《娇宦》 第1章 任务 金秋九月,盛开的菊花摆满了各个宫殿,天高云淡,萧瑟肃穆的掖庭宫,因为金菊的点缀,添了几分生气。 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墨菊,一前一后朝嘉猷门走去。 得了这个美差,两人有说有笑,前面的瘦小太监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加快了步子:“走那边那条路。” 后面的圆脸太监一脸疑惑:“怎么了?” 瘦小太监慢下步子,与他并排走着,说起他从老太监们那听来的闲话:“我听说掖庭住进来一位人物。” “什么人物?” 瘦小太监声音更低:“一个小太监,整天也不干活计,守在太仓殿后倒座房里,上月二十领月例银子时,听高内侍说,看见那人四肢细长,唯有身子胖成一个球状,眼睛只有眼白,不知道是哪位主子安排在这养老的,不让咱们多嘴问。” “你别吓我,以后谁还敢从太仓殿那边走呀?” 瘦小太监往太仓殿那边偷摸得斜了一眼,觉得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抱紧花盆:“太仓殿空了多少年了,从来没安排过人住,只那一个小太监住进去了。” “还真是个人物,一个小太监住一整个大殿,说不准还能是个正经主子。” “谁说不是呢。”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掖庭恢复了宁静,长长的巷子里,除了点缀的金菊,一片苍凉,西北角上的太仓殿,阳光铺在殿上的琉璃瓦上,红彤彤的要与菊花争艳。 尚食局的小宫女,拎着一个两层食盒,站在太仓殿门口,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把食盒放在脚边,伸手在殿门上拍打了三下:“午食到了。” “稍等。” 一个冷清的声音,雌雄莫辨,从殿内传来。 膳食局的小宫女,赶忙拎起食盒,想推门进去。只听殿门内一阵脚步声,太仓殿的殿门打开了一条缝,小宫女看到门缝里伸出一只手。 手指修长白净,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像精美的瓷器。 手腕纤细,可以看到白皙皮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仔细看还能看到血管隐隐地跳动着。这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只不曾操劳的手。 再往上就看到一个胖胖圆圆的身子,与这只伸出的手,完全不像是一个身体上共同存在的。 小宫女猛的抬头,只见是个戴着三山帽的小太监,看起来有十五六岁,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细长上挑,上面挂着弯弯的柳叶眉,两眼之间凸起了一条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小宫女看到这张脸,脸蛋红红地愣住了。 小太监把门推开了一小半,伸手把食盒拿过去,眼睛里波澜不惊,看着宫女的眼神冰冷又遥远,这样的年纪,却有着看尽红尘的淡然。 “还有事?”他的声音清冷干洌。 小宫女一下回神,赶忙低头:“一会我来收食盒。” “嗯。” 小太监拎着食盒,转身,伸手从背后把门关上。 好奇怪的人。 小宫女想着刚才看到的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再想到那圆滚滚的身体,她猛地一哆嗦,赶紧走了。 一边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太仓殿,日升中天,掖庭宫沐浴在秋日暖阳中,一阵秋风吹过,小宫女感觉后背发凉,加快了脚步。 内殿的门被打开,小太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衣挂旁,把三山帽和太监服脱下来,又把挂在肚子和背后上棉垫摘了下来,纤细的身子穿着红色的里衣,坐到桌旁。 她叫安谨言,是一个假扮的小太监。 太仓殿属于她一个人,她不是主子,但这里是属于她的地盘。 她通常会睡在后面的倒座房,平日吃饭会在大殿里,这里太阳可以照进来,亮堂又温暖。在大殿玄关左侧有暗室,存放着她的衣服、棉垫、胶垫,胖瘦都有。右侧暗室连通永安渠,设了一方浴池,四周有地龙,冬夏皆可沐浴。 往里走,是一个宽大的拔步床,安谨言偶尔会在这里午睡。 她打开食盒,双腿蹲坐在椅子上,打开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腌渍小黄瓜,两个白净的手指头揪起一根填进嘴里。刚打开食盒,看到门槛上落下一只雨燕。 安谨言嗦了一下指头上的汁水,走到门口,从雨燕脚上取下一张纸条,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藜麦洒在地上,雨燕跳跃着开始啄食。 回到桌前,把食盒里的清炒时蔬和八宝鸭摆出来后,打开了纸条:“明晚,女子追回负心人,将负心人置于龙池中心无桨小船上即可,五百两。” 安谨言看着纸条,把清炒时蔬中的藕片夹在米饭上,用勺子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负心人搞死就好了,为何这般纠缠报复,花这时间还不如搞钱。 她安静地吃着饭,想着既然有人出银子,走一趟也无妨。安谨言伸手撕下一个鸭腿,吃了一口,油润的口感让她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 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雇主满意,自己赚银子,这活可以接。 安谨言把一条红色线圈缠在雨燕的左爪上,雨燕吃完藜麦,扑了几下翅膀,飞走了。 第二天,正好九月十六,月亮格外的明亮。秋日的银河横亘在夜空中,将整个长安坊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长安坊间处处喧嚣,繁华又热闹。 东市附近的平康坊是唯一一个可以彻夜喧嚣的地方。南曲更是雕梁画栋,香纱幔罗,怪石盆池错落有致,走廊里,焚香起音。 本是招牌的欢吟香,奈何,今夜却不应景。 中曲的管事一路小跑过连廊,吩咐这里的都知:“赶紧把欢吟香灭了,开窗拿扇子,散尽香味。” 都知过来,不解:“管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不燃香了?” 管事擦着头上的汗,慢慢地把气喘匀:“贵人要来,那位是最不喜焚香的。” 贵人? 这长安城里,来来往往都是贵人,都知一时拿不准是哪位,小声问管事:“哪位贵人?” 管事一边开窗,一边拿着扇子用力地扇着:“唐家那位贵人。” 说到这里,大伙都明白了。 敢在这长安城唐家称贵人的,就只有那一位了,谁不知道这唐爷,说起这唐爷 管事一手一把扇子,还在催着:“快点扇,人都快要到了,把人都喊过来,别留下一丝欢吟香味。” 一盏茶的功夫,管事从窗子里看到外面远远一队轿撵向这走来,赶忙带着几位中曲有名的都知赶去门口迎接。 伴着轿撵的声音,不见其人,先听到一阵六幺的低声吟唱,接着一阵低喘,六幺的调子被这阵低喘代替。 中曲门口的琉璃灯笼照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被小心地搀下轿撵,坐在了轮椅上。 那人头戴软脚幞头,蓝紫色缠枝莲花纹圆领窄袖袍衫,才刚刚入秋,外面已经罩上了一件纯白色狐裘。 他低着头,还是微喘,瘦长的手指握在胸前,因为气喘,拳头背面的青筋高高鼓起。 管事侧着躬身,十分恭敬地喊:“唐爷。” 唐家枝繁叶茂,只有这一位谁见了都恭敬地称呼一声爷,可见这位爷的尊贵。 轮椅上的人,额头饱满,头发油润,皮肤白皙,因为刚才的气喘,脸颊红润,漂亮的桃花眼里水光氤氲,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色,无论骨相皮相都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不及,比那西子还娇两分。 管事是个久经红尘的人,环肥燕瘦不知道见过多少,愣是被眼前的这位勾了心神,察觉到唐钊冷冷的眼光,才猛然回神:“请随我来。” 管事战战兢兢地引路,心里又惊又怕,刚才的失神,要是惹这位贵人不悦,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全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爷脾气大得很,惹到了他,那就甭想在长安城里容身。 唐钊淡淡地回应,柔若无骨地斜坐在轮椅上,等他喘匀了,后面的人才开始推着他往前去。 尽管走的很慢,轮椅的颠簸还是让唐钊再次厉害的喘起来,他眉头紧蹙,眼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更添一份羸弱。 领路的管事小心的听着唐钊的动静,走路的步子又小了两寸,短短的回廊,又走的十分慢,额头上却泛起一层密密的汗。 穿过中曲,抵达南曲,推开门,掀开罗幔,就见一张神俊朗的脸,管事低头喊: “霍爷。” 霍玉与唐钊从襁褓时就认识了,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是青梅竹马的发小。 霍玉这会正坐在桌前摸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两道英眉斜飞入鬓,声音粗犷朝着唐钊歪嘴一笑: “钊爷,来了。” 长安城贵人如过江之鲫,可这贵人也是分一二三等,唐钊便是这一等一的人上人,如果不是霍玉跟今天的东家是发小,唐钊也不会亲临。 今天这局是霍玉为另一位发小攒的生辰宴。 一桌的富贵子弟等霍玉一开口,都巴结讨好的喊唐爷。他们可不敢喊钊爷,那是亲近之人才能喊的称呼。 唐钊没有回应那些人,懒懒地对着霍玉说:“撤了,脑仁疼。” 霍玉捋了捋左侧浓眉,嘿嘿笑了两声:“听钊爷的,撤了!赶紧撤了!咱喝两杯?” 第2章 初遇,别动 管事带着几个都知把桌上的牌收走,重新摆了酒菜。 唐钊皱着眉头看了眼桌上的酒菜,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盖在双膝上,有气无力地说:“还没吐够?” 霍玉嘴角一歪,盯着唐钊,眯着眼睛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唐钊蔫蔫的没有回应他,闷声地喘了几口,两腮添了粉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一片蜜饯放在口中,轻轻的咀嚼着。 这唐钊呀,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咀嚼,都分外优雅迷人,让人看着心里痒痒的,不觉沉沦。 霍玉知道他对酒没什么兴致,也不再劝说。 没法子,唐钊自小一副病西子的模样,他们一群臭小子泥里来泥里去,只知道掏鸟蛋玩泥巴比谁尿得远,被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又可怜见的柔柔弱弱的人,从小就激发起强烈的保护欲,一发不可收拾。 虽说唐钊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他们从小到大总是想着顺着他惯着他,宠着惯着就习惯了。 可偏有不长眼的。 张侍郎家的公子,带着女扮男装的妹妹前来,张小娘子一直安分守己地坐着,众人也不点破,只以为是小娘子出来长见识。 可自打唐钊进来,这小娘子的眼睛就被勾住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深浅的开始献殷勤。 张小娘子拿起酒壶,坐到唐钊旁边的座位上,眼神黏在他的脸上,捏着嗓子:“我给唐爷满上?” 唐钊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只说了一句:“病中,不宜饮酒。” 唐家小爷身体不好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不得见的人只知道他是个药罐子,并不知他貌比潘安。 被这样的病西子,一句话噎得当众下不来台,也生不起气来,张小娘子把酒壶放下,又殷勤地拿起旁边的围棋,“唐爷,我陪您下盘棋,解解闷?我听我哥说,您棋艺了得。” 唐钊把狐裘往上拉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病中,不宜多思。” 两句话让他又开始低喘起来,搭在狐裘上的双手,握成了拳状。 张小娘子见状,赶忙站起来,要帮他拍打下后背,双手刚要触到他的后背。 那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满眼的冷清,让张小娘子的手一下顿住:“病中,不喜焚香。” 张小娘子满眼羞赧,今天赴宴,她特意把衣服熏了一日的香。 唐钊话落时,张小娘子的手落在了他的脊背上。 唐钊两条眉毛皱在一起,桃花眼稍微一眯,更加冷冽,像是春日一场夹着冰粒子的雨:“滚远点。” 霍玉给了张公子一个眼神,张公子后知后觉,赶忙起身把妹妹拉开。一边拉着妹妹往外走,一边后怕,怎么就忘了这位爷向来不喜女人这茬,让妹妹扮男装来长长见识,弄巧成拙。 霍玉赶忙拿过一碟糖渍樱桃,一脸憨笑地过去赔笑道歉说爷错了。他们这群发小都知道这唐钊生平最不喜两样东西,香料还有女人,却爱吃糖渍的零嘴。 唐钊因为刚才的低喘,眼里一片雾水,“滚远点,满身的怪味。”这生气的话从他那张祸国殃民脸上的嘴里出来,都自带一股撒娇的意味,莫名一瞬就被这色相迷惑了双眼。 霍玉今天进入南曲的时候,在连廊上左搂右抱了俩都知,不过没带人进来,进门又脱了外袍,只穿了半臂,这也能闻出来? 唐钊转动了轮椅:“回了。” 霍玉从沉迷中清醒过来:“再待会呗,主角还没来呢。” 他披上狐裘,斜着眼睛看着霍玉,生出一副顾盼生辉来:“病中,需要卧床休养。” 霍玉瞬间无言以对,这夜生活还没开始,就要卧床休息了? 轮椅行走的声音夹杂了低低的喘息声,霍玉心生不忍,病西子,总是格外的娇气,只能顺着他惯着他,想到这,斜嘴一笑:“这位爷,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消受得起。” 整个南曲都被霍玉包了下来,下人们都在中曲那里候着。有霍爷在唐爷身边,下人们也放心。 外面的连廊里,只有轮椅声,喘息声逐渐消失,轮椅声伴随着一阵唐曲燕乐的低哼,断断续续,越来越远。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小巧的皂靴。 唐钊转动轮椅的手停下,慢慢地抬头,只觉一阵黑暗袭来,他双手刚要转着轮椅后退,就感觉一记手刀落在后颈处。 那黑影带着人跃到殿宇屋顶,放好后,又回到回廊。 这人身材高挑纤细,一身黑衣,口鼻被黑布围住,只露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看身材应该是女子,她走到刚才唐钊晕倒的地方,单手把轮椅拎起来,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除去平康坊,整个长安城都一片寂静。初秋夜里,龙池上方雾气弥漫,这里空气冰凉湿润,唐钊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月光透过雾气洒进了他一双桃花眼里。 唐钊看着船头蹲坐着的一个黑影,蜷缩着,小小的。他一张口被冰凉的雾气呛了一口,咳嗽了好久才停下来:“你是谁?” “别动!”那个黑影站起来,纤细单薄,回头看他一眼,留下一句:“皇城飞燕。” 是少女的声音,却比初秋的夜晚还要冷清。随着声音消失,她走出船头。 唐钊愣住了,那少女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直到隐身到水雾里。 子时,龙池边上的蒲草上有薄薄的一层霜。东市的更夫走到了龙池旁的道正坊巷子里。 更夫困意上涌,伸了一个懒腰,仰头时他看到龙池外墙上蹲着一个黑影,哈欠打了一半突然停住,那黑影是一个人。 更夫刚要开口问是谁半夜趴在墙头上,那黑影转过头,高挺的鼻子下有一张殷红的嘴,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再往上看去,更夫嘴巴都忘记闭上,眼睛猛然睁大:趁着月色,只见那人弯弯的眉毛下一双丹凤眼,眼睛里却只有一片白色。 更夫嘴巴哆哆嗦嗦的闭上,转头就跑,边跑边喊:“鬼啊!鬼啊!” 东方的天空银河横亘,她看着更夫越跑越远,甚至看到更夫裤子上出现了尿渍。她的瞳孔慢慢转为琥珀色,喃喃地说:“还是宫外更有意思,我才不是鬼。” 她站起身来,闭眼听着风中,长安城里家家户户此起彼伏的酣睡声,用黑巾包裹住口鼻,从一个个屋顶上跳跃而去。 第3章 引起了唐爷的注意 唐王府位于朱雀门街东第三街街东从北第三坊的永兴坊,西界皇城,与东宫比邻而居。正是唐钊的府邸,可见圣上对唐钊这位异性王爷的重视。 “爷。”门外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声音。 里面的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滚远点。”接着是一阵粗重的喘息,喘得太厉害,又夹杂着几声咳嗽。 门外小心翼翼的男人是唐影,是唐钊的小厮和侍卫,一身腱子肉,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得有三十五六岁,实则只有二十六岁,只比唐钊大三岁。 唐影对于唐钊安排的事情,总能闷头完成,可是不太机灵。 也正因为他这份轴劲,让他的主子昨晚在龙池的小舟上受冻到丑时才被接回府。不过,总归是赶在了要去掳走爷的那人之前,不然现在唐钊哎。 “是。”唐影退到门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不敢再上前打扰主子。 受了昨晚两个时辰的秋风,里面这位本就身娇肉贵的病西子,不仅仅是喘了,开始重重地咳嗽起来。 唐爷脾气不好,身子不爽快心里也不爽快,没有人敢去触霉头。 当然,除了正走来的这位霍爷。 “钊~爷~”还没走到门口,霍玉顶着一张阳刚脸,粗犷的声线,硬是把钊爷两个字喊得百转千回。 推门而入,一个果碟刚好砸在霍玉脚下的地毯上。 “哎呀呀,这下不好哄了。” 霍玉看着斜躺在床上,因为刚才的用力胸膛起伏着喘息的唐钊,狭眸潋滟,好一个晃人心神的嗔怒美人。 霍玉嘴巴一斜,一脸坏笑:“小爷来晚了,生气呢?” 被霍玉一打趣,唐钊猛烈地咳嗽起来,眼中的嗔怒被盈盈的泪水代替,更显一副柔弱可欺的娇媚。 “哎吆吆,我这嘴该打,别跟狗爷一般见识,消消气,消消气。”看着唐钊咳嗽,把霍玉心疼的,狗爷的称呼都出来了,好一阵自贬身价的赔不是。 长安城里的霍小爷,纨绔子弟里的翘首,他自小疼着唐钊,居然喜欢的还是小娘子,而没有沾染断袖之癖,时常替祖宗谢谢自己的男人气概。 他一脸贱兮兮地笑着,上前给唐钊拍着胸膛顺气,被唐钊一脸嫌弃地打掉胸前的手,冷着一张脸:“弄清楚了?” 霍玉捂着手讪讪一笑,坐在床榻边上:“敢从霍爷宴会上掳人,掘地三尺也把他挖出来。” 唐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正经点。” “梁家幺女,听说是因为上次你说不认识她,害她被姐妹们笑话,才把你掳了。”霍玉色眯眯地笑着补充:“因爱生恨呀!” 梁家也是官宦富贵人家,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这梁家幺女长得艳丽,被四个哥哥宠得无法无天,心悦唐钊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唐钊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一个。 霍玉抬手捋着自己的浓眉,缓缓开口:“这事梁家不知情,就是那小辣椒受不了你说不认识她,想给你点教训让你记住她。”看了一眼唐钊,接着问:“你想怎么办?” 唐钊有气无力地靠着枕头,眼神里一片凉薄:“扔到龙池里。” 霍玉知道唐钊不是受气的主,从哪里把他绊倒,他必须让人在那里设祖坟才罢休。想到小辣椒娇俏貌美,刚要劝说几句。 “天子脚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门被推开,一个高挑俊雅、姿态娴雅的男人走进来,面如雕刻,剑眉凤目,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带着一股异域风情。 是史家长子,史夷亭。 长安城四大家族,除了韦家低调行事,其余的唐家、霍家、史家盘根错节,小辈们从小往来得最多。 唐钊懒懒地看了一眼史夷亭,丢出一句:“吃点苦头,留着命。” 霍玉瞬间明白,这就是别弄死了,他朝着史夷亭挑了一下浓眉,巴巴地给唐钊盖了一下被子:“您擎好。” 史夷亭端坐在桌前,自己倒上一杯茶,问:“动手的人,你可看到了?” 唐钊脸色一白,紧紧地喘了几下,气若游丝的:“看不清。”顿了一下,又说:“瘦瘦的,力气很大,不太高,眼睛倒是生得干净。” 史夷亭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一个不高的瘦子,怎么凭空地把人和轮椅都运到龙池那。 唐钊想起在船头回眸的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语气里有些别扭的又说:“女的。” 除了太极殿,整个长安城贵中之贵的唐爷,竟然被人掳走了,还是被唐钊最讨厌的女人掳走的。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霍玉瞪大眼睛,赤墨的浓眉也被挑了起来,凑到唐钊面前:“女人啊?眼睛还被你称赞干净?哎呀呀,你还是我的钊爷吗?” 除了几年前偶尔能近身的女侍卫,唐钊这些年来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去平康坊也兴致缺缺。 唐钊一直自称断袖,虽然他也从来没有亲近过顽童。 除了他幼时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 唐钊冲着霍玉冷哼一声,越发的柔媚多情。 “皇城飞燕。”唐钊说完,抬眼望着史夷亭。 史夷亭的手猛然停下,他缓缓的抬头,对着唐钊说:“我知道是谁了,长安城最近大热的人物,我暗中调查了很久,这女子神龙见首不见尾。” 皇城飞燕,长安城最近茶馆故事的新起之秀。 只要把需要做的事绑在开元通宝上,放进放生池中,只要她接了,再难的事也能办妥。 长安城在天子脚下,各大势力盘根错节,却也相安无事,背后出手报复的事情,只要一方追究,官家就能查个水落石出,可自从皇城飞燕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刑部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都没有碰到过她的裙边,她接的活不多,但价都给的很高,目前还没有失误过。” 史夷亭在刑部司混过一阵子,这个人物,他一直留意着。 霍玉对于风花雪月,人情往来比较拿手,这真刀实枪上,他一概不碰,也懒得听。 他的心思被唐钊床边一个白瓷罐子吸引住,那罐子木盖上的螺钿,镶嵌的十分漂亮,抬手就要去拿来把玩。 啪!唐钊打在了霍玉的手上,“别碰。” “哼。”霍玉不满的揉了下撤回的手背:“大男人的,爱吃甜也就不说你了,还把罐子搞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唐钊白了他一眼,伸手拿过那个白瓷罐,掀开螺钿木盖,食指和拇指捏出一朵糖渍玫瑰,放进了嘴里。 玫瑰的花香弥漫整个口腔,身手不错,身形相似,声音也有几分一样,如果是那个女侍卫,躲藏这么久,什么原因让她敢接掳他的任务? 只看这唐爷的脾气,稳妥的大欢,但是说起爱好和皮相,妥妥的小欢。 他爱糖渍的一切甜食,每样还给搭配上相得益彰的罐子,触手可及的地方,比比皆是,倒是赏心悦目,唯有一点,谁也不准碰。 第4章 你是侠客吗? 又到了每月十八日。尚食局这天会给太仓殿的小太监送一罐糖渍果子。 安谨言早早的就在等着了,她听到小宫女的脚步过了嘉猷门,她就打开了一条门缝。 安谨言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声音,从小宫女说“管事,今天该给太仓殿带糖渍果子”的时候,她就早早站在了太仓殿门里面。 小宫女照例在太仓殿门口深呼吸了三次,抬手刚要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安谨言依旧圆圆的身子,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她伸手先接过了小宫女手里的陶瓷罐,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盖子,捏出一朵糖渍玫瑰填进嘴巴里。 玫瑰太软,甜味太腻,没有原来的好吃。 “这个糖渍玫瑰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小宫女脸颊瞬间红了,战战兢兢地回答:“全盛斋这月没有送来,这是尚食局主管自己腌渍的。” 安谨言有些失望的,接过食盒,耷拉着脑袋折回了门内。 小宫女突然开口:“那个” 安谨言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只见小宫女深吸了一口气从布兜里掏出一个荷包,跨过门槛塞到安谨言的手里,朝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出殿门,还细心的帮她把门关上了。 她叫小玉,因做的糖渍桂花得了贵人赏识,到宫中得了内侍的照顾。现在专门负责给安谨言送一日三餐。 她的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双眼皮配上浓黑的眉毛,不管跟谁开口讲话,都会脸红,并不机灵,一眼看去老实憨厚。 安谨言看荷包绣得漂亮,拿着回到大殿,把罐子和食盒放下,打开小宫女的荷包,是糖渍的桂花,小小的,含在嘴里,一股香甜的桂花味充满口腔,舌尖留下一丝丝的苦味,一点都不腻。 安谨言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也喜欢好吃的东西。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安谨言享受糖渍桂花的惬意。 安谨言照例给雨燕洒下一把藜麦,拆下了爪子上的纸条:“唐钊正在调查你,行踪已抹掉。唐钊,长安城首贵,避免正面冲突。 安谨言想起那晚掳的人,月光下秀眉微蹙,长长的睫毛投下青灰色的阴影,鼻梁挺翘,鼻头秀气,嘴唇不点而红,睁眼时整个龙池的水波都在那双眼睛里荡漾,当得起美人二字。 安谨言要给雨燕左脚绑上红绳表示自己知道了,门前只有一地的藜麦,不见雨燕的影子。 回头一看,这只雨燕正在啄食安谨言打开的糖渍桂花的荷包。 安谨言笑着走到桌前,给雨燕的左脚绑上红绳,看着雨燕尖尖的鸟喙伸进荷包里面,寻找着她吃剩下的桂花。 安谨言耐心地等雨燕吃完飞走,把漂亮的荷包收了起来。 雨燕是自她失忆后接任务的联络工具。 安谨言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一些事情,对于雨燕那头的人也不太了解,但是她无条件信任那人,她知道这是师父给她安排的伙伴小雨。 每次任务,小雨都会给她利索的收尾。她知道小雨也是个女孩子,因为有次小雨写了小娘子三个字。 这几天没有任务,午食过后,安谨言用胶垫包裹好自己的身体和四肢,挑了一件肥大的圆领襕衫,背着一个包袱大摇大摆从西门出了掖庭宫。 她在西市有一个固定的摊位。她要赚很多很多钱,她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宫里,也不能待在太仓殿太久,身体情况被人发现,那就不妙了。 相中的院子,很有烟火气,距离西市很近,永安渠从院子里经过,重点是在全盛斋附近。 西市,有酒肆肉行,有彩帛行印刷,有铁行笔行还有很多胡商。像安谨言这样卖折扇扇坠的就有五家。 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开始在西市闲逛,安谨言把折扇和扇坠依次摆好,她喜欢漂亮的事物,摆放的扇子和扇坠也都是顶漂亮的。旁边笔行的庄小公子就热情地跟安谨言打招呼:“安胖子,你也来了。” 安谨言点点头,她好几天没来,很多客官都快忘记这个地方有个卖漂亮扇子的摊子了。 秋高气爽,摊贩们陆陆续续地摆好摊子开始招呼客人。 不知道是摊主还是客人的小孩,跟在一个走动着卖糖葫芦的人来来回回,回头找父母时,才发觉跟父母走散了,哇哇大哭起来。 西市本就热闹起来,客人和摊主都在忙碌着,没有人去多管闲事,安谨言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走过去:“闭嘴。” 那孩子大概六七岁,圆滚滚胖嘟嘟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被她一吼,一下停住了哭声:“胖子,我要吃糖葫芦。”他抽噎着继续说,“胖子,我找不到我娘了。” 安谨言听到称呼,皱了下眉,端了端自己的假垫子,看向巷子口插满糖葫芦的稻草垛,马上要拐走了。 周围的人不是很多,也没人在意她。 一阵风停在了糖葫芦边上。 “糖~葫芦~哎~~酸酸甜甜的”卖糖葫芦的老人看了一眼周围,没有孩子围过来,突然一个人出现在眼前,吓了他一跳,吆喝声都一下停住了:“你,你,你怎么过来的?” 太阳还在头顶,安谨言的影子长长地躺在地上,没有回答,递过去开元通宝,拔下两根糖葫芦。 老人把钱揣进兜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走了。 安谨言吃着一串糖葫芦,向小孩子走去,小孩子接过糖葫芦,袖子随便地擦了一下鼻涕,对着安谨言笑了笑:“胖哥哥,你是侠客吗?” 安谨言摇头,她比很多侠客都厉害。她一个可以打他们十个。 这时候,西市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娘子,边跑边叫:“小睿,小睿,你在哪里?” 小孩举着糖葫芦,对安谨言挥了挥手,朝着那小娘子跑过去。 旁边巷子里驶出一辆马车,那车夫一下拉紧了缰绳,“吁~” “嘶~”那马被突然勒住缰绳,两个前蹄腾空起来,那小孩已经被吓得动不了,眼看马蹄就要落到小孩身上,安谨言一下把那小孩抱住,撤到了一旁。 四周的人看着小孩被救,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哥哥,你肯定是江湖侠客,”小孩被吓得脸色苍白,低声地问,“胖子也可以这么厉害呀,他们都叫我小胖子,你可以收我为徒吗?” 安谨言对他摇摇头,把他放下,那小娘子也赶了过来,对安谨言谢了又谢。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这是碰到赖子了?” 安谨言抬头,脸上挂起一丝笑,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回复:“路人不相助,廷杖八十。维护西市秩序,人人有责。爷,买折扇吗?扇坠也有。” 马车内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那人一边“啧啧”一边捋着自己的眉毛上下打量着安谨言圆滚滚的身材。 这人是霍玉。 霍玉看着安谨言肥硕的肚子,啧啧得一脸嫌弃,把帘子一甩合上了,只留下两个字:“不要!” 安谨言双手端了端肚子,没有纠缠,收起脸上挂着的笑,向自己的摊子走去。 霍玉回到马车里,还在对那硕大的肚子震惊不已:“哎呀呀,这么肥硕的肚子,也不知道怎么那么灵活,一下就把那小胖墩抱到路边了。奇了怪了。” 马车里的人闭着眼睛,压下了胸膛里的喘息,“霍玉!” 第5章 心尖尖 唐钊这位大爷连名带姓地喊他,准没好事。霍玉抿着嘴,挑着一条眉毛,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钊钊爷~怎么了您?” 那钊爷,眼皮都没有睁开:“滚出去。” 霍玉小心地瞧着唐钊的脸色。唐钊吃了几服药,还没有好利索,那晚受寒后,脸色一直潮红,更加让人心生怜爱,这羸弱的可人,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霍玉绝对不忍心让唐钊独守空车:“哎呀呀,不要嘛。” 一个漆黑的物件朝他的脸上飞来。 他一个恍神,鼻头被砸中,落在衣袍上,原来是唐钊的折扇:“哎呀呀,怎么断了?” 唐钊长长的睫毛掀开,白皙瘦长的手指,扫了扫膝盖上的毯子:“刚才,折了。” 都怪他家的马夫,怎么就不能平稳地驾驶,非要惹到这位爷。 霍玉帮着唐钊把他毯子上的碎屑收拾干净,陪着笑脸:“别生气,爷送你个新的,等着爷。” 霍玉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去了卖折扇的摊位。 安谨言看着来人。 霍玉:“你这有上好的折扇吗?” 她瞥了一眼霍玉花枝招展的马车,从包袱里拿出三把折扇。 霍玉挑了一把暖玉为骨,触手生温,薄薄的镂空檀木为面,不用焚香便觉韵味撩人:“就这把,搭配个扇穗。” 安谨言低头挑了一条深紫色的穗子,缠在扇把处。 霍玉瞧着他缠穗子的手,倒是修长白皙,再看低垂的睫毛卷翘,圆滚滚的身材,竟然顶着这样一张漂亮俊秀的脸蛋。 安谨言很快就把扇穗缠好了,脸上挂上笑,双手递给霍玉:“八十八两,收您八十两。爷,下回再来照顾生意。” 霍玉给了银子,挑挑眉,回了马车。 唐钊斜靠在一侧,呼吸时急时缓,喘得急促时,两弯眉毛微蹙,这莫名的媚态,霍玉赶忙移开视线。又想到那个卖扇子的小贩:“奇了怪了,那人处处透着怪异,圆滚滚的身子怎么就长了一张俊俏的小脸。” 唐钊抬眼看了一眼霍玉。霍玉立马感知到了,双手捧着扇子:“爷给你挑的,宝扇还是得配美人。” 唐钊伸手,捏着扇穗,把扇子拎过去,白了霍玉一眼:“滚。” 被嫌弃的霍玉:“”美人心,最是难懂呀。 “哎呀呀,差点忘了,你前段时间鼓捣的那个戏班子,怎么样了?”霍玉从来不会被唐钊打击到,立马挑起了话题。 唐钊长舒口气,如葱的手指,捏着眉心,慵懒地开口:“好音难寻。” 霍玉多多少少听了几句闲话,知道唐钊爱曲,要求自然高:“好几家戏班子的接班人都送过去了,没有入耳的?” 斜坐的人有些累了:“身段可以,嗓子不行。” 戏班子都是下九流的行当,唐钊身体一直病弱,听曲倒是听成了行家,凡是入了唐钊耳的嗓子,长安城的达官贵人可都争着请到府里搭台听。 听着听着,能入唐钊耳的嗓子越发屈指可数。 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准备养一班专供府里的戏班。以后不用担心被污了耳朵。 “哎呀呀,你就折腾。”霍玉无奈地看着唐钊。 秋日夕阳余晖,马上就要全部收敛。这个季节太阳落山后,天黑得快。安谨言收拾起扇子,准备回掖庭宫。 “安…那个安胖子,你要走了吗?”清冷又明亮的声音响起,旁边笔行的小公子看安谨言早早开始收摊,也习惯了。 “嗯。”安谨言看了一眼这个小公子,从第一天见到她,安谨言就知道这是个小娘子。在西市很多小娘子女扮男装出来做买卖,大家都习惯了。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唐府招唱戏的,生旦净末丑都要,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安谨言眼神里满是疑惑,就她这体型,这小娘子是怎么问出口的? “我不会唱戏。” “哎,刚才我看你动作挺快的,丑角你可以试试,翻翻跟头肯定难不倒你。”小娘子看安谨言没有兴趣,两眼放光地继续说:“就是去做个收拾杂物的,一场也给二两银子呢。” 安谨言提起的步子,停下了。她想出来住,需要很多很多银子,最低级的杂务都有二两银子,还真可以去试试。 安谨言停下来,耐心地听着小娘子说的报名时间和地方。 长安唐府老宅,坐落在长兴坊。位于太极宫正南朱雀门街东第二街街东从北第三坊,西界安上门街,东界启厦门街,北邻崇义坊,南邻永乐坊。一府一坊,彰显着唐家在大兴朝的地位。 唐府家族鼎盛,唐老太太膝下原有五个儿女,现在端坐在厅堂的大部分是旁支及其子孙辈,唐钊迟迟未到。也只有他,老太太乐呵呵地等着。 “祖母。您先进一盏燕窝暖暖胃。” 唐老太太身边坐的是大房二娘子,父母已经去世多年,大娘子选到了宫里做到了贵妃娘娘也去了,二娘子由唐老太太亲自养大,是最得老太太宠爱的孙女。 唐老太太让二娘子跟着母亲姓唐,认唐家为祖,取名唐念。唐念自从识字读书时却不再喊奶奶,改口祖母,因祖母更显敬重。 唐念对老太太说:“已经戌时末了,您先进一点。” 唐念低眉顺眼,温婉贤淑,是众人口中一致的标准的贤妻良母旺三代的小娘子,唐老太太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语气柔和地说:“再等等钊儿。” 唐念不再劝说,放下了燕窝。 三房的儿媳接过了话头:“母亲,梁家那事,您听说了吗?” 三房的唐保宣走的仕途,这说话的是乐家大女儿乐淑婷,正是唐保宣的夫人,两人有一女唐慈。 老太太当家六十余年,八十的高龄,依旧精神饱满,头发用茉莉花油擦得油亮亮,梳得一丝不苟,一双杏核眼,眼神凌厉,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下压,一看就是精明威严的人。 “梁家何事?” 乐淑婷抬眼看了老太太一眼,摆出一副愁苦相:“梁家幺女被二公子扔进龙池了,现在就一口气吊着呢。” 四房只剩唐钊一人,又深得唐老太太宠爱,这三房是眼红了,告唐钊的状呢。 唐老太太脸上看不出神色,嗯了一声。 乐淑婷对唐老太太的敷衍,脸上露出一丝不忿:“二公子也算是京城首贵了,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扔到龙池,有失风度,小娘子爱憎分明,二公子做得未免太过” 不等乐淑婷说完,老太太就面露不悦地打断:“爱憎分明?”她端起续了两遍茶水的盖碗,垂眸,神色尽是不屑:“钊儿什么身份,她梁家什么身份,她也配?” 厅堂里的人,都鸦雀无声。 乐淑婷见状,不敢再说了,老太太对这孙子,搁在心尖尖上,护得紧。 众人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响起:“则儿,梁家四个儿子都在边疆,是不是该紧一紧皮子了?” 唐则是二房独子,也是唐家长孙,任尚书右丞。 他起身称:“是,奶奶。” 管家这时进门通报:“老太太,二公子回来了。” 接着厅堂里的人听到一阵轮椅的声响,夹杂着几声低喘。 第6章 给唐钊磕了一个头 唐老太太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旁边说:“念儿,把那件红狐毯子拿来。” “哎。”唐念应了一声,起身去拿。 唐钊的身体自小就弱,入秋后更是不能受凉,不然漫漫冬日可就不好熬了。 老太太又吩咐管家:“快把厨房温着的汤端上来。” “哎。”管家唐飞快步去了。 唐钊坐在轮椅上,一喘三歇地进门来:“奶奶。” 唐老太太起身看着唐钊一脸慈爱:“快,到奶奶身边坐,这边暖和。” 唐家老太太一站,整个厅堂的再不满意唐钊的姗姗来迟,也得随着一起站着迎接。 唐家钊儿,老太太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要月亮得把银河也顺带着捧在他前面。 唐钊就是这样从小被老祖宗宠成了小祖宗,偏偏又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再臭的脾气,看到他那张脸也原谅了他七分。他周围一群二世祖也是从小惯着他到大,让唐钊的脾气愈发的我行我素。 第二天,阳光普照。 唐爷在唐王府凭一人之力,把气氛从秋天拉到了寒冬。 唐爷嫌弃地皱着眉头闭着眼,“下一个。”然后捏了一颗糖渍梅子放进嘴巴里,眉头才舒展开。 吴司乐心里想这小娘子的声音,可以说是袅袅余音,绕梁三日,也不为过,听到唐钊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低声问:“唐爷,这个还是不行吗?” 唐钊坐在轮椅上一个时辰,太阳又晃得眼睛疼,此时懒洋洋地歪着:“不会咬字?” 他说的是刚才这个小娘子,黄盈盈。 黄盈盈是长安城很受欢迎的青衣,声音娇柔,唯有一点,有些平翘舌不分。被长安城的文人墨客追捧着,说是她独有的特色,倒也是个卖点。 被唐爷大庭广众地指出来,有些惊慌失措。不过到底是个角儿,她很快就福了一下身子,柔柔弱弱地说:“唐爷,再给您唱一段您听听?” 唐钊眼睛慵懒地睁开,眼神却冰冷:“没长耳朵?” “先去准备准备,一会再安排。”吴司乐赶忙朝她摆摆手。 许是动了气,唐钊又开始低低地喘起来,唐影把温好的雪梨银耳端给唐钊。瓮声瓮气地问:“陆家班主想进来拜见爷。” 陆家班的陆梨儿就是一早被唐钊赶出去的花旦。 唐钊修长的指头捏着汤匙,搅动着糯糯的银耳和纯白的梨块,又吃了一颗糖渍梅子,这才舀起一汤匙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不见。” 吴司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凑上前问:“那花旦?” 那陆梨儿是长安城有名的花旦,声音莺声婉转,少女的天真烂漫更是扮得活灵活现。吴司乐敢说满长安城找不出第二个。 唐钊嘴里还在细细地咀嚼着那口银耳,等了半晌,终于看到他喉结一动,接着他葱白一样的手指,指向那处上午留下来的一群人,说了一句:“你,来。” 吴司乐顺着唐爷指的方向看去,几十个试过音色的少年,都看着一个瘦小的小公子,那人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 那小公子年纪不大,个子也小,眼睛亮亮的,走到唐钊前面的空地上,站定。 “能扮花旦吗? 这小公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又瞬间眯成两弯月牙:“能!唐爷,我不仅能扮花旦,青衣、武旦我都能扮。” 说着,拿过地上一截树枝,左右手扔“面花”,反串腕扔出去,跑过去用左手接住,又一个前桥踢接一个后桥踢,树枝稳稳接住。 扮完花旦,这小公子一个运眼,甩动着不存在的水袖,瞬间一股悲悯被扮出来,嗔视而有情,眼睛里闪动着万般柔情,让人一不小心就沦陷进去。 吴司乐:“这分明是小公子,怎么” 众人也皆是震惊,小公子扮起小娘子怎么能这么娇俏,又多情。终于懂了断袖的嗨点,纷纷猜测,这不会是个小欢。 唐钊嘴巴里又含了一颗梅子,看着他做完动作,立马站定,眼神老实地落在脚尖上。 唐钊眼神里出现了碎碎的光点:“就他。” “哎。”吴司乐连忙应下。 庄莲儿跟着吴司乐离开,回来时经过杂务那边时,冲着那边挤眉弄眼,安谨言正在那堆杂务里面。她跑过去:“安胖子,我要扮花旦了。” 庄莲儿握住安谨言胖胖的手臂,眼神里全是喜悦,两个小酒窝在脸颊上随着她的话声时隐时现:“我好高兴,我要光宗耀祖了。” 安谨言没有反应地依旧朝着一个方向盯着。 “看什么呢?”庄莲儿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大门外的门匾是唐王府,为什么大家都称唐府?为什么喊唐爷,不喊王爷?”安谨言盯着唐钊的脸,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唐府内外都这样称呼,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唐爷可真是慧眼识我呀。” 安谨言点头:“他的眼睛真亮,好俊的眼睛。” 庄莲儿摇摇头:“哪哪都俊呀,像神仙一样。要供起来叩头的那种。” “梁诗晴,你别欺人太甚。”黄盈盈这位被万人追捧的角,这会正眼里含泪地对着对面的小娘子。 她对面的小娘子正是梁家小辣椒,梁诗晴。 “欺人太甚?”梁诗晴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又被几个哥哥宠成小辣椒的脾气,她欺负人可以,但听不得别人说她欺人太甚。“那也比你一股子骚狐狸味好。” 梁诗晴两手掐着盈盈一握的细腰,下巴一抬:“戏台上扮的角太入戏了,还以为自己真是青衣了,对着王爷也敢用狐媚子功夫。” 今天唐爷亲自把关,大家都亲眼看着黄盈盈千娇百媚地对着唐爷暗送秋波。被唐爷当众下了台,赶了出来。 被当面骂狐媚子,黄盈盈恼羞成怒,上前就跟梁诗晴拉扯起来,拉架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道谁就把杂务这边的竹梯碰倒了。 庄莲儿本来在看热闹,看见那竹梯倒下的地方,正好安谨言蹲在那里,胖胖的身体像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圆,一双瘦长的手托着腮,嘴巴微张,盯着唐钊。唐钊此时正舀着一汤匙银耳往嘴里送。 安谨言看着那白糯糯拉丝的银耳里还有几块晶莹剔透的梨块,肯定放了很多糖,甜甜的润润的,要比糖渍玫瑰还要好吃。特别是唐钊红润的嘴唇… “安胖子!” 庄莲儿想过去拉开她,已经来不及了。 “嘭!” 那竹梯砸到了安谨言的后背上,她整个人都往前叩过去,后背闷声闷气的一声响,安谨言结结实实地朝着唐钊跪了下去,额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第7章 花房相遇,别动 安谨言疼得龇牙咧嘴耸着肩膀起身的时候。唐钊已经放下了那碗银耳雪梨, 轮椅在连廊下,唐钊闭着眼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安谨言看到了唐钊脸上的绒毛,像是夏日里的水蜜桃。 吴司乐轻脚轻步的走到唐钊身旁,唐钊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掀开了眼皮。 “唐爷。” 阳光钻进眼睛里,唐钊的眉头微微一簇,吴司乐赶忙调整了下自己站的位置,给唐爷遮挡住阳光。 “唐爷,戏台那边梁家小娘子跟黄小娘子吵起来了。” 前几天梁诗晴把唐钊掳走的事,整个长安城都闹得沸沸扬扬。刚才黄盈盈的心思也明目张胆。两个小娘子见面分外眼红。 唐钊掀开的眼皮又合上了,等了片刻,不耐烦地说:“人死了?” “没有,没有。”吴司乐听出唐钊不耐烦的语气,赶忙说,“戏台那边新来的一个下人被砸了一下。” “我又不是大夫。”唐爷烦躁地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哎,我这就让府里的大夫给他看看。”吴司乐现在实在不想再打扰唐钊了,一想到一个梁家小辣椒,一个长安城名角,只好硬着头皮,语气更加小心地问:“两位小娘子” “该怎么办你不知道?” 戏台离得不远,这时候吵嚷得更是厉害,唐钊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唐影虽然轴,看着唐钊的表情也知道,这位爷是被吵得脑仁疼了,刚要请示去把那些吵到唐爷的人扔出去,还唐爷一片清净。 唐钊自顾自地转着轮椅往花房那边去了,边走边又开始低低地喘起来。 唐影傻傻地站在原地,爷是啥意思呀,需不需要唐影推你过去?这反正在自己府里,唐爷一般自由活动,不管了,先去瞧瞧热闹。 那边庄莲儿眼看着安胖子受了伤,周围的人一下就围了上去,等她终于冲进圈子里,哪里还有安胖子的影子,庄莲儿跟周围一群杂务打听:“看见安胖子了没?” 那人反问她:“谁是安胖子?” 安胖子的话很少,他们在一起摆摊这么久,一般都是庄莲儿找话题,这才进唐府一天,看来没人注意到安胖子。 “就跟我差不多高,身体圆溜溜的,脸长得很白净俊俏,下唇那个地方还有个痣。” 那人认真地想了下,还是没有印象。 庄莲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就刚刚被梯子砸的那人。” “哦~你早说呀。被吴司乐带走看大夫去了。” 吴司乐过来跟安谨言说了下去唐府大夫那里,就离开了。他还要去给两个小娘子劝架,没时间管一个杂务的死活。 唐钊自己转着轮椅的轮子,往花厅方向走去,走走停停,喘一会歇一会,突然连廊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被掳走一次,唐钊听到脚步声,赶忙转向来人方向:“你是谁?” 上次,唐钊不记得梁诗晴的样子,这次依旧记不住。 梁诗晴确实炸毛了,只见她双手掐腰,下巴微抬,居高临下的看着唐钊:“我是梁家的梁诗晴。” 唐钊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郁闷,不过来者是客,回了声:“嗯。” 梁诗晴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长得也漂亮,虽说性格泼辣,长安城很多小公子,很追捧她,可她偏偏一门心思的都在唐钊身上。 “嗯一下,就完了?” “不是吊口气?” 梁诗晴看着唐钊的脸,小辣椒的火爆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唐爷,你以后要记住我,我就是梁诗晴,上次掳你的人。以后不准忘了。” 梁诗晴自从一年前在东市惊鸿一瞥,就春心萌动了,她为什么一眼就相中了唐钊,很简单,他长得好看。家里的几个哥哥都是糙汉子,柔弱又俊美的唐钊打开了小辣椒新世界的大门。 唐钊看着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娘子,沉思了片刻,正儿八经的说了一句:“我不喜小娘子。” 长安城的小娘子、小公子都知道唐钊是断袖。梁诗晴听到后,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只见她掐着腰又走近了一步,“大欢小欢的活,我都可以包你满意。” 唐钊听到梁诗晴的回答,耳朵瞬间就红了,不知道是被梁诗晴惊讶到了,还是被她气到了,张着嘴巴开始大喘起来。 “呼~呼~”本来只在耳朵上的红霞,瞬间爬上了唐钊雪白的脖颈、消瘦的脸颊,最终汇集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 梁诗晴看此刻的唐钊,更是惊艳的像春日寒风里的娇花,情不自禁的抬手要给他顺顺气。 唐钊猛然抬头,刚才喘息时通红的眼睛,加了几分狠厉在里面,目光向梁诗晴后方看去,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不少:“还不滚过来。” 刚看完热闹的唐影,双手来回的摩擦了几下,快步横在梁诗晴和唐钊之间。然后伸出厚实的手掌,拍打着唐钊的胸膛,发出空空的声音。 梁诗晴皱着眉头,瞪着一双杏眼,朝唐影怒吼道:“大块头,你轻些。” 唐钊本来渐渐平息的喘息,听到梁诗晴的话,又厉害起来。梁诗晴有些不知所措:“你别生气,我马上走,马上走。”边说边转过身子,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粘在唐钊的脸上。 唐影总算聪明了一次,硕大的身体挡住了梁诗晴的视线。 梁诗晴离开以后,唐钊总算平静下来,抬了抬眼皮,留下一句话,自己转着轮椅向花房走去:“盯着她离开,要是再让她混进来,你也别进来了。” 唐影立马转身向梁诗晴离开的方向大步追去。 唐钊刚进入花房,就看到花丛深处,一个背影:“谁在那里?” 一个身影猛然逼近,一双丹凤眼与他对上,这双眼睛干净纯粹,似曾相识。接着花房的罗幔从房顶落下,罩住了唐钊。 他眸光里那个圆滚滚的轮廓转移到身后,接着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冬日里吹过枯枝般清冽:“别动。” 这个声音,很耳熟。 第8章 花房相遇,你下巴好像掉了 她刚才悄悄给自己把了脉,又把后背上的胶垫重新塑了型,怕被大夫揭穿她的装扮,她才躲到了没有人守着的花房。 冷冽的声音带着湿热的气息,让唐钊的耳朵痒痒的,他的喉咙也痒痒的,胸膛开始起伏,低低的喘息刚要从肺腑到达喉间,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别出声,我没有害人之心。” 她一只手把他的双手反握在身后,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隔着罗幔贴在他的唇上,滑滑的温温的,比蜜还要丝滑,比银耳粥还要温糯。唐钊的喘息被硬生生地憋在肺里,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许是咳得太厉害,他的舌头从微张的嘴巴里探出来,湿湿的热热的传到了安谨言的手心里。 安谨言皱眉。 “我马上就走,你别喊人。” “咳不咳咳咳可能咳” 安谨言手掌微微用力,唐钊的咳嗽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别逼我动手。” 第一次有人敢捂着他的嘴,唐钊的胸膛在抖动,喉结也随着滚动。该死,心脏跳动漏了一拍。 “你你滚远咳咳” 声音从手掌心里挤出来,安谨言手掌一个用力,话声和咳嗽声一瞬间都停了。唐钊的额头上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反握在身后的双手一下攥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安谨言微微皱眉:“你下巴,好像掉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不想让他引来别人,用了一点点力气让他闭嘴,就把他的下巴卸下来了。 刚才还看着他在暖阳下,喝银耳雪梨,现在他的下巴就被她卸下来了,她有些失落:“我帮你放回去。” 可能是唐钊实在长得太俊了,她此时心里只有愧疚,唐钊被反握的手也松开了。 唐钊双手从背后放到身前,然后一个用力,自己把下巴恢复了,然后把罗幔从头上扯下来,“死胖子!” 安谨言无处安放的双手,对唐钊作了一个揖:“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小的圆润地滚。”边说边往门口退去。 唐钊脸上浮起一个阴郁的笑:“跟我说没用。” 这些话留着到官府去说。他有仇必报。 安谨言被五花大绑送到了衙门,唐钊被府里的大夫强制喝了一大碗活血化瘀的汤药,受不了老大夫的絮叨,捧着甜嘴的蜜饯罐子,唤来唐影,赶到了衙门。 唐钊送人到衙门的事情惊动了史夷亭,唐钊抵达时,史夷亭已经在了。 “你要让他走一遍刑房?就因为他卸掉了你的下巴?” 唐钊斜靠在轮椅里,下巴还有些不适应,苍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这人该死!” 史夷亭剑眉微蹙,凤眼上挑:“你还想要他的命?” 雪白的指尖抚摸着洁白的下巴,他嘶的一声:“哼!” “真要他的命?” 一个黑影罩住了唐钊,唐影站定在轮椅前面:“爷。” 唐钊斜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硕大的身躯。唐影满脸的络腮胡下面传出声音:“他就是今天在戏台受伤的那个杂务。” 因为看热闹让爷受到了骚扰,唐影对这胖子记忆深刻。 唐影静静地停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那两个小娘子因为你打起来,他才受伤的。” 唐影是大块头,那这个胖子就是小圆球,再加上两人都因为小娘子的骚扰争执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身体和心灵的伤害,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让唐影情不自禁的为安谨言开口。 都是为了爷的俊美,遭受了无妄之灾,救人就是救己。 俊美的唐爷,慢慢地打开蜜饯罐子,捏起一颗糖渍樱桃,冷声问:“我在花房,你跑哪了?” 他去继续看热闹了。来自唐爷的冷意让唐影低了低身子,盯着地面:“我看热闹去了。” 那颗糖渍樱桃扔在了唐影身上:“滚!” “哎。”救人不成功时,只能先顾好自己了,唐影麻溜地挪到了门口候着,霍玉刚好推门进来。 霍玉先从唐钊蜜饯罐子里捏了一颗樱桃扔进嘴里:“那胖子之前在西市摆摊卖扇子,是那个救了小胖墩的大胖墩。” 唐钊默默地把罐子盖上。 霍玉撇撇嘴,嘬了一下手指,然后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捋着眉毛:“钊爷,你那扇子就是从他那买的。也是有缘人,差不多得了。” 史夷亭深邃的眼窝里全是嫌弃,看着霍玉的手指,问:“你又来添什么乱?” “小胖子挺不容易的,看着身材应该也是吃穿不愁的人家,现在又要摆摊卖扇子,又要进唐府做杂务,一朝从天上落到泥里讨生活,也是苦命人。再说,还因为钊爷受了伤。”霍玉一心为民的正义感悠然而起。 唐钊想起马车上,霍玉说这小胖子长着一张俊脸,想起那双干净纯洁的眼睛,叹了一口气:“随你。” 史夷亭对霍玉一个挑眉:“钊爷也就能听进你的劝。” 唐钊冷哼一声:“滚。” 衙役拿着一张纸对着安谨言说:“签字画押就可以走了。” 她按了印,走到府衙门口时正好碰到出来的唐钊。霍玉推着轮椅,唐钊没有侧目。 安谨言顿了下,心想这唐爷人美心善,果然善良的人都长得好看。 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脸上挂起笑,深深作了一个揖:“谢唐爷高抬贵手。唐爷不仅人美,心也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感谢也是发自内心。 唐钊冷哼一声,看着她不符合身材的脑袋,心里的怒火,莫名的低了下去。 他有仇必报地性子,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霍玉对她无奈地耸了下肩,推着唐钊快步离开了。真怕这位爷又改了主意。 唐影跟在身后,盯着安谨言的脸:“我们是不是在龙池附近见过?”又瞧了一眼安谨言的身材,有些疑惑。 安谨言笑眯眯地看着唐影:“我长了一张大众脸。我们在唐府见过。” 那次任务只说把负心人放在龙池上的无桨小船上给他个教训。可这负心人不良于行,大概是怕耽误小娘子,她怕这弱男子冻死在龙池上,就在那里守了两个时辰,等有人把他带走,才离开。 唐影有些疑惑的挠挠头,满是络腮胡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哦。” 马车上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息:“你自己跑回去。” 唐影收敛了笑容,低眉耷拉眼地快步走向马车,低低的叹一口气,跟着马车跑起来。唐爷的火气没有发出来,自己要小心些了。 安谨言回到太仓殿时,拿起一片落叶,在身上胡乱擦了一下,吹了几个音调,一只雨燕落在了殿门前。 第9章 赔礼用王八 “不小心把人弄伤了,送点什么呢?”纸条被雨燕带走后,安谨言又仔细地为自己把了脉,手指腹下两个脉象强劲有力的跳动着。 安谨言长舒一口气,微微翘起唇角轻轻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里正在孕育着生命,安谨言不知道这个小生命是怎么来的,脑中的记忆像是被层层雾气包裹,她想着下次一定问一下师父。 每次飞檐走壁的任务还有这次意外受伤,都没有伤害到他,安谨言低声呢喃:“真棒,你肯定会像我一样勇敢。” 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打断了此刻的温馨。 尚食局里,砍骨刀落在木砧板的声音,清洗蔬菜哗哗的水声,炖锅咕嘟咕嘟顶着锅盖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 “小玉,这个煲你可要仔细看着,火苗不能超过煲底,也不能偷懒断了火。”一个尖细的声音,慢吞吞地嘱咐着。 “管事,您放心,我仔细看着呢。这里面是什么山珍海味呀,这么金贵。”小玉难得多了一句话。 “韦贵妃的侄子,身子不好,韦贵妃心疼,嘱咐咱们尚食局炖好这玄武汤,要赏赐下去的。这汤最是滋补。” “什么是玄武汤呀?”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管事垫着布把盖子打开,整个尚食局都飘散着一股鲜香,撒了一捏盐进去。 “呀!”小玉探头往煲里一看,声音很快又压低下来,脸颊红红地压低声音问:“管事,这是不是王八呀?” 管事盖上盖子,翻了一个白眼,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小玉的脑袋:“小孩子,别乱说话。” 说完,俩人压低声音笑起来,没有注意到繁忙的尚食局里,有一个低着头的小小太监,从案板上拿了一只烧鸡走出去。 安谨言看着平时给自己送膳食的小宫女与管事低头偷笑的样子,心情更加好了,肚子的叫声也越来越大。 回到太仓殿,安谨言双脚蹲坐在椅子上,拆开烧鸡,啃着一只鸡腿在盘算明天去西市买只王八给唐钊送去当赔礼就很不错,现在庄莲儿都在唐府训练戏曲,不然还可以问问她有什么好点子。 “唧~唧~”雨燕落在门前。 安谨言拿着鸡腿,撕下几绺鸡丝,喂给雨燕。然后单手把雨燕脚上的纸条拿下来。 “一般赔礼就是点心和果子。你要给谁赔礼?” 安谨言看完纸条,在纸条后面潦草写上,“把唐钊下巴弄掉了。” 把纸条绑到雨燕腿上后,啃着鸡肉喂完雨燕,她不知道唐钊会不会接受送一只王八,在这里独来独往,太缺少邻里的烟火气。 安谨言吃完烧鸡后,站起来,看着掖庭四方的天空,“还是要赶紧赚钱,买下全盛斋旁的宅院。” “小燕子,回去。”雨燕扑棱几下翅膀飞走了。 她拿出桌子上的糖渍玫瑰,吃了一朵,丹凤眼里有一丝不满意,“还是全盛斋的糖渍果子好吃。” 安谨言觉得可以送他一只王八,再去全盛斋买一罐糖渍玫瑰。 她换下太监服,穿戴好肚垫。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匆匆出了掖庭,往全盛斋走去。 以往热闹的全盛斋门前只有几片落叶随着风起落。 叩!叩!叩! 安谨言敲了三下关着的门,没有声响,转身刚要离开。 门打开了一溜缝,确是掌柜探出了头。 “掌柜的,我要买几罐糖渍果子。”安谨言连忙转身,对着门内的中年人说明来意。 “哎,糖渍果子不做了。点心倒是还有些。” “全盛斋的糖渍果子可是闻名整个长安城,不做太可惜了。”安谨言边说边往门内走去。 掌柜听到安谨言的话,眼睛里有一抹欣慰,抬头无奈地看了看这座宅子和牌匾,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打开门把安谨言挑好的点心,用油纸包起来,打了一个漂亮的花结。 “小公子会说话投脾气,这些拿去吃。我也要离开了。”说完,不顾安谨言疑惑的眼神,关了店门。 安谨言空闲时间多,原本打算过来全盛斋做个伙计,以后买下了旁边的宅院过来做活也方便。 没有买到心心念念的糖渍果子,安谨言拎着点心,去西市转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庄莲儿,估计以后只能在唐府见到庄莲儿了。 “公公!”站在太仓殿门口的小玉看到远处回来的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能喊了一声。 安谨言抬头,快步走向小玉,小玉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在等我?” “嗯。” “你可以叫我小安。” 小玉黝黑的亮晶晶的眼睛亮看了眼安谨言手里的点心,忙低下头,脸蛋红红的解释,“小安,今天有事耽误了,晚膳送得晚了。” “这是我做的糖渍桃条,你尝尝。”小玉把食盒和一个小罐子递给安谨言。低头转身就要走。 安谨言虽然赚钱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脸上随时可以挂上笑但是却从来没有交心的朋友,但是这个尚食局的小玉,虽说胆小羞怯,做事却进退有度,让她心生亲近。 “等等。”她放下食盒和罐子,把买来的点心,分出一包放到小玉的手里,“你做的糖渍果子很好吃,能不能卖给我一大罐子?” 小玉看着安谨言放在她手里的点心,有些发怔。听到她的话,连忙点头:“不要钱,我送给你,不过大罐子的只有桂花,行吗?” “嗯,你做的糖渍桂花也好吃。还有个事情,你知道哪里有卖王八的吗?”安谨言压住脸上的笑,问小玉。 第10章 送礼 小玉看着平时清冷的小太监,说王八俩字时,丹凤眼里压不住的笑意,愣住了。 “尚食局就有,管事说用不上了,让我养着玩。我送给你。” “谢谢你了。” 小玉走在回去的路上时,脑海里还是安谨言最后笑着说谢谢的样子。手里的点心被攥成了渣渣,圆圆的脸蛋红彤彤的像深秋的苹果。 上次接了掳走唐钊的任务后,放生池周边很多官兵巡查,这一段时间没有任务可接。 小玉的糖渍桂花带给安谨言时,已经到了十月份。正巧唐府的唐曲班子这几天开始排练走戏。 安谨言把王八装进包袱里,拎着糖渍桂花,一大早出发去唐府。 天蒙蒙亮时,安谨言在唐府门外看到马车离开。 “小哥,唐爷难得这么早出门呀。”安谨言递上热腾腾的包子,一边塞了一个到口中,脸上挂着笑跟看门的小哥套着话。 “吆~小胖子挺会享受,还是西市旁边金光门的羊肉包子最地道,这可要一大早就排队才能买得上。”小哥吃了一口,满足地眯着眼睛,对着安谨言点点头称赞着。 “天冷了,小哥也不容易,吃口热乎的垫垫。” “你也别在这等着了,来倒座房坐。”小哥对安谨言恭谨的态度很满意,叫着安谨言到了门房里,避开了呼呼的寒风。 “我们家爷还真是第一次这么早出门。”从炉子上拿下咕嘟咕嘟顶盖的茶水壶,倒了一碗茶顺下嘴里的那口包子,小哥抱起拳对着北方拱了拱,说,“主上宠爱,为咱们爷赐了驼浆、神仙饭,据说还有绿油油的菠棱…” 安谨言不知道唐钊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在门房与小哥插科打诨。 约莫刚到巳时,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唐府这边过来。 唐影任由拉车的马,踢踢踏踏地迈着步子。车厢里的唐钊,懒懒地靠在方枕上,眼睛闭着,脑袋随着马车不可察觉地晃着。 白皙瘦长的手指下是一个通体火红的罐子。 唐钊的脸色突然泛起薄薄的一层粉色,那手指掀开盖子,拿了一颗枇杷,刚入口,就皱起眉头。 “不是全盛斋的?” 唐影赶忙放下手里摆设一样的鞭子,低头低声回道:“全盛斋不做了。” “要全盛斋的。” “全盛斋的房主要卖房子,掌柜的要回老家了…” “要全盛斋的。” 说完,合上眼睛,低低地喘起来,又引起了咳嗽。 唐影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胡子下的嘴巴抿成一条下垂的线,看着已然动气的唐爷,无奈地低声应着,“哦。” 马儿踢踢踏踏拉着马车已经到了唐府门口,唐影看着府门口,“爷,是那个杂务。” 唐钊从马车里下来,坐到轮椅上,裹了裹身上的白色狐裘,看到府门口笔直地站了一个人,肚子圆溜溜的,脑袋很小,头低着,看不清脸,左边肩膀上一个包袱,右手拎着一个罐子。 真不知道怎么长的。 唐钊坐着轮椅慢悠悠地过去,停在安谨言面前。安谨言看着目光中出现的祥云皂靴,脑袋垂得更低了。 “唐爷,您的伤好些了吗?” 声音清冽,声线是未开嗓的少年嗓音。 唐钊微怔,突然就意识到这小公子问的是脱臼的下巴。倒是个识相的,会措辞。 “嗯。” 小胖子听到回答后,突然把手里的罐子和肩上的包袱举过头顶,仍旧没有抬头:“这些是给你,很滋补,还能美容养颜。” 举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她抬起头,正好撞到唐钊凝视她的目光。 唐钊的眸光晃了一下,一张脸白皙骨感,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挺巧的鼻子下两片不点而红的唇瓣,唇角下一颗小小的黑痣,那个自己没有保护好的少年,那个位置也有一颗小痣。 唐影看着自家爷在府门口盯着一个杂务的嘴唇出神,让他一个脑子轴的人也感觉不合适,凑过去轻声问:“爷?” 唐钊的目光自然地挪开,轻轻地点了下头,往府里去了。 唐影双眼瞪圆,嘴巴从满脸络腮胡子里张成一个圆形,看着自家爷瘦削的背影,只见唐爷突然回头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赶忙闭上嘴巴,伸手接过了那个包袱和罐子。 安谨言把双手落在身侧,悄悄地活动了一下十个指头,等两人入了府,也迈步跟了进去。 唐影推着自家爷,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道:“爷,要不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轮椅里的爷,手掌落在胸膛上,微微地喘了几口,又裹了裹狐裘。 唐影压下心里的好奇,推着自家爷进了房间,听到那位爷说:“打开。” 他赶忙把罐子和包袱放在桌上,掀开白瓷罐的盖子,一股甜蜜蜜的味道飘散开来。 取来唐钊专用的银色碗碟,小巧的银勺盛出一勺糖渍桂花,朵朵桂花在明亮的汤汁中饱满地盛开着。 唐钊用银筷夹起,放入口中,微微一怔,通常的糖渍果子都是用五谷糖酿渍,大麦和甘蔗的甜糖因价格昂贵依然是大兴朝上层社会的专属用品,而现在口中的糖渍桂花却是用蜂蜜糖渍的。 蜂蜜基本是太极殿的专供,少量流行在王府和二品以上官员之中,又因为蜂蜜糖渍果子极为考验师傅的手艺,天气不合适时只能人工调整温湿度来避免果子出现酸的回味。 此时口中的糖渍桂花,口感醇厚,甜中带着桂花的香气,微微的一丝苦味不仅提升甘甜又增加了层次感,可以与全盛斋的糖渍果子媲美。 唐影看着对糖渍果子挑剔的自家爷,突然拉着轮椅的把手,把唐钊猛地一下拉离开桌子,并突然大声叫起来:“爷,小心!” “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移动,让唐钊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脸上覆上橙红色。 “爷爷,那个包袱动动了。”唐影把唐钊护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子上缓缓移动的包袱,声音颤抖着说着看到的画面。 唐影最怕的就是蛇,曾经他为了给爷爷治病,也为了妹妹吃上一口饭,二两银子把自己卖给了杂耍班子,被班主训练舞蛇,那凉冰冰滑溜溜的触感,成了唐影的噩梦。每次杂耍时都是一边默默流泪一边舞,换来的是观看者的捧腹大笑。 自家爷用十两银子解救了他,给爷爷治好了病,还给祖孙三人安排了住处,爷爷拉着唐影的手,把他交给了爷。 在爷爷心中眼中,自家爷是他们爷孙俩的贵人,只有唐影自己知道,自己爷清冷的气场,比蛇的触感,能让他后背瞬间发凉,不过爷面冷心有时候还是善的。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身影把门猛地踹开。 第11章 王八 霍玉冲进门,先做防卫姿势,围着唐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大咧咧地坐下来,“我刚进院门,就听到唐影喊让你小心,什么情况?” 他看见唐影手指着桌子,磕磕巴巴地说:“霍爷,你,你看桌子上。” 只见桌子上一个包袱在缓缓移动,还能依稀看出四个点时上时下的鼓动,霍玉感觉头皮发麻,一下跳到唐影身后,探出一个头:“哎呀呀,那是什么鬼?” 抬头看着唐影的反应,眼神中泛起一丝恶作剧,拉了拉唐影的衣服,“哎,是蛇?去,打开看看。” 唐影四肢僵硬地走到桌前,身体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后仰着远远地伸着手臂,拆开了包袱,随后一口气呼了出来。 包袱中爬出一只王八,两只小眼睛看了看唐影,继续慢慢地爬行。 “爷,霍爷,不要害怕,是一只王八。”说完,伸手去摸那只慢悠悠爬行的王八。 “呀!”又一声高亢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今天府里过戏,不远处就是戏台,正在忙碌着的众人,听到房间接二连三的喊叫,纷纷往这里翘首。 正在甩着水袖的庄莲儿悄悄地走到戏台下,肩膀顶了顶扛着车旗的安谨言:“看我扮相怎么样?” “好看。” “这些天你去西市卖扇子了吗?”没等安谨言回答,又接着说“我都没空去,一直待在这里排戏,你家住哪里,我歇歇时去找你玩。” “我去找你。” “好呀,我家住在敦义坊,你到那打听下老庄头家很快就找到了,你有时间就来找我呀,以后我成了名角,你就别去摆摊了,我罩着你。” 安谨言眼睛亮亮地看着庄莲儿,点点头。 “哎,看到没,唐爷进房里没多久,霍爷就急吼吼地赶过去了。”庄莲儿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了没,他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安谨言看着戏台旁边的房门出神,没有说话。 庄莲儿从兜里掏出两个小梨,递给安谨言一个,自己拿一个在衣服上蹭蹭,咔嚓咬了一口,“这个霍爷,可是纨绔子弟的头,属他玩得最花,最爱美人。” 安谨言也爱美人,听到这里,转头看向庄莲儿。 “坊间都在传,霍爷和唐爷才是一对。”她看了下四周,满意地看着安谨言好奇的眼神,越发低声,“不过唐爷可是一朵娇花,从小身子就不好,真是用银子堆起来的身子,唐家为了他请遍了大兴朝的名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四岁,啧啧啧,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和投的这好胎。” 安谨言想她也会一些医术,真想给他号号脉,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听说,好多冒充神医开药,被试药的小公子们发现,直接被打个半死扔出来,啧啧啧后来唐府干脆建了药田医馆,就为了这一位爷” 安谨言要给他号脉看病的心思瞬间歇了。 “西市还有好多唐爷的画像,卖得好极了,很多怀孕的小娘子买回去天天看,据说孕期看的人好看,出生的孩子就好看” 安谨言的眼睛再次亮起来。 这时房门打开,霍玉推着唐钊出来了,后面的唐影抱着手指头一脸肉疼的样子。翘首的众人立马开始低头做起自己的事。 三余丈长的连廊,霍玉推着轮椅走得极慢,轮椅上的唐钊斜斜地歪着,皱着眉头,在经过一个小小的木板连接处时,微微的颠簸,他的眼尾沁上一抹粉红,一手压住胸膛,低低地喘起来。 安谨言盯着他的眼睛,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好看是好看,但是太弱了。” 摸了摸被胶垫覆盖住的小腹,“我以后多看看他,你长得像他那样漂亮就可以了,身体可千万要像我一样强壮。” “大家准备走一遍戏。”吴司乐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站好位置,安谨言也扛着车旗准备好。 霍玉推着唐钊停在了戏台前方,近到都能看到唐钊眼里的水光在太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乐起,戏台上开始人影攒动,一个马童连续小翻上场,动作利索迅速。台下的唐钊随着鼓点,手指轻轻地敲着轮椅扶手,随着马童落地站定,微微颔首。 接着是两排杂行整齐的出列,个个精神抖擞,目视前方,脚步快而整齐。突然前面的举伞的杂行脚下一歪,身体往右侧倒去,右侧那人连同手里的伞向台下直直地砸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霍玉没反应过来,唐影在霍玉身后被挡住视线。唐钊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伞越来越近,下意识攥紧了双拳。吴司乐的脸都吓成了白色,嘴唇蠕动着发不出声音。 几乎同时,只见一面车旗迅速把伞打到一边,一个人影猛地蹿到眼前,双手架到唐钊的腋下,把唐钊从轮椅上举起来,接着一个软软的身体贴过来,拥着唐钊一个转弯移到左侧。 “砰!”那个从戏台上跌下来的杂行,重重的砸在了轮椅上。 唐钊只觉胸前一片柔软,后背被人轻轻的安抚着。他低头对上了来不及掩去笑意的丹凤眼,如偷到宝贝的江洋大盗,眼里亮晶晶。 又是他。 霍玉说过,这个小胖墩动作怎么那么迅速,力气又那么大。此时的小胖墩手还在轻抚他的后背,让他心里升起一丝古怪的异样。 虽说自己是断袖,但是他从来没有让人近身过,这人却在唐府,屡次莫名其妙的与他身体接触,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他对着这双明目张胆喜悦的眼睛,喉咙有些发干,徐徐的痒意顺着胸膛抵达喉咙:“咳咳咳咳咳,你” 安谨言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他终于喊出来:“手,拿开。” 呃。 她把为他抚背的手收回来,又叉起他的胳膊,把他放到轮椅上。没想到常年生病的人,看着瘦弱,脊背还挺厚实的,双手一掂量还挺重。 只见回到轮椅上的美人,拼命的咳嗽着,肺都要咳漏风了。安谨言赶忙上前:“我再给你拍拍。” “别过来!”看着她一脸关切的表情,唐钊心漏了一拍,肯定是因为他有着跟那少年一样位置的小痣,瞬间有些恼自己。 “爷!是不是又被他掐坏了,我去叫大夫。”唐影想起上次就是这个安谨言轻轻一捏就把自家爷的下巴捏坏了,这次双手叉着爷,爷这么娇弱,肯定又受伤了。 第12章 调查安谨言 “滚!”听到这话,唐钊恨恨地看了眼安谨言,脾气终于爆发了,“都滚!” 众人赶忙放下手中的道具,一哄而散,庄莲儿赶紧把安谨言拉走。 霍玉被震惊地待在原地,看唐影推着唐钊离开,呆了片刻,也离开了。 “哎。”安谨言看着那个绊倒杂行的罪魁祸首,还在戏台边慢慢溜达的王八。 “你不用害怕,是你救了唐爷,唐爷不会怪罪你的。都怪那只王八。”庄莲儿看她一脸失落,赶忙安慰。 “唉。”安谨言更苦恼了,“那只王八是我送的。” “你送的?送给谁的?”庄莲儿这时还不忘刨根究底。 “给唐爷的赔礼。” 庄莲儿突然觉得安胖子简直是个小可爱,怎么会有人用王八当赔礼,以后还是需要她多罩着他呀。 回房后的唐钊,里外衣服全都换了,还是心烦气躁。 “爷,你还好?”唐影在门口守着,寸步不敢离开。 “张英俊,滚进来!” 一脸络腮胡的唐影,脊背一下挺直了,这是他爷爷给他取的名字,自从跟了主子,终于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终于不被人取笑了,自家爷是真生气了,这样叫他本名还是上次生气的时候。 “爷。”唐影迅速闪进屋里,低着头回应。 “把那只王八炖了。” “哦。”唐影继续低着头,等自家爷继续吩咐。 “还不快去!” 唐影有些犹豫,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爷,我感觉”悄悄看了一眼自家爷的表情。自家爷已经平复好了情绪,又是一脸傲娇。 “嗯?” “我感觉那个安胖子在勾引你。” 唐钊想起上一次嘴唇的触感,这一次胸前的柔软和后背的轻抚,咳了几声,问:“嗯?” “他抱你了,这肯定是想勾引你。” 唐钊淡定地拿起一颗糖渍樱桃,放进嘴里,他在期待唐影能说出什么好话,“滚。” “哦。”唐影挠挠头,应了一下,准备出去。 “等等。” “爷,我感觉的是不是很有道理?”刚迈出去的脚,瞬间就收回来了,黝黑的脸上,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圆圆的,等待自家爷的肯定。 “那只王八呢?” 唐影又忍不住挠挠头,自家爷的话,他怎么老跟不上,“那只王八在戏台上。” “呀!”唐影跟不上自家爷的想法,却知道现在需要赶紧去戏台找到那只王八。 “唐三!”唐钊慢悠悠地吃了几颗糖渍樱桃,突然喊了一声。 客厅东侧的墙壁突然开了一扇门,一个通身黑衣,面具挡住下半边脸,只漏着一双眼睛的男人,快步走到唐钊面前,微微拱手:“主子。” “唐二还没有消息?”唐钊只在那个叫唐三的男人出来时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他,而是拿着白瓷罐子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挺拔的松柏。 “回主子,半年前传来那份已经查到小五线索的消息后,再没有消息了。” “嗯?”唐钊一个凌厉的眼神,哪还有平时的一丝病娇。 唐三赶忙改口:“属下错了,不是小五,是无忧。” “查安谨言。” “是。” 随着墙壁恢复如初,唐钊又坐回了轮椅上。瘦长的食指,摸索过白瓷罐盖子上的一片片螺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个叛逃的女侍卫还没找出来,又来个小胖子接二连三的接近,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很快就要揭晓了。 唐三很快锁定了正在跟庄莲儿道别的那个特别的小胖子。 圆圆的肚子很是抢眼,脖颈极不协调地十分修长,唐三再继续观察他时,突然那双丹凤眼夹着一丝防备,眼神扫了过来,又平静地移开,与庄莲儿道别。 “安胖子,你再陪我玩一会,我在这除了吊嗓子就是练功,真的十分需要你。”庄莲儿拉着安谨言的胳膊,可怜巴巴地不要安谨言离开。 “我答应了别人,要去帮忙。等我有时间去你家找你。”安谨言不太适应有人扒在她身上。 “哦,好。你走,我五日一休沐,记得去找我呀。” 安谨言终于摆脱了粘人的庄莲儿,离开唐府时,余光中那个打量她的中年男子十分谨慎地跟在她十步以外。 平康坊此时有不少夜宿的公子离开,她混迹在其中,在中曲花了二两银子,换了一身衣服,不想那人追踪手段十分了得,没有如愿甩掉这个小尾巴。 从平康坊离开后,安谨言见甩不开那人便慢悠悠地向西市走去,午食没办法回掖庭吃了,不知道小玉会不会傻乎乎等很久。 西市是安谨言熟悉的地盘,她先是去了鸟行,在满目琳琅的鸟笼中穿梭,那人却是察觉到她已知晓一般,不紧不慢地把距离缩到五步以内。 她有些喜欢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随后去了胡人的衣行,试了几身行头,每次转头那人必在五步以内。 安谨言彻底打消了回掖庭午食的心思,在金光门吃了两个烤包子,喝了大碗加了胡椒的全羊汤,全身暖洋洋地到了醴泉坊。 这里以瓷器闻名,老饕们却在这里发掘出一处妙地-三三垆,老板娘是一位做瓷窑器具的波斯人,酿得一手味至甘美的三勒浆:饮之醉人,消食下气。 整个午后安谨言都在三三垆消磨,那人不见踪影,安谨言趁机唤来雨燕,将现在的情况迅速写了几笔,跟小雨简单交代。 夜幕降临时,平康坊灯火通明,南曲香纱飘摇,幔罗重叠,平康坊各曲里穿梭的都知大都薄纱附体,只有这南曲连廊中行走的都知个个衣冠层叠,高级的禁欲。 挂着溪山字样的房间外厅,八尺象牙床上,一名小娘子葱白样的手指,点在床上,一点一点地移动着,杏核圆眼中眼波流转:“霍小爷~”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手指,嘴角一勾:“这手长得着实漂亮。这话说得怎么不好听?爷哪里小了?” 第13章 霍三星 话音未落,已经把小娘子的手举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又猛地撒开了那小娘子的手,抬手捋了捋自己的眉毛:“你熏香了?现在不能跟你太亲热,那位爷鼻子灵得很。” 小娘子自然知道霍玉说的那位爷是唐钊,小娘子今天拉拢霍玉的目的,也是想进入唐府的戏班。 小娘子识趣地坐到象牙床的床尾,眼皮似抬非抬,斜眸递了一个秋波,“霍爷,我能进唐府的戏班?” 霍玉轻捻几下指腹,一脸坏笑:“哎呀呀,这还没让你知道知道爷是大是小,就要我给你走后门呀。” “霍~爷~”一波三荡地叫人心神荡漾。 霍玉还没来得及调笑几句,猛然被一声咳嗽打断。 他皱了下眉,一脸无奈,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哎呀呀,你也开始咳嗽了?喘不喘?” 溪山厅门口的幔帐中,一袭白色澜衫,灰色幞头,高大欣长的身材,却有一张圆圆的脸,肤色如剥壳的鸡蛋,更绝的是,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此时正睁得圆圆的看着霍玉。 “简直是不知羞耻!”这语气着实能听出几分恼怒,可是清甜的声色和无辜的眼神,让这句话变得没有任何威慑力。 “哎呀呀,这就不知羞耻了?”说着,伸手撩起了那小娘子的一层襦裙,“那这样呢?” 白皙如蛋清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所措地转向一边,那高糖的声音带着一点气呼呼:“赶紧放下!”说着快步跨过外厅,“赶紧进来!” 留下一道仙风道骨的背影。 小娘子有些受宠若惊地等着霍玉继续手中的动作,柔声地喊了一声:“霍爷?” 霍玉站起身子,摇摇头笑了笑:“哎呀呀,我小叔让我进去呢。” 原来刚才那位就是跟霍玉相差三岁的霍家的小公子,霍三星。 内厅的霍三星,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一处:“这里为什么有一只王八?” 王八盯着霍宝宝看了一阵,抬脚往前一步,霍宝宝连忙后退了一步。 唐影看到此情此景,想起自己对蛇的恐惧,赶忙上前拿起王八壳,将它远离开霍三星,嘴巴却没有清闲,解释道:“这是别人送给我家爷的礼物。” 说到礼物二字,那藏在满脸络腮胡中的眼睛,还冲着霍三星眨了眨。 霍三星看着这不和谐的一幕,嘴巴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和它,一起滚。”霍三星还没来得及仔细盘问,斜靠在轮椅上的唐钊已经发话了。 “哦。”唐影偷瞄了一眼自己爷,心里盘算着自己爷肯定是害羞了。 霍三星看了看唐钊的脸色,规矩的坐到唐钊身边,圆溜溜的眼神里全是好奇:“还有人给你送礼呢?谁送的?为什么送?” 此时霍玉推门进来,“小叔叔,侄子想死了你。”说完就要给霍三星一个拥抱。 “换衣服!”唐钊一句话让霍玉张开的双臂突然定住,不再往前。 “啊?”霍玉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澜袍,“也没味呀?”嘀咕着还是出门去换衣服了。 唐美人的鼻子真是一如既往的灵敏,谁让他从小宠他习惯了,只能继续宠着了。 等霍玉把门关上,旁边挺着身板坐着的人,也不纠结之前的问题,甜甜的声音:“我给你把把脉。” 霍玉盯着坐姿规矩,半合着眼皮给他把脉的人,睫毛不仅长还带着卷翘的弧度,白皙的皮肤上连细细的绒毛都不多见,不同于霍玉的阳刚,霍三星简直就是小欢的标准长相,软萌可爱。 霍玉没少吐槽他的这个小叔:我小叔这长相,说十五六也大有人信,再加上天真娇软的性子,随手一勾,小公子小娘子前仆后继。怎么就长了一颗痴情脑袋,偏偏喜欢上一个儿时差点拿乌龟吃了子孙根,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还怂得不敢表白,白瞎这好皮囊。 霍三星是霍家老爷子老来得子,又自小男生女相,得长辈百般宠爱,不喜欢经商,倒是喜爱医术,霍家千方百计为他找了德高望重的老神医做关门弟子。他也是自小冰雪聪明,尽得神医真传。 二天不足,脾肾双亏,驯致风伏肺经,哮喘屡发。 第14章 病情 七活八不活,民间传闻唐钊不足八月早产,也算应了这俗语,七个月的唐钊纵使体弱也活了下来。 唐府富贵殷实,好好调养本可以弥补不足,随着年龄增长,却是邪入五脏,遍请名医,用尽良药偏方,也只是吊住了命而已。 如果没有遇到那白月光,只怕自己早在十五岁便已枯骨深埋。十五岁后,亲近的人更是只能眼睁睁看他依靠轮椅行走。 坊间传闻,纵使出生泼天富贵的唐府,也活不过二十四岁。 马上就要二十四岁了,今年的冬天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度过。 霍三星的手指从唐钊的腕部移开,摆放在双膝上,叹了口气:“药不能再吃下去了。” 掌纹清晰的一只手伸到了霍三星眼前,“给我。” “夜行则喘出于肾,淫气病肺。有所堕恐,喘出于肝,淫气害脾。有所惊恐,喘出于肺,淫气伤心。度水跌仆,喘出于肾与骨。故春秋冬夏,四时阴阳,生病起于过用,此为常也。”霍三星抬眼认真地看着唐钊解释着。 唐钊听着霍三星背书一样的一大段话,眉头越皱越深。 “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 最后这句,唐钊听明白了,他依旧手心向上,等着霍三星给他拿药。 “唐钊,那些人不值得你拿自己的身子以身犯险。”霍三星嘴上不同意,却还是从口袋中拿出拇指高的一个小葫芦,放在了他手心里。 “再继续下去,肾水干涸,将不良于人事。”霍三星说完这句话,又急又羞,脸色红红地盯着唐钊。 这句话,让唐钊打开葫芦的手略微停顿了一息,接着动作利落地填了一颗药到嘴巴里。 “嗯。”唐钊伸手拿过旁边的白瓷罐子,捏了一颗糖渍樱桃,掩过了口腔里的苦味。 “不要跟霍玉提我的病情。他一贯藏不住心事。” “还有空管那不知羞的,倒是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端坐的身体有些微微前倾。 “我不会跟人生孩子。”唐钊低下头懒懒地摩挲着白瓷罐盖子上的螺钿。 霍三星身体恢复端正,嘴巴却嘀嘀咕咕,“一切都有变数,说不定哪天你就对小娘子动了凡心。” 唐钊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看到门被推开。 “钊爷,你再闻闻,没味了,我刚刚沐浴都没用花瓣。”霍玉一个威武雄壮的男人,却老喜欢些斯文细致的雅事。 唐钊今晚的白眼都给霍家叔侄了,“史夷亭呢?” “他呀,估计又为他娘抓他爹去了。”霍玉有些不乐意地给了唐钊一个幽怨的眼神。 他爱死了唐钊这副对他爱答不理的傲娇劲。 平康坊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穿过中曲的连廊,便到了南曲。 安谨言只到中曲逛过,中曲与南曲中间的连廊也只在上次劫唐钊时来过一次,此时站在南曲的门前,竟感觉是到了一处极其文雅的地界。 “客官,酒水合作,引你去见我们管事。”一名都知看到圆滚滚的安谨言身上围着三三垆的围裙,依旧以礼相待。 南曲专门辟了一个天井,围炉赏雨。十月的夜雨给温香软玉的南曲增了几分迷蒙迤逦,却把来送三勒浆的安谨言淋得有些发抖。 “是这里雨字号的客人要的三勒浆。” 安谨言也算是一个小饕餮,无意中发现了三三垆,第一次喝三勒浆时,只觉味美甘甜,却不知道这三勒浆要陀得花做引,安谨言醉得不省人事,老板娘一直照顾她直到她清醒。后来安谨言也会时常去给老板娘帮忙。 “那你进去,给,擦擦。”都知贴心地给安谨言递过一张帕子。 帕子上香味太浓郁,安谨言没有接,拱手道谢后,进了南曲开始找那位客人。 南曲以欢吟香最为出名,据说至纯至真,闻之通体舒畅,五窍皆明,久之,飘飘欲仙,不仅不伤身子,还有益气凝神,滋阴补阳之效。 踏进南曲,却见连廊里摆满了香瓜、各色水果,干净的果香更是让安谨言惊叹果然传言不可信,这清新脱俗的果香才真让人通体舒畅。 她先是推开了微雨厅的门,一股甜腻扑鼻而来,屋内男女正在撕扯,外面布置得再高雅,到底是寻欢作乐之地,她眼疾手快地闭上门。 经过梅雨厅时,她没有冒失地推门而入,在门口站定,以她的耳力,里面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 “如愿去了那里,可要听话才行。” “我不去了,不去了,放过我,我不是…唔…” “哈哈哈,小公子,都到这一步了,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几个男人附和着笑起来。 “放开我,我可是男的,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我。”小公子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丝颤抖。 接着是呜咽着的哭声:“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 安谨言的手指握紧,一用力,梅雨厅的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公子被两个男人扯住双臂,一个眼下乌青的干瘦男子跨在他身后,看到来人,十分扫兴:“你怎么进来的?” 安谨言眼神扫过他胯下,“公子,您要的三勒浆。” 男人察觉到安谨言的眼神,连忙扯过衣服遮住,“滚!滚!滚!爷没要三勒浆。” 说话的空,身下的小公子猛地挣脱出来,掀翻了身上的人,夺门而出。 “爷,你的三勒浆,十两银子。”安谨言闪身到门口,拉住了要追出去的男人。 男人现在正恼怒,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安谨言,“滚开!再找事,爷活剐了你。” 安谨言安静地挪到连廊,看着三个男人边整理衣服,边追出去,叹了口气,继续在寻找雨字号。 雨字号只剩下最后一间。 骤雨厅门前,安谨言先是拍了三下门,然后低头看地,门打开,一双有云头装饰的麻鞋出现,往上是缺胯窄袍,腰间围着抱肚,幞头外包着一块红色的抹额。 这个男人身材魁梧,古铜色的皮肤,浓眉斜飞,眼神上下打量了番安谨言,眼睛里有一丝戏谑。 安谨言在宫里见过这样装扮的人,这人是个武官。 “公子,三三垆的三勒浆。十两。”安谨言看了一眼这人,看到他眼神里的戏谑,迅速把酒举起来,挡住那人的视线。 那人轻笑一声,抽出一块汗巾,胡乱地擦了下安谨言头发上的刚要滴落的水滴,将有些潮湿的帕子塞到自己口袋里,调笑道:“小娘子,你腰间的扇坠不错,送我?给你二十两。” 小娘子? 第15章 女扮男装 安谨言强装淡定,脸上挂上笑:“客官,您喝多了。”说罢便要放下手里的酒,准备离开。 酒被那人拉住提绳,夹带着笑意的声音又传来:“爷在边疆靠的就是一双能辨男女的眼神打出了名头,不管打扮成什么,都逃不出爷的鹰眼。再说我大兴朝盛行女扮男装,你怕什么?酒钱不要了?” 安谨言突然松开了酒绳,利落地转身就走。 “草,这泼辣劲。”那人迅速抱紧三勒浆,生怕摔了。想着这小娘子把扇坠挂在腰间,还挺别致。 伸脚勾住门,一屁股关紧。骤雨厅里一众人都一脸笑意,有人出声:“边疆苦寒让民爷转了性子,开始偏爱小公子了?” 一群人开始笑着起哄。民爷放下抱着的三勒浆,撤掉包着酒坛口的布:“这么泼辣的小娘子,你们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还得靠民爷我这双鹰眼。” 旁边一位壮实的公子,伸手拿过酒坛开始倒酒:“我说呢,你怎么还跟小公子要定情信物,你是最不可能转性的,原来是小娘子扮的。”倒满酒杯,尝了一口,十分满意,“要说泼辣,哪个比得上你梁家小娘子。” 民爷一听,立马正色:“我妹子那是天性活泼纯真的小辣椒。” “不嘴硬了?承认辣了?” “酒还堵不上你的嘴,不喝全归我了!” “别呀,大家给你设的接风宴,不管酒水,可就不地道了。” “哈哈哈,管够,多亏了我那泼辣的妹子,不然爷爷我还喝不上这长安的三勒浆。” 骤雨厅又恢复了欢快的气氛。 南曲总管事通幽,是一个极具风韵的小娘子,从都知一步步爬上来总管事的位置,此时正从二楼顺着楼梯向三楼走上去。 南曲三楼可以俯瞰一二楼众生众相。 “北管事。” “通幽。”一位面颊憋瘦,留着八字胡须的男人。 通幽抵达三楼,“北管事,荣老板现在方便吗?” 长安城里富贾无数,一位小娘子能被人恭敬地称一声老板的只有这一位。商贾如何排名,都避不开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南曲。 乐家长房嫡孙女乐荣荣,除了乐老爷子,整个乐家可以说她一手遮天,乐家家族并不繁盛,乐荣荣自打开始经商并没有女扮男装,年纪不大,却凭着精明老练的手段,让长安城的商户都恭敬地喊一声荣老板。 北管事请示后,引着通幽进入房间。 房间里熏的香如雪国的北松一样清冽,象牙床上,乐荣荣斜歪着,葱白的手指正在翻看账册,听见声音,抬眼看过来,一双丹凤眼,眼尾上翘添了几分精明,嘴角沁着一丝笑意。 “那小公子,可听话?” “比较烈性,说要去官府告我们。”通幽后背起了一层薄汗,接着说,“想要逃出去,已经抓回来扣下了。” “找上门来,还想跑?”她撤回盯着通幽的眼光,合上账册,“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 查完账册,乐荣荣起身下了三楼。 刚到二楼,乐荣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钊爷。” 那人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坐在轮椅上,依旧细细地摩挲着白瓷罐上的螺钿。 乐荣荣走上前,站在连廊中间,笑着说:“我是乐荣荣啊,你也不记得我了?” 推着轮椅的霍玉,停了下来,嘴角一斜,“荣娘子,钊爷可不是你能叫的。我家钊爷被你这南曲吵得脑仁疼,要走了,你这样拦在路中间,还这样追问,是想也变成长安城的笑话?” 霍玉说话,真是戳人心窝子。 乐荣荣也不恼霍玉,眼睛还是粘在唐钊身上:“你家钊爷?” 霍玉站到唐钊面前,挡住乐荣荣的视线,挺直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模样:“那是自然。” 霍玉突然地插进两人中间,乐荣荣朝一侧站了站,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很快换成了一副笑脸:“霍爷阅美无数,果然如传闻,唐钊在你心中是最美。” 在自己的地盘,乐荣荣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霍三星推着唐钊已经趁着侧出来的空,到了前面。 “还不走?”唐钊说完又开始喘起来。 霍玉抬手捋了捋右侧的眉毛,对乐荣荣撇了下嘴,故意撞开她,跟了上去。 从南曲走到中曲,霍玉终于忍不住,弯下腰来问,“钊爷,乐家哪里得罪你了,怎么每次你都不爱搭理他们。” “别靠我这么近。”说完,让唐影推着离开了。 霍玉还在皱眉思考,不仅是乐荣荣,对乐家每个人,唐钊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霍三星看到霍玉还在纳闷,柔柔弱弱地提醒:“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霍玉粗重的眉毛双双挑起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小叔。 霍三星真是被自己这个侄子搞得无语了,看了下空无一人的连廊,“唐钊那个白月光少年,就是过继到乐家的。” 霍玉捋了捋眉毛,“那个小公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俩一共说了几句话,有必要吗?再说了,毛还没长全的年纪,懂个圈圈呀。” 乐家祖上医毒双全,后来善医术的乐小妹与人私奔后,没落了,即使乐家老大擅长的毒术,乐家也是从长安城富贵家族中渐渐式微。 都说乐家擅长用毒造孽太多,所以才导致第三代没有男丁,从分支里领养一个本来也无可厚非。 偏偏领养的是个胆小懦弱,一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平庸之辈,不得不让人遐想连篇。就这么个乐家人人欺辱的庸才,愣是把唐钊掰弯了。 “你闭嘴,让唐钊听到,又不理你了。” “哎呀呀,小叔叔哎,我又不傻。”霍玉不满地看着霍三星。“哎,不对,钊爷不让我靠那么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乐荣荣那小娘子说的话,他想避嫌了…” 霍三星不想看着自家侄子在这犯傻劲,加快了步子,与霍玉拉开了距离。 霍玉自己嘀咕了一阵,“霍爷我可是直男,我的小美人还等着检查我的大小呢。” 霍三星的离开的步子更快了。 “呵,我这纯情的小叔叔,又受不了了。”霍玉迈开步子,也离开了。 将要出中曲大门时,唐影先去车里取狐裘和伞,唐钊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第16章 扇坠 唐三站在唐钊身侧,喊了一声:“主子。” “说。”两人都目视前方,任谁看到也不觉两人认识彼此。 “安谨言可能是个小娘子。” 唐钊放在白瓷罐上的手,停顿了一下:“嗯?” “她刚才给骤雨厅的梁民送酒,被梁民辩出来的。” 唐钊看到撑着伞拿着狐裘走近的唐影,点头嗯了一声,唐三错步走开了。 如果是唐三自己查到的结果,唐钊自然无需再确认。 梁家老四,在梁家四子中不算最出众,虽凭一双鹰眼出名,在边境不管奸细如何乔装打扮,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这人胆子小,还一贯喜欢恶作剧,他的话还需要斟酌下可信度。 梁诗晴掳了他,唐老太太安排唐则为他出气,梁家为了表达歉意,选择把梁民送回长安,做足了任打任骂的姿态。 还没走近的唐影,突然大声打断了唐钊的思考:“爷,你看,是给你送王八的小胖子。” 唐钊顺着唐影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小胖子也看过来,他刚知道了她的秘密,正在兴头上,问道:“三三垆?也做杂务?” “爷喜欢扇坠吗?” 唐钊眉头微皱,这是第一个不回答他问题,反而问些乱七八糟问题的人。这是想出奇制胜地引起自己的兴趣? “爷最喜欢扇坠了。”唐影第一次看到自家爷主动关注别人,连忙替爷回答。 唐影回答完后,却突然感觉后背发凉,连忙拎着狐裘和王八,站到自家爷身后。 “十两?”真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小胖子。 安谨言丹凤眼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刚才与那武官的话被唐钊听到了,脸上挂上笑:“那人只是调笑,并不是真心买。送给爷,自是不要钱的。” “不缺。” 安谨言看了一眼唐影手里拎着的那只王八,正四肢拼命挣扎着。心想自己送的王八搞砸了唐府第一次走戏,唐钊果然生气了,白送东西都不要了。 安谨言需要赶紧回去再问问小雨,送什么能让人消气。低着头,转身走了。 唐影看着送扇坠失败的安谨言,低头离开的样子,忍不住说:“爷,这小胖子还是不错的。” 唐钊看着那个隐入雨幕的身影,没有接话。 “他肯定还是想勾引你。”唐影觉得小胖子今天突然送扇坠,意思很明显了。 “还不走?”唐钊抬头,盯着看了一阵唐影,唐影心里发毛。 “哦。”以后自己还是少说话,真怕有天冻死在爷的眼神里。 十月的夜雨裹在冷风里,落下来,唐钊忍不住地开始咳喘。 唐影推着轮椅,加快速度,边说:“爷,回府我就把王八给炖上,睡前爷喝上一碗,肯定大补。” 这一阵咳喘终于消停了,唐钊的眼睛里充满了水汽:“不喝。” 唐影看着还在手中,四肢不停挣扎的王八,“啊?炖了不喝就浪费了。” “养着。” “哦。啊?养只王八干吗?”唐影八卦的心在躁动,自家爷明知道那个安胖子在勾引他,还要把王八留着?不过爷最近越来越暴躁了,不管男女,先让爷祛祛火,迈出第一步就是希望。 “养肥了再炖。” 自家爷的心思,唐影永远猜不明白。讪讪地应下了。 “老宅。” 唐家老宅夜间琉璃灯笼已经都亮起来,远远地看去只感觉富贵中不失温馨。 门房的小哥远远看到唐钊的马车过来,很快就打开了门,又派人去内院禀告。 内院的丫鬟穿过连廊时,三房乐淑婷走了出来,叫住小丫鬟:“谁来了?” 小丫鬟赶忙回:“三夫人,是二公子回来了。” 乐淑婷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撇了撇嘴,“钊爷回来了呀。” 小丫鬟匆匆退下,唐钊转着轮椅进了内院。 “三伯母。”接着开始低低地喘起来。 “这大冷天的,快进屋,老太太正生气呢,看见你气就消了。”乐淑婷一脸笑意并没有丝毫的焦急。 唐钊一听便明白了,能让老太太生气又无可奈何的,也只有小姑姑唐佑孄。 小姑姑是唐府的幺女,也是老太太老来得女,比唐钊早出生三年,长女与幺儿早逝,对唐佑孄格外的偏爱。 唐佑孄的模样随了老太太七分,性子却没遗传半分的沉稳,可以说是甚是张扬。 唐钊慢慢地转着轮椅前行,远远看到小姑姑从老太太门里蹿出来,路过三房门口时,听到乐淑婷跟小丫鬟嘀咕:“钊爷这身子,只怕这个冬天不好熬。” 只听嘭的一声,唐佑孄一脚踹到门上,门内一下静了下来,接着唐佑孄的声音传来:“三嫂嫂放心,祸害遗千年,老天不会收走唐钊那个小祸害。” 唐钊无奈地摇头,眉头却舒展温润起来,调转轮椅,朝唐佑孄的院子去了。 进门,看到眼睛红红的唐佑孄,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发呆。 “你来干什么?”说着却把床上的大红狐裘拽过来扔在了唐钊腿上。 唐钊把狐裘盖在身上,“哭了?” “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不会叫人呀。” “小姑姑。” “哼!”唐佑孄把头转到一侧,不看他,唐钊看到小姑姑的下巴上不间断地滴下的泪水,湿了膝盖上的裙子。 “说说?” “我学武,她嫌我没个小娘子的样子,我现在想学唱戏,她又嫌戏子身份低,我怎么做都不合她心意!”说到这,唐佑孄转过头,恨恨地看着唐钊,“你干什么,她都高兴,你能唱戏能拉戏班子,我怎么就不行了?” “老太太疼你。”唐钊不会劝解人,这话说出来,已经是破天荒头一回。 “疼我就支持我,不是我做什么都拦着我。”这就是唐府的幺女,整个唐府除了唐钊,也就只有她,让老太太疼在心尖尖上,生怕有一点照看不周。 陪小姑姑说了话,散了气,唐钊到了老太太屋里。 “奶奶,…”刚喊了人,唐钊便开始剧烈地咳起来。 唐老太太顾不上与幺女生闷气,给唐钊轻轻地拍着后背:“大冷天的,你还来回跑什么,着凉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看着疼爱的孙子,咳得气息不稳,赶忙叫人,“茶婆子,快请鞠大夫来。” 第17章 三瓢凉水 鞠大夫开了几服药,不知是不是喝久了身体不受药效,唐钊喝着不见起色。在老宅病恹恹地歪了几日,每日唐老太太安排身边的茶婆婆亲自给祖孙俩做药膳。 二十一日这天,吴司乐在唐府又安排了走戏。 唐老太太拗不过唐钊,磨蹭到申时,还是放唐钊回唐府,整整给唐钊的马车里垫了三床被褥御寒。 走戏只能安排在晚上,唐钊嘱咐唐影去西市带些酒水回唐府,犒赏大家大晚上辛苦走戏。 走到西市时,唐钊正闭目养神,哼着乐世这首曲子正独自沉醉,被唐影的大嗓门打断:“爷,是小胖子。” 唐钊听着这句话,眼皮发紧,眉心微微动了动,“没名字?” 唐影挠了挠后脑勺,翻遍整个脑壳也没记起这小胖子的名字,只能说:“安公子在西市卖扇坠呢。” 唐钊眸光意味不明,没挑开车帘看,也没再说话。 “安公子可真能干,卖扇坠,送酒水,还在咱们府做杂务,看模样也就跟我妹子差不多大。”唐影说到妹妹,又想起自己当年的辛苦。“我那时候幸亏遇到了爷,不然我们爷孙三个,真是没法活下去了。” “他是不是也要养活一大家子,才做这么多份工…”唐影越说越觉得小胖子太可怜了。 马车还在慢慢悠悠地前进,唐钊突然说:“停车。” 唐影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自家爷不会又让他跟着车跑回去,认命的把车停了下来。 唐钊打开随身带的白瓷罐,捏了一颗糖渍梅子:“去选几个扇坠。” 这次果子的味道,唐钊很满意。 为了自家爷的口味,唐影把全盛斋的房契买到了唐钊名下,全盛斋的老板终于不会被眼红的房主赶走了,可以安心继续在长安城做糖渍果子。 唐钊又吃了一颗糖渍梅子,“你也挑把。” 唐影十分开心:“谢谢爷。” 唐影去安谨言那挑了六个形色各异的扇坠,还挑了一把漂亮的扇子,准备送给妹妹。 回到车上,看到唐钊盯着这些扇坠出神:“爷,你真是个好人,这六个扇坠能让安公子赚一笔银子?” 唐钊把眼神移开,“走。” 唐影第一次看到自家爷不自然地把眼神移开,自家爷对小胖子真是面冷心善,低声嘀咕:“安公子要是个小娘子就更好了。” 今天天气比较暖和,但是十月的天再暖和,因为要晚上走戏,大家也都换上了夹棉袍。安谨言却因为有孕在身,特别爱吃凉的、酸的。 一整个晚上,在唐府等待走戏的时间,安谨言已经偷偷溜去水缸边喝了三瓢凉水,浑身依旧感觉燥得厉害。 大概是唐影在马车上,在心里把安谨言代入到自己悲惨童年,碎碎念的次数太多了,勾起了唐钊年少的心软。 唐钊看到安谨言喝了三瓢凉水后,瞥了一眼在身边站定如老僧的吴司乐,眸光里辨不出悲喜,问:“月钱?” 吴司乐听到唐钊突然出声,先是一怔,随后立马回答:“每月三十统一发月钱。” “杂务?” “杂务也是每月三十发月钱。”吴司乐此时脑袋里想了好几圈,第一个月的月钱还没到发放时间,也没出岔子。 “多少?” 吴司乐立马回答:“定的是一月二两。当时因为拉戏班子比较仓促,为了快点招到人,稍微高了点。”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唐钊的脸色。 难道她真的很贫困,已经身无分文了,所以才喝凉水充饥? 可是今天刚买了她六个扇坠,一把扇子,难道她真的要养活很多人,自己不舍得花钱吃饭? 还是送礼用的王八和全盛斋的点心,让她周转不过来了? 唐钊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多疑问,心里想着这些问题,有些走神。 吴司乐摸不准唐钊的心思,试探地问道:“是有点太多了,等发完这月,下月可以降一些…” “为何降?” 吴司乐有些懵了,他无助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周边,颤颤巍巍地问:“那…维持原样?” “月中不能发?”唐钊心不在焉地低头摸着白瓷罐。 吴司乐听了唐钊的话,确定一下,问:“挪到月中?” 唐钊眼皮没有抬一下,摸罐子的手却停了下。 吴司乐见状,又试探问:“月中、月末各发一半?” 罐子上葱白的手指,开始不耐烦地敲打。 吴司乐心一横,又改口:“月中、月末各发二两?” 唐钊打开白瓷罐,捏了一颗糖渍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唐钊很满意,就在吴司乐还在冥思苦想他的意思时,懒懒地说了一句:“按你说的。” 唐钊示意唐影推他回房,唐影风风火火赶到唐钊身边时,带起的凉风,让唐钊喘起来,能听到喘息通过肺部产生了铮铮的声音。 那两片肺已经千疮百孔,纵横交错的都是裂纹。 安谨言原本正远远地看着唐钊吃梅子流口水,听到喘息发出的铮铮的声音,嘀咕:“他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安谨言,别看唐爷了,快看那边!看那边!”庄莲儿扳着安谨言的脸转向了左边。 安谨言还是不习惯别人的触摸,可庄莲儿不是扒在她身上就是对她动手动脚,丝毫不顾及男女有别,“看什么?” “贺仲磊呀,你不知道他?”庄莲儿此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的不可思议,左手挎着安谨言的胳膊。 安谨言有些好奇,庄莲儿的表情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夸张,“他很出名?” “他可是童子功出身,早年凭娃娃生出名,长大些大部分时间都是扮小生,但是他最绝的是青衣扮相。”突然一个明快的声音插话进来。 安谨言转眼看向那人,一双杏核眼,眼神干净,小巧的鼻子,肉肉的鼻头,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下压,显出一丝倔强。 庄莲儿右手挎过那小娘子的胳膊,给安谨言介绍:“这是我的同门师妹。” 庄莲儿是拜在薛家戏班班主薛洋门下,最近薛洋又收了这位女徒弟。 第18章 唐佑孄的心上人 “我叫唐佑孄。”她冲着安谨言爽朗一笑,嘴角上扬上去,给人一种明快的印象。 “安谨言。”安谨言不习惯很快就与人熟稔,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想,也姓唐,与这唐府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你是不是也喜欢贺仲磊的戏。”庄莲儿看到同门师妹对贺仲磊这么了解,与唐佑孄的关系一下变得亲近起来。 “是呀。我喜欢他。”唐佑孄眼睛笑成了一对小月牙。 “他又英俊又漂亮,身段好,嗓子更是好得不得了,太厉害了。”庄莲儿现在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一次走戏没有见到贺仲磊出现,这次走戏贺仲磊突然出现,让所有的人都特别惊喜。 安谨言没有听过贺仲磊唱戏,但是她听过唐钊哼唱,很舒服。安谨言又想起唐钊的模样,说:“唐爷更漂亮。”顿下想了想,又说:“唐爷的眼睛更有神,鼻子更高,嘴巴更红,唐爷唱戏也好听。” 从安谨言开始夸唐钊第一句,庄莲儿和唐佑孄一个比一个嘴巴长得大,眼睛睁得圆,最后齐齐给了安谨言一双白眼。 贺仲磊大体走了一下戏,就去了后台。唐佑孄也跟两人打招呼离开一会。 “安谨言,你个小娘子要不要矜持一点。”庄莲儿用肩膀扛了扛安谨言,挤眉弄眼地打趣。 这次换安谨言睁圆眼睛,长大嘴巴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娘子?” 庄莲儿一副茫然:“大家一起女扮男装摆摊这么久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有一次,你没有贴假喉结,被我发现了。”庄莲儿压低声音,继续说:“不过你真够谨慎的,就那一次没有贴,还好我火眼金睛,不然真被你蒙骗过去了。” 安谨言突然想起那仅有的一次,因为半路被一个武功高强的登徒子突袭抱住了,哪知道那人扯开她的领子,摸到她的脖子,发现她是女子后,气急败坏地撕下她的假喉结,带着喉结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本来抱着侥幸心理不会有人注意到,还是失算了。 “咱们大兴朝盛行女扮男装,都是图一乐呵,你怎么这么谨慎,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庄莲儿眨巴着圆圆的眼睛,一脸好奇地问安谨言。 “没有,就是图乐呵。”安谨言真是怕了庄莲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啪~庄莲儿一巴掌拍在了安谨言的肚垫上,“这个肚子也是假的?” 安谨言感受到肚子里面,像小水泡翻腾一样的一串动静,很奇妙。 庄莲儿拍完一巴掌,看着安谨言双手在圆滚滚的肚子两侧悬空僵停着,双眼里充满了惊喜。忍不住把手平摊覆在安谨言凸起的肚子上,玩笑般说:“这肚子如果是真的,怕是有七个月了。” 安谨言收敛神色,把庄莲儿的手从肚垫上拿开,“吃糖渍梅子吗?” 与庄莲儿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这是个简简单单的小娘子,虽然爱八卦,但是只要能转移她的话题,很容易跟着话题走。 “是不是全盛斋的?”果然,庄莲儿立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吃食上面。 “全盛斋的糖渍果子那是一绝,不过太贵了,前一段时间那里突然关门了一段时间,我就后悔,那么好吃的东西,我还没舍得吃,怎么就关门了。” “幸亏这几天又重新开门了,我原来还想着等月末发了月钱一定去买一些过过瘾。” 庄莲儿小嘴巴巴说起来就刹不住,安谨言立马将一颗糖渍梅子塞到那一张一合的小嘴里。 终于可以安静地享受酸酸甜甜的糖渍梅子了。 戏台后面有一个长长的连廊,连廊上的灯笼已经亮起来了,另一侧是一排厢房,主角都单独安排了一间用来换妆。唐佑孄刚从戏台转到连廊的东头,最东侧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唐佑孄被拦腰拉了进去。 “孄孄。”黑暗中,耳边传来低低的嗓音,声线柔和,尾音翘起,如小猫尾巴搔得人心痒痒的。 这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自是来自贺仲磊,可以同时驾驭小生与青衣,这副好嗓音极其符合唐钊的高标准。 唐佑孄白皙的脖颈上都漫上了粉红色,伸手想分开腰间的双臂,却被整个拥进怀里,“门,关上门。” 贺仲磊把整个脸都埋进唐佑孄的肩上,抱得更紧,声音带着湿润的气息,喷在唐佑孄的脖子上:“怕什么?” “会被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贺仲磊一直是远在云端,高不可攀,这样抱着小娘子耍赖的样子,那些捧场的人想想,都感觉是亵渎他。 “你拜入薛家戏班了?”贺仲磊头抵住唐佑孄的额头,有些委屈巴巴地问。 贺仲磊的是标准的鹅蛋脸,因为常年唱戏,眉毛修理得极细,一双瑞凤眼,随便一个眼神都勾人心魂,被他盯着的唐佑孄,在透过窗子的烛光中,脸红的微微点头。 “你该与我一处。”说完,又紧紧地把唐佑孄揽进怀里。 唐佑孄眼角唇边都是柔情,同样紧紧地攀住贺仲磊瘦削的后背,“我又不是真的学唱戏,这样挺好的。” 贺仲磊身体一僵,一个吻轻轻落在唐佑孄小巧的耳珠上,“我懂。等我在长安城买下宅院,我们就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唐佑孄的眼里一片向往,软软地说:“嗯。” 戏台乐起。 唐佑孄拍了拍贺仲磊的后背,“该上台了。” 贺仲磊不舍地松开唐佑孄,伸手仔细地把她的衣服的褶皱抚平,把她头发理顺,才松开怀抱。 她摸了摸头发,笑眼盈盈地开门出去。 唐佑孄一脸怀春,看到连廊上站着两个人。 一手捋着左侧眉毛,嘴角斜斜上扬,戏谑道:“哎呀呀,在你小侄子的府里…黑灯瞎火的房里…哎呀呀,真是世风日下呀。” 唐佑孄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要走。 她穿着石榴色对襟齐胸襦裙,外面罩着团窠纹圆领半臂,头发梳的是双螺髻,十分温柔美丽。 她以前都是紧腰胡装,足登小皮靴,头戴锦绣浑脱帽,虽不爱女扮男装,却着装利落,透着一股英气。 “佑孄。”霍三星第一次见如此温柔的唐佑孄,不知所措的脸红了,鼓起勇气那甜甜的声音响起:“在薛家戏班受委屈了就…就…就告诉我。” 第19章 不要勾引我 霍玉看着一脸紧张,一句话说得稀碎的小叔叔,直接汗颜。 从小到大,小叔叔一见唐佑孄就结巴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哎呀呀,唐钊在戏曲界的地位,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他小姑姑。”挑眉上下打量了唐佑孄一遍,“小姑姑的名号,也不是一身裙子就能盖住的。” 唐佑孄双手把襦裙一提,抬脚就踹过来:“没大没小的小崽子,我看你的皮该紧一紧了,敢打趣你姑奶奶。” 霍三星在唐佑孄提裙出脚的那一刻,就站在了霍玉身后。 “你要是我姑奶奶,那可就差了辈分了。”霍玉边顶嘴边转身要跑。 回头看到挡在面前的小叔叔一愣,屁股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小姑姑,我错了,哎呀呀,你可别忘了你还在我舅舅的薛家戏班,不看叔面看舅面呀…”又挨了一脚,唐佑孄把裙摆一甩,扬起下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霍玉边揉着屁股,一边嘀咕,“再怎么穿扮,骨子里这张扬的性子是改不了的,何必为了个男人,穿着小娘子的衣服,净干些糙汉子的事。” 霍三星看着潇洒离开的唐佑孏,圆圆的脸上都是失落,软软地说:“你别这么说佑斓。” “哎呀呀,小叔叔呀,你这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青梅竹马都被人砍断摘走了,你还帮着她欺负你侄子我,能不能长点出息。去抢呀!” 霍三星脸上瞬间变得一片通红,眼里一片慌乱,生怕被还在唐府的唐佑孄听到,“你,你小点声,小点声。”顿了顿低着头,脚尖踢着连廊的地板。 一排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像他看到她时的心,“她心里没有我,这样也挺好的。” 霍玉连哎呀呀都说不出来了,小叔叔的这份纯情,多说一个字都会亵渎到他。 从情窦初开到弱冠之年,愣是偷偷摸摸喜欢了十几年,连裙摆都没摸过。令霍玉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但是还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回房后的唐钊,斜倚在床上小憩。 冬天到了,他的精神头越发的不好。要小憩一会才能撑完晚上的走戏。 “爷。”唐钊的睡眠很轻,唐影在身边伺候时一直知道轻重,很少在他休息时打扰他。 “滚远点。”唐爷的起床气真的很重。 这几年自家爷唯一主动搭话的安公子来了,唐影必须要打扰一次:“爷,安公子想见你。” 房内安静了五息,唐影刚要打发安公子离开。 “进来。”里面懒懒哑哑的声音响起。 安谨言推门进来时,看到唐钊正睡眼惺忪,澜袍的领口敞开着,很快被盖的严实。 “冷。” 唐影利落的把门从外面关上,站在门外,一脸的兴奋。 安谨言手里两个白瓷罐子,看到唐钊询问的眼神,立马举过头顶:“王八搞砸了走戏,这是赔礼。” “王八汤?”唐钊盯着两个罐子,眉宇间有些踟蹰。 安谨言抬起头,看着唐钊刚睡醒的脸,“是糖渍梅子。”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小心翼翼地讨好,干净又真诚。 唐钊转着轮椅慢慢走近,盯着安谨言的丹凤眼,“安谨言。” 安谨言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名字,这么动听。唐钊身体前倾,自下而上地盯着安谨言,眼神深不见底,只见他薄唇微张,吐出一句:“为什么接近我?” 安谨言看着他殷红的嘴唇出神,表情认真地回答:“你长得美,心地善良。” 他真的是恃美行凶,眼波流转,嘴唇不喜而翘:“是吗?” 安谨言重重点头。 唐钊眼角一挑,又是垂涎他一张皮囊的人。果然被唐影那个大块头猜中了,这个小胖子,是为了勾引他才女扮男装。 嘴角那颗小红痣,也扮在了他的审美上,人也让他感兴趣,可惜是个小娘子。 “不要勾引我。” “哦。”安谨言没有任何的窘迫。 “我不会喜欢你。” “哦。” 唐钊被她利落的回答,惹得半天没有回神,回过神来后对自己心底的失落又羞又愧,喘息声穿过肺部,铮铮地响起来。 安谨言没有上前帮他拍拍后背,还是决定冒着被扔出府的风险,帮他诊治一下,这么好看的人过早亡故,太可惜了:“我给你把把脉?” 唐钊听到这句话,心里竟突然顺畅了些,转念一想,果然还是想勾引他:“不准摸我!” 安谨言被这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她只是想帮他把一下脉,不摸他怎么把脉,哪有什么悬丝诊脉,那些都是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 唐钊看到她不可思议的表情,肯定是被猜中了,“放下,走。” 只见安谨言把两个白瓷罐放在桌子上,转身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纠缠,就这么离开了。 唐钊被安谨言的这一整个动作惊住了,又一次走得这么决绝。 唐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太久没动脑子,自己分析得不对,是欲擒故纵?还是这副皮囊已经没有吸引了? 在门外偷听的唐影,看着自家爷发呆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爷,这么直接问小公子,他肯定不好意思承认勾引你。” 唐钊看了一眼一脸络腮胡子的唐影,开始剧烈地喘起来,自己怎么信了这个大块头的鬼话。 “滚!”唐钊喘匀后,把唐影赶了出去,是药的副作用?还是压抑太久了?相信那个小胖子勾引自己?还是期待? “唐三。” 客厅东侧的墙壁打开,唐三通身黑衣,面具挡住下半边脸,只露着一双眼睛。 唐三快步走到唐钊面前,微微拱手,“主子。” 第20章 安谨言的特别之处 “进展。” “与安谨言接触最多的庄莲儿,刚才说安谨言是小娘子,安谨言岔开了话题。”唐三抬了一下眼眸,低下头继续说,“安谨言很惊讶,问了原因,没有否认。” 主子第一次莫名其妙地查一个人,还是很认真地在查。 “嗯?” “被人当做小公子非礼,撕下了假喉结,被庄莲儿发现了。”唐三面具下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努力地压抑着笑意。 “嗯。”主子嗯了一声没了动静,唐三等了好久,抬眸看到主子正闭目养神,嘴角却有一丝平时未曾有过的上扬。 唐三静静离开,唐钊手指轻轻点在轮椅把手上:那颗痣是不是也是故意装扮的? 晚间的走戏,一切非常顺利,最后一个马童的跟头,却翻得一直出错。 安谨言今晚必须在子时之前回到掖庭,她一直盯着那个马童。 旁边的庄莲儿忍不住嘀咕:“欢家班新进的人,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了,这样的人来唐府是来砸饭碗的。” “你知道他?”安谨言看着时辰有些晚了,随口接了话。 “原名赵郑武,也算是比较扎实的马童,进了欢家班,改了名叫欢武。”庄莲儿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柿子,递给安谨言一个。 捏开一个小口,用力地嘬起来,“今晚芙蓉园有子时蹴鞠比赛,本来还想去看呢。” “不会翻就停了。”整个身体都陷在狐裘里的唐爷终于发话了。 “唐爷,之前这孩子没出过错,今晚状态不好。”吴司乐在唐钊身边被持续的低气压,吓得直冒冷汗。 “明天,再不会翻,换人。”说完,唐影上前推着他回房了。 安谨言记得这个马童的样子,上次在南曲梅雨厅,他被一个眼下乌青的干瘦男子压在身下。 今晚被欢武耽误了太久,晚上吴司乐通知大家发月钱,气氛瞬间欢快。 安谨言到西门时,差一盏茶的时间到子时。 西门的守门太监知道这个掖庭宫的小太监有特权,随时可以进出。 可今天偏偏当值太监有事,找了一个瘦小太监来替班。 瘦小太监已经被塞了十两银子,还有几个成色不错的首饰,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已经过了入宫时辰,哪个宫的?” “掖庭。出宫办事错过了时辰,劳烦公公通融下。”安谨言一看马上到子时,把怀里的二两月钱塞了塞,心疼地摸出几个开元通宝放在小太监手心里。 瘦小太监垫了垫重量很不满意地推回去:“哪个宫的?出宫办什么事?” “掖庭太仓殿。”安谨言说出太仓殿时,瘦小太监有些迟疑。 守门太监专门嘱咐过,太仓殿圆滚滚的小太监不管出宫还是回宫,一定要立马放行。 可是想想守门来银子这么容易,便不管不顾起来。 “不管哪个宫,这个时辰进不了宫。”眼神却盯着安谨言的口袋。 子时到了,安谨言的眼睛只剩下白色。 小太监再看安谨言脸时,便看到了只有眼白的眼眶。 “啊~~唔。” 安谨言有些无奈,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掏出一个黄金腰牌,低声说:“管好你的嘴。” 瘦小太监浑身颤抖地点头,安谨言单手推开了沉重的宫门,走进了掖庭。 安谨言的力量、耳力、视力在每月十六日子时开始增强,每四天延长一个时辰,至月末最后一天恢复正常。 今天二十一日,子时、丑时站在高处,目光所及,可以看清长安人眼睛上的睫毛和墙角正在偷吃馒头的老鼠的牙齿。 唯一让安谨言不自在的是此时她的眼眶里只剩白色。 进了太仓殿,一只雨燕从屋檐飞下来落在安谨言的手心里。安谨言拆下纸条,“跟踪你的人,还在查,你小心。” 安谨言把红绳系在雨燕左脚,掏出一把藜麦,雨燕歪头看了一眼,没有吃,在安谨言的手心里左右擦了几下鸟喙,飞走了。 不一会,雨燕又回来,安谨言看到它的鸟喙上亮晶晶的糖霜沾着一瓣桂花花瓣。 “路上一切我会解决,安心。新的任务,五天后,放生池中证物送给右散骑常侍安慎行。十金。赵郑武。接不接?” 十金是一百两银子,很少有人用金子交付。 赵郑武?就是那个叫欢武的马童啊。 把红绳绑在雨燕的左脚,这任务要接。 皇城飞燕接任务,要价是高,但伤天害理的任务,宁可赔付十倍酬金,也要截胡,反之亦然。 午后小憩,与安谨言的对话,晚间走戏最后的不顺利,让病中不宜熬夜的唐钊毫无睡意。 “霍玉呢?”站着迷瞪着要睡着的唐影听到自家爷深夜一问,瞬间清醒。 “爷,现在子时。霍爷已经回府了。”自家爷这几天特别不对劲,先是主动问长得好看的安胖子问题,现在又深夜关心霍爷。 唐影的脚不自觉的后退的半步,下垂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袍。 轮椅上的唐钊看着唐影的动作,眉头紧蹙,“去芙蓉园。” “是。爷,听说今晚有子时蹴鞠。你看好几号球员?我去买一注。”唐影络腮胡子随着说话的幅度在舞动。 唐钊没有搭理他,刚才唐影后退半步的样子,让他很憋闷。 “唐爷,你怎么来了?”芙蓉园门口,打扮明艳的梁诗晴撒开挽着的四哥,跑到了唐钊面前。 他今天气不顺,火挺大,给了她一个白眼。 着急进园看蹴鞠的唐影,挡住梁诗晴的目光,不耐烦地说:“我家爷爱去哪就去哪,别耽误我家爷的时间。” 梁诗晴看着一脸络腮胡的大块头,伸出指头点了点挡在面前的胸膛,没等说话刺挠他,唐影迅速地退回到自家爷身后,推着爷进园了。 梁诗晴看着进园的主仆俩,撇撇嘴,重新挽住了梁民的胳膊:“美人的脾气,还真是琢磨不透。不过大块头的胸膛还挺结实的。”ъitv “小辣椒,为了你,四哥都被派回来让唐家出气了,你能不能收敛点,有点小娘子的样子?”梁民宠溺地点了点妹妹的额头。 话还没说完,胳膊突然被撒开,小辣椒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 还没走到蹴鞠场地,霍玉的声音传来:“亭爷,能不能好好看蹴鞠,什么案子需要你大半夜亲自回去?” 第21章 蹴鞠比赛 唐影推着唐钊继续往前走,突然一个小哥从身侧跑过去,推开了前面康庄厅紧闭的门。 “史令史,郎中嘱咐不必回了,报案人又不告了。”报完拱手退下。 唐钊的到来,让霍玉十分惊喜:“钊爷,快快进来,夜里凉。咱们都好久没有一起看子时蹴鞠了。” 进门,桌子上有五个酒杯,小菜点心被推到一侧,中间是六个凌乱的骰子。 正对门的唐佑孄手里握着骰盅,一脚踩在圆凳上,襦裙下摆别在了腰上。左边霍三星双手托腮,圆圆的脸上一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唐佑孄。 霍玉和史夷亭把唐钊迎进厅。 “诗晴,来我身边坐。”唐佑孄拿着骰盅,招呼梁诗晴坐她右边。 唐钊的眼神颤了颤,梁诗晴性格直爽火辣,很合唐佑孄的脾气。 “钊爷别害怕,你小姑姑是为贺仲磊讨人情。”霍玉低声在唐钊耳边解释。唐钊眼波平静,在霍三星旁边懒懒地歪在轮椅上。 鼓声起,蹴鞠开始了。 围场上方圆形围绕的二楼各厅,窗户全部打开。有小厮伺候各厅下注。 难得钊爷有兴致来看子时蹴鞠,霍玉嘴角一斜,凑到唐钊跟前,“钊爷,干看无趣,下一注?” 唐钊拉了拉厚厚的狐裘,眼皮微抬,难得地正眼瞧了瞧霍玉:“拿什么下注?” “哎呀呀,自然是银子。”霍玉从口袋掏出银子,捧在手心。 “无趣。” 霍玉放下银子,手指捋了一下眉毛,“钊爷定个有趣的?” 史夷亭深邃的眼眸压着笑意,唐钊难得有兴致。 “蹴鞠中场猜进门数量。”唐钊慢慢地说出自己的规则。 霍玉眉头舒展,“好,来。猜中可向在场所有人提要求,越靠近可要求旁边的人满足要求,怎么样?” 在场所有人点头后,专心看向蹴鞠场。 凡是赌局史夷亭一概不参与,蹴鞠狂热爱好者霍玉当之无愧地赢得全场最佳。 霍玉看着梁诗晴,一脸坏笑:“钊爷断袖对你不举,你可还喜欢他?” 梁诗晴下巴一仰,语气坚定:“什么样我都喜欢” 霍玉一脸坏笑看着唐钊,却是不敢取笑。 史夷亭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暗地里碰了下霍玉的胳膊,提醒他别太过了。 霍三星最清楚唐钊的身体,不举都是其次,不孕不育才最要命。 唐佑孄盯着唐钊,丝毫不顾辈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梁诗晴看着唐佑孄,有些不满,双手掐腰,下巴指了指她,问:“你和贺仲磊可见过花红?” 唐佑孄抬手擦了擦眼睛,没有犹豫:“那可是要留到洞房花烛时,才有意义。” 几个小辈有些无奈听着唐佑孄的回答,两个小娘子面不改色地谈论这事,一个真敢问一个真敢答。 只有霍三星圆圆的眼睛里面,放起了烟花,流光溢彩。 唐佑孄眉头挑了挑,摩拳擦掌地看着唐钊。 唐钊感觉有些冷,把身上的狐裘紧紧地裹了裹。 “大侄子,你是大欢?还是小欢?” 唐佑孄的问题一出,霍玉眨巴眨巴眼睛,等着唐钊的回答。门外的唐影也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 这么多年,唐钊一直说自己是断袖,谁都没见过他接近哪个顽童,大家真的太好奇了。 “无聊。” 唐佑孄吹了一声口哨,眼波流转,“知道了,算你回答了。”把腿从圆凳上放下来,整理好襦裙,一脸得意,也只有是小欢才羞于启齿。 “三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跟你小姑姑我斗?” “唐佑孄!”苍白的脸色染上了绯色,低低的喘息中夹杂着几声咳嗽。 霍三星有些担心的看看唐钊又看看唐佑孄,也只有唐佑孄敢拿这个调笑唐钊,他们几个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避讳这个话题。 唐佑孄见唐钊真的动气,递上台阶,“都算你回答了,别说小姑姑欺负小辈,要不再加一局骰子?” 唐钊瘦长的手指拿起一颗糖渍樱桃,摇了摇头。 转头看向霍三星,眼神忽明忽灭,咽下那颗樱桃,呵的一声笑了。 “选一个小娘子,亲五息。平辈的。” “唐钊,你这是报复!”唐佑孄听到前面还一脸看戏,这平辈的小娘子,就只有她自己了。 霍三星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一眼唐佑孄,咕咚,喉结滚动。 “我有心上人,对三星不公平。”唐佑孄耿直泼辣,也能屈能伸,语气软了下来。 “你是长辈不欺负小辈?”唐钊这人有仇必报,了解小姑姑的性子,声音低低的软下来,“那就算了。” 唐佑孄这人,见不得不公平。听到唐钊这软软的一句话,仰头喝下一壶酒,拽着霍三星的衣领,闭眼覆了上去。 唇下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唐佑孄睁眼看到自己的脸倒映在圆圆的眼睛里,耳边是对方擂鼓般的心跳,霍三星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 霍三星推开唐佑孄,红着整张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别,别难为佑孄。” 霍玉仰头灌了一杯酒,狠狠地瞪了小叔叔一眼。 小叔叔还在偷瞄唐佑孄,怕她扫兴,又怕她生气。 寅时中,芙蓉园的小厮端着银子上来。霍玉兴致冲冲地过去。 霍玉英眉紧蹙,垫着银子粗声粗气地问,“我猜得那么靠近,下的注,就得了这几两银子?” “霍爷您息怒。一楼丁字号来了一位小公子,猜得是完全准确的,大人们的银子才少了些。”小厮弯腰赔笑说明缘由。 霍玉把银子踹到口袋里,转头吩咐,“让他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看清小厮的脸,一脸笑意:“小胖子,你大半夜的也不用睡觉,一直做工?” 安谨言抬头挂着笑,回答:“芙蓉园下注赌球的客人身份是保密的,请霍爷赎罪,不能告知。” 霍玉拿出一两银子赏给他,摆手让他下去,“不告诉爷,爷自己把他找出来。” 安谨言弯腰低头退出门,贴心地关上门,喜滋滋的摸了摸银子,终于凑够了买宅院的钱。 第22章 唐钊被谏 “安公子,你也在这里做工?”唐影看见眼前的小胖子,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安胖子都不用睡觉休息的吗?果然像自己一样辛苦。 “是的,影爷。”安谨言挂上笑,回答满是络腮胡的唐影的问题。 “别别别,叫我唐影就好了。给,拿着。”唐影今天下注赢了几个开元通宝,看到霍玉打赏,便掏出十个铜板塞到安谨言手里。 “谢爷的赏。”安谨言看着手里的开元通宝,看这络腮胡顺眼了不少。 “别太辛苦了,人也是需要休息的,休息好了才能赚更多钱。”说完催着安谨言回去休息。 安谨言走到楼下,感慨络腮胡也是个好人,果然近朱者赤,心善的主子带出心善的侍卫。 “安胖子!安胖子!”叫声传达安谨言的耳中。 只见一楼丁字号溜出一个小公子,头使劲地埋在胸口,背着一个小包袱鬼鬼祟祟地向门口走去。 小公子一只手在身后冲安谨言摆摆手,示意她跟上。 两人走到一楼拐角处,安谨言看清那人的长相,惊呼:“庄莲儿?” “安胖子,你也来看蹴鞠?”庄莲儿边问边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 安谨言看着她的样子,脸上依旧挂上招牌的微笑,眼睛里有了一丝波动,“我在这里做工。” “给你,早点回去,大晚上的不安全。”庄莲儿伸手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开元通宝,中间还夹杂着几块碎银子。 “谢谢庄娘子的赏钱。”安谨言对庄莲儿拱了拱手,又问道:“你就是丁字号的那个客官呀,恭喜恭喜。” 庄莲儿自豪地正了正身子,一脸骄傲:“那必须的,蹴鞠、锤丸、斗鸡、走狗、赛马,下注猜输赢,没人能赢得了我。”说完立马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我得赶紧走了,老庄头打小教我技多不压人,财多不露富。” “我送你回去?”安谨言看着那个小包袱,有些担心庄莲儿路上安全。 庄莲儿摆摆手,留下一句“我有法子,走了。”出门去了。 二楼的霍玉抬手捋着左边的眉毛,嘴角一歪,一脸坏笑。 小娘子?身边的人深藏不露,太有趣了。 第二天午后,唐影正在唐钊耳边絮絮叨叨。 “爷,在咱们府做杂务的那个安公子,昨晚寅时我在芙蓉园碰见他了。” 唐钊眼波流转,提起了兴趣。唐钊特别高兴,自家爷肯定对安胖子也有了兴致。 “他在那做工,进厅给霍爷送下注赢的银子,没给爷请安?”唐影的心里,安胖子肯定是要勾引自家爷,才跟着去的芙蓉园,故意去康庄厅送彩头。 “你下注了?”唐钊没有见到安谨言,没有回答唐影。 “是呀,我跟着霍爷下注,小小地拿了些彩头,我还给了安公子十个开元通宝的小彩头呢。安公子太辛苦了,从咱府上忙完,还要去芙蓉园做工” “钊爷!钊爷!”唐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玉打断了。 唐钊眼皮半阖地等着门被霍玉猛的一下推开。 “我今天去茶馆查账,你在茶馆里火了!”霍玉说到这,一脸兴奋,眉毛高高挑起,盯着唐钊,那表情就在说,快问我,快问我。 唐钊慢慢地摸索着身上的狐裘,寒风从大开的门吹进来,狐毛上荡起涟漪,接着是唐钊低低的咳嗽声。 唐影一边给唐钊拍背,一边忍不住问:“霍爷,我家爷怎么火的?” 霍玉也不计较是唐影问的,赶忙说:“茶馆里今早开始说你的话本子,说你明面上是排戏,实际是圈养顽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哪个小公子何时进了你的房门,哪个小公子与你幽会芙蓉园。” 唐钊的手停了下来,慢慢地抬起了眼皮。 “哪家茶馆先传出来的?” 整个长安城,哪家都不敢把唐爷的事写进话本子。有这个底气的只有与唐府素来不合的韦家了。 史夷亭跨进来,关上门后,先看了下唐钊的脸色,“西市那边已经引起了小范围的聚集。” “嗯?”唐钊看向史夷亭的目光中有一丝疑问。 “钊爷,你不知道他们说得多有鼻子有眼的,那帮爱看热闹的人就循着蛛丝马迹堵到了西市小胖子的扇子摊。”霍玉看热闹不嫌事大,跟唐钊描述起今天跟着去看到的热闹。 “那小胖子,简直掉到了钱眼里,一把扇子回答一个问题。”听到这里唐钊的睫毛微颤,嘴角放松下来。ъitv “一众人买了扇子,你猜那小胖子怎么回答的问题?”霍玉在这里卖起了关子。 唐影正听到热闹处,挠了挠头发,很配合地问道:“怎么回答的?” “我在唐府只是打杂的,与唐爷实在不相识。谢各位爷的捧场。”霍玉学得有模有样,随后与唐影一起爆发出了咆哮的笑声。 唐钊的桃花眼里忽明忽暗,让人琢磨不透。 史夷亭看着唐钊是生气了,给爆笑的两人使了眼色,问:“要不要出手管一下?” 唐钊想起那个脸上挂着笑,礼物举过头顶,嘴里一直夸赞自己人美心善的安胖子。抬手摸了摸下巴。 “不用。”唐影还说安胖子要勾引他,简直是自作多情。“那人不是已经回答了。” 史夷亭感觉唐钊有些不对劲,最近是天干物燥,上火了吗? “今晚在府里吃,唐影把那只王八炖上。”唐钊捏起一颗糖渍樱桃,重重地嚼着。 不相识? 卸掉下巴求情时怎么不说不相识? 夸人美心善时怎么不说? 想送扇坠时也不相识? 拿着号脉的幌子要摸人时,也不相识? 该死的小胖子,还要继续欲擒故纵。 唐影知道自家爷心烦,王八遭殃了。 最近妹妹和爷爷轮流喂这只王八,生肉都吃了好几斤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总管敲门而入,给两位爷请安后,走到唐钊面前恭敬地说:“爷,太极殿来传,主上请您去一趟。” 霍玉心里已经开始惦记喝玄武汤,便嘱咐准备去太极殿的唐钊:“钊爷,等你哦,回府时顺道带些三勒浆。” 主上年纪与唐钊差不多,唐钊入殿一直是免礼,“朕的国舅爷呀,看看,御史台的上表全是你。” “主上恕罪。”唐钊坐在轮椅上规矩地行了一礼。 “真看中了哪个”主上把小公子默默地咽了下去,“就好好待人家。你这身子也该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一二。至于别的,有朕在,你安心。” 唐钊,再次规矩的行礼。坐在轮椅上低低的喘息在太极殿回荡。 主上看着眼前残喘的人,心底只有惋惜。 第23章 圆滚滚的小太监 “当年,朕十八岁登基,西北大漠国趁朝局未稳,一路南下。”主上惋惜之余,又想起当年太极殿内的情景。 太极殿内群臣都赞成少年主上亲自挂帅,一来扬大兴国国威,二来主上刚即位需要功劳服众。 只有韦家和唐家力保主上稳坐太极殿,“冲锋陷阵需要主上以身试险,要武将何用?” 唐家十八岁的唐钊不顾唐家老小反对,与霍玉、史夷亭随着韦家老二去了战场,最终联合最北的牧国,将大漠国打退到天山以北,并签订了百年友好通商的文书。 大兴朝历史上称天山圣战。 “韦家老二战死沙场,你也昏迷半月之久。如果你大姐还在”主上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天山之战,大兴大胜,班师回朝,整个长安城一片欢腾。 战场的残酷,是长安繁华之都想象不到的。 唐钊昏迷半月之久,霍玉自此不再碰刀枪醉心生意,史夷亭投身刑部为代价,换来大兴朝至少三十年和平。 自那主上坐稳江山,韦家与唐家在宫内的小娘子更是扶摇直上,韦贵妃至今宠冠后宫。 只可惜唐思身弱福薄,香消玉殒。主上为表看重,加封唐钊为异姓王爷。唐钊为表示对唐思的想念,一直不自称王爷,主上也不追责,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称唐钊唐爷。 唐钊垂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劝解道:“主上节哀。” “你大姐最是心疼你,她看到有人用言语中伤你,必定会护着你,她更想看到的是有人照顾你。”主上走到唐钊轮椅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钊在太极殿待了许久,主上知道他话少,都是主上在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的事。 一直到唐钊低低的喘息变成剧烈的咳嗽。主上有些疲惫地说:“朕听说那流言中的小公子还算分得清轻重,已经替你澄清了。朕去思儿的宫里坐坐。你随意逛逛。” “恭送主上。”唐钊的目光看着主上落寞的背影,眉心微微动了动。 内侍太监躬身过来,毕恭毕敬地请安过后,“王爷,陪您随处逛逛?” 唐钊想出宫,但主上金口玉言,特地吩咐随意逛逛,也只能朝内侍太监微微地点头,“好。正好从安福门出宫。” 内侍太监自是知道唐钊身子弱,何况现在已经快进冬月,也无处可逛,便推着唐钊往夕阳西晒暖和些的地方走。 太极殿西侧便是掖庭,现在已经到了尚食局准备膳食的时辰,从长乐门出来正好看到一排排的小太监端着膳食,从掖庭宫的清明门,排成一溜低头快步走出来。 清明门将要关闭时,唐钊突然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背影,一手拎着一个陶罐,一手领着一只荷叶包,与低眉顺眼的膳食太监们格格不入。 内侍太监顺着唐钊的眼神看过去,并没有主动开口。太极殿服侍的内监,最忌话多。 “那是?” “回王爷,那是太仓殿的太监。”内侍太监有些惊讶,一向话少的唐王爷难得开口。 “太仓殿不是一直空着?” “回王爷,是一直空着。最近主上安排人住了进去。”内侍太监依旧只回答问题,绝不多嘴。 听到是主上安排的,唐钊便不再问下去。 很快走到了安福门,唐钊赏了内侍一包碎银子。 内侍太监看到唐钊再没有开口继续问,想到太极殿中主上对唐钊的偏爱,又惋惜唐钊的身体。 拱手告退时,便卖了一个人情。 “王爷慢走。太仓殿正是那小太监在住,是主上贵客要照顾的人。小的告退了。” 唐钊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很快便转着轮椅出了安福门。 “爷,直接去三三垆。”唐影满脸的络腮胡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高兴,沾三位爷的光,晚上也能喝上一碗三勒浆了。 “王八炖了?” 唐影挠挠头,“主上召见的突然,还没来得及跟我爹说。”瞧了瞧自家爷的脸色,立马又说:“回去马上安排。” 唐影胆战心惊地望着自家爷,真怕爷一个不开心又让他跑着回府。 “别炖了。” “啊?”爷不会直接把他炖了?唐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爷,你别生气…” 车帘被放下来,留下分不清喜怒的一句:“嗯。回府。” 唐影立马坐到车上,紧紧地拉住缰绳,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那还让我爹继续养着?” 车内的唐钊眼神飘忽,他是怎么了?不过是听主上夸了小胖子一句,一只王八的死活,他在纠结什么? 唐影赶着马车走在回唐府的路上,心里叹息今晚喝不上三勒浆了。 唐府门口,唐钊从马车坐到轮椅上,琉璃灯笼的光洒在唐钊脸上,带着几分别扭:“养我房里。” 唐影反应了好大一会,才明白自家爷说的是那只王八。 霍玉风风火火地迎上来,瞅了瞅两人,大喊:“三勒浆呢?玄武汤呢?” “累了,回房。” 唐影无奈地看了看正在跳脚的霍爷,绕过他,推着自家爷回房去了。 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话本,唐钊的在茶馆的话本几天就被新的话本替代。 唐钊清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眼前,一边盯着他一边用左手拇指捋着眉毛。 看见唐钊睁开眼,一脸兴奋,“哎呀呀,睡美人着实美得让人心动。” 唐钊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气,把身上的锦被掀翻在霍玉头上,“滚远点。” “哎呀呀,我是有正经事跟你说,这才巴巴等着你睡醒。”霍玉一边把锦被叠好,一边将唐钊扶到轮椅上。 “今早有人给我茶馆里递了新的话本,比你那出还劲爆。”霍玉等到唐钊洗漱完毕,看到他做到史夷亭对面,两人开始喝茶,两人谁也没有询问他什么话本。 霍玉在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面前,已经学会自己搭话,继续说道:“哎呀呀,不跟你卖关子了。你还记得你府里戏班那个翻跟头的马童吗?” 唐钊皱眉,新的茶资又跟唐府扯上关系了,于是问,“欢家班那个?” 第24章 安慎行 “对对对,那人叫欢武。”霍玉笑眯眯得上下扫了下唐钊,然后收敛神色继续说:“这欢武被欢家班逼迫做顽童,走投无路跳河自杀了。” “嗯?” “你也知道太极殿那些谏官,一贯是从茶馆里的话本子找蛛丝马迹去进谏。这次话本子还说本月二十五会将欢武自己的物证公布于众。”霍玉咬合了下后槽牙,“看来这次欢家班要阴沟里翻船了。” 史夷亭皱了下眉,说,“芙蓉园蹴鞠那日,这人去递过状子,后来又撤走了,怕是欢家班早有准备。” 戏曲界作为最没有地位的阶层之一,如果不出人命,也只会在茶馆里当作乐子听听,不会有人在意戏子的死活,更不会有人替他们出头。 名不经传的一个小马童,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一个背靠世家的戏班抗衡。 “戏子也是人呀。”霍玉难得正经地感叹一句大实话。 霍玉盯着唐钊问:“我家茶馆可以说这个话本,不会影响到唐府?” 唐钊白了霍玉一眼,转头问史夷亭:“欢家班是背后靠的是哪家?” “乐荣荣。”史夷亭看唐影把早食拿了进来,将手里的茶杯放好,摆正,“感兴趣了?午后去我府上我们细谈。” 唐钊先喝了一碗药,“午后要走戏,一会就去。” 捻起一朵糖渍玫瑰,“乐家不会让这个马童轻易地溺亡,也该活动活动了。” 玫瑰入口,满口盈香:“唐影,去查查,死了没。” 一只雨燕落在太仓殿门前,叽叽喳喳地叫着。 “欢武跳河自杀失败,欢家班扭转时局,欢武任务待我细查后,再行动。”小雨的字横平竖直,没有任何特色,这样反而更加安全,而且书写顺序是两人约定好的,即使被中途拦截,也不用担心。 “欢武煽动的言论没有掺假,他确实是被逼的,他在南曲的遭遇,我听到了。欢家班都是坏人。”皇城飞燕接任务,匡扶正义,一定帮到底,反之亦然,伤天害理的任务,宁可赔付十倍酬金,也要截胡。 安谨言看着高飞的雨燕,马上就要到二十五日了,该去准备一下了。 右散骑常侍,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当今主上广纳谏言,长安城各大世家盘根错节,欢武为何会选中这位安慎行。 他也姓安,谨言慎行两个名字放在一起也莫名的亲切。 小雨像是知道安谨言的疑问,雨燕很快带来了新的信息,“右散骑常侍安慎行与欢家班依靠的乐家有怨,欢武选择他,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奈何被救活了,时局就不好说了。” 安谨言抓了一把藜麦看着雨燕吃完,又添了一勺水。在雨燕左脚绑上红绳,对雨燕挥了挥手,穿扮好太监服后出了掖庭。 早朝已经散了,安谨言盯着朝服找了很久。抄近道到了含光门外候着,她今天要先观察下这个安慎行是不是对得住别人的信任。 安谨言远远地锁定了右散骑常侍的官服。出了太极殿,安谨言跟着安慎行到了西市。 西市有琳琅满目的华美之物,也不乏很多南郊的老百姓用萝卜白菜换些开元通宝,为新年提前忙碌着。 “大娘,这些萝卜,怎么卖?”安慎行穿梭了很久,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摊位前蹲下。 “官爷,不要钱的,您拿去吃。”老人大概从来没有见过穿官服的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连摊子都不顾了,就要走。 安慎行抬起左手,安抚住老人,“大娘,我买些晒萝卜干,你教教我,怎么做好吃。” 老人心绪不宁地坐在摊位前,嘴唇蠕动了好久也没有说出话。 安慎行声音清浅,继续宽慰老人,“别害怕,人都要吃五谷杂粮,穿着这身衣服可不顶饿。” 老人被安慎行的话引得想笑又不敢,能想到来西市卖萝卜,胆量本就比一般的老百姓大一些,现在索性大胆地传授起经验。 南郊老百姓的冬天,萝卜干是桌上的主菜:“要先切薄片,不要太薄,两个开元通宝那样厚。晒干后,用热水泡一泡,加上辣子、盐,泼上油。不要一次做很多,随吃随做,晒一次可以吃一整个冬天。别看一个开元通宝能换五个萝卜,十个开元通宝,就能吃一整个冬天的萝卜干咸菜,不仅下饭,还通气呢。” 老人大概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糙了,猛地停下,看了一眼安慎行,低下头,不安地摸着萝卜上的泥巴。 安谨言远远地看着安慎行,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瞳白比例得当,眼尾自然向外延伸,开合颇具气色神韵。眼下卧蚕更添几分柔美,鼻子挺拔,鼻尖圆润。耳垂厚实,左耳垂上有一颗红痣娇艳欲滴。 安慎行用十个开元通宝买下了五十个萝卜。 再抬眼时,安谨言眉心动了一动,老人帮安慎行把萝卜装起来,却见安慎行只伸出了左手。右手边空荡荡,只有半截手臂。 “官爷,我给你送到府上。”老人的眼里一片惋惜,这么好的官,怎么缺一条小臂。 安慎行婉拒了老人的好心。左手拎着,右边上臂偶尔扶正一下,踉踉跄跄地往南走去。 一个小娘子柔声道,“小心。”扶住了第三次差点被撞到的安慎行。 安慎行眼眸中的诧异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今天路上怎么这么多人碰到他,温和地说:“有劳小娘子。” 安谨言脸上没有挂起笑,眉眼间却都是温柔,她看着这个小娘子,已经帮安慎行挡了好多次故意撞上来的人。 安慎行目送小娘子走远后,拎起萝卜继续南行。 安谨言的眼神突然一冷,迅速抓住了安慎行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男人的手腕,那人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 男人抬头一看是个目光冷清的小公公,使劲往回抽,安慎行听到后面有声音,安谨言一愣,被那人用匕首划伤了手,手一松,那人跑远了。 “你的手受伤了。”安谨言正要去追,被安慎行拉住手臂,迅速地掏出手帕来,扎住了流血的伤口。 安谨言正想着怎么解释,只听头顶上方传来温柔的询问:“那人是想对我下手吗?” 第25章 晚间送酒 安谨言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如此清楚看到担心和温柔共存。 “大概是图财。”毕竟前面好几个人想近他身,都被那个小娘子搅黄了,这才恼羞成怒想要明抢。“既然您没事,那小的先走了。” 安谨言现在一身公公打扮不宜跟安慎行有太多交流。为了不给安慎行招惹麻烦,安谨言迅速转身离开。 唐钊从史夷亭府中出来,看到了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圆滚滚的背影,匆匆往北走着,只是那左手包着一方洁白的帕子,帕子上有点点血迹洇出。 “爷,这个背影有点像安公子。”唐影顺着自家爷的眼神望过去,又挠了挠脑袋,“不对呀,安公子怎么会穿太监服?” 唐钊瞥了他一眼,把车帘落了下来。 午后,戏台乐起。 唐钊盯着戏台,烦躁地敲着怀里的白瓷罐。 今天走戏挺顺利,可是唐影看着自家爷,为什么自家爷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唐钊的手突然停下来,打开盖子,拿起一颗糖渍樱桃,又扔回罐子,盖了起来:“吴司乐呢?” 唐影把正摇头晃脑陶醉在戏中的吴司乐喊了过来。 “唐爷,今天走戏可还满意?” 唐钊盯着重新捏在指尖的糖渍樱桃,漫不经心地问:“抗旗的换人了?” 吴司乐有些摸不着的头脑:“还是原来那些人。” “嗯。”唐钊合上眼睛,轻轻地咀嚼起来,不再问话。 吴司乐有些纳闷,退远些后,一脸讨好地问近身伺候的唐影:“唐爷这是什么意思?” 唐影一脸的表情被络腮胡挡得严实,两条粗黑的眉头,挑了挑,一脸神秘地提点吴司乐:“今天没安排安公子扛车旗?” 吴司乐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安公子就是第一天就被梯子砸到的那个小胖子。 “他今天告假了,说是帮朋友送酒。扛车旗谁都可以,我就允了。” 唐影给吴司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吴司乐懂了,这小胖子要成为第二个庄莲儿呀。 不过庄莲儿那个小娘子虽然女扮男装,但是身形、功夫、嗓子都是不错的,这安谨言一个胖墩墩的小公子,肯定也有过人之处得了唐爷青眼。 唐影目送吴司乐离开,回到房内,搓搓手,一脸邀功:“爷,安公子今天帮朋友送酒去了。” 唐钊睫毛微颤,把白瓷罐盖好,放到桌子上,歪在轮椅上,把身上的狐裘紧了紧,闭着眼睛:“我有问她?” 唐影暗地里撇撇嘴,自家爷这么娇弱,只剩下嘴硬了。他听着爷的呼吸变得绵长,悄悄退出来,安排小厮去三三垆要三坛三勒浆。 唐影在南曲见过安谨言帮朋友送酒,就是醴泉坊的三三垆。默默为自家爷有他这样一个贴心又机灵的侍卫高兴。 安谨言在三三垆接到唐府的酒单,知道肯定是唐影给唐爷点的。 她见过他咳喘时候的难受。这么漂亮的小公子,不仅不良于行,还要受咳喘的折磨,老天太不公平。 上次搞砸走戏后唐爷没有接受赔礼,这次借着这次送酒,安谨言决定给唐钊来一次食补。 金光门附近的包子铺羊肉包子出名,但他家的大盘鸡开胃又下酒,大盘鸡里面的皮牙子、红萝卜对咳喘病患也有很高的食疗效果。其实醋鸡对咳喘也有疗效,最好是入九后食用,节气很重要。 安谨言乘着月色赶到唐府。 唐影等在门口,看见他,瓮声瓮气地说:“安公子,我知道你在三三垆才买的酒,够意思?” 安谨言很感谢唐影的照顾,接着被唐影贴心地引到了唐钊房门外。 “爷,我下午给您点了三三垆的三勒浆,安公子给送过来了。”唐影贴着房门听着里面自家爷的声音。 “嗯。”接着是低低的喘息。 唐钊看到门口的安谨言,鼻头通红,身上又围上了三三垆的围裙,心情有些不好:“帮忙比赚钱重要?” 安谨言点点头,脸上挂着笑,“三三垆的老板娘给我介绍很多活,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她把酒和一个食盒放到桌子上:“这个大盘鸡对身体好,多吃肉,少喝酒。” 唐钊的眼眸微颤,她的笑像是一副嵌在脸上的面具,连嘴角上扬的弧度每次都一样。 她的话却让他胸腔里有些怪异的感觉,自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顺着他,大小事都是听他的,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对身体好。 唐钊有些无所适从:“要你管。” 安谨言依旧挂着笑,耸耸肩:“那小的告退,欢迎爷下次再照顾三三垆。”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安谨言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唐钊。 他抚摸着轮椅把手,吩咐道:“放近些。” 安谨言把酒和食盒放到唐钊面前后,又听他说:“把手擦干净,摆出来。” 安谨言有些无奈,净手后,把酒菜摆好。 不等他再张口,立马出门关上了门。 唐钊心中莫名的轻松,她的手上没有伤。他看见她关门一瞬间,朝唐影做了一个鬼脸。 这一刻,她终于不是一个微笑面具,是个有血有肉的小娘子。 唐府门口,安谨言把一个扇坠放在唐影手上,“唐影,这个送给你。” 唐影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用扇子。” “你喜欢这个扇坠吗?” “嗯。” “你可以像我这样,挂在腰上。很漂亮的。”安谨言掀开三三垆的围裙,露出挂在腰上的扇坠,很有风格。 唐影接过扇坠,高兴地咧咧嘴,挠挠头发问,“这个多少钱?” “你上次给我彩头,这次照顾我生意,”安谨言伸出手指数着唐影对她的照顾,脸上挂着笑,眼睛里一片清明,“这是送给你的,不要钱。”biqμgètν “放心,以后我还会继续照顾你生意的。”唐影学着安谨言的样子把扇坠挂在腰上。 唐影送走安谨言,在唐钊旁边时,喜滋滋地摸着腰间的扇坠。 唐钊瞥了一眼,搅动着银耳雪梨汤,暗道唐影这个年纪也有心仪的人送扇坠了,“哪来的?” 唐影有些兴奋:“安公子送的,安公子眼光真好,爷,你看这扇坠多适合我。”满脸的络腮胡都随着他的高兴在飞扬。 汤盅,落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第26章 拔得头筹 唐钊拿出一方帕子,仔细擦着手上粘腻的银耳汤,瘦长白皙的手背,渐渐变成了粉红色。唐影觉得自家爷娇嫩又讲究。 唐钊擦完把帕子扔在桌上:“浪费银子。”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小胖子这么缺银子,抽空都不忘卖扇坠赚钱,还能从唐府告假帮朋友送酒,还挺仗义。 唐影听到自家爷的话,赶紧为安谨言解释:“安公子是送给我,没要钱。爷,你看安公子这么辛苦,人也好,以后我们府多照顾照顾她?” 他真是特别心疼这个小胖子,从安谨言身上想到了少时他努力赚银子时那份辛苦。 唐钊抬头盯着他,嗤笑一声问:“白送给你?” 明眸皓齿,眼波流转,唐影却被这一笑一盯弄得打了一个冷颤,自己爷这气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像少时摸到滑溜溜冷冰冰的蛇。 唐影莫名有些心虚,满脸的络腮胡子都皱在一起,小声回道:“我跟他是兄弟。” 唐钊嘴角笑意更大了,突然低喘,然后不受控制咳起来。ъitv 唐影赶忙上前给自家爷顺顺气,没想到被唐钊一手拍开:“白长这么壮实,你眼神不好使?” 唐影一脸懵懂,右手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还是没明白他眼神怎么不好使了? 低头看了腰间的扇坠一眼,挺好看的。 “男女分不清?” 唐影功夫好,动作利落,脑子转得却不快:“啊?” 唐钊慢慢喘匀胸口的憋闷,叹了一口气,歪在轮椅上,眯着眼看着他。 “啊!安公子难道不是男的?”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挂在络腮胡上,接着铜铃上两道浓眉皱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小娘子呀?” “吴司乐说庄莲儿是小娘子女扮男装,安公子怎么可能是小娘子,哪有小娘子会有圆滚滚的肚子呀?” 唐钊波澜不惊地看着嘀嘀咕咕的唐影,听从命令,爱凑热闹,孝敬爷爷,爱护妹妹,没有阴谋诡计,这样的人,挺好。 “管好嘴。”唐钊不自觉地嘱咐唐影,不要把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说出去。 “是,爷。”唐影已经不再纠结,开始莫名兴奋。 唐影本还想即使是小公子能引起爷兴趣,也凑和。要是个小娘子,那就更好了,这可是爷第一次主动搭话的小娘子,他现在更是喜闻乐见。 “爷,其实是因为我照顾了安公…小娘子两次,第一次是蹴鞠给了她彩头,还有这一次定了三三垆的酒。”唐钊看着唐影笨拙地解释,胸口的气突然就顺了。 唐影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力总结了一下,最终很诚恳地跟自家爷说了自己的结论:“只要照顾她生意几次,她都会送扇坠。安小娘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钊儿。”门还没开,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接着天青色襦裙一阵风停在了门内。 能喊钊儿,除了唐老太太,也只有小姑姑唐佑孄。 唐钊看到唐影如获大救,他刚才已经词穷,不知道怎么为安谨言说好话赢得自家爷的持续关注。 唐钊瞥了眼她身上天青色的襦裙,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不知道喊人呀?”唐佑孄撩起襦裙,一脚踏在凳子上,往前探身就要揪唐钊的耳朵。 唐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却没有喊小姑姑,“贺仲磊。” 唐佑孄立马收回手,撤回身子,放下凳子上的脚,麻利地坐在了刚刚踩过的凳子上,整理了下衣服,转头看门口。 唐钊嘴角隐隐笑着,不作声。以前的小姑姑坐卧随心,看不惯就上手,哪会这样言行拘谨,一匹野马,自愿套上了缰绳。 唐佑孄对四哥哥四嫂嫂早已经没有了印象,唐钊嘴角的一丝笑意,让她感慨需要何等姿色结合,才能生出唐钊这等俊俏柔美的长相。 唐钊看小姑姑斜了他一眼,没有继续来拧他的耳朵,继续的坐着,嘴角的笑意慢慢散开。 “何苦。” 唐佑孄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眼波流转:“等你以后心里住了人,就知道了。心甘情愿改变自己,把天上的星月捧在手上,只为博君一笑。” 唐钊漫不经心看着小姑姑满面含春。 改变自己? 捧给别人? 唐佑孄看他不接话,没继续说教:“年底去太极殿的戏班,真定了薛家班?” “蹴鞠那日跟你说过了。” “能不能给贺仲磊加个角?” 贺仲磊在长安城本不算名角,是梁家班的一场戏让他锋芒毕露,唐佑孄不会让贺仲磊知道,梁家卖的是她的人情。后来贺仲磊成名后改到肖家班门下,也是唐佑孄去梁家说情。 唐钊嘴角微微下压,“不能。” 看小姑姑一脸失落。 “让别人捧着不好吗?”唐钊满脸疑惑,“非要捧别人?” 只要有物件她多看一个眼神,霍三星都巴巴把那东西捧到她面前。她现在却为了贺仲磊委屈自己。 唐佑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拿这眼神看我,我不委屈,甘之如饴,总有一天你会懂。” 唐钊喉结滚动,“谁配?” 唐佑孄笑笑,摇摇头,开门走了。 唐影推门进来:“爷,今晚芙蓉园有赛马,霍爷他们差人来问爷去吗?” “嗯。”唐影觉得,自家爷最近能出去透透气,是好事。芙蓉园又是安小娘子做活的地方,说不定又能碰到。 唐影转念又一想,说不定自家爷就是为了碰到安小娘子才答应霍爷去看赛马,哎,他越来越聪明了。 唐钊到芙蓉园时,霍玉、唐佑孄、史夷亭、霍三星已经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马匹讨论要押哪一匹。 自从天山圣战后,这些年大漠国进献的宝马,经过马司精心喂养,繁殖了一大批宝马,军队战马越来越勇猛健壮。民间通过与大漠国自由贸易,大兴朝内马匹也都膘肥体壮。 唐钊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骏马奔腾,今晚不仅体会到赛马的紧张,下注的马更是拔得头筹。 康庄厅门被敲响时,众人还沉浸在赛场刺激和下注拔得头筹的欣喜中。 唐钊坐在厅内距离门最远处也是最暖和的地方,听到敲门声,示意唐影出去看。 “爷,是送彩头的小厮。”接着把一大盘包着红纸的银子放在了唐钊前面的桌子上。 唐影一脸高兴,没有提打赏的事,唐钊低声问:“没赏?” “啊?爷要打赏多少?那小厮还没离开,我去打发了他。”唐影有些疑问,自家爷怎么突然想到要打赏。 唐钊伸手抓了一把银子放在双腿上,转动轮椅往门走去。 第27章 打消疑虑 霍玉还在跟唐佑孄讨论马匹,只要有唐佑孄在,霍三星的眼睛不会从她身上移开,只有史夷亭注意到唐钊的动静,深邃的眼睛里有一些疑惑:“钊爷,今晚怎么与平时不太一样。” 康庄厅内温暖如春,唐钊又坐在最暖和的地方,脸上泛着微微粉色。转着轮椅到了门口,手掌覆在胸口,微微喘息着。 唐钊看到门外小厮眼神直直地盯在他脸上,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 小厮看到他目光冰冷,声音打着颤:“恭喜爷。” 骨节分明的双手,泛起青筋,猛然用力转回厅里。 唐影一脸懵看着突然变冷的爷,赶忙掏出银子递到小厮手里,“这是唐爷赏你的,下去。” 小厮看着那个漂亮的美人,低声地喘着,夹杂着几声咳嗽。真是惹人心疼。 这就是说书人口中的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唐影感觉自家爷身边的温度突然比外面的夜风还要凉,突然惊呼一声:“爷不会以为是安小娘安公子来送的彩头?我问过那小厮,今天安公子没来芙蓉园做工。” 唐钊硬生生压下了咳嗽,咬牙切齿地看着唐影说道:“闭嘴!” 唐影默默地闭上嘴,自家爷身体受不住冷风吹,去关厅门。 厅门要关上时,一个穿着官吏服的年轻小公子,跨进厅里,快步走到史夷亭面前:“史令史,您让盯着的那人,今天宅子周围多了两伙人。” 太仓殿中安谨言正盯着手心出神,如果不是雨燕带来的消息,她还没有察觉到午时被唐钊看到了背影。 “唐钊找由头查看你手了吗?安慎行宅子周围已经多了三拨人,今晚行动注意安全。” 每月十六日后,不仅力量、视力、耳力大大提升,连伤口的愈合速度都比平时快许多,再加上稍许的掩盖,唐钊应该认为他错认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心,现在不用遮盖也完全看不出今天受过伤,思绪有些飘远。 其实她不喜欢尔虞我诈,更不想对娇弱又心善的唐钊用诈,她马上就要搬出太极殿了,她不想给师父惹麻烦,至少在搬到全盛斋附近的宅院之前,不能横生枝节。 感谢唐影今晚要了三三垆的酒,才给了她打消唐钊疑虑的机会。 “已经打消疑虑,我会小心。”她将纸条绑到雨燕左脚,穿上夜行衣,准备行动。 安谨言准备飞檐走壁时,雨燕又回来了:“你搬出去,没有人照顾你一日三餐,一定要出去吗?” 她知道小雨是想劝说,宫门口那个替班的瘦小太监因为亲眼看到她眼睛的变化,在宫里已经消失了。 这段时间安谨言也问过自己,直到她听到越来越多的宫人好奇她的身份,她眼白的特征被传得越来越详细。 太极殿内看似平凡的宫人,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她双拳难抵整个长安城的权贵,她不想给谪仙一样的师父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在春风渡,对她最好的师父,刚开始师父安排她与师兄师姐同吃同住同做任务。 开始他们对她很疼爱,后来,他们知道了她耳力惊人,看到了她目视千里,看到了她力量半月之间迅速提高,最后看到了她变白的眼眶,他们开始背地里说她是怪物。他们开始躲避她、排斥她、冷语嘲笑她。 人永远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惧,她听到他们先是密谋把她送到春爷那里,最后密谋悄悄杀了她。 她心里无助,明明很疼她的人,怎么一月之间可以变化这么大。 安谨言有些怀疑,或许她真的是个怪物? 安谨言双臂环抱着双腿,蹲在山顶,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她。 风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摸了摸她低着的头:“谨言,师父带你去大兴朝,那里没有人敢对你无礼。” 安谨言把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来,脸上是一个恰到好处又不达眼底的笑:“师父,你也不要我了吗?” 师父脸上溢出一个温暖笑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悲悯,“去那里乖乖待着,师父给你安排了一个很好的搭档,无聊可以做些任务。” 安谨言的心被一把攥住,挤出的液体,充盈了眼眶。她赶紧把头又埋进臂弯,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只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肩头:“为师要去云游一阵子,回来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乖乖的。”biqμgètν 她抬头看着师父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他站在眼前俯瞰着远处群山。 “是时候结束这些孽”师父喃喃低声,被山顶的风吹散。 安谨言看着晚霞中的师父,像是一位解救苍生的神。 师父把她从春爷那里偷出来,那些师兄师姐也是师父偷出来的,他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她不可以给师父惹麻烦,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唧唧”安谨言看那只雨燕跳到了她摊开的手心上,将红绳绑在它的左脚,雨燕飞走,她也该出发了。 巷子暗处一身夜行衣的男人拱手低声对一辆马车说,“老板,照往常的惯例,安慎行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回府。” 月光从巷子上方映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影子。马车中传来一个清冽的小娘子的声音:“一定把东西拿到,人随意。” “是。”男人低头应答。 马车往巷子外行驶着,车内小娘子再次开口:“北管事。” “乐娘子您吩咐。”面颊瘪瘦,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低头应着。 清冷的声音中夹杂一丝笑意:“这次只能成功。” 男人再次恭敬地低头答道,“是。” “出了岔子,你知道怎么办?”那丝笑如滑溜溜的蛇缠着这句话,让人脊背发凉。 北管事在荣娘子身边已有两年,对这位小娘子的行事作风自是熟悉,赶忙应答:“知道,您放心。” 马车走远,巷子里那一身夜行衣的男人,突然发觉地上多了一个瘦削的黑影。 男人边防御边低呵一句:“谁?” 第28章 皇城飞燕 那黑影突然逼近,身形只到他肩膀,体型瘦长。迅速抓住他防御姿势的双手,把这人正面向下摔在地上,一手迅速反钳住手臂,一手掐住后脖,声音像未开嗓的少年:“不要再来趟安慎行这趟水。” “你你到底是谁?”男人脸被按在地上,声音断断续续传出。 安谨言一个刀手劈在这人脑后,这人便软踏踏昏过去。 “皇城飞燕。”说完,她接着纵身一跃,找了个最高处停留。 酉时末,西市锦绣书局的门打开。 一位小娘子走出门,头戴浑脱帽,身着紧腰胡装的,脚上一双羊皮短靴,十分干练。伸了一个懒腰,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安大哥,你稍等一下,叫得马车马上就到。” 安慎行随后迈出门槛,眼中带笑望着江锦书:“不用,伏案久了,走回去正好路上可以舒展下筋骨。” 江锦书看着一身儒雅的安慎行,像是冬日里的暖炉,总是笑意盈盈,对谁都一脸温和。 他左手写的一手好字,是锦绣书局唯一一个话本本本爆火的写书人。只是可惜没有右手,大家一直不知道他是因何失去右手,他未曾主动说起,大家也都默契的不去询问。 因为开书局的原因,她看过他写的每一篇故事,构思奇妙,情节跌宕起伏。短短六个月,他的话本在整个长安城受到了所有茶馆说书人的追捧。 江锦书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两种矛盾的性情集中在一人身上:如此温润,却又让人感觉莫名的遥远。 明明他对谁都温和的笑语以待,想要靠近时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江锦书转身回到书局,她还要与抄书人,连夜将话本抄写多份,今晚给各个预定的茶馆送去。 安慎行闲暇时便为书局写书,他住在待贤坊,距离西市不近,快要到家时,他听到空荡荡的巷子里有疾步而来的声音。 “官爷,这么晚才家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慎行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拎着一袋萝卜走来,“大娘,又去西市卖萝卜了?” “是呀,这些是一个小娘子给官爷买的,说这个时间能在这碰到。” 安慎行有些疑问,看着老人拎着吃力,赶忙接过来。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家。”两人告别后,还能听到老人絮絮叨叨的道谢声传来。 安慎行有些无奈地拎着萝卜往家走,不知道是谁送的,这个时间这个方式,倒是出人意料的无法拒绝。 安谨言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突然巷口传来四个人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 高大的男人说完,摸着隐隐作痛的后颈,弓着身子四下望望,“北管事,有个黑影从天上下来的黑影,打晕了我,是不是是不是鬼呀?” 带头的高大男人被北管事一脚踢在小腿上,“胡说八道,这次一定不能出岔子。” 北管事嘱咐完一句,带着一个随从转身离开。 巷子里留下的两人,突然看到一个黑影飘落在眼前,接着他再次被一个刀手劈晕,另一个被拽着领口摔在墙上,软软地从墙上滑到地上。 安谨言看着地上的两人,摇摇头,“不经打还不听话。” 安谨言耳朵一动,再次跳到了高墙上。 北管事在巷子口刚要离开时,被堵住,看到来人,拱手:“史令史。” 史夷亭提着一个灯笼,站在巷子口中间,深邃的眼窝里映着两人:“认识爷?” 史家的宝贝孙子,刑部司可以横行的史家人,谁见了都要恭敬问好。 “既然认识爷,也知道爷是干什么的,马上宵禁,在这郊区晃荡什么?”转头对身后的小厮吩咐:“带回去,盘查盘查。” 北管事见过大世面,面色如常,拱手赔笑:“小的会在宵禁之前赶到家中,史爷放心。” 史夷亭皱眉,不急不缓,走近几步,“唐爷今晚去芙蓉园看赛马,丢了一件扇坠,正在抓贼呢,你们两个人很可疑。” 北管事见势不妙,站直身体:“芙蓉园在东南,唐府过去,自然不走这一路。史爷明察。” 史夷亭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的灯笼,“唐爷说走的就是这路。” 北管事也知道这是故意找茬,神色微敛,“我们没见到。” “查查就知道了,带走。” 身后的小厮没明白史爷为何突然胡搅蛮缠,还是很配合地上前带人走。 “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同伙,唐爷丢的可是最喜爱的扇坠。” 就这样,两人被压走,还留了几个小厮在周围巷口巡查。 史夷亭走到路旁马车边,掀开车帘,伸过手去:“扇坠。”ъitv 唐钊把一个翠绿的扇坠扔到他手上。 史夷亭拿过来对着灯笼仔细看了看水头:“北管事带人来的,乐家人没在附近。带回去搜搜物证没在他们两人身上,估计已经到了安慎行手上。” 唐钊看着史夷亭手里的扇坠,点头。不让乐家人拿到就行,乐家想平息,必须给他们找点事,制造点乱子。乐家最近太顺了,他的生活需要点有趣的事。 史夷亭看着唐钊:“可以回去了?” 刚得到乐家人盯上了安慎行的消息,唐钊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现在也给乐家添了麻烦,恰巧也到了唐钊休息时间。 “再转转。” 史夷亭刚想再劝,远处跑来一个小厮,来活了。 “我留了几个人在附近,你注意安全,天冷,早点回。”史夷亭跟着小厮走了。 唐影推着唐钊往巷子里走去。 突然停住,唐影护在自家爷前面:“爷,前面埋伏了两个人,危险。” 安慎行手无缚鸡之力,史夷亭的人也没有与人交手,什么情况? “爷别担心,我会保护好” 话刚说完,一个黑影飘落,他最后一个音还没说完,被一阵脚风擦着脸,唐影趴在了巷子的墙上。 “”唐影感觉贴着墙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嘴巴充满铁锈味。 “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第29章 又来掳我? 不过,贼人这脚劲怎么这么大? 唐影艰难地转过头。 等等,自家爷眼里那是嫌弃吗?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保护好自家爷。 安谨言听到这个声音,愣住,转头看向一侧,没了动作。 唐钊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消瘦的身材,借着巷子上方的月光,对上了她转过来的眼睛。 唐钊看着那双露出的那双清冷的丹凤眼,嘴角勾起,这双眼睛还真是像得很呀。 “又来掳我?” 唐影在这时突然一个拳头挥向安谨言,安谨言听到拳风,伸手握住唐影的拳头,向下一掰,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向他的肚子,唐影以一个飞镖的姿势,再次撞在了墙上。 唐影的功夫也是硬功夫,他的另一个拳头也同时打在了安谨言左胸口。 唐影的块头大,安谨言的力气大,两个力撞在一起,安谨言也退后了半步。 安谨言现在正在思考,要不要继续打他。 唐钊转着轮椅,喊了一句:“唐影。” 两人都停下,看向唐钊。 唐钊桃花眼里如池水荡漾,引人心神,“刑部的人在巷子口,你摘下蒙面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让他们放过你。” 她没有回答。 唐钊坐在轮椅上,抬手要摘下她的面罩。 她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别到了身后,整个人也到了他轮椅后面。 铮铮的喘息随着动作不受控制地从唐钊喉间传出来。 “贼人,放开我家爷,有本事冲我来。” 唐钊:“” 安谨言:“” 这话听着不像正经话呢? 唐影趁贼人愣神,咬着牙,全身力气灌在脚上,一脚往她的腹部踹过来。 安谨言眼神闪过狠厉,双手护住小腹。一个侧踢踢开唐影的脚,另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力道太大,唐影的腰以快折断的姿势,冲向墙。 唐影迅速用手护住重点部位,下一刻整个人嵌在了墙上。 唐影只觉自己太聪明了,如果刚才这一下护不住,张家列祖列宗的香火肯定就断了。这个贼人果然可恶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从墙上滑落下来的唐影,彻底的晕过去。 安谨言低头看了下脚,拧着眉,心想,“力气又没有收好,对不住了,大胡子。” “接下来到我了?” 唐钊的手还被别在身后,安谨言怕被他认出来,不敢站在他面前。 清冽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甜甜的味道在耳边响起,“我会控制着点。” “控制什么?” 安谨言的手在唐钊的后脖颈调换了好几个姿势。 唐钊看着月色中的影子,低低喘息夹杂着几声咳嗽:“你敢?” 她终于选好了姿势,劈了下去。 唐钊的头耷拉下去,身体快要从轮椅上滑下去。安谨言架着他的腋下扶了好几次,叹了口气。 把摊在墙边的唐影额裤腰带拆下来,将唐钊固定在轮椅上。跑到隔壁巷子把打晕那两人的棉外套拿来,给唐钊盖好。 这次天气更冷了,他这么娇弱,千万别冻坏了。 她像一个影子,飘到墙头上。听到有脚步传来,才悄悄离开。 一盏茶后,安慎行的府门被敲开。 安慎行披着外袍,左手打开门栓,右袖口空荡荡地在夜风中飘摇。 看到来人穿的官服,一脸疑惑:“发生什么事?” 来人对安慎行拱手:“附近巷子有打斗,陆续有人受伤,安公子你听到什么动静吗?” 安慎行茫然地摇头。 安慎行的穿着已然已经休息了,显然不知道外头这几波明争暗斗。 “我们会在附近巡查,有事情就喊我们。”史夷亭走时安排他们注意安慎行的安全,他们一定要看紧了。 “辛苦了。” 安慎行回到房内,看着萝卜下面压着的物证,不管对方什么目的,到底是谁知道他与乐家有怨?谁在暗地里传递来的? 亥时,被史夷亭和唐钊抛弃在芙蓉园的霍玉,从赛马的紧张中被小厮带到了唐府。 “哎呀呀~” “我的钊爷~” 唐钊在床上,把头默默转向里侧。 霍玉进门扑到床边,哎呀呀个不停。 “哎呀呀,这谁这么狠的心。”伸手想摸一下唐钊的后颈,看到那白玉般的脖子上,一个青紫色的痕,咬牙切齿,“哎呀呀,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都紫了。” 唐钊受不了霍玉的聒噪,转头过来。 霍玉趴在他脸上,一脸心疼:“哎呀呀,还有哪里受伤了?让爷看看。” “安慎行没事?” 霍玉翻一个白眼,床上这娇弱的人,还是不爱回答他的问题。 “能有什么事?史夷亭说了,安排人护着呢,保准没人敢动他。”他把床头的白瓷罐拿过来,“吃吗?” 唐钊摇头。 霍玉打开拿了一个填到嘴里,嗦了嗦手指,捋着眉毛问:“唐影都打不过皇城飞燕?这小燕子怎么每次都把你弄晕?” 唐钊闭上眼睛,不搭理他。 唐影一手提着裤子被史夷亭扶进来。 史夷亭问两人:“第二次跟皇城飞燕接触了,有新的特征吗?” 唐影情绪有些激动:“她力气很大,一手就把我手腕折了,一脚又把我踹墙上了。”还差点让他断子绝孙。 后面这句,他觉得有些丢人,还是不说了。 史夷亭有些惊讶:唐影五大三粗的大块头,能一脚踹出去,皇城飞燕的力道很惊人。 “还有,她居然解了我的裤腰带。”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不出他脸红,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感觉得到唐影害羞了。 霍玉一脸好奇问,“她为什么解你裤腰带?” 唐影有些苦恼地挠挠头:“难道是想劫色?” 霍玉翻给他一个白眼,不再追问了。 解裤腰带还是好的,隔壁巷子晕倒的那两人衣服被扒了,昏迷还没醒,风寒又接上了。倒是唐钊结实地坐在轮椅上,身上还盖着两件厚棉袍。 史夷亭想到下属的汇报,有些揶揄地看了看唐钊,“钊爷?” 唐钊的睫毛微颤,良久后睁开眼:“她说话时声音刻意改变了,不过” “不过什么?”史夷亭来了兴致。 唐钊顿了顿,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过她说话时,带着甜甜的口气。” 史夷亭皱眉:“甜甜的?” 唐钊桃花眼微抬,顾盼生辉,抬手捏着霍玉的袍领,拉近,高挺的鼻子凑上前去。 第30章 安谨言的弱点 霍玉双手握拳,脑袋使劲往后仰,惊恐地喊:“哎呀呀,钊爷,钊爷,使不得。” 两人鼻尖要碰到时,突然停下。 唐钊深吸一口后,柔弱无力地放开霍玉,低低喘息起来,平息后说:“就是这种味道。” 他放开霍玉,霍玉扭扭捏捏地挪到一边,耳尖通红,“钊爷,爷可是肩负延续香火的伟大使命,你可别再这样吓爷了。” 唐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糖渍果子的味道,全盛斋的。” 一个长安城闻名,刑部司追查不到线索,力大无穷,飞檐走壁的皇城飞燕,说话时带着甜甜的口气? 史夷亭一脸无奈,抓到嫌犯要挨个闻?想到这里,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好变态。 安谨言在子时前赶回了宫中,进入宫门时,没有人盘问。 太仓殿门口放着一个食盒。 她拎起食盒,两轮弯月眉毛,微微皱起,“出去住的事情,看来要跟小玉说一声。” 拎着食盒进入殿内,看到桌子上,一只雨燕站在一只包袱上跳来跳去。 安谨言打开雨燕带来的纸条,嘴角微扬,像冰川融化前的松动。 她打开包袱,里面是小雨在纸条中讲到的各种中药材。 安谨言熟练地挑出桂枝、茯苓、牡丹皮、赤芍、桃仁五味药材,牡丹皮、赤芍、桂枝放入煎锅中煎煮,然后把桂枝、茯苓粉碎成细粉,过筛,混匀。 每月下半月她的恢复能力特别强。但是现在孕期,为保万全,还是谨慎对待今晚挨的这一拳。 她想到这里把煎好的汤药倒出来与药粉混合,加了蜂蜜揉成珍珠大小。装到一个茶碗大小白底青花的瓷瓶里,自己吃了三颗。又在煎锅中加了一味红花,继续熬煮。 一边逗弄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雨燕,又想起今晚唐影的身手,没想到这个大胡子,不仅块头大,反应速度也挺快。能跟她交手三招,还能打到她一拳。 “唐钊不仅长得好看,挑人眼光也不错。” 安谨言自己嘀咕了一句,突然今晚折了一下唐影的手腕,又想到今晚唐影想攻她腹部,被她一脚踹飞。 “大胡子平时挺照顾我,我给他准备个赔礼,一定要让他快快恢复” 安谨言查看了下包袱中的药材,又挑出血竭、三七、儿茶、白蔹、乳香、骨碎补、刘寄奴,白芨、甜瓜子,桂枝,从铜灯座上刮下细细的铜粉,跑去后院开始掀石块,终于在墙角的石块下面捉到一窝一动不动的土鳖。 “哎,这还缺一味狗胫骨。”安谨言烦恼地挠挠头,“还是要快些搬出去住。” “狗胫骨三钱。”安谨言写好纸条,绑在雨燕左脚上。 安谨言放雨燕飞走后,她开始将第二副药磨粉。 很快,安谨言看到三只雨燕从落到了太仓殿门口,“小雨好厉害,什么都难不倒她。”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拆下三钱狗胫骨,还有两张纸条。 “你好厉害,狗胫骨都可以入药?你就没有弱点吗?” 安谨言看着这张纸条,她有弱点,有一个弱点她自己发现时都哭笑不得。 安谨言被安排到大兴朝的太仓殿,那阵没有任务可以接,她便在长安城到处溜达熟悉下师父给安排的这个没人会欺负她的地方。 “热乎乎的羊肉包子,来晚了可就尝不到了。” 她逛完西市,走到金光门附近时,听到了异域风情的叫卖。 安谨言坐在凉棚下,“老板,俩包子,一碗羊汤,多加胡椒。” “来喽~” 暄软的面皮,被里面的汤汁浸润得一块块发亮,吃着包子喝着羊汤正满足时,突然一阵酒香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安谨言看着跟客人攀谈的包子店掌柜,挂上微笑,问道:“掌柜的,你们家偷藏了什么好酒?” 听到安谨言的话,掌柜得来了兴致,“爷,一看您就是老饕,隔这么远都闻到酒香了?惭愧呀,这酒香可不是咱家店酿得出来的。” 安谨言看掌柜的一脸,快来继续打听的样子,一脸好奇地问:“那是哪里能酿出这么醇厚的美酒。” “客官,您是刚来长安城。咱们长安城醴泉坊有一家三三垆,三三垆里有一个貌美的老板娘。” “然后呢?”安谨言适时地给掌柜搭台。 只见掌柜的,在她对面凳子上坐下:“这老板娘原是一位做瓷窑器具的波斯人,却酿得一手味至甘美的三勒浆,凡是喝过的人都赞一句,饮之醉人,消食下气。” “真的吗?” 掌柜的看到她有些不相信,“那可不是,前几年天山圣战打得正热闹时,瓷器易碎,老板娘便停了瓷器贸易的老本行,专做三勒浆。算算,今天是三勒浆出酒的日子。客官要是想要尝尝这美酒的滋味,可要快些去,去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安谨言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到嘴里,对掌柜地拱手,“那我可要去尝尝。”ъitv 她的体质特别,可谓千杯不醉。 赶到三三垆,要了三坛三勒浆,哪知一杯下肚,安谨言便醉得一塌糊涂。抱着三三垆的老板娘娇滴滴地撒娇。 “娘,小宝找了你好久好久。小宝也有娘了。” 老板娘感觉到手臂上软软的触感,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地哄着:“小宝,乖乖睡会。” “不睡,醒了娘就不在了。” 接着抱着两人高的酒坛,跳秦王破阵曲,一向宠辱不惊的老板娘一直在旁边着急地缴帕子,生怕把酒坛打碎了,又怕把安谨言压坏了。 “娘,看小宝,厉害,小宝力气很大,会保护好娘,谁也不敢欺负娘。” 老板娘见这架势,好言劝不下来,拿起一个酒吊子,双手掐腰,学着市井泼妇管教孩子的样子:“小宝,快放下,再调皮,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安谨言可怜巴巴地把巨大的酒坛放下,乖乖坐下,眼里全是委屈地看着老板娘:“小宝乖,娘别生气。” 老板娘好不容易将她哄安静了,伏在老板娘膝头,听着老板娘的哼唱要睡着时,两个来买三勒浆的公子,为了最后一坛酒吵起来。 安谨言一手一个,把俩公子扔出三三垆。 娘的怀抱好温暖,娘的歌声好温柔。 安谨言酒醒后才知道这三勒浆是陀得花做引,味甘,温,无毒。主一切风血。浸酒服,生西国,胡人将来,胡人采此花以酿酒,呼为三勒浆。 安谨言可以千杯不醉,唯独对这陀得花,一闻便醉,由陀得花做引发酵出的三勒浆,更是让安谨言一杯便醉的不省人事。 第31章 与乐家作对 雨燕落到安谨言肩头,探出头贴贴安谨言的脸,安谨言温柔地摸摸它的头,打开了第二张纸条。ъitv “不管你有没有缺点,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安谨言凤眼中温柔流转,小雨真的是一个很好搭档。 第二日,安谨言听到远处传来小玉的脚步声时,便等在门内。 小玉刚要伸手敲门,门再次打开。 小玉红红的脸蛋,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讶:“小安公公,你要出去吗?” 安谨言看着小玉满是疑问的鹿眼,回道:“在等你。” “哦哦,这是今天的早食,有你最爱吃的腌渍菜。”小玉以为安谨言在等早食,连忙把食盒递过去。 安谨言结果小玉递过来的食盒,脸上挂着笑意,“以后,不用给我送饭了。” “好。啊?”小玉脸蛋上的红色突然就蔓延到了耳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安谨言看小玉有些着急,赶忙解释:“我在外面寻了个住处,以后就不在宫里住了。” 她看到小玉的眼睛里焦急中掺杂了一丝期待:“可是,可是管事说过你会一直在宫里住着,让我照顾好你的一日三餐。我要跟着你一起出去住吗?” 她想了想,师父肯定是托人照顾她,如果没有交代就离宫,也不好。便笑眯眯地对小玉说:“我搬到全盛斋附近住着,你可以来看我。” 她把住处透露给小玉,师父托的人会知道,以后也方便师父找她。 “哦,那我回去问问管事。”说完这一句,又小心翼翼看了眼安谨言,“小安公公,你是自己去外面住吗? 安谨言心里一颤,宫内寂寥,太监宫女对食之事,她也碰到过,小玉不会对自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要不要让小玉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呢? 她有孕的事情,月份再大些,肯定是瞒不住的,也需要有人照顾。小玉可靠吗? 最后,安谨言决定让小雨调查调查小玉,再说。 安谨言想到这,挂着笑低头对小玉轻声说,“爷自己住。” 小玉红着脸低着头,匆匆告别了安谨言,回尚食局去了。 安谨言摇摇头,小玉太不经逗。 与此同时,凌晨回到锦绣书局奋笔疾书一夜的安慎行,转着僵硬的脖子,走出了书局。 江锦书:“安大哥,决定了吗?” 安慎行把手里的物证揣到口袋里,“嗯。” “书局这边你放心,不过你的上司…” 安慎行抬头看着破晓的天空,“但行好事,只问对错,不计得失。” 江锦书第一次看到从来都温文尔雅的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孤注一掷。 江锦书对着他点点头。 安慎行一路向着太极殿走去,路上被一位同僚叫住:“安常侍,有一位荣娘子找您说几句话,在那边。” 安慎行微微颔首,左手暗暗抓紧了口袋,向着这人指的巷子走去,他现在任右散骑常侍,官场上的同僚都喊他一声安常侍。 安慎行的右边袖子,下端空荡荡,清晨的风吹着摇摆着,像一面战场上的旗帜。 巷子里等的人是乐家的长房孙女,乐荣荣。 “叔叔,给您请安。”小娘子微微福了福,一身胭脂色襦裙,外边罩着喜鹊登枝的披风,一双凤眼里含着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安慎行的脚步应声停下,“请安?” 他一声讥笑,如乍暖的春日里忽然飘了雪粒子:“你以前可是从来都是让我给你请安,我也担不起小娘子这一声叔叔,如果没有记错,你一贯都是勾勾手指,自有人替你唤过来。” 乐荣荣依旧笑脸相迎,往前走几步,又对着他福了福:“叔叔大人不记小人过,谁还没有个童言无忌,年少轻狂的时候。叔叔这样温柔敦厚以德报怨的人想来是不记仇的。” “是吗?你怎么确定我不记你家的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安慎行左手摸了下空荡荡的右臂,“乐家还真是将虚伪、阴险一代代地流传下来。” 乐荣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安慎行,别给脸不要脸。”她拢了拢披风,接着说:“人要审时度势,借坡下驴,更要懂得吃一堑长一智。不要总想着以小博大,以卵击石。” “这些话,留给你自己。我就不奉陪了。” 乐荣荣觉得这人固执得有些好笑,盯着他的右手,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自己再吃一遍吃过的苦。谁不知道糖好吃,多甜呀。” 安慎行轻声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你何必在这多费口舌,直接动手不好?” 乐荣荣有些意外,依旧不能落了气势:“你这是一定要与乐家作对了?” 安慎行一双杏眼对上她的凤眸,从容不迫地说:“当年的安家姐弟已经死了。” 乐荣荣重重哼了一声:“好,那我等着看看现在的安慎行,能玩出什么花样。” 安慎行转身,走出两步后,声音传来:“说到审时度势,乐家如今逐渐式微,你知道原因吗?” 乐荣荣看着安慎行的背影,没有掩饰脸色的苍白。 姑奶奶主攻医术,爷爷主攻毒术,毒术上不得明面,姑奶奶与人私奔后,乐家医界的份额很快被几大世家瓜分。 爷爷年迈,父亲这一辈,姐弟三人,姑姑嫁到唐家指望不上,二叔早逝留下二婶和堂妹母女俩,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但父亲不务正业,风流成性。偌大的乐家现在只靠她一个小娘子苦苦支撑。 将来爷爷一旦离世,她到年纪再嫁出去,乐家不仅是式微,很快就淹没在长安城的权贵中。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辰已到。”留下一句话,安慎行大步离开。 乐家乐贤德与乐贤慧,一个主攻毒术,一个主攻医术。乐贤慧年轻时与人私奔,乐家医术逐渐凋零,乐贤德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乐贤惠和家传医术。 乐贤德找到乐贤慧时,恰逢乐贤慧夫妻突然身亡,只剩安慎薇、安慎行姐弟俩,孤苦无依。 第32章 玄武汤 乐贤德顾念姐弟无人照顾,便将二人带回长安城乐家,那时,姐姐安慎薇十四岁,弟弟安慎行只有十二岁。 一年后,便传出安慎薇与人私通怀孕,因年纪尚小产子时血崩而亡,至于传言是真是假,诞下的一子是否成活,成了乐家一句都提不得的丑闻。 同一年安慎行与人打架斗殴被砍了手足,坠入山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一只手证明安氏兄妹曾经到过乐家。 乐荣荣看着走出巷子口的安慎行,眼神淬满了毒,“北管事。” 八字胡的精瘦男人连忙从一旁巷子的暗处出来,毕恭毕敬地对着乐荣荣答:“在。” 乐荣荣的眼里已经恢复了虚假的笑意,边走边说:“通知他们按计划行事。” “是。”北管事亦步亦趋跟在乐荣荣身后两步远。 乐荣荣走出巷子口,与一个背满包裹的小公子装了个满怀,被身后的北管事扶住,一双凤眼压不住怒火,抬头看到了另一双凤眼。 小公子白净小脸,唇红齿白,圆滚滚的身体上挂着几个满满的包袱。 乐荣荣顿觉白瞎这副漂亮的丹凤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安谨言愣在原地,眼底一丝光在流转,腹部传来一阵胎动,她放下包袱,吃了三颗药丸,冬月的风灌进巷子口,有些缥缈稚嫩的声音飘在半空中,隔着风声、枯叶摇摆的声音,似有若无。 “狐狸崽子,再用这双眼看我,我就让人把它们挖出来。”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不准偷看医书。” “乖乖地做个傻子就好。” “老头子问你什么,都不准回答。” “不准给他饭吃。” …… 纷繁错杂的声音在脑袋里横冲直撞,不是耳朵听到的真实声音。 安谨言握着包袱的手指渐渐放松,昏昏沉沉地继续往前走,这是什么声音?说话的是谁?从哪里出来的? 正在神游的安谨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包裹从手里快要掉落时,一只手抓住包裹,重新递给她:“你没事?” 安谨言闭上眼睛,晃晃脑袋,眼睛里的焦点聚集,看向声音来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是你?” 安慎行看着眼前这个小公子,是前几天救过他的那人。 安谨言把包袱往肩上一搭,脸上挂上标致的笑容:“谢谢爷。” 安慎行本就是温文尔雅的性子,看到恩人,眼里盛满笑意,如冬日的暖炉般舒服又温暖:“不谢。” 不等安慎行询问她的姓甚名谁,安谨言便背着包袱匆匆离开。他抬头看看时辰,加快脚步往太极殿赶去。 此时,茶馆里都接收了新的话本,不仅不要钱,还给银子让说书人从接到话本就开始说。 南曲几位小管事,串通一气,欺上瞒下,逼良为娼,利用南曲便利,为一己私欲,逼迫多名小娘子、小公子。南曲总管事通幽,治下不严,自愿请罚,已经将犯法的管事押送至刑部,对于受到逼迫的受害人家人,南曲会给予赔偿,也会全力配合刑部监察。 更是将通幽的事迹写了五出话本,将南曲一个朱唇万人尝的总管事,说成了巾帼不让须眉救人于水火的女英雄。 早朝,安慎行将欢武的物证呈上,谏言主上严查南曲身后的乐家。让他想不到的是一些乐家的从官人员,全都复议他的物证,并呈上了南曲通幽治理南曲的物证。 太极殿上站着的,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去过南曲?一时间朝堂上比茶馆里争论得还要热闹。 少数官员上表乐家的产业,焉能以不知者无罪为托辞。 大部分官员争辩,总管事都被蒙在鼓里,世家怎么会处处查无遗漏,再说有错后能迅速处理,以防更多人受害,乐家不惜搭上名声也秉公处理,实为难得。 “呸!一群道貌岸然,还秉公处理,我看是南曲的欢吟香闻多了,都变成软骨头了。” 唐府,霍玉听到今天太极殿上的争论,口无遮拦地破口大骂。 他又瞧瞧床上歪着的唐钊,无奈地摇头。 “哎呀呀,我的钊爷,你不吃饭,喝点汤也行呀,看这鸡汤是爷吩咐小厨房煨了一整夜,最是养人。” 唐钊清晨才睡着,这时被他从睡梦中吵醒,脸色不好,桃花眼里一片雾霭,瞥了一眼霍玉,把脸转向了一侧。 唐影进门,把一个汤罐放在圆桌上,单手打开罐子,一阵浓香飘来。 唐钊闻到味道,俊脸一下转过来,眼睛里雾霭散尽,带着冷意:“玄武汤?” “是的,爷。”唐影单手盛汤,满脸的胡子都挡不住一脸的邀功,“爷爷听说爷昨晚受惊,特意早早熬了两个时辰,还加了安神的药材,说这汤最是滋补。我早上去拿汤时,尝过了,香而不腻,肯定符合爷的口味。” 他就尝了一小勺,还被爷爷追着打了一拐杖,爷爷说都怪他本事不到家,老是让爷受苦。 自从爷让他做了贴身侍卫,教了他一身功夫。爷爷和妹妹就把唐钊看得比他还要亲,这两次爷受伤,都被爷爷好一顿教训,说他白练了一身腱子肉,保护不好唐爷,妹妹也好久不理他了,上次送回去的扇坠好不容易哄好了妹妹,这次妹妹又不理他了。 他之前一拳可以打倒一头牛,他怀疑他的力气变小了。 嗯,以后一定要好好补补。 “把那只王八炖了?”唐钊的声音都清冷了三分。 唐影开口,“没没没,是爷爷去菜市场买的。” 唐钊又恢复了蔫蔫的样子,撑起身子,半倚在床头,把被子盖到胸口。好一副慵懒美人图,“爷爷的心意,盛一碗来。” “爷,小心烫。” 喝了两口,门口走进来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公公。 “给王爷请安、请霍爷安。” 唐钊将手中的碗递给唐影,开口问:“白公公何事?” 白公公拱手回道:“主上听闻唐爷丢了扇坠,还被恶人伤到,特意赏了两件上好的羊脂玉扇坠,还有一些中药材。” “我这身子养不养也就这样了。”唐钊低声叹气,好一副梨花一枝带春雨。 白公公立马安慰,“王爷可要养好身体,主上担忧着呢。” 第33章 绣花枕头 唐钊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唐影。” 唐影放轻脚下,小步上前等自家爷安排。 “带公公去喝茶。”唐影上前带起的一阵风动,还是让自家爷低低地喘起来,“安排马车,一会送我去太极殿谢恩。” 唐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应酬,让唐影带公公退下了。 霍玉见太监出门,低声说:“哎呀呀,我的爷,主上身边的红人,也就你这么不给面子,说打发就打发了。” 唐钊撑着手臂躺下,就这一个动作又开始低喘,“久病之人,脾气怪异些,主上不会怪罪。” “那你还去谢恩干嘛?老老实实在府里躺着养病就行呗。”霍玉不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唐钊闭上了长长的睫毛,抬手搭在额头,鲜少有耐心地给霍玉解释,“不需去谢恩,主上就嘱咐了,没说,就要去。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biqμgètν “哎呀呀,钊爷很少对爷这么耐心。”霍玉走到门口看看天,“天上也没出两个太阳呀。” 霍玉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走到桌子旁,看到他带来的鸡汤,还有唐影带来的玄武汤。大咧咧坐下:“我尝尝这玄武汤到底比鸡汤好在哪里。” “滚出去喝,爷要休息。一会让史夷亭来陪我去太极殿。”唐钊翻身面向床里。 霍玉老老实实拎着两罐汤出去,又贴心地关上了门。 午后,太阳暖暖地照在只有枯枝的树梢上。史夷亭和唐钊出发赶往太极殿。 走到安上门,唐影刚要驾车进入皇城。 唐钊原本在车内闭着眼睛,哼着的秦王破阵曲的唐钊突然停了下来。 “唐影。” 唐影停车,单手撩起车帘:“爷,怎么了?” “去西市。” 今日天气暖和,午时刚过,西市已经人头攒动。 唐影推着唐钊走在西市,旁边还有异域长相的史夷亭,引来了周围人的频频侧目。 唐钊看着看向他的那些眼光,有惊讶,有疑惑,更多的是惊艳。突然一颤,他为什么要到西市来? 抬头看了一眼史夷亭,这人一脸风轻云淡,都怪这人拿走了自己最爱的扇坠,他是来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扇坠。 嗯,他只是心疼丢失的扇坠。 很快,他们走到了一个摊位前,还没等唐钊开口,唐影瓮声瓮气地问:“这不是安胖子的地界吗?” 以往卖扇坠的地处,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娘子占用着,正在编扇穗。小娘子闻声,抬头看到唐影一脸络腮胡,这人好讨厌开口就是找茬,便要赶人。 她看到唐影旁边站了一个身形欣长,眼窝深邃的小公子,立马捏着嗓子开口:“敢问公子,安胖子是哪位?小娘子已经在这地界好几日了。” 咳嗽声起,一张白皙无暇的脸映入眼前,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挺俏的鼻子在寒风中粉嫩嫩,薄唇不点而红,修长的脖子上喉结随着咳嗽滚动。如果不是这喉结,小娘子还以为是天仙下凡。 小娘子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唐钊的脸,手里的扇穗都散了。 唐钊抬手捂住嘴唇,轻咳了一阵,面上浮起一层淡粉,看了一眼唐影。 唐影接到他的眼神,回了小娘子:“卖扇坠的。” 小娘子赶忙站起身来,胡乱地整理了下身上的丝线,把耳边的碎发往耳后拢了拢,“扇穗扇坠都一样的,我编的扇穗在西市是数一数二的,公子瞧瞧。”说着便把几个颜色鲜艳的扇穗拿起来,往唐钊身边凑过去。 这种贵公子,肯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参加王公贵族的宴会,只要他戴上自家的扇穗,就是最好的宣传,再也不用大冷天在这西市挨冻。 唐影挡住了小娘子的动作。 小娘子立马对唐影一脸讨好:“爷,您看看,这配色,这样式,只要您家爷戴上,肯定迷倒整个长安城的小娘子。平时都是十两银子,一两卖给你怎么样?” 小娘子看后面两位主子模样的人,转头要离开。赶忙拉住唐影的胳膊:“十个开元通宝,就只要十个开元通宝,买两个,我再送一个给你,怎么样?”说完还一个劲地抛媚眼给他。 唐影心想,这小娘子的眼睛怎么还抽抽了?不会是赖子? “我家爷不带扇穗,也迷倒一片。”唐影不高兴地反驳这个小娘子。 唐钊听到他的话,嘴巴抖了抖,低声喝道:“还不走?” “是。”唐影转身要走。手突然被小娘子拉住。 “啊!”唐影痛得大叫一声,推开小娘子,转身离开。 小娘子撇了撇嘴:“这么大的块头,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捏了捏手,就疼得直跳脚” 唐影一脸痛苦地握着自己受伤的手腕:“” 安谨言此时刚回到太仓殿,今天只搬暗室那些肚垫就花了一上午时间,没空到处赚钱,真是白瞎了这冬日暖阳。 安谨言坐在太仓殿里的门前上,暗叹:“破家值万贯呀,平时还真没想到她短短几月有这么多家当。”早上吃了小玉送来的饭食,又去金光门喝了一碗羊汤,吃了四个羊肉包子,早已经消耗完了。 她走进殿里,双脚踩在凳子上,揽过一个白瓷罐子,伸出两个手指捏出一个糖渍梅子丢进嘴里,眼睛眯起来,“真好吃,以后住在全盛斋旁边,还可以去全盛斋做个伙计,想想就感觉太幸福了。” “小安公公。”三声敲门后,小玉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安谨言双手抱住肚子,从凳子上利落跳下来:“进来。” 她见小玉带着食盒进来,脸上挂上笑:“又送午食了?” 小玉圆滚滚的眼睛看到他的笑,慌张地乱瞟,看到桌子旁边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各式各样精致罐子、镶满宝石的异族酒杯、眼睛越睁越大。小安公公好喜欢漂亮的物件。 她的视线接触到看到各种绣样的漂亮荷包时,脸突然变红了,里面有一个是她用来装糖渍桂花的荷包:“我来碰碰运气,说不定你还没有搬出去。我还能帮上点忙。” 第34章 膏药 安谨言已经打开了食盒,一手端着一盅参鸡汤,一手捏着手撕鸡往嘴里送,抽空还贴着碗沿呼噜噜地吸着热腾腾什锦面片。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玉的红脸蛋,边吃边说:“麻烦小玉姑娘帮我包一下我的这些漂亮宝贝,细致活我干不来。” 一上午的倒腾,她明显感觉腰有些酸痛。小玉的出现真的是犹如神助。 小玉听到她的拜托,开始忙活起来。进进出出找了很多布条、稻草把她的宝贝都好好地打包起来。 安谨言吃饱喝足时,小玉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对她说:“小安公公。我跟管事说了以后不用送饭,今儿管事让我跟你说一下,太仓殿依旧给您留着,您随时可以回来住。您的一日三餐都交给我了,可以给你从宫里送,也可以给你现做,听你安排。” 小玉一股脑说完,小心翼翼看着安谨言的脸色。 安谨言看着她,一时想逗逗这个爱害羞脸红的小丫头:“哎呀,这是把你赏给我了吗?”biqμgètν 小玉一时目瞪口呆。 安谨言看她如遭雷击的样子,立马摆手解释:“逗你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今午后我把这些搬出去,其余的就先留在太仓殿。说不定哪天回来住住。” 她看小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又要逗人:“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想尚食局的饭菜了,要怎么告诉你呢?” 小玉果然边往回走边开始冥思苦想。 史夷亭推着唐钊缓缓前行,轮椅在青石板宫道上滚过,声音在寂静的皇城内传得格外的远。 “你,过来。” 安谨言把几个包袱抗在肩膀上,走出掖庭,便听到远处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刚要避开,便听到了唤他过去的声音。 安谨言把高高的包袱都抱在胸前,只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身体,跪在青石板上,只看到轮椅上一双皂靴从雪白的狐裘中露出来。 “你…”唐钊刚开口,一阵风吹过,开始低低地喘起来,狐裘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移了一下,露出了王爷服制的一角。 “给王爷请安。”嘶哑的声音传出来。 唐钊的眸中有一丝冷意,“抬起头来。” 安谨言心想让唐钊看到脸,就知道她是府里的杂务,以后这每月四两银子的好活计可就飞了。 史夷亭也十分好奇走上前,想要拿走她手里的包袱。 “给唐王爷请安,请史令史安。”主上跟前的内侍白公公匆匆赶来,正好挡在了安谨言面前。 “主上接到两位爷进宫的消息,立刻安排来接两位,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白公公笑着对他们拱手请罪,看到一旁跪着的太监,出声问。 “这小太监可是冲撞了二位爷?来人,赶紧把他拖下去。” 安谨言松了一口气,又保住了一份活计,配合地跟着人退了下去。 “你的人?”唐钊裹着狐裘,盯着离开的三人背影。 白公公一脸赔笑,“回王爷,安排他往宫外送些东西,没想到冲撞了两位爷,给两位爷请罪。” 唐钊看着眼前一脸笑容的内侍太监,问:“太仓殿那位?” 白公公低头掩下眼里的吃惊:“回王爷,那位我是不敢指使的。” 白公公没有明说不是太仓殿那位,这话的意思却让人听着是说不是那位太监。 唐钊眉头微挑:“走。” 两位太监将安谨言拉出几位爷的视线,拱手对她道了一声得罪了,便离开了。 安谨言抱着几个包袱,出了皇城,“以后还是少来宫内,唐钊怎么就开始注意一个小太监了呢?” 安谨言找个巷子口把包袱放下,拿出桂枝丸,犹豫了一下。 虽说这桂枝丸是活血化瘀之药,但是用量差之分厘谬之千里,少一钱便有安胎之效。 想到那天在巷子里脑海里虚幻的声音,给自己诊了下脉,皱着眉头把桂枝丸又塞回了口袋。 拾起包袱之际,正好看到巷子外头一辆花枝招展的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块头,揉揉屁股又龇牙咧嘴地捏捏手腕。 安谨言迅速放好包袱,换好衣服。 一盏茶后,她踢踢哒哒经过一辆花枝招展的马车。 唐影正在马车上晒着太阳活动自己的手腕,突然看到旁边经过的人,立马喊道:“哎,安胖子。呃…安小娘…呃…安公子。” 安谨言一脸惊讶地回头:“唐影,你怎么在这?” “我陪我家爷出来的,你在这干什么?”唐影自从知道安谨言是个小娘子,对安谨言十分满意,恨不得把自家爷打包送给安谨言。 “三三垆的老板娘这几天酿酒手腕疼,我给她送膏药去。” “是吗?哪个药堂的膏药,管用不?”唐影听到她说的话,两眼放光,安小娘子简直是仙女一样的存在,送药膏都能让他碰到了。 安谨言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你也知道我做的活计比较多,难免有磕碰,久病成医。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膏药,用着还不错,想着给老板娘送几贴。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唐影络腮胡下的嘴巴都张圆了,眸光里流出佩服的眼神:“安公子,你好厉害,怎么会嫌弃,收到的人肯定会很开心的。” 安谨言激动地握住唐影的手腕,一脸期待地问:“真的吗?” 只见唐影眼睛眯成一条缝,后槽牙紧咬:“疼!疼!疼!” 安谨言不动声色地探了探他的手腕,没有骨折,看他的反应,应该是骨头裂了。 “你手腕怎么了?”安谨言赶紧撒开手。 “哼,前几天碰到个贼人,教训了他几下。手腕受了点小伤。” 明明是行侠仗义的皇城飞燕,才不是贼人,安谨言有些不满意,想到那晚踢打他的几下,还有他的裤腰带,一脸关心:“如果你不嫌弃,膏药分给你几贴,你试试?” “怎么会嫌弃,多谢安公子。”唐影拱手致谢。 安谨言趁机把膏药呼在了他的手腕上。 唐影只感觉手腕先是一凉,抬头就看到手腕上的膏药,“安公子动作真麻利。” 第35章 金口玉言 “我要去三三垆了,这里还有两贴,你拿好。五日换一贴,三贴骨头都能长好。”安谨言算着唐钊差不多该出宫了,冲唐影挥挥手,离开了。 唐影盯着手腕上的膏药,喃喃自语,“有这么神奇吗?”手腕突然感觉一股暖流萦绕,如冰天雪地中烫好的美酒划过食道的醇厚暖和。 史夷亭推着唐钊来到车前。 唐钊进了马车放下车帘时,看了一眼唐影手上的膏药,不可察觉地转了转还在疼痛的脖颈。 史夷亭给唐钊盖上狐裘:“主上问你的意见,怎么不见你落井下石?” 唐钊听到这个措辞,白了他一眼。 “呵呵,这次拿不下乐家,我以为你会把欢家班和南曲这双乐家的左膀右臂卸了呢。”史夷亭没理会唐钊的白眼,继续说。 “百年世家,死而不僵。”唐钊说完,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如振翅欲飞的蝴蝶。biqμgètν 史夷亭不像霍玉那样好糊弄,轻声笑了一下:“刚才你说的那几句话,可是给主上上了眼药。最近南曲的生意可要萧条一阵子了。” 是呀,区区一个南曲,竟然让朝堂上半数以上的官员站出来维护。以主上多疑的性子,是南曲的都知迷人眼,还是欢吟香有问题?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时的浇浇水,就会在合适的时间,破土而出。 “查查太仓殿,怎么回事。” 史夷亭听到这里,想要拒绝,最后还是点头,“嗯。” 他想起刚才主上与唐钊两个不爱闲话的人,竟然因为一个小太监多说了几句话。 “朕听说,宫里的小太监冲撞了国舅爷?”虽然唐思已经故去多年,主上一直以国舅爷称呼唐钊。 唐钊神情不变,史夷亭却莫名的一怔。 唐钊低喘着答复,“没什么大碍。” “如果哪个有幸入了国舅爷的眼,一定跟朕说,朕安排他去贴身伺候。” 唐钊嘴角沁出一丝笑意,拱手:“谢主上,以后我跟主上讨人时,史令史可要作证。” 主上没想到一贯冷清的唐钊竟然顺势应下了,哈哈大笑:“朕自是金口玉言。” 刚才主上和唐爷这几句对话,让史夷亭云里雾里,既然唐钊拜托他查太仓殿,他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下。 史夷亭食指挑开帘子,看到还有一段距离才到唐府,低声说:“苗疆那边的人,快到长安了。虽说提前在长安铺垫了几年,唐府和韦府一直注意着。不知道能瞒多久。” 苗疆虽属于大兴朝,但偏居西南一隅,崇林叠嶂,几大世家一直无法深入探查,如果是苗疆的人走出来,就会成为所有世家的觊觎对象。 唐钊唇角下压,不屑一顾的:“怕什么,瞒不住就瞒不住,你的人,与我何干。” 史夷亭扶额,不知道唐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付出了这么多,现在手里的筹码也够了,还要维持阖家欢乐的戏码?”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更是不惜以他的身体为饵。 唐钊睁开眼睛,看不清迷雾后面的心境:“自是要踩着鼓点,好戏才好上演。” 史夷亭失笑,他们眼中的唐钊自小体弱多病,被唐家娇生惯养养着,十五岁后只能依靠轮椅行走。 他们一起长大的几个孩子,一个他,一个霍玉,一个霍三星,还有唐佑孄也算一个,整日称霸长安城,而唐钊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日头太晒不行,乌云密布不行,极少走出唐府大门。 就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西子。 十八岁时,自顾转着轮椅冲到太极殿,要求去西北与强悍的大漠国一战,不打胜仗誓不还朝。 太极殿上的文武百官被闻名长安城的娇娇儿掷地有声的话,羞得无地自容。 激得几大世家的公子,更是不服输的都要上战场。 史夷亭、霍玉、霍三星带着整个长安城的男儿热血沸腾,唐佑孄一个小娘子也带起了小娘子上战场的热潮。 恰是各个世家公子哥都争先为大兴朝而战,才让这次战争不管是粮草、军备还是后援,都空前绝后的及时支援。 唐家老太太哭肿了眼,哭散了一丝不苟的发型,宫里的唐思更是特意请旨回府,明面上奉主上命,褒扬少年壮志,回府声泪俱下地拦着小弟。 霍家拦不下两个儿郎,只能与唐家合力把霍三星和唐佑孄拦下。 “夷亭,玉儿,你们一定替姐姐把钊儿看好,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回来。”史夷亭到现在还记得唐思一手握着他一手握着霍玉,眼泪像一串串珍珠流过她洁白的脸颊。 史夷亭在马车里搓了搓手指,他唯一一次鼓起勇气,伸出拇指,为唐思擦了眼泪,脸颊软软,眼泪温热,烫到了他的心里。 就是那次战场,霍玉和唐钊消失了一天一夜,牧国与大兴朝前后夹击大漠国,大获全胜。 霍玉抱着昏迷的唐钊归来,霍玉只说是唐钊有勇有谋,说服了牧国也救了他。 自那以后,霍玉把唐钊宠成了祖宗,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打狗他绝不撵鸡。 史夷亭也有幸见识到了账外血肉横飞,账内歌舞升平,推杯换盏。主将的无奈,刑法的漏洞。 史夷亭眸光从回忆中逐渐清明,“这次上演杀鸡儆猴,还是盖棺定论?” 唐钊盯着史夷亭正在磋磨的拇指,眸光深沉:“我在你眼中还是好人?” 史夷亭手一顿,唐钊倒是把他看得透彻。 唐钊出战之前便嘱咐唐府,别无所求,不管生死,一定照看好他的花房。天山圣战回朝后,唐钊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后,第一个噩耗是长姐忧思过多,病重,随后去花房看了最爱的茉莉。 摆在花房最中心的茉莉花,用的是唐钊亲自拉坯烧制的陶瓷花盆,毫无生机。 唐府的下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很多,也多了几个半死不活的主子。 史夷亭记得那个瘦弱如玉的小公子,抚摸着干枯的花枝,“死了,还这么好看。”枯瘦的双手被干枯的花枝、粗糙的花盆磨出了透明的血泡,“为什么非要找死呢?” 史夷亭每每回想起当时唐钊那双桃花眼中迸发的恨意,脑后都无端发凉。他一直未曾看透过唐钊。 第36章 体味 “古人诚不欺我,歹竹出不了好笋,病贝育不了珍珠!” 史夷亭推着唐钊刚进唐府,就听到霍玉那极具特色的声音传来。两人都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轮椅行过青石板,房内破口大骂的声音停下,只见霍玉风一样冲出来,跑到两人身边,看看史夷亭又瞧瞧唐钊,问:“你俩回来了?有没有给乐家在主上那上上眼药?” 唐钊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史夷亭说道:“进去说。” 霍玉从史夷亭手中接过轮椅把手,自觉地推着唐钊。 进门后,霍玉把唐钊安顿好,搬过一张凳子,坐在他俩身边,不等他俩开口,就自顾自开始说:“这乐荣荣真是损到家了,这一手金蝉脱壳,不仅没有惹到一身骚,还成了大义灭亲公正不阿的典范。难怪我们家老爷子说,这小娘子一身本事一肚子心眼,可惜随了乐老爷子,心术不正。” 轮椅上盖着狐裘抱着糖渍白瓷罐,斜歪着的唐钊翻了下眼皮:“可惜?” 霍玉听到唐钊的疑问,一脸茫然,看向史夷亭。 只见史夷亭深邃的眼窝,泛点碎光,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如果乐荣荣心术正,你家老爷子,是不是准备让你娶回家镇宅?” 本来霍玉在说的是乐家又逃过一劫,怎么就扯到让他娶乐荣荣回家镇宅了?想到娶这么一个心思恶毒,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女人,霍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你俩怎么都这么淡定?难道早就知道乐家不会受损?” 唐钊白了霍玉一眼:“那么容易垮也配叫世家?” 史夷亭拍了拍霍玉的肩膀:“你也准备好,这次明面上乐家全身而退。坊间传闻和暗地里的流言也会让乐家难受一阵。” 霍玉盯着史夷亭,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说乐家的产业还是会动荡一下?” 说完这句话,只见霍玉猛的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捋着眉毛说:“哎呀呀,我得跟我舅舅说一声,把欢家班的小戏子能挖的全都挖过来。还有茶馆、南曲的小都知们哎呀呀幸福来得太突然。” 唐钊正在专心品尝口中的糖渍梅子,看到霍玉突然把那张阳刚的脸探到他面前。 “钊爷,你说这安慎行也是个愣头青,他跟乐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呀,怎么就敢在太极殿上一人直谏。这乐家没伤筋动骨,以乐家这行事作风,爷看他这次可是自身难保了。” 唐钊眼睛盯着眼前的脸,一时无话,只有嘴巴还在咀嚼。 霍玉被他盯得忍不住咕咚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爷分析得不对?” 唐钊左胳膊肘撑在扶手上,左手手背托住下巴,桃花眼尾微勾,挑了挑眉毛:“再靠近些。” 霍玉嘴唇紧抿,不自觉使劲往下压着,眉毛拧成个八字,眼睛瞪得圆圆的,快速地眨巴了十几下:“钊爷,咱们可是实打实的兄弟,你可不兴这么考验我。” 霍爷看着这一张比全长安城的小娘子漂亮百倍的脸,桃花眼里全是春意,再这么荡漾几次,真保不准自己晚节不保。 唐钊被他的话气的喘起来,白了他一眼:“想这么多,你家老爷子知道吗?” 霍玉看唐钊把霍家老爷子都搬出来,顶着一张大红脸,紧咬着后槽牙,闭着眼,慢慢地靠近些。 唐钊把抱着白瓷罐的右手伸出来,放在霍玉高挺鼻子前:“可有什么感觉?” “感觉?”霍玉重复了一遍,感觉无非触觉、味觉、听觉、视觉,现在自己闭着眼,也没接触到什么东西,也没听到什么特别的,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嗅,“有,一股甜甜的温温的味道。” “嗤~”史夷亭看着霍玉闭着眼睛皱着鼻子使劲闻唐钊的手,终于忍不住笑了。 唐钊立马收回手,霍玉睁开眼睛:“钊爷,刚才你让我闻的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让爷尝尝。” “记住这个味道,长期吃糖渍果子的人身上会留下这个味道。必须是蜂蜜腌渍的糖渍果子。长安城蜂蜜供应有限,你去查查,皇城飞燕身上就有这个味道。” 霍玉有些懊恼:“这蜂蜜都是二品以上大员和太极殿专供,极少数流向商行。让爷跑断腿也不一定查得到呀。” “查不查?” 霍玉一脸委屈看着唐钊:“小的当然愿意为钊爷效犬马之劳。长期接触糖渍果子的人,要么会制作,要么长期食用,也有可能两者兼有。真是一个大工程呀。” 说完突然意识到刚才他闻的是什么?现在房内的三人,只有唐钊年复一年的爱吃糖渍果子,所以刚才他闻了一个男人的体味。还要记住这个体味,要用这个体味去寻找另外一个有相同体味的人。 霍玉突然感觉,狗爷的称呼,真的被唐钊利用得彻底。 唐钊可不理会他想了什么,继续优哉游哉地享受着甜蜜的糖渍果子,只是这脖颈上的淤青还隐隐作痛。 “三位爷,厨房炖了鸡汤,先垫垫肚子。”唐影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门开了,唐影一手领着一个罐子,一手端了三套碗勺,进门放在桌子上。 史夷亭看着唐影利落的动作,咦了一声,霍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唐影,你这恢复力可以呀,这手腕今早上还握不住缰绳,现在这就好了?” 唐影给三位爷盛好鸡汤,站在桌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嘿嘿,贴了膏药贴。” “你们唐府的大夫医术见涨呀,一贴膏药就可以生肉接骨,怎么钊爷的病老不见好。”霍玉说着夸人的话,眼神里却是一脸的嫌弃。 “不是府里的大夫开的药,是安公子给的。”唐影边说边举着手腕让霍爷看,“刚贴上时冰冰凉凉的,一会就感觉像个火团子绕在了手腕上,就不疼了。” “哎呀呀,那个小胖子,还真是个宝贝。”霍玉配合地用手点点唐影的手腕,发现唐影是真的不疼了,还比了一个大拇指。“确实厉害。” “哼!”唐钊将盛着鸡汤的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第37章 梦 “爷,这鸡汤不合胃口?”唐影听到自家爷傲娇的声音,赶忙停下炫耀,跑到自家爷身边伺候。 唐钊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唐影手腕上的膏药,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一股怪味。” 唐影眼睛盯着鸡汤一脸疑惑地嘟囔,“不会,我明明尝过了,跟平时一个味道呀。”便要去尝自家爷碗里的鸡汤。 史夷亭把碗里的鸡汤喝完,放下碗勺,笑着对唐影说:“是不是你手腕上的膏药味道染到了碗上,你家爷对味道最是灵敏。” 唐影这才恍然大悟,爷这是看安小娘子送他膏药,心里不舒服了,在找茬。 安小娘子一直围着自家爷转,一心勾引自家爷,现在安小娘子给他送了膏药,却没有给自家爷送膏药,爷心里肯定是吃醋了。 唐影禁不住在心里又偷偷夸了自己一通,对自家爷简直了如指掌。上次安小娘子送他扇坠时,自家爷也是无缘无故地找茬发脾气。 “哎呀,上次的扇坠还没替爷搞定,不过这次的膏药可以先满足爷的小心思。”唐影心里偷偷嘀咕。 他想着自家爷傲娇惯了,等史夷亭和霍玉一离开,立马把手里的两贴膏药献宝一样捧到了自家爷面前。 “爷,这是安小娘子给的膏药,我给爷试过了,顶好用的。” 唐钊抬眼看着两贴黑乎乎的膏药,眉头微微皱了皱,“这是她给你的。” 这次唐影心思倒是转化得极快:“我这伤一贴就好了,安小娘子却给了三贴,她肯定是不好意思直接给爷。” 唐钊看着他,眼里有一丝疑惑。 唐影立马把自己的手腕放到自家爷眼前:“爷看,我不能骗爷的。” 唐钊看着他灵活的手腕,看来效果确实不错,最后点头说:“放那。” 唐影放下一贴,拿起一贴走到唐钊身后,“爷受伤的地方不好敷药,我给爷贴上,今晚能睡个好觉。” 唐钊伸手把肩头的青丝理到胸前,露出了莹白的后颈,青紫色的印记分外的显眼。 “嘶~”膏药贴到脖颈上的瞬间,唐钊低呼一声。 “爷,一会就热乎乎的,可舒服了。”唐影帮唐钊贴好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药效渗入肌肤,果然热乎乎的,十分舒适,唐钊歪在轮椅上,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梦中。 在梦中,唐钊只感觉浑身燥热,抱住了一具冰冷柔软的身体,指尖是光滑温润的触感,双唇不自觉地索取,眼睛半睁半闭间,恍惚看到这人唇下一颗嫣红的小痣,是他吗?再睁眼仔细看时,却见一双丹凤眼似怒似怨地看着他。biqμgètν 唐钊猛然惊醒,看了看双手紧握的白瓷罐,将它放到桌子上,走下轮椅,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低沉的天,不禁低声笑了起来:“一年就要过去了,唐三,快要落雪了?” 那个通身黑衣,面具挡住下半边脸,只漏着一双眼睛的男人,依旧从客厅东侧墙壁中显现的门中出来,快步走到唐钊面前,微微拱手:“是,主子。” “唐二还是没有消息?”唐钊的双手背在身后,食指轻轻叩动着。 “查到了线索,几个月前在西市出现过。不过他并没有跟兄弟们相认。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兄弟们便没有跟他接头。”唐三低头汇报着,他看到主子的食指停止了叩动,这表示主子对这个信息还是比较满意。 “尽快取得联系,我要亲自审问无忧。”唐钊说完便坐回了轮椅上。 唐三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暗室。 唐钊坐在轮椅上看着最后一抹夕阳落在脚下的地上,想起刚才的梦:“你会和女侍卫一样是故意接近我的吗?” 乐府最深处的堂屋里,夕阳的余晖正好照进来,一番时光静好。 乐荣荣在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爷爷。” “嗯。”乐荣荣得到回应后,推门进来。 乐贤德与乐贤惠兄妹两人,大哥主攻毒,小妹主攻医。一开始在济世堂救死扶伤,那几年恰逢改朝换代、战争频发,两兄妹短短几年便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也由最初的乐大哥和乐小妹,成了闻名的世家乐家。 而今,古稀之年的乐老爷子满头华发,精神头却很好。 看到乐荣荣,便问:“这次处理干净了?” 乐贤德自然指的是南曲逼良为娼的事。 “是的,爷爷。那几个小管事都已经封了口,不会再往乐家这边深挖了。” 乐贤德正在修剪一盆娇艳的花,手起剪动,一朵朵花落在盆中,最后只剩一朵大红色的花朵,孤单单地长在枝头。他看着盆里的落花,眼里全是狠厉:“做得干净些,不要存着妇人之仁。” 乐荣荣小心翼翼地点头称是。 乐家长女乐淑婷嫁入了唐家三房,长子乐承荫自小欺男霸女纨绔惯了,毫无掌家之能。乐贤德步入古稀之年后,一直教导长孙女乐荣荣管家,庆幸的是乐荣荣虽是小娘子,心思手腕却是一顶一的厉害,这几年,把乐家管得极好。 这次,是乐荣荣少有的疏忽。 从乐老爷子房内出来,乐荣荣并没有想在老宅逗留,刚要跨出院子时,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荣儿,吃过晚饭再走?”只见一风韵犹存的妇人从跨院走出来,轻声细语地询问。 这妇人是乐贤德二儿子乐承恩的夫人高寒梅,也是乐荣荣的二婶。自从二叔去世后便一直守寡至今,膝下有一女乐悠悠。 虽是寡妇,高寒梅却保养得极好,身材如二八佳人,性子柔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娇弱,格外地惹人怜爱。 乐荣荣的眼神里却尽是厌恶,冷淡地说:“不了。” 高寒梅扭着腰肢向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抬头便对上了乐荣荣冰冷的眼神:“二婶,以后衣衫不整就不要再踏出院子了。” 高寒梅惊慌失措地低头,便看到胸前凌乱的襦裙,伸手去挡。 乐荣荣嗤笑一声,转身离开。寒冬时节,一个失寡多年的半老徐娘,整日在这老宅子里,衣衫不整的乱晃真是碍眼。 北管事在乐府外的马车上候着,见乐荣荣出来,赶忙扶着荣娘子上车。 乐荣荣坐好后,北管事递上一只竹管:“荣娘子,里面是搜集到的皇城飞燕的全部资料。” 乐荣荣歪坐在马车上,盖上厚厚的狐裘,又伸手拿起茶喝了一口。抽出纸条,慢慢看起来。 “竟是个小娘子?” 北管事看着乐荣荣的脸色,陪笑道:“是呀,真想不到。” 乐荣荣逐字逐句地看下来,嘴角的笑渐渐地收住了:“这个水平的人,才有意思。” 把纸条扔给北管事,乐荣荣闭目养神。 皇城飞燕?她倒要折了燕子的翅膀,让这燕子飞不出皇城! 第38章 济世堂 冷雨温雪,初冬难得的暖日,这会开始阴沉沉地飘起了雪粒子。 安谨言第一天在新宅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她双脚蹲坐在凳子上,伸手拿过一块全盛斋点心,咬上一口,又续上一口冒着热气的桂花茉莉茶。眯着眼睛满足地喟叹一声:“舒坦。” “唧~唧~”雨燕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安谨言披上外套,打开门,雨燕不客气地飞进来落在了她肩头。 她拿出一些点心碎放在石凳上喂给雨燕,从雨燕脚上取出来它带来了新消息。 “南曲小管事背锅,南曲近期会不太平,欢家班受小波及,乐家没有伤到筋骨。乐家已经动用关系,把安慎行调离了右散骑常侍,不能再直达天听,现在负责谏言收集箱的看守。以乐荣荣的性格,下一步会盯上你。” 她突然单手握拳,重重锤了一下石凳。 “咔~嚓~” “唧~唧~” 月末安谨言的力量会无限放大,刚才看到消息,没有控制好怒气,石凳被她一拳砸裂,正在石凳上进食的雨燕扑棱着翅膀表达着不满。 “乐家简直太坏了。” 乐家做错了事,勇于谏言的安常侍却丢了官职,还要来惹她? “哼!就怕乐荣荣不来,来一次打一次,来两次打个来回。她要是来惹我,我就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安谨言一边用力咬着点心一边嘀咕。 “叩!叩!叩!”三声敲门。 安谨言拍了拍雨燕,看着雨燕飞走,跑去开门,这样长短一致的三声敲门,肯定是小玉来了。 开门果然看到小玉的头上、食盒上都覆着薄薄的雪。 “今天下雪,怎么还出宫来这了?”安谨言脸上挂着微笑,一手接过食盒,一边让小玉进来。 小玉圆圆的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很是喜庆:“管事说,今儿必须要给你温居。还有这月宫里的月例银子。” 小玉把月例银子交给安谨言,一边收拾桌上的点心和茶,一边问:“你这有厨房吗?” “嗯。”安谨言点头。 宅子里有一个忙里忙外的人,果然更有烟火气。 “吃糖渍桂花吗?” 安谨言喜欢糖渍果子,乖巧点头:“吃。” 小玉拿出漂亮的荷包,递给安谨言后,转身去厨房忙活。 很快,圆桌上就出现了四菜一汤,还有从宫里带出来的一壶三勒浆。 “要喝点吗?是总管让我带给你的。” 安谨言摇头。如果是别的酒,她肯定是要喝一些庆祝下,不过这三勒浆是真的不能喝。 小玉听着安谨言说她对三勒浆一沾即醉,有些目瞪口呆,三勒浆算是花酿酒,她偷偷喝过一杯,根本不醉人。圆圆的眼睛里全是不相信:“那别的花酿酒,可以喝吗?” 安谨言回答:“只有三勒浆里的陀得花一沾即醉,别的酒没事。” “那我下次给你带桂花酒。”小玉红扑扑的脸蛋多了几分宫里没有的鲜活,“我会酿酒的。” 安谨言凤眼笑成了月牙,拱手对小玉说:“小玉好厉害,什么都能学会,会做饭、会糖渍、会酿酒” 小玉听着安谨言夸奖她掌握的技能,圆圆的眼睛慢慢地变成了好看的月牙。 在这个飘雪的冬天,分外的美。 “唧~唧~”飞走的雨燕又落到了院中,安谨言开门去查看时,雨燕便飞进来,落到了小玉肩上。 雨燕的脚上并没有红绳也没有竹管,安谨言看小玉没有询问什么只是摸着雨燕,喂它吃点心和糖渍桂花,长舒一口气。 两人在这个初雪日子里,难得在宫外自由自在地吃了一顿温居饭。 从安谨言家离开后,小玉并没有立马回宫,而是去了附近的济世堂。 “小玉姐姐!”一群萝卜头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诉说着对她的想念。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后面大声呵斥这群孩子:“谁弄脏小玉姐姐的衣服,可就没有好吃的。” 小萝卜头们全都自觉后退了半步。 “奶奶,没事的。这是糖渍果子,大家分着吃。”安抚好小萝卜头们,小玉拿出一袋银子交给老人,“奶奶,天冷了,给大家添置些棉服。” “小玉呀,你也要给自己留一些积蓄,不要全都填到济世堂里。我们有手有脚会做活赚银子的,”老人满是沟壑的双手握住小玉的手,把银子颤巍巍地推回去。 “奶奶放心,这还有我做的几幅护膝,你们几位老人家用。”小玉把一个小包袱交给老人,“这次太晚了,我就不多待了,下次早些过来,给大家做好吃的饭菜。” “哎~多好的小娘子,你会有大福报的。”老人把手放在左胸口,说着最诚心的祝福。 小玉听着奶奶的祝福,害羞应着,“好的,承您吉言。” 刑部这边一个小厮带着笑,一路小跑到史夷亭面前:“史令史,按照您的指导,皇城飞燕除了开元通宝和放生池的线索,我们判断是他们还靠雨燕传递消息。” 史夷亭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可是截获了信息?” 那小厮擦了下满头的汗,故作神秘地低声说:“我们跟着雨燕查到了皇城飞燕的老巢。” 史夷亭强压住喜悦,问:“哪里?” “兴化坊。” 史夷亭长吸一口气,转身走回书案,双手握拳重重放在众多案卷上,肩头微微颤抖,慢慢呼出那口气,声音中带着无奈与压抑:“兴化坊。”顿了顿,终于又补充了一句,“那是爷的老巢。” 等待奖赏的小厮:“” 皇城飞燕,果然不好查。 折腾到半夜,史夷亭终于回到了兴化坊他的府邸。 管家赶忙提着灯笼迎了出来,“爷,回来了。” “嗯。以后晚了不用等爷。”史夷亭捏着眉心,一脸疲惫。刑部的营生就是这样没有个正点,整个府里没必要一起熬。 “哎,还给爷温着参汤,爷注意保养身子。”管家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爷,之前在府里待过一阵的那个小娘子,今儿天黑时来过一趟。” 史夷亭脚步停下,看着院子里被雪覆盖住的青松,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管家也停下脚步,赶忙回复:“倒是没有说什么事,留下了一个包袱。让门房转交给爷,我给爷放进房间了。” 史夷亭接过管家手里的灯笼:“知道了,你下去早点休息。” 第39章 石宝宝 史夷亭打开门便看到桌子上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包袱。 拆开包袱,上面一张叠得正正方方的信纸。 史夷亭展开信纸,横平竖直的字体,像用尺子量着写出来的一般。 “恩人: 冬日风寒,万望保重身体。 小雨奉上。” 史夷亭看着一板一眼的字迹和周正有力的语气,笑了。 抖开信纸下面的布料,原来是一副护膝,外面是黑色万字花纹,密密的针脚想来做的时候很用心。里面皮毛摸起来是獭兔毛。宫里冬日吃兔肉比较多,看来是平时留心准备的。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冬日的雪夜格外引人注意。 “谁?” 小厮准备敲门的手一顿:“爷,总管吩咐给您送过来的参汤。” “进来。”小厮得到应允,将参汤端进来,看到了桌上的护膝。 小石头跟了自家爷多年,自家爷不喜玩乐,小石头一直老实本分从不越矩多问。他向桌上多看了两眼,就听到自家爷打趣:“小石头胆子愈发大了,眼睛乱瞟什么?” 小石头知道自家爷现在心情不错,就应着说:“小的看爷这护膝的针脚,密密麻麻,着实是一手好绣工。爷再骑马办差,就不怕风寒着爷的腿了。是心悦爷的小娘子送的?” 自家爷这家世是长安城数得着的,长得更是一表人才,关键是凭自己一身本事,在刑部委以重任。长安城多少高门都把自家爷当做女婿首选,不过自家爷从来没有过一点花边新闻,看来是心有所属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还懂绣工了?”喝完了参汤,把勺放到碗里,推到小石头面前,示意他可以收走了:“还是个小丫头呢。” 史夷亭一晚好眠,而唐钊却被晚上雪粒子簌簌地落地声,吵得一晚上没睡好。 凌晨雪停了,天越来越冷,唐钊一天的时间大部分浑浑噩噩的提不起劲,天越冷,唐钊的精神头越弱了。 南曲梦字号-浮生梦中,小曲已经听了三首,肖家班的二当家已经面露不悦。 “再去看看,唐爷到哪里了?” 小厮躬身走上前:“唐府那边安排人来说,昨晚落雪降温,唐爷受了凉,身子正不舒坦,晚些时辰。” 唐钊的戏班虽说是长安城戏班的风向标,但他是玩票性质,大多时候自娱自乐,只有太极殿主上有这个面子,能请得动唐钊为宫里排上几出戏热闹热闹。唐钊这身子,主上也极少麻烦他,顶多让他举荐下能入耳的角儿。 肖家班是可以与薛家班、欢家班齐名的长安城三大戏班之一。这位二当家便是班主肖岭的亲弟弟,肖峰。 而立之年,身材匀称,样貌端正,肖峰这人一双识人的慧眼,做事老道狠辣,再加上风流至极,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 肖峰已经在这空等了两个时辰,风流之余透出一丝不耐烦:“唐爷,果真身娇肉贵。” “峰爷,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错。”肖峰身旁做了一位端庄大气的小娘子,给他缓缓地斟了一杯茶。 这个小娘子名唤石宝宝,是肖家班的角儿。一张鹅蛋脸,雍容华贵,端庄有礼又不失温婉。这样一张脸在媚态横生的戏曲界,自成一股风流,很是少见。而更让她无可替代的是她有一身又俊又飒的功夫,不仅可以饰演温婉大气的旦角,扮起一身正气匡扶社稷的生角同样叫好。 石宝宝加入肖家班不过两年,却已经是肖家班的台柱子。更是闻名长安城的戏曲界。 峰爷急躁的心被安抚下来,看到门外肖家班总管徘徊,起身出门。 “欢家班那几个谈成了?” 总管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晚了一步被霍玉接走送薛洋那了。” 欢武的事对欢家班影响比较大,欢家班比较有名气的角都被长安城的戏班子高高的价格和礼遇接走,一些名气欠缺些但自身功夫好的角也都待价而沽,开始接触别的戏班。薛家班和肖家班背靠世家,名声好,待遇髙,这两家戏班最近正是如火如荼地忙着招兵买马。 薛家班有霍玉这么一个称霸长安城的纨绔之首的外甥,确实可以在戏曲界横行。长安城四大世家之一的小二爷,哪里都给他五分面子,让霍玉横行霸道的更有资本。 肖峰想到看好的戏子被这人中途劫走,气得火冒三丈:“霍玉这个二傻子,爷早晚让他趴” 轮椅声传来,肖峰咬牙切齿的话咽了下去,他看着远处的来人,低声吩咐:“等回府再议。” 肖峰目光一直盯着唐钊的脸,等他走进,肖峰满脸堆笑,“唐爷久仰大名,闻名不如见面,里面请。” 唐影推着自家爷进了梦字号,看着肖峰盯着自家爷的眼神,感觉有点瘆人。侧身挡住那人的目光,给爷盖好狐裘,把爷喜欢的白瓷罐放在爷手上,实在没什么可以整理了,才不情愿地退到一边站好。 肖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唐影细致地伺候着唐钊,坐在了唐钊旁边的凳子上,“石宝宝,给唐爷添茶。” 石宝宝不卑不亢地向唐钊福了福,如葱的十指,拿起茶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落落大方,目不斜视,无半分勾引媚态。 唐钊肆意地歪在轮椅上,看着石宝宝端着茶杯,莲步轻移,头上的扶摇并无半分晃动。他眼里有些许赞赏,朱唇微启:“病中,不宜饮茶。” 石宝宝脚步停顿了一息,端着茶杯的双手微微用了用力,屈膝福了福,嘴角微扬,保持着体面的微笑退回了座位。 肖峰出声:“石宝宝是我肖家班的台柱子,既然得了唐爷的青眼,自然是全力配合唐爷。仪态刚才见到了,唐爷您看让她试首曲,您听听嗓音。” 临近新春,当今主上要唐钊选一台戏进宫热闹热闹。唐钊的旦角挑中了石宝宝。一是她的长相和气度,二是肖家班的名气最近不错。肖家班一听是要去太极殿要露脸,自然是全力配合,今天上赶着就把石宝宝带来给唐钊看,把唐钊恭维好了,再安排几个肖家班的角儿进去,也不是没可能。 唐钊并没有接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从手里的白瓷罐中拿出一颗糖渍梅子丢进嘴里,酸甜提神。 第40章 养了个小厨娘? 肖峰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唐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 唐钊眼神闪过一丝冷意,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爷跟霍玉的关系,没打听过?” 哟,这是要给霍玉找场子呀。 肖峰的笑重新回到了脸上,端坐在座位上,整理下澜袍,眼里全是戏谑:“哦?什么关系需要打听?” 风流倜傥中带着离经叛道的下流。这就是长安城人人口中形容的肖家班二当家。 “你说呢?”唐钊桃花眼里全是翻涌的墨色。 唐钊与霍玉的关系,不用打听,就会长腿跑进耳朵里。自然是青梅竹马、芳心暗许、颠鸾倒凤唐钊这样娇俏的长相与霍玉那一脸阳刚肖峰倒上两杯酒,递给唐钊一杯:“唐爷,太极殿上的戏,整个长安城找不到比石宝宝更合适的旦角,为了几句玩笑不值得。” 唐钊看着肖峰举着酒杯的手,“病中,不宜饮酒。”便对身侧的唐影使了一个眼神。 唐影接到自家爷的眼神,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恭敬地放到自家爷手中。 唐钊把银票放在桌子上,“这是车马费。” 唐影推着唐钊离开,连廊上是唐钊重重的喘息。肖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渐行渐远,转弯时,只见唐钊一手握拳轻轻捶打着胸口,白皙的脸颊因为喘息变得娇艳欲滴。 唐府的这位爷,果然比女人还要娇弱,怪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引得几大世家的公子哥争先恐后地上门献殷勤。 “峰爷。”石宝宝看着肖峰失神的目光,喊了一声。 肖峰嘴角邪魅一笑:“难怪见过唐钊一次,都念念不忘。” 还真是勾人心魂。 唐影推着唐钊出了浮生梦,就看到对面连廊一个高大健壮的粉袍公子左拥右抱两个都知,低头私语逗的怀中美人一个掩面含羞,一个粉锤轻砸。 霍玉在南曲醉生梦死,听到轮椅声,条件反射一般看向这边,手里捏着都知的小粉帕,一脸春意地喊:“钊爷~钊爷~” 唐钊眼皮翻了半翻,见他这副卖春的样子,丢给他一记白眼:“二傻子!” 霍玉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看到唐钊转身离去,感觉终究是错付了,拉过都知的小嫩手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拱到另一位都知的怀抱里:“快替爷看看,爷碎成渣渣的心还能不能拼起来。” 唐影推着自家爷经过霍玉,满脸的络腮胡都在掩饰颤抖的憋笑,霍爷果然很像一个二傻子但是自家爷护短得很,他可以说,别人不能说,刚才肖峰说霍玉,自家爷就不用肖家班的人了。 唐影突然有了自信,如果有一天他被人欺负了,自家爷肯定也会为他出头。 想到这里,唐影觉得自家爷真是一个实在的好人,虽然嘴巴说话刁钻,脾气大,心胸小,有洁癖,习惯娇惯,吃穿用度太讲究但是爷人美心善。 出了南曲,正巧碰到史夷亭的马车下朝回府。 车帘撩开,史夷亭难得地挑着眉毛一脸不可置信:“一大早来南曲?” 唐钊拢了拢狐裘:“有正事。” 史夷亭干脆胳膊撑在车窗,下巴靠在胳膊上:“办完正事了?” “没有。” 唐钊胸口有气,都怪二傻子,白白浪费上午时间,他想回家休息,示意唐影推他离开。 史夷亭有些不明所以,探出半个身子:“皇城飞燕又出现了,感兴趣吗?” 唐钊的轮椅停下来,裹了裹狐裘,转向史夷亭:“去你府上。”转头对唐影吩咐:“把那个二傻子洗干净带着。” 兴化坊。 雪后初晴,气温格外的低。街上的雪早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几只雀儿啄着墙阴处雪地上冒出头的枯草。 总管约莫着快要到自家爷下朝的时辰,打开府门,便看到了府门口跺脚的小娘子。 “小娘子,这大冷天的,快进来暖和暖和。” 小娘子圆圆的脸上红彤彤的,圆溜溜的眼睛里像初雪一样干净,看着总管害羞地摇摇头:“这是今年新酿的桂花酒,昨天下雪路滑,我怕打碎了可惜,今天送过来了。”说着把一大坛子费力地从墙边挪过来,又拿过一个小酒坛递给总管。 总管一脸受宠若惊接过小酒坛:“还有我的呀?真是谢小娘子挂怀。”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接过小娘子递过来的食盒:“小娘子,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进来等。” 她摇摇头:“我还要去济世堂,就不进去了。” 总管一脸慈爱地看着小玉的背影,多好的小娘子,心地善良、一手好厨艺,听小石头说绣工也不错,对人知冷知热。如果小娘子能常驻府里,对自家爷体贴照顾,多好。 太阳已经快升到巷子正上方时,两辆马车驶入了兴化坊。 “爷回来了。”总管自小看着几位爷一起长大,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唐钊和霍玉,拱手:“给唐爷、霍爷请安。” “哎呀呀,石总管这肚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大呀。”霍玉伸手拍了一下总管胖嘟嘟的肚子。 石总管笑眯眯的低声称是。看着三位爷的背影,霍爷依旧调皮好玩笑,只要有这位爷在,总少不了欢声笑语只是太风流多情,唐爷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稍微有些风吹便开始低低地喘息,自家爷身体健康,仪态端庄,如果再早早娶一位夫人过门生几个小公子,那就完美了。 石总管想到这,忙安排人把小玉小娘子送来的桂花酒和食盒给爷送去房间。 三位爷开门进去,便看到桌上摆着一个酒坛,一个食盒。霍玉掀开坛子,一股清新凛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好酒。 还在与唐钊低声交谈的史夷亭,便听到了霍玉的声音。 “钊爷,快来!快过来!” 史夷亭推着唐钊走向霍玉。“快看,亭爷家绝对养了小娘子,还是个小厨娘。” “养你个头!”史夷亭看着霍玉抱着酒坛子,东倒西歪地往这边跑,“小心别洒了。” 霍玉放慢步子,一边把酒坛晃晃,满屋飘满酒香,一侧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一脸八卦:“看,有酒有菜,如果今天咱俩不来,这小酒一喝,知心话一谈,冬日长夜漫漫,还不得发生点啥?” 史夷亭看着霍玉的眼神像看一个二傻子,把唐钊推到里面最暖和的位置,安顿好:“你以为爷像你一样,只脑子都长小娘子身上?” 霍玉笑得一脸淫荡,右手拇指捋着眉毛,左手挡住嘴巴,故作神秘地说:“别不承认了,爷是过来人,第一次被人撞破,害羞是正常的,老实交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41章 孤孤单单一个人 长安城勋贵世家的长辈,基本全是天天拿着史夷亭来教育小辈。年少有为,一身正气,洁身自好,未来可期,哼,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要沉沦在这温柔乡中。 史夷亭:“” 霍玉看着史夷亭还在故作镇定,把酒坛子放下,把食盒里精致的小菜摆出来:“看!看!看!你别说石总管最近变精致了,给你吃饭,还得弄个精致摆盘,这胭脂萝卜还要摆成梅花盛开。” 唐钊难得抬头看了一眼史夷亭。 史夷亭从霍玉手里抢过食盒,把小菜全部摆在桌子上:“做糖渍桂花被宫里贵人看中的那个小娘子,爷收留过她几天,还是个小丫头,别坏了人家名声。” 哎呀呀,霍玉记起来了,是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肤色黝黑,脸蛋和眼睛都圆圆的,见人就害羞的脸红。 唐钊也记起来了:“你一年前在都匀山,救过一次的那个?” 史夷亭点头。 霍玉终于停下了调笑。 都匀山有些特殊。 一年前唐钊失踪,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女侍卫小五。 小五是这几年唐钊唯一信任还破天荒带在身边的女侍卫。 最后是在都匀山找到了失踪的唐钊。 都匀山绵延几十里,史夷亭找到这里时,线索就断了。 那天入山打猎的小玉爷孙俩,爷爷被都匀山特有的三花蛇咬了,小玉采药时看到了山洞里昏迷的长得像仙人一样的唐钊,史夷亭半道救了小玉爷爷。阴差阳错,史夷亭把爷孙俩还有唐钊一起带出了都匀山。 而不久后,史夷亭在长安城的济世堂再次见到了一身狼狈的小玉。爷爷去世后,她便一路乞讨到了长安城,被济世堂收留,才没有饿死。 史夷亭把小玉带回了府里,当时霍玉还打趣,公正不阿的刑部大人,怎么对一个小丫头如此多加照顾? 史夷亭当时折扇一开,“爷自然是博爱,尽所能照顾每一位大兴百姓。” 博爱没看出来,霍玉一脸无可奈何:“亭爷,悠着点。百年世家的名声,可不能让你这么一个癖好毁于一旦。” 长安城的世家子弟,没有几个好人,玩得花,耍得开,济世堂在长安城这么多年,年年孤儿都不少,偏偏对一个小丫头动了博爱之心,要说没有私欲,霍玉第一个不信。 “既然送进宫了,就悠着点。主上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动的。”霍玉虽然玩世不恭,底线边界还是分得清清楚楚。 史夷亭倒上三杯酒:“闭嘴,爷心里有数。”看了一眼闭口不语的唐钊:“你这杯,温温再喝?” 唐钊精神蔫蔫的应着:“嗯。” 史夷亭吩咐上了温酒炉,真是个娇弱的仙。 “这几天连续两起案子,一件入室盗窃,一件拦路抢劫。” 唐钊盯着咕嘟咕嘟的酒壶:“跟皇城飞燕有关系?” 现场都留下了小娘子脚印,拦路抢劫报得皇城飞燕的名号。 “哼。”唐钊实在无语:“不是她。” 霍玉也凑了过来,听到唐钊语气很坚定地否认,便问,“钊爷你怎么这么肯定不是她?” 唐钊给了霍玉一个眼神,霍玉感觉唐钊在骂他二傻子,但是他没有证据。 史夷亭笑着说:“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判定是她,爷的刑部养的都是吃白饭的人。以皇城飞燕接任务的标准,她多少带着点侠者风范,不可能做这些不入流的勾当。即使接了这不入流的勾当,以她的功夫,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霍玉听着听着,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敢情这皇城飞燕接活,还挺上档次的。” 史夷亭没有理会霍玉,胳膊抱在胸前,右手摸着下巴,继续分析,“这么明显的栽赃,应该是想把她引出来,或者引刑部对付她。” “皇城飞燕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冤有头债有主,能得罪什么人?”霍玉实在不明白,工具人还能有这么多人惦记。 “如果只是简单的工具人,皇城飞燕不会如此引人注意。这几次的任务来看,她多少有些嫉恶如仇。触及到的利益就多了。”史夷亭分析到这里,与唐钊对视一眼。 唐钊随口说道:“发起任务的人,被任务的人,同行、官家。” 霍玉更加迷糊了,“哎呀呀,钊爷,你又不是刑部的,别劳心劳神了。” 唐钊将温好的酒放在鼻下,感受到馥郁的桂花香:“一而再的掳爷玩,总要逮住她。” “哎呀呀,钊爷还一如既往地记仇。” 仰头喝下一杯温酒,感受温暖的酒流过食道,落到胃里暖暖的:“蜂蜜的事查得怎么样?” “查案子爷不在行,这风花雪月、吃喝拉撒的事,爷还能查不出来?”说着掏出两张纸,一脸献宝地放到桌子上,“爷还做了标记。” 唐影也情不自禁向前一步,观赏下霍爷这几天的成果。一张纸是长安城内蜂蜜的流向,一张纸上是糖渍果子的长期顾客。 霍玉看上去不务正业,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咦?”唐影看着这两张纸,突然挠挠头说:“爷,安谨言是安公子的名字,我看到他买的糖渍果子比爷还要多。” 唐钊抬头看了唐影一眼,唐影识相地赶紧闭嘴。 唐影默默地退到一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安小娘子做了那么多份活计,难道全用来买糖渍果子了?难道这就是缘分天注定,安小娘子是不是打算先吃到一起,慢慢地攻占下自家爷?虽说自家爷不看重门第,但是安小娘子与自家爷除了都爱吃甜好像没有别的共同之处了,哎,安小娘子还需要努力呀。 “安胖子我单独查过,就是一个一心赚银子的落魄外乡人,刚到长安城时在济世堂住过一阵子,现在住的宅子是赁的,可以说只是个能遮风挡雨睡觉的地方,清清白白孤孤单单一个人。这份名单里面有些背景,会些功夫的人,爷做了标记,都有可能是皇城飞燕。爷分析,也许皇城飞燕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第42章 又被惦记了 济世堂,安谨言扛着一只羊进门时,小玉正在厨房忙碌。 “谁要尝一下,这个萝卜有没有熟?”小玉用汤勺从热汤翻滚的铁锅中用筷子捞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萝卜,笑眯眯地问围在她身边的小萝卜头们。 “我!”“我!”“我!”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举起小手。 “你们要吃小玉姐姐的萝卜,还是要吃小爷我带来的糖葫芦?”安谨言把羊放到案板上,把厨房的瓶瓶罐罐都震得东倒西歪。 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快被糖葫芦吸引过去,忽地一下便全都过去围着安谨言蹦蹦跳跳的讨糖葫芦。 安谨言给小萝卜头们分完糖葫芦,藏着一串在身后,走到小玉身边:“小玉,看来你的萝卜只有我可以尝了。” 小玉拿过一个碗,给安谨言盛了满满一碗排骨萝卜汤,“今天天气冷,快喝一碗热汤去去寒。” 安谨言接过热汤,把糖葫芦塞到小玉手中,脸上依旧是招牌微笑:“给你留的糖葫芦。” 小玉答应济世堂有空来给大家做菜加餐,今天早早便到济世堂忙活。 安谨言每月月初都会给济世堂送一些肉菜。安谨言看到谁都会面带微笑,但在济世堂,她整个人都是温润的,小玉可以感受到她对孩子和老人发自内心的爱与守望。 “小玉姑娘的厨艺真是太棒了。”安谨言双手抱着热乎乎的碗,蹲坐到石墩上,喝了一口萝卜汤,凤眼微眯:“舒坦。” 小玉吃着糖葫芦,打量着案板上的整只羊,圆滚滚的眼睛里发着亮亮的光:“这只羊好肥,你想怎么吃?” 安谨言十分相信小玉的厨艺:“你看着安排,你是大厨,听你的。” 果然看到小玉拉着安谨言走到案板前,开始规划:“现在天冷,两只羊腿可以风干起来。吃完饭,咱们剁些羊肉,今晚给老人孩子做一顿羊肉包子。” 安谨言看着小玉兴奋的样子,嘴角上扬,点头附和。 “骨头晚上可以让带着孩子们烤一下,顺便烤一些肉干,给孩子们平时解馋。”小玉说完看向安谨言时,发现安谨言正笑眯眯地盯着她,圆圆的红脸蛋像熟透的柿子。 安谨言好喜欢小玉这样一身烟火气的样子,那么充实而又知足。 整只羊全部料理完,已经到了月明星稀的亥时。安谨言带了一包烤好的羊肉干回到了宅子。 院子里,一只雨燕正在月光下的雪地里跳跃。 安谨言把肉干放到厨房的壁橱里后,开始读雨燕腿上拆下的纸条。 “有人打着皇城飞燕的名义,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有可能是为了引你出面,或者引官府注意我们。初步猜猜是我们最近干的几次任务的关联人员:唐钊、乐家或者想取代我们的人。” 安谨言从客厅博物架上,挑了一个漂亮的烟青色陶瓷罐,上面冰裂的瓷片,每到夜深人静时都会发出动人的开裂声音。安谨言现在住在了全盛斋旁边,她一次性把全盛斋所有的糖渍果子品种全部买了个全。又去西市淘了很多漂亮的瓷罐、琉璃罐,可以说现在全盛斋的糖渍果子都没有她宅子里的种类齐全。 她把小火炉点上,泡上一壶花茶,边吃边喝,她理想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她看着纸条,有些不开心,脸上标准的微笑都不见了。她接任务可是有很高的门槛,这人冒充她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太掉价了。 “别让小爷我逮到你,不然非要把你的门牙打掉两颗。”她皱眉看着小雨提供的几个关联人员,把唐钊划掉,在乐家上圈了一笔。安谨言其实只想简简单单地接任务、赚钱,安心待产等师父回来,顺便行侠仗义,为腹中的孩子积德。 安谨言传出去的雨燕很快回来了:“为什么排除唐钊?你最近已经搞晕他两次了,唐钊爱记仇的性子,不得不防。” 安谨言看着纸条,她不喜欢搞这个字,好像她干的不是正经人干的事。 她吃着糖渍果子,想了一盏茶的时间,嗦了嗦甜腻的手指,回了一句:“他人美心善。”大概觉得说服不了小雨,又加了一句:“他很照顾我的生意,上次还从我这里买了很多扇坠。唐钊是个好人。” 小雨看着安谨言幼稚又单纯的理由,觉得保护安谨言小雨有责,安谨言像一块洁白的手帕,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便拿五分回报。可是人心和人性,是最不能惯的东西,它们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雨燕很快又飞回来了,这次安谨言抓了一把藜麦洒在地上,犒劳一下深夜忙碌的小燕子。 “又有新的任务了。”安谨言刚展开纸条,便看到了新任务,她内心其实在思考避避风头,被人盯上总归不是好事。再继续展开“这次任务,跟唐钊有关。一千两。” 安谨言想到漂亮俊俏的娇弱唐钊,叹了一口气:“果然,人美是非多。你这娇弱的小模样到底有多少人惦记?” 上次掳他才五百两,短短一个月就涨到了一千两,这次是谁想掳他呢?又为了什么?安谨言倒着花茶,失神间,花茶溢出了茶杯。 安谨言收拾好桌面的水渍,皇城飞燕接任务,匡扶正义,一定帮到底,反之亦然,伤天害理的任务,宁可赔付十倍酬金,也要截胡。“探下对方真实身份,是何目的。” 深夜的长安城,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宵禁禁的是普通百姓人家,禁不住人的欲望。 “对方很谨慎,把跟随过去的人都甩开了,没有查到真实身份。至于是何目的,对方拒绝回答,同时任务酬金涨到了两千两。我们可以不接这个任务。” 安谨言凤眼中浮现了一丝凝重,这次掳人并不像第一次般小儿女情长,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那么娇滴滴的病西子,不仅被盯上了,对方还不计代价。 能摆脱小雨的追踪,可见是有一定的势力和能力,如果皇城飞燕不接,他也会去委托别人。 安谨言想到那么漂亮柔弱的唐钊被别人粗鲁地掳走,心里怪怪的胀胀的感觉。 第43章 风月赛马图 就好像她到西市去淘漂亮罐子时,一个琉璃罐差点被别人不小心撞碎时的感觉一样,她不舍得漂亮的物件被破坏。 唐钊也长得漂亮,她还要多看看他的脸,让肚子里的宝宝也长得漂漂亮亮的。 他不能出事。 可是如果完不成任务,就要十倍赔付,两千两的十倍 安谨言有点伤心地抚摸着漂亮的烟青色陶瓷罐:“这个宅子,我才刚开始住,难道就要赔出去了吗?” 喜欢漂亮的物件,果然需要雄厚的财力支持。 她要开足马力赚钱了,不然要把宝宝的肚兜都要赔出去了。 芙蓉园的子时赛马即将开始时,安谨言到了园子里。 “安胖子,你问别的赚钱的伙计?” \"对。\" “只要赚钱,什么都能干吗?” \"对。\" “做马童能行吗?” “好呀。”安谨言见过马童,不过是赛马后,牵着拔得头筹的马,摆些姿态,供纨绔子弟和风雅的读书人挥毫泼墨。 她在芙蓉园做活,见过别人当马童,除了姿势有些辣眼睛,偶尔有几个喝醉的客人提几个无理的要求活跃活跃场子,无伤大雅。 小主管仔细端详了一下安谨言的脸,看着与脸蛋实在不符的身材,有些为难地摸摸下巴:“你跟我来,让总管看一看,他那里通过了就可以了。” “你也别报太大的希望,你这个肥硕的肚子,总管不一样能相中。” 安谨言挂着标准的微笑,低头哈腰地对着小主管拱手道谢:“哎,多谢。” 总管很快就给了答复:“这几天天气冷,几个马童都得了风寒,让你捡了漏。今晚好好表现,你这张脸长得不错,就是身材需要管理管理,一晚上二十两,有赏钱也归你。” 安谨言听到一晚上可以拿二十两,之前做小厮才二两,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刚开始三三垆老板娘不直接介绍她做马童呢? 安谨言跟着小主管到了后面房间换衣服。一个娇媚的小公子倚在门口,盯着安谨言肥硕的肚子看了好久:“主管,这身材都能做马童?” 主管有些讪讪地应着:“你看他的长相还是挺不错的,这身材,就劳烦您一双妙手给打扮打扮了。” “哎,你第几次做马童?”小公子下巴点了点安谨言,半搭着眼皮问她。ъitv 安谨言老实地回答:“第一次。”马童不就是牵着拔得头筹的马,供客官们看一看,应该不需要经验。 小公子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瞥了小主管一眼,看得主管莫名其妙,转头对安谨言说:“到时候牵着马做什么姿势,听指令就行。第一次做,不要太紧张,都是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吃不了什么亏。” 安谨言听得一头雾水,做马童只要不被马尥蹶子踢了,还能吃什么亏。 安谨言不知道,子时之后,马童牵着骏马在文人墨客的笔下,会流传出各种春色无边的墨宝。有文化的流氓在宵禁之后的子夜里,才更可怕。 康庄厅里,唐钊歪在轮椅上,精神有些蔫蔫的,午食在史夷亭府上多吃了几杯酒,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晚上睡不着被霍玉连哄带骗地带到了芙蓉园看赛马,此时有些无聊:“赛完马,还不走?” 听得出唐爷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完毕。 霍玉靠坐在窗子旁边,伸着脖子,探出半个身子,两条剑眉挑得老高,一脸兴奋地说:“钊爷,今晚让你开开眼界,看看长安城的文人墨客癫狂起来多疯狂。” 唐钊眸光微抬:“能有多疯狂?” 霍玉看着他的话把史夷亭和唐钊的兴趣都勾起来了,也不卖关子了:“你们可知道,每年冬月,这芙蓉园便对文人墨客开放,为的就是让他们记录下拔得头筹的骏马的神采。” 唐钊听霍玉说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花样,开始闭目养神。史夷亭也看着霍玉无奈地摇头。 “哎呀呀,这文人墨客最是清高,可是几杯酒灌下去,几句奉承话一说。去年冬月便出了一幅风月赛马图。” 史夷亭抬了下眉毛,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风月赛马?” “对,本是马童牵着骏马游行,却被那文人画成了顽童戏马。衣冠楚楚的马童愣是让这帮酸臭秀才画得衣不蔽体,风情万种。” 唐钊握着白瓷罐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在跳动,他想起了那个午后的春梦。眼底墨色滚动,语气却漫不经心:“无聊。” 霍玉为了今晚让他俩来芙蓉园长长见识,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哄骗来,现在看着唐钊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怕这位爷一个性子提前走了,便开始好言哄着:“哎呀呀,小爷我是阅女无数,不过听说这次来的秀才,丹青笔墨极其有造诣,不管男女,那种欲语还休的勾人意境啧啧啧” 大庭广众之下,把高头大马与马童,作画,并做出一幅风情画,不亚于十级春药,有时候亲眼看到亲手摸到的,不如心里想的,梦里出现的更勾人。 “你说的这些,不感兴趣。”唐钊低低地喘了几声。 霍玉看钊爷还是没有提起兴致,拿出了杀手锏:“听说今晚的马童长得极其标致,打赏最高的客官还可以带回去一度春宵。” 史夷亭提起了兴致,开口说:“要不,看看?看下文人墨客澜袍下,能荒唐到什么地步。” 唐钊还没来得及回答。 “爷!爷~”一脸络腮胡的唐影,嘭的一下撞开门,伸着舌头,穿着粗气。 “哎呀呀,唐影,你这是被蛇追了吗?”霍玉有些吃惊地回头看着门里窜出来的唐影。 “我!我看到”唐影边喘边说:“安小公子” 唐影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唐钊白了他一眼:“闭嘴,把气喘匀了。” 唐影闭上嘴巴,用鼻子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从嘴巴里重重地呼出来,终于平复了心情:“安小公子,今晚要做马童。” 第44章 不要做马童 马童?风月?一夜春宵? 唐钊歪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坐直了,眼神里的不明情绪不断翻滚:“你说谁做今晚的马童?” 唐影挠挠后脑勺,一脸认真地说:“安公子。” 咔~嚓~唐钊手里的白瓷罐,出现了一道裂痕。 唐影呼吸的声音都压低下来,他悄悄地看了一眼自家爷的脸色,看到唐钊的眸光黑得要滴出墨。 一时间,芙蓉园的夜风都格外的有力量,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霍玉抬起右手拇指,捋着右边的眉毛,一边看着外面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虽然安胖子的身材是不太行,但是他那张脸确实长得挺漂亮,特别是那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真带劲只要有张脸,那帮秀才就能给他画出八块腹肌” 哐啷,唐钊手里的白瓷罐落到了地上。霍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史夷亭,这种事刑部只看戏?”唐钊盯着碎了一地的瓷罐,拿出一张帕子一根一根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附庸风雅罢了,何必上纲上线。”史夷亭深邃的眼窝里有一丝笑容。 唐钊的手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眼底却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怒火:“桂花酒不错,明天去宫里讨一坛。” 史夷亭眼神一怔,唐钊这是在拿小丫头威胁他?呵,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唐钊不理会史夷亭看来的眼神,自顾自推着轮椅出了康庄厅。 唐影有些搞不明白此时的情况,发怔的片刻,自家爷已经走远,赶忙小跑步跟上。 唐钊突然停下,转头看着赶来的唐影,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她,现在在哪里?” “在马场后面的倒座房里,那边是宝马候场区,马童也是在那里先打扮下,换一下芙蓉园准备好的衣服。爷”不等唐影说完,自家爷又转着轮椅走远了。 “爷~爷~我带爷去。” “安谨言!安胖子!”今天赛马刚赢了五百两银子的庄莲儿,远远看到安谨言跟着一个小管事进了马场后面的倒座房,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悄悄地跟了上去。 庄莲儿悄悄地打开窗户,正好看到小公子拿起一件胭脂色的薄纱澜袍,低声说了句,“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穿上?“ 看了看安谨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无奈地递给安谨言:”啧!啧!啧!你这个身材,也只有几件特别的澜袍能穿上。试试。” 庄莲儿目送小公子出门,刚要再喊安谨言,回头看到的是安谨言香肩微露,庄莲儿的声音顿在了喉咙里,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好嫩的皮肤” 安谨言听到窗边细微的声音,拉上肩头半脱的衣服,猛地转向窗口,眼神里压抑不住的冰冷。 庄莲儿的目光,现在正好落到安谨言漂亮的锁骨上,还能看到安谨言左侧锁骨下两指的地方有一个深褐色的疤,如开元通宝大小,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醒目。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红色的手编绳,下面坠着一个漂亮的骨哨。 安谨言看到趴在窗口的庄莲儿,伸手拢好了衣服:“庄莲儿,你怎么来了?” 庄莲儿看着安谨言整理好衣服,眼底的震惊还在摇晃:“安胖子,你脖子上戴的是”biqμgètν 安谨言把自己的澜袍扣好,走到窗前,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你今天又来下注了?” “嗯。”庄莲儿今天依旧是一副小公子打扮,把脸上特意涂得黄黄的,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她一脸好奇问安谨言:“你戴的那个首饰,样子好特别,是你卖的新物件吗?” 安谨言眸光轻微一颤,“不是。今天下注赢了多少?”她默默地继续转移话题。 “那是别人送你的礼物吗?”庄莲儿这次并没有被轻易地转移开话题,而是继续问那个骨哨。 安谨言脸上的笑容收起,她盯着庄莲儿的眼睛,直白地问:“你为什么对我的骨哨这么感兴趣?” 庄莲儿第一次见到面无表情地安谨言,原来整天笑嘻嘻的面具下面,是这样一副阴沉冰冷的脸。 庄莲儿心虚地移开目光,欲盖弥彰地四处看了一遍:“因为它很特别,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特别的首饰。” 安谨言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外面冷,进来,是我出生时就戴着的。” 庄莲儿听安谨言让他进来,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看到面无表情的安谨言,真的让她无所适从。进门后,庄莲儿又恢复了八卦的本色:“哎,我来是有正事要问你。” “嗯?”安谨言一脸迷茫地等着庄莲儿继续说下去。 “安谨言,你知道芙蓉园的马童是干什么的吗?你今晚真的要做马童吗?” “嗯,不做了。”安谨言看到透明的澜袍后,才从小公子的口中得知芙蓉园的马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已经让小公子转告主管,这个马童她不做了。 庄莲儿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幸亏你悬崖勒马。” 她上前拉住安谨言的手:“如果今晚你做了马童,明天你的脸就会火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虽然你是女扮男装,但是总归对名节不好,你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擦亮眼睛,我现在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了,以后我做你老大带你飞。” 安谨言好想跟庄莲儿说,她可以自己飞。 外面传来了重重地敲门声。 安谨言与庄莲儿俩人一脸奇怪地对视一下,难道是总管来催了吗?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 一阵低喘后,清冽的声音传来:“安谨言!没长耳朵?” 安谨言听出来了,是唐钊的声音。 安谨言跑到门前,把门打开,歪头看着莫名其妙生气的唐钊:“喊我有事吗?” 唐钊突然伸出葱白的双手,抓着安谨言的领口,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安谨言看着唐钊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突然放大到眼前的俊脸,一双桃花眼因为刚才的低喘有层层的雨幕,眼尾因为冬日的寒夜透出淡淡的粉色,挺拔的鼻头红红的,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汗,安谨言在这双桃花眼里看到了自己脸的倒影和一丝生气。 “你不要做马童。” 第45章 给爷揉揉 安谨言歪了下头,刚要回答,她已经决定不做马童了。 “你这么缺钱吗?” 安谨言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是这次任务做不好要赔两万两银子,这算缺钱吗?想到这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唐钊看着她点头,眼里的怒气压抑不住的翻滚,盯着她的脸,平息了好久。 握着她领口的双手,放松了一些,抬起右手,慢慢地扶上了她的侧脸。拇指在她唇下的那颗红色的小痣上快速地滑过。 安谨言有些不习惯被人摸脸,脑袋下意识地躲闪他的手掌。 他的右手落空的一瞬间,有些失神,语气软软地说:“我可以帮你。” 安谨言感觉他今晚有些莫名其妙,他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却像是透过她看向了另外一个人。此时的唐钊,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脆弱又柔软。 她突然就心软了,安谨言看着眼前破碎的唐钊,好像不让他摸到脸,就要哭出来一样。 她狠心地闭上眼,脑袋不再躲闪,就当做被济世堂的孩子们摸一下,闭上眼看不见唐钊让人心疼的样子,耳边的声音却更加清晰起来,她听到了他逐渐急促的呼吸。 唐钊看着闭着眼睛一脸防备的安谨言,握着她领口的手不自觉再收紧,眼神便看到了她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皮肤上醒目的红绳。 安谨言突然睁开眼睛,伸手快速捏住他的手,眼睛里漆黑一片,像是冬夜没有星月的海面,狂潮涌动冰冷又神秘:“你要干什么?” 唐钊看着突然被她抓住的手,手指因为她突然大力地握住变得苍白,他压抑不住地喘起来:“你你松手。” 安谨言刚才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的脖子上,她没有松手,她在等一个答案。 唐钊的手被越攥越紧,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疼疼手疼”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变成哼哼唧唧地娇喘。 安谨言手足无措地盯着被她大力攥住的手指,她像个江洋大盗,正在欺负一个娇花一般的娇俏娘子,而眼前的唐钊眉头轻蹙,眼里水光点点,欲哭无泪欲语还休。 安谨言赶忙甩开抓着他的手。 唐钊本来看赛马看得无聊,又着急赶来制止她做马童,现在手被她捏得生疼,看着安谨言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爷的手太疼了,你给爷揉揉。” 揉揉? 安谨言看着唐钊的手,原本发白的手指现在已经恢复了红润,手背处被她攥过的地方已经开始变得青紫。 她立马双手捧住他的手,学着哄孩子的样子,吹了吹,然后脸上挂起招牌笑容,轻轻地揉起来,“唐爷您受苦了,小的立马给您揉揉。” 庄莲儿在一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撇了撇嘴,安谨言这狗腿的语气,轻柔的动作,温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哄小娘子的小郎君。 唐影满脸的络腮胡子也挡不住他的好奇,看着自家爷一脸傲娇地让安谨言给他揉手,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你怎么用这么大的力气捏爷的手!” “那个”安谨言因为自责把头低得更低了些,“我下次注意。” 唐钊的手被安谨言嘟着嘴吹吹时,他就已经面红耳赤。 现在被安谨言轻轻地揉搓着手,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再听到安谨言说下次,注意,眼里像下过一场春雨湿漉漉的,转念一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开始低声喘息起来,还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安谨言腾出一只手,轻拍他的胸前,给他轻轻地顺气,渐渐地帮唐钊平静下来。 “你刚才想对我的脖子干什么?” 刚才的一阵咳喘,唐钊眉头升起了一阵密密的汗,耳尖、脸颊都是粉粉地,眼波流转瞥了一眼安谨言,“好奇。” 安谨言瞬间明白了他应该也是好奇自己戴的首饰。 “你缺钱,可以找我帮忙。” 安谨言揉着他的手,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唐钊没有等来安谨言的求助,心里憋闷,语气也变得不好:“你以为谁都可以做马童吗?你这身材就不合适,马童必须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才能让文人骚客争相画作。”说到这,想到那些人会把她这张脸画到各种情景里,赧然而怒:“反正你不行,你别再想了。” 长安城最娇气的公子哥,果然非唐钊莫属。病中多怪胎,这长安首贵,果然是脾气让人捉摸不透,解救不上。 安谨言继续认命地揉他手上的淤青:“哦。” 唐钊现在怒火中烧,整个长安城只有她独一份,让他费心费力地苦口婆心地说这么多话,竟然就一个哦,就完了? 唐钊现在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块抱着棉絮的生铁,坠的生疼又闷的难受。 “你” 唐钊说了一个你,长久的沉默。 安谨言等了好久,脑袋慢慢地歪向一侧,斜着眼睛偷瞄了一眼唐钊,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 唐钊有些恼羞成怒的内心腹诽了一阵子,不情不愿地说:“我的手一时半会好不了,你要随叫随到给我按摩。”看着一脸笑意的安谨言,唐钊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我付银子。” 明明是想帮人,从唐钊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别别扭扭。 安谨言听说有银子可以拿,知道唐钊虽然脾气古怪,人矫情,但是人美心善,她挂着微笑,眼里盛满整条银河一样闪耀地看着唐钊,“唐爷,你真的是人美心善。” 唐钊有些害羞地把头转向一侧,不敢与她对视,脸红却悄悄地爬上了耳尖,蔓延到了雪白的脖颈。 他肯定是病中太久,才频频对这个小娘子心软,他才不是大善人。 手上传来温凉的触感,像是白玉一般。通过指尖、掌心,像一股电流密密麻麻传进心脏里。搅得心脏麻酥酥,肿胀胀。 唐钊张口,声音带着一丝低哑:“手怎么这么凉?” 安谨言收回双手,来回搓了几遍,又夹到腋窝里暖和了一阵,再包裹住唐钊的手时,已经温热, 第46章 你要小心 安谨言微笑着回答唐钊,“有些冷,现在不凉了?” 唐钊喉结滚动,突然感觉一股热流从小腹直直窜上来,好渴。那年有一个小小的少年,也这样扬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拿着他的手搓热了,夹在腋下给他取暖。 他别开眼,声音更加嘶哑:“以后多穿些。” “嗯。”安谨言笑眯眯地看着他侧脸,轻轻地点头。想起最近有人出两千两银子掳他,斟酌了一会说:“晚上冷,以后你晚上别出门了。” “嗯?”他转过头来,有些迷茫地对上了她亮晶晶的眼睛。 她看了看旁边的唐影和庄莲儿,眼睛完成了小月牙,弯腰俯身,靠在他耳边,轻声说:“有很多坏人,专门晚上出来做坏事。你长得这么好看,更要小心。” 那个少年,曾经也踮起脚,抬头挺腰,靠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跟他说:“他们都是坏人,晚上他们对你的药做了坏事,你要小心。”说完,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皎洁的月亮。 而那一年,那个皎洁如月亮的少年,在斑驳的树影之中,湍急的河流永远地带走了他。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悄悄地靠近他的耳朵,呵气如兰地对他说你要小心。 唐钊感受着耳边声音传来时夹杂着的热气,微微侧头便看到了安谨言唇下那颗小小的红痣,想起那个入梦的午后,梦中少年柔软的唇。再往上看,她正用那双凤眼看着他,像那个少年一样有些急切。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要从喉间跳出来。 安谨言看到唐钊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莫名的干燥,伸出了小巧的舌头,舔了一下殷红的嘴唇,挂上了标准的微笑:“唐爷一定要记得呀,小的要走了。” 唐钊没有答应她,仍旧盯着她的嘴唇放空。 庄莲儿看着唐钊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低声对着安谨言说:“安胖子,走啦,走啦。” 安谨言快速跟上庄莲儿,两人一起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唐钊,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结伴离开。 唐影看着自家爷,保持一个姿势后,便没有了反应,有些无措地挠挠后脑勺。 “爷!” “爷!” 唐影的眉毛皱成一团,蹲坐在自家爷轮椅前面:“爷别吓唬我,爷你说句话,给个反应呀。” 唐影看着自家爷目光呆滞的样子,有些害怕,自家爷才二十三岁,不仅家世好,长相也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现在却像二傻子一样失魂落魄的,自家苦命的爷,难道活不过二十四岁的断言,要提前来了吗? 唐影伸出手掌,在唐钊的眼前晃了晃,自家爷还是没有反应。他心一横,伸出手指放在了自家爷的鼻子下,还有呼吸,又一咬牙一闭眼,伸头把耳朵贴到自家爷胸口。 “砰!砰!砰!”剧烈的心跳声传到唐影的耳朵里,接着是铮铮的呼吸声。唐影的耳朵被自家爷扭着推出了怀抱。 “爷的心跳太快了,太不正常,爷,你是心脏不舒服吗?”唐影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家爷突然变红的脸。 唐影伸手握拳压在左心房处,眼神里没有光,闭上眼睛,斜斜地歪在轮椅上大口喘着气。 唐影看到自家爷的样子,吓得连忙跳起来,往门外跑去。 庄莲儿拉着安谨言走出门后,突然拉着安谨言躲到了连廊的拐角处。 安谨言见她神神秘秘的,有些奇怪地看着庄莲儿,低声问:“怎么了?” 庄莲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安谨言:“你走路时要眼看六路耳听八方,刚才你没看到霍小爷拉着两小娘子进了隔壁房间,霍三星紧跟后面也进去了?” 安谨言离开唐钊后,一直在想唐钊手上的淤青,要不要给他配一贴膏药,放心地被庄莲儿拉着一直走,根本就没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庄莲儿扒着连廊,使劲侧着耳朵,妄图听到些八卦,有些可惜:“啧!啧!啧!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庄莲儿突然感觉身体一下失重,整个人被安谨言拎着,瞬间就到了隔壁房间的窗外。庄莲儿把声音压得极低:“安胖子,你的力气好大呀,你把我拎过来干嘛?” 安谨言脸色挂着笑,看着庄莲儿,一本正经地用手把窗纸抠开一个洞,同样压低声音:“你不是想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吗?在这里可以看到,不会被发现。” 庄莲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好奇加八卦一下,没成想被安谨言就这么安排好了。 她举起大拇指给安谨言做了一个大大的表扬,安谨言可真是一个宝贝,还是个纯情宝贝,万一霍家叔侄在里面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可不能污染了安谨言纯真的心灵,所以还是她自己牺牲一下,先探探里面是什么情况。 “你简直不可理喻,在芙蓉园都能勾三搭四。”霍三星看着霍玉搂着两个小娘子往隔壁房间,便急急地跟上来,生怕来晚了自家侄子伤了身子。 “哎呀呀,小叔叔,你哪只眼睛看我勾三搭四了?”霍玉看着眼前满脸正气的小叔叔,红着脸掐着腰怒目圆视。 霍三星软糯的声音带着愤怒:“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哼,你这样下去身子迟早被掏空,我要告诉大哥,让大哥严加管教一下你。”ъitv “哎呀呀,不要动不动就告状嘛,小叔叔,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问问这两个小娘子,我真不是勾三搭四。”霍玉一听霍三星要跟父亲告状,赶忙解释。 “霍爷,霍小爷是帮了我们的忙,我们要谢谢他。” “对呀,可是前几天的积雪,让路上滑得厉害,霍小爷才扶着我们姊妹俩。” 两个小娘子为霍玉解释。霍玉的眉头却紧皱着,伸出拇指捋着眉头:“哎呀呀,霍爷就霍爷,不要加上个小字,男人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他小。 “想不到,霍爷跟平时见的不太一样。”庄莲儿以为能看一出八卦,没想到却看到了霍爷的另外一面。 第47章 我家爷不行了 庄莲儿正想着,边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赶紧拉着安谨言再次躲到了连廊一侧。 “开门。”是贺仲磊的声音。 隔壁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来了?” 声音温柔缱绻。 “是我那同门师妹,她跟贺仲磊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庄莲儿看到自己崇拜的人进了自己师妹的门,没有难过,只有熊熊的八卦之火。ъitv 芙蓉园的夜间赛马,长安城权贵人家最爱的项目。唐佑孄避开了很多人,才进了这间房子里等着贺仲磊。 贺仲磊用力把门缝打开,挤身进去,伸手便把唐佑孄圈到了怀里。 唐佑孄今天穿了一身石榴色襦裙,头发梳的是斜云髻,仰着头,温柔地看着贺仲磊:“除夕的戏正在走戏,怎么有空约我? 贺仲磊把脸埋进唐佑孄的肩膀里,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唐佑孄吸入腹中:“孄孄,我好想你。” 唐佑孄听着他声音中的疲累,身体被他越圈越紧,她有些宠溺地回抱着他,手掌在他背后,轻轻地拍打着,“最近太累了吗?还顺利吗?” 贺仲磊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带着鼻音的呼唤:“孄孄。” 他没说他累,唐佑孄也没有再继续问,轻轻地回抱着他,回应着:“嗯。” “孄孄。”果然唱戏好听的人,喊一个人的名字,都可以喊得千回百转,勾人心肠。 “我在。”唐佑孄去伸手握他的手。 只听贺仲磊“嘶”的一声。 唐佑孄心底一颤,用力推开了贺仲磊的怀抱,低头,看到贺仲磊两只手腕乌青一圈,唐佑孄感觉心被揪起来:“这是怎么弄的?” 贺仲磊拉了拉袖口盖住乌青,“没事。” 唐佑孄又去拉他的手,想要仔细看看。 “别管它了,走戏总会有些小伤的。放心。”贺仲磊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唐佑孄从小喜爱功夫,她的力气并不小。她拉过贺仲磊的手腕,反复看了几遍,眉头紧蹙,抬头盯着贺仲磊:“我不喜欢你骗我,这乌青走戏受不了这种伤,是被绑的。” 她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贺仲磊无奈地看着她:“孄孄从来都这样聪明。”他撒娇一样抱住唐佑孄摇晃,眼里全是讨好,“我就是想创作些与众不同的戏曲动作,并不是故意瞒着你。” 贺仲磊知道什么表情最让唐佑孄招架不住,软软的道歉,柔柔的目光,适当的肢体接触,每次唐佑孄都对这样的他,哄的柔软得像一池春水。 唐佑孄眼里没有了责备,只有心疼:“这么严重,要多久才能消下去?” 贺仲磊把她的头抱紧在怀里,声音从头上传来,遥远又缥缈:“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贺仲磊刚开始为了出人头地,自创了很多戏曲动作,一不小心就会受伤,为了不让唐佑孄担惊受怕,贺仲磊慢慢地变得温和起来。 可是这次,他又急功近利了。唐佑孄又为他担心了。 隔壁颤抖的敲门声,打断了庄莲儿与安谨言的偷听。 “三爷,您在里面吗?” 霍三星很快就把门打开,看到唐影满脸的胡子都在颤抖。圆圆的眼睛里都是疑惑,问他:“唐影,你这是怎么了?” “我家爷,快不行了。”唐影说出来的这几个字都带着颤音,他亲眼看着自家爷先是目无焦距,怎么喊也没反应,然后两眼一闭歪在了轮椅上。 “先带我去看看。”霍三星抓着唐影的手开始跑向唐钊的房间。 霍三星看着轮椅上闭目的唐钊,一脸潮红,可以看到胸膛有轻微的起伏。 “唐钊!” 霍三星双手搭在唐钊的肩膀上,轻声喊他的名字。 唐钊的眼睛睁开,但是没有焦距。 “唐钊!” 霍三星把手掌在唐钊眼前晃了晃。 唐钊眼神慢慢地恢复了焦距:“霍三星?” 霍三星看着唐钊认出了自己,眼神也渐渐有神,不像唐影说的那么严重。 “唐钊,你深呼吸,我给你号一下脉。”霍三星拉过一个凳子,坐下,闭着眼睛给唐钊诊脉。 “那个药,你还在继续吃?”霍三星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无奈与疑惑。 “嗯。” “值得吗?”上次给唐钊的药,会让身体继续出现哮喘以及肺痨的症状,不仅伤肺,每逢大喜大悲,会伤及五脏六腑。长期吃下去,于人事方面会有极强的后遗症,会不举甚至不育。 霍三星不知道他来之前,唐钊经历了什么,以为是药的毒性已经积累到后遗症并发的阶段,正在斟酌如何用药,便听到唐钊问了他一个大家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会一直喜欢一个人吗?”唐钊一扫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霍三星。 霍三星正在揣摩用药,被这么一问,圆圆的脸蛋腾地一下就红了。 霍三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双手食指搅在一起,想了一盏茶的时间,抬头回看着唐钊,坚定地回答:“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从小就一直喜欢一个人,我刚才想了一下,以后也会只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小姑姑唐佑孄。” 唐钊重复了一下:“别人你不知道。” 本来唐钊钻进了一个死胡同出不来,现在听到霍三星的回答,又扯到了唐佑孄,眉头紧皱:“只是喜欢有什么用?” 霍三星没有回答,眼神里全是落寞。 唐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出息,你再不出手,我的小姑父就要旁人上位成功了。” 霍三星圆圆的脸蛋,瞬间苍白,眼神里全是挣扎,过了好久才低下头,轻声说:“可是她不喜欢我。” 唐钊桀骜的眼神回来了,“如果是我。”他轻哼一声,桃花眼里一片狠厉,“得不到心,也要把人绑在身边。”他摸了一下手背,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轮椅把手,压下了眼里汹涌的墨色,“强扭的瓜不管甜不甜总要尝尝,解解渴。” 一贯诗书礼仪的霍三星,看着眼前这个唯我独尊的唐钊,表情有些崩裂。 门被突然推开,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强扭什么瓜?” 第48章 是唐影的事 唐佑孄一手抓着裙摆,一手推门而入,看着轮椅上的唐钊一切如常,一脚踩在凳子上:“别教坏了三星。” 霍三星连忙收拾好被唐钊震碎的三观。好像是他做坏事被抓了现行,局促地站起来,“佑孄~” 唐佑孄看着慌张的霍三星,低声问:“别听钊儿胡说八道。” “啊,没有。”霍三星急忙摆手摇头:“我来给唐钊开几副新药方试试,给他调理调理,降降火。” 唐佑孄一脸狐疑地看看霍三星,又猛地回头盯着唐钊看上一眼。如果说此刻的唐佑孄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那霍三星就是一只露着肚皮软糯无害的小猫。 唐钊看到小姑姑眼神不善地瞪了他一眼,叉着腰问他:“你是不是又欺负霍三星了?” “呵~”唐钊看着她一副山大王的把式,竟然格外顺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我只是告诉他,生而为人,想要什么要知道争取,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唐钊看到霍三星的耳朵尖变得通红,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唐佑孄的脸色,摆手拼命解释:“佑孄,你别听唐爷瞎说,我只是在给他号脉。” 唐佑孄有些不相信地斜着眼看着霍三星,霍三星被看得有些手足无措时,听到门外传来一句调侃。 “哎呀呀,这不是名角贺仲磊吗,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 唐佑孄听到这句话,立马把踩着凳子的脚放下来,双手重叠摆放在身前,瞬间从山大王恢复成了皇城贵女的样子。 “哎呀呀,小姑姑也在呢?”霍玉进门看到端庄的唐佑孄,又看了看唐钊的脸色,大咧咧做到了霍三星旁边,“小叔叔,钊爷,什么情况?” 霍三星的眼神一直黏在唐佑孄身上,没有听到霍玉的问话。 唐佑孄看了一眼眼前的三个人,压低声音:“你们俩别带坏了霍三星。”接着转头对霍三星说:“你少听他们两个乱七八糟的说法,别被他们教坏了。我先走了。” 霍三星立马站起来,满脸通红地赶忙点头应下:“佑孄,你要要走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佑孄已经出了门,只听到她温柔地对门外的人说话:“要走了吗?” 霍三星眼里满是失望,收回了要迈出去送她的脚步,他知道能让唐佑孄这样温柔对待的只有贺仲磊。 霍玉看着霍三星现在这股怂劲,恨不得踹他一脚,伸出拇指捋了捋眉头:“哎呀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霍三星圆溜溜的眼睛瞪了霍玉一眼,显然是对霍玉这样不敬重长辈的调侃很不认同,接着回头对唐钊说:“那药还是先停一停,这几天也别回老宅了,我去给你重新开几服药,调理一下身体。” 他看着唐钊又开始愣愣地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嘱咐,对霍玉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了。 唐钊还在想霍玉刚才说的那一句“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他要搞明白,他对安谨言是因为那颗痣?是因为那个梦?还是什么别的情感? 他拧着眉头,歪在轮椅上的身子坐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霍玉受宠若惊,眉毛高高挑起来,一脸兴奋又很好奇:“哎呀呀,钊爷有何指教?” 唐钊桃花眼波滑过,两分怒气,三分戾气,五分不耐烦。霍玉赶忙收敛玩笑,正襟危坐:“问。爷一定认真回答。”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反正就是霍玉一脸严肃认真地盯着唐钊那副明艳的脸,唐钊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轮椅扶手,哒哒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中,格外的突兀。 唐钊的手指突然停止了敲打,轻飘飘的眼神看向霍玉,有气无力地开口:“我问你的这个问题,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霍玉内心狂喜后又有些惶恐,不会是要灭口的事情:“钊钊爷”霍玉看着他的那张漂亮的脸,咽了一下口水,“要不你找别人问问,爷不一定能为你解惑呀。” 唐钊白了霍玉一眼,拿起桌上的茶壶,动作优雅地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霍玉前面,自顾拿起一杯,润了下喉咙:“别怂,我不会灭口,是你拿手的问题。” 他看到霍玉颤颤巍巍地端起茶水,握在手里,长舒一口气,“你问。” 唐钊听到霍玉的回答,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慢慢地喝完一杯茶,漫不经心地说:“人会一直喜欢一个人吗?” 霍玉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攥紧,天呐,这么劲爆吗?钊爷的春天要来了吗?不对呀,钊爷喜欢的人不一直是那个少年吗? 唐钊看着霍玉脸上丰富的表情,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又解释道:“是唐影,他的事。” 霍玉有些无奈地听着唐钊这欲盖弥彰地解释,为了防止他杀人灭口,还是装作相信他的瞎话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是唐影的事,爷知道了。” 努力憋笑的霍玉表示,钊爷你说谁就是谁,谁让爷从小惯着你呢?自己宠出来的小傲娇自己受着呗。 唐钊很满意霍玉的反应,又蓄满了一杯茶,眉头紧皱,斟酌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想知道,他有没有可能突然从喜欢小娘子变成了喜欢小公子?” 啊?所以是唐影喜欢上了自家爷?还是唐钊对哪个小娘子动了心? 霍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拇指忍不住抬起来捋着斜飞入鬓的眉毛。颤抖的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如果周围出现特别优秀的人,或者受氛围影响,是有可能的。” 他说完,小心地观察唐钊的反应,只见唐钊眼神里更加迷茫,眉头和鼻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样能确定一下是真的变了喜欢的人?现在只是心里有些怀疑,怎么确定一下呢?”只见唐钊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后,身体前倾,望着他的眼神像是等待救赎的信徒。 第49章 她必须是我的 霍玉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丝自豪,平时他久经风月,没想到,不会有哪一段事情是白白经历的,总有一天这些经历和经验就成了他拥有的财富。 他挺了挺胸脯,一脸自信地问:“你和之前唐影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才让你发现,他有这样的问题吗?” 唐钊细细地想着最近的变化,想到哪里便说出来:“他会在一群人中只注意到那人。” 说到这,想起安谨言阳光下喝凉水时,嘴角流下的水滴,喉结滚动,“见她难过会想帮她。” 又想起那个午后的春梦,舔了舔嘴唇:“没见到时会”斟酌了下词语,“会想她。” 霍玉心里兴奋的哎呀呀的直叫唤,听到他描述得这么具体,不像是唐影那个大块头能说出来的话,唐钊这是转了心性,迷恋上小娘子了?真是喜大普奔,可是他周围没有出现小娘子呀? 霍玉看着你唐钊还沉浸在回忆中,小心翼翼地问:“拉拉小手,可以接受吗?” 霍玉看到唐钊的桃花眼里像一池春水起了波澜,“嗯。” “只跟她拉手,还是跟别人也可以拉手?” 他看到他的眼里升起了雾气,找不到真相,“没试过。” 唐钊想起她给他揉手时的触感,温柔地呼气,体贴的温手。别人哪有敢靠近他一步的,只有她屡次接近他,触碰他,弄伤他。 霍玉看着唐钊的反应,心里像是被小猫尾巴轻轻地扫过,勾起了兴趣。 到底是谁?竟然能让这病娇美人念念不忘,甚至极大可能已经拉过小手了,话就这么不经大脑的出来:“你跟她” 唐钊一个眼波掀起惊涛骇浪,打断了霍玉的求知欲,唤醒了他的求生欲:“唐影!我跟你说了是唐影” 霍玉有些后悔他的嘴巴比脑子,这位美人生气了可就不跟他说话了,唐影那个大块头如果能把这事讲给他家爷听,估计早被唐钊撵回家伺候爷爷了。 霍玉决定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先把唐钊哄舒坦,立马改口:“哎呀呀,对,唐影跟那人到了哪一步了?每天都想他吗?” “嗯。”唐钊很满意霍玉知错就改,懒懒地歪在轮椅上,单手支起下巴,“每天都想。” 唐钊托着下巴的手指轻轻点着那张白皙俊美额脸,好像在十五岁时,与那个少年出现过这样的感觉,每天会想到他,早上醒来会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睡?吃到可口的饭菜会想他会不会喜欢?见到雪会想跟他一起踏雪寻梅。 还没来得及确定,那是不是爱,人就死了。他知道,这么多年,他还是会想他,像一粒种子落在心里,慢慢长成了藤蔓,扎根在他心上。等他发现时,发现风吹过藤蔓时,心脏都会一丝丝地抽搐着疼。biqμgètν 霍玉已经确定,唐钊完了,他已经陷入情爱里了,霍玉清清嗓子,压低声音,大胆地问了一句:“心动吗?” 他眼神没有焦距,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只是喃喃道:“心动?那是什么?” 霍玉想着唐钊的个性,搜肠刮肚地找了几个词:“心里胀胀、喉咙干干的。”看了一下唐钊的反应,接着说:“对着那人,会想,我得不到,她也不能是别人的。” 唐钊的眸光震动了一下,有条不紊地收回了支着下巴的手,裹紧了狐裘,低低地喘息着,感受着心里的酸胀透过破裂的肺呼出来,“我困了。” 霍玉挠挠后脑勺,难道他形容得不够贴切,还是说得太直白,惹到这位病娇美人了。“今天累了?有问题,爷随时奉陪。” 霍玉推着唐钊出门,已经是后半夜,唐钊脸上满是疲倦,听着此时芙蓉园里还在高谈阔论,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烦。想要抬头寻找唐影时,看到了躲在连廊阴影处的安谨言。 安谨言对上唐钊的目光,拉着庄莲儿走过来。 “唐爷。” 唐钊抬眼看着迎面而来的人,脸上微笑着,仿佛一个小厮过来请安后,巴巴等着他的吩咐。 小娘子就应该鹅蛋脸,柳叶眉,圆溜溜的眼睛水灵灵,身材纤细修长,端庄大方温婉居家。 他看着眼前这位凤眼红唇,身材圆滚滚,天天挂着笑意,笑起来一脸讨好的小厮。怎么就突然对这样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有了兴趣?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很容易从兴趣中滋生。 唐钊感受着心跳声响彻整个胸腔,她是有问题的,身份有问题,目的也有问题,有了女侍卫背叛的前车之鉴,他不能轻举妄动,可是不妄动,这人却开始无处不在,在脑海里,在余光中,在梦中。 他心里只有霍玉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她必须是我的,我得不到,她也不能是别人的。” 唐钊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下意识喉结滚动,该死的又开始结巴:“你怎么怎么还在还在这里。” 安谨言脸色的笑很从容,“我还没做完活,不过,也快离开了。” 唐钊听到她的话,呼吸紧紧地开始喘起来,盯着她的眼神中有恨铁不成钢的失落。 安谨言有些看不懂,稍微想了一下解释道:“不是做马童。” 突然安谨言猛地向前,抱起轮椅上的唐钊,挪到了一侧。唐钊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柔软的贴贴,喉间有猩甜的味道。 原来是三个醉酒的文人跌跌撞撞地走过连廊,撞得连廊上的摆件东倒西歪。 安谨言看着三人走远,转头看到唐钊憋红的脸,想到上次他就不愿意被抱,这次肯定又生气了:“对不起,又抱了你。”她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双手作揖:“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事急从权。” 唐钊没有回答,他怕一张嘴,心脏会从喉间跳出来。刚才身体接触到的地方,都在全力发着热叫嚣着。 安谨言今晚第二次看到唐钊走神了,她感觉庄莲儿拽了拽她的衣袖。赶忙拱手:“唐爷,小的告退了。” 唐钊依旧没有回答。 她拉着庄莲儿走了,唐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棵藤蔓像是被她连根拔起,带着一起走了,只有心脏空落落地丝丝缕缕地疼着。 第50章 你是不是馋我身子 安谨言拉着庄莲儿走了一会,耳朵一动,听到了雨燕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安谨言松开庄莲儿的手,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笑对庄莲儿说:“已经挺晚了,你赶紧回家。” 她看到庄莲儿满眼不情愿,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雪,问她:“那你呢?” “芙蓉园的活计还没到做完,到时辰我也回去了。”看着庄莲儿依旧不舍的眼神,她伸手揉了揉庄莲儿的头发,安慰她:“安心啦。” 安谨言目送庄莲儿离开,抬眼看了下四周无人,循声找到雨燕,从雨燕的脚上结下了纸条:“明晚亥时,把人送到平康坊柳叶胡同最深处那栋宅子。” 安谨言紧紧地握住纸条,对方终于确定好了时间,凤眼满是凌厉,到底是谁要花这么多银子掳走唐钊呢? 想到今晚唐钊的两次失神,他的身体越来越弱了,这么个娇弱贵公子,半夜再被掳,又会大病一场,变憔悴了就不好看了。 安谨言决定要再去嘱咐下唐钊,明晚不要再到处跑了,被人惦记上的可怜人。 安谨言很快又遇到了唐钊,带着笑拱手道,“唐爷。” 唐钊苍白的脸藏在狐裘之下,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对于在芙蓉园再次遇到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嗯?” 安谨言看着他懒散的样子,应该是困乏了,她仔细看着唐钊如雕似刻的脸庞,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唐爷,明晚不要出门了。” 唐钊脸上浮起一丝兴趣,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让他不要出门,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为什么?” 安谨言有些苦恼,有人要掳他这样的理由是能说出来的吗?当然不能,皇城飞燕可是很信守规矩的。她想了想,只能想出一个理由:“下雪不冷,化雪冷。明天会很冷,唐爷多保重身子。” 唐钊眉头微蹙,她这是嫌弃他的身子太弱?没好气地说:“你管得太宽了。” 安谨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怔了一会,连忙又说:“外面有很多坏人,唐爷又长得如此出众。” 唐钊听到她的夸奖,胸脯剧烈起伏,低喘声又响起来,每次喘息都带着铮鸣声,赶忙从白瓷罐里捏起一颗糖渍梅子,才压下了喘息。 他有气无力地盖上罐子,他正是困的时候,原本没必要在这里与安谨言浪费口舌。可是他看到安谨言的那一刻,就随心地停了下来,听着她莫名其妙的“关怀”。 “安谨言。” 安谨言听到他喊出的名字,三个字阴阳顿挫,在寒冷的冬夜里,莫名的带着温暖。 她眨着亮晶晶的凤眼看着他,“唐爷?” “你是不是馋我的身子?” 唐钊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情不自禁地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不该问的,还没有确定好自己的心,就这样唐突地问出来,确实不应该。但是不问出来,唐钊的心里堵得难受,像是被困住的猛兽,横冲直撞地想要一个出口。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问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上习以为常的笑容也敛得一干二净,一脸惶恐地摆着双手。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唐爷,小的哪敢肖想您。” “我可以对天发誓。” 安谨言一句比一句诚恳地否认着。 唐钊感觉此时的心里的那头猛兽,更加狂躁了。 唐钊伸手捂住胸口,铮铮的呼吸声重重地从肺里出来,赶忙从白瓷罐里捏出一颗糖渍梅子扔进嘴里,把咳嗽压了下去。 他闭着眼睛,等心里的淤堵渐渐归于平静。 他决定不再跟安谨言说话了,他要把她晾起来,让她反思下她哪句话说得惹他不高兴了。 安谨言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唐钊,他这次依旧没回应她却没有直直地盯着她,而是直接闭着眼睛,嘴巴里咀嚼着糖渍梅子。 安谨言等了一阵,看着他吃梅子的样子,嘴巴里不自觉地疯狂地分泌口水,她以为唐钊不会再理她,要开口退下时。 “明天来唐府继续给爷按摩手。” 唐钊静静地闭着眼,靠在轮椅后背上。 安谨言在想唐钊是不是在考验她?刚问了她是不是馋他身子,接着安排这个按摩手的活计,虽然说唐钊手淤青确实有她的一部分责任。 “一天五两银子。”唐钊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安谨言一听五两银子,立马回答:“唐爷放心,小的按摩是专业的。” 五两银子呐,她做杂务一月才得了四两银子,有钱不赚脑子有病。 “明天早点来府里。” 安谨言抬头朝唐钊看过去,雪地应着月光如同温凉明亮,亮得让她晃了一下眼睛,唐钊,长得太妖孽了。 她抬手按在自己的右胸,那里怦怦直跳,却像是在一个深井里跳动,被困在深处,遥远又神秘。 她不再纠结胸口的感觉,眉眼弯弯,眼里全是喜悦回复:“好嘞。” 五两银子,她可以去西市把她看中的那个琉璃罐买下来,装上最爱的糖渍玫瑰肯定特别漂亮。看着唐钊在慢慢品味糖渍果子,她特别想念她宅子里的那些漂亮罐子,但是今晚的唐钊比那些罐子还要漂亮。 她趁着他闭眼时,要多看他几眼,这样宝宝就可以长得也这样漂亮了。对了,她还有到西市去买几张唐钊的画像,挂在床头,日日夜夜地看他的美貌。 在唐钊吞咽下糖渍梅子的那一刻,喉结滚动。安谨言甚至想把唐钊打包带回宅子,这样就可以看到一个温热通透的真人,如果每天都可以看着唐钊养养眼,那生活真是赛神仙了。 她悄悄叹了口气,她不能把唐钊打包回宅子,他太金贵了,他要养在漂亮的宅子里,奴仆成群地伺候他,她的府里家徒四壁,也没有丫鬟小厮。 “好看吗?” “嗯,好看。” 安谨言正在天马行空地放飞思绪,冷不丁听到唐钊问了一句,便直接回答了。 唐钊睁开桃花眼,因为熬夜,眼白上爬上了几根血丝。 “口是心非。”唐钊心底的野兽突然就被这三个字驯服了。 安谨言懊恼地挠挠头,心里想的是,完了,唐钊肯定认定了她就是图他美貌,馋他身子。他不会因为这个,把她当做一个心术不正的断袖?一天五两的银子,难道还没到手就要飞了? 第51章 又一次梦到她 安谨言还在想长安首贵的思维果然够跳跃,她轻易就被他套路了进去。 一个慵懒的哈欠传来,只见唐钊桃花眼里水汽氤氲,眼尾随着哈欠声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安谨言好想伸手给他擦去这滴钻石一样的泪。 她没敢上前帮他擦泪,唐钊脾气太古怪了,他一直讨厌别人触碰他,尤其现在还在防备她眼馋。想到这,她拱手对唐钊作揖:“唐爷,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 “嗯。”唐钊半阖着眼睛,现在的时辰已经是他可以熬夜的极限了。 安谨言还想再嘱咐下他,不要再这么晚还在外面,太不安全了。但是想到唐钊多思的性格,她再多说几句,唐钊肯定会误会她别有所图。 安谨言回到宅子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晚上安谨言做了一个没有头绪的梦,一会梦到唐钊被他偷回来,摆在了随处可见的床头。一会梦到唐钊眼底流下了成串的珍珠,她被那绝美的画面迷住,还不忘到处捡珍珠。一会又梦到,唐钊握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馋他的身子,她在梦中竟然承认了 安谨言被梦中大胆的自己,吓醒了。 唐钊一晚上也没有睡好。他满身疲惫地赶回唐府,以为能沾床即睡。没想到眼睛困乏到睁不开,脑子却格外的清醒,闭上眼睛全是安谨言盯着他发呆的样子,冰凉的手按摩他手的触感,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中还听到安谨言在他耳边说:他们都是坏人,你要小心。 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迷茫地听到一句:我就是馋你身子。身体一个激灵,猛然彻底地惊醒了。 天还是灰蒙蒙的,唐钊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青紫,轻碰一下。 “嘶”一股疼痛感袭来,这个安谨言上次随便一下就把唐影的手腕折断了,这次捏了一下他的手,就紫青了一大块。想到她为他吹吹揉手的画面,心里麻酥酥,想被一只手握住心脏抛向高空又始终落下的感觉。 他嘴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睡了两个时辰,现在的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望向门口,要从这里一直看到府门口,一会她就要来了。 唐钊听着外面鸡鸣的声音,眼里的春意瞬间凝结,他这是在做什么?又一次梦到了她。现在凌晨不睡觉在想她!不仅想她,还在期待见到她! 唐钊烦躁地起身,粗鲁地把被褥揉成一团,坐到轮椅上,“唐影。” 唐影正睡得酣甜,听到自家爷的声音,一个激灵,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破门而入:“爷!可是不舒服?” 唐钊看着眼前头发与络腮胡一样凌乱的唐影,只见他双眼睁得圆溜溜,眼中尽是关心和急切。 “今天,安谨言会来府里。你安排下,来了直接到爷这里。” 唐影看了一眼黑暗中端坐在轮椅上的自家爷。这个时辰,自家爷应该在床上,这身子这么折腾下去,是不准备要了吗?这么早的时辰,把他喊进来,就为了嘱咐一句早上有人来?自家爷这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爷,早上拜访的人,门口小厮会来报的。您要不要再睡会?” “嗯?”唐钊将尾音拉得长长的,像是在唐影的心上滑过一条蛇,让人瞬间脊背发凉。“你在教爷做事?” 这语气仿佛做了一个普度众生的重大决定,“她来给爷医手,爷自然要不能失了礼数。” 唐影捋了捋爆炸的头发和乱飞的胡子,礼数就礼数,这一脸荡漾的笑和宠溺的语气是什么回事?他怀疑自家爷最近与霍爷待的时间太长,被感染到了浪荡公子做派。 天大亮时,唐钊坐在戏台前,身边围着几个暖炉,目光却不在戏台上,而是支着下巴,侧着脸盯着影壁墙。 唐影看着自家爷维持一个姿势,好久都没有调换,担心他后颈处的淤青又复发了,低声叫了一声:“爷?” 一动不动。 “爷?”唐影加大了声量。 依旧不动如石。 唐影的大块头移动到了自家爷的眼前:“爷,您要不要喝点茶?活动活动脖子?” 唐钊红唇微启:“滚开。挡我前面干什么?” 唐影挠挠后脑勺,这明明是你右面,你前面戏台上都走了两遍戏了,也没见爷给一个眼神。 唐影顺着唐钊的目光看过去,影壁墙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身影。 哦~原来自家爷在等安小娘子,都要等成望夫石了。 唐钊看着从影壁后出现的人,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她来了,突然感觉府里的空气都变得格外的清新舒畅,一会又可以用她的温凉的小手给他揉揉了,心跳的好快,好热。ъitv 他正看着安谨言一步步走近。突然一个身影斜蹿出来,拖住了她过来的脚步。 安谨言正前进的步子被突然拉住,抬头一看是庄莲儿。 “安胖子,早呀?你吃饭了吗?” 庄莲儿已经穿着戏服,没有上妆,看来已经走了一遍戏了。 安谨言想到刚才吃的金光门三个皮薄馅大的羊肉包子,还有一碗热气腾腾地羊汤,满面笑容点头:“吃过了,金光门的包子,真香。” 庄莲儿却跟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个油纸,一个打开一股奶香飘散开来,“这是玉露团,是用牛乳和面蒸出来的,可好吃了。”。 又打开一个,像是从雪地上切了一块装在了油纸里,“这是甜雪,加了蜂蜜,你看它像雪一样,入口即化,你肯定喜欢。” 最后一个打开油纸时便扯出了长长的细丝,“这水晶龙凤糕用的是西域的大枣,大枣配糯米格外甜糯,我最爱吃这个了。” 安谨言看着眼前的三个油纸包,正大光明地咽了一下口水。之前庄莲儿也会分享些水果给她,但是今天的庄莲儿,热情得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安谨言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 庄莲儿从身后接下一个水葫芦,“这里面装的是我娘自己炒的山楂茶,最是健胃益脾。”只见她打量了一下安谨言圆滚滚的身材,压低声音又说,“还能消食去水肿,你拿着喝。” 安谨言脸上的招牌笑容都忘记挂上了,接过庄莲儿塞过来的饮食,对这热情竟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第52章 无事献殷勤 “安胖子,你知道吗?”庄莲儿挺了挺鼓包包的胸脯,“现在我已经很有名气了。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可以罩着你。” 安谨言还没有从庄莲儿的热情中缓过来,愣怔怔地看着庄莲儿,点了点头。 庄莲儿刚要继续表达对安谨言炽烈的感情,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庄莲儿,我的小祖宗,赶紧的,到你走戏了。”吴司乐小跑步过来,翘着兰花指,拎起庄莲儿的衣袖就往戏台那边拉。 庄莲儿用力把衣袖拽回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吴司乐,问道:“我不是刚走完一遍吗,怎么又轮到我了?” 吴司乐微微收住下巴,眼睛自下而上地看了一眼庄莲儿,又抬手拉起她的衣袖:“在唐爷面前多走几遍戏,你就偷着乐。” 吴司乐拉着庄莲儿离开时,眼神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安谨言。 这个小胖子,是个人物呀。 霍玉进了唐府就看到戏台前,唐钊正歪在轮椅上。 他走进,才看到唐钊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却没在戏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旁边吴司乐、庄莲儿和安谨言三人。看着吴司乐翘着兰花指把庄莲儿拉回戏台,嘴角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这种笑,他太熟悉了,每当他看到心仪的小娘子,心里痒痒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这样笑。他眉头一挑,果然没有猜错,万年铁树要开花的节奏呀。 “哎呀呀,大清早就走戏,钊爷可真是爱戏如命呀。”霍玉拉来一个凳子,靠着唐钊坐好。 唐钊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那三个人。 霍玉看钊爷没有搭理他,又出声:“钊爷眼光可真是毒辣,这庄莲儿不仅嗓子好、身段好、模样也越来越漂亮了。” 霍玉看到钊爷的眼里有一些波动,心中窃喜,他这几年风月场合可不是白混的,钊爷看那边的眼神果然不清白。 “发春不要到唐府。”唐钊丢下的这句话,更加坚定了霍玉心中猜想。果然男人的领地意识都是一样的强,这是怕他挖墙脚。 “霍爷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哥们好不容易要春心萌动了,霍爷绝对要做最强助力。 庄莲儿被拉走了,安谨言却没有立马走过来,而是在吴司乐和庄莲儿后面跟着去了戏台,乐呵呵地抗车旗去了。 唐钊想,她怎么这么爱笑呢,对谁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看着这么不舒心呢。biqμgètν 唐钊白了霍玉一眼,“最好是。”说完转着轮椅走了。 “哎~钊爷,不招待招待霍爷我呀。”冲着唐钊的背影喊了一句,拉住了唐影的胳膊。 “大块头,你最近有喜欢的人吗?”霍玉一脸坏笑地盯着唐影。 唐影虽然年纪比他们大,却一直没有开窍,瓮声瓮气地回他:“霍爷,小的没有喜欢的人。” “哎呀呀,你都二十六了?你爷爷不着急抱重孙儿呀?”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唐影和妹妹被爷爷一手带大,爷爷最大的心愿应该就是看到兄妹俩成家。 “爷爷说了,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保护好我家爷,其余的都顺其自然,不用强求。”唐影骄傲地挺起胸脯。 “你们爷孙还真是亲爷孙。”霍玉心里补了一句:一样的轴。 霍玉神神秘秘地靠近唐影,低声问:“你家爷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唐影八卦之火轻易就被霍玉撩起来了。 “比如对哪个小娘子特别用心?我刚刚看到他对着庄莲儿和安谨言发呆”霍玉没有说得很明白,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正在水缸旁边喝凉水的安谨言,听着霍玉与唐爷的低声私语,咕咚咽下一口凉水,摇摇头:“果然八卦没有男女之分。” 顺着霍玉说的话,一想,刚才唐钊确实一直盯着她们这边,难道唐钊看上了庄莲儿? 上午的走戏很顺利,午食的时候,庄莲儿又开始围着安谨言打转。 这次她提了一个食盒,像是心里眼里只有小郎君的小娘子一样,一样样的饭菜被摆在了安谨言面前。 “杂务的伙食不太好,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趁热吃。”庄莲儿把筷子塞到安谨言手里,蹲坐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安谨言。 安谨言眨巴眨巴眼睛,也看着庄莲儿,想从庄莲儿脸上找出她无事献殷勤的原因。 她看着庄莲儿接触到她眼神时,有些闪躲。 庄莲儿尴尬地挠挠头,笑容有些僵硬地说:“这是御黄王母饭,里面有肉有饭,冬天吃这个最顶饿,这个是羊皮花丝,是用羊皮凉拌的,我看你喜欢吃金光门的羊肉包子和羊汤,应该喜欢这个口味,这个是五生盘,是各种肉食。都是我娘的拿手菜,你快尝尝。” 安谨言终于忍不住问庄莲儿:“你怎么了?” 庄莲儿也感觉到她对安谨言有些过于热情了,嘴巴咧了下,挠挠头:“大概是看你顺眼,咱俩投缘,感觉你就像是我们老庄家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想对你好。” 安谨言:“” 这话也太牵强了。 唐钊盯着桌上的午食,久久没有动筷。唐影站在旁边,皱着眉头,自家爷这身子,不吃饭可不行呀,向前低声问:“爷,要不给您做点别的饭食换换口味?”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认输一般:“把安谨言请来。” 唐影一下没跟上自家爷的思路:“她又不能顶饭吃,叫她来干什么?” “叫你去就去,手疼。”唐钊赌气一样靠到椅背上。 唐钊恍然大悟,今天天不亮,自家爷就开始翘首以盼安小娘子。可安小娘子进府就被庄莲儿截胡了,后来又一直在走戏,午食又被庄莲儿拉走一起吃饭。自家爷这是生气了,生气安小娘子没把他排在第一位。 赶紧把安小娘子叫来,让自家爷消消气,才是正事。 “这安谨言也太不识好歹了,跟爷约好来给爷医手,这进府都半天了,还不来” 唐钊打断了他的马屁:“闭嘴。” 唐影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不耐烦和急切。 唐影立马小跑步出门:“爷,您擎好,马上就请来。” 第53章 以手还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唐影就把安谨言带进自家爷的厅内。 “给唐爷请安。”安谨言今天穿得格外多,整个身子看着更圆润了,一张笑脸明晃晃地盯着他,等他吩咐。 唐钊看了唐影一眼,唐影心领神会地退下,还贴心地给自家爷关上了门。 唐影站在门口,歪着脖子左侧的耳朵紧贴在门上,爱热闹爱八卦的唐影怎么能错过 房内温暖如春,唐钊穿着月白色的澜袍,脸色红润,桃花眼里有红血丝,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有一丝疲惫:“手疼。” 说着便把手搭在了轮椅把手上。安谨言看了一眼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淡粉色的指甲,手背上错杂的青筋隐隐跳动着,手腕处有一块不和谐的青紫。 安谨言看着那块青紫,心虚地低着头,快步走上前。 “呼呼~”湿润温热的气息,拂过唐钊的手背,唐钊感觉到手背上的汗毛一下全部立起来,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吹吹就不疼了。” 唐钊:“” 他鼻息加重,胸膛起伏着开始喘起来,把手抬起来放到安谨言的眼前,口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不满足:“你再给我按按。” 语气中有一丝别扭和失落,安谨言才想起来,他们说好,一早就到府里给唐钊医手的。 她一早上被庄莲儿的热情撞晕了头脑,糊里糊涂地跟着走戏抗车旗,完全忘记了今天来唐府的主要目的,是唐爷给他了一份五两银子一天的活计。想到这,她习惯地搓搓手,把手搓热,捂上了唐钊的手腕:“唐爷放心,小的手艺很专业的。” 唐钊睫毛微颤,手指不可察觉地弯曲了一下,感受到安谨言那柔软的拇指停留带他手腕处,顺着经脉的方向揉捏着。 安谨言坐在矮凳子上,双手握住唐钊的右手,抬起头,笑着说:“唐爷,如果您感觉疼,就告诉我一下,我收着些力气。” 唐钊听到安谨言的话,在她心中,自己是个脾气古怪的病秧子,昨天嫌弃他身子弱,今天又笑话他怕疼。真想让她见识下他的力量。 “你吃饭了吗?”许久后,闷闷的声音从安谨言的脑袋上方传来。 唐钊看到安谨言手上动作猛地加重,笑着问他:“是我的力度太小了吗?这样呢?” 唐钊想到这句话带来的歧义,嘴角眼尾绽放出一个笑容,像是春日晴空上摇曳的纸鸢,遥远且美好。 “爷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吃午食?爷午食还没吃,有些饿了,可以一起吃些。” 安谨言听到唐钊耐心的解释,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又加重了些。 今天的唐钊竟然会耐心地笑着解释,还邀请自己一起吃饭,太不符合常理,就像庄莲儿今天不合常理的过度殷勤一样。 安谨言一边捏着唐钊的淤青,一边回答:“庄莲儿带来了饭菜,我吃过了。” 安谨言感觉手下的手猛地一动,连忙收起力气。只见唐钊把手收回去,盯着手腕,左右转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她。 “这是今天的报酬。”说完不再看她,转着轮椅到了桌前,开始吃饭。 安谨言开心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着专心吃饭的唐钊,感觉此时的唐钊更好看了。心里在想,唐钊可真是人美心善,变着法子照顾她。 犹豫再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棕褐色的玉佩,“唐爷,这个玉佩送给你,是我用中药炮制过的,可以通宣理肺。” 唐钊夹菜的筷子有一丝颤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眼皮都没有翻给安谨言一个,只低声“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专注,睫毛像飞扬的蝴蝶,如玉的手指捏着筷子,安谨言盯着他,就在想,怎么有人会长得这么美,每个动作都像是戏曲动作一样优雅,难怪有人说秀色可餐,如此秀色瞧在眼中,真的可以忘记饥饿。 唐钊此时的心神都在安谨言送他的玉佩上,第一次有人送他贴身配饰,还可以通宣理肺,是不是她特意为他做的?想起刚才她双手温凉的触感,不自觉问了一句:“你还冷吗?” 沉迷在唐钊美好容颜中的安谨言,没有听清,歪着头一脸疑惑:“嗯?” 唐钊看她在他面前还能如此走神,心里那丝窃喜瞬间不见了,对着安谨言勾勾手指,冷冷地说:“外面的饭菜比唐府的好吃?” 安谨言有点懵,表情僵住了,还是不自觉地走到唐钊身旁。 唐钊有条不紊地放下筷子,眼神如水似雾,灼灼地盯着她:“好吃吗?” 安谨言感觉被唐钊盯得口干舌燥,最难消受美人的眼神,她呆愣地点了下头,又飞快地摇了一下头:“都好吃。” 唐钊看着她呆萌讨好的样子,很满意,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她的头,带着一些傲娇:“是吗?” 安谨言终于反应过来了,唐钊真的看上庄莲儿了,他肯定是看庄莲儿给她送吃食,吃醋了。一直问饭菜,这是在点她呀。 感觉头上的触感,她突然出手用力捏住了唐钊的手腕,“啊!疼!” 突然的两个字,让门口贴耳偷听的唐影,一个趔趄冲开了门。然后就看到自家爷和安谨言四目相对,但是安谨言的手抬在头顶,用力握着自家爷的手腕。 “放开我家爷!” 唐影喊出这句话后,就见自家爷眼含委屈看着安谨言的大眼睛,转向他的一瞬间,变得像驱赶侵犯领地的野兽,“滚出去!” 唐影被骂得有些懵,就见安谨言一下甩开自家爷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看唐钊又看看唐影,一脸内疚,不知道是内疚又伤害到了自家爷,还是内疚又连累他被自家爷骂。 唐影在自家爷狠厉的眼神中,快速又退到了门外时,听到了安谨言小心翼翼地问话。 “又弄疼你了?要不,你也掰一下我的手腕,出出气。” 唐影把门快速关上,他明白了,安胖子是在内疚又弄疼了自家爷。唐影感觉他的心有些受伤。 安谨言已经想好,回去一定给唐钊熬几副最好的膏药,来弥补对他带来的伤害,毕竟自己三番两次的伤害到了唐钊,唐钊还以德报怨,给她银子。 唐钊感觉安谨言有些不按套路,正常的小娘子,到这一步不应该投怀送抱,做牛做马,以身相许吗?怎么到了安谨言这里变成了以牙还牙,以手还手? 唐钊拧着眉头看着她,倾身向前,鼻子都要碰到她的鼻子,“你认真的?” 第54章 爷的心被勾了 安谨言没有躲避,伸出手,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认真地。” 唐钊眉头舒展,桃花眼里出现了细碎的光点,“这次,你可不准打我。”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身体圆滚滚的,手腕却是很细,细到唐钊用拇指和食指就圈了起来。 安谨言没有反击,她感受到唐钊的手不同于她的温凉,而是很暖和,在手腕处形成一个温暖的圆环,温暖着她,也一点点笼罩住她。 许久,她感觉到唐钊的拇指轻轻摩擦着她手腕的内侧,她猛地收回手。飞快看了一眼唐钊,又移开目光。拿着唐钊给她的银子,离开了。 唐钊也没有挽留,感受着指尖的纤细手腕留下的温度,静静的笑着。 唐影等安谨言离开,推门看到自家爷一脸笑意地瞪着门口,他弓着身,悄悄来到自家爷身边,斜着眼看看自家爷又看看安谨言离去的方向:“爷?安谨言真的不错呢。” 唐钊收回目光,一丝红晕爬到脸上,眸光里有掩不住的得意:“你想说什么?” 唐影满脸的络腮胡子都是八卦的样子:“爷是不是被安谨言勾引到手了?” 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安谨言是故意接近自家爷,故意勾引自家爷,最近自家爷的反应,加上霍爷暗地里的打探,这已经不是勾引了,是你情我愿的地步了? 唐钊没有让唐影滚出去,而是食指拇指细细地摸索着。 他刚才圈住了她的手腕,还摸索了几下,有温凉的触感,有唐影见证。这,真实发生了。 唐影没有等来自家爷的回答,一炷香后,“我累了,出去。” 唐影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自家爷,出门,刚要把门带上。 “你家爷休息了?”霍玉一个用力,把两扇门推得来回摇晃。 唐钊想要静静,看到霍玉进来,大大咧咧坐到了桌前。 “钊爷,你这吃饭怎么不喊爷?” “你怎么还在?” 唐影关门时,听到自家爷的问话,好想告诉爷,霍爷一个月时间有二十天待在唐府,只不过不在爷眼皮子底下罢了。 “哎呀呀,你这个没良心的,爷肯定要时时刻刻围绕在你身边,时刻准备着为你赴汤蹈火。”霍玉拿起筷子,挑着自己爱吃的菜狼吞虎咽起来,“跟着唐府戏班子走了一上午戏,真是累死爷了。抽空得把你府上这套戏班子的训练方法让舅舅借鉴借鉴。” “霍玉。” 霍玉听到唐钊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手里的筷子差点掉落了,真是习惯了钊爷的爱答不理,适应不了这么正式的语气。 “哎呀呀,有事您说话,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爷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唐钊没有跟霍玉打趣,抬手揉着两眉中间,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让他眼下的乌青更显眼:“我现在不止想她,还控制不住要把她时时刻刻放在眼前。” 哎呀呀,不是说是唐影的事情吗?怎么变成唐爷自己的事情了?这让他怎么好意思直接上手指导? “我昨晚又梦到她了,今天就开始期待看到她,看到她后,又不满足仅仅是看着”唐钊不像是在寻求答案,而是急需倾诉一下。 “我想她得是我的。” 霍玉的心突突直跳,唐爷的心思手段他是知道的,被他盯上的人,不可能逃得掉。对这小娘子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我不仅拉了她的手,还摸了她的手腕。”唐钊的手指还留着安谨言皮肤的触感,唐钊闭着的眼睛抖动了几下,呼吸力度加重,语气里带着兴奋,“我还想抱抱她” 霍玉听到这,嘴里的饭菜瞬间就不香了,他使劲伸了伸脖子把嘴里的饭菜囫囵地吞下去,再听下去,会不会被唐钊灭口? 唐钊放下眉间的手,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迷茫地望着上方,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霍玉心里偷偷想,钊爷,你这不是病入膏肓,这是思春了。 不过,霍玉不敢把想法说出来,思考了半天终于,试探地问了一句:“要不爷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看唐钊没有打断他,接着说“要不咱去平康坊试试?” 唐钊没有回应。 霍玉一副保命要紧的念头涌上心头,解释了一句:“爷是说,咱们带唐影去平康坊试试,也许他只是思春了。” 唐钊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把脸转向了另一侧。 霍玉:“” 霍玉从唐钊低低哼了一声,知道,他又说错话了。悄悄地起身,伸手从桌子上抓了几个点心,退了出去。 唐钊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安谨言笑成月牙的丹凤眼,安谨言唇下的小痣,安谨言指尖的温凉 一直到未时末,房间里都没有声音,唐影在门口守着,难得爷入睡时间长了些,谁也别想打扰自家爷。 吴司乐已经第五次路过唐爷的房间,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他鼓起勇气走到唐影面前:“唐爷,还没醒?” 唐影圆滚滚的眼睛看了第五次路过的吴司乐,伸出食指,嘘了一声,“悄悄的。” 吴司乐:“唐爷身子不爽快?”上午的时候看上去气色挺好的,巴巴盯着那个小胖子,精神头好得很呀。 唐影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唐爷的心被勾了下。” 吴司乐:“” 唐爷生病的理由都这么惊天地泣鬼神,果然人美病痛多。 一个时辰后,唐家老宅子的大夫急匆匆赶到了唐府,唐家老祖宗听说唐钊今午后一直昏睡不醒,立马派人来了。 “爷,老宅的鞠大夫到了。”唐影在门口低声通报。 “嗯。” 唐影轻轻打开门,把鞠大夫领进门,然后站到一边。 鞠大夫大概三十岁,留着山羊胡须,语气恭敬:“唐爷。”他是鞠家这一辈医学天分最高的,进退有度,温润如玉,名鞠华锦,唐老夫人一直让他看顾唐钊。 鞠大夫爷爷是唐老夫人陪嫁过来的神医,几代人都在唐家,是唐老夫人最信任的大夫。 \"坐。\"唐钊下巴对着凳子点了点,“听说现在唐家医馆都是你在管着?” 鞠华锦不卑不亢地回复:“承蒙大公子信任,华锦自当竭尽全力。” 第55章 爷就喜欢仙着 唐家是长安城的世家,从官之余也有庞大的商业体系。 医馆目前归二房的嫡子,也是唐家的大公子唐则。有什么样的上梁就有什么样的下梁,鞠华锦在唐则下面讨生活,这温文尔雅的气度倒是学得十乘十的像。 斯文败类,唐钊最是看不惯。 鞠华锦从药箱里面取出小枕,放在桌上,手掌指着小枕,对唐钊恭敬地说:“唐爷,请。” 唐钊把手放在上面,懒懒地瞥了一眼眸光低垂认真诊脉的人,“鞠华锦。” 鞠华锦三个指头紧紧贴在唐钊的手腕,抬头看看唐钊,回道:“唐爷,您吩咐。” 唐钊眼里泛起一丝讥讽,嘴角却露出一个轻柔的笑:“你这有解毒的药吗?” “日常解毒药是常备的。” “如果你只有一颗解毒药,唐则和唐慈同时中毒,你是把药给唐则?还是把药给唐慈?”唐钊像是闲聊一般,开玩笑道。 二房的唐则与三房的唐慈,都握着唐家的经济来源,实则貌合神离。 鞠华锦眼底一片平静,手指的动作都没有停顿:“唐爷,解毒药是常备药,不会出现只有一颗的情况。唐家何等家世,怎么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毒害主子们。” 呵,口中称着主子,语气与行动可不像是下人该有的样子。ъitv “是吗?”没人敢毒害唐家主子吗?哪天他活不下去了,临死前他也要拉着唐家的主子们一起下黄泉,反正一个个的留着也是祸害。 “自然,退一万步如果真是出现意外,自然有老祖宗主持大局。”鞠华锦还真是滑溜溜得让人拿捏不住。 这种人,要么是有保命之力,要么是有所仰仗。 唐钊对这种圆滑成精的鞠华锦瞬间失了兴趣,闭目养神。 鞠华锦收起小枕:“唐爷最近可是病情又加重了?” 唐钊低声长叹:“我这个身体,一入冬便如此。” 十几年,年年入冬病情就加重,每年的冬天都像是命里的最后一个季节。 “我写了几个方子,唐爷先吃着,回医馆后我再跟几个老大夫详细研究下您的脉案。” “呵,何必费事。明年就是二十四了。” “医馆一直在试制新药,唐爷放宽心,保重好身子。” “二十四岁的寿限,可是你的神医祖父临终时说的。爷一个先天不足,鞠家三代人都治不好,可见一斑。”唐钊说可见一斑,却没有说是他的寿命还是鞠家的医术。 鞠华锦面色如常,眸光淡定,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不再接茬,“唐爷,回头让药童把药送到老宅。”唐老夫人把唐钊放在心尖尖上,不放心药经别人之手,一直是从老宅里专门煎好再一日三次地送到唐钊这里。 鞠华锦离开后,唐钊面露疲惫,看着唐影问:“唐影,你看鞠华锦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唐影挠挠头,他不知道自家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还是认真想了下,回答:“大夫救死扶伤,怎么会是坏人?” 唐钊摇摇头,深宅大院里的弯弯绕绕,哪能轻易让人看得清,唐钊看着唐影,摇头,自嘲道:“你说得对。”接着闭目养神不再问了。 唐影感觉自家爷在嘲笑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唐钊和唐影同时看向门口。 “哎呀呀,钊爷终于醒了?”霍玉一张满是正气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唐钊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接着抬眼给了唐影一个眼神。 唐影这次知道自家爷的意思了:“霍爷,爷以为您回府了呢?” “哎呀呀,回府了,回府了,这不又来了。”霍玉才不在乎唐钊主仆看他的眼神,进门坐到唐钊身边问:“哎,钊爷,今晚韦府有冰嬉,还有说书先生说新故事,去不去?” “无聊。”唐钊又闭上眼睛。 “哎呀呀,去嘛,去嘛,这几次一起去芙蓉园多热闹,你就该多出去走走,沾沾人气。”霍玉见这几次唐钊难得有兴致一起出去,每次出门都想着带他一起,生命在于运动,多出去转转身体才好得快。 “不去。爷就喜欢仙着。” 霍玉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他的缠人功夫可不是白练的:“韦家小娘子不知道又弄的什么古怪故事,去听听呗。” 长安城几大世家,韦家与唐家祖上不知道结了什么怨,明争暗斗的三辈人,两家一向不对付,见面就不消停。 韦家嫡子韦一清是个佛子,心无杂念,一心向佛,虽然没有出家,但一月里有二十天在佛庙里度过,韦小娘子凭一己之力,难得能支撑起韦家。 韦一盈才双十年华,满长安城的人都对她竖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 唐钊依旧有气无力:“不去。” “哎呀呀,这都连着出去浪了好几天了,也不差这一天。”霍玉真想去哪都抬着唐钊一起,出去走走,结交下人脉,走走人情世故,整天在府里折腾这个戏班子,唐家老宅的经济来源都被二房三房瓜分干净了,真是替唐钊心焦。 唐钊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冬天对爷这种病秧子,可是很残酷的。爷不想死在这个冬天。” “呸!呸!呸!童言无忌,胡说八道。”霍玉听不得唐钊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赶忙拍着木头桌子,呸了几下。 唐钊挪动了下身子,盯着霍玉拍桌子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爷长得这么仙,这么”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出众。晚上出门容易被坏人惦记。” 安谨言好像说的是今天,外面有坏人,不让他出门。 霍玉感觉一腔热血,瞬间凉下来了,果然毒舌唐钊从来不让人失望。 “真不去?爷去看看回来跟你讲。”霍玉终于告别唐府,回府去了。 唐影想起吴司乐屡次徘徊,看自家爷闲下来,便问,“爷,戏台那边,还去看看吗?” 看着自家爷翘起的嘴角,真是美丽惊人。 “急什么,天色还早,出去逛逛。” 唐影连忙给唐钊披上狐裘,“爷可是去戏台?” 唐钊把狐裘盖好,瞥了一眼唐影:“脑子笨,就老实听指挥,去西市。” 第56章 他不喜欢小娘子 西市?唐影挠挠后脑勺,自家爷的思路果然不是他能跟上的,去趟西市回来,天都黑了,戏台那边还能等? 唐影这次闭嘴没有说出来,而是老实去安排马车。驾着马车时,唐影突然想到,自家爷这是去西市找安小娘子?爷的心果然被勾走了。 去西市的路上,马车里唐钊心情愉快地哼着唐曲,声音突然停下:“安谨言送来的那只王八,最近如何?” 唐影想起被爷爷和妹妹当做宝贝养着的王八,咧着嘴巴笑道:“每天能吃二两肉,天气好就趴着一动不动晒太阳,爷爷和妹妹都说它好像长大了一圈。” 唐钊嘴角微扬,“不应该冬眠吗?” 唐影心想,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大概不舍得冬眠。嘴上却老实地回道:“大概房里暖和,还没有冬眠。” 唐钊又开始哼唱起唐曲,拉车的马儿似乎感受到自家爷的心情不错,踏在路上的马蹄声都格外的悦耳。 天气好不容易放晴,安谨言早早就来到了西市。 安谨言原本的摊子被一个小娘子占用着,她看到小娘子自觉地让开了些,便笑着把扇坠和扇子摆开来。 做买卖都讲究和气生财,两人忙过一阵子,便开始聊起来。 “安公子有阵子没来西市了,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安谨言满脸笑意,“这几天家里忙,今天天气好正好有空闲,趁年前还能卖一波扇坠。” 小娘子之前在这卖扇穗,知道安谨言是个和气好说话的,这几天一直占用着她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恭维她:“像你这么懂事的长安子弟可不多了,入冬都想着去喝花酒,猫在家里躲懒。” 小娘子看安谨言虽然身材圆溜溜的,但是长相却很俊俏,又踏实能干,想着自己也是孤单单一个人,就起了搭伙过日子的念头。 小娘子看安谨言只笑笑,不接话,感觉这人不是个多话的人,又添了几分好感,脸上升起一丝红晕:“我看你做买卖挺老练的,看着也不大呀,你今年几岁?” 安谨言不太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只是隐隐记得师父说过年就十八了,便回了个:“十七岁。” 十七岁,大部分时间都在赚银子,小娘子心里想他肯定没有定亲:“十七岁一般都是定亲的年纪了,小安你定亲了吗?” 安谨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应该没有,师父没有说过,也没有人来找过她。 小娘子看着安谨言的眼都开始放光了,“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我走在路上有时候还真有点心慌,要不一会咱们一起走,也有个照应。” 安谨言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这位小娘子是在约她? 小娘子看安谨言有些不自在,心里更是高兴,这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公子,羞答答地把一个扇穗递给安谨言:“这个送给你,当做你送我回家的回报。” 安谨言看着小娘子半空中的手,脸上的笑已经彻底僵住了,她也是个小娘子呀,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到这人的心呢? “她没空。” 安谨言听到声音,眼神里有些不自在的躲闪,心底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小娘子的好事突然被打断,不耐烦地看向来人,“你”后面的话被噎在了嗓子里。开口说话的这人坐在轮椅上,依旧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 小娘子眼睛眯了一下,她记起来了,前几天就是这个像是下凡的“仙女”一样的小公子,来这里找过安谨言。 唐钊没有给小娘子一个多余的眼神,而是对着安谨言说,“我要买扇坠。” 小娘子撇撇嘴,长得好看又有钱就了不起呀?她压低声音对安谨言说:“说好了,一会一起回家,你还可以去我家吃饭,我是独女,我父母肯定喜欢你。” 唐钊眉头蹙了蹙,看看安谨言,又看向小娘子:“他不喜欢小娘子。” 安谨言听到唐钊说的话,不自觉地点头,她确实不喜欢小娘子,因为她本身就是小娘子。 小娘子眼睛瞬间睁大,嘴巴也不自觉张大,仿佛听到了鬼故事。眨巴眨巴眼睛,坐了回去,半天没有回过神,啧啧,白瞎了这么能干的一个人,竟然是个断袖。 正在西市闲逛的几位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嬉笑推搡出一个娇俏活泼的小娘子,这小娘子满脸通红地走到唐钊面前:“你” 唐钊虽说极少出门,但是这种欲说还休的小娘子,他每次出门必定遇到,直接打断来人的话,冷着脸,“我也不喜欢小娘子。” 娇俏的小娘子,眼睛里迅速积蓄起泪水,一跺脚扭头走掉了。 卖扇穗的小娘子,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唐钊探出身子,伸手摆弄着安谨言摆出来的扇坠,装作不经意地问:“经常有人约你一起回家吗?” “我这身材,他们都觉得我长得奇怪。”安谨言从包袱里拿出几个上等的白玉扇坠,笑着问:“这几个扇坠怎么样?” “还有更好一些的玉吗?”唐钊接过来放手里把玩了几下,看安谨言低头找扇坠,目光停留在她乌黑柔软的头发上,好想摸摸她的头发:“有什么奇怪的?” 安谨言又拿出两个三彩玉扇坠,摆好后,一脸无所谓地说:“他们都说我长得像个怪物。” 她圆滚滚的腰腹,却有着纤细的四肢和俊俏的脸,确实有些奇怪。 唐钊对上安谨言的视线,看着她微挑的凤眼,挺翘的鼻子,殷红的嘴唇下一点红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谁说,你就折断他的手。” 安谨言听到这话,心虚地看着唐钊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青紫色的印子格外的醒目,迅速移开目光,声音都变得小声了:“折断手腕,要赔医药银子的。” “银子,就这么重要?” 安谨言点点头,当然重要,在长安城干什么都需要银子,她要攒足够多的银子,才能等师父回来。 唐钊看着她认真地点头,竟然觉得她耿直的有些可爱,拿过两个三彩玉问,“这种是最贵的?” 安谨言笑盈盈地点头,“是的,你看水头很好,颜色也好。整个长安城都不会撞款,八十两一个。” 唐钊伸手拿银票的手顿了下,两个才一百六十两,除去成本,也赚不了几两银子,“给我编上络子,这是二百两,余下的算络子钱。” 安谨言收好银票,开始从包袱里找什么,唐钊以为她要找碎银子,有些生气:“剩下的赏你了。” 第57章 异域人 安谨言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小荷包,笑着递到唐钊手里:“这里面是糖渍桂花,爷吃着等我打络子。” 唐钊被她的体贴温柔到了,好想摸摸她的头发,想着他的手就伸了过去。 安谨言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眼睛里充满了戒备。 唐钊的手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察觉的宠溺:“头发乱了,别怕。”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只有眼球滚动着看着上方。 唐钊从她的发间拿下一段丝线,顺便给她拨弄了下头发。像是证明自己一般,拉过她的手,把丝线放到她手上。 安谨言很快把扇坠打好了络子,递给唐钊。 唐钊握着温润的玉扇坠,那是她的温度,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心底的窃喜,“我走走了。” 安谨言看着手里的丝线,笑着说:“爷慢走,谢谢照顾小的生意。” 唐钊转动轮椅,走出去几米,身后传来安谨言的叫声:“唐爷,” 他猛然停下,回头。 “记得天黑不要出门了哦~” 此时西市人群嘈杂,人流熙熙攘攘,唐钊眼里只有她笑意盈盈的脸。 唐钊额眼里突然就绽放了一颗明亮的烟花,声音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有人围住了安谨言的扇坠摊子,安谨言一脸笑意地对来人推荐起扇坠。 唐钊心底有一丝丝失落,扭头走了,快到马车时,突然停下:“唐影。” “爷?”唐影一脸疑惑地等自家爷吩咐。 “把狐裘给安谨言送去。” “啊?” “快去,再磨叽你就跑回府去。”唐钊指尖还有刚才拉安谨言手时冰凉的触感。唐钊许久没有这样在意一个人了,怕她冷,怕她饿,怕有人难为她。 “哦。”唐影可不想大冷天地从西市跑回唐府,拿着车上的狐裘,一溜烟给安谨言送去。 安谨言刚给客人介绍完扇坠,把银子收起来,便看到唐影这个大块头地动山摇地跑过来,把狐裘塞到她怀里,又一溜烟地跑走了。 安谨言看着唐影魁梧的身影,莫名地想笑。余光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把手伸到了一位身着貂皮披发而行的人。 路人不相助,廷杖八十。维护西市秩序,人人有责。安谨言上前撞了下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谨言,察觉到前面的人转头看向他,立马错开步子离开了。 “爷,您注意下您的口袋,别丢了东西。”安谨言笑着对那人拱手。 “多谢!”这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剑眉星眸,说话的口音像是异域人。 安谨言点头示意后,急忙回到了扇坠摊子。坐下来后,想起冬月到了,有边陲小国前来朝贺,也有周边的大国相互走访,看来这个月要多准备些能体现大兴朝特色的小玩意,又能赚一笔。 西市闭市后,安谨言揣着银子和银票,收拾好小包袱,里面是给济世堂的孩子们买的糖葫芦、麦芽糖。 走到济世堂附近时,远远闻到一股异香,安谨言脚下飞奔起来。 “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安谨言平时带着笑的脸色一脸紧张,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因为她闻出这异香中有媚药。 “大哥哥,你怎么了?” “二丫,他的脸怎么这么红?” 安谨言刚跑到济世堂门口,就听到济世堂门内大丫和二丫的对话声。 “大丫二丫,你们先进去,我来看看。” “安哥哥来了,安哥哥带什么好吃的来了?”二丫听到安谨言的声音一蹦一跳地迎过来。 安谨言眼睛盯着靠坐在墙边的男人和大丫,把身上的包袱递给二丫,“二丫,里面是糖葫芦和麦芽糖,去给弟弟妹妹分着吃。” 安谨言说完,看到靠坐的男人正靠近大丫,一个飞步到了墙边,一个手刀砍在男人脖颈上,男人的头软软地耷拉下去。 “安哥哥,你怎么打晕他了,他好像生病了。”大丫眨着清澈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安谨言 “大丫,跟妹妹进屋去。他是中毒了,安哥哥给他解完毒,他就醒了。”安谨言笑着安抚着大丫,把大丫和二丫送走,她端详起眼前的男人。 还真是巧,这个男人正是在西市差点被偷了银子的那个异域人。 安谨言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丸,塞进男人嘴里,一手托住男人下巴,一手一拍他的胸膛,只见男人喉间一动,药丸便吞了进去。 安谨言看着男人脸上的潮红慢慢散去,接着他“嗯~”了一声,慢慢抬起头,眼里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怎么在这里?”男人抬手摸了摸后脖,“嘶~”后脖好疼,“是你?”。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看了眼四周,摇摇头:“这是哪里?” “这是长安城的济世堂,专门收留孤寡流浪无家可归可怜人的地方。”安谨言看着男人的眼神,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记得有人给了我一个荷包,说这里有人等我。”男人说到这,也意识到情况不对。 “你中了媚药,又被人引到济世堂,看你不像是大兴朝人,你得罪了什么人?”安谨言已经看明白,这是有人要搞死眼前这个人。但凡她晚来一步,这个男人在济世堂胡作非为,就会犯下大错。 男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苍白,冬月的夜里很冷,他额头竟然冒起了一层汗。 “谢谢你,今天你帮了我两次,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男人眼底压不住的愤怒,还是很有礼貌地向安谨言道谢。 安谨言心想,这么倒霉的人,最好不要再遇到,摇了摇头。 男人此时脑袋已经完全清晰,扶着墙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狼牙递给安谨言:“我叫米铎昌,是大漠国人,我会在长安城待到元宵节后,这段时间内,你有困难可以来四方馆找我,我必定全力以赴。”说完用拳头重重击打了一下胸口,这是他们国家承诺的手势。 安谨言接过狼牙,端详了一下,收了起来。ъitv 她目送米铎昌离开后,跟济世堂的老奶奶嘱咐了一番,回到了宅子。 回到家,安谨言思考了一下今天米铎昌的两次遇险,分明是有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拧着眉心想到今晚唐钊那里,万一那人也做了多手准备? 第58章 坏了我的规矩 安谨言拿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今晚我去唐府,提防留一手,我会注意安危,安心。 吹了几个音调,雨燕很快落在了廊前,安谨言目送雨燕飞出围墙,穿上夜行衣包裹好口鼻,飞身前往唐府。 唐府。 霍玉一日之内第三次到了唐府,此时正在口若悬河地跟唐钊讲今晚在韦小娘子宴上的新鲜事。 “钊爷,你知道今晚韦小娘子宴请的是谁吗?”霍玉瘫坐在凳子上,酒后潮红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丝得意。 唐钊看着霍玉的样子,心情颇好地问:“难不成是你?” “哎呀呀,钊爷竟然会开玩笑,今天心情不错呀,是因为午后睡得好了?”霍玉说完,神秘地凑近唐钊,低下声音,“是牧国摄政王的女儿米礼盼。” 唐钊看着霍玉的眼神一滞,打开手边的白瓷罐,捏出一颗糖渍梅子,“临近年关,牧国摄政王竟然来了?” 霍玉撇着嘴,点点头,胳膊一抬伸出拇指,捋着眉毛:“这几年只听说,这米礼盼在牧国作风豪放,没想到到了咱们大兴朝,竟然也不知收敛。” “嗯?”唐钊的兴趣被霍玉勾了起来。 宴请,自然少不了饮酒作乐,也专门安排了平康坊有名的都知相伴。 大兴朝民风开放,牧国也是豪爽之地。 霍玉比了一个大拇哥,兴奋地说道:“哎呀呀,要说这韦府小娘子,还真是走在长安城的前端。”眯着眼睛回味了一番,才开始娓娓道来,“韦府这次宴席上不仅有女都知,小娘子席上也多了男都知。大部分贵女只是安分地让都知倒酒、聊天解闷。只有这米礼盼左右拥抱,好不风流。” 唐钊的眉头轻蹙,眸子里看不清情绪,“她素来名声在外,看来传言不虚。” “哎呀呀,钊爷,你可要小心些,牧国的摄政王来访大兴朝,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说不准还是为了找一个心仪的女婿。”霍玉看着唐钊毫无波澜的表情,接着说:“宴会上爷可是亲耳听这个米礼盼说,她为了年少时喜欢的小公子,专门练习了大兴朝的书法。” 霍玉终于在唐钊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破裂。还要继续说时,唐钊打断了他。 “我困了。” 霍玉的话被噎到了嘴里,长叹一口气,对着唐钊摇摇头:“钊爷,你心里有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他是知道唐钊的本事,自然不会轻易吃亏,就是担心他不出门漏下一些信息,这才漏夜赶来告诉他。 “真是个睡美人,爷走了,你好好休息。”霍玉把茶仰头喝完,摆摆手走了。 唐钊看着厅里阴暗处,知道唐三正隐匿在那里:“去查查今晚韦家宴会上的事,有些证据提前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是。”一个残影消失在夜幕里。 唐钊转着轮椅经过长长的连廊,回到了卧房。 刚准备点上灯,门突然关上,他人连同轮椅一起离开了琉璃灯前。 一股甜甜的味道夹杂着湿润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别出声!” 唐钊没有动,懒懒地倚在轮椅上,黑暗中嘴角勾起,“又来掳我?” 这熟悉的味道,这熟悉的语气,是她,皇城飞燕。 她没有再有动作,手也没有放开,月光透过门窗透进来,斑驳的影子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她的声音刻意地改变了:“不掳你,你别动,别出声,安静待着,天一亮我就走。” “爷?霍爷说”门突然被推开,唐影借着月色看到自家爷被一个修长的黑衣人扣着。 “爷没事?”唐影先是关心自家爷的安危,接着摆开一个防御姿势,大喊:“贼人,放开我家爷,有本事冲我来!” 唐钊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安谨言眼里的笑都要冲出眼眶,这话听着怎么不像正经话?想到她现在扣着人的动作,立马收敛了笑意:“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他。” 唐影心里只有自家爷被贼人扣住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在拼命:“别废话,冲我来。” 门口的影子突然多了几个,安谨言好心提醒唐影:“小心身后。” 唐影刚要反驳,耳边风声传来,他立马调动健壮的身体向右侧斜着躲开,右手握拳全力出击,砸向来人的左胸,跟唐影一般身材的一个大块头,瞬间飞身出去,昏死倒在地上。 唐影收回拳头,伸开手掌又攥上,端详了一下,喃喃道:“拳头的力度还行呀,上次怎么就被拦住了?” 一瞬的思考,三四个跟他一样的大块头围了上来,手中还有匕首。唐影立马集中精力小心应对。 唐影的力气很大,出手极快,但是对方以多打少,慢慢地占据了上风。 安谨言看着唐影渐渐落了下风,她低声对唐钊说:“我去帮他,你能答应我老实待着吗?” 唐钊都要笑出来了,平白无故闯进唐府,控制住他,现在要去帮唐影打架,还跟他商量老实待着? 瞥了一眼逐渐吃力的唐影,唐钊挤出一句“嗯”。 安谨言松开唐钊,一个腾空跳跃,伸腿踹飞了要刺向唐影下腰的匕首,与唐影背靠背,声音带着压迫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来?” 一个最为健壮的黑衣男子,应该是这几个人的头,开口问:“你是皇城飞燕?” “对。” 黑衣男子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小的小娘子:“主家让我们来帮你。” 坏人果然都一样,喜欢留一手。 “呵。”安谨言生气了,“皇城飞燕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从不失手,何须别人来帮。你们坏了我的规矩。” 男人看她出手的这几招,已经知道皇城飞燕绝不是浪得虚名,实话实说:“得罪了,奉命行事而已。”接着一个动作,所有的黑衣人围了上来。 安谨言一个人对付四个黑衣人,绰绰有余。可是现在四个黑衣人都带着匕首,她也不想唐影受伤,只能以退为进,寻找破绽一击中的。 唐影感觉每次向他伸过来的匕首,都被皇城飞燕及其巧妙地拦截住。皇城飞燕的身形移动迅速,轨迹刁钻,真是对得上飞燕的外号。 几个黑衣人攻击重点放在了安谨言身上,唐影赶忙移到自家爷身边,忍不住好奇地问:“皇城飞燕这是在帮我打他们?” 自家爷许久没有说话,唐影借着月光低头看去,对上自家爷一副看二傻子的眼神。 唐影挠挠头,他好像又被自家爷嫌弃了。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唐影刚要挺身而出保护自家爷。只见自家爷,一个手刀砍在那人手腕处,匕首应声落地。 唐影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巴把满脸的络腮胡撑开了一个圆形的口子,“爷爷会功夫?” 如果说皇城飞燕灵活,自家爷简直就是简单粗暴一招制敌。 biqμgètν 第59章 为什么不掳我 唐钊后背贴到轮椅背上,胸口起伏着,低声的喘息在黑暗中响起,白了唐影一眼:“没。” 唐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自家爷看了一眼还在上蹿下跳的黑衣人,懒懒地说:“这人太菜。” 这人菜吗?唐影跟这几个黑衣人都过了招,他又怀疑自己的功夫了,出神地看向还在纠缠的皇城飞燕和几个黑衣人 皇城飞燕依旧防守为主,凭借极快的速度,躲避着凌厉的来招,余光瞥到满架子有着漂亮螺钿盖子的各色瓷罐,安谨言在半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急转弯,避开了架子。 “这么漂亮的瓷罐,被打碎就太可惜了。”安谨言心里正为刚才的躲避开心时。追上来的大块头直直地撞向了架子。 整齐的瓷罐,碎了一地,满屋都是糖渍果子的甜腻。 地上的螺钿盖子蹦蹦跳跳地滚落好远,安谨言万分心疼,目光紧紧地追着它们的轨迹。 罪魁祸首的大块头,被瓷片划伤了脸,从满地的碎瓷片中爬起来,手握匕首,向最近处的轮椅上刺去。 “小心。”安谨言用尽全力,一眨眼就到了唐钊身侧,要搬走他已经来不及了,她伸手就要握住匕首,漂亮的瓷罐摔碎了还可以再买,可是漂亮的唐钊划破了,就不好看了。 突然唐钊右手挽住她的腰,左右转动轮椅,轮椅一侧射出两只短箭,大块头再次倒在了满地的碎瓷片中,痛苦哀嚎。 唐钊看着只漏着两只眼睛的皇城飞燕,有一瞬间失神:“你是谁?” 他的脑袋里好像闪过一些碎片,也是这样昏暗的夜里,天旋地转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刚想再问,安谨言突然挣脱开他的手,一个腾飞,连出三脚,将冲过来的黑衣人踹出去。而黑衣男人的匕首划破了她的小腿。 唐钊连同轮椅被反推出去,唐钊按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安谨言的小腿传来的刺痛,惹怒了她,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生气了,她顺手拾起地上几片碎瓷,走向门口,随着一个抬手,连廊里琉璃灯被打灭,接着一个飞跃,右手握拳,一拳打在一个黑衣男人的下巴上,男人被直直打飞,重重撞到连廊的柱子上,滑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又一个起跳,双腿腾空劈成一个一字,双脚踢到两个黑衣人的腹部,两人抱着肚子一阵痛呼。 “还不走,只能在这里做鬼了。”她挺直地站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态,眼神里充满杀气。 几个黑衣男子面面相觑,搀扶起被短箭中伤的伙伴,准备离开。 “回去告诉主家,坏了我的规矩,要付出代价。” 刚开始几个黑衣男子心里还存着一丝轻视,皇城飞燕不过如此。当她从防守变成进攻时,他们才知道传闻中皇城飞燕的力气大、速度快、脾气怪果然都是真的。 黑衣男子走后,安谨言转头看向唐钊唐爷两人。 唐爷挡住她的目光,毫无畏惧地说:“别碰我家爷,冲我来!” 安谨言耳朵动了动,有整齐的步伐声传来,应该是巡防的官兵,她借着月光看了看唐钊,还好他好好的。 “你们别动,巡防官兵马上到,我马上就离开。” 唐钊看着站在门口,逆光的皇城飞燕,犹如门神:“这次主家是谁?” 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不掳我还帮我?”唐钊一脸疑惑地盯着她的剪影,\"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皇城飞燕的规矩,绝不透露任务内容。 前院有拍门的声音,安谨言轻轻一跃,站在围墙上,回头留下一句话:“小心为上。”隐在了夜色中。 唐影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墙头的高度,果然对得起皇城飞燕这个名号,这么高的墙,“噌”一个飞身就上去了,“噌”一个跳跃人就没影了。 “爷。”唐钊猛然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爷:“这个皇城飞燕是不是也要勾引你,才临阵倒戈?” 唐钊看着空空的门口,不知道想什么入了迷。 “最近怎么这么多人要勾引我家爷?”唐影也在思索这个冬天自家爷的桃花有些旺盛。 一盏茶后,霍玉第四次来到了唐府,这次是与史夷亭一起来的。 史夷亭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和血迹,又看着唐钊,问:“受伤了?” 唐钊机械的摇头,有些心不在焉。 “钊爷不会是吓傻了?爷就应该陪着钊爷,不能走。”霍玉看着唐钊的样子,心疼得很。 房内的三人都给了霍玉一个白眼,唐影是偷偷翻的白眼。 “知道谁是主谋吗?” 唐钊闭上眼睛,靠向椅背:“嫉妒我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 明里、暗里、亲人、仇人,多少人一心想要除了这个长安首贵永绝后患,数也数不清楚。 史夷亭深邃的眼眸里,像是化不开的墨,“最近要小心再小心。” 霍玉一脸担忧,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要不你去爷那住?或者爷带人到你府上住着” 唐钊看了看满地的狼藉,深吸一口空气里满满糖渍果子的味道,开口:“这几天我回老宅住。” “这几天不太平,刚才刑部收到消息皇城飞燕今晚在西城又出现了。”史夷亭胳膊支在桌子上,疲倦地捏着眉心,“回老宅挺好,有唐老夫人坐镇,一部分人好歹也不敢明目张胆。” 唐钊歪头看向史夷亭:“那个是假的,今晚皇城飞燕一直在这里。” 史夷亭捏着眉心的手没有停下,白皙的皮肤上已经出了红痧,偏头看向唐钊,提出了心中疑惑:“那个是假的?你这里的就是真的?” 唐钊一直想回忆起,刚才突然出现的昏暗的夜里,天旋地转是什么时候,敷衍地回答:“打晕我两次,我记得她的功夫,”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味道。” 史夷亭突然想起唐钊说过的皇城飞燕甜甜的口气,还是有些汗毛竖立。 平康坊柳叶胡同最深处,大门外没有灯笼,连廊里也一片漆黑。 只有一间房亮着光,门被敲开。 “二当家。” “嗯。” 门打开,肖峰澜袍领口大开,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斜倚在床上,“人到了?” 第60章 韦家哪位保他? 主管摇头。 肖峰手一摇,把扇子收起,嘴角扯起一个冷笑:“皇城飞燕,不过如此?” 主管小心翼翼地回道:“已经在联络皇城飞燕了。” 肖峰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扇柄,低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的情绪。 主管等了片刻,犹豫地开口:“爷,今晚的事情有些复杂。” 肖峰手上的动作停下,抬眼看向主管。 “咱们派去唐府周边蹲守的人,回来上报,除了皇城飞燕,还有一批人今晚抹黑进了唐府。” 肖峰握着扇柄轻轻地敲打着手心,嗤笑一声:“呵,跟爷还留一手。”他起身往隔壁走去。 隔壁房间一片黑暗,肖峰进去时趁着月光看到桌前坐了一个人,发型的轮廓,应该是个小娘子,关上门,房内陷入黑暗:“你什么意思?既然不信任爷,那也没必要再合作了。”ъitv 黑暗中那人低语了几句,肖峰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放心,爷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只要银子到位,爷还是会替你保密。” 他说完出门,顺便关上了身后的门。 肖峰回到房间,对躬身站立的主管,说道:“今晚让贺仲磊来。” 主管应着,去做准备。 长安城都说肖峰自是风流倜傥,但却带着离经叛道的下流,肖家班二当家男女通吃,在长安城已经不是秘密。 安谨言回家时,就看到一只雨燕在围墙上跳来跳去。 安谨言把夜行衣脱下来,裤子被血黏在了小腿上,她一个用力把裤子从小腿上撕下来,伤口已经不再渗血,现在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红色。 安谨言清楚现在的恢复能力不像每月下旬一样迅速,不过这点小伤不等过夜,也就痊愈了。 “你有没有受伤?刚才主家质问为何任务失败。还有今晚又有人冒充皇城飞燕作奸犯科。”安谨言拆下雨燕脚上的纸条,看到了小雨的消息。 她的目光变冷,坐在床上,看着房间内一片漂亮瓷罐的墙,想起唐府碎了一地的瓷片,心有些疼。 安谨言把房间里的灯点上,烛光在她眼中,忽明忽暗地摇曳。 “可以赔偿,但是皇城飞燕的规矩是一事不烦二主,我也要问个为什么坏了我的规矩。”安谨言选了一个莹白的瓷瓶拿在手里,双脚蹲坐在凳子上,捏出一颗糖渍梅子填进了嘴里,然后嗦了嗦手指,继续写道,“这次联系,趁机查一下到底是谁,如此不惜代价要掳走唐钊。” 安谨言想到又有人冒充她。心里怒气翻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冒充之人也该教训一下了,杀鸡儆猴,让他们明白皇城飞燕不是随便可以拿来冒充的,必须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才懂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提笔继续写,“冒充之人,我要知道消息,不教训教训这人,今夜难眠!” 安谨言将纸条绑在雨燕的左爪上,雨燕飞走后,她起身点燃茶炉,煮了一炉菊花茶,她需要降降火。 她还没有喝完一壶茶,雨燕回来了。 安谨言迫不及待地解下纸条,看下到底是谁屡次挑衅皇城飞燕,“乐荣荣。她是睚眦必报的人,估计是在意上次皇城飞燕给安慎行传递欢武的证据,故意用这招引蛇出洞之计。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心眼的小娘子,一定要慎之又慎。” 安谨言从口袋抓出一把藜麦,给雨燕加个餐。 看着纸条的眼神冰冷,嘴角勾笑,“她乐荣荣是睚眦必报的小娘子,这不巧了,本小娘子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敢给我使绊子,必须把腿敲掉的人。” 提笔写下,“安心,我给她个教训就回。”安谨言知道小雨担心她,看着雨燕的眼神恢复了柔和。 安谨言一身夜行衣,走在已经宵禁的长安城,不一会就来到了唯一彻夜喧嚣的平康坊。 平康坊最大的销金窟,南曲三楼。如雪国的北松一样清冽的香气缭绕,象牙床上,乐荣荣斜歪着,嘴角有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凤眼里含着笑意正在查看账册。 门被敲了三下。她皱眉抬眸,看向门窗是瘦小的影子,说道:“进来。” 北管事躬身推门而入,小心关好门,走到乐荣荣身边站定:“荣老板,安慎行那边出了些问题。” 乐荣荣眸光颤了颤,轻哼一声,斜眼看着眼前的北管事:“双拳都打不过一只手?这就是你的本事?” 北管事站直的身体有些颤颤巍巍,他的八字胡也在颤抖,解释的理由在脑海中重复了好几遍,才终于敢说出口:“那件事过后的这段时间,都打点好了,原本已经找好理由让他罢官,可是今天韦家有人出手保他。” 欢武事情过后,安慎行便被安排去看守谏言收集箱。 安慎行凭自身能力一步步走到中书省,右散骑常侍的品级,得了主上青眼,特准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欢武丑闻后,乐荣荣将南曲这几年暗地里的关系基本全都用上,才把安慎行从主上身边弄走。 乐荣荣并不满意这个结果,想起那次在巷子口安慎行深入骨髓的恨意,她要的是永绝后患让安慎行远离官场,最后销声匿迹。 她放下账本,如玉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朱唇轻启:“韦家哪位保他?” 长安城的几大世家,最不好惹的如果唐府称第二,那韦府就敢称第一,事情变得有些难办了。 北管事低声说:“韦家小娘子,韦一盈。” 乐荣荣眉头皱得更紧:“安慎行一只手,怎么能伸到韦府?” 韦一盈,可不是个随便就能惹的人。 韦家嫡子韦一清一心向佛,一旦离开清净佛堂,闻不到檀香萦绕,便体弱多病,请遍名医也没有查出什么原因,只能一个月有二十天在佛堂清修,韦家管事的担子就落到韦一盈肩上。 韦一盈能管好偌大个韦家家业,自然不是个儿女情长的普通小娘子,一个身形不足的人,怎么能引起她的关注并出手? 第61章 我乐意 北管事将打探来的消息,细致讲给乐荣荣:“韦一盈最爱光怪陆离的话本子,这几天打探到,她看中的了安慎行写的话本子。” 北管事斟酌了一下,接着说:“能得韦一盈青眼有佳,如果韦一盈想要拉他一把,中书省不卖她面子,也会看在宫里受宠的韦贵妃的面子,安慎行看不了几天箱子就能官复原职。”接着又会心一笑,“不过,韦一盈对话本子的兴趣极其善变,或许新鲜几天,就放下了。” 乐荣荣嘴角的笑意更浓,门第再高,能力再出众又如何,兴趣所在便是软肋所在。现在看来,韦一盈也不过是在高门深院的小娘子,向往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 怎么就这么巧,马上就要断了安慎行的官路,他就能另辟蹊径?还真是九条命的猫,怎么都打不死。 “既然韦一盈现在兴致正高,那就见机行事。”乐荣荣眼里满是盘算,乐家也有茶馆,长期合作的话本写手总有能超越安慎行的人。 北管事恭敬地点头应承,突然听到二楼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南曲一向走的是高雅路线,极少有如此嘈杂的情况,乐荣荣斜了一眼北管事:“这是怎么了?” 北管事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最近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南曲可不能再出事了,“荣老板,我马上去看看。” 北管事赶忙出门,还不忘仔细地为乐荣荣关上门。 乐荣荣听着北管事蹬蹬蹬下楼的声音,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有些不安,起身将窗户关上,走向门口,想去连廊看一下,就在这时房内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 乐荣荣的身形顿住,全身紧绷,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抖动:“来人。” 人在昏暗的环境里,听觉变得更加灵敏,二楼的嘈杂声一直持续着,借着窗外月光,乐荣荣一寸一寸地寻找房间内有没有意外闯入的人。 “呵。”一个清冽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声出现。 乐荣荣猛然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警惕地问:“谁?” 只见一个瘦长的身影出现,以乐荣荣的经验来判断,刚才发出的声音虽然特意掩饰过,肯定是小娘子的音色。 那人一眨眼便到了乐荣荣身后,乐荣荣整个身体瞬间僵硬住,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那人看着乐荣荣的背影,很满意地点点头,“猜出我是谁了吗?” 皇城飞燕,女子,身形如燕。 “你你怎么进来的。”乐荣荣紧紧抓住襦裙,没敢回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时还是控制不住地结巴起来。 乐荣荣身为南曲的老板,三楼是她的专属地盘,也是南曲的禁地,未经同意谁都进不来。明里暗里的侍卫拦住了无数次醉酒的客人、觊觎她的贼人、眼红的仇人,皇城飞燕怎么能悄无声息地进到她房间里的? 背后传来的声音,音调高了不少,想来带着几分得意与满意,“想知道,那就成全你。” 乐荣荣感觉身后的压迫感消失,转头时只看到一团黑影消散,没错是如烟般消散,皇城飞燕的速度比燕子要快多了。 她回头看到人消失了,嘴角勾起,转头想要向门那边跑去,转头的瞬间贴上了一张蒙着黑巾的脸。biqμgètν 乐荣荣的嘴角凝固,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好” 她突然感觉脖子被掐住了,太可怕了,面对面站着她都没注意到皇城飞燕抬手的动作,嘴里还是把刚才的感叹说完了,“快!” 安谨言轻而易用右手捏着乐荣荣,举起来。乐荣荣的双手握住她的手腕,企图缓解下脖子的压力。 “我不仅快,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啪!就可以捏碎你的喉咙。” 她顿了顿,举着乐荣荣走到桌子旁,伸出左手,往桌子上一拍,桌子四分五裂,她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或者可以拍碎你的头。” 乐荣荣的脸色已经涨得发紫,她喉咙被钳住,没法说话,看着四分五裂的桌子,一条条红血丝爬上了她的眼球。她害怕了,正常人怎么会轻轻一拍就拍碎金丝楠木。 “害怕了?”安谨言看着满身颤抖中带着绝望的乐荣荣,“别再试图挑衅我,虽然我不屑于弄死你,如果再惹我生气,我不介意捏死一条虫子。” 说完,高举的手一松,乐荣荣跌落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握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的脑子终于逐渐清明起来,黑暗里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身体随着恐惧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一双皂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听明白了吗?”明明清冽的声音,此时沉重的却像是从地府传来。 乐荣荣张张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明明明白。” 皂靴踱步而去,乐荣荣刚要松口气,让她心惊胆战的声音又响起。 “对了。安慎行是皇城飞燕要保的人,不要再企图对他不利,否则” 乐荣荣心底的愤怒超过了恐惧,仰头目不转睛地盯住安谨言,虽然害怕还是尽力张嘴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保他?” 一个韦家小娘子现在对安慎行正在兴头上,如果再加上一个实力非凡的皇城飞燕。想到安慎行咬牙切齿的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乐荣荣心有不甘。 乐荣荣看着皇城飞燕从窗户里飘然而去,用了几次力,才从地上站起来,双腿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想要去窗口看看皇城飞燕是摔下去了,还是离开了,双腿不听使唤,只能坐到最近的凳子上缓一缓。 “因为我乐意。”窗口上凭空出现一个黑影,皇城飞燕的声音传来,还带了一丝得意。 乐荣荣眼睁睁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黑影又如烟一般消散,刚才的那句话,像是幻觉。 她脸色苍白,两颊上留下了长长的汗液,目光失神地看着窗口,声音颤颤巍巍地低喃:“皇城飞燕,到底是人还是精怪?” 第62章 唐钊,你还记得我吗? 一炷香后,门外的侍卫才匆匆进门,看到房间内破碎的桌子,顿时心慌地看向乐荣荣。 “主子。” 乐荣荣站在窗口,转头眼神凌厉:“一群废物,怎么拦不住她?” 带头的侍卫,嘭的一声单膝跪地,后面的侍卫面面相觑后也单膝跪下:“我们中了软骨散,虽然不能动,但是一直盯着,皇城飞燕不是从南曲里面上的楼。” 乐荣荣眼睛血红,上前一脚踢在了侍卫胸前,还不解气,又双手抓住侍卫的领口,提高声音:“乐家的侍卫还能中了软骨散?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用力甩开侍卫,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是从南曲里面上的楼,难不成她是凭空出现?” “主子,我会尽快查出来!” “哼!”乐荣荣拿出手帕,把手指一支一支地擦着,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侍卫们,“还不去快去查?骨头软了爬不起来了吗?” 侍卫们迅速站起身,对着乐荣荣拱手,退出了房间。 好一个皇城飞燕,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打上门,她乐荣荣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第二天,天气晴朗,前几天的一场雪已经化得干干净净。唐钊喜欢冬天窝在府里,但是此时,他已经坐在马车里,满脸的不开心。 唐影小心翼翼地看看自家爷的脸色,小脸刷白,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脆弱,如果不是昨晚亲眼看见自家爷折断了那人的手腕,他绝对会对此时弱不禁风的爷心疼万分。 “爷,您再眯一会,到了宫门,喊您起来也不迟。” 唐影没有回应他,低头把玩着腰间棕褐色的玉佩,淡淡的药香若有似无。ъitv 唐影知道这个玉佩是安谨言送给自己爷,有通宣理肺的功效。安小娘子送的东西,自家爷贴身佩戴,可见自家爷的心意,虽然昨晚的皇城飞燕也帮了自家爷,但是她太暴力了。还是安小娘子整天笑容满面,长得也喜庆。 马车猛然停下,唐钊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一个荷包落在地上。 史夷亭跳上车时,正好看到脚下有一个精美的荷包,“定情信物?” 唐钊无言地看了一眼史夷亭,伸手把荷包夺过来,从里面捏了一颗糖渍桂花,放在嘴巴里,一股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史夷亭的眼神暗了暗,“昨晚的贼人,还在继续查着” “不是贼人,是皇城飞燕!” 史夷亭:“”第一次见唐钊打断他的话,只是为了一个称呼。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 “今早已经抓到昨晚冒充皇城飞燕的人,他好像是故意让刑部的人抓住,” 唐钊瞬间来了兴趣:“怎么说?” “他很顺利就承认是为了出名,冒充皇城飞燕,这次和前几次的作奸犯科都是他冒名顶替做的。” 唐钊眼皮微抬,夹杂了一丝嘲讽,“就这么简单?” 有胆量冒充皇城飞燕做些鸡鸣狗盗之事,被轻易抓住本来就蹊跷,又如此顺利地招供,这不太正常。 史夷亭与唐钊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能如此简单的信息,“我顺着他的关系网和生活经历,查到这人以前在欢家班。” “如此高调的冒名作案,怎么可能轻易被抓,这人背后之人一招祸水东引不成,又来一计金蝉脱壳。” “以此推测,这次背后的人是乐家人,乐荣荣要引出皇城飞燕,乐荣荣的心胸果然是随了乐老爷子!” 史夷亭说到这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接着说:“应该是欢武的事情,让乐家损失了不少名角和有名的都知,乐荣荣惦记上了传递证物的皇城飞燕。” 唐钊听着史夷亭的分析,眼神清明,哪还有一丝病弱的样子,问道:“那又为什么轻易被抓?” 史夷亭也一直没明白这一点,既然决定报复皇城飞燕,又为什么顶风作案几次后,又如此轻易被抓?这是要放弃报复皇城飞燕了? “从乐老爷子那一辈开始,凡是被乐家惦记上,不死也要咬下一口肉,这次突然松口。”史夷亭异域风情的脸上勾起一丝邪笑,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大概是让皇城飞燕教训了,从皇城飞燕在长安城的各种传说来看,那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 唐钊静静地合上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史夷亭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唐钊脸上,“你与她也算交手多次,有没有新的发现?” 唐钊仿佛睡着了,没有回答史夷亭,史夷亭也不恼,笑了笑,掀开马车窗帘一角,马上就要到皇城门口了。 马车刚一停下,唐钊的桃花眼便张开,眼底清明,没有一丝惺忪睡意,史夷亭看了一眼唐钊,心里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升起来,勾唇轻笑,没有开口。 “走,去看看救了小皇子得了主上嘉奖的是个什么人物?”唐钊看到史夷亭嘴角的笑意,一脸兴趣地望着皇城高大的宫墙。 再厚的城墙、再高的宫墙,再华丽的围墙,都少不了嘈杂肮脏的事情。 “唐王爷?”一个带着异域口音的声音响起。 刚下车坐到轮椅上的唐钊,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披发、身着一身溜光水滑的黑色貂皮长袍,胸前挂着大串的天珠,大跨步向他走近。 唐钊眼睛微眯,随后声音清冷,“摄政王。” “当年一别,五年过去了,你这病还没治好?”牧国人性格豪爽,说话直白,没有大兴朝的弯弯绕绕,米丰全坐上牧国摄政王的位子,是靠绝对的武力真刀实枪干上去的。 “承蒙记挂。”唐钊语气淡淡回复。 接着一个声音甜腻的声音响起:“唐钊,你还记得我吗?” 唐钊抬眸看了一眼米丰全旁边一身大红色溜肩式长裙,前胸打褶,长袍之外罩件藏蓝色皮坎肩,头戴红缨帽,脸颊两侧长长的天青色流苏。 唐钊不认识眼前的小娘子,但是唐钊知道这就是摄政王最宠爱的女儿,米礼盼。 唐钊摇头,表示不知道她是谁。 小娘子刚要说话,摄政王笑着对米礼盼开口:“盼儿,不能直接喊王爷的名字!大兴朝有句话这样说,女大十八变。盼儿,这都五年未见了,王爷认不出你,也是情有可原。” 第63章 仗着我喜欢你 米礼盼撅着嘴巴,不开心地瞅了一眼父亲,“不是说他都病得连床都不能下,父亲,你看,他明明好好的。” “盼儿,不可无理。”米丰全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对唐钊道歉,“我这个女儿被我宠坏了,王爷不要怪罪。” “令爱性格直爽,无妨。”唐钊并没有什么继续交谈的意思,淡淡的回应。 “我能听懂你的话,你这是在夸我。”米礼盼一脸骄傲地跳到轮椅旁边,“那年见了你一面,我让父王给我找了大兴朝的老师,你们的话我现在都能听懂,我还学习了你们的文字,我的毛笔字老师都称赞。” 米礼盼围着唐钊轮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摄政王也没有制止,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活泼的女儿。 “恭喜。”唐钊惜字如金的回应,让米礼盼生气地撅起了嘴。 “父王,你看,王爷只是坐在轮椅上,性命并无大碍,我要他做我的夫婿。”米礼盼跳到摄政王身边,伸手摇着父王的胳膊撒娇要唐钊。 米丰全看了一眼唐钊波澜不惊的脸,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尖,“你要人家做你的夫婿,来问父王可不行,万一王爷已经有了王妃,你还要去做侧妃不成?” “父王,我来长安城这几天已经打听清楚了,王府里并没有王妃,也没有顽童。我就要他。”米礼盼眼神里志在必得。 五年前在牧国,她看到唐钊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那时候他说他不喜欢小娘子。 后来牧国的探子回国说唐钊回到大兴朝后,并没有顽童相伴,也没有小娘子相拥。米礼盼高兴了好久,请了大兴朝的老师精进语言,还学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次写毛笔字,柔软的毛笔划在纸上,就像是接触到了唐钊漂亮的脸庞。 当她认定非唐钊不可时,唐钊屡次命悬一线的消息传来,她慢慢放下了,她的夫君怎么可以如此羸弱,万一嫁过来就守寡,何必千里迢迢远嫁他国。 来到长安城,逛西市时,看到唐钊的画像,又勾起了她年少萌动的春心。现在见到唐钊,她感受到心脏在胸膛里按捺不住的跳动。biqμgètν “我已经心有所属,再说我活不到二十四岁,想必你也知道。公主错爱了。”唐钊依旧不疾不徐地拒绝。 “你胡说,你明明没有意中人。”米礼盼冲着唐钊委屈地瞪着眼睛,泪水积蓄在眼眶里。 “公主,有没有,都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唐钊眼神凌厉,语气坚定。 米礼盼的泪水冲破眼眶,大喊:“唐钊,你别不识好歹!你也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唐钊哼了一声,不屑道:“被公主这样的小娘子喜欢,不缺我一个。”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摄政王。 “王爷,牧国与大兴朝一直是友好邻邦,你说这话,莫要伤了邻邦感情。” 唐钊淡淡地道:“牧国摄政王最宠爱的女儿,不仅在牧国故事颇多,近来到了大兴朝,也是处处佳话,在韦府宴会上全长安城的世家都亲眼所见。” 米礼盼死死掐住手心!很好!父王拿两国邦交来压唐钊,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拒绝她! 有意中人又如何,既然她米礼盼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看到父王听完唐钊的话,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威严,赶忙换上楚楚可怜的样子:“父王,出使前答应你的事情,女儿一直都记得。” 她看父王点点头,计上心头,她在韦府一时没有收住,孟浪了些,必须给自己找个人背锅,找个完美的借口把这事在父王面前圆过去。 只见,米礼盼眼泪像是冲破堤坝的洪流,她上前紧紧抱住摄政王的胳膊,抽噎着说:“父王,你要为女儿做主,是米锦昆为了让女儿丢脸,在宴会上给女儿下了千日醉兰,女儿千杯不醉的酒量父王是知道的,没想到他把千日醉兰带到了大兴朝。” 摄政王摸着下巴,千日醉兰,他是知道的,是牧国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兰草,小儿子米锦昆醉心花草,偶然得了一粒种子,没想到竟被他种了出来,为了此事,他还奖赏过小儿子。 “呵~”一直淡定的唐钊突然轻笑出声,一直推着轮椅的史夷亭都被他突然的笑声惊了一下。 “你笑什么?”米礼盼听到笑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收敛起告状时的一脸委屈,面满防备地看向唐钊。 唐钊看摄政王也看过来,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轻飘飘的宣纸,一张上面“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字字秀丽端正。 摄政王的眸光寒光一闪而过,女儿的书法他最是得意,当然也知道醉酒女儿只写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的狂草,这般丰筋多力、力透纸背,一看便是女儿清醒的炫技之作。 家丑不可外扬,看了一眼女儿,“王爷既然有意中人,盼儿也不要再执着了。” 摄政王引开了话题:“主上最爱的小皇子昨天贪玩落水,今日宴会不可迟到,咱们快些。” 唐钊与史夷亭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牧国来使,竟然对皇城的事了如指掌,细思极恐。 摄政王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大笑一声,解释道:“王爷是不是奇怪我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愿闻其详。”唐钊顺势应下,他要看看摄政王会给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实不相瞒,昨天救下小皇子的,正是我的大儿子米铎昌。今天主上才邀请我们一家来赴宴。” 唐钊眸光微动,轻抚着腰间玉佩,徐徐开口,“还真是巧。” 米礼盼被父王瞪了一眼后,便不复先前活泼,安静地跟在父王旁边,悄悄地观察着唐钊的一举一动。看他抚摸的玉佩,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她的老师告诉她,在大兴朝,意中人会互送首饰表达爱意。 抬手招来随侍,低语了几句,随侍匆匆离去。 米礼盼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唐钊,是你逼我的。 第64章 三三垆偶遇 一行人恢复了友好邻邦的氛围,去参加太极殿的宴会。 主上在答谢米铎昌之余,在宴会上特地询问唐钊的身体,嘱咐史夷亭尽快把夜探唐钊府的幕后之人捉拿归案。 唐钊和史夷亭在宴会上格格不入,满眼讥笑看着一众赴宴官员,称赞主上长情的同时,纷纷可惜唐思红颜命短、唐钊体弱天妒英才。 唐曲声起,太极殿一片热闹景象。 同样热闹的西市,一早去选品的安谨言遇到了正在西市闲逛的庄莲儿。 “庄莲儿,你那戏是要除夕夜去太极殿的,你不排戏,怎么有时间来西市闲逛?”安谨言背着满满一包袱扇坠,挤到庄莲儿身边,笑脸盈盈地大声问道。 “咳咳咳”庄莲儿张口先是一阵咳嗽,声音委屈,“我倒霉呀,这几天开始咳嗽,我飞黄腾达的梦要咳咳黄。” 安谨言的笑意收敛了许多,她看到庄莲儿为了出人头地付出了多少努力与汗水,伸手给庄莲儿拍着后背:“冬季寒症多发,有时间你跟我来家里,我给你开个药方,保证药到病除。” “真的吗?”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惊讶的微笑,像是路上平白捡到了金叶子。 “安胖子,你简直太厉害。咱们现在就去你家。”庄莲儿拉着安谨言的手就开始往西市外走。 安谨言看了一眼手里的包袱,无奈地摇摇头,任凭庄莲儿拉着她走出了西市。 庄莲儿拽着安谨言走出西市后,突然不好意思地放开她的手,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家住哪呢,你带路。” “我家住在全盛斋附近,走,带你去。”安谨言满面笑容,背着小包袱,走在前面,庄莲儿紧随其后。 将要抵达时,安谨言远远看到门口站了一个圆脸小娘子,是小玉。 “小玉,今天你怎么有空来?”安谨言走到门前,一边开门一边问脸颊冻得通红的小玉。 她看小玉疑惑地打量庄莲儿,笑着给她介绍:“这是庄莲儿,我们一起在西市做买卖。现在她是唐府戏班的名角。”说完还对庄莲儿一个挑眉。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打趣,白皙的脸噌的一下红起来,一边咳一边举起拳头,一副要打安谨言的样子。 小玉声音柔柔地跟庄莲儿问好,“给庄小娘子请安。” 庄莲儿看着小玉行礼的姿态,眼里很迷惑,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了一礼,“玉娘子安好。” “前些天做的果酒、腌渍的小咸菜好了,想着快要过年了,给你送些过来。还做了些腊味。”小玉挪开身子,露出后面满满的一个背筐。 “进来,我给庄莲儿配些药,她最近老咳嗽。”安谨言一手提起背筐,一手打开大门。 庄莲儿看着安谨言,十分惊讶:“安胖子,你力气原来这么大?”说完看着一脸淡定、仪态合意的小玉,暗叹这玉娘子的礼仪学得真好,又一想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又羞又愧,憋红着脸咳嗽起来。 “这都是小意思,你们进来,我先把浸过药汁的玉佩拿过来,你先把玩着。”安谨言回头看到小玉还站在原地,笑道,“小玉,发什么呆呢,进来呀。” “我就不进去了,我去西市逛逛,买些东西送到济世堂。”小玉圆脸上的红扑扑的腮色格外喜庆。 庄莲儿是个自来熟,看小玉的第一眼,就格外的投缘,看安谨言一手包袱一手背筐,她三步并作两步到小玉面前,伸手挽住小玉的胳膊:“小玉姐姐,不要急,一会我们也去西市,咳咳咳,等安胖子给我开好药,咱们一起去逛,怎么样?” 安谨言也开口挽留,“对,一会先去三三垆,老板娘留下了三坛三勒浆,一块送到济世堂,让爷爷奶奶们过年喝。” 小玉看庄莲儿咳嗽声不断,不敢挣脱,点头答应。 庄莲儿拿着安谨言给的药渍玉佩,果然感觉一股冰冰凉凉的药香顺着每次呼吸到了肺里,咳嗽声慢慢地减少了。庄莲儿嘴巧,自然免不了一番吹捧。 安谨言给庄莲儿把完脉,写了药方,庄莲儿一脸宝贝地收好。 三人一行前往三三垆。 临近年关,三三垆外面支起了一个棚子,东侧摆放整齐的酒坛前面生了一个炉子,炉子造型朵开盛的荷花,中间的莲蓬上蹲着一个咕嘟咕嘟顶盖的茶壶,周边花瓣上温着几个酒壶。 棚子下摆了几张酒桌,凡是知道三三垆的酒客,从金光门西来东往时,这里也算是一个落脚地,来喝口的热茶,或者花几个钱喝一壶三三垆的酒酿,在临近年关的冬天,分外的暖和。 三三垆内,米锦昆趴在酒桌上,还在往嘴巴里倒酒。 到长安城几日,三三垆的美酒和貌美的老板娘勾起了他的兴趣。到大兴朝后,看他不顺眼的米礼盼终日流连各个世家宴会,让他格外的轻松。 他今天找到这里,本来是品佳酿赏美人。刚才接到大哥传来的信才知道,米礼盼还是一如既往,遇到屎盆子就扣在他头上。 米礼盼在牧国仗着摄政王的宠爱,整日招惹世家俊美公子,大家敢怒不敢言。到了长安城,放浪惯了的她,看到长安城瘦弱俊俏不同于牧国健壮的小公子,更是言行轻佻。 被唐王爷当众戳穿,居然嫁祸是他给她暗中下了千日醉兰。 米铎昌,是米礼盼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是跟米礼盼的行事作风不一样,对待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颇有几分亲情。 摄政王本就偏疼这个长相与性格都像亡妻的女儿,从小宠爱,哪怕后来又立了新的王妃,有了儿子,依旧视她为掌上明珠。米礼盼在牧国放荡形骸,摄政王暗地里补救处理,真是放在了心尖上。biqμgètν 大哥知道他又要替姐姐承担莫须有的罪名,提前派人来告诉他,但也仅限于报信。 本来饮佳酿赏美人的雅事,此刻变成了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在长安城轻松的日子,看来到头了。 醉眼朦胧中,看到三个姐弟有说有笑地进了三三垆。 第65章 三三垆偶遇二 活泼的小娘子皮肤白皙,眉眼含情。圆脸的小娘子,皮肤黝黑,憨态可掬。还有一个小公子,嗯弯弯柳叶眉配着一双凤眼,很风情,却有个圆滚滚的身子,着实奇怪。 米锦昆醉眼朦胧,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进门的三人。这三人是姐弟,这样有说有笑,挽手逛街相约喝酒的亲情,真好! 安谨言踏进三三垆的门便看到,垆内酒桌上趴着一个身着澜袍却披发的男子,一张比小娘子还漂亮的面孔,喝得满脸通红,直勾勾地看着她们三人,眼神里除了惊艳竟然有一丝羡慕。 安谨言笑着点头示意。哪料到这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抓着酒坛,走到她身边,搂过她的肩膀,半眯着眼睛:“兄弟,来,爷请你喝酒。”生硬的大兴朝官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能听明白但声调很别扭。 小玉和庄莲儿一起上前,安谨言看了她们一眼,眼神里全是拒绝。她俩乖乖去柜台旁,在老板娘身边坐好。 米锦昆搂着安谨言想要向酒桌走去,一个使劲没有挪动,又加了一把劲,还是没有挪动。 喝醉酒的米锦昆,声音委屈道:“你也看不起爷?爷就是想请教你一下,你们姐弟之间怎么做到这样融洽,兄弟,你告诉爷,爷长着一副讨人嫌的脸吗?” 安谨言微微动容,身上的力道卸了大半,笑着打量了下他,“爷的长相俊美灵秀,怎么会讨人嫌?” “真的吗?大兴朝喜欢这样的长相吗?在牧国,爷这样的长相对不起大漠的粗狂,他们都不喜欢爷。” “十里不同俗,我说的当然是真的。爷,你说的讨教亲人相处之道,是什么意思?” 醉意涌上头,米锦昆说话颠颠倒倒,安谨言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都说严长子,娇幼儿,米锦昆却是他家里最不受宠的幼子。上面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哥哥是家中继承人,姐姐是父亲的心尖尖,一直以来,他都是家里多余的人,但是为了母亲在家中稳固地位,尽力扮演着一个好儿子。 可是姐姐非常讨厌他和他母亲,经常无故找茬,而父亲从来都是娇惯着女儿,几乎她说什么都信,因此米锦昆表面上是生在了富贵窝里,实际上日子并不好过。 “看开些。”安谨言看着他娇艳的脸安慰,此时如此纠结,可惜这副漂亮的脸蛋。 米锦昆哭笑不得:“可是这次嗝她坑爷,她自己名声扫地,还要踩爷一脚,说是爷设计陷害她爷的命好苦呀” 安谨言喜欢漂亮的东西,包括人,看着这张俊脸上眼泪鼻涕横飞,她皱眉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爷肯定要被扒一层皮,兄弟,今天能跟你相遇,一吐为快。爷很高兴,来,喝!”说着便摇摇摆摆把酒往安谨言嘴里送。 米锦昆喝的是三勒浆,安谨言是一滴也不敢沾,否则,就会变成两个酒鬼,肯定会拆了三三垆。 “你可以留在长安城,不回牧国。” 米锦昆闻言放下酒杯,摇头道,“留下容易,爷的母亲怎么办?” 安谨言看着自身难保还惦记母亲的米锦昆,欣慰又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她也有母亲,她也会像他一般别无选择。 米锦昆苦笑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叫什么名字,如果爷能逃过此劫,咱们拜把子做兄弟。” 安谨言双眸含笑,“安谨言。” 米锦昆从怀里掏出一颗狼牙,两颊绯红,眼神迷离,一手握拳拍在左胸上,“我们对着这个狼牙起誓,今生是兄弟。” 安谨言看着这颗狼牙,跟她口袋里的一样,甚至有一样的挂绳。安谨言压下心中的震惊,正要纠正米锦昆“是逃过此劫才拜把子”时,就听到门口处,一个娇憨的声音伴随着拍手传来。 “没想到这小小的酒垆里,还上演着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 米锦昆听到声音,酒瞬间就醒了一半。安谨言看着三三垆门口一个身着大红色溜肩式长裙,外罩藏蓝色皮坎肩,头戴红缨帽的小娘子,后面大量手握弯刀的牧国勇士。 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米礼盼,你不是应该在太极殿赴宴吗?”米锦昆皱眉,他知道今天米礼盼随着父王去宫里赴宴,才在这里耗了些时辰。 米礼盼笑着说:“我的好弟弟,当然是来抓你的呀?白天晚上都逮不住你人,看你大清早就喝得醉醺醺,还真是让姐姐操心呢。”biqμgètν 她看到安谨言的脸,两眼绽放出喜悦的光,打量到安谨言圆滚滚的身子时,可惜地摇摇头,“你不是一直喜欢小娘子,怎么到了长安城,换了口味?” “哼,以为爷都跟你一样?米礼盼,爷跟你走,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处理,别伤害不相干的人。” 安谨言知道米礼盼来者不善,冲着与三三垆老板娘坐在一起的庄莲儿和小玉拼命使眼色,让她们先躲起来。 “吆小公子这媚眼是往哪里抛?看来那边的几位小娘子都是相识的人,那就喊过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庄莲儿不顾小玉和老板娘的拉扯,三步就跨到了安谨言身边:“这可是大兴朝,不是你们牧国,我劝你还是老实些。”说完,庄莲儿感觉嗓子痒痒的,不过这时候不能咳嗽,不能输了阵仗。 米礼盼看着眼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长相灵动的庄莲儿,声音悦耳中带着一丝沙哑,挠得人心里痒痒的,难怪男人会喜欢大兴朝的小娘子。 她继续打量着,看到庄莲儿腰间的褐色玉佩时,脸色难看起来:“来人!给我打!” 她身后握着弯刀的牧国勇士听到命令,纷纷抽出弯刀冲进来。 安谨言脸色难看:“住手!大兴朝岂容你牧国人随意撒野?米锦昆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要一起打吗?” 就听到米礼盼冷笑:“米锦昆?他算个什么东西,既然你们称兄道弟亲如一家,在场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庄莲儿,“杀几个人,我就不信你们主上会为了你们几个贱民,置两国邦交于不顾。” 第66章 到底救不救 庄莲儿仗着唱武旦学过几招,双手掐腰,底气十足扬眉道:“果真是蛮荒之地,打打杀杀的着实野蛮!” “呵仗着一张脸有几分姿色,敢跟本公主叫板?以为我也是心疼小娘子的公子爷吗?今天,本公主就割破你这张脸,看你以后怎么勾引人!” 安谨言和米锦昆同时开口。 “你敢动她试试!” “我跟你走,别动她!” “哟~看来这小娘子还真是有本事,本公主今天心情不错,等我割破她的脸,把她赏给你们俩,这样王爷就不会喜欢这么个贱人了?” “王爷?”庄莲儿一脸吃惊,哪个王爷看上她了,这个疯公主,是冲着她来的?看这公主的行事做派,肯定是最近闻名长安城的牧国摄政王最宠爱的女儿。 庄莲儿脑袋里立马出了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看着如今事态,躲是躲不过去了,嘴上便宜不占白不占,立马往这疯公主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ъitv “哈哈哈公主自己不自爱,成了闻名长安城的贱人,就想让别人也走你的路只可惜,你心中的王爷和我说了。”说到王爷,还满脸娇羞地看了一眼米礼盼,“你再如何尊贵,王爷也看不上你,甚至听到你的名字,都食不下咽!” 米礼盼喜欢了唐钊六年了,她是真的看上他了,要不是因为传回国的消息都是唐钊命不久矣,她耐不住寂寞,尝到了男欢女爱的甜头,又怎么会落得花名在外。 庄莲儿的话,像一把利剑捅到了她最痛处。 米礼盼咬牙切齿:“都要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来人!先把她抓起来,割破她的脸!” 一个牧国勇士,立马朝庄莲儿劈过一道掌风! 庄莲儿一脚自上而下砸下来,牧国勇士一愣神,她抓起手边的酒坛砸向那人。 米礼盼看她竟然还会功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破碎的酒坛碎片四处飞溅,她忘记躲避,脸上一阵剧痛,一声尖叫从三三垆传出三里地,米礼盼抬手摸了一下脸,看着手上的湿热的血迹,破声喊着:“都进来!快!砍死这个贱人!砍死她!” 一时间,门外随行的牧国勇士全部涌了进来,朝庄莲儿围过来。 安谨言把庄莲儿护在身后,第一轮她还招架得住,随着一轮一轮不停涌上来,她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心里着急之余,余光看着老板娘带着小玉已经从后门离开,略微心安一些。 朝着存酒的地窖看了一眼,一手揽着庄莲儿的腰,一手抓着站不直的米锦昆的后脖领衣服,抬脚一个用力踹在冲在前面的牧国勇士的腹部,这人向后跌去,压倒了后面的人,趁着这个功夫,三人闪进了地窖里。 地窖门口极小,有一约一乍厚的木门,“哐”的一声,不断涌进来的牧国勇士被拦在了门外。 安谨言体力得到了暂时的休整,如果不是带着两个人,她对付外面的所有人,绰绰有余。 “兄弟,得赶紧想办法找帮手!米礼盼那个疯子不会善罢甘休。”米锦昆苦笑着对安谨言说道。 “你哥哥呢?”安谨言想着他还有个通风报信的哥哥,开口问道。 米锦昆摇头:“他不会来趟这浑水!” 好!安谨言同情地看着米锦昆,他的哥哥有一份亲情在,但不多。 安谨言想过唤来雨燕,让小雨想安排人来帮忙,但现在情况复杂,还牵扯到两国邦交,皇城飞燕身份暴露出来有害无利。 安谨言看着酒窖后面的排风窗口,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她是不能钻的。庄莲儿此时寒症犯了,正在剧烈地咳嗽。只有米锦昆能爬出去求救。 这会,安谨言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听着外面不断砸门的声音,为了保住性命、保住两国邦交安谨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狼牙。 一边叮嘱庄莲儿顶住门,一边把狼牙交到米锦昆手里:“拿着这个狼牙,去找你哥求救,一定要快!” 米锦昆一脸惊讶地看着手里的狼牙,这确实是哥哥的那个狼牙,刚要开口问为什么会在她这里。 “说来话长,你哥欠我一个人情,拿着去找他,这事他肯定管。”说着推搡着米锦昆,从后面的小窗爬出去,低声说了一句“要快!” 四方馆外,唐影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上。 自家爷竟然不让他进去贴身保护,他心里正担心。突然看到一个披发的小公子连滚带爬地跑向这边,满身的腱子肉都做好了防御准备。 四方馆门口驻守的牧国士兵,看了一眼来人,并没有阻拦。 唐影放松下来。 四方馆内,唐钊正坐在米铎昌对面,门突然被打开。 唐钊斜了一眼来人,长相与米铎昌有四分相似,比他更漂亮,唐钊脑海中看到来人,浮现在脑海中第一个词就是漂亮。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没看到我这正在待客?”米铎昌看向唐钊,解释道:“这是我弟弟米锦昆,闲散惯了,王爷见谅。” 唐钊微微颔首,拿起茶杯慢慢品起茶。 米铎昌起身走到米锦昆身边,两人来到连廊,低声问:“怎么了?” 米锦昆拿出狼牙递给哥哥,满眼焦急地说:“安谨言还有唐府一个戏子被米礼盼堵在三三垆了,米礼盼疯了,扬言要杀了他们。安谨言交给我这个狼牙,让你尽快去救人。” 米铎昌拿着狼牙,没有马上去就人,而是转身回到房内:“王爷认识一个叫安谨言的小公子吗?” 唐钊喝茶的动作一顿,“何事?” 他与你府上一个戏子被我妹妹堵在了三三垆,前几天我欠他一个人情,他拿着信物让我去救。 唐钊看着米铎昌手中的狼牙,眉头微皱。 “情况紧急,到底救不救?王爷给句话。” 唐钊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这个安谨言竟然随便收别人的信物,又看了一下米铎昌的脸,这人长得也不如他俊美! 转念又想到米礼盼的疯狂,现在不是暴露安谨言的时候,继续喝了一口茶:“是你欠人人情,何须问我?” 第67章 还人情 米铎昌笑着摇头,本来想试探下是不是唐钊在意的人,没成想被反将一军,“王爷说得对,我牧国重诺,自然要去解救。” 唐钊满脸嫌弃地看了眼他,重重放下茶杯,“米礼盼在大兴朝如此嚣张,两国邦交可不要毁在一个疯子手中。” 米铎昌脸色一白,开口问:“王爷同去看看?毕竟牵扯到王府,事态可大可小。” 唐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走。” “王爷,咱们也算为两国邦交共同出力了。”米铎昌推着唐钊,往外走去。 “哥,你”门外正等得着急的米锦昆,疑惑地看着他哥推着轮椅上的客人出来。 “这是大兴朝的异姓王爷,唐钊。米礼盼堵的是他的人。” 米锦昆听到这,瞬间明白了,传闻中唐钊喜欢的是小公子,怎么今天米礼盼对那个灵动艳丽的小娘子怒气十足? 四方馆门口,唐钊跟着上了米铎昌的马车,嘱咐唐影去通知史夷亭带人去三三垆候着。 三三垆外,唐钊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等着。 米铎昌带人进去时,正巧米礼盼正指挥人把裂开的门砸碎。 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米铎昌,有些怵头,“你怎么来了?”正在动手砸门的牧国勇士也都停下来,整齐地排成一列方队。 米铎昌扬了扬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闹够了没有!在长安城出的风头还不够多?”看了一眼被她带出来的牧国勇士,严厉地说:“你们要成为两国交恶的罪人吗?要看着军中的兄弟和家乡的亲人,为了你们在长安城的一次胡闹,过上战火纷飞的日子吗?” 在场的所有牧国勇士,羞愧地低下头。 “回四方馆!”牧国勇士闻令而动,很快消失在三三垆。 米礼盼看着空荡荡的三三垆,冲着他大喊,“弟弟,你干什么?我还没抓住那个贱人!” “你还想干什么?” 跑到米铎昌面前,把受伤的侧脸给他看,“你看那个贱人划伤了我的脸,我要杀了她。” 安谨言和庄莲儿听着砸门的声音停止了,安谨言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对话,知道援兵来了,拉着瑟瑟发抖的庄莲儿,打开门,看到米铎昌来了,才松了一口气,满眼含笑地朝他走过去,声音轻快地说:“米铎昌,感谢你能来。” 米铎昌看着安谨言和庄莲儿都没有受伤,笑着问:“这事,你想怎么了结?” 安谨言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问:“我想怎么了结,都可以吗?” 米铎昌心中无奈,唐王爷在外面车上坐着,这事本来就是姐姐找茬,在你们地盘,你们想怎么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对。” “好!我们要米礼盼向我们道歉,并保证以后离我们远远的,再也不能来无故找茬!还有,三三垆今日损失,她要赔偿。” 三三垆的老板娘经营酒垆本就不易,今天还遭受无妄之灾,绝对要替她把赔偿要来。 “你们休想!”米礼盼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凌厉的声音打断她,“米礼盼,闭嘴!” “弟弟弟你吼我?”米礼盼一时间有些委屈,她真心对待的只有这个弟弟,甚至为了保全他继承人的身份,一直替他打压米锦昆,他虽然平时对她的行为有不满,但对她一直很尊敬,从未在外人面前对她大声说过话。 安谨言见米铎昌的话对米礼盼还是有作用的,安心了不少,果然没找错人。 米礼盼看着安谨言一脸幸灾乐祸,气不打一处来,浑身气得颤抖。 “别忘了你是牧国的继承人,你不能偏帮别人。” 米铎昌冷笑:“你当我来之前,没有调查清楚来龙去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米礼盼一时语塞。 “姐姐,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出了人命,在两国邦交前,即使是父亲也保不了你。大兴朝主上对唐钊的爱护,今日宴会可见一斑,这里不是牧国,任性之前要先看清楚事实。” 米礼盼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庄莲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缓过神来,悄悄拉住安谨言的衣袖,低声问:“安胖子,你怎么认识到的牧国摄政王继承人?”biqμgètν “呃机缘巧合帮了他两次,正好这次算他还我人情。” 庄莲儿眼睛睁得圆溜溜,羡慕中带着点可惜:“哇~你可真厉害,不过对付一个疯女人浪费了一次皇亲贵胄的人情。可惜呀!” 那边,米礼盼最终还是无可奈何认输了。在米铎昌严厉的眼神中,她不情不愿走到安谨言和庄莲儿身边:“抱歉!” 庄莲儿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再抱歉这些事也已经发生,你最对不起的是你的亲人和百姓。你生在摄政王府是你的命好,比我们这些人都好。可你却当作理所当然,横行霸道。” “你没有想过摄政王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两国为了减少战争做了多少努力,你只是心甘情愿地享受却从来不曾想过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米礼盼皱眉,“你个贱人,够了!我都道歉了,不需要听你的说教。” 安谨言听着庄莲儿满嘴大义凛然,感觉热血澎湃,看向米礼盼笑意盈盈地说:“公主,庄莲儿好心教你做人!记在心里,对你有好处!” “哼!你们别得寸进尺!” “好,我们好心教你做人,你不领情。就当我们多管闲事,既然你也道歉了,看在你弟弟面子上,我们也不再追究了,但是三三垆被你们损坏的物件和酒酿,你必须赔偿!”安谨言一脸笑意,寸步不让。 “也就你们会一直在意这点银子,本公主又不是赔不起!”米礼盼抬着下巴一脸傲娇。 安谨言与庄莲儿面面相觑,养尊处优地活在摄政王府,没有亲手赚一两银子,有什么可骄傲。 “牧国人重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公主的赔偿了。庄莲儿,咱们走,不能耽误公主清算。”安谨言拉着庄莲儿,仰着头迈着胜利的小步伐,大摇大摆地从米礼盼身边走过。 安谨言跟米铎昌道了谢,“等三三垆收拾好,我在这里请你喝酒。” 米铎昌无奈地笑了:“好!放心,三三垆会很快收拾妥当。” 米礼盼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哭哭啼啼地向外跑去,米铎昌瞥了一眼,没有追上去。 三人走出三三垆时,看到垆外的马车帘子掀开着,米礼盼正站在一侧,一手捂着脸,抬着头正看着车内的唐钊。 安谨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庄莲儿惊讶的张大嘴巴。 安谨言转头看着米铎昌,“唐爷,怎么来了?” 米铎昌揶揄道:“我接到你的求救,拿到狼牙时,王爷正在四方馆做客。” 唐钊低沉的眸子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看的米铎昌还是安谨言和庄莲儿。 “米礼盼,这种情况本王只允许发生这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 “王爷难道还能杀了我?”米礼盼看着唐钊犀利的眼神,说话瞬间没了底气。 唐钊嘴角绽放一个笑意,美则美矣,看上去却让人胆战心惊:“两国相距甚远,长安城临近年关,各国来使都有,谁能保证不发生点什么呢?” “你你这是威胁我?” “你说是,那就是。” 第68章 陆梨儿 米礼盼楚楚可怜的仰望着马车里的唐钊,看他冰冷的眼神转向三三垆,眸光里的冰封一寸一寸融化,变成一江波光粼粼的秋水。 米礼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弟弟不知道说了什么,庄莲儿嫣然一笑,安谨言也笑逐颜开,自己脸上被那些人伤得厉害,他竟然还在跟那些人有说有笑,一股无明业火填满她整个胸膛。 她向那贱人做小伏低道歉,为什么弟弟对她还是不管不顾?她对唐钊卑躬屈膝,为什么他温柔的眼神还是看向别人?既然得不到唐钊,唐钊也别想与意中人双宿双飞,米礼盼盯着庄莲儿的眼神逐渐疯狂。 唐府戏班最近走戏排的特别紧,此时庄莲儿没有在唐府走戏,而是在外面,还惹了事,就很怕看到唐爷。 安谨言想到唐钊最近的异样,也不想招惹喜怒无常的唐钊。 两人与米铎昌道别,匆匆离开。米铎昌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能笑着摇摇头。 “咳咳咳安谨言,快回去抓药,我要赶紧好起来,不能耽误除夕的戏。”庄莲儿此时头发凌乱,地窖的灰尘在她白皙的脸色格外的显眼。 安谨言抓起袖子给庄莲儿擦脸,没想到越擦越脏:“哈哈哈对不住,我忘记我在地窖里也滚了满身灰尘,现在好了,给你擦成了小花猫。” 庄莲儿作势要打安谨言,两人打闹一番,刚才三三垆的惊险和看到唐爷在马车里的紧张,一时抛在脑后。 “呀,你的手受伤了?”庄莲儿注意到安谨言手上一道褐色的血痕,担心地抓起她的手。 这一会,这道伤口只剩一道粉红色的痕,安谨言摇头:“没有,是牧国人的血,我手只是蹭了一下而已。” 庄莲儿手指擦掉安谨言手上干涸的血迹,果然只有一道浅浅的红色,两眼放光:“安谨言,你不仅力气大,功夫也厉害,刚才都吓死我了,幸好有你在” 庄莲儿正全身心地表达对安谨言的崇拜,突然一道婉转的声音插进来:“我说庄莲儿,光天化日衣衫不整的,当街对一个小公子拉拉扯扯,唐府的名声都让你连累坏了。” 安谨言脸上的笑容还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丈远处有一个身形苗条,容貌艳丽的小娘子,带着一个丫鬟,停在不远处,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们。 安谨言看着庄莲儿收敛开心,皱眉对那小娘子说:“我说陆梨儿,你不知道冷嘲热讽有失风度?还有,别人对话时,你突然插话,有失礼仪!” “哼!本小娘子就这样做了,不高兴了呀?哈哈,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庄莲儿,你以为被唐府选上花旦,就成了长安名角?做梦!” 庄莲儿冷笑:“我不跟你争辩,能不能做长安名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唐府花旦现在是我的。” 陆梨儿变脸:“你!你不过是一时得势,我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 “安谨言,咱们走,别因为她坏了我们的兴致。”庄莲儿看陆梨儿气急败坏,拉着安谨言离开。 安谨言被庄莲儿拉着,脸上笑意渐渐变大,“庄莲儿,刚才你对米礼盼说的那番话,满口家国天下大义,没想到对着陆梨儿,你这泼妇骂街的气势又让我大开眼界,你得理不饶人的本事还真是不重样。” “对付这种人,就要恶心回去。”庄莲儿朝她挑眉挤眼。 陆梨儿气得跺脚,咬紧后槽牙:“庄莲儿,唐爷这是厌弃你了呀,你现在攀上的这个小胖子,与唐爷的差距可太大了。”说着,打量着她的大花脸,又看着安谨言啧啧的摇头。 安谨言紧缩眉头:“这位小娘子可不能胡言乱语,庄莲儿一来跟唐爷没有私情,二来与我只是兄妹之情。” “哟!你个圆滚滚的丑胖子,还护上了,谁知道是什么兄妹,很多私情都是用哥哥妹妹遮掩。” 安谨言很生气,可以说她圆,可以骂她胖,但不能说她丑,她哪里丑了,脸明明还看得过去。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又是一个为了唐钊胡搅蛮缠的可怜小娘子而已。 “我的确又圆又胖,吃你家饭了还是喝你家水了,我爱长什么样就长什么样,又碍不着你什么事。” “你跟庄莲儿在一起,碍着我眼了,我看到跟庄莲儿在一起的人,就不开心!” 安谨言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小娘子的胡搅蛮缠还真是花样百出,件件不重样。 “庄莲儿,你俩有仇?” 庄莲儿苦笑:“嗯。” “你抢她钱财了还是杀人爹娘了,这人怎么不分黑白咬住不放?” “唐府的花旦,本来是她,后来唐爷亲点了我。没事,让她说几句,出出气,我也不会少几两银子,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原来是同行,长安城就这么大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遇到就刺挠几下,真的很让人糟心。再说是不要陆梨儿在前,亲点庄莲儿在后,找麻烦也不应该找到庄莲儿头上。 陆梨儿看他们俩嘀嘀咕咕说话,不搭理自己,再次开口:“庄莲儿,听着,以后见了本娘子绕着走,别碍我眼,惹我心烦。” 庄莲儿眉头紧锁:“长安城归你家管呀?我爱怎么走怎么走,你嫌我碍眼,不会躲着我走?” 小丫鬟掐着腰开口:“你怎么跟我家小娘子说话呢?陆家在戏曲界的地位,想来你还不清楚,刚入行也敢跟我家小娘子叫板,你还不够格!” 安谨言挺好的脾气,被这主仆俩整的直冒火,她脸上笑意收敛,刚要转身向她们走去,必须给他们点教训。 胳膊被庄莲儿拉住:“安谨言,咱们快回去拿药,咳咳咳” 安谨言看着在公主面前都不落下风的庄莲儿,竟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吃惊地看向庄莲儿。 庄莲儿眼睛心虚地没有跟她对视,低声在她耳边说:“陆梨儿是陆家班班主的掌上明珠,陆家班在戏曲界的扎根多年,我以后想在这里混口饭吃,该低头时就低头。” 安谨言挑了挑眉:“咱们背靠唐府,怕什么。再说有唐爷给你撑腰。” 第69章 异域人掳走两人 庄莲儿强颜欢笑:“我自小喜欢唱曲演戏,想在戏曲界走得长远,除了好嗓子和努力,好口碑也很重要,想要好口碑就不能轻易得罪人。咱们走,去抓药,先让我把嗓子先养好。” 安谨言见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很是心疼这个努力的小娘子。 在西市摆摊时,她们就互相照应,一起到了唐府,庄莲儿更是对她百般照顾。 性格开朗活泼,敢闯敢干,韧性十足的小娘子,现在不得不对着现实低头。 可陆梨儿怎么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她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得意地看着庄莲儿,下巴扬得高高的:“现在知道怕了?刚才的张狂劲呢?” 庄莲儿立马气得双眼通红。 陆梨儿依旧不依不饶,双手抱胸,“我命令你,不准再去唐府了,只要你不去,本娘子就能重新扮回花旦。” 庄莲儿听到这,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满脸通红开始咳嗽起来。 简直欺人太甚!庄莲儿还在努力忍着,安谨言忍不了了,一来她本就对庄莲儿不得已的让步耿耿于怀,二来孕中火气变大,看不惯仗势欺人。 安谨言直接拉着庄莲儿,直直走到陆梨儿面前,伸手推搡开她。她要赶紧带庄莲儿去抓药,把嗓子养好,要让庄莲儿除夕夜一战成名,气死陆梨儿。 陆梨儿本来还洋洋得意地等着庄莲儿答应,毫无防备地被推了一下,直直倒在了地上。 她后面的小丫鬟见状,一下跳了出来,抓住了安谨言的头发,庄莲儿赶忙来帮忙,陆梨儿也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四个人薅着头发,谁也不松手。 庄莲儿咳嗽声越来越密集,被陆梨儿压在了身下,眼看陆梨儿就要掴一掌到庄莲儿脸上。安谨言也顾不上收着力度,一个用力把小丫鬟甩到一边,抓住了陆梨儿还未落下的手掌。 安谨言看到陆梨儿瞳孔猛然放大,她有些得意,爷不出手你们以为爷是病猫?安谨言感觉后颈一阵痛,陷入黑暗之前,脑海中想的是陆梨儿是看到了她身后谁出现,才会露出如此惊恐的眼神?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陆梨儿看着安谨言在身边软软的倒下,看着威武高大披发的男人,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想活命,别多管闲事!”带着浓浓口音的官话,“起来,你身下的小娘子,给我!” 庄莲儿躺在地上,看着倒下的安谨言一脸焦急,都怪她,她应该拉着安谨言赶紧离开。 陆梨儿连滚带爬地从庄莲儿身下挪到一边,跟小丫鬟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我们不管闲事,我本来就看他们不顺眼,你快带走。”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长安城的人都是软骨头,稍微恐吓一下,就吓得屁股尿流。 他单手把陆梨儿从地上拎起来抗在肩膀上,看了一眼安谨言,拎着他的后脖领拎着离开了。ъitv 陆梨儿抱着小丫鬟缓了一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快!快去报官!我们来时隔壁巷子里有刑部司的人,快去看看人还在不在那里。” 小丫鬟已经六神无主,努力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坐在地上缓了一会,问了一句,“我们不是答应他不管闲事吗?” “这人不是大兴朝的人,不能让他们在咱们这里为非作歹。”陆梨儿感觉腿上的力气回来了,与小丫鬟相互搀扶着,向隔壁巷子走去。 史夷亭接到唐影的信,便带了一个小队,在三三垆附近的巷子,如果事情不可控,会直接冲进去,尽可能的减少事情的影响。 此时小玉与三三垆的老板娘与史夷亭站在一起,看着唐钊和米铎昌的马车驶过来。 “解决了?”史夷亭的眼神从小玉身上转移到唐钊脸上,脸色阴沉。 唐钊看着史夷亭“嗯”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小玉顾不上行礼,望着唐钊急切地问:“安谨言和庄莲儿安全了吗?” 唐钊看了小玉一眼,没有回答,依旧看着史夷亭等他的回答。 小玉没有得到回答,有些失落地退回到老板娘身边,老板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神示意,别急。 史夷亭抬眉蹙额,有些不满意唐钊对小玉的态度,“这是从都匀山遇到过的小玉娘子。” 唐钊听到这里,才打量了一下这个肤色黑黑,圆脸大眼的小娘子,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回答她:“他们无碍,已经安全离开。” 一个高亮的声音伴随着急切杂乱的脚步声从巷子口传来,“快去救人,异邦人掳走了两个人。” 巷子里的五个人一起转头看向来人,一个襦裙华丽,发型凌乱的小娘子,与一个发型同样乱糟糟的小丫鬟相互搀扶着进了巷子。 陆梨儿没想到唐钊会在这里,赶忙松开小丫鬟的手,慌慌忙忙地整理头发。 史夷亭大步走到她们面前:“在哪里?谁把谁被掳走了?” 陆梨儿的手一顿,看着史夷亭,简明扼要地说:“在隔壁巷子,掳人的衣着看着像牧国人,掳走了庄莲儿和一个胖子。” 小玉和老板娘的脸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米铎昌转头看向唐钊。唐钊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史夷亭立马召集部下,开始盘查。 马车里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哥!哥!” 米铎昌转头看向米锦昆,眼里有些不耐烦:“喊什么?” “刚才三三垆外面,米礼盼又纠缠唐王爷,被王爷警告了。”米锦昆看了看哥哥的脸色,压低声音说:“又是米礼盼安排人掳走了唐王府的人?” 米铎昌看向唐钊,对上了唐钊冰冷的眼神,看来唐钊也想到了。“王爷,放心,我会把你的人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米铎昌必须安抚好唐钊,唐钊的势力他是见过的,当年在牧国都无人可挡,今天在大兴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能让唐钊动怒。 “哦?”唐钊双眸不由一亮,像是阳光突然冲破了云层,“你要怎么处理?舍得暴露你的暗卫?” 第70章 四方馆拜访摄政王 米铎昌与唐钊对视了一眼,双方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唐钊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眼神,转头看到一身狼狈的陆梨儿正在盯着他,他轻咳了一声,“多谢你告知。” 陆梨儿眼中一片惊喜,唐钊居然正眼看了她一眼,还主动跟她讲话,连忙摆手说:“我也是大兴人,不能看着同胞被异域人欺负。”话刚说完,连忙捂住嘴巴,心虚地看了一眼唐钊旁边一身牧国服饰的米铎昌。 米铎昌看着发型凌乱,一脸惶恐地的陆梨儿不安地看着他,眼珠子忐忑的转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心里想的却是,没想到长安城弱不禁风的小娘子都胸怀家国,大兴朝果然不可小觑。 唐钊赞许地冲她点点头,简单“嗯”了一下,回到了马车里。 刚上马车,米锦昆一张俊脸凑到唐钊面前:“王爷,整个长安城都传言你亲口说喜欢小公子。” 唐钊淡淡道:“聒噪。” 米锦昆没被他的冷淡打消八卦的热情,继续问:“今天三三垆里,你中意的是哪一个?” “无可奉告!”唐钊丢下四个字,闭目养神。 米锦昆穷追不舍地继续问:“我真的很好奇,告诉我一下呗~” 唐钊懒得搭理他,开始闭目养神。他不想开口,谁也没本事红他开口。 唐钊依旧没有回唐府,而是跟着米家两兄弟去了四方馆。 同样在路上的还有被掳走的庄莲儿和已经清醒的安谨言。 安谨言被拖在地上摩擦时,已经清醒,她眯着眼睛看到庄莲儿被这个高大壮硕的异域人抗在肩上,悄悄地把双手护住腹部,很快两人就被带到了一个破败的院子里。 安谨言看到男人把庄莲儿扔在地上的那一刻,迅速一拳攻到他眼前,男人迅速往后闪躲,安谨言迅速把庄莲儿护在身后。 安谨言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双眸,眸光没有惊讶,现出狠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安谨言全身戒备,问:“你是谁?来大兴朝不老老实实待着,无缘无故劫走我们干什么?” 男人表情冷漠,没有回应。 “米礼盼派你来的,是不是?”她看着男人的穿着打扮,心里浮现出米礼盼那双不甘心的眼睛,她就知道,那个疯子不会善罢甘休。 男人瞳孔眯了眯,淡淡道:“你可以走,我要的是她。” 安谨言听着男人蹩脚的发音,冷笑一声,“呵,在大兴朝,爷们可不能丢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给别人。” 要护住昏迷的庄莲儿,有些难度,但必须解决。 米礼盼!安谨言心中的小本本给她排上了号! 男人听到他的话,若有所思,眸子里全是轻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不再说话,直接掌风飘过来。 几个交手,男人愈发有了兴趣。 “来!” “爷怕你呀?来就来!” 两人喘息的间隙,男人眼里的轻视已经消失不见:“小子,你以后跟着我,我保你不死。” 安谨言闻言,笑道:“哟,这是相中爷了,还是相中爷的功夫了?” 男人神情一顿,“看来你还没有尽力,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然,你背叛米礼盼,留在大兴跟着爷。爷保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让你在大兴朝成家立业,子孙万福。” “哼!牧国的勇士,不知道背叛是什么!” 安谨言已经摸清了男人的招式,她可以拿下这个男人,但是想要不伤害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带昏迷的庄莲儿平安回去,有些麻烦。 必须智取。 四方馆,米锦昆推着唐钊再次进门。 隔着窗子看到来人的米礼盼,嘴角染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唐钊紧锁的眉头,严肃的神情,看来那边已经得手了。 “唐钊!你中意的人被我拿捏着,我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米礼盼关上窗子,看着镜子里自己受伤的脸,“我看中的东西,必须是我的,你越在意她,我越要毁了她。” 唐钊进了四方馆,米铎昌不在,守门的勇士第一时间通知了摄政王米丰全。 米锦昆将唐钊带到四方馆的正堂,语气像是回到了家中:“在这等一下。” 唐钊看了一眼他的脸,不咸不淡地说:“一会你不要说话。” “为什么?”米锦昆一脸疑惑,随即笑着问,“难道是见我为你的心上人,通风报信,要报答我?” “哼!你哥托付,保你不被摄政王打死。” 米锦昆的笑僵在脸上,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词在回荡,“你哥你哥” 米铎昌竟然托唐钊帮他?这次他与米礼盼可是不死不休的程度,米铎昌可是米礼盼的亲弟弟,没想到,米铎昌这次竟然大义灭亲站在他这边。 一时间,米锦昆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王爷怎么突然造访?”摄政王进门,一脸豪爽地笑着问。 米锦昆看到他,像是兔子见了老鹰,老实地站在一边,喊了一句:“父王。” 唐钊恭敬地朝摄政王拱手低头,开口:“摄政王,突然造访,打扰了。” 摄政王没有给小儿子一个眼神,大步跨到唐钊面前,笑呵呵扶了下唐钊的手:“这有什么打扰的,本王很高兴王爷能来四方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说着就要唤人安排晚上的酒席,唐钊平静地开口:“今天喝酒不合适,晚辈前来,是为了一件无从下手的事情。” “哦?”摄政王听到这话,来了兴趣,坐下问:“什么事能让王爷都觉得无从下手?” “米礼盼。” 摄政王脸上的笑意更浓:“王爷,这是想通了。要娶我的公主做王妃了?” 唐钊眼神一颤,“摄政王说笑了,本王依旧没有这个打算。” 摄政王面露不悦:“王爷,盼儿可是等了你足足六年,她对你的深情跨越国度。你就这么对她?” 米礼盼在门外,听到摄政王现在依旧为他打算,心底不由一动,面露得意。如果父王能说服唐钊,皆大欢喜。 哪怕唐钊现在有意中人,她只要能做上唐钊的王妃,她也不在意。 第71章 唐钊怒了 唐钊淡淡开口:“长安城里那些艳词,摄政王以为本王可以当做没看见?公主的小衣裤袜整个长安城的男都知都要人手一件了,本王虽然是异姓王爷,也不会娶这样的王妃让王室蒙羞!” 一句蒙羞,把米礼盼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掀了个彻底。 摄政王和米礼盼的脸色都变得五彩缤纷。 唐钊自打进了四方馆,就没准备善了这件事。流言蜚语,小儿女的房中情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他摆到了明处。 一边站着当透明人的米锦昆,心中大快!能这样当面打脸,简直太爽了。也只有大兴朝的唐王爷,敢这样直白地挑衅他父王这样的一国摄政王。 米礼盼的事,摄政王是有所耳闻,想到出使之前女儿信誓旦旦地起誓到了大兴朝一定规矩有礼,他虽然知道女儿的性子,但还存着一丝侥幸。 摄政王面色铁青,“唐王爷空口无凭地讲出这些市井流言,有失大国风度!” “呵,摄政王大可去查,不过对本王而言这些都无所谓,即便没有这些艳事,本王也不会娶米礼盼。” 摄政王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收起和气,将浸淫权谋这么多年的官威摆了出来:“唐钊!你是没把我牧国摄政王放在眼里?我牧国国威何在?” 米锦昆听到摄政王的话,心里发颤,双腿也发颤。而唐钊稳坐轮椅,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一下。 不愧是摄政王亲自接待,多次拉拢的人。 “摄政王严重了,大兴朝与牧国共同退敌,友好通商多年,不需要儿女情长,也会是友好邻邦。” 摄政王听着唐钊语气软了一些,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又开始劝说:“小娘子最美好的几年,盼儿都用来喜欢你了当年差一点你们就成了” 唐钊开口打断摄政王继续回忆过往:“摄政王多说无益,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今天来访,是有别的事情。” 摄政王知道唐钊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看来他确实对盼儿无心,他也舍不得宝贝女儿未来的夫婿,对她没有爱,索性不再提这一茬。 “什么别的事?” 米礼盼这时推开门,抢先一步开口:“父王,唐钊欺负女儿。” 摄政王看到米礼盼脸上的伤,皱眉:“盼儿,你什么时候受的伤?谁伤的?” 米礼盼双眼含恨转向唐钊,并没有开口。 摄政王一看顿时明白,怒火中烧:“唐钊,你既不喜欢盼儿,何必毁了她的脸?” 唐钊平静看向摄政王,淡漠地回道:“与我无关。” 米礼盼气冲冲地嘶吼:“不是你伤的,也是你唐府的人伤的,你还护着她,威胁我不准报仇!” 摄政王一听,不是唐钊,那便不能放过,暴怒道:“是谁敢伤本王的女儿?” “我府里的人,被公主带人围堵打杀,反抗时误伤的,这件事,本王可以替她道歉。” “王府的人?唐王爷,什么下人值得王爷这么维护?” 米礼盼听到唐钊句句维护,气冲冲地喊:“什么下人?那个贱人就是一个戏子,你的意中人就是她?” “戏子?王爷的果真有意中人?” “没错,今天也是为这件事而来公主对本王的意中人围杀,这件事,米锦昆可以作证,当时本王与刑部司的人也在场,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的意中人,讨一个说法!” 唐钊话音一落,房内一片寂静。 唐钊先是以礼相待,现在正言厉色,让一屋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只是一个戏子,杀了也就杀了。可如果是王爷的意中人,米礼盼围杀的行为,就是欺辱王爷了。 即便今天受伤的是米礼盼。 米礼盼柳眉倒竖:“唐钊,现在是你的人刮花了我的脸,该给说法的人是你!你最好把那个贱人交出来!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 “米礼盼,你欺负人在前,别人保护自己还有错了?别人就该任你宰割吗?”米锦昆听到米礼盼胡搅蛮缠,一脸不爽地嘀咕。 “闭嘴。”摄政王恶狠狠的等了一眼米锦昆,父王的眼神让他一阵后背发凉。 米锦昆老实低下头,保持沉默,在父王眼里,米礼盼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而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 摄政王现在还不明白事情的真相,那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了。米礼盼的性子是他宠出来的,他自然了解。 “王爷,盼儿的脸也毁了,大家不如各让一步。临近年底,各国出使,本是睦邻友好的好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唐钊眼波平静地看着摄政王,直接拒绝:“抱歉,米礼盼刁蛮任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带着一众牧国士兵,当众围杀唐府的人,还是本王的意中人,这事如果就这么算了,有损我大兴朝的国威!主上那边,本王也交代不了。” 摄政王可以拿两国邦交说事,那么也别怪他也用大兴朝国威拿乔。 这事唐钊牵扯到了牧国士兵与主上,摄政王知道,唐钊是真的不想善罢甘休。 “王爷,既然如此,那你想如何解决?” “唐钊!你简直蛮不讲理!” “盼儿,闭嘴!” “父王~” 摄政王威严的目光掠过,米礼盼委屈巴巴地禁了声。 唐钊!你再如何维护那个贱人又如何,她活不过今天,你的意中人去见鬼。 唐钊轻悠悠地说:“很简单,本王再给公主最后一次机会,给本王的人道歉,并且保证不再招惹她,否则,今天的事,依旧会翻出来。” “你休想,我脸上的伤还没有报仇,凭什么又是我道歉!” “你别忘了,是你围杀在先。本王也可以围杀回来,不知道公主有没有这个运气,能逃出去!” “王爷,何必与她置气。” “堂堂四方来贺的大兴朝王爷,连自己的意中人都护不住,怎么敢添居王爷高位?怎么敢以天山圣战护黎明百姓居功?如果已故王妃还在,被人围杀,以摄政王的脾气,会怎么做?” 第72章 唐钊怒了二 各国都知道,米礼盼得摄政王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是因为米礼盼容貌神情像极了先王妃,先王妃是摄政王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王妃去世后,为了照顾先王妃留下的一女一子,摄政王再娶,娶的也是与先王妃有几分相似的人。 米锦昆的母亲,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连带米锦昆这个小儿子,也一直不得摄政王宠爱,在王府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摄政王听到唐钊提起先王妃,眼里思念之情愈浓,收敛了情绪开口:“盼儿,道歉!发誓!” “不要!父王,我不要道歉!不要发誓!凭什么我受伤还要受人欺负,那个贱人不配!哈哈!她也没命能听到我的道歉!” “盼儿?!” “父王!你答应过我母亲要保护我不受欺负,这件事你让我自己来处理。唐钊,你可以对我的喜欢视而不见,你也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可以这样子侮辱我!让我跟一个低贱的戏子道歉!不可能!” 米礼盼一口一个低贱,唐钊听着格外的刺耳。 低贱?论起低贱,米礼盼做的事才是真的低贱! 唐钊桃花眼里一片风暴来袭,“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让各国来使在长安城瞻仰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低贱!来人~东西都拿到了吗?” 门外的唐影推门而入:“爷,都拿到了。先拿进来了一个包袱。” 唐影拿着一个包袱,递到唐钊面前,唐钊皱眉白了唐影一眼,唐影赶忙把包袱收回去。 “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她看一看!” 唐影的心里是拒绝的,自家爷嫌弃不想沾,他也嫌弃,不过还是动作麻利地打开包袱。 米礼盼心里的不安,愈发躁动。 随着包袱打开,唐影把一件件摆在桌子上,唐钊嫌弃地别过了脸。 一件件写着各种淫词艳语毛笔字的肚兜、亵裤、袜子、鞋子摆在了眼前。 米礼盼整个人疯了一样冲到桌子上,整个身体趴在这些衣物上,用身体遮挡着,双手慌乱地扒拉着。 “这不是我的,拿这些来污蔑我,都不许看!不许摆!”红血丝和泪水一起涌进了米礼盼的眼眶里。 米锦昆看着桌子上的衣物和疯狂的米礼盼,目瞪口呆,悄悄地看了一眼父王。 摄政王的脸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这些衣服上面都绣着先王妃最爱的兰花,这是他亲自吩咐摄政王府绣娘给女儿绣上去的。 亲眼看着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如此香艳不堪的一幕,被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哄骗的滋味,真是不可言说。 唐钊胆敢把这些东西,带到他面前,这简直跟打牧国的脸没有什么区别! 摄政王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唐钊,看着疯狂的女儿,对米锦昆说:“把你姐送回去。” “我不!我不走!不是我的,不是我写的!父王你一定要相信我!唐钊,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父王,是唐钊陷害我,你想想这些东西为什么在他手里,父王,他在报复我!” “唐钊,你尽管报复我,我会拉着你的意中人,一起下地狱!” 唐钊漂亮的桃花眼里波澜不惊:“公主刚到长安城寻欢作乐,到处留情的时候,我们并无交集,本王没有收集这些腌臜东西的兴趣,你不用到处攀咬。这些东西是本王高价从一人手里买回来的,至于那人有什么目的。” 他看了一眼摄政王,缓缓开口:“那是你的事,看你们的本事了。” 摄政王脸色更加难堪,作为一国摄政王,面对儿女小辈的事可以装糊涂,对于阴谋阳谋一直嗅觉灵敏。 摄政王位子上浸淫多年,他很快收敛好神情,平静地看着唐钊:“我会尽快将米礼盼送回牧国,以后不会再让她出使大兴朝。” “父王,我不回去!为什么送我回去,我不走!” “米礼盼,你闭嘴!你太让父王失望了!” “父王我是盼儿呀,你最疼的盼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米礼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摄政王,泪水缓缓从眼眶里流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米礼盼此时的神情像极了先王妃。 摄政王长叹一声,一步步走到米礼盼身边,环抱住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盼儿,本来打算在长安城给你找一个好夫婿,现在你的名声已经坏了,还有人在暗处要利用你。你做的这些事,父王想给你善后也善不了,之前你做的那些事,冤枉到锦昆头上,父王本来打算把锦昆送回牧国,现在,你回去。” 米锦昆听到这些话,如玉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从小到大父王偏心得明目张胆,他早就习以为常。 米礼盼听到摄政王的话,心里殷殷的期盼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满心都是绝望。她推开父王的怀抱,收敛起脸上照着母亲生前的样子,做出的神情。 她满眼通红,直勾勾地盯着唐钊: “唐钊!我恨你!你是我见过最寡恩少义的男人! 现在你满意了? 为了一个戏子,你竟然不惜毁了我! 唐钊,你以为把我送回去,你的意中人就万无一失了吗? 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她现在已经落在我手里,我早就吩咐下去,毁了她的清白,你不是说我让王室蒙羞吗?你的意中人现在跟我一样也会让你蒙羞。 我米礼盼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休想染指,唐钊,你不要我,那你就亲眼看着你的意中人变成跟我一样的人!” 她为了来大兴朝,花费了多少心血哄父王。临行之前,宴请了牧国的权贵炫耀,现在还没到回去的时间,就要被父王送回去。父亲的心、她在牧国的威望,都丢失在这一次提前回去的途中。 米锦昆一听那对姐弟在米礼盼手中,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大声质问:“米礼盼,你彻底疯了吗?”说完,转头看向唐钊。 唐钊一脸淡然地坐在轮椅上,没有受到米礼盼这番话的影响。眼神看着摄政王,里面瞬间布满了寒霜:“摄政王,牧国和米礼盼,看来你要取舍一下。” 第73章 唐钊怒了三 米礼盼冷笑,“唐钊,你什么意思?” “如此歹毒的心思,如果还能好好活在世上,不合适。”这话云淡风轻地从唐钊口中说出,摄政王心里却受到了沉重一击。 摄政王知道,唐钊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唐家老宅水有多深,摄政王有所耳闻。唐钊自小身体羸弱,数次命悬一线,却能活到现在,可见一斑。 天山圣战之时,明明在牧国,他已经控制住唐钊与霍玉,唐钊却能反败为胜,转危为安,牧国不得不尽倾国之力助大兴朝击败大漠国,唐钊的心性深不可测。 唐钊凯旋后,后宫得宠的姐姐唐思,却突然在皇城香消玉殒,时间恰到好处,耐人寻味。 这样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而米礼盼,根本考虑不到这么远。 看到一向风轻云淡、高高在上的唐钊,终于被她激怒,像是受人朝拜的仙人跌落了神山,真是解恨! 原来,他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也会为爱疯狂,只为了心中在意的那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心中的人不是她!哪怕只有那么一瞬,只有一息,为她疯,为她怒,她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也算得到一丝回响。 可惜她,锦衣玉食、人人争相称颂的一国摄政王公主,竟然会败在一个低贱的戏子上,她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在唐钊看来,不过一个笑话。 “唐钊,有本事就灭了牧国!即使你灭了牧国,那个贱人,今晚也必须死!我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六年,你也要经历一遍!” “呵”唐钊忍不住轻笑出声,更加刺激了米礼盼。 “我对你损心伤肝地思念了六年,你要还给我,还给我这六年!还给我!” 唐钊并不是轻视米礼盼的喜欢,而是笑她的蠢,她到现在还以为他的意中人是庄莲儿。但是安谨言确实也被米礼盼一起抓了。 其实说意中人,有些牵强,只是很久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人出现了,恰巧安谨言是一个。而庄莲儿纯属因为安谨言也送给她了一个褐色药玉佩,无故受牵连,也是倒霉。 如果她们两个因为这个为爱疯狂的米礼盼,而命丧黄泉,唐钊心里觉得有些不值得,毕竟除夕戏台上少不了庄莲儿,生活添趣少不了安谨言。 脑海里浮现的是安谨言那张对谁都笑嘻嘻的脸,眉尾上挑的凤眼,还有嘴唇下那颗红痣。 想着她为了赚钱,能屈能伸的样子,灰暗的世界,从缝隙透进来的一束光,让他忍不住去靠近、探索。 关于她的接近,还没有查清楚,现在就被米礼盼祸害了,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如同无故消失的女侍卫,他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唐钊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 众人还在震惊米礼盼的疯话,一只手,在一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掐上了一脸狰狞,疯狂的米礼盼的脖子。 那只手背因为用力,青筋暴露,声嘶力竭哭喊的米礼盼瞬间没了声音。 米礼盼双手用力想把钳制她脖子的手掰开,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你对我要如此” 唐钊看着额头青筋暴起,逐渐涨红的一张脸,仿佛不是自己手中的杰作:“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要整个牧国一起陪着她~”说到这,把米礼盼甩到一边,用最淡然的语气说出最狠厉的话:“下!地!狱!” 米礼盼单手撑起,大口地呼吸,眼里带着一丝疯狂,一分不解,转头看着唐钊:“你对她就这么中意?” “无可奉告!”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是听到米礼盼要置她于死地,心里就无端烦躁。 “不过一个低贱的戏子,到底哪里比我强?难道因为她的好嗓子?还是她年轻灵秀? 唐钊,我也曾在年轻、灵秀知道你爱戏曲,我在那时,也苦练过戏曲。 你为什么看不到? 你喜欢一下我呀,为什么喜欢的不能是我?我喜欢了你,整整六年啊! 这次出使大兴朝,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还是我心底对你的那份喜欢,让我非来不可啊!ъitv 唐钊,你喜欢我,你喜欢我行不行?” 米礼盼一字一句爱而不得的哭求,敲在了摄政王米丰全的心上,米丰全心疼地看着地上仰望着唐钊的女儿,只能长叹一声。 在牧国,他可以任她为所欲为,但现在是在大兴朝,女儿看上的为什么是唐钊。 大兴朝的唐钊十八岁就敢带着霍玉,穿过大漠国,深入牧国,毫发无损地获取了牧国支持,赢得天山圣战! 唐钊,绝对不像表面上看到的一样,是个弱似娇花的病娇王爷,而是一头双眼迷离看似打盹实则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头狼! 摄政王心疼地看着地上的女儿,“盼儿,你何必执着”眼神转向唐钊,看着这张病弱秀美又不失刚毅的脸庞,摇头,美色误人!美色误人!“王爷~你” 唐钊正拿着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修长莹白的十指,一根一根地从指根擦到指腹,十指慢慢变成粉红,“放人,否则” 捏在手中的帕子,悄然飘落,摇曳着像一个魂魄,又像是迎风的白幡。 唐钊抬眸,轻蔑地看着米礼盼,好像刚才落地的不是一方手帕,而是她或者是牧国。 米锦昆站在一边,连呼吸都生怕发出声音。 “王爷,不要冲动,本王会劝她。盼儿,听话,把人放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公子,回牧国父王都能给你找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不哈哈哈哈我偏不!我只喜欢他,我不会放人!父王,我只要唐钊!”看着摄政王说完,米礼盼眼里的疯狂疯长,看向唐钊:“唐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呀!死在你手中,你就能记我一辈子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我不会放人,她会被人毁了清白,哈哈哈你不用威胁我,直接动手。” 摄政王听到米礼盼的话,脸色苍白,嘴唇抖动,眼前偏执疯狂,心里只有唐钊的疯子,是他竭心尽力宠大的女儿。 唐钊面无波澜。 第74章 你的意中人,带回来了 “你喜欢的人,只有你自己!米礼盼,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连自己的亲人!国家!都不管不顾,真是自私到令本王大开眼界。既然你想死” “我死不足惜,那你的意中人呢?一个低贱的戏子,她死了就可惜?你到底看中那个贱人哪一点?” “她正义!有原则!她懂事!性格好!她比你善良,她对每个人笑脸盈盈。她小小的身体,承载着大大的能量。明明受到了很多不公,仍旧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乐观认真做事。而你?” 唐钊半阖着眸子,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拿什么跟她比。”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一个低低的声音夹杂着笑意和兴奋:“哇庄莲儿,你在唐爷心中,这么完美?” 唐钊听到声音,瞳孔微张,迅速回头,看到一个脸上青紫的小公子,挂着不断抖动的笑,打趣地望着旁边发型凌乱一脸茫然的小娘子。 米礼盼看着唐钊看向门外的目光,由冰冷转成惊讶,最后定格成一片柔软,周身的狠厉暴躁,仿佛被这一眼扔到了天边,只剩下满身的柔弱与安静。 唐钊感觉心里无名的烦躁,在听到这句满是笑意的话后,被驯服,融化成一池春水,荡起涟漪。 米铎昌从门外走进来,经过安谨言时,安谨言一脸笑意地对他拱手弯腰:“米铎昌,救命之恩” 安谨言还没说出涌泉相报,米铎昌停下脚步,歪头看着这张色彩缤纷的脸,笑着说:“你们大兴,救命之恩是不是都是以身相许?” 门口逆着光,米铎昌身形高大,安谨言身材圆圆,两人一个低头带笑,一个仰头呆懵地看着,画面莫名地有些和谐? 唐钊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刺眼。看着安谨言脸上一片青一片紫,那股烦躁又悄悄地挤进了胸膛里:“还不过来!” 安谨言愣了一下,笑了一下,脸上生疼,忍住笑意,迅速对米铎昌说:“都是大男人,什么以身相许!这次动手的人是你的姐姐,救我们是你应该做的事。” 说完,拉起庄莲儿,一溜小跑到了唐钊身边。 看着地上半撑着的米礼盼,心里的记账本立马浮现出来,抬脚就踹了上去,“都说牧国重诺,可你这个坏人,刚发完誓居然立马暗地里派人去抓我们。” 还是光天化日之下抓她们,好歹安排在入夜后,她也不至于为了防止皇城飞燕的身份暴露,受了伤! 踹死这个坏人! 当场的几个人,看到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一脚,懵住了。 米铎昌只感觉这个小胖子,真是个有仇当场报的主。他慢慢走到唐钊轮椅前,看唐钊满眼含笑看着安谨言踹米礼盼,轻咳一声,眼神往庄莲儿腰间的褐色玉佩那一瞟:“看!我说到做到,你的意中人,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还给你!” 唐钊懒懒回了他一个白眼,看着地上的米礼盼喊叫的声音渐小,悠悠地向安谨言开口:“差不多就行,别闹了!”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话,端了端肥硕的肚子,恶狠狠地对米礼盼说:“哼!听我家爷的,这次先放过你。我们这次虽然死里逃生,但是我们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你也感受下孤立无援的恐惧。” 嗯~唐钊嘴角一勾,把现场的人一起带进了落英缤纷的春天。“我家爷”三个字,听得唐钊通体舒畅, 米铎昌走到安谨言身边,抬手敲到她头上:“小胖子,你刚才可是答应我了。” “啊?刚才答应你什么了?” “这么快就忘了?” 安谨言青紫的脸已经开始肿胀,一双凤眼里的转动额眸子和唇角的笑意,看得出她正在装傻充愣,“对呀,忘了。” 米铎昌无奈摇摇头,抬手装作又要敲她的头,她灵活的跳到了唐钊身后,乖巧地站到庄莲儿身边,对着庄莲儿吐舌头。 “罢了,罢了,王爷,放了我姐,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哼!” 这一声回答,让米铎昌有些疑惑,唐钊看着他的眼神,也让他不解。 哼归哼,不过米铎昌的面子,唐钊还是要给的。ъitv 两人在大漠国一起并肩作战,在牧国时也多亏了他的帮助,才顺利借兵合击大漠国。 米礼盼缓了一会,安谨言为了不闹出人命,虽然收了力度,但是也够米礼盼五脏六腑喝一壶,她嘴角有一丝血迹流出,面目狰狞地朝着安谨言破口大骂:“你个死胖子,你和那个贱人怎么还没死!” 米铎昌闻言,大喝一声:“米礼盼!” 米礼盼脖子里青筋霸气,冲米铎昌怒吼道:“米铎昌,是你?是你!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谁让你救他们的!” 米铎昌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米礼盼,冷面道:“姐姐,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你继续发疯,我跟父王都不管你,任凭你在长安城自生自灭。二是你马上闭嘴,回去老实待着,我会安排人送你回牧国。” “我不!两条我都不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能” 米铎昌皱着眉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姐姐,我曾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护着你,如果你继续这样偏执我恐怕要对母亲失言了对不住了。 现在整个长安城都是你的流言蜚语,牧国重诺的作风也被你一次次打破我在长安城到处奔走,挽回牧国和你的名声。 而你呢?你还在这里继续作死!你能不能为我!为父王!为牧国多考虑一下,哪怕一下? 想想牧国的黎民百姓,想想驻守边关的十万将士,你再作死下去,惊动了太极殿主上,寒冬时候,如果大兴派兵直入,牧国亡国,只是时间问题。 你要什么样的小公子,我跟父王都没有说什么,宠爱你护着你这么多年,你非要作到家破人亡才肯收起你的公主脾气? 让米锦昆背黑锅,围杀大兴朝王爷的意中人,带牧国勇士在长安城横行!要不是我在后面不久,这次出使,想来牧国也有很多人等着我们有去无回! 你还要闹到什么程度?” 第75章 爷要做你祖宗 听了米铎昌的话,摄政王突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在儿女事情上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大儿子顶事,说不定早已酿成大祸! 原本,念在先王妃的份上,对这个宠坏的女儿,不管犯多大的错,他都会心软。 可听着因为他的心软,让未来的继承人如此劳心费力,米丰全感觉一股无力与疲惫从心底衍生出来,顺着奇经八脉蔓延到了全身。 摄政王的位子,用了米家多少人的鲜血才有了如今的稳固不能因为他的恻隐之心毁于一旦。 米铎昌看到父王盯着米礼盼的眼神,生怕父王又心软糊涂,推心置腹地劝说:“父王,您对米礼盼每次的宠溺和纵容,不是疼她,是在还她!大兴朝有句话,惯子如杀子!如果母亲还活着,绝对不会让我姐成为米家和牧国的罪人!” 米丰全转向米铎昌的目光中满是无力与疲倦:“父王年纪大了,容易心软,你长大了,这次的事情,就由你来处理王爷,对不住了,本王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 这是不再纵容米礼盼了,也不再插手对她的处置了。 唐钊脸上的冰冷缓和了一些,对摄政王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抱歉,叨扰摄政王太久了。” 摄政王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缓步经过米礼盼,向门外走去。 米礼盼看最疼爱她的富翁,居然在这时候以身体不适为由回房了,心里慌了。 “父王!” 米丰全的脚步一顿,终究忍住没有回头,但这一顿,让他的背影看着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父王!你不管盼儿了吗?父王~” 米铎昌安排门外守着的牧国勇士把米礼盼押回了房。 她走后,众人沉默了片刻。 米铎昌笑着坐到唐钊对面:“对不住,是我米家宠出的祸害,让王爷见笑了。” 唐钊桃花眼里有一丝波动:“在我面前,就不必惺惺作态了你什么打算,我还不知道?” 米铎昌看了一下门外:“何必揭穿我!小心隔墙有耳。” “都是你的人?这事交给你,我放心。”说着看向安谨言,翻了一个白眼,懒懒地开口:“还不过来推我。” 安谨言看了一眼庄莲儿,庄莲儿再看着她,她一脸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唐钊感觉一些怒气在胸膛里聚集,还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biqμgètν 安谨言推着唐钊,庄莲儿随行身侧,刚要出门口时,米铎昌在身后喊了一句:“小胖子,王爷的意中人,对不住了!” 安谨言和庄莲儿都是一顿,庄莲儿更是腿一软差点跌倒。 庄莲儿终于明白,原来米礼盼说看上她的王爷是唐钊,怎么可能?王爷平时也没有对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安谨言回头,冲着米铎昌笑了一下,扯得脸上的伤很疼,“嘶”的一声。 唐钊没好气的说:“怎么不伤得再重些?”那样安谨言就不能到处对人笑了。 回去的路上,王爷大发善心,让她们坐到了马车里。 一时无声,安谨言看了一眼端坐的庄莲儿,又看了一眼斜歪着闭目的唐钊。心里默默地感觉两个人还挺相配,就是都太拘谨。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没话找话:“庄莲儿,你知道吗?我还挺羡慕米礼盼的。” 庄莲儿还没开口,闭目养神的唐钊开口:“羡慕她是个疯子?” “当然不是!” “羡慕她花名满长安?”唐钊睁开一双桃花眼,里面有一丝戏谑。 “当然不是,我羡慕她有个好父王,有个好弟弟” 唐钊“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米铎昌带我们回来路上,说了好多他跟米礼盼小时候的事情,可能他知道这次事情,不会善了,所以说了好多很温馨的事。” “哼!” 安谨言看唐钊一脸不屑,赶忙用胳膊捅了下庄莲儿:“是?庄莲儿,我没瞎编?” 庄莲儿在唐钊面前本来就紧张,被安谨言一捅,只是安静地点了下头。 安谨言有些窘迫地继续说:“大家都知道米礼盼做的事有多么大逆不道!多让人讨厌!摄政王还是那么宝贝她庄莲儿,我真想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你们小娘子是不是都幻想有这么一个捧着自己宠的人?” 说完冲着庄莲儿使眼色:我把话题给你打开了,你继续跟唐爷聊呀。 庄莲儿瞪了安谨言一眼:在王爷面前就不能当个透明人吗? 唐钊却在想,根据霍玉的调查,安谨言孤单单一个人,又为了生活辛苦奔波,羡慕公主的生活,也正常。 唐钊想着,按耐不住的伸出一只手,点了一下安谨言嘴角的一片淤青,低声说:“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以后可以护着你。” 庄莲儿闻言,双眸闪烁,看着一脸认真的唐钊,再看看疼得龇牙咧嘴的安谨言,心底有个大胆的想法:米礼盼口中那个王爷如果是唐钊,唐钊又是个断袖,安谨言一直女扮男装,唐钊看上的不会是安谨言? 安谨言把身体努力远离开唐钊,捂着被他戳疼的嘴角,凤眼里一片疑惑,“唐爷,你要做我父亲吗?” 唐钊气冲冲地重新歪在座位上,咬牙切齿地说:“爷要做你祖宗!” 安谨言感觉到唐钊身边的空气都变冷不少,她为了庄莲儿的幸福付出了太多,也过于放肆了。唐爷果然依旧喜怒无常。 想到她跟庄莲儿被围杀这件事,如果不是打着唐府人的旗号,加上唐钊亲自出马,估计不得善终的就变成她与庄莲儿。 暗戳戳地观察了下唐钊的脸色,忍着脸上的痛挤出一个笑容:“唐爷,你刚才在四方馆简直太英俊潇洒了。而且爷说的话,句句让他们无话可说,太厉害了。” 唐钊听着安谨言一句都不重复的夸赞,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开口却是心口不一:“太吵了。” “我真的句句真心,庄莲儿也是这样想的,是?”说完,又想把庄莲儿拉上,庄莲儿真想凭空消失。看着安谨言的眼神,轻声“嗯”了一句。 “唐爷你听到了?庄莲儿也是这样想的。小的马上闭嘴,不打扰爷休息。”安谨言看带不动庄莲儿,也闭上了嘴。 唐钊悄悄睁开的眼看着安谨言脸上生动的表情,又看着她脸上的淤青,闭上眼睛问:“疼吗?” 第76章 丢下马车 “嗯?你说我脸上的伤吗?嘿嘿,不疼,我这是为了踹米礼盼几脚,装的。”安谨言狡黠的笑了一下,偷看了唐钊一眼,老实说:“这点伤不算什么,踹了米礼盼几脚,出了心里的气,一会就好了。” “出气还能治伤?” “当然了,心病比身体上的伤更严重。再说我的医术很厉害的,我回去就调个药敷一下,脸上的伤一会就好了。” “你医术有这么好?” “那是!三三垆老板娘酿酒累得手腕疼都是贴我做的膏药,好的。” 安谨言看着唐钊还是一脸不相信的神情,接着说:“爷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唐影,上次他手腕受伤也是贴的我的药膏。” “嗯,相信。”唐钊看着安谨言忙于自证,手指不自觉地摸索着腰间的棕褐色玉佩,桃花眼里满是宠溺的回应。 安谨言得意地扬起下巴,对着拘束的庄莲儿说:“这一会,我看你的咳嗽轻一些了,一会记得还是要抓药!” 唐钊摸着玉佩的手一顿,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庄莲儿腰间的玉佩,好心情一下散去了。 “停车!”唐钊声音刚落下,马车立马停了下来。 唐影掀开马车帘子,探进来他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爷,怎么了?” 唐钊淡淡地看了一眼庄莲儿,慵懒的说了一句:“下去。” 安谨言和庄莲儿面面相觑,唐爷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赶人? 唐钊说完就闭上眼睛遮住了满眼的气愤。安谨言和庄莲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满脸络腮胡的大块头唐影请下了马车。 刚才还载着她们的马车,扬长而去。 安谨言和庄莲儿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无语, “庄莲儿,唐爷是不是吃醋我对你关心,才把我们丢下马车?” 庄莲儿撇撇嘴,刚要开口,又听到安谨言皱着眉头一脸抱歉:“唐影这个大块头,怎么把你也一起丢下来了!” 庄莲儿耸耸肩:“安谨言,你会不会是误会了,唐爷怎么会看上我?” “庄莲儿,你可是要成为长安名角的人,你不能怀疑自己的魅力!再说”安谨言看了下人来人往的周围,靠近庄莲儿的耳朵,压低声音:“唐爷刚开始喜欢小娘子,可能还不知道怎么跟你面对面相处,刚才在四方馆咱们可是亲耳听到唐爷夸你,你如果也看中唐爷了,也可以大胆主动些。” “安谨言,终于找到你了,谢天谢地你安全回来了!”小玉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人在嘀咕什么呢?” 庄莲儿拉了下安谨言的胳膊,“别乱说!”她有些奇怪,怎么感觉安谨言脸上的伤好了很多。 安谨言对庄莲儿眨眨眼,一脸坏笑:“你害羞了?放心,我不会乱说。” 安谨言笑眯眯地对走近的小玉说:“安全回来了,那个疯子已经被关起来,很快就要送去牧国,” 小玉看安谨言一脸笑意,庄莲儿却面色不善,“在三三垆,我跟老板娘都不会功夫,生怕拖你后腿,没有帮你们,很抱歉!” 庄莲儿撇撇嘴,“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了一边。 安谨言看了一眼庄莲儿,笑着看向小玉,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意庄莲儿,“你们先走就对了,否则我一人顾不过来这么多人。” 小玉黝黑的脸色,面露羞愧,听到安谨言的话,红着脸点头,“对了,你要多谢谢陆梨儿,你们被劫走,是她跑到巷子里向刑部的人报信,唐爷才能及时安排人去救你们。” 庄莲儿把头转过来一脸惊讶,安谨言也很吃惊:“陆梨儿?” “对!她跑来报信时,头发乱糟糟的,襦裙上也全是污迹,要不是她说你们被人劫走了,当场的人还以为她被人劫走,刚逃出来呢。”小玉看到安谨言和庄莲儿安全了,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丝毫没有提起那会的担心。 庄莲儿这会听到小玉的话,想起四个人在巷子里揪头发打架的事,乐的笑出来,突然又有些尴尬,她刚才明明在生小玉的气,这一笑后,别别扭扭开口:“你来这里溜达什么?” 小玉看庄莲儿不再给她甩脸子,脸颊上红彤彤得回到:“我从刑部打听到,你们安全回来了,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 庄莲儿心想,算你还有些良心。 她看了下周围的店铺,拉过安谨言左手说:“这条街东边那个成衣铺子,是我姨家表哥表嫂在经营,走,咱们去换身新衣服。” 安谨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生怕身上的胶垫露馅,连忙说:“衣服挺好的,还能穿,不用换新的。” 小玉也拉住安谨言的右手,说:“庄莲儿说得对,你们换身衣服,吉利!” 安谨言被庄莲儿和小玉架着,到了一家成衣店,门上挂着“云想成衣店”,大概是取的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句诗。 成衣店里一位大腹便便地男子,头发稀疏,是庄莲儿的表哥,也是这家成衣店的老板。 “表哥,表嫂不在吗?我带朋友来买成衣。” 表哥看了一眼被架着进门的安谨言,肥嘟嘟的脸上眉头一皱:“表妹,拉拉扯扯,你这成何体统。” 庄莲儿笑眯眯地说:“我怎么不成体统了,现在我可是客人,你要对我客气些。” “好!好!好!客人,您要买襦裙还是澜袍?”表哥脸上堆上笑,把他们三人迎进门。 “表嫂呢?”庄莲儿进门后大咧咧的往掌柜椅子上坐下,招呼安谨言和小玉也坐下,顺道把桌子上的茶水给他们三人都倒了一杯。 “去花想首饰铺了。” 安谨言噗的一声笑了,果然是出自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句诗。 表哥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安谨言,远远看着肥硕的身体,竟然顶着一张白皙骨感的脸庞,脸上一对眉尾上挑丹凤眼。 如果穿上店里为了大兴公子爷们新做的加肥圆领袍,往长安城里走一遭,肯定会大卖! 表哥抱着肥肚子,健步如飞跑到二楼,取来一件连珠纹金边杏色阑袍,一脸笑意停在安谨言面前:“小公子,你穿这件肯定俊俏!” 安谨言托了托肥硕的肚子,暗道,果然是买卖人,看着这身材都能说出俊俏两个字,“能不能换个颜色?” 表哥眼睛笑成一道缝:“你穿这个颜色好看,你要相信成衣店老板的眼光,这件送给你,不要银子!” 庄莲儿一脸懵地看着平时酷爱赚银子的表哥,竟然大方的送澜袍? 第77章 示好 表哥看到庄莲儿怀疑的眼神,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着安谨言说:“只要小公子穿上这件澜袍出去后,在长安城转几圈就可以,别人问起回一下小店的名字。小店专门为长安衣食无忧的公子们准备的款式。保准腰腹合身。” “要立马穿着出去?”安谨言听说不要银子,正开心。听到要立马换上这件澜袍,有些为难,她肚子上的胶垫不允许她在外面换衣服。 “当着我们小娘子换衣服,不太好。”小玉瞪着圆圆的眼睛,顶着圆圆的脸蛋,一脸憨厚。 表哥笑着说,“小店有专门的更衣间,二楼单间,很方便的。” “哦~”小玉满意地点头。 安谨言换上澜袍下楼时,从一个落魄的小公子,瞬间变得雍容华贵。安谨言不习惯地扯了下澜袍的金边。 “表哥,你现在越来越会做买卖了,安谨言顶着这张俊俏的脸在长安城里转一圈,长安城里吃得满肚子流油的公子哥们都会上门买这个款式的澜袍。”庄莲儿给表哥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是什么衣服?” “我给起了个富贵澜袍的名字,怎么样?”表哥一副傲娇地抬着下巴。 安谨言、庄莲儿、小玉听到后,嘴角都控制不住的抽动,表哥起的名字,还真是简单粗暴。 庄莲儿默默咽了下口水,连同要脱口而出的嘲笑一起咽下,“表哥,我也要金边的襦裙,看着好富贵。” 表哥却毫不客气地打击她:“你以为谁都能穿得出富贵感觉?我给你挑个黄色襦裙,很衬你!” 小玉和安谨言看着庄莲儿和表哥打趣,捂着嘴巴偷笑。 “赶紧给本小娘子拿一件,我们早点去长安城走一圈,早点让表哥赚银子!”庄莲儿掐着腰,装作没好气的样子。 “赶紧换上,你们到花想首饰铺让你表嫂给你们梳梳头!”表哥嫌弃地扔给庄莲儿一件金边襦裙,催他们去整理头发。 三人一行焕然一新走出云想成衣店,就吸引了很多大腹便便的公子哥的视线。小玉不能出宫太久,找了个理由告别两人,回宫去了。 “庄莲儿!你们回来了?”刚进花想首饰铺,三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欣喜。 原来是正在挑首饰的陆梨儿。 “我我是说,你们竟然能回来!”陆梨儿察觉到语气中的担心和高兴,别扭地解释。 安谨言突然觉得这个小娘子,挺可爱。她跟庄莲儿被劫走后不顾自身安危跑去报信,现在看到她们平安回来,明明满心欢喜,偏偏放不下大小姐的架子,傲娇又别扭。 庄莲儿看着她的样子,故意挑眉:“你是要继续薅头发吗?我们奉陪!” “你”陆梨儿小脸涨红。 安谨言笑着向前,拱手作揖:“托陆娘子的福,我们两个平安回来了,今天陆娘子在花想首饰铺看中什么物件,就当我们俩给你的谢礼。” 陆梨儿有些别扭,但又怕表现得太明显,庄莲儿又拿言语刺挠她。毕竟这几次吵嘴都败在庄莲儿手下。 她周围一直围绕的是图她家世的朋友,她很想有一些纯友情的朋友,当即脑子转得飞快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我救了你们,可以从这里任意挑物件,那我可就真挑了?” 安谨言一直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性子,听到这话,赶忙回答:“你只管挑,挑你中意的。” 却听庄莲儿嘀咕:“堂堂陆家班大小姐,大手大脚惯了,结账时,你可别哭!” 安谨言笑着摇头,陆梨儿权当没听到,认真地挑选。 安谨言和庄莲儿梳好头发,陆梨儿也挑好了。 安谨言看她手里拿了三支簪子,两支簪子上点缀这几朵白玉的茉莉花,一支簪子是镂雕的,仔细一眼竟也是茉莉花的图案。 庄莲儿皱眉道:“一样的物件,何必挑这么多件,簪子又不是衣服,还有清洗更换。” “喏,这是给你的,”陆梨儿把一个点缀白玉茉莉花的簪子塞到庄莲儿手里,“这个,你收着。”那个镂雕茉莉花的簪子放到了安谨言手里。 不别扭了,陆梨儿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她对安谨言与庄莲儿的情谊,也是示好。 安谨言和庄莲儿不由相互对视一眼,陆梨儿也觉得自己态度转变得有些快,有些紧张, 这要是他们两人当面给她难堪,就太伤自尊了毕竟是她突然改变态度,上赶着示好。 “陆梨儿。”安谨言开口,惊得陆梨儿忙目不转睛盯着她, “我可以叫你陆梨儿吗?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朋友了,继续称呼陆娘子和陆大小姐,太生分了。” 陆梨儿结结巴巴回答:“你你们随意不过是个称呼。” “好!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就直接喊名字,我是安谨言,她叫庄莲儿。” “好,其实我还有点看不上这里的首饰,以后我送你们更好的。” 话该说的都说了,庄莲儿还能说什么?噘着嘴,把茉莉玉簪插在了刚梳好的头发上。 安谨言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能把针锋相对的敌人变成朋友,是最好的。而且还是个虽然有小姐脾气,但遇事深明大义的朋友。 花想首饰铺上方的酒楼里,正坐着两个人,一人歪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正是唐钊。另一边的霍玉坐在凳子上,左手拇指指腹捋着眉毛。ъitv “钊爷,你把我叫来,又不说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唐钊合着双眼,幽幽地说:“今天摸到她脸了。” 霍玉:“”敢情钊爷又来询问“唐影”的事了。 唐钊像是梦呓一样,断断续续地说:“她被人掳了,我心里会烦躁到想发疯。”停了一下,似乎整理了下思绪,“她平安回来后,我很高兴。” 霍玉的手指停下,很有兴趣地专心听唐钊继续说。 “她有危险,我想第一个冲去救她。” 唐钊说到这,低低地喘起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到她对别人笑,我想把她藏起来。” “我想把她锁起来!” 第78章 试一下 “锁起来,不让她跟别人接触!” “她送我的玉佩,竟然也送了别人!” 唐钊说话的语气,逐渐加重:“她居然还要撮合我和别人。” 霍玉感觉,现在他知道的太多了,真怕唐钊一个不开心把他灭口。 唐钊不再念叨,沉默了片刻,他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眼睛里藏着雾霭:“依你看,我这是怎么了?” 说实话,唐钊这一件件一桩桩,随便一个人都能听出原由,但敢说真相的应该没有几个人。 霍玉见唐钊也不再遮掩着说是唐影的事情,长嘘一口气,装作冥思苦想了片刻。 “依我看”霍玉看着唐钊那双迷茫的眼睛:“依我看,钊爷你这是动心了。” “动心?”唐钊眼睛眯起,“我是个断袖,怎么能对一个小娘子动心?” 霍玉有些无奈,钊爷一直深信他自己是断袖,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断过哪个小公子的袖! 霍玉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询问:“钊爷,有没有可能你只是以为自己是断袖?”看了一眼唐钊,他没有反应,霍玉继续说:“这个其实试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试?” 然后霍玉开始循序渐进地抛出他所谓的试法。 北风咆哮的寒夜,唐钊裹着厚厚的狐裘,盖着红狐被子,向南曲赶去。 马车里史夷亭捏着眉间一脸疲惫:“你这身子,深更半夜的去南曲干嘛?” 唐钊从口袋掏出那个精致的荷包,捏出几颗糖渍桂花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味着,史夷亭盯着荷包出神,没有再开口问。 南曲,霍三星正坐在凳子上吃干果,史夷亭进厅后直接坐在他身边,抓起桌子上的酒倒了一杯。 唐影推着唐钊进到厅里最里面也是最暖和的地方,倒好茶水,安置好自家爷。 霍玉挑着眉,一脸兴奋地盯着唐钊。 唐钊喝了一口热茶,感觉一股热流从口腔顺着喉咙流到脏腑,柔柔的暖暖的,瞥了一眼霍玉,神色自若地开口:“叫几个顽童,来!” 史夷亭被酒呛了一下,平复下来,难以理解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霍三星目瞪口呆,嘴巴里还有一粒榛子,靠近唐钊,手搭到唐钊额头:“发烧了吗?” 唐钊微微侧头,躲过霍三星的手,抬手把霍三星的下巴合上,桃花眼里朦胧多情,被他眼神扫过的每个人都感觉心里痒痒的。 霍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整理着衣裳,笑得一脸荡漾看着唐钊问:“想要什么样的?” 唐钊喉结滚动:“柳叶眉、丹凤眼。” 霍玉闻言,大步走出门去,跟主管吩咐下去。 这是真的要顽童? 霍三星满肚疑团:“钊爷,你不要自暴自弃!” 唐钊这些年一直修身养性,怎么突然开始疯狂起来?难不成被侄子霍玉带偏了?还是药性冲突,身体有反应了?不应该呀? 霍三星瞪着眼睛盯着唐钊,白皙圆润的脸,皱成一团。 “安心。” 唐钊不打算跟他解释,但他怎么可能安心?听着唐钊这句安心,都觉得唐钊的嗓音都带着勾引,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开口:“你你这样是不对的。这里的顽童不干净。” 霍玉抓起桌上的干果扔到霍三星身上:“就你干净!快三十了,还是个雏。” 霍三星脸上的红色蔓延到了耳尖和脖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红色。 门被推开,十几个顽童,鱼贯而入,站在了众人面前。 史夷亭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打量了一圈,语气中说不出的揶揄:“钊爷,可别挑花了眼。” 南曲的都知和顽童,伺候人的花样夜夜不重样。 在这南曲,只要出得起银子,都被伺候得流连忘返。唐钊断袖名声在外多年,第一次点了顽童,被主管送进来的自然都是身怀绝技的风月高手。 同样都是柳叶眉、丹凤眼,十几个顽童,竟然各不相同,各得其宜。 唐钊抬眸,眸光微颤,随手指了一个身形欣长,笑意盈盈的:“你过来!”又冲着一个眼角微挑,鼻梁高挺地勾了勾手指:“你,一起。” 霍玉挑着眉,手指捋着眉毛,满面含春地看着唐钊。一股自家的崽终于长大的感觉涌上心头。 “唐爷~”那个笑意盈盈的顽童,张口一句唐爷,叫得人心尖发颤,一双带笑的眼睛,眉目传情,看着唐爷像是看着久别重逢的情郎。 唐钊双眼微眯,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下巴微点:“过来。” 顽童欢快地移到唐钊身边,含情脉脉地自下而上看了唐钊一眼,眼前的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双桃花眼,似深潭神秘悠远,高挺的鼻梁下粉唇微勾,直勾的他股尻挺立。 顽童迟疑了下,拿起桌子上的干果剥开,小葱一样的手指捏着送到唐钊面前。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欢吟香,并不浓郁,应该是换了衣裳,头发上沾染到的。唐钊眸光闪动,伸手接过干果,平复了鼻尖的不适,扔进嘴里。眼神却看向另一个顽童:“你是木头?” 这个顽童,倒是不慌不忙,眉间眼梢自带一股风流,浑身一软竟是坐到了唐钊身上,双手环绕过他的脖子,高挺的鼻子凑上去磨蹭着他的鼻子。 “爷,可还满意?”说着,一只手顺着唐钊的脖子,滑到喉结,挑起澜袍,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 唐钊静静地感受着顽童指尖,暖暖的,不似安谨言的手那般温凉。 顽童的手将要解开澜袍滑到唐钊的胸膛时,唐钊一下把怀里的人推开:“滚!” 一阵低喘,像是北风吹过干枯的树林,被破碎的树叶和皲裂的树皮撕扯成一条一条,呜咽着。 霍玉看着唐钊的脸色憋得通红,一脸担心,对着厅里面的一众顽童。说:“快!快!赶紧出去!都出去。”ъitv 他快步走到唐钊轮椅后面,伸出手一下一下拍打着唐钊的后背,等唐钊喘匀了胸口的这口气,问道:“怎么了?不满意?” 瞧着唐钊俩呢慢慢恢复正常,大咧咧坐到座位上,一张阳刚的脸趴到唐钊面前,问:“要不,再换一批?” 史夷亭看着霍玉和唐钊,脸上看热闹的神情收起来,开口问道:“钊爷今晚是吃错药了?” 霍玉捂着嘴巴,低声说:“钊爷可能是个假断袖” “啊?”史夷亭还没出声,一边与唐钊保持距离的霍三星惊讶地喊出声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唐钊的脸色从正常又变得苍白,整个人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 史夷亭翻了个白眼:“今晚这是要验证下?”给唐钊茶杯里满上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推门出去。 霍玉好奇地问:“干什么去?” 史夷亭一脸神秘,没有回答。 第79章 我没有碰她们 史夷亭不一会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都知,六个小娘子,柳夭桃艳,各不相同。 霍玉经过唐钊,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玉偷偷给史夷亭举起了大拇指。霍三星眉头又皱起来了,娃娃脸的面孔上,皱着的眉头像七八十的老爷爷。 唐钊喝着茶水,眼神环视着六个都知,都是柳叶眉、丹凤眼,一身草绿色襦裙的如小家碧玉,一身月白襦裙的都知端庄大气,身穿石榴红的都知通身桀骜不驯的,一身轻纱襦裙的都知看起来清幽出尘,周身的气质可以伪装,但是眼神却骗不了人。 长安首贵的琉璃美人,虽然身娇体弱,对于混迹平康坊的都知来说,只要攀上了这位贵人,便能一步登天。 月白襦裙的都知,一步一步襦裙轻动,走到唐钊面前,知书达理地福了一福,给唐钊添了茶水,端着茶递给他,声音如空山新雨后清丽:“唐爷。” 伴随着茶杯来的不是茶香,而是扑面的欢吟香,唐钊最厌恶焚香。 唐钊眼神凌厉,抬手扫落都知递过来的茶杯,都知一声惊呼,如玉的手背烫红了一片。 霍玉顺势扶起一脸惊慌的都知,“别害怕!” 唐钊阴沉着脸色,叫了一声:“霍玉。” 霍玉立马抽开扶着都知的手,看向唐钊,都知又一次跌坐在地上,一脸委屈的看着唐钊和霍玉。 “钊爷,怎么了?”biqμgètν “让她们出去,都出去。”唐钊长叹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给她多拿几两银子。” 霍玉担心唐钊又动气引起喘息和咳嗽,赶忙把六个都知送了出去,在门口把月白襦裙的都知扣在怀中,一顿安抚,掏出五两银子,一脸坏笑地放到她襦裙的胸前:“你拿着银子买些药擦一擦。等会爷再去补偿你。” 厅内传来唐钊重重的喘息,还不时的咳嗽一下。 史夷亭把茶递给他:“既然不舒服,何必折腾自己!” 唐钊对焚香的厌恶情绪已经体现在了身体上,史夷亭无奈摇头,霍三星圆圆脸上也严肃起来。 唐钊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压下翻江倒海的恶心,脑袋仰着,靠在椅背上,只有重重的喘息,微合的眼角有一丝莹润的反光。 唐影从外面匆匆赶来,推门走到唐钊身前:“爷,安小小公子” “钊爷,没看中咱们就再找几个,总能找出让你满意的都知。爷马上把长安城最美的都知找来,保证伺候好钊爷。”霍玉回到厅内直接开口,打断了唐影的话。 唐影看着门口的安谨言,已经来不及告诉自家爷安小娘子来南曲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随着脸上的尴尬抖动着,对安谨言打了一声招呼:“安小公子,你也来南曲呀~” 厅内沉重的喘息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轮椅滚动的隆隆声传来。 “你什么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到的?”唐钊觉得胸膛里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耳尖瞬间爬满了红霞。 今晚的件件桩桩,他莫名的不想让安谨言知道,今晚做的事在安谨言面前,莫名感觉心虚的抬不起头。 安谨言依旧穿着那件金边澜衫,一身清贵公子的样貌,惹得周边的都知频频往她身上抛媚眼,流连都知的不少公子也打量着他的穿扮。 安谨言笑意盈盈,看了看唐钊,又看了看还未走远的六个都知,“唐爷,注意保重身体。不打扰爷了。” 说完,转身向落花厅走去,唐钊神情恍惚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安谨言!” 安谨言收起一脸严肃,挂上笑意转头问:“唐爷,有什么吩咐?” 唐钊澜袍领口被往解开了一个扣子,他面带粉色,气哼哼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了白皙的脖子和锁骨,大口喘了一口气:“我没有碰她们!” 安谨言笑着说:“小的明白。” 明白? 明白什么? 唐钊感觉胸口的呼吸更加滞塞,肺里感觉有两个铁球重重地坠着,每次呼吸都格外费力。 安谨言看唐钊满脸通红,眼神呆滞的不说话,笑容可掬:“小的告退。” 安谨言转头后,咬牙切齿,白天把庄莲儿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夜里就到南曲醉生梦死,太可恶了。 想着唐钊漂亮的面孔,又想到他活不过二十四岁的身体,她眼睛一闭,后槽牙一咬,脸上换上一副喜气洋洋的笑转头对着唐钊。 唐钊刚想叫住她,又不知道说什么,看到她回头,对上她的眸子有些惊慌失措。 只听安谨言开口,轻言软语地留下一句:“唐爷,一定要保重身体。” 唐钊眼里的惊慌更加泛滥,安谨言看到那六个都知,误会他了,惊慌转成无奈,他真的没碰她们。 安谨言说完便去了落花厅,看到庄莲儿和表哥,心里一阵可惜:本来听到唐钊夸庄莲儿的话,以为唐钊是庄莲儿的良人,现在看来 庄莲儿看着安谨言盯着她发呆:“安胖子,我脸上的美貌让你无法自拔了吗?” 表哥一脸嫌弃:“啧!啧!啧!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自恋!” “我这美貌,可是惹得权贵都折腰。”庄莲儿娇嗔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也不想自恋,可是现实就是让本小娘子如此高调!” 安谨言听到这,心里对唐钊竟然生出了怒气:“招惹了庄莲儿,还沾花惹草,简直太过分了。” “庄莲儿,你喜欢王爷吗?”安谨言要试一下庄莲儿是不是已经陷进去非他不可了。 “什么王爷?庄莲儿你勾搭上哪个王爷了?”表哥肥嘟嘟的脸上写满了八卦和算计。 “哎呀,你们有没有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我听听,是哪里传出来的?”庄莲儿东边听听,西边听听。 安谨言和表哥一脸懵懂。 只见庄莲儿把耳朵贴进表哥的胸膛,一脸诧异:“哟~原来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呀!”抬起拳头,重重地打了表哥胸膛一锤,横眉瞪目:“你做个人,这心里算盘的声音都飘到我耳朵里了。” 表哥脸上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含糊其词:“我哪有!” “告诉你,我没勾搭什么王爷。”看了一眼安谨言,哼哼唧唧地说:“安谨言的意思是,有可能王爷看上我了。” 第80章 保重身体 谨言眼神清澈地观察着庄莲儿,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挂上招牌微笑,开口道:“庄莲儿,你觉得唐爷怎么样?” “啊?”庄莲儿看着安谨言认真的语气,一愣,接着说:“唐爷长得很漂亮,又有钱有势,是长安城首贵,你说他怎么样?” 安谨言犯愁地挠挠头发,看了一眼庄莲儿,忖度着如何开口,就听庄莲儿继续说:“如果你是问我对唐爷的看法,就是这样的看法。但是如果你问的是我对他有没有好感” 安谨言凤眼里出现了一抹希望的光芒。 \"我不会选择唐爷这样的人”庄莲儿停下想了想该怎么表达,然后缓缓开口,认真道:“不会选这样的家世。” “为什么?”安谨言有些好奇。 “老庄头从小就教育我,高门大院腌臜事多,一家人不求我长大后能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 “我到唐府之前,老庄头就有专门叮嘱。” “唐爷是长安城屈指可数的首贵,又长着一副俊俏漂亮的脸,叮嘱我一定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唐爷区区早产不足之症,如此显贵的门第竟然越养越废,这事肯定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可以选择到唐府继续我爱的戏曲,老庄头唯一要求就是远离这些世家公子!” 安谨言听着庄莲儿一直再说老庄头,开口打断她:“你爹是你爹的想法,我想知道你对唐钊的想法。” 一边坐着喝酒的表哥,一头雾水地看看安谨言又看看庄莲儿,听得迷迷糊糊的没明白。 “我爹打小就在我耳边念叨长安权贵的各种黑历史,我是不会选择世家子弟的。” 安谨言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重新落到了胸膛里,附和道:“对!世家子弟虽说也有上进的人,但是大多数是纨绔爱玩的人,还是远离他们才好。” 庄莲儿和表哥一起看向安谨言。 “安谨言你怎么了,今天白天你还一直让我勇敢抓住唐爷,现在怎么看起来有些不满意唐爷了呢?” 表哥这时候插话进来:“不!不!不!安谨言的反应倒是像他看中了你们说的那位唐爷。” 安谨言听到表哥的话,凤眼圆睁:“怎么可能?” 表哥泛着油光的脸上,一双被肉挤得小小的眼睛,露出了看起来猥琐的目光:“你们说的唐爷是传闻中断袖的那位?嘿嘿”表哥笑了两声,上下打量着身穿金边澜袍的安谨言:“你不会是想要上位?” 庄莲儿和安谨言对视一眼,安谨言急不可耐地解释:“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到南曲时,看到”安谨言想到刚才看到的一股憋闷涌上心头,心想自己是在为庄莲儿打抱不平,“看到各色各样的都知从他们厅里出来。霍爷还嚷嚷着要给唐爷招来长安城最美的都知伺候他。” 庄莲儿的心情此刻很微妙,她知道安谨言是小娘子,安谨言没必要因为表哥的一句断袖和勾引,这样解释。 “什么?这可是大新闻。”表哥先是一脸八卦,紧接着脸色一变,对着庄莲儿说:“看来这人不是良人,你离他远些,不然我就去告诉姨夫,我看姨夫还让不让你去唐府唱戏。” “好表哥~好表哥~我跟唐爷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发誓,我对唐爷没有任何心思,你千万不要跟我爹告状!”庄莲儿俏丽的脸上一脸讨好,拉着表哥的手撒娇讨饶。 “我们都是为你好!”表哥语重心长地说。 庄莲儿一听这句话,就知道表哥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老生常谈,世家门第之间的藏污纳垢的事情,赶忙举起右手三指 \"我发誓,我对唐爷没有一丝丝非分之想,如果有,就惩罚我\"表哥绿豆眼一直盯着她,庄莲儿狠狠心,闭上眼睛,说:“就罚我永远唱不了戏。” 表哥是知道表妹对唱戏的执着,这才相信了她的话。ъitv 安谨言耳朵微动,听到门口有人驻足,对庄莲儿和表哥嘘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 唐钊端坐在轮椅上,正停在门口。 “唐唐爷?” 庄莲儿和表哥,连忙闭紧嘴巴,一脸惊慌的盯着安谨言的背影。 “你在这干什么?” 安谨言低头,正对上唐钊桃花眼里的疑惑。 她开口解释:“我今天帮了别人一个小忙,宴请我。” “什么忙,要在南曲宴请?”唐钊皱眉,南曲鱼龙混杂,宴请摆在这里,是何居心。唐钊此时已经忘了今晚也是他约了众人来南曲。 “给唐爷请安,小的是西市云想成衣店的老板,云想。”表哥抱着肥颤颤的肚子一步三颠地跑到唐钊面前,恭敬地请安。 “嗯。” “安公子给小店宣传了富贵澜袍,小的特意在南曲设宴感谢他。随行的还有小人的表妹,庄莲儿。”表哥云想说到这,悄悄打量了一下唐钊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已经结束了,要散席了。” “散席还在这?”唐钊仔细端详了一下安谨言身上的澜袍,接着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云想。 “哎,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说完转身进了落花厅拉起庄莲儿往外走。 庄莲儿经过唐钊时,福了福,“给唐爷请安。” “嗯。”唐钊一直盯着安谨言,嗯了一声,没有给庄莲儿一个眼神。 安谨言看着渐渐走远的庄莲儿,笑着对唐钊作揖说:“那我也走了。” 庄莲儿与表哥走远后,唐钊拢了拢身上的澜袍,低声喘了起来,“你这么着急?” “啊?”安谨言疑惑,同行的人走了,她还留在这里干嘛? 唐钊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指用力扣住,有青筋悄悄暴起:“跟我没话说?” 连狐裘都没来及穿,匆匆赶到落花厅的唐钊,心里有一股委屈在拍打着胸膛。 安谨言看着庄莲儿和表哥消失在连廊尽头,嘴角挂笑开口:“唐爷,你要保重身体。” “什么?” 安谨言压低声音说:“唐爷不要自暴自弃,这里的都知不干净。” 第81章 她好像没有开窍 “我没动她们!” 安谨言看着庄莲儿和表哥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连廊尽头,有些着急,脸上的笑意更明显:“是吗?” 刚才心里的不平还在激荡,她心里人美心善的唐钊,不可以这样自暴自弃,如果他为了寿限将至而放弃了自我约束,她其实可以帮他医治一下。 “你质疑我?”唐钊低低喘了起来,平复后,认真地看着她,桃花眼里一片澄澈:“我都没认真看她们长什么样子。”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再向她解释,有些难为情的别开了视线。 安谨言耳朵里听到连廊尽头,表哥对庄莲儿的说话声:“庄莲儿,我怎么看着唐爷对这个胖子特别上心?” 安谨言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唐爷对她上的哪门子心? 唐钊眼神回到她脸上时,就看到了她微微皱眉的样子,他眼里升腾起一片雾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怨:“你不信?” 安谨言回神,看着唐钊一副娇弱美艳的脸,陷入了思考。 刚才她只是看到了六个都知从唐钊厅里鱼贯而出,听到了霍玉要为唐钊继续搜罗美人的话,并没有亲眼看到唐钊寻花问柳、逍遥快活。 与唐钊这几个月往来的点滴,除了他偶尔阴晴不定的性格,整个人貌美如花,说出的话虽然有时候别扭的不中听,但是做的一件件事情都可以看出他是个心底善良的人。 想想一件件事情,反而是惦记唐钊,爱而不得要掳走唐钊的人比较多,那六个都知看上唐钊的家世和俊俏的可能比较大,唐钊府里的戏子都个个漂亮端庄,他看不上她们也情有可原。 安谨言看到唐钊委屈的眼神,心底一颤。是她遇事没有仔细思考,误会他,让他委屈了。 安谨言眉眼舒展,笑着说:“我信你。” 唐钊眼里迷雾散尽,欣喜的光芒迸发出来。 安谨言只觉得周边都变得暖洋洋,像是泡在了太仓殿的暖房浴池里面,脱口而出:“唐爷还是人美心善的唐爷。” 安谨言意识到她说的话,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唐钊。 她记得上次她这样夸唐钊时,唐钊警告她不要勾引他,还问她是不是馋他身子,匆忙之中忘记应该拱手作揖,而是福了福,“我还有事,先走了。”ъitv 丢下一句话,端着肚子就要离开。 唐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安谨言有些心慌地回过头,却不敢看唐钊的眼睛。 唐钊隔着金色的袖边,低声细语:“都这么晚了,还有活计要做?天太冷,不要太辛劳。” 安谨言更心慌了,她刚才还在庄莲儿和表哥面前说他的坏话,他还在关心自己累不累。明明这么善良的一位美人,她怎么可以怀疑他寻花问柳! “没事,我肉厚,不怕冷。”她可以飞檐走壁,一拳可以打晕唐影,很厉害的。 唐钊依旧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此时唐钊的手冰凉,隔着衣裳可以感受到安谨言的温度,拇指指腹情不自禁地摩挲了几下:“临近年关,各国来贺,你一个你一个人,夜里不安全。” 唐钊差点把小娘子三个字脱口而出,眼神躲开安谨言的对视,落在握着她的手上,“你要是缺银子,我给你。” 安谨言脸上的笑都要变成一朵花了,心里暖暖的,上次唐爷还说要做她的祖宗护着她,今天又说要给她银子,多么善良的爷:“唐爷,你放心,我不缺银子,我也不能白要你的银子。你真是太善良了。” 唐钊听着安谨言的夸赞,心里却莫名的心酸,她怎么老是拒绝他。 “你的手冰凉,赶紧回去。”安谨言伸手轻而易举就把唐钊钳住她的手移开,拱手道,“我也要走了。” 唐钊还在努力抓住手背上安谨言留下的温度,她已经跑到连廊尽头,回头对他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很纯真、很干净。 霍玉看着停在落花厅门口神游的唐钊,不知为什么,在这个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南曲,耳边全是欢声笑语,坐在轮椅上望着远处的唐钊,看上去有些孤单,有些可怜,让人有点心疼。 霍玉挑了挑眉,换上爽朗的笑,对着唐钊大声说:“钊爷,快回来,外面多冷呀!” 唐钊久久没有回头。 上方琉璃灯笼都格外喜欢这个易碎的美人,在他头顶悠悠散发着暖暖的光,包裹住他整个身体,钻进他远望的眸子里,种下了一颗温暖的火种。 霍玉把唐钊推回去时,唐钊的双颊已经变得通红。 唐钊发热了,出门时穿着狐裘,盖着红狐毯子,从温暖如春的厅里穿着单衣出去,能不发热吗? “你自己的身子什么样,你心里没谱吗?在这么暖和的地方发了汗,穿着单衣去连廊呆这么久,你今晚是准备把自己交代在这南曲吗?”霍三星一贯的好脾气,今晚也忍不住顶着圆嘟嘟的脸,冲着唐钊发了火。 发火归发火,还是立马写好了药方,交代唐影去抓药熬药。 史夷亭坐在唐钊对面,端着酒杯问他:“今晚你想干什么?” 厅内温暖如春,此时唐钊穿着狐裘,红狐毯子盖到脖子处,露出一张俊美的脸,红彤彤的。 被霍三星骂了一顿,又听到史夷亭追问,只感觉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喘息之间蔫蔫地开口:“我不喜小公子。”又叹一气,“也不喜小娘子。” 众人目瞪口呆,这是要成仙?还是变妖? 桃花眼睁开,眼尾粉粉的沁着水汽:“但是,我对她,心动了。” 心动到想把她当做自己的祖宗供着,怕她冷!怕她累!怕她有危险!想抓着她的手不松开。但是她好像还没有开窍,他不敢肆意妄为,怕把她吓跑。 现在他心里的浪潮冲击着胸膛,生生的胀疼。 “谁?”史夷亭眸光波动,想起了唐钊随身常带的荷包。 霍玉眼睛微眯,左边眉毛挑得老高,看唐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帮他回了史夷亭:“刚才那个。”说着还在自己的腹部比划了一个大肚子的手势,“唐府戏班新招的一个杂役!” 第82章 就这么爱吗? 这个安胖子,史夷亭这几个月不止一次见到他,最近的一次是昨天,一向不麻烦别人的唐钊,破天荒地让唐影传信,让他在三三垆附近的北风呼啸的胡同里候着,以防万一。 “好像?”史夷亭微长的脸型英气中透着清冷,深邃的眼窝里盛满笑意,“这哪是好像,钊爷,你这忘我的状态太罕见了。”一向畏冷少言的唐钊,竟然为了两句话,硬生生跑上门去解释,连狐裘都来不及穿上。 这还是长安的那尊琉璃美人唐钊吗? 唐钊鼻息微动,没有反驳。 从什么时候开始,安谨言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呢? 初遇卸掉唐钊的下巴,却因为霍玉和唐影的求情,狠狠拿起轻轻放下,被她夸赞人美心善。 第二次唐钊被谏,两人沦为茶资,她解释两人并不相识,还反向赚了狠狠赚了围观八卦人群的银子,唐钊内心感觉难以名状。 在皇城、在史家门前巷子里,看到圆滚滚的背影,会好奇地想探查一下,是不是她? 芙蓉园子时蹴鞠,满心欢喜地去打赏她,只为了得到一个她送的扇坠,没有见到她时,满心失落。 赛马时,她要做马童,心里掀起惊天巨浪,生怕别人看了她的脸,意淫她的人。 她被掳时,心底丝丝疼痛的担心,她误会时,胸膛里的酸胀。 是,这样的状态有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可是她还要辛劳地赚银子,她对他没有特别之处,她对他没有心思呀,好苦恼! 这样的安谨言让他不敢为所欲为! “霍玉!” “啊?啊!”霍玉正一脸兴奋地看着史夷亭为唐钊指点迷津,猛然被点名,有些摸不着头脑,“钊爷,怎么了?” “这次各国来使的回礼,主上安排你来办?” 霍玉觉得自己手上的汗毛一下全部立起来,主上今天刚招他进宫,安排了这件事。这是件肥差,主上安排他悄悄搜罗,列好品类后直接上表。 唐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句话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单单这件事提出来,就足以表明唐钊绝对不是表面般心无旁骛一心养病。 “哎呀呀,钊爷,悄悄地,悄悄地呀!”霍玉惊慌地看看周围,想上前捂住唐钊的嘴,又不敢,心惊胆战的样子出现在一脸阳刚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扇坠不错!”唐钊有气无力地继续说:“西市的扇坠可以列进去。” 呃明白了,是说安谨言的扇坠,没错了。 霍玉捂着藏着不敢明目张胆挑品类的国礼,就这样被唐钊轻飘飘一句话定下了一个。 霍玉点头:“哎呀呀,爷办事靠谱得狠,保准让安胖子的扇坠成为大兴朝的国礼。” 粉腮上一双桃花眼白了霍玉一眼。 霍玉心领神会:“说错了,是安公子,安谨言公子。” 唐钊轻飘飘“嗯”了一声。 唐影端着白烟袅袅的药壶进门时,正好听到霍玉最后两句,自家爷果然被安谨言勾走了心,为了一句解释冻到发热,药还没喝上,还给安小娘子招揽到了大买卖,自家爷果真是人美心善,自家爷的春天,这算到了? “爷,药来了。”唐影利落地把药倒到碗中,心情愉快地端到自家爷面前。自家爷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与安小娘子终成眷属到白首。 唐钊没有反应。 “爷!药一会就凉了,赶紧喝了。”唐影看着自己爷没有反应,以为爷又因为药太苦耍小脾气,拿过一个白瓷罐,语气都不自觉地变轻柔:“给爷准备了糖渍玫瑰,喝完吃一朵,不会苦的。” 霍玉看唐钊一直没有反应,上手推了一把,“钊爷,快喝药。” 依旧没有反应,霍三星皱着眉头,快步上前,三个手指搭上了唐钊的手腕,神情更加严肃:“唐影把药给他灌下去!” “啊?”唐影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在表达不知所措。 “快点!你家爷现在很危险。” 霍玉听到霍三星的这句话,立马撸起袖子,触到唐钊的脸,才发觉手底的脸颊已经灼热。 手指用力,捏开唐钊的嘴巴,柔软的红唇张开,牙齿依旧紧闭着。 霍三星转向史夷亭,大声说:“史夷亭,拿筷子类,撬开!” 史夷亭拿着筷子,上前把唐钊紧闭的牙齿撬开,霍三星也随手拿起一支筷子,伸进唐钊的嘴里,把舌头压住。 “唐影,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药灌进去!” 唐影用汤匙舀起漆黑的药汁,细心地吹了吹,一勺接一勺地往捏开的嘴巴里面灌。 三人合力灌进去满满一大碗药汁,围着唐钊坐了一圈,静静地等唐钊的反应。 “外因寒诱发,内有壅塞之气,膈有胶固之痰,三者相合,闭拒气道,寒痰伤及脾肾之阳!”霍三星正色厉声问唐影:“钊爷身体亏虚的厉害,这几天他都做了什么?”biqμgètν 唐影不懂霍三星说的脉象,但是看着霍三星冰霜的眼睛,知道大夫讲究望闻问切,一边回忆一边回答:“爷,这几天晚上睡不了两个时辰,往往丑时还不能入睡,寅时便已经起身。” “咳咳”唐钊很快便醒了过来,霍三星一直暗地里为他调理身体,自是熟悉哪些药材对他对症,能最快起效。 唐钊依旧闭着眼睛,脸上的潮红已经慢慢退下去,此时脸上像是夜雪后的大地,苍白无力,只听他缓缓开口。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有温度的微笑,积雪融化了一小块:“大概是想一个人,睡不着。” 霍三星、霍玉、史夷亭、唐影一脸无奈的样子。 唐钊看上一个人,虽说是老房子着火、铁树开花头一回,没想到劲这么大! 霍三星圆圆的眼睛里浓浓的好奇:“钊爷,你来真的?” 霍玉抬手捋着眉毛,一脸疑惑,不可置信的问:“就这么爱吗?至于吗?” 史夷亭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苍白的脸和嘴角迷人的笑,双眸失焦,神游到了别处。 “嗯~” 唐钊轻飘飘的一个嗯,从高挺秀丽的鼻间传出来,带着些愉悦,飘飘渺渺散在空中,挠着众人的心底。 第83章 他替你回答了我,是喜欢的 霍玉闻言,满面欣喜。 一直男色女色都无感的唐钊,终于迎来了桃花开,作为兄弟,替他高兴,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感油然而生,像是看到了自家孩子终于长大成人。 他贱兮兮凑上前:“钊爷,遇到弄不明白的事情,别自己憋着,爷好歹也是比你早几年开窍,比你在三千红尘中多打了几年滚。”说到这对唐钊挤了挤眉眼,“尽管来问爷,爷有十八般武艺” “滚!” 唐钊被他的话惹得胸膛起伏起来,脸上晕上了一层粉霞。 霍玉乐着乐着,心底欣喜之余,夹杂着那么一丝小心酸。捧在手心里宠着哄着的琉璃美人,就这么突然间,心里有了自己的小祖宗。 爱情小苗苗才刚冒个芽,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真是为钊爷的爱情担心。 唐钊身体突发状况,一众人早早结束了南曲之行,霍三星再三嘱咐唐影带唐钊回去,一定要早些休息。 马车上满满登登,比来时,多了两个汤婆子,三床锦被。 唐钊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迷迷糊糊中,来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旁,淙淙流水,虽湍急却清澈干净。只是在河床边卧着生长的一棵人腰粗的大树上,有一个鲜艳的红色掌印。 唐钊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想从梦境中醒过来。一抬头时,却看到远处深潭处,有一个肤色雪白的背影。 正在嬉水的那人,察觉到这边有人,抱着两团雪白惊慌失措地转过头,与唐钊对视一眼。 那人的丹凤眼里有目可见的盛满笑意,嘴角弯起,软软糯糯地喊道。 “爷,你怎么才来?” “过来呀,爷。” “唐爷~” “钊爷~” 唐钊方才胆战心惊的心跳,逐渐演变成如雷般颤抖,从胸膛振到喉间:“你叫我什么?” “钊爷,我的爷~来呀~” 他亦步亦趋地循着声音向她靠过去,深潭的水蓝湛湛的,鱼石清晰可见,雪白的娇躯,身披一件金边丝袍,如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邀他同乐。 她双臂抱在胸前,察觉到他的视线,歪头娇笑:“好看吗?” 他三魂出窍,情不自已,已然忘记自己遇水心慌的隐疾。潜入水里,水没到他的腰部,双腿从水流中淌过,带着涟漪回荡的酥麻。 他伸手张开怀抱,她满面娇嗔入怀,他胸前漂浮的衣裳因她的靠近一阵摇晃,晃得他心尖直颤。 温软在怀,只听婉转清丽的声音和着热气在耳边响起:“钊爷,喜欢吗?” 唐钊的耳尖被这热气呵得通红,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 她伸手附上去,贝齿啃噬着他的脖颈,娇滴滴地说:“他替你回答了我,是喜欢的。” 唐钊的鼻息变得灼热。 她柔弱无骨地紧紧贴合着,手指微凉地抚摸过他的喉结,一路向下而去。 唐钊额头的青筋慢慢浮现出来,潭水变得温热,涟漪渐渐变成了浪花,一阵一阵地随着两人涌动。 她的脸随着浪涌从他的脖间游离,仰面向着天空,他看到她迷离的凤眼,小巧的鼻子,还有唇下那颗殷红的小痣。 他在浪声中,听闻她怯声怯气地说:“到!到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满脸络腮胡子的唐影,正一脸担心地盯着他:“爷,到到了!”看到自家爷满眼水雾,眼神迷离,眼尾红彤彤,像是清晨带着露水的大花朵,人比花娇大概是此时自家爷最真实的写照。 “爷,您没事?我喊了您几次,都没有回答我,吓坏我了!”唐钊压低声音,生怕把眼前似玉般的美人,惊碎了。 唐钊循声转向他,却没有开口。 唐影看着自家爷的脸色,担心地问:“爷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热了?”说着手不自觉地要探上自家爷的额头。ъitv “啪!”唐钊抬手一拍,挡住了唐影的触碰,眸光中仅剩的一丝丝迷离荡然无存。 “去西市。” 唐影有些着急,自家爷刚刚发烧引起的晕厥,可不能由着自家爷的性子乱跑,再着凉晕厥,可如何是好,“爷,天色晚了,要不等明日午时,有了太阳暖和时再去?” 唐钊脑海中全是那件金边丝袍,瞬间眼神凌厉地看过来:“你可以选择跑着去!” 唐影闭嘴,利索地开始赶车。 自家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他只要再多一句嘴,既拦不下自家爷,还得腿着去西市。 马车很快停到了云想成衣店门口。 唐影推着轮椅上包裹严实的自家爷进门时,“咚!咚!咚!”肥硕的老板挤着一双小眼睛飞快且灵活地跑到跟前。 “唐唐爷?” 长安城第一俊美、第一权贵的唐爷,很好辨认,只有他无论到哪都坐在轮椅上。再说两人也是刚打过照面,自然记得。 云想只是实在不相信,长安城的唯一的异姓王爷能屈尊降贵漏夜亲自到他的小店。 “不要一惊一乍的。”唐影在自家爷身后,与有荣焉地提醒着老板。 “哎!是!是!唐爷是来买衣裳?” 唐影白了老板一眼,来衣裳店铺不买衣裳,难不成来喝酒?没想到自家爷居然“嗯”了一声。 唐钊巡视一圈一楼摆放的成衣,目光并没有在哪一件上停留。 云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唐爷可是有中意的颜色款式?” 唐钊把目光转移到老板身上,虚弱地回了一句:“安谨言身上的那件。” “呃”云想有些哭笑不得,安谨言身上的款式跟自己现在身上的款式是一样的,可这个款式,根本不适合身材瘦削的王爷。 唐钊嘴角羞怯的笑意,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语气也变得柔和:“就要那件!” 云想看着满面含春的唐爷,心神荡漾:“唐爷想要富贵澜袍?” “对。”唐钊颔首。 云想心里是拒绝的,唐爷这样俊美高贵的公子,黄金包边的澜袍不太相称,而且款式也大上许多,改起来最快要一个时辰,与重新做一件澜袍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尝试着介绍下别的款式。 唐钊眼波微动,斩钉截铁地说:“我只要那件。” 第84章 你不要穿这件衣裳 一个时辰后,云想看着穿着富贵澜袍的唐钊,眼里全是惊艳。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感,泼天的富贵! 坐在轮椅上的唐钊从容不迫地抚平澜袍在膝盖处的褶皱,一脸满意,徐徐开口:“不合适?” 瞥向云想的眼神里带着三分揶揄三分慵懒。 云想目不转睛地扫过一寸寸衣裳,如痴如醉地回答:“合适!简直太合适了!” 如果这件富贵澜袍在安谨言身上是清贵公子,此时的这件衣裳把富贵诠释出一个新的高度。 安谨言今天在长安城各个地方无名的宣传,来云想成衣店购买富贵澜袍的公子特别多,特别的剪裁,确实让膘肥体壮的身材显得威武雄壮,但富贵方便总归诠释得不多。 唐钊,体态娇柔,长相俊美,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此时穿上改良后的富贵澜袍,竟然显出一副健美欣长之态。 此刻的富贵澜袍才真正体现出什么是家累千金,富埒王侯! 云想成衣店能屹立在西市多年,越做越大,除了出色的手艺,还有云想这个老板独特的眼光和别树一帜的买卖手段,给安谨言衣裳只要求他穿着在长安城溜达,就是他独创的宣传手段,看到此时的唐钊,他眼睛放光,简直是看到了一座金山就在眼前。 “唐爷,还是您眼光好,这件富贵澜袍在您身上,简直是衣如其名。” 唐爷在一旁看着自家爷因为一件衣裳,瞬间容光焕发的样子,络腮胡子下的嘴咧出一口大白牙:“老板,我家爷看上你家衣裳,你就偷着乐。” “是!是!是!是云想成衣店的荣幸。”云想狗腿的点头哈腰笑着应承。此时别人说什么都可以,只要唐爷能穿着这件衣裳被人瞧上一眼,来店里送银子的人,绝对把门槛绝踩烂。 云想一脸笑意,心底盘算起今晚要加班加点按照唐爷身上这件改出一批新的富贵澜袍。只听到唐钊的声音悠悠荡荡传来。 “既然合适,爷也在长安城逛逛?”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撞得云想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唐钊眼波流转,睄了云想一眼。“爷给你宣传就够了。” “多谢唐爷,多谢唐爷。”云想脸上的肥肉都激动地抖动起来,对着唐钊千恩万谢后,还不忘推荐一下自家的首饰铺,“唐爷,下一条街有家花想首饰铺,也是我家的产业,您可以去那里搭配一下富贵澜袍的饰品,安公子也是从那里选的饰品。” 自从南曲看到了唐钊对待安谨言的态度,一向精明的云想已经脑补出一出病娇王爷和俊俏小胖子的话本。说出这句话也是想验证下心中所想。 唐爷的眼神变得凌厉:“聒噪!” 云想浑身肥肉一颤,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看起来病弱的琉璃美人,可是为大兴朝谱写了天山圣战的异姓王爷。他怎么就被他表面的娇弱迷了眼,竟然敢在王爷面前耍小心思。 “小的该打!”云想颤颤巍巍地抬手,抬起手,咬牙闭眼,往肥嘟嘟的脸色狠心扇了一巴掌,“唐爷息怒。” 唐爷回到马车上,马车慢悠悠地开始行驶。唐影架着车,心想终于可以带自家爷回府了,霍三爷千叮咛万嘱咐睡前一定让爷再喝一副药,晚上睡得会踏实不少。 “花想首饰铺。”唐影架着马车拐出街头时,就听到自家爷报了一个地名。 唐影皱着眉,心里暗道:“这个该打的云想老板!”还是听话调转了马车。 花想首饰铺,庄莲儿正在帮表嫂照顾客人。 安谨言笑眯眯站在一边,有羞答答的小娘子和满眼惊艳的小公子上前来询问她身上的富贵澜袍,她便尽职尽责地给他们指路到云想成衣店。 “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一个带着浓厚口音的声音响起。 安谨言一脸笑意寻声望过去,原来是米锦昆,只见他面容俊丽,披发而来,身穿貂皮、一串黑白相间天珠随着他的步子在胸前晃荡。 米锦昆一改往日愁眉苦脸的样子,容光焕发,几步便跨到安谨言身边,抬手搂过安谨言的肩膀。 “我在这里做活计!”安谨言有些不适用米锦昆的热情,还是笑意盈盈地回答他。 “兄弟你好厉害!做了这么多活计,不过在这首饰店,你一个小公子能干什么?”米锦昆打量着安谨言身上的金边澜袍,眼里一副惊艳之色,“倒是你这身澜袍,挺特别的。” “这叫富贵澜袍,隔壁街云想成衣店可以买到,不过适合腰腹浑圆些的公子,那样才能穿出富贵感觉,你可以去看看别的款式。”安谨言笑道。 米锦昆俊脸突然凑近,“兄弟,你不会在那里也做着活计?” 安谨言点头,“对,这两家店是一个老板,我在这边往那边介绍些客人。” 米锦昆给安谨言比了一个大拇哥,“厉害!” 唐钊抵达花想首饰铺时,看到的就是米锦昆亲密的搂着安谨言的肩膀,两人深情款款地四目相对。胸口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低低开始喘息起来。 唐影听到自家爷的喘息声,一脸惊慌地查看自家爷的情况,顺着唐钊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安谨言和米锦昆,顿时暗道不好,这不是给自家爷上眼药吗? “安谨言!” 突然一声带着微喘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咳嗽声。 天空里飘起了雪花。 安谨言抬眼望去,是唐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身穿金边澜袍,低喘让他的眼里蓄起了湿意,安谨言看向他时,他压下咳嗽也望向她。 画面很美,安谨言却在想他会不会冷。 唐影推着唐钊进了花想首饰铺,米锦昆看着唐钊的一身金边澜袍,眼里的光芒更盛,猛然触碰到唐钊瞥过来的眼神,不自觉地放下了搂着安谨言肩膀的手,安安分分往一旁挪了挪。 唐钊打量了一下安谨言身上的衣服,眼神温柔,又轻唤了一声:“安谨言。” 安谨言感受到他眼里的柔软,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哎,唐爷。” 他转着轮椅向她靠近了些,喉结滚动,脱口而出:“你不要穿这件衣裳。” 第85章 好想再抱一次 安谨言脸上笑容一僵,下意识摇头。 为什么不穿?云想说了,只要她穿着这件衣裳,每天只要有去云想成衣店买富贵澜袍的人,她就可以得到一两银子。而且她很满意这件得来的衣裳。 她开口说:“我要穿。” 唐钊眼里的温柔依旧,眉头却皱到一起,又向安谨言靠近了些:“你是要爷亲自动手吗?” 他抬手拽了安谨言,安谨言猝不及防倒在了他的怀里。 安谨言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卷翘的睫毛和眼眶里黑白分明的眸子。 安谨言下意识地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握拳横在胸前。 “呼~呼~咳!咳!”唐钊没想到一下把安谨言拽到了怀里,被冲击地咳起来,看着安谨言握拳的手,眼里湿漉漉地说:“爷身子弱,轻点打。” 灼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安谨言的拳头僵持在两人胸前,她自下而上看到欣长白皙脖颈下青色的筋脉,她耳边是唐钊此时快速的心跳。 湿漉漉的眼神,软软的语气,此时好像不是他把他拽到怀中,而是她故意倒在了他身上一样,安谨言突然握着拳不知所措,开口说:“放开我!” 唐钊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裳,另外一只手环过她的脖子捂着嘴巴,低声咳嗽着,声音沙哑中透着愉悦:“别动,让我先喘匀这口气。” 安谨言感觉她的心跳也被带动得快起来,她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心里一颤一颤地,但又像是在心脏外面扣上了一个琉璃罩子,跳动的心慌很遥远,没有扩散出来。 安谨言感觉到腹部一串泡泡滚动,她借着胳膊肘的支撑,飞快地站起来。 她真的没有用力,只是借了一个支点,站起来而已。 唐钊喘息加剧,发出铮铮的声音,最后如窒息一般,眼睛闭着,满面绯红,额头上隐隐浮现出青筋。 然后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他睁眼,眼眶连同眼尾绯红,一双朦胧的眸子如水中月,像是一只初生的小奶猫,轻声轻气地对着她说,“你弄疼爷了。” 安谨言看着眼前如琉璃般易碎的美人,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下次轻点。” 她看着他漂亮又白净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粉粉润润的唇微微翘起,氤氲的眸光里有狡黠和娇憨,喉结上下滚动,软软地问:“不要穿这件衣裳了,好不好?” 安谨言像是被奶猫的尾巴扫过心尖,一股骚痒从心尖蔓延出来,到四肢百骸,她心猿意马点了点头,说:“好。” 唐钊满意地笑起来,这声笑把安谨言惊醒,她有些懊恼,果然美人都是危险的,自己竟然又一次鬼使神差地答话,每天一两的银子又飞了,果然美色误人。biqμgètν 唐钊看着安谨言脸上不断变换的神情,还是刚才在他怀里呆萌的样子最可爱。 怎么办?好想再抱一次。 他看着安谨言安静地不再说话,便随口问:“你看爷穿着怎么样?” 安谨言仔细打量了一番,很认真地回答:“爷穿上才是真富贵!果然美人穿什么都美。” 唐钊眼里的温柔被严肃代替,安谨言好像一直在说他美,但是又对他不主动,好像是单纯地欣赏美,就像上次皇城飞燕怕打破他一墙的漂亮罐子一样。 唐钊突然就有些生气,转着轮椅去看首饰。余光看到安谨言呆了一下,很快又有人到她身边询问澜袍,她笑脸相迎地专心介绍起来。 他看着她满面笑意的样子,突然感觉挺美好,心情愉悦地开始打量这件首饰铺,偶尔悄悄看一眼安谨言。 米锦昆看着刚才一脸柔弱可欺的唐钊,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难怪能从长安城传出唐钊断袖的风闻,果然是无风不起浪。 米锦昆看着唐钊的视线终于从安谨言身上移开,他慢慢靠近安谨言,低声问:“兄弟,你有没有看中哪件饰品,我送你。” “啊?”安谨言听到米锦昆的话,一脸疑惑:“不用破费了。” “上次你受苦了。”米锦昆一脸愧疚,“多亏你用信物请来了我哥,才让我也平安。” “因为这件事,父王终于狠下心来把米礼盼送回牧国,我这段时间活得别提多滋润了。”米锦昆很快换上了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我一定要送一件礼物给你,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说着开始挑饰品。 安谨言无奈地摇摇头,如果牧国人都像米锦昆一样容易满足就好了。 正在帮表嫂整理首饰的庄莲儿,只觉得安谨言太招人喜欢了,而且招的都是美人。 长安的琉璃美人唐钊,贵为王爷,对安谨言青眼有加。年关才到大兴朝的异国摄政王的两个儿子也对安谨言颇为特别。 米锦昆看到大兴朝的各种首饰饰品,简直眼花缭乱,好不容易挑出了一个豹纹皮毛的幞头,一脸得意地问老板娘:“这顶幞头适合安谨言?” 见老板娘点头,满意地掏银子结账,却被老板娘告知已经付过银子了。 米锦昆一脸懵地问:“谁付的银子?” 难道是安谨言?这兄弟太讲究了?都已经告诉他是谢他救命之恩,必须送他一件礼物! 老板娘低声说:“是唐爷付的。” 唐钊? 米锦昆的脸色瞬间变得隐晦起来。 唐钊这是防着他结交大兴朝的人?不会是看上他这张脸了,安谨言说过他这张脸在长安城很俊俏! 米锦昆感觉有些心神不安。 他不知道的是唐钊根本不在意他在长安城结交什么人,仔细端详过他一次,还是因为安谨言喜爱漂亮事物的原因。他只是交代唐影,把安谨言要的东西一起付了银子。 唐影想到自家爷刚才在花想首饰铺门口,看到米锦昆和安谨言勾肩搭背时的神情,嘱咐了老板娘,别人给安谨言买的也从唐府的银子里扣。 唐影颠颠地跟自家爷说了后,看到自家爷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很多,忍不住夸自己,真是越来越灵透了! “安谨言,送给你这顶幞头!” “好漂亮,下雪了,正好戴上这顶皮毛幞头,隔风雪又暖和!”安谨言笑逐颜开,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再回送个礼物就好了。 米锦昆并没有打算告诉安谨言,这个幞头是唐钊交的银子。反正安谨言不知道,这个人情就是他的了! 可是下一刻,安谨言就知道了。 第86章 她,是害羞了吧? 天色渐晚,安谨言与庄莲儿道别,乐滋滋拿着幞头走出花想首饰铺。 唐钊坐在轮椅上,在檐下仰头看着雪花片片飞落。 “唐爷,雪越落越大了。”安谨言在唐钊身边站定,也抬头望天。 “嗯。”唐钊的声音里带着鼻音。 安谨言心底一动,看向唐钊,只见他眺望远方的桃花眼清澈明亮,比从天而降的雪花更加冰清玉洁。 “夜里落雪,气温降得厉害,唐爷要保重身体。” “你也是。”唐钊转头,看向她的眼神悠远回荡,盯着她头顶的幞头,点点头:“这个幞头很适合你。” 安谨言凤眼里落满了欢乐,笑嘻嘻地问:“唐爷也觉得这幞头特别漂亮?也不知道这个贵不贵。”安谨言抬手抚摸着软软的皮毛,心想明天问一下庄莲儿价钱。 “不多,十八两银子。”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回答,愣了一下,回道:“唐爷难道也看中这顶幞头了?虽然是米锦昆送给我的,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让给你,很暖和的。” 唐钊也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米锦昆?”轻笑了一声:“呵爷让唐影付的银子。” “爷的银子?” “嗯。” 安谨言目瞪口呆,“这个米锦昆怎么不说明白!我还以为是他付的银子。” “爷怎么知道!”唐钊看着她张口结舌的样子,有些恼怒又不舍得生气。 安谨言听着唐钊的语气,不敢再开口,生怕唐钊又莫名其妙的生气。 唐钊,性子真是阴晴不定,刚进花想首饰铺时正好好说这话,突然就扔下她不接话,气呼呼的转头就走。 可是转头又让唐影给她的幞头付银子。 可能,这种长安权贵,做事就是这样依心而行,对于他们来说,这样阴晴不定,好像不算什么毛病。 这样想着,安谨言心里也不再纠结,觉得唐钊虽然老是莫名其妙,但是人长得美,也帮过她好多次,果然还是人美心善。 突然的安静,周边只听到簌簌雪落的声音。 唐钊看她不再说话,盯着她身上的金边澜袍,喉结滚动,桃花眼紧紧锁定她洁白的脖子,一丝情欲之色升起,轻咳一声:“你既然答应不穿这件澜袍,损失的银子,我给你。” 安谨言把温暖的幞头用力拉了拉,有些懊恼那会被唐钊的美貌迷的失了神,鬼事神差地答应了他这莫名其妙的要求。 既然木已成舟,安谨言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开口拒绝:“唐爷,唐府花销也大,银子我干别的活计再赚就是了。” 唐钊压下眼里涌动的情绪,柔声说:“你也不要收别人的礼物,你看中了什么,爷送给你。” 安谨言一怔,唐钊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心里眼里只有庄莲儿吗?难道发觉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最后还是喜欢公子? 难道真如云想说的,唐爷对她感兴趣了?她可是女扮男装! “唐爷,我要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安谨言说完,冲进了雪幕中。 正在等回应的唐钊,看着落荒而逃的安谨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是害羞了?” 安谨言赶回家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洁白平整的雪地上有几个小巧的爪印。 “唧!唧!”安谨言从雨燕腿上接下一个纸条,然后掏出一把藜麦洒在雪地上,雨燕蹦蹦跳跳的啄食着。 安谨言进门,从架子上拿下一个雪白的白瓷罐,从里面捏出一颗糖渍梅子,双脚蹲坐在凳子上,展开纸条。 “要掳唐钊的人是肖峰,赵家班的二当家。唐钊那边也已经查到,但是唐钊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还有,已经跟他谈妥了不要违约银子了。” 安谨言嘴里咀嚼糖渍梅子的速度慢下来,吮吸了一下手指,凝眉思考:算肖家识相,不过,肖峰一次掳人不成功,会不会再掳一次? “肖峰就这么善罢甘休了?唐钊会不会还有危险?”安谨言把疑问写在纸条上,藏在雨燕腿上,雨燕从雪地里振翅飞走了。 安谨言把身上的胶垫全都卸下来,一身轻松摔着胳膊溜达起来,肚子里的泛起胎动。 自从第一次从肚子里传来小鱼吐泡泡的感受,她时常惊叹生命的神奇。 之前都是在医书的记载里,看到关于女子怀孕生产,现在她亲身经历,从刚开始的时常忘记自己是已孕之人到现在习惯每天挑出一段时间与肚子里的娃独处。 她时常在卸肚垫的时候,低头看着已经隆起的肚子,伸手慢慢抚摸,想着这孩子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着这孩子生出来后会是什么长相? 想到这里,安谨言把从西市买回来的画像从柜子里拿出来,挂在床头正对着的墙上。 画里的人,站在繁花似锦的盛夏树下,身形欣长,一手端在身前一手负于身后,一双桃花眼里温柔似水,唇边洋溢着动人的微笑。 安谨言笑着看了会画,忍不住伸手触摸着画中人的脸,“画的还是不如真人美,不过身体看起来康健了不少,多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长的如此俊俏!” 雨燕很快带回来了消息:“唐钊能在唐府活到现在,是有本事在身上的。他远比你想的要有心机。他很多信息我们都查不到,他只是目前对你还不错,小心为上!” 安谨言盯着手里的纸条,唐钊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能在这么多人想要掳他的情况下,活下来。还能顺藤摸瓜的差点查出皇城飞燕的身份。 她抬头看着墙上公子如玉的画像,旁边衣挂上的豹纹皮草幞头静静的挂在那里。 她没有给小雨回信。心里却在想,他确实对她不错。ъitv 会原谅她卸掉他下巴。 会买扇坠照顾她生意。 会在她危险时救她,还安慰她,以后可以保护她。 会无缘无故不让她穿金边阑袍,却说要补偿她银子,以后缺银子找他。 最后视线落在那顶豹纹皮毛幞头上,笑眯眯想,唐钊真的是人美心善。 现在想着给唐钊堂堂一个王爷送什么呢?本来还想着给米锦昆送回礼,没想到这个一口一个兄弟的异域人,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今天这件事做的真不爷们。 正在四方馆与米铎昌喝茶的米锦昆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第87章 兄弟齐心 四方馆。 米锦昆低着头乖乖坐在米铎昌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听着哥哥口中说的长安城唯一的异姓王爷唐钊的事迹,一脸不可置信。 米铎昌看了一眼坐姿端庄,长相漂亮,眼神呆萌的米锦昆,语气无奈的说:“看看!看看!你就知道睁着这双勾人的眼睛,露出这种无辜又愚蠢的眼神!让你在大兴朝结交些有用的人,不是让你跑唐钊眼皮子底下去召人!” 米锦昆听到米铎昌的话,脸色一变,双手不知所措的搓了搓,苦笑:“哥哥,你说的是安谨言吗?” 米铎昌一个冷眼看过来,提高音量说:“不是他,能是谁?他怎么就入了你的眼?再说他现在是唐府的杂务,你身为牧国人竟然敢结交到唐府里面去,我都没这个胆量!” 米锦昆有些生气的嘟囔:“我没想利用他,只是拿他当兄弟,再说,之前哥不是也给他了你的信物吗?” 抬头看着哥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鼓起勇气说:“有你们的情分在前,我们俩又共同经历过生死,交个朋友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想事情才能不这么幼稚?唐钊在你这个年龄,早就足智多谋的救下了整个大兴朝,不该有的心思该收就收! 一旦你引起了唐钊的不满,让他动了杀心,想想你在牧国的母亲,内有米礼盼外有唐钊,你觉得父王会怎么办?” 米锦昆眼里满是诧异:“米礼盼不是已经失了父王的心?” “父王对米礼盼有多纵容,你难道不清楚?这么多年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宝贝女儿,家国天下的气头上可以一时放弃,但等我们回到牧国,时间久了,你看米礼盼会不会重新得宠!” 米铎昌听到米锦昆的问题,真的很想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摄政王府长大的孩子,怎么长到现在,想问题还这么简单? “你要记住,要想让你母亲在摄政王府受人尊重,你必须有本事做她的后盾!” “等父王回了牧国,只要米礼盼老实几天,在父王面前做几天规矩,父王立马就把在大兴朝的事情抛诸脑后。到时候米礼盼记着仇,你跟你母亲在摄政王府更不好过,你信吗?” 米锦昆点头,他信!他知道肯定会如此!他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疑惑的问:“哥,事情你都想到了,你跟米礼盼又是亲姐弟,为什么会帮我?” 米铎昌被他蠢笑了,抬手点着米锦昆的脑袋:“你呀!是不是脑子都被长相代替了?米礼盼是我的姐姐,难道你不是我的弟弟吗?你一直羡慕和期待的,难道哥不向往吗?” “哥,你是说…” “对,我想要兄友弟恭,阖家欢乐。我不想在最温馨的地方,过得依旧是尔虞我诈,相互算计提防的日子!” “米礼盼为了一个他国男人,已经逐渐疯狂,完全不顾家国天下,她从来想不到,如果没有牧国!没有了摄政王府,我们三个,什么都不是!树倒猢狲散,甚至有很多人排着队落井下石!” “哥,你说的是…唐钊?” 米铎昌眉头挑起,叹了一口气:“还没蠢到家!还能听出我说的是唐钊。不管身居高位还是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宁可散一些利益,也不要树敌太多!” 米锦昆听了哥一席话,对米铎昌的崇拜又高了一层,感觉他看问题比摄政王更理智,看的更远看的更深! 米锦昆此时对米铎昌的又佩服又崇拜还带着一丝醍醐灌顶! “哥。你说的我明白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阳光开朗的安谨言,我也真的只是拿他当兄弟!” 米铎昌喝了一口茶,抬手摸着胸前的绿松石珠子:“我没说不让你交兄弟,你若是真想结交他,可以从买卖入手,安谨言做了很多活计,是个喜欢赚银子的人。 只是有一点,不要跟唐钊起冲突,三个你也不够唐钊动下手指的。以这个为底线,你可以自由结交兄弟。” 米锦昆有些兴奋地问:“哥,你不阻止我跟安谨言做兄弟了?那你会帮我吗?” “呵~你觉得呢?”米铎昌倒了一杯茶推到米锦昆年前? 米锦昆盯着晃动的茶水,垂头丧气的说:“我觉得你不会。毕竟你跟唐钊有过同仇敌忾的情份!” “刚夸了你不蠢,又开始说蠢话!我跟唐钊虽然在战场上相互帮助过,但那都是为了各自家国,我跟你身上,流的却是同样的血脉!” 米锦昆眸光一片意外之喜:“哥会帮我?真的会帮我?哥,你的意思是会帮我?会帮我,是吗?可是…唐钊会不会怪罪你?” 米铎昌有些无奈的摸了摸米锦昆的头,“我是帮我弟弟立起来!他有什么理由怪罪?” 米铎昌看着米锦昆激动的神情,略有些嫌弃:“你不会以为,我会利用摄政王府的实力与大兴朝的唐府为敌?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整个摄政王府势力为你倾巢而出?” 米锦昆渐渐迷茫:“那哥,你要怎么让我立起来?” “安谨言不是喜爱一些小买卖吗?既然你的脑子不够在官场玩,你可以试试做买卖,这次大兴朝之行,有很多商机,你可以借此历练一下! 如果你真有本事,让摄政王府势力为你折服,能得唐钊把你放在眼里,那也是你的本事。 如果做不到,那也就老老实实在四方馆待到回牧国的时候,歇了跟安谨言做兄弟的念头!” 米锦昆急不可耐的开口:“哥,我一定好好学,你一定要帮我!只要你说,我一定把握好商机!” 米铎昌满意的点头:“只要你真打算学,哥哥必定全力以赴的帮你。” 米锦昆小心翼翼观察着米铎昌的脸色,“哥,你不怕以后我立起来,跟你内斗,争这个摄政王的继承人身份?以前我唯唯诺诺,不学无术。可一旦我有了实力……哥你不担心吗?” 第88章 我该怎么罚你呢 米铎昌棱角分明的脸突然就笑起来,用力拍了拍米锦昆的肩膀:“弟弟,你有这样的志向,哥哥很欣慰!大兴朝有句俗语,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意思就是一奶同胞,只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即使是不怕火炼的真金,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折断!” 米铎昌顿了一下,收敛了笑容,负手走到窗前:“看看这漫天的白雪,再看长安城的繁华,自从天山圣战以后,大漠国韬光养晦,大兴朝更是兵强马壮,只有牧国依旧是原来的牧国。 大漠觊觎大兴朝辽阔的疆土已久,只是在等一个契机。大兴朝何尝不知道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的国土,一直是周围狼一样的游牧民族眼里的肥肉。 咱们摄政王府,不仅仅为了一府考虑,更要把眼光放长远着眼天下形势。没有国哪来家,没有家哪来你我的锦衣玉食!” 米锦昆被米铎昌拍得筋骨疼痛,依旧不影响他心潮澎湃:“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跟你一起守护好牧国!” 米铎昌收起脸上的沉重,笑着回头,对米锦昆说:“好!哥相信你!” 他走到米锦昆身边,又抬手拍了拍米锦昆的肩膀:“一步步来,先把买卖做起来,守护好摄政王府,再一起守护牧国!” “哥!我会努力的。” 米锦昆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双眼压不住的光芒,比起摄政王,这时候的米铎昌更像一位尽职尽责教育孩子的父亲 安谨言与庄莲儿自从接收了陆梨儿的首饰,陆梨儿有时间就拉着庄莲儿到安谨言的宅子里做客。 第二日雪依旧没有停下,唐府戏台是露天而建,庄莲儿好不容易不用走戏想去探望安谨言,遇到了正要去找她一起去安家的陆梨儿。 陆梨儿虽说是陆家班班主的心头肉,即使父母对她再纵容,闺阁礼仪,是不能有一点差池的。安谨言宅子里没有长辈,也没有丫鬟,这让三个小娘子都很放得开。 陆梨儿让驾车的小厮把一车的酒水菜食卸到厨房后,便打发小厮回去,等傍晚再来接她。 小厮看陆梨儿与庄莲儿一起,便点头回府去了。 “安谨言才是这里的主人,你为什么要让安谨言藏起来?不让小厮看到,还不对家里人交代明白?”庄莲儿也拿着一个食盒,不过比起陆梨儿搬来的东西,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见陆梨儿没有回答庄莲儿的问题,而是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近,然后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来这,你不会生气?” 庄莲儿一脸疑惑,摇摇头,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来这,不会打扰你跟安谨言幽会?”陆梨儿一脸揶揄,挑着眉毛,一脸八卦的样子。 “都是小娘子,幽什么”庄莲儿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安谨言男扮女装的事情说出来,有些懊恼,眼里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陆梨儿把庄莲儿脸上神情的变化,看得明明白白,伸出三个指头举起来:“我陆梨儿发誓,我会保守这个秘密!庄莲儿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有点害怕。” “噗,陆梨儿,你害怕什么,我还能灭口啊?”庄莲儿看着陆梨儿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梨儿深吸的那口气,才敢吐出来,小心翼翼地说:“刚才你的眼神,真的要灭口的感觉,呜呜呜太吓人了。” “哎!你这个小娘子,以前总感觉你一副大小姐脾气,谁知道你现在这么粘人,让我对着你根本藏不住话。” 如果换做别人,陆梨儿肯定以为她是在笑话她矫情的脾气,可是她们相处的这几天,陆梨儿知道庄莲儿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一旦被她认定是朋友,从来不会心口不一。 她只是再说她对陆梨儿印象的改变,并没有笑话的意思。 陆梨儿笑着说:“是,我之前是大小姐脾气,那不是咱们还不熟悉,还没有成为朋友吗?现在我可是真心把你们当做朋友的。” “是,我们是从仇人,打成了好姐妹。”两人一路说一路到了正厅。 陆梨儿好像特别享受这种自己动手的过程,她开始把所有的菜品摆到了桌子上。 庄莲儿磨磨蹭蹭地走到安谨言身边,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盯着安谨言的脸。 “怎么了?沉迷于我的美色中不可自拔了吗?”安谨言笑嘻嘻地回盯着庄莲儿。 庄莲儿眼神闪躲,抬手揪住安谨言的袖袍:“安胖子,刚才我做错了一件事。” 安谨言看了一眼正在桌前忙碌的陆梨儿,刚才她们俩在院中的对话,她已经听到了。她男扮女装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只不过由别人透露出去,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ъitv “做错了什么?说出来我看看怎么罚你!”安谨言歪着头嘟着嘴,葱白的手指抚摸着下巴,完全一副风流公子的样子。 “我”庄莲儿眼睛里突然蓄起了泪水:“我不小心把你是小娘子的事,秃噜给陆梨儿了,你罚我。”说完一脸愧疚地低下头,一副任安谨言处罚的模样。 安谨言笑了,她怀孕的事情,再过几个月肯定瞒不住了,本来想麻烦小玉来宫外照顾,但是小玉总归是宫里的人,宫禁早晚都很严格,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现在既然庄莲儿与陆梨儿都知道了她是小娘子的身份,以后再知道有孕的事情,也会更容易接受,到时候遇事还可以让她们应个急。 而且再与陆梨儿接触的这段时间,安谨言发现陆梨儿只是一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娘子,有大小姐的脾气,但是人是善良的,能分得清大是大非。 “哎呀,我扮了这么久被你一句话就戳穿了,我该怎么罚你呢?”安谨言看着肩膀逐渐抽动的庄莲儿,眼神瞥了一眼还在桌前忙碌的陆梨儿。 陆梨儿自小扮家家酒就喜欢扮演贤妻良母,每天在家做好羹汤等小公子忙完一天回家。 可是长大些,母亲就开始告诉她饮食自然有厨娘来做,一个当家娘子重要的是要识文断字,要有本事管理好后宅,要有自己的兴趣打发时光。有几个拿手菜可以锦上添花,但绝对不能沉迷于此。 第89章 相处融洽 陆梨儿对母亲的谆谆教诲,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现在一有时间,还是喜欢围着小厨房转。 陆梨儿双手掐腰,看着桌上满满登登的酒菜,满意地点点头。 转头刚要开口喊安谨言和庄莲儿,就看到庄莲儿垂着头,肩膀抖动着,站在安谨言对面。安谨言则一脸严肃,手指摩挲着下巴,凝眸思考。ъitv 陆梨儿暗道一句,不好,安谨言生气了。提起襦裙跑到两人身边,再次伸出三个手指举起来:“安谨言,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八卦你跟庄莲儿的关系,庄莲儿也不会把你女扮男装的事情不小心说出来,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爹娘我也不会告诉的。” 安谨言看着陆梨儿一双灵动的眸子焦急地看着她,依旧没有开口。 陆梨儿急了,说道:“我发誓,如果我陆梨儿跟任何一个人透露了这件事,就罚我”陆梨儿的眉头越皱越紧,想了几个后果都不满意,最后大喊一声:“就罚我再也不能唱出一出好戏!” 庄莲儿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都是戏曲人,庄莲儿太明白唱一出好戏对于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谨言当即笑道:“你唱不唱戏,与我何关。如果你透露给别人,就罚你照顾我一辈子,怎么样?” “好!” “好!” 庄莲儿和陆梨儿异口同声地答应。 安谨言伸手把陆梨儿的手指放下来,又抬手把庄莲儿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倒是像被我欺负了一样。”说完抬步像桌子走去。 庄莲儿和陆梨儿赶忙跟上,庄莲儿两步跑到安谨言前面,把凳子给她摆好,陆梨儿双手扶着安谨言的胳膊,小心帮她落座,庄莲儿又把筷子递到她手上,陆梨儿舀了一碗汤,细心地用汤匙搅动着。 安谨言看着她们俩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你们两个可以了,再这样我饭都吃不下去了,等以后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你们再勤快。” 庄莲儿一脸笑意:“现在先让你检验下我们的决心,以后用得着我们的时候,绝对比现在的规格更高。” “对!现在就开始锻炼,以后进步的才会更快!保准让你满意!”陆梨儿也一脸讨好地附和着。 “呃可是,现在你们一左一右地配着,我吃着不香,我想要的是好友围坐,举杯痛饮!” “得嘞!”庄莲儿和陆梨儿,迅速坐到凳子上。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享受这雪天、美食、好友! 安谨言突然听到门口叩!叩!叩!三声规规矩矩的敲门声。 肯定是小玉来了。 “你们先吃着,我去门口看看!”安谨言放下碗筷,庄莲儿立马把外袍拿过来给安谨言披上,陆梨儿把衣挂上的豹纹皮毛幞头给她戴上。 安谨言踩着厚厚的积雪,很快来到门口,开门看着外面头发上、睫毛上挂满了雪的小玉,惊喜开口:“小玉!雪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小玉圆嘟嘟的脸上,通红一片,听到安谨言的声音,开心地笑起来,露出满口的白牙:“上次回宫匆忙,回去路上看到陆梨儿也往花想首饰铺去了,你有没有怎么样?在宫外怎么样,要不要回宫里住一阵子,太仓殿我一直打扫得很干净。” 果然是不放心她在宫外。 安谨言听着小玉提起陆梨儿,一脸坏笑地回答:“我在宫外好着呢,还新交了朋友呢!现在她们就在厅里吃饭。” “是吗?那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别站在雪地里说话呀,快进来,一起吃一些。” “我就不去了,见过你,我就放心了。”小玉害羞地低下头。 安谨言看着害羞的小玉,就格外地想逗逗她:“今天这时辰还早,雪也正下得大,你都到门口了,哪有不进来坐坐的道理,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呀?” 小玉眨着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像是雪地里的白蝴蝶:“当然是朋友。” 安谨言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庄莲儿的声音:“玉娘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庄莲儿,上次咱们见过的。好巧呀我们也刚到安谨言家,快进来呀,这雪越下越大了。” 庄莲儿看到小玉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笑意,便知道她是记得她的,走到安谨言和小玉跟前,一手跨着安谨言的胳膊,一手跨着小玉的胳膊,拉着两人进去。 陆梨儿看着门口进来的,赶忙拿着帕子,把三人头发上肩膀上的雪扫落。又转头倒了三杯热茶,递给三个人。 小玉拿到茶杯,感觉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整个人不自觉抖了下。陆梨儿赶忙到厨房,熬了姜汤,给三人驱寒。 小玉对着陆梨儿福了福,“多谢。” 陆梨儿看到小玉的姿势,愣了愣。这姿势可以与父母请来的宫里嬷嬷的仪态相提并论了,不由赞叹:“你的仪态,学习得真好!” 庄莲儿看着陆梨儿的表情,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玉娘子行礼时的惊讶,笑着对小玉介绍:“玉娘子,这是我们新认识的朋友,虽然是个大小姐,我们也打过架,但是不打不相识,很好接触。” 小玉笑得一脸温和:“是陆家班的陆娘子?” 陆梨儿一脸惊讶地看着小玉:“你认识我?”难道玉娘子也是爱曲之人? “上次在三三垆附近的巷子里,是你为安谨言和庄莲儿通风报信,你是个好人。”小玉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 “玉玉娘子过奖了。”陆梨儿被小玉的一声好人,夸得满面飞霞。有人夸过她漂亮,有人夸过她戏好,更多人夸她家世好,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是个好人。 安谨言在旁边看着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们三个再相互吹捧下去,菜都要凉透了。不过,看着我的朋友都相处的很融洽,我很喜欢,哈哈哈哈看你们相处得好,心里真的高兴。” 陆梨儿扬起下巴,双手掐腰:“我才没有吹捧,玉娘子的仪态是真的好。” 安谨言冲着小玉挤挤眼,“对对对,你说的是真的,入席,吃饭?” 第90章 世间烟火 四个小娘子宾主尽欢,吃饱喝足后,借着酒劲上涌,安谨言、庄莲儿、陆梨儿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小玉站在檐下笑着看她们闹成一团。 闹笑了半日光景,雪停了,气温也逐渐降了下来。 四人围坐在火炉前,喝了小玉准备好的热奶茶,安谨言趁小玉去小厨房时,跟了上去。 “小玉,临近年关了,送礼都会送什么?”上次送的王八虽然惹了不少事,但是安谨言听唐影说过,他家爷挺喜欢那只王八的,一直让他爷爷养着,还时不时关心一下,今天遇到小玉,正好问下小玉还有什么可以拿来送礼。 唐钊为她付银子的豹纹皮毛幞头,下雪天戴着太合适了,漂亮又保暖,重要的是雪花不会存在幞头上面。 小玉圆溜溜的眼睛,认真望着安谨言,眨巴了眨巴,卷翘的睫毛随着上下翻舞:“年关宴请比较多,可以送酒水。” “对呀!小玉,你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安谨言笑意盈盈的眼突然迸发出光彩,一脸羡慕地看着小玉。 小玉黑黝黝的圆脸,透出一层粉色,“我一会要去三三垆给总管带一坛三勒浆回宫,一块给你定上?” 安谨言脸上的笑更盛:“那太好了,谢谢小玉了。”安谨跟小玉交代好数量和要送去的地方,耳朵微动。 院门轻叩,时辰到了,陆家小厮到了门前候着陆梨儿。 陆梨儿、庄莲儿、小玉三人一起离开。 安谨言没有出门,从窗子里看着她们嬉闹着离开,依旧满心欢乐。 选择出宫买下这个院子,这才享受到了此刻的世间烟火。 第二日,安谨言刚到唐府,就看到了门口等她的庄莲儿。 “安胖子!”庄莲儿白皙的脸上冻得红彤彤的,见到安谨言的身影,拎着一个小包袱,偏不走扫干净的路,踏着路边的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 安谨言看着调皮的庄莲儿,笑着无奈地摇头。 庄莲儿跑到安谨言身边站定,从包袱里掏出一支糖葫芦,递到安谨言手里:“昨天看你挺喜欢糖渍梅子,这是我娘自己做的冰糖葫芦,里面的籽都去掉了,你肯定喜欢。” 安谨言这几天格外的喜欢酸,糖渍梅子一会就能吃下一小罐,看到红彤彤的糖葫芦,接过来就咬了一颗。 咬破嘎嘣脆的糖衣,山楂的酸爽充满整个口腔,安谨言满意地眯起眼睛,对着庄莲儿笑着点头:“太好吃了。” 庄莲儿眼巴巴地看着安谨言大快朵颐,安谨言歪着头问她:“你没有吗?”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给,你也来一口。” 庄莲儿抬手捂住冻得有些痒痒的脸颊,疯狂摇头:“我不吃了。”最近这几天吃得太多,脸上的肉肉眼可见的多起来,再这样下去戏服都要穿不进去了。 庄莲儿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葫芦:“三勒浆,喝一口暖暖身子?” 这样的天气,喝一口酒水,浑身立马就会变得暖洋洋的,如果是别的酒她可能会立马接过来灌一口,可是三勒浆对她来说是点滴都不能沾的。 安谨言赶忙摆手:“三勒浆,我一杯就醉。” “啊?不会,昨天看你喝了好多果酒,没有一点醉意。”庄莲儿瞪大眼睛,拧开葫芦,嘬了一口。 “别的酒可以喝,但是三勒浆一杯就倒。”安谨言又吃了一颗糖葫芦,耐心地跟庄莲儿解释。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竟然对闻名长安的三勒浆一杯倒,啧啧的只道可惜。她把葫芦塞住,重新放回包袱,一脸可惜地说:“我家里有自己酿的酒,下次给你带来尝尝。” “那就多谢了。”安谨言笑着回答,说着还拿着糖葫芦给庄莲儿做了一个揖。心想,庄莲儿这人,真是可爱细心又灵活。 “安谨言,还有个比天大的好消息,我第一个就想要跟你分享。”庄莲儿这会感觉浑身热血沸腾,抓着安谨言的袍袖忍不住边摇边跳。 安谨言拉着庄莲儿的手,走到一个避风的角落,笑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听唐佑孄说,本来除夕去宫里的戏,定的是肖家班的当家花旦石宝宝,不知道是石宝宝还是肖家班哪里得罪了唐爷,唐爷不用肖家班的人了,唐爷考虑从唐府里的旦角里选。”庄莲儿眸光闪闪发亮,神情激动地继续说:“虽说我现在一直排的是武旦的戏,也有可能调换成花旦这个角!啊~啊~!” 庄莲儿自从唐佑孄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心脏就一直怦怦直跳,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分享这个好消息,说完后忍不住啊!啊!得叫起来。 安谨言也被庄莲儿喜悦的心情感染到了,也一起啊~啊~尖叫着,跟庄莲儿紧握着手,兴奋地转着圈圈跳动! 看来唐钊知情肖家班二当家掳他的事后,要彻底跟肖家班划清界限了。 唐钊爱曲,但是对于对他表现出想法的人,不管是大角还是名角,他从来不拖拖拉拉委屈自己,一旦发现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不再合作。 安谨言跳得出了汗,抬手把头上的豹纹皮毛幞头摘下来,头顶在阳光下冒着热气,冰天雪地里,格外的鲜活。biqμgètν “你嗓子好,身段也好,又肯努力,这样优秀,被选上是迟早的事情。”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的话,激动地抱住安谨言:“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她松开安谨言,兴冲冲地说:“安胖子,等我成了名角,我一定不让你扛车旗,让你也做名角。”庄莲儿太喜欢这个小胖子了,如果她在戏曲界有了作为,一定也帮这个满面笑容让人开心的小胖子,一起出名。 安谨言笑着说:“扛车旗挺好的,我喜欢听戏,但我的嗓子不适合唱戏,也唱不好。”她扛车旗也扛不了多久,等肚子再大些,就要安心在家养胎。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的话,想了想,安谨言对自己的认知很真实,不过很快,眼里堆着笑意,冲她说:“那我赚很多很多银子,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做好多活计了,我一定照顾好你!” 安谨言笑着点头。突然听到周围人群突然静下来,庄莲儿也收敛了脸上的喜色,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的背后。 第91章 不能喜欢吗? 安谨言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庄莲儿握着肩膀头转到后面,下巴靠在安谨言肩膀上,结结巴巴地说:“安胖子,那那那那个人是唐爷?我没看错?” “他头上那顶幞头跟你手里的是一样的?” 安谨言看着远处的人,长大嘴巴,一脸震惊。 庄莲儿抢过安谨言手里的幞头,举起来,跟唐钊头上那顶认真比对了下:“天呐,还真是一模一样!”她瞄了一眼安谨言的脸,低声嘀咕:“什么情况,那天没见唐爷再买一顶呀~” 唐爷坐着轮椅出现在戏台前,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上的活,停下了交谈,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头上的豹纹皮毛幞头,有大胆心细地看看唐爷的幞头,又装作不经意地瞄一眼庄莲儿手里的幞头。 安谨言看着唐钊,一直以来唐爷不喜戴幞头,或许是今天雪后初晴,天气寒冷得厉害,不过这个幞头被唐爷戴着,真漂亮。她叽叽咕咕说了句:“果然人美,戴什么都好看。” 庄莲儿心想,如果表哥知道花想首饰铺独一份的豹纹皮毛幞头被唐爷戴在了头上,肯定又要高兴得团团转了。不过本就娇弱秀媚的唐钊戴上这样一顶黑黄相间的幞头,走在雪地里,越看越像一朵迎春花。 轮椅上的唐钊,把身上的狐裘扔给了我唐影,在戏台周围转了好几圈。 唐影急得直挠头:“我的爷,这么冷的天气,您这是要作死呀。”当然,他只敢心里嘟囔嘟囔,不敢说出来。 一身富贵澜袍,戴着豹纹皮毛幞头的唐爷,在冰天雪地里,很快就冻得鼻头发红。 庄莲儿目瞪口呆地开口:“唐爷这身子,不怕冷吗?”她有些不明白唐爷这个动作,入秋就裹着狐裘不放的娇弱之人,就为了践行对表哥的承诺,宣传这身富贵澜袍,不至于? 安谨言吃着糖葫芦,走到唐钊面前:“你也买了一顶豹纹皮毛幞头?” 周围的人都在悄悄地观察唐钊,她装作不经意地边溜达边靠近些问他。 唐钊停下,看了一眼一众人,周围的人纷纷撤回视线,开始忙碌。唐影顺势把狐裘给自家爷披上。 唐钊看着安谨言点头:“是。” 安谨言咽下口中的糖葫芦,边溜达边说:“你戴着好看。”富贵澜袍的剪裁让唐钊的身形看起来不再那么弱柳扶风,黑黄相间的幞头,为他添了生气。 唐钊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得意,不自觉转动着轮椅随着她溜达的步子,仰头问:“真的吗?” 安谨言咬着最后一颗糖葫芦,疑惑地低头,撞上了他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像是掉进了温暖的锦被里,傻傻的“啊?”了一声。 唐钊听到这声,以为她在说场面话,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又不想生气吓到她,转着轮椅走开。 安谨言呆呆地立在原地,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最后一颗糖葫芦,皱着眉头,心想:“唐爷,又怎么了?” 冰冷的空气里,从唐钊咯吱咯吱的轮椅声中,传来一声:“来!” 安谨言把糖葫芦的签子扔掉,握紧了手里的幞头,快步跟了过去。生怕慢一点,这尊琉璃美人又无缘无故生气,美人生气多了影响美貌。 唐钊一行三人从戏台走远后,戏台上准备唱戏的、奏乐的、整理戏服妆容的,都三三两两凑在了一起。 “没想到唐爷穿上最近长安城时兴的富贵澜袍,更俊俏了。” “那顶豹纹的幞头太好看了,我也要去买。” “哎,我看那个胖子也戴着一顶豹纹幞头,啧啧,可不如唐爷好看。” “对,所以呀,你就别去买了,买来戴上也不像唐爷那么俊。” “他俩为什么会戴一样的幞头?这豹纹的幞头整个长安城也没见别人戴过呀。” “咳咳传闻唐爷是断袖,你们说,会不会” “哦~”众人发出一致心知肚明的附和声。 “这个胖子是不是就是上次传闻跟唐爷有私情的那个?” “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他还在西市卖扇坠,我那时还跟着人群去西市围观过他,就是他!” “哦~~”又是一阵心领神会的应和声。 “我看那身富贵澜袍也不错,最近长安城很多胖子都穿着,没想到还有体瘦的人也能穿的款式。我得去西市转转,也买上一身。” 一众人在唐府不敢过于明目张胆谈论唐爷,话题很快转移到了衣裳和幞头上面。ъitv 唐钊门外,唐影双脚站立在门口,身体后仰着,一只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八卦的唐影,又在偷听自家爷的墙根。 “我戴这顶幞头真的好看?”唐钊的轮椅停在最暖和的内厅,问出这句话,转回轮椅时,才发现安谨言还站在进门处。 “好看。”安谨言虽然站得远,但是她耳力好。 此时她的视线被外厅各式各样的罐子吸引住了,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整面墙。 上次皇城飞燕任务,保护唐钊时,被攻上来的人打碎了整面墙的罐子,她心疼了好久,这次来看到重新摆好的漂亮罐子,她太喜欢了。 “你站在那干什么?过来!”唐钊看着她站定在那,盯着他的糖渍果子发呆,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还不如糖渍果子的吸引力大? “这些罐子,真漂亮!”安谨言由衷地赞叹着眼前这面墙上的罐子。 “喜欢?”唐钊转着轮椅,慢慢移到安谨言身边。 安谨言细细观察着每一个罐子,有白瓷、有琉璃、有玻璃、还有极具异域特色的骨质罐子,点头回答:“嗯。” 唐钊唇角扬起一个笑:“那送给你。” 安谨言眼神依旧没有离开罐子,但是却连考虑都没考虑:“不用。” 唐钊桃花眼里的温柔凝固,唇角的笑收起,只要她要,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她的回答却敲碎了他的心。 唐钊想送出去的东西没送出去,有些生闷气:“你不是喜欢吗?” 安谨言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唐钊,眸光里尽是迷茫:“不能喜欢吗?” 第92章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唐钊刚要升起的怒气,被无声地熄灭,深吸一口气:“到里面些,暖和。”说完转着轮椅又回了内厅。 安谨言看了看皂靴上的雪水,没有挪动。 “还不来?” “会弄脏你的毯子。”安谨言看着她站立的地方,漂亮洁白的地毯已经脏了,有些手足无措。 唐钊房内铺上了波斯国的提花羊毛地毯,是几场雪后,主上惦记唐钊体弱怕寒,刚赏下来的。 “铺在地上就是让人踩的,让你来就来。”唐钊忍着满肚子的不顺意,尽量减轻语气。 安谨言犹豫了一下,脱下皂靴,抓在手里,走到了内厅。 唐钊看着她白袜踩在地毯上留下的一个个小脚印,握着白瓷罐的手猛然收紧。 那次回府的马车上,他的梦中,她的玉足洁白小巧,踩在水底的细沙上,也有这样的印记。 不过在梦里,她可是极其主动的,主动地搂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耳珠,一双玉手四处点火,惹得他阵阵心痒难耐,想带她一次次遨游江河。 唐钊盯着那串脚印,越想,心底的气血涌上了耳尖,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口,声音沙哑:“这里面是糖渍梅子,既然你喜欢糖葫芦,想来喜爱这个口味。” 安谨言的胃口被庄莲儿给的那串冰糖葫芦勾了起来,此刻听到唐钊说的糖渍梅子,又看到他递过来的白瓷罐通身洁白莹润,盖子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螺钿,随着他的动作,螺钿上还有流光闪过。 她放下手中的幞头和皂靴,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唐钊,双手接过白瓷罐。伸手抚摸了一下流光溢彩的螺钿,一脸笑意地蹲坐在凳子上,打开盖子,捏了一颗梅子,放进嘴里,眯起眼睛细细咀嚼。 唐钊看着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桃花眼里的春水起了一圈圈涟漪,一直扩到心里。 看到她蹲坐在凳子上,一脸满足地品尝着梅子,眼神微滞。年少时,也有一个瘦弱的少年,蹲坐在河边的石块上,迫不及待地捏着他带来的糖渍梅子,笑意盈盈地细细咀嚼。 一向平和的他,突然有些心慌,除了从小住进他心里的少年,他很少有在乎的东西,他不在乎高名利禄,异姓王爷他说不自称就不自称。他不在意家财万贯,唐家谁想争抢就争抢。 他一直在意的是少年不告而别的逝去,他一直没有放弃查找无忧,也是心里对不辞而别的执念。 他可以在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四岁时,依旧沉迷唐曲戏乐,偶尔心情浮躁时,给那些人添些麻烦找些乐子。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再一次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去拥有一样东西,拥有一个人,想到不能陪她到老,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烈火烹油般,辗转反侧。 他强迫自己转移下注意力,但是看到她咀嚼糖渍梅子发出的滋滋声和蠕动的双唇,看得他心跳更快,甚至想跑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降降温,终于他眼神迷离地盯着安谨言,开口:“你?” 安谨言一脸笑意的看过来,还可以看到糖渍梅子在她唇上留下的粘腻发亮的银丝,“唐爷?” 他对上她眼里的纯真的笑意,有些不自觉地咳嗽了声,目光看向她落在凳子上的白袜,可以想象到白袜下面圆润的脚指头正紧紧扣着凳沿:“你还觉得我美吗?” 安谨言依旧笑着,猛地点头,看到他看向别处,生怕他看不到她的回答,开口说:“美。” 听到这句话,唐钊坐立难安的身体突然就安稳了,眼光灼灼地对上安谨言,喉结滚动,一双桃花眼里像是盛下了整个春天,他郑重地问她:“那你喜欢我吗?” 整个长安城凡是见过唐钊,都会被他的美貌吸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事物,谁不喜欢呢? 唐钊的画像在西市是最贵也是最抢手的,大家都是因为喜欢才去买?那些屡次要掳唐钊的人,也是因为他的美貌喜欢他,才掳人,虽然用错了喜欢的方法。 安谨言不懂唐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是美而不自知,认真回答:“喜欢。” 像是拿着一条小鱼,正在诱惑一只小奶猫,唐钊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他看到她眸子里有一瞬间的疑惑,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要。” 唐钊所有的期待,都被安谨言这不假思索的两个字,撕得粉碎。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又捏起一颗梅子,放在嘴里,嘬了嘬手指,轻松回答:“喜欢就要得到吗?”仿佛很满意这颗梅子的味道,眯着眼睛,笑着继续说:“那面墙上的罐子,我也喜欢呀,可是我不一定要全都搬回我家里每天都看着。当然,不见也不影响我喜欢。”ъitv 唐钊明白了,是他操之过急了,在送她陶瓷罐子被拒绝时,他就应该知道对于安谨言,这样没开窍的小娘子,不能操之过急,要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她的生活中。 唐钊眼里的春色被倒春寒伤了个彻底,他慢慢调整心态,还是不受控制地喘了几声,胸膛中气流突然减少,让他的眼尾带上了粉色,他柔弱得问安谨言:“我们算是好友了?” 见她犹豫,唐钊立马又加了一句:“我帮过你很多次,还送了你幞头。” 安谨言点头,脸上挂上笑:“当然是好友,能与唐爷做好友,是我的荣幸。” 唐钊的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暖意。 “既然你送我幞头了,那我也要送你礼物,礼尚往来友情才长久。”安谨言美颜舒展望着唐钊。 唐钊感觉到他的心要跳出胸膛,抬手默默捂住胸口,眼波流转看着安谨言,他嘴角翘起,一会又压下,板着脸问她:“什么礼物?” “爷!爷!”门口传来唐影瓮声瓮气的声音,唐钊很生气他与安谨言独处的时候被人打扰,一脸不悦的看向门口。 “滚进来!”唐影听着自家爷声音里的寒意,知道自家爷这是生气了。整理了下衣服,一脸笑意,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第93章 都是小钱 唐钊的眼神落在唐影踏进来的脚上,全是嫌弃:“靴子上的雪水没擦干净,就踩进来?” 唐影看着脚边小巧的鞋印,络腮胡子底下的嘴巴撇了撇,刚才自家爷明明对安小娘子说的是地毯就是用来踩的。 唐影默默的把那只迈进房内的脚收了回来,目光带着委屈:“爷,外面来了一辆马车的三勒浆。” 唐钊忽略掉唐影的眼神,这会完全没有刚才的娇柔无力,目光灼灼的盯着唐影,不耐烦开口:“怎么回事?” 安谨言看着他突变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思考了一下唐影的话,开口道:“三勒浆?我送的。” 唐影一头雾水:“你送的?送给我家爷三勒浆?” 安谨言一脸笑意,点点头:“对呀,我送给唐爷的回礼。”说着捡起地上的豹纹皮毛幞头和皂靴,一边往外走一边穿戴。 三人来到门口,只见唐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堆着满满的酒坛子。前面驾车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看见安谨言,利落跳到地上:“一车三勒浆送到了,卸到哪里?” 唐钊看着满车的酒坛,疑惑的问安谨言:“你的回礼?” “对呀,临近年关,这些酒应该足够唐府宴请?” 唐钊看着山一样的三勒浆,宴请谁?给他的回礼为什么要给别人喝? 想着她赚银子的辛苦,唐钊第一次心疼银子,开口问老头:“可以退吗?” “因为是安公子定的酒水,三三垆推了很多客人的定金。”干瘦老头恭敬说了酒水在三三垆如何匀出来的。 抬眼一瞬间的功夫,上下打量了一下唐钊,只见他坐的轮椅华丽繁琐,身穿富贵阑袍,头戴豹纹皮毛幞头,长相艳丽,不会王府的小白脸? 老头又看了看安谨言,脸上恭敬依旧:“临近年关三勒浆一坛难求,真的要退?” “唐爷,不满意这个回礼?”安谨言记得唐府定了很多次三勒浆,她还给唐府送过几次,她看着唐钊的反应,有些迷惑,他怎么想要退掉呢? 唐钊看着安谨言皱起的眉头,认真对她说:“宴请不用这样贵的酒。” 安谨言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不是不满意就好。 她转头看了一眼唐影,对唐钊说:“唐爷,让影大哥带着去卸车?”对着唐影挤挤眉眼,压低声音说:“还给你单独带了三坛哦~” 唐钊嘴角勾起一个笑,这样近的距离,还要压低声音说悄悄话,安谨言,好纯真可爱。 余光瞥到正在对着安谨言偷笑的唐影,咳嗽了一声,唐影眼光移过来,看到自家爷的眼神,后背一阵发凉,赶忙对着安谨言摆手道:“多谢安小…小娘子,你的心意大哥领了,酒就不用了。” 唐钊咳嗽的声音更大了。 唐影心想难道自家爷听到他说心意领了也不行,面对着安谨言,眼睛却斜着看向唐钊,试探着问:“那个…大哥不喝酒,不用了?” 安谨言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唐影,顺着他的眼神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唐钊。 唐钊尴尬地停下了咳嗽,脸色绯红对着唐影说:“说的什么?颠三倒四的,还不快去卸车?” “好嘞!跟我来!”唐影如释重负带着老头去后院卸车。 唐钊看着满满一车的酒坛,胸膛里被塞的满满的,一半是收到安谨言礼物的满足,一半是心疼安谨言辛苦赚来的银子就这样如流水般花出去了。 “这些酒水,很贵。” 没想到安谨言很开心的对着唐钊解释道:“这些酒钱,都是小钱!还要谢谢唐爷,霍爷最近跟我做了一笔大买卖,说是爷引荐的,我赚了不少银子呢!” 唐影安排好卸货的人和地方,赶回来时,正好听到安谨言的这句话。瞬间感觉安小娘子真是一个知恩图报,懂得人情世故的当家主母的最佳人选。 再想到安小娘子现在就开始为自家爷着想,准备过年宴请的酒水,真是银子都用在刀刃上。 “安公子,需要你去后院点数画押。”唐影对着安谨言恭敬的说。 安谨言对着唐钊作了一个揖,随着唐影去了后院。 唐钊对着安谨言的背影出神,也对她现在的财大气粗有些哑口无言。 这时,霍玉正好到了唐府门口。 看着唐钊一身金边富贵阑袍,头戴豹纹皮毛幞头,围着他看了一圈:“哎呀呀,钊爷,长安城流行的富贵阑袍呀,那么宽大的款式你怎么穿上身怎么这么合适?” 原本瘦弱的身体被富贵阑袍特别的剪裁衬得竟然有八分健美,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唐钊没有理他,心里眼里都是安谨言。 霍玉伸手摸了摸唐钊头上的幞头,滑滑的,暖暖的,霍玉又开口问道:“这幞头哪里买的?爷也去弄一顶戴戴。” 他看着唐钊呆呆的不回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哎呀呀,爷没看错,安小…小公子也戴了一样的幞头?” 唐钊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怎么?有意见?”上下打量了一下霍玉,又道,“你戴上这豹纹皮毛幞头,是要扮个土匪的角吗?” 霍玉脸上的惊讶凝固住,无言以对。 好,霍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从小宠大的娇娇儿,被钊爷刺挠也不只这一次,虽然钊爷说不对,他一脸阳刚之气,戴上豹纹皮毛幞头怎么可能是匪气,明明是一身正气! 霍玉从口袋掏出一摞书信,放在唐钊膝盖上,“果然不出钊爷所料,顺着你说的查过去,收获不小。” 霍玉说完,伸手舔了一下手指,捋着眉毛。唐钊看着书信,余光看到霍玉的动作,满是嫌弃。 呃…忘了是在唐钊面前,一时得意忘了钊爷最不喜他用口水捋眉毛了。 霍玉嘿嘿笑了几声,弯腰俯身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块,搓了搓双手。 他一边笑一边说:“肖家班现在乌烟瘴气,大部分是肖峰整的歪门邪道,爷调查了肖峰和肖岭的关系,近几年矛盾重重,爷猜想肖岭一直压着肖峰胡作非为,肖峰已经对肖岭怀恨在心,准备架空肖岭。” 霍玉看了看唐钊的脸色,眉毛挑起,开口问,“怎么办?” 第94章 新欢旧爱 唐钊掀过一张信纸,又掀起一张信纸,葱白一样的手指划过纸张,自言自语道:“我这么柔弱,能怎么办?” 霍玉只感觉暖阳下一阵凉风中带着雪沫子吹过,落在了脖颈处,惊得他一阵哆嗦。 钊爷这又在装柔弱,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你想给他们兄弟俩加把火?”霍玉挑着眉,从查到的信息看,给哥俩火上浇油是唐钊的拿手活。 唐钊笑了,抬手任凭阳光落在掌心:“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少,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 霍玉被唐钊吟唱的这首诗,逗笑了。唐钊可不是抱蔓归的性子,敢动掳他的心思,就要承担被唐钊把根撅出来的满意后果。 霍玉心里还是希望唐钊安静能做一个柔弱无力的爷,等唐家老宅那群人鹬蚌相争,钊爷渔翁得利。 霍玉抬手捋着眉毛:“钊爷还是不沾手的好,免得唐家老宅里人坐不住了。” 唐钊看着他的桃花眼里全是嫌弃,白了他一眼,竟然没开口反驳。 霍玉嘚瑟地看着唐钊,想起了什么突然笑着开口:“这天寒地冻地,钊爷的桃花倒是一朵接一朵盛放。” “说人话。”唐钊坐在轮椅上,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霍玉推起唐钊的轮椅,边走边乐呵呵地说:“皇城飞燕看上你了?” 霍玉见唐钊脸上波澜不惊,继续念叨:“听史夷亭说肖峰雇佣皇城飞燕去掳你,她怎么在唐府帮你打跑了另一波贼人,还守护着你直到刑部的人赶到,是不是真的?” 唐钊眼神避开霍玉,低声说:“你话这么多,你家里人不嫌你烦吗?” “哎呀呀,爷就知道史夷亭说的是真的。”霍玉对于唐钊这逃避又别扭的神情,还是了解的。 “钊爷这是有了新欢,就抛下爷这个旧爱了吗?”霍玉一贯喜欢耍宝,看着唐钊现在的样子,闹得唐钊一丝不自然也烟消雾散。 “滚!”唐钊现在只想离霍玉越远越好。 影壁墙后传来咯吱咯吱脚踏在雪地上的声音。 唐钊桃花眼寒光乍现:“滚出来!” 影壁墙一侧传来密集的脚压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音,接着十只细长的手指扒在墙一侧,露出一双灵动的双眼,正是庄莲儿。 她看到两位爷都看向她,眼睛笑成一双月牙,从影壁墙后迈着莲花步走出来,恭敬地回道:“唐爷,吴司乐把旦角都集中在一起了,让我来禀告爷一声。” 霍玉看到原本探头探脑瞬间变得端庄大方的人,来了精神,他差点忘记这号人,上次芙蓉园赛马赢了他的一楼丁字号的庄娘子—庄莲儿。 唐钊颔首。 庄莲儿现在已经换上了花旦的服饰,对着唐钊和霍玉两位爷福了福,“小的告退了。” 她转身又想走雪地,想到就是因为走雪地才被两位爷抓住她偷听墙角,想到这里,心里思量了片刻,飞快转身,躬身弯腰朝着两位爷说:“小的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悄悄抬头看着唐钊俊俏的脸上毫无波澜,再抬头看到霍玉嘴角一侧勾起,捋着眉毛,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她心底那丝丝侥幸荡然无存,肩膀瞬间耷拉下来,皱起弯弯的柳叶眉,连小巧的鼻子也跟着一起皱起来,举起三只手指对着两位爷可怜巴巴地说:“我保证,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我脑子忘事忘得快,嘴巴也很紧。” 她说完,拎起戏服转身就跑,身形立刻被影壁墙挡住。 她保证很快就会忘记唐钊跟霍玉是旧爱的事实。 庄莲儿跑了没几步就看到,安谨言站在水缸前,盯着冻成一整块冰的水发呆,一只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缸里的冰。 庄莲儿飞奔到安谨言身边,激动地抓着她的袖袍:“安胖子!安胖子!惊天秘闻!” 安谨言被她的激动感染,一脸笑意很配合地问:“什么秘闻?” “我刚才碰到霍爷再跟唐爷撒娇,我的天呐,如此阳刚的霍爷对着娇弱的唐爷在撒娇哎~我的天!我的天!” “撒娇?”安谨言一时无法想象出英眉大眼吊儿郎当的霍爷撒娇是什么样子,又问:“霍爷向唐爷?” 如果说唐爷向着霍爷撒娇的画面还能想象,安谨言又想到唐钊桃花眼里波光粼粼地看着她,一脸委屈地问她不信他? 庄莲儿伸长脖子看了眼四周,凑近安谨言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亲耳听到的,霍爷对唐爷撒娇说他有了新欢就忘了他这个旧爱。” 庄莲儿看到安谨言眼神迷茫地看着她,她使劲点点头,“是真的。难怪传言他俩有一腿,果然无风不起浪。” 庄莲儿已经把在长安城各种关于两位爷的传闻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一会一脸娇弱在下,一会英眉入鬓一脸阳刚在下,时而他在上,时而他在下。 庄莲儿一脸绯红,抓着安谨言的袖袍:“老庄头诚不欺我,深门大院里的人玩的花,不是我等平民能想象得到的。” 安谨言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那只戳冰的手一个用力,缸里的三尺厚的冰块,从她手指处出现了裂缝,有水从下面蔓延而出。 “哇!哇!安胖子你好厉害,你练过一指禅吗?”庄莲儿看到水缸里从裂缝冒出的水柱,满眼惊讶地开始研究安谨言的指头。 “咱们去戏台,马上开始挑选旦角了。”安谨言收回手指,脸上重新挂上笑。 “对!对!走走走,快些。安胖子,刚才的话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跟两位爷保证会立马忘记守口如瓶的。”庄莲儿拉着安谨言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嘱咐她。 安谨言听到这句话,感觉手指头好痒,还想再把缸里面的冰投一个窟窿。 “她们都准备好了,你快上去。”安谨言一脸笑意推着庄莲儿赶紧去戏台。 “安胖子,等着我大放异彩,一战成名就在此刻。”庄莲儿把去戏台的短短几步路,走出了登上皇位的激动。 安谨言心里胃里还是灼热得厉害,顺着连廊找没有结冰的水缸。 “仲磊,你不要去了好不好?” “有些事,你我都做不了主。” “仲磊。”女人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抬手拉住贺仲磊的袖袍。 贺仲磊用力把女人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女人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安谨言躲在连廊的柱子后面,上次也是在这个房间,贺仲磊跟唐佑孄甜甜蜜蜜,她有些疑惑,这里的人为什么都有新欢有旧爱。 第95章 霍爷教训的是 女人眼泪汪汪地盯着贺仲磊的背影,呆滞了一会,转身离开。 安谨言俯身到水缸里,灌了一肚子凉水,胃里的灼热好多了,心里却还在翻腾。 安谨言端着肥嘟嘟的肚子回到戏台时,庄莲儿已经完成了花旦的走戏。 庄莲儿的性子就是如此,此时已经不见拿下花旦的豪气冲天,而是一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淡然,看到安谨言,冲她快速地招手:“安胖子,安胖子,来!来!来!” 安谨言走到庄莲儿身边,跟庄莲儿并排站着。她感觉胳膊被庄莲儿撞了一下,转头看向庄莲儿。 “安胖子,看前面。”庄莲儿余光感受到安谨言看着她,努努嘴,一脸八卦地小声说。 安谨言顺着庄莲儿目光的方向看过去,霍玉站在唐钊身后,双手握着轮椅把手,不知道霍玉说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唐钊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弧度。 “我没骗你,霍爷不仅会对着唐爷撒娇,还会哄着唐爷笑。哎呀呀,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越看越养眼。”庄莲儿盯着着远处一高一低两个不同类型的贵公子,一脸神往。 安谨言不自觉地撇撇嘴,心里想庄莲儿的性子转得也太快了,刚开始不是还说唐爷对她特别,现在又觉得唐爷跟霍爷养眼了。 突然,庄莲儿使劲拉住安谨言的袖袍,声音颤巍巍地说:“我昨天去芙蓉园看赛马,有个傻子跟我杠上了,非要选那匹中看不中用的马跟我看中的马比赛。” 安谨言奇怪地看着庄莲儿,庄莲儿这转移话题的速度也太超乎想象了,只见庄莲儿对着她挤眉弄眼,嘴里还不忘说:“你是不是也好奇是谁跟我比?” “我都没给那个二傻子机会,这种没有本事还要赛马的,准是纨绔公子哥,不配认识小爷我。” 庄莲儿昨夜确实去看子时赛马了,还被那个二傻子缠着去二楼包厢探讨相马秘术,她只不过是来偷偷赢些零碎银子花,她的相马可不是秘术,是伯乐秘术。 安谨言正配合地冲着庄莲儿点头。 “庄莲儿!” 庄莲儿转头装作吃惊的样子:“霍爷?给您请安。” 她这几天才知道她所在的薛家班是霍玉舅舅薛洋的产业,霍爷也算她的主子爷。 霍玉仰着下巴,斜着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庄莲儿一遍,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抬起来。 庄莲儿吓得赶紧双手抱胸。 只见霍玉抬起手,伸出拇指,捋着眉毛,看着庄莲儿的动作,哼了一声:“薛家班流水的银子养着你,是让你站在这拉呱的?” 庄莲儿听到他的哼笑,脊背发凉。 她赶紧正色站定,整理了下衣裳,小跑了两步,到霍玉面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声音轻柔地像羽毛划过:“霍爷放心,我没有说你们的事,我跟安胖子说的是昨晚赛马遇到的二傻子。” 庄莲儿赶紧跟霍玉解释,知道的太多容易短命,老庄头说的果然没错,知道这些权贵的秘密,果然就是一把刀悬在了头上,她必须要解释清楚。 霍玉看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端出一副高高在上语重心长的样子,低头在她耳边回了一句:“做好老本行,不要总想着拉呱,守好兜里来之不易的银子,十赌九输!” 庄莲儿被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惊得一个激灵,赶忙退回两步, 溜须拍马地回道:“霍爷教训的是。” 霍玉傲慢睥睨一切地瞥了她一眼,扫了扫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 庄莲儿做小伏低地俯身弓腰:“霍爷慢走。”刚抬起头,看看霍玉走远了没有。 她就看到霍玉又顺着雪上的脚印退了回来,转头睥睨:“记得。” 庄莲儿疑惑地抬头,就见霍玉眸光中带着气愤,语气凶巴巴地道:“不要张口闭口地喊别人二傻子。” 庄莲儿一头雾水,好像她刚才骂的人不是他,反应这么大! 霍玉终于转身走远,庄莲儿长舒一口气,转头对上安谨言一脸笑意地对她比大拇指,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怂,我这是能屈能伸。” 唐钊远远看到霍玉皱着眉头回来,没有开口。 霍玉琢磨了一阵子,忍不住问唐钊:“钊爷,今天十八,你是不是要回老宅?你家老宅有没有相马的书?” 唐钊桃花眼里露出一丝戏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讥讽:“有相狗术,相猫术,还有相马术?” 霍玉叹了一口气:“哎呀呀,我这伯乐怎么才能相到一匹千里马呢。” 刚才还大言不惭地教训庄莲儿,十赌九输,现在霍玉自己却开始想着如何赢了芙蓉园的子时赛马了。 “再让我在芙蓉园遇到那个二傻子,我肯定把他的裤衩子都赢过来,让他再也没有脸出现在那。”庄莲儿这会又开始跟安谨言放狠话。 唐府戏台前,乐起戏起,好不热闹。 肖家班里却人人自危。 肖峰刚砸了一坛三勒浆,掀了一桌子酒菜。 丫鬟小厮推开门鱼贯而入,手脚灵活地收拾好地上的碎瓷器和菜食残渣,又飞速地重新摆好一桌酒菜。 “哼,倒是小看了他。大哥那边什么动静?”肖峰揽着一个衣着暴露的都知,歪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侍卫。 侍卫低头说:“大公子说,二公子避避风头,这一阵子就先不要出现在肖家班了。” 肖峰冷笑一声,示意怀里的都知把酒填满,仰头喝下满满一杯酒,手里的酒杯猛地摔出去,又是一地的碎瓷。 侍卫没有动,眼看着酒杯贴着他的耳朵砸在了地上,暗暗舒了一口气。 酒桌一侧还坐着一个人,肖峰眼神转过去,嘴角上出现一个笑涡:“你唱完除夕这场戏就要离开了?” 那人跪坐在桌前,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我的契书是活契,年后我可以交给你足够的银子。” “是吗?”肖峰的手抚摸着怀里的都知,都知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身子:“爷可以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跪坐在桌前的正是贺仲磊,他是签了活契入的肖家班,在肖家班功成名就,也在肖家班弃甲曳兵。 “什么事情?” 第96章 天冷加衣 如果能省下这些银子,就可以在长安城买下一座宅子,一个他许诺给唐佑孄的家。 “急什么?嗯?” 房里的侍卫、都知、丫鬟、小厮都被遣出来。两个时辰后,贺仲磊一只手紧紧握着敞开的袍领,一只手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了出来。 “丽丽!” 门外站着唐府出现的那个小娘子,朱丽丽。 她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回应贺仲磊,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下来。 贺仲磊眼眶里也湿了,他艰难地站直身子,把袍领扣住,声音低哑:“别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上前拉住朱丽丽:“快走!” 朱丽丽猛地甩开他的手:“不要!” 他现在浑身无力,轻而易举就被朱丽丽甩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扶我去处理下好吗?” 朱丽丽手忙脚乱地扶起贺仲磊的胳膊,眼睛一片猩红:“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 贺仲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嘘了一声:“乖,马上就要结束了,何苦”何苦再生枝节。 朱丽丽懂他的意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再起是非。 朱丽丽扶着他,一边走,一边抽噎,“她问你什么时候去?” “孄孄吗?” “嗯。” 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只有在提起她时,他才笑得这样真心,真的开心。 “告诉她,我很快就去找她。”语气里都是甜蜜和期待。 每月十八,唐家老宅一月中最热闹的一天。 这几日天气晴亮,雪都化得差不多,土壤湿湿的,夜风吹过,湿冷湿冷的。 唐佑孄在唐府门口接到了等待一天的回话。 茶婆婆拿着一件红狐裘披到唐佑孄肩上,“天冷,老太太怕冻着你差我来给五娘子披件衣裳,快些回去。” “你回去告诉他,天冷记得添衣。”唐佑孄打发走传话的小厮,跟着茶婆婆往宅子里走去。 “钊儿还没回来?” 茶婆婆恭敬地跟在唐佑孄身后半步,轻声回到:“还没到呢,天冷,许是二公子身子不好,耽误些时辰,老太太说不着急催他。” 两人进门,唐老太太坐在主桌上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下压,一副威严之色,左右分别坐着二房的唐保宇和三房的唐保宣,其余桌子围坐的是唐氏旁支,见唐佑孄进门,都起身,恭敬喊:“五娘子。” 主桌上的唐则起身作揖、唐念和唐慈也起身福身,唐慈、唐则喊道:“小姑姑。” 唐家老宅一向循规蹈矩,对于礼仪格外看重,在老太太面前,人人都时刻保持着最好的仪态。 唐佑孄确是最随心所欲的一个,直接到了主桌,坐在了唐老太太的对面。 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众人面面相觑,也都无声落坐。 “这么久没回老宅,又去哪里疯了?我还能有几天的活头,你也不知道常回来看看我!”唐老太太目光矍铄地看着小女儿,说出的话自带威严。 “我能去哪里疯?我想疯,你能让吗?”唐佑孄伸手抓起一把干果,自顾自吃起来。 唐老太太被小女儿呛了一口,也没有生气,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继续问,“还是在舞枪弄棍的?” 这时身旁的乐淑婷开口,阴阳怪气地说:“母亲还不知道?老五现在可是不得了。” 乐淑婷与唐保宣的女儿唐慈,正坐在唐佑孄旁边,也随声应和母亲:“对呀,是不是,小姑姑?”说完还调皮地冲唐佑孄挤眉弄眼。 三房的唐保宣和乐淑婷多年只得唐慈一女,养得亭亭玉立,却也不负众望地精明能干,在老宅子惯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是吗?孄儿做什么惊天大事了?”唐老太太看着唐佑孄,一脸好奇地问她。 “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瞎玩呗,家里的买卖有三哥哥三嫂嫂,又不用我帮忙。”唐佑孄继续吃着干果,不想解释。 “小娘子还是注意些身份,你不像钊儿一个公子哥,他就是养一府戏子也没人会说闲话。”唐保宣听着唐佑孄把话题转移到了唐家买卖上,把话挑明了,又转移到唐佑孄身上。biqμgètν “孄儿,你还是去学了戏?你什么时候能听一次我的话?”唐老太太把茶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唐佑孄把干果扔回盘子,双手拍了拍,嬉皮笑脸地说:“母亲也知道我打小一炷香热度,你不让我学,我惦记的时间越久,还不如放手让我学学,热乎劲过去,或许就不感兴趣了。” “小娘子还是要注意些名声,你呀~” 唐佑孄赶紧打断唐老太太的话,撒娇道:“母亲,你再说我,我可就又好久不回来看你了~”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小姨。” 老太太的眉头皱了一下,若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睁开眼。 唐佑孄一脸诧异地抬头。是大房的唐念,自小养在了唐老夫人身边,自从懂事起,不再喊唐老夫人奶奶,改口称祖母,不知从何时起,竟把对她的称呼也从小姑姑改成了小姨,老太太纠正了几次,后来也就随她去了。 “吃干果容易口干上火,念儿给小姨泡了一杯菊花茶,小姨尝尝合不合口。”难怪整个唐家都说唐念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小娘子,谁娶回家绝对能够旺三代。 整个唐家,算上主家旁支,最能体察人心的当属唐念。 唐佑孄接过菊花茶,笑着对她说:“念儿依旧贴心。” 唐念莞尔一笑,回到自己的凳子上端坐好。 唐佑孄押了一口茶,入口温度正合适,菊花清爽微苦的滋味顺着喉咙流入胃里,口中回甘,很适口。 管家从门口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唐老夫人身边,低头对老夫人说:“二公子到了。” 门外先是轮椅转动的声音,接着咳嗽的声音想起,满厅的人都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 唐老太太听到声音,一下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吩咐身边人:“茶婆子,快把火炉里再添些银丝碳,着人把炕上暖着的红狐裘拿来。” 第97章 唐家跟韦家 “是。”茶婆婆赶忙应下来,起身着手去准备。 唐念扶着老太太,走到门口。厅门四敞大开,围桌而坐的唐家人全部站起来,受着湿冷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来。 轮椅声越来越近,唐钊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虽面容惨白依旧掩盖不了他秀丽的风姿。 唐老太太看着最疼爱的孙儿到了厅前,瞧着他的脸色心疼万分,目,光盯着唐钊拍了拍扶着自己的唐念吩咐:“念儿,快去,把钊儿快些迎进来。” 唐念身着月白襦裙,踏进寒风里,推着唐钊进来。 唐老太太伸手握住唐钊的手:“天这么冷,怎么就不能趁着日头好的时候早些回来?你那一府的戏子也比不上你一根汗毛,偏你心疼他们心疼得不知分寸,要是你的身子着了凉,他们全加起来也抵不过奶奶对你的心疼。” 唐老太太边说,边搓着唐钊冰凉的双手。 唐念递过一个温热的汤婆子:“祖母,让二公子拿这个暖暖。” 唐老太太笑着接过汤婆子,塞到唐钊手里,又对唐念说:“把你弟弟的外袍脱下来,一身的寒气。给他换上一早暖着的红狐裘。” 唐念帮唐钊把穿着的狐裘脱下来。 “钊儿,你这衣裳是怎么回事?”唐钊的狐裘脱下来,唐老太太就看见了他身上穿的金边澜袍。 唐府主子的衣裳都是专门的绣娘量身定做,布料考究,剪裁合身,款式新颖,长安权贵极少会穿府外作坊做的衣裳。 唐钊接过温的暖暖的红狐裘,披在身上,恹恹地说:“西市买的。” “府里的绣娘用的布料都是极好的,怎么突然穿了这些市井作坊的衣裳?” “这衣裳衬得人魁梧健壮些,自从爷穿上,长安城的小公子都争相采买呢。” 唐老太太难得见病弱的孙子洋洋得意的样子,一脸宠溺地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 就这样轻轻一点,惹得唐钊又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喘息都跟不上咳嗽,憋得满脸通红,比身上的红狐裘还要惹眼。 唐老太太一脸担忧地拍着他的背,转头冲着茶婆婆喊:“快!快把给钊儿的药端来。” 唐钊咳了一会,终于平静下来,闭眼仰头靠在轮椅上:“过完年就二十四了,孙儿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奶奶也不必心焦。” “说的什么话?你这话这不是拿刀子在奶奶的心窝里剜吗?”唐老太太一脸严肃地呵斥唐钊,眼圈却悄悄地红了:“怎么还是咳得这么厉害,给你送去的药到底有没有按时喝?” “喝是喝了,并没有多大用处。”唐钊抬手擦了擦殷红的嘴唇,如玉的手指摩挲着汤婆子,嘴角勾起一丝苦笑:“鞠华锦这样的天才医者也无能为力,大概这是孙儿最后一次承欢膝下了。” “腊月里胡诌些什么!奶奶养了这么多大夫,总会有办法让你长命百岁。”唐老太太站直身子,扫了一眼厅里的唐氏子孙:“你们吃你们的。茶婆子,吩咐厨房把我和钊儿的药膳送到房里去。” 说完,推着唐钊往外走去。 唐钊垂眸低语道:“何必为了我一个,扫了大家的兴。” “你放宽心,你身子虽然从小弱,你这混世魔王,没那么容易就去了!”唐老太太听到唐钊的话,又心疼又生气。 唐钊轻笑一声,喘着还要犟一句嘴:“二十四岁是薛神医临终前给我的谶言。” “奶奶会想办法破了这个谶。”两人转到连廊里,唐老太太长叹一声,低迷地说:“你们都长大了,奶奶也老了,等过了年,你父亲的名下的产业,你也该接手了。” “病中,不宜操心。”唐钊裹紧狐裘,懒懒地歪在轮椅上,任由年迈的奶奶推着他慢慢走在连廊里,像儿时奶奶护着他蹒跚学步。biqμgètν “奶奶不服老不行了,我这把老骨头压不住他们几年了,这点祖业由着他们折腾,折腾不了几天就散尽了,你就看着唐家祖业凋零,你忍心让奶奶死不瞑目?” “我是操不了奶奶这份心,唱唱戏,哼哼曲的日子比较适合孙子。孙子先天不足都能吊着二十三年,奶奶这硬朗的身板,长命百岁都是少说的。” 唐老爷子走时,只把唐家祖业给儿女和唐老太太均分,正因为均分没有选出一家之主,现在孙子辈日渐长大,几房的心思也活跃起来,背地里的动作也多了起来。 一些实权都逐渐掌握到了二房三房手中,大房唐念有已故的贵妃姐姐撑腰,自是不会少了她的那份,五房的唐佑孄不在乎这些,四房的独苗唐钊一直病蔫蔫地,却从不插手唐府的祖业。 唐老太太听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唐则和唐慈,背地里动作越来越多,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你甩手掌柜也该到时候了。” “有奶奶这个定海神针在,他们翻不出浪花。” 唐老太太笑着想敲他的额头,最后还收收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奶奶可以替你看着,且由他们闹几天,但是韦家的事,只有你能做得来。” 提起韦家,唐钊的眉眼间显出几分兴趣:“那个矿,韦家得手了?” 唐老太太额头上的皱纹瞬间都舒展开了,语气里满是愉悦:“得了,要不奶奶说还是得你做,这样一来,韦家虽说得了手,却也在主上那过了眼,正烫手呢。” 唐钊桃花眼里一片明亮,转头抬眼看着奶奶:“唐家跟韦家到底是为什么如此不合?” 唐家与长安城的众多世家一向交好,唯有对韦家,那是摆到明面上的不合,但是到底为什么不合,谁都不知道,唐钊对于事实也不明不白。 更让唐钊疑惑的是,一向疼他入骨的奶奶,唯有在与韦家明争暗斗上,次次都要唐钊出手。 这很值得深究一下了,他轻呵一声,一股笑意涌上桃花眼:“长安城里可是流传一个关于奶奶跟韦家上一任当家人之间桃花债的话本子。” 唐老太太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也就你敢这样没大没小的跟奶奶说话,等你什么时候不做甩手掌柜,老老实实替奶奶撑起唐家,你自然就知道了。” 唐钊撇撇嘴,转回头,又恢复一副病蔫蔫的样子。 “肖家班兄弟阋墙,你推了一把?” “哼。” 唐老太太目光中露出一丝狠厉:“真当老太太我老糊涂了?敢把主意打到唐家人头上,看来唐家积德行善这些年,长安城里的人快忘记唐家不能惹的事实了。” 她拍了拍唐钊的肩膀:“不用脏了你的手,这件事交给奶奶。” 第98章 云想的生意经 第二日,西市云想成衣店门口人山人海。 云想一手端着肥硕的肚子,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乐呵得眼睛笑的都看不见眼珠的存在。 “客官,看中哪一件衣裳了?” “富贵澜袍。” “爷这身材要唐爷身上穿的那件就行。”一位身型消瘦的公子哥,终于轮到他进店门,高声喊着。 他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公子,被身后的人群挤得侧着半边身子,屁股一个用力,把身后的人群往后撞了撞,喜笑颜开地对着店里的小厮问:“还有没有之前腰腹剪裁更合适的富贵澜袍?” 云想气喘吁吁地从二楼抱着高高的一摞衣裳,这已经是这几天赶制出来的最后一批富贵澜袍了。 云想小心翼翼地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放在柜台上,一脸高兴地对着门口拥挤的人群,喊道:“各位客官,不要挤,排好队,都有,都有!” 说完,拉过一个正在给客官收银子的小厮,吩咐他:“赶紧去花想首饰铺,把唐爷戴过的那顶豹纹皮毛的幞头拿一顶过来。” 小厮看了一眼店里乌泱泱的人群,挠挠头,一脸不解地跟云想确认:“老板,只拿一顶哪够这些客官们买?” 云想抬手给了小厮一个爆栗子:“让你去拿一顶,听话去拿就行,问这么多干什么?” 小厮捂着头,笑嘻嘻地回道:“好嘞,小的脚程快,包管一炷香的时间就给老板取回来。”说完从拥挤的人群中东边挤一下,西边撞一下,消失在人群中。 “各位客官不要着急,富贵澜袍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制,今天拿不到衣裳的,只要交上一半的定金,明日可以给各位送到府上。”云想看着店里的人群,笑呵呵地说道。 “老板可真是会做生意,平日送到府上,脚程费可是要十个开元通宝,今天让我们花上银子,白跑一趟,明天还要再赚我们的银子。”一个眼睛圆圆的瘦小公子,皱着眉头,向着周围的人继续说:“大伙说,这老板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对!” “是呀!” 云想并不气恼,依旧笑脸相迎地耐心解释:“诸位捧场,明日的脚程肯定是赠送的服务,不再额外收银子。”看了一眼那个瘦小的公子,见他眼睛一转,又要开口。 云想赶忙对众人又抛出一个消息:“大伙都是冲着唐爷穿过咱们店的富贵澜袍,才来捧场。我也不会让大家空手而归。”卖了一个关子,见众人不再小声议论,把手背在身后,扬起下巴,继续说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唐爷还戴了一顶威风又保暖的幞头?” “好像是个黑黄相间的。” “对呀,我也看到了。那天那么大的雪,幞头上竟然片雪不沾。” “不瞒大家说,我转遍了整个西市,也没有找到同样款式的幞头。” 云想见大家的兴趣被勾了起来,余光看到派去取幞头的小厮已经穿过人群进了店门。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大家想不想近距离看看唐爷戴过的幞头?想不想亲手摸一摸被唐爷相中的幞头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云想说着伸出去一只小胖手,小厮立马把取回来的幞头放在他手上。 “是这顶!” “果然华丽异常。” “好像摸一摸,试试有什么妙处。” “大家安静!”云想缓缓开口,接着双手抱拳,冲着东面拱了拱:“唐爷的眼光果真不同凡响,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顶幞头。” 众人一脸期待地等着云想接下来的话。 云想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始说话:“要说这幞头,用的可是从关外来的好皮子,大家都知道冬天深山老林里的畜生们为了过冬,皮毛油光水滑,最是保暖御寒。 临近年关各国来咱们大兴朝朝贺,就有不少商人带着些各国的特产一起来了咱大兴朝。这豹纹皮草,便是其中之一。” 那个瘦小公子眼珠子一转,又高声问道:“老板这话,是让我们买了豹纹皮草,自己回家做幞头?” “哈哈。”云想被他的话逗笑了,“自己做自然能省下不少银子,但是这豹纹皮毛已经全部被人收完了,恐怕咱们在长安城是找不出一张了。”biqμgètν “哎~” “可惜呀!” 众人瞬间也感觉很可惜。 “老板,你手里这顶幞头,你说个数,我要了!” “我比他多出一两银子,给爷!” “我” 眼看大家因为手中这顶幞头有越吵越厉害的趋势,云想赶紧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听他继续说。 “刚才我既然说了,买不到富贵澜袍的各位爷,我云想刚才说过不会让各位爷白跑一趟只交个定金空手而归。我可不只是说说,我是要拿出足够的诚意让各位爷看到的。”云想讲得一脸真诚。 “这个老板还真不错!” “嗯,很少看到这么实诚的老板了。” “唐爷能看中他家的衣裳,果然是有原因的。” 云想看到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慷慨激昂地说:“不瞒各位,我经过多方打听,知道这豹纹皮毛被花想首饰铺的老板全部收走了,唐爷戴的幞头便是从花想首饰铺那里得来的。” “首饰铺,那不是小娘子们去的地方吗?” “对呀,老板,莫不是消遣我们?” 云想一脸风轻云淡,“唐爷的风姿,大家都有目共睹,他有没有去过花想首饰铺,幞头是不是从那里得的,大家一打听便知道了。” 云想话音一落,已经有按不住性子的人要离开,想去花想首饰铺买幞头了。 云想赶紧说:“大家不要急,今天承蒙大家照顾,云想成衣店生意好,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已经跟花想首饰铺的老板商量好了,凡是今天已经买了富贵澜袍的爷,还有交了定金的爷,拿着凭证在花想首饰铺买了东西,都可以便宜十个开元通宝!” “真的?” “不管我去花多少银子,都可以便宜?” “花想首饰铺不会全是贵得离谱的首饰?” 第99章 吐血 “我家小娘子去过花想首饰铺,也有十几个开元通宝的首饰。” 云想笑着看大家你来我往地交换着信息,“自然是真的,云想成衣店的招牌可不能因为十个开元通宝砸了。” “爷要交定金,给爷开个收据!”那个瘦小公子第一个掏出银子,挤到了柜台前,叫嚷着。 “我也要交定金!” “还有我!” “别挤!踩到爷的靴子了!” 云想一边收银子,一边把收据交给瘦小公子:“别忘记把府上地址留下,明日一早,我就安排小厮给爷把富贵澜袍送去。” 瘦小公子报了一个地名,攥着收据,挤出人群,往花想首饰铺跑去。 云想成衣店的人群,很快就都涌进了花想首饰铺。 难怪云想能短时间内在西市连开两家店,这头脑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当天的茶馆里,疯传出让长安城的百姓惊掉下巴的两个传闻。 一是,云想成衣店和花想首饰铺在长安一夜成名,就因为长安最出名的琉璃美人唐钊穿戴了两家的衣饰。 二是,肖家班二当家肖峰,被传男女通吃,肖家班里的戏子都被肖峰染指。 最先传出的茶馆,依旧是韦家的茶馆,为此韦家茶馆今天又赚得盆满钵满。 韦府的气氛却一片平静。 韦家祖上原是制陶世家,也算是富贵人家,又因在祖坟处采出了白色黏土,烧出了色彩艳丽的三彩瓷器,凭着这个陶土矿和祖传的制陶手艺,富贵了几代,底蕴丰厚,逐渐涉及官场,家中产业也开始四处涉足。 “韦娘子。” 韦一盈端正地坐在圆凳上,手中拿着一本墨香未干的话本,眼睛并没有离开话本,朱唇轻启:“怎么样?” “查到了。”一名面色白净的公子,恭敬地站在桌前,眼睛老实地盯着自己的皂靴:“陶土矿谈的时候,唐爷便出手了,后来主家才加了银子。”顿了顿没有听到韦一盈开口,便继续说:“韦家买下陶土矿的消息也是唐爷传到太极殿的。” 韦一盈眉头微皱,眼神从话本上移开,双眸黑白分明,眼光流转时自有一股风流韵味。 “这个唐钊,还是一贯的无孔不入。”她把话本合上,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今天的话本怎么还没有送来?” 白净公子面色一怔。 只见她抬手点了点桌上的话本:“韦家茶馆里养的这些人写出的话本,总归少些跌宕起伏和意外之喜。干竟,你说怎么才能把安慎行请来给韦家茶馆写话本?” 干竟看过安慎行的话本,总感觉与韦家的话本相比,没什么特别之处,奈何小娘子总能从安慎行的话本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韦娘子,大概就是安慎行的书迷。 韦府平静依旧,唐府一早开始确是惊惶动魄。 因着唐钊夜宿唐家老宅,一早上丫鬟小厮都放轻脚步,只听到风摇动竹叶的声音。 唐老太太也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丫鬟端着脸盆、帕巾候了好久也没听到老太太起身的声响 “老太太!醒醒!”丫鬟们第一次见茶婆婆如此惊慌地闯进老太太的房内,对着熟睡的老太太轻声摇着。 正在梦中的唐老太太,被摇醒,心脏突突直跳,用手按住胸膛,喘匀了气,有些愠怒地问:“难得好梦,慌里慌张地做什么?” “二公子,怕是不太好。” 唐老太太闻言,立马起身,摆手示意门口的丫鬟进来服侍,急急地问:“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不好了,说清楚!” “昨夜二公子服了药,一夜好眠,就在刚刚,睁眼要开口叫人时,一口血就喷在了床边!”茶婆婆给唐老太太边挽发边回道。 唐老太太正在扣扣子的手突然落下,手腕上一汪翠绿的镯子碰到桌角,应声碎成两半。 丫鬟们怕碎片锋利伤到了唐老太太,赶忙把整个地上的毯子收起来,从库房取了新毯子,重新铺上。 二房的乐淑婷懒懒地披着衣裳坐起来,开口道:“钊儿还在府里,大清早难得这样吵闹!” 门外伺候的丫鬟回答:“老太太听闻刚刚二公子吐了血,碎了镯子,正在收拾。” 乐淑婷穿戴好,去了唐慈房内。 唐慈也被吵醒,已经起身,把母亲迎进来,眼神里疑问中带着一丝窃喜。 “钊儿的身子,看来确实撑不过明年了。” “每年进了腊月,他都要折腾几次,老太太也是,有什么好慌张的。”唐慈坐在镜子前,仔细地描着眉,端详了一下镜中的人,满意地点点头,放下螺黛,拿起口脂:“有些药只要服上几贴,谁都会一脸病恹恹的样子!” 门外丫鬟小厮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唐慈房内却难得一片温馨祥和,唐慈抿了抿嘴上的口脂,如玉的手指轻轻把嘴角溢出去的粉色擦干净,又开始选耳坠。 唐慈不同于唐念的温婉柔顺,虽长了一副圆润的脸,常年醉心于唐家产业,眼神里全是精明,偏生笑起来有一丝纯净天真之态,只有说话时竟然随了乐淑婷,嘴角习惯性下压。 能在唐府与二房的唐则平分唐家产业,心思缜密自然凡是多思多虑。 “年年如此,还不是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再说,”唐念终于穿戴好了,转身面向乐淑婷:“他为何一心要住在外面,我们不得不多想一层。” “要不要试一试他?”乐淑婷眼里闪过一丝算计,乐家有医毒的传承,试一个人还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母亲,也要多去看望看望祖父,祖父毕竟年纪大了。”唐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伸手扶起乐淑婷,“这么大的动静,我们该出去看看了。” 一大早,霍玉便登门拜访。 自从唐钊另外开了府,霍玉极少到唐家老宅,今天来唐家老宅还顺便戴上了霍三星。 霍玉轻车熟路到了唐钊房内,鞠华锦正在给唐钊号脉。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渍,又看了一眼床上唐钊惨败的脸色,一脸担忧:“本来还想今日带你去听曲,怎么就吐血了?” “吐血而已,不耽误听曲。”唐钊合着眼睛,声音从唇间飘出来。 第100章 心中有了光 唐钊感觉搭在腕间的手指微颤,睁眼看了一眼鞠华锦。 “二公子脏腑有亏,华锦这就给你开一个方子调养一下。”鞠华锦抬头对上唐钊的目光,接着说:“二公子还需多卧床休息。”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唐钊的脸上,像一块晶莹的白玉,“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下去开药。” 鞠华锦没有再劝,起身对着唐钊作揖,又拜别了霍家叔侄,最后还不忘贴心的关上门。 霍玉起身去门口附耳听着脚步远去,霍三星坐到床边,抬手三指落在了唐钊的手腕上,纯净的眼神里渐渐凝重起来:“你想做什么,这身子是不准备要了吗?”霍三星说完,看了一眼门口的霍玉,压低声音问唐钊,“这次吃了几颗?”ъitv 最近唐钊病情一直很稳定,刚才霍玉诊脉发觉唐钊又重新服用了上次他要去的药。那药能迅速引起心肺衰竭之像,同时身体为了排出毒素,也会给肾脏带来很大的冲击。 霍三星从唐钊脉象中可以诊出,唐钊目前肾水已经枯竭。 唐钊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霍玉,无所谓地回答:“四颗而已。” 霍三星脸色愈加凝重,皱着眉头低声呵斥道:“简直是胡闹,是嫌命长吗?” 唐钊轻笑一声:“我心里有数,死不了。” 霍三星气得嘴角抽动,怕霍玉察觉不敢大声说话,气呼呼的嘟囔:“为了这些人,值得吗?你想想你在乎的人,不是刚有了心动的小娘子,你不想跟她白头到老吗?” 唐钊桃花眼里出现一丝波动。 霍三星看着唐钊无奈地摇摇头,接着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嗯,”唐钊闭上眼睛,收起了莫名的心慌和不舍,“唐家老宅有人安耐不住了,否则给肖家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史夷亭查到,那晚闯进唐府要掳唐钊的除了皇城飞燕,还有一个组织。而那个组织给皇城飞燕帮忙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探一探唐钊的真实实力。 唐钊昨夜毫不犹豫地吃下了四颗药,就是为了今早这个局能让唐家老宅的人把心放到肚子里。 现在他听到霍三星提到安谨言,心里莫名有些慌张与害怕。 “如果真的心动了,就好好养身子,别在吃药了。”霍三星虽然在喜欢的小娘子面前畏畏缩缩,但是好歹是唐钊信得过的这些朋友里面,最年长,也是最成熟的一个,一个合格的医者,不单单是悬壶济世,最难的是激发出人求生的信念。 唐钊听到霍三星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他的心不再是为自己跳动,里面还羁绊,有了光。为了仇人,剜肉割心,他竟然有些患得患失。 他开始贪恋活着的美好,因为心动。 唐钊郑重地回答道:“嗯,知道了。”这句话是回答霍三星,也是回答自己。 霍玉自家叔叔与唐钊嘀嘀咕咕个没完,也走到桌前,大咧咧地坐到凳子上:“今天这能去听曲?” 唐钊看着霍玉眯眼笑道:“可以。”说完,满眼希冀地望向窗外。 霍玉闻言,嘴角压了压。“哎呀呀,唐老太太不会放你出去的。钊爷这身子,可不能再任性下去了,还是老实在老宅待着。” 唐钊望向窗外的目光没有收回来,喃喃道:“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霍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哎呀呀,钊爷奶奶那个老太太,也就对你千依百顺,爷可不敢去找她理论。” 霍玉看了看床边地上干涸的血迹,又看了一眼唐钊那琉璃般易碎的脸色,寒冬腊月的,他可不敢带他走出唐家老宅,出了任何问题,他真心不舍得,也担待不起。 唐钊收回目光,一双桃花眼双眼含春直勾勾盯着霍玉,看得霍玉摸了把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你对爷使美人计,爷也没办法说服唐老太太,除非你说服她,我就敢从唐家老宅把你带出去。” 唐钊长叹一气,“你们走!” “啊?”霍玉有些吃惊,忍不住疑问了一声,接着又说:“爷说的对,你刚吐了血,老太太那说破天也不会放你离开。” 唐钊嘴角勾起:“你们去唐府等我,我自然能说服奶奶放我离开。” “啊?”霍玉特别好奇唐钊能用什么理由能说服,把唐钊当眼珠子疼爱的唐老太太,能在他吐血的当日,安心放他离开老宅。 霍玉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拉起,拽着往外走。 霍三星看着一脸懵的自家侄子,边走边说:“别啊了,你还不相信唐钊的本事?咱们先走。” “哎呀呀,我自己走,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霍玉甩开霍三星的手,冲着唐钊挑了挑眉毛:“钊爷,爷先走了,在唐府等你。”说完大跨步迈了出去。 霍三星望着跳脱的侄子,摇摇头,回到唐钊身边,低声说:“苗疆那边的人已经到了长安,好好保重身体。” 唐钊抬眸对上霍三星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 点燃唐钊活下去希望的安谨言,昨夜刚回了一趟太仓殿,把腊月的月例银子和主上赏下来压岁银子收好, 换下太监服,正乐滋滋地数银子,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安谨言收好银子,裹好外袍,急匆匆去开门。 “安胖子,忙什么呢,怎么开门开的这么慢,冻死我们了!”庄莲儿紧抱着双肘,进门后哆哆嗦嗦地问。 陆梨儿嘴巴也冻得发白,紧跟在庄莲儿身后往房里跑,“不会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我能有什么好东西,”安谨言脸色随时挂着笑意,给两人递上汤婆子,又给火炉添了炭火,“今日天冷,没想到你们能来,没听到你们敲门。” “你天天拴着门锁,有人来找你得敲半天门,为什么不开着门?”庄莲儿紧紧抱着汤婆子,缓过来一些。 “除了你们,我哪还有什么朋友?”安谨言把火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壶拎下来,给两人各泡了一杯茶。 陆梨儿握着茶杯欲言又止:“那个安谨言,你来头应该不小?” 第101章 喜欢就勇敢去追 安谨言愣了一下,笑容依旧:“我能有什么来头,就一平头百姓。” “切~三三垆那次,救你的人可是大漠国摄政王之子米铎昌” “你要相信我,我不过是偶然认识了他,也就一面之缘而已。” “那你怎么认识他的?” “噗!”安谨言看着陆梨儿扭捏的样子,没有忍住,直接笑出来。 庄莲儿喝完一碗热茶,缓过来了,一脸看热闹的样子,冲着陆梨儿一脸坏笑的问道:“哟,连身份都打听来了,你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哼!男未婚女未嫁,还不允许我有想法呀?”陆梨儿激动的站起来,双手掐腰,倔强的对着庄莲儿吼道,脸上却悄悄爬满了云霞。 “一见钟情?” 陆梨儿脸红地更厉害了,不敢与她们对视,气势弱了下来,有些心虚地解释:“我就顺口问一下,安谨言、庄莲儿你俩不能笑我。”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别扭,接着说:“我跟你们做朋友是心里羡慕你们的真实的友情,让我觉得这才是真的友情,绝对不是因为他,你们可不要多想。”ъitv 陆梨儿看了一眼安谨言,小声的继续说:“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安谨言,你不想说就不说。” “哈哈”安谨言为了缓和一下庄莲儿的尴尬,放声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喜欢就勇敢去追呀,总要走出第一步,如果能得到回应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对方无意,早点知道结果也不用再浪费时间。我可以给你们俩人签一下线,不过我跟他交情不深,能不能拿下他就需要你自己努力了。” 陆梨儿惊讶地望着安谨言:“真的吗?啊那你不会觉得我跟你们做朋友是另有所图?” 安谨言觉得此时的陆梨儿格外的可爱,虽然还有大小姐的小性子,但是很真实,还有点傻的可爱。 如果真的是别有用心,不会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好吗?有那心机的人不会这么直接。 不过看着陆梨儿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她:“如果我觉得你另有所图呢?” 陆梨儿脸上的神情瞬间苍白,赶忙书:“不过一个公子哥,我陆梨儿不要就是了!长在我审美上的公子哥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而且即使你牵线搭桥,我也不一定能追上。还丢了两个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姊妹,不划算。” “哈哈哈哈哈”旁边的庄莲儿听到陆梨儿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陆梨儿这么可爱,她们怎么会在长安城的巷子里,抓着头发跟仇人一样撕扯? “你不准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好吗?我是真心要喝你们做朋友!爱情和友情,我选了你们!不准笑!” 第102章 人生辽阔,不只姻缘 庄莲儿看着安谨言心情特别好,好奇地问:“安谨言你捡到金子了?” 安谨言眼睛都笑得弯弯地转头对庄莲儿点头:“跟捡到金子差不多。” “难道刚才你跟米铎昌嘀嘀咕咕一阵子,把陆梨儿成功推销出去了?” 安谨言笑着轻轻地打了一下庄莲儿的胳膊:“姻缘呢,讲究天注定,怎么可能凭我一己之力就能给他们俩牵线成功的。” 庄莲儿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戏文里都说这人一落地,他的姻缘就已经注定了,只要好好珍惜,老天定不负有心人。” 安谨言笑着说:“人生多辽阔,不是只有姻缘二字。” 庄莲儿豁然开朗:“那你跟我说说,你这一路上,为什么这么乐呵?” “你跟我来,马上就知道了。” 庄莲儿跟着安谨言到了西市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巷子尽头是一个古朴无名的大门。 安谨言上前,用手掌,有节奏地拍了几下门:“啪!啪啪!啪!” 门很快从里面敞开,庄莲儿看到里面人影交错,三三两两的人手掌扣在一起,隐藏在宽大的袍袖里。 有的人面上一脸满意,有的略显失落,更多的是神情紧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除了匆匆的脚步声,极少出现人语。 庄莲儿心里没底,不自觉地往安谨言身边靠了靠,安谨言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让她安心。 很快安谨言停在一个魁梧高大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对面。 安谨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把肩上的包袱递给他,一脸期待。 男子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把安谨言的包袱推了回来,附耳在安谨言耳边耳语了几句。 庄莲儿发现安谨言脸上的笑意敛气,袖子一甩,男子的手被甩开,手中的一锭银子也落在了地上。安谨言看了一眼地上的银子,气呼呼地拉着庄莲儿朝院门走去。 庄莲儿还没搞明白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在干什么,就被安谨言拉了出来,看到一贯笑脸盈盈的安谨言此时脸色难堪,站定身子,忍不住问道:“安胖子,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安谨言苦笑:“本来以为捡到了金子,没想到被放了鸽子!” 庄莲儿一脸懵懂,安谨言说的什么?每个字她都明白,连成一句,怎么就听得云里雾里。 “前几天我跟那个公子谈好了一批扇坠,成色好,价格低,今天本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几天我一直盼着今天来拿货,准备大赚一笔,他都收了我的定金,我们交流得很开心,就等着今天货到了。 但刚才,那人突然说那批扇坠半路被贵人相中,不能给我了。 哎!人这辈子不仅是姻缘,看来该赚多少银子,也是天注定的,勉强不得。” 庄莲儿终于搞清楚了安谨言从一脸洋溢到垂头丧气的原因,她拍了拍安谨言的肩膀,安慰道:“安胖子,你不要说丧气话,不过是一笔买卖而已,你才这么年轻,慢慢来。” 安谨言一脸可惜:“哎”到手的银子就这样飞了。 庄莲儿挺了挺胸脯,慷慨激昂地说:“我真不是安慰你,我表哥说过,买卖就是这样,不能计较一时的利润,要往长远考虑,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这笔银子赚不到我们的荷包里,是让我们积累经验,是为了让我们以后赚更多的银子。” 一时间,安谨言都被庄莲儿说得激情澎湃。云想成衣店这几天火爆长安城,就是云想步步为营,厚积薄发的结果。 “你说得对!我要把眼光放长远,说不定就有一个金山在不远的前方等我!”安谨言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庄莲儿看到安谨言脸上重新出现的笑容,满意地点头替她鼓气:“不过就这样白白丢了扇坠,会不会影响你的买卖?” 安谨言已经释怀,淡淡道:“自古平民不与贵人斗!我再想想办法。” 安谨言想着与霍玉约定好的交货时间,这一批扇坠已经丢了,从哪里才能重新拿到一批相同成色的扇坠,才是摆在眼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就不信偌大的长安城,就找不到别的扇坠供货店家,我可以让我表哥帮忙打听打听,他的路子多。”庄莲儿冥思苦想,只想到了一直醉心做买卖的云想。 安谨言刚要开口,庄莲儿皱成一团的小脸上突然迸发出喜悦:“我们差点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唐府的人,嘿嘿,要不要去唐府里找找人脉?” 两人边说边在西市瞎逛,遇到了跟着总管出来采买的小玉。 “安胖子,看!那人是不是玉娘子?” 安谨言顺着庄莲儿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小玉乖巧地跟在一个圆滚滚的太监后面,察觉到她们的目光,转头看过来,对着她俩微微一笑。 “是?是!哎呀呀,难怪玉娘子一举一动都那么优美,她是宫里的人呀。”庄莲儿被小玉宫里人的身份惊呆了。 安谨言心里正在盘算如果庄莲儿问起她跟小玉如何认识的,她怎么回答合适呢,庄莲儿又开口了。 “你跟她也是在宫外偶然认识的吗?安胖子,你这是什么神仙命格,长安城的贵人们怎么都被你偶然间认识到了呢?” 小玉跟总管说了几句,便朝着她们走过来。 “安谨言、庄莲儿,好巧。”小玉对着两人福了福。 庄莲儿赶忙回礼,安谨言则作了一个揖。 “是好巧呀。”安谨言还没有说完,就被庄莲儿打断了。 “哎,本来是陪着安胖子来捡金子,没想到金子被人劫走了,我们俩随便逛逛西市,还是没有发现有卖扇坠的,不过,还好遇到玉娘子了。” 小玉听着庄莲儿的话,云里雾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地望向安谨言。 安谨言哭笑不得地解释:“本来到西市来取一批货,被别人中途截下了,到手的银子飞走了。” 小玉闻言一愣:“有没有报官?我跟刑部的史大人有些交情,要不要报官?” 安谨言笑得无奈:“西市本就是价高者得,卖主只是毁约把我付定金的扇坠卖了别人,没必要报官。那个卖主我们一直合作,还是不错的,这次是他惹不起的贵人。” “什么贵人?你现在不是在唐府做事,如果唐府出面,有没有可能追回这批扇坠?” 第103章 庄莲儿替她鸣不平 安谨言看着小玉黑黝黝的小脸一脸认真地问,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转头求救般看向庄莲儿。 只见庄莲儿也在认真地盯着她,等她的回答。 “我只是在唐府戏班做一个杂务,也不算是唐府的人。”安谨言笑嘻嘻的对着两人说道。 “安胖子,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上次唐爷就救了咱们,你说如果咱们靠上唐爷这棵大树,以后是不是可以在长安城横着走?”庄莲儿已经开始幻想如果搭上唐府,以后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多大点事呀,不就是丢了几个扇坠吗,不至于麻烦唐爷。”堂堂皇城飞燕,还能让这点子事难为住?大不了晚上把抢了她扇坠的贵人,抓起来打一顿。至于唐钊,虽然他是个好人,自从进了腊月后他的脸色好像越来越不好了,还是不要给他去添堵了。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因为他们出生在富贵窝里,就可以仗势欺人?这次我们必须狐假虎威一次!”庄莲儿气呼呼的叉着细腰咋呼道。 “扇坠到底是安谨言你的?还是庄莲儿你的?”小玉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不解地在安谨言和庄莲儿脸上来回确认。 安谨言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是我的,不过庄莲儿心疼我,比我还要生气而已。你们俩都别替我担心了,我真的没觉得有什么,长安城遍地是发财的机会,机会多得很。” 小玉正看着安谨言和庄莲儿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总管喊她回宫。 “小玉,你放心,只是一笔买卖而已,你回去。”安谨言看着小玉眼里的欲言又止,赶忙笑着催她。 “嗯。”小玉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快过年了,既然买卖没做成,歇歇也挺好的。你们两个先逛着,我先回宫去了。” 送走了小玉,安谨言和庄莲儿两人把西市逛了个遍。在金光门吃了热腾腾的烤包子,一起回唐府走戏。 唐府门口,唐影正站在马车下,掀起帘子询问唐钊:“爷别从锦被里出来了,爷现在的身子受不得寒。” “无碍!” 唐影有些急了:“爷,我可是在老宅跟老太太发了誓,只要爷出门,保管不让爷受一丝的寒气。” 唐钊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开口:“不从锦被里出去,爷飞回府里?” 唐影紧皱着眉头,抓了抓头发,终于喜形于色地喊了一句:“爷,我力气大,也在锦被里别动,我可以直接把你抱回府里。”说完,八颗大白牙从络腮胡里面钻出来,等着自家爷夸他。 唐钊无语地轻叹一下,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了庄莲儿和安谨言边走边嬉闹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有一丝慌张:“快些扶我到轮椅上做好。” 唐影缩缩脖子,收起脸上的笑:“爷听话别折腾了,我把你抱进去就行,我力气很大的。” 嬉笑的声音越来越近,唐影歪着头看着由远及近的安谨言和庄莲儿,脑袋里分析了一下,看着唐钊认真问:“爷让快些扶你到轮椅上,是不是因为安小小娘子?”说到安小娘子这四个字,唐影特意压低了声音。 唐钊不说话,就用春色无边的桃花眼盯着唐影。 唐影看到安谨言的那一刻,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爷,要不我去叫安小娘子过来扶你?” “不要!” “安小娘子是个好人,爷之前救过她,她要是知道爷现在脸色苍白,现在需要人照顾,肯定会忍不住来看爷。” 唐影兴奋地搓搓手:“这小娘子一旦心疼一个人,那很快就会陷入爱里。” “你怎么知道?”唐钊对于唐影这样一个没拉过小姑娘手的人的主意,感觉特别怀疑。 第104章 你要怎么谢我? 安谨言随着唐影走向马车,约莫离马车一丈时,只觉得一阵药香,似有非有,闻着不由心中一动。 待她靠近马车,掀开车帘,鼻中药香更浓,正是从马车中传出来,安谨言看向马车,身体微怔,只见唐钊身上盖着厚厚几层锦被,眯着一双桃花眼,只是脸色过于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两片平时殷红的唇瓣,也只有淡淡的血色。 闭目养神的人,许是感觉到车帘处刮进的一阵风,桃花眼睁开,迷瞪瞪的,显得我见犹怜,安谨言看着眼前的唐钊,只想把他藏起来,供在家中,日日欣赏,不让他受到一丝风吹雪打。 唐钊看着眼前一脸呆滞的安谨言,很是满意。懒懒地支起身子,歪在车厢里,沙哑的声音响起:“发什么呆?” 安谨言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唐唐爷,我我听说你病得厉害。” 唐钊桃花眼里一阵春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好好说话,结巴什么?” 安谨言平时挂着千篇一律笑容的脸上,难得有一丝尴尬,努力地调整了下表情,把目光微微错开一些:“就是风大,呛了一口,不是结巴。” 唐钊唇边的笑意更大了,慢慢地摩挲着修长的手指,对着安谨言说:“风大,就上来。” 安谨言看到这张慵懒俊秀的脸,说话都结巴,如果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更不能好好说话了,正要拒绝,只听唐钊又缓缓开口:“我冷。” 安谨言立马跳上马车,把车帘放下来,坐在唐钊对面,乐呵呵地傻笑。 “你来就是为了看看我?” “我会些医术,如果唐爷愿意,我可以给你把把脉。” 唐钊听到安谨言的话,如玉的脸上一抹血色:温柔地说:“这么关心我?” “如果我给唐爷治病,唐爷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唐钊嘴角的笑一顿,淡淡道:“我说过会护你,不用你拿治病交换。” 安谨言眼里全是疑惑,有来有往的朋友才会长久,为什么唐爷的反应有些不高兴?唐爷的脾气果然一如既往的古怪。 “唐爷不帮,我也会给唐爷看病的。”安谨言说着,还重重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是真的关心他。 “真的吗?”唐钊懒懒地歪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锦被上的图案。 “当然了,唐爷要相信我。” “不必。”唐钊垂下眼眸,掩下眼中的情绪。 “你不相信我?” “我信你。”唐钊三个字把安谨言即将脱口而出的长篇大论堵在喉间。“我自然信你,所以你也要信我,我说过会护着你,就能做到,说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可是,”安谨言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还没有帮你看病。” 唐钊皱着眉看着安谨言,桃花眼再告诉安谨言,她再继续说看病的事,他会生气。 “唐爷,你不能讳疾忌医。”安谨言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下去!” 安谨言撇撇嘴,唐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古怪。屁股刚抬起来,准备撩起车帘,就听唐钊开始低喘,很快开始咳嗽起来。 安谨言转身回头,放轻力道帮唐钊拍打着胸前。 “唐爷,你别激动,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边拍边害怕唐爷更加生气,轻声解释着。 安谨言感觉到后突然被握住,接着听到唐钊说:“让你下去,你就下去?你就这样对待一个病人?” 安谨言突然有些无言以对,难道下去的意思不是下去?好难懂! “说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别再惹我生气。” 安谨言的手停在唐钊胸前,准确的说是被唐钊的手压在那里,她想把手抽回来,又怕惹到古怪的唐钊。 “我在西市的无名大院订了一批扇坠,本来约定今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安谨言的目光看了看被压在唐钊胸前的手,继续向上看到唐钊闭着眼睛,一缕光从窗帘偷偷溜进来,洒在了他饱满的双唇上。 “嗯?” 察觉到安谨言说了一半停下了,唐钊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从嗓间发出疑问。 安谨言只觉得这尾音上扬的一个嗯字,像是一只小猫的尾巴,扫到了她的心底。 她摇摇头懊恼自己刚才的走神,接着说:“可是对方告诉我,我的货被一位贵人高价强买走了,长安城的贵人,他惹不起,只能让我吃一下亏,他说对方来头很大 本来,我也不想麻烦唐爷,可是我逛了好多地方,都没能找到跟那些扇坠成色差不多的货,很快就要到我交货给霍爷的时间了。 我不想给霍爷添麻烦,也不想用成色不好的货交差我知道这次的扇坠是要给来使的各国,我想为大兴朝出一份力。” “就因为这?” 安谨言重重点头:“嗯,刚开始我也没准备较真,可是想了想这不是我少赚银子的小事,这事关霍爷的差事,也关乎大兴朝的脸面。” \"除了无名大院,别的地方没有成色好的?\" “嗯,嗯,这可是我这么长时间卖扇坠得来的经验,只要是从无名大院那里出来的东西,成色都是上等,都是抢手货。” “哦。”唐钊眼睛睁开,盯着安谨言,又问道:“我如果帮了你这个忙,你要怎么谢我?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胸怀。” 安谨言听到这句话,嘴巴抽了抽,唐钊真是太谦虚了,当年的天山圣战,那胸怀可都要跟太阳肩并肩了。 她又一想,刚才还说无条件护着她,现在又开始讲条件。果然美人的心思都是如此古怪又善变。 “唐爷想怎样?” 唐钊眉头微微皱了一个,话都到这里了,平时的小娘子应该羞答答地说以身相许?安谨言怎么不按套路回答? “你自己想!” “唐爷,要不我给你治病,我的医术真的很好,肯定能治好你的病,咱们就两清了。” 唐钊脸色一沉:“我说过不要你治病,再想!” 呃,唐爷呀,你是说过不需要治病,后面那句呢,你明明说的是不需要治病也护着呀。 安谨言心里嘀咕着,看着唐钊的脸色,她压下心底的呐喊,挂上一副笑容:“唐爷,我除了这个真的没有别的可以回报你,唐爷就不要为难我了,唐爷就直接告诉我?” “为难你?为难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呃唐爷说的好像挺对。 “瞧我这张嘴呀,唐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嘛。”安谨言软下语气,轻声细语地笑着说。 第105章 太羞耻了 安谨言这是在撒娇?唐钊心情瞬间明亮了不少。 倒是没有再为难她,而是直接提出了他要的报答方式:“以后必须每天都陪我吃一顿饭。”唐钊又想起了她吃到美食是眯着眼睛满足的样子,还有蹲在凳子上随性洒脱的样子。 呃?就这么简单? 陪他吃饭? 从无名大院八字胡老板口中惹不起的贵人手中拿回属于她的扇坠,唐钊居然就用陪吃饭这么简单的回报,答应了。 安谨言感觉这不是回报唐钊,简直是自己占了大便宜,飞快地看了一眼唐钊,生怕他反悔一样应下:“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安谨言兴奋地都忘记自己的右手还被唐钊按在胸口,伸出左手,紧紧握住唐钊按着她手的那只手,还得意地摇了摇。 “不过,唐爷,这事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安谨言很快冷静下来,长安城的贵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唐钊回握着安谨言的手,笑着说:“长安城最不好惹的人就在你眼前,把你的心好好地放在肚子里。” 安谨言觉得这句话好威风,等下次皇城飞燕再出任务时,可以加上这句台词。 “唐爷,你也会做这种欺行霸市的事情吗?” 唐钊感觉被冒犯到了,难道他在她心中的印象,这么差? “我从来不会主动惹事,但是我更不怕事。”唐钊眼中露出莫名的认真。 安谨言感觉看不懂唐钊,做买卖得到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拍马屁就足够了:“唐爷威名神武,不愧是长安首贵,唐爷人美心善,肯定会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唐钊唇角高高翘起,桃花眼里如同阳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好话,可以多说些。午食给你加鸡腿。” 安谨言的凤眼眸光一闪,随口就来:“我这是真情实感,绝对不是溜须拍马。不过今天午食庄莲儿给我带了她娘特意做的小菜,能不能明天开始陪爷吃饭?” 唐钊的眸色微微暗了暗,“既然如此,就晚上那顿。我不强求,但每天最少要保证陪我吃一顿饭。” “好的。”安谨言本以为唐钊又会甩脸子赶她下车,唐钊现在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凤眼笑得弯弯的,歪头问唐钊:“唐爷。” “嗯?” “你为什么提一个这么奇怪的回报方式?” “你说陪我吃饭?” “对呀,这不是我回报你,你还要管我饭食,简直就是继续帮我呀。” 傻丫头,是因为不舍得见你喝凉水,是因为想每天见到你,是因为心为你而动了呀。 心中百转千回,到了嘴边,唐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看你吃饭,比较开胃。” “天呐,没想到有一天吃饭香香,竟然成了我的优点。”安谨言笑得一脸天真,心里却默默松了一口气,真怕唐钊说出一句看上她的回答。 唐钊看着她满足的笑意,感觉人世间很美好。 不过这个美好又温馨的画面很快被唐影打破了。 “爷,外面冷,要不要先回府里。”唐影小心翼翼地扯开一角车帘,露出满是络腮胡的脸, 唐钊虽然有些扫兴,但是看看自己身上的三层锦被,再看看干坐着的安谨言,忍着不快“嗯”了一声。 唐影听到自己爷的嗯了一声后,飞快把车帘掀到了车顶,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抱自家爷:“爷,你快裹好锦被,我直接把你抱到房里。你这身子可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唐钊感觉这次真的要吐血了。他飞快瞥了一眼安谨言,这种感觉就像光着被人看了个正着,太羞耻了。 呼,一张锦被被唐钊掀起,扔到了唐影的头上。 “张英俊!” 唐影的后背猛地就挺直了,幸好外面的马被这个大动作一惊,后退了几步,他一下从马车里滚落到地上。 唐影在地上,蒙着被子,默默地给马兄作了一个揖,不愧是多年的好搭档,关键时刻救他于水火之中。 唐影从锦被里钻出来,正准备苦口婆心地劝一下自家爷时,马车里哪还有自家爷的身影。 “爷?” “影大哥,我先带唐爷进府了。”唐府院墙里面传来安谨言的声音。 唐影赶忙抱起地上的锦被,跑了几步,只看到安谨言圆滚滚的背影,抱着一团锦被消失在连廊尽头。 被安谨言从头到脚藏在锦被里的唐钊,眼前一片黑暗,身体随着安谨言的步子一上一下,隔着锦被听到安谨言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只觉得心里头,胀胀的,痒痒的。 安谨言把裹着唐钊的锦被,轻轻放到床上,慢慢把锦被打开,看着发丝凌乱地粘在唐钊的脸上,他的脸色不再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被锦被捂得太热,透着微微的粉色。 “你还好吗?” 唐钊听到她的话,有些别扭地把头转向一边,嘴角下压,“哼!” 就在唐影掉下车的一瞬间,安谨言飞快地说了一句:“唐爷,得罪了。” 然后用两条锦被把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把他抱进了唐府,送到了床上。 安谨言看着唐钊别扭的样子,想笑又怕惹得他生气,轻声哄着他说:“唐爷,你不要不好意思,我抱着你时,跑得特别快,唐府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更不会有人知道我抱着的锦被里藏着唐爷。” 唐钊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你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安谨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你刚吐了血,不能再受寒。”说着把外面的一层锦被掀开,接着说:“捂得有些出汗,锦被一床一床慢慢掀开。” 唐钊真想立马把澜袍打开,让安谨言看看他的八块腹肌。可是看着安谨言认真叮嘱的样子,又想到唐影跟他说过的小娘子一旦开始心疼一个公子,那她就陷入爱里了,立马换上了一副虚弱的样子。 “唉,年少吐血,怕是不能长久了。”唐钊故意惹她心疼。 安谨言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这句话说得确实是对的,年少吐血,不是长寿之兆。 唐钊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安谨言,发丝还贴在他绯红的脸上,让人忍不住想给他梳理一下,他这个样子格外地惹人心疼。 第106章 是真的 “你心疼吗?” 安谨言闻言,盯着他漂亮又脆弱的脸,点了点头。抬手把他脸上的青丝一根一根拿开。 “你好好吃饭,我会治好你的。”她语气里的可惜胜过心疼,这么漂亮的人,要赏心悦目地继续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事情。 唐钊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好想把她揉进怀里。 “那你以后一定要陪我吃饭,我才能吃得下。” “好。”安谨言重重地点头。 “你别站着,坐下歇歇,刚刚累了?” 安谨言不太习惯和颜悦色的唐钊,有些手足无措地搓了搓手,没有坐下。 “你冷不冷?” 房里的火炉还没有点上,唐钊裹在锦被里,还是感觉凉飕飕的,担心安谨言冷。 安谨言摇头:“不冷。” 她现在好想冲到连廊里,灌下几瓢凉水,看到唐钊裹紧被子的样子,忙说:“你等着,我去点火炉。” “嗯。” 唐钊安静地裹着被子待在床上,看着安谨言进进出出地忙活着点火炉,四个火炉都用上了主上赏赐的银丝碳,这银丝碳千金难得,不仅极易燃烧,升温还特别快,很快房间里便温暖如春。biqμgètν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银丝碳偶尔噼啪燃烧的声音,唐钊怔怔地盯着安谨言,她被盯得只感觉浑身更加的燥热。 她局促的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要不要把霍爷喊来陪你?” 庄莲儿跟她说的不能告诉别人那些新欢旧爱的事,一直绕在她的心里,想一次绕一圈,一圈又一圈,现在一想,这些一圈一圈密密麻麻的丝线骤然收紧,心有些疼又有些喘不过气。 唐钊跟霍玉真的是新欢旧爱的关系吗? “你说的是霍\"唐钊正在看着她走神,猛然被她这样一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霍玉,霍爷呀!” 唐钊眼中全是疑惑:“为什么喊他陪我?” 安谨言眼神四处乱瞟,抿了抿嘴,低头轻声说:“你们不是真爱吗?” 唐钊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喉间一阵腥甜,他压下翻涌的气血,平复情绪,看着她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安谨言这时才意识到,她不能继续问了,再多说一句,唐爷就猜到是庄莲儿告诉她的。 “安谨言。”唐钊正色喊了她的名字。 “哎。”安谨言心虚地立马应答,像是夫子面前乖巧的学童。 唐钊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软软的,她说这话是不是表示她开始在意他了?原本以为她还没有开窍,不敢放开心里抑制不住的汹涌,现在他突然不想等了。 “整个长安城都在流传我是断袖。”他放低声音,像是说别人的事情。 安谨言眼里满是疑惑,看着他,等他继续开口。 唐钊的目光紧紧缠着安谨言的眸子,轻叹一口气,带着一丝笑意,认命般说:“曾经我也以为我是。” “曾经?”安谨言眼里的疑惑变成诧异。 唐钊眼里的柔情浓到化不开:“嗯。” “以为?” “嗯。”唐钊向她又近了些。 安谨言突然不敢再开口问了,她的心脏怦怦直跳,但是却好像跳动在一个琉璃罩里面,她能感觉到胸膛胀胀的,却琢磨不透。 唐钊见她眸子里尽是迷茫,不再开口询问。 他向她又靠近了些,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的声音,和着冬日的暖阳从双唇间流淌出来:“我喜欢的人就” “砰!”门被撞开,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进来了:“钊爷,可等到你了,你是怎么说服你家老太太放你回来的?” 唐钊一脸柔情尽数消散,柔软的声线卡在喉间,锦被上的双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桃花眼里尽是寒风:“霍玉!” 唐钊怕吓着安谨言,看着一脸坏笑,大咧咧迈进来的霍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有事?” 唐钊的脾气,霍玉最是了解,只要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大概率是他做的事情让唐钊怒火中烧了,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冷厉的眼神,才觉得唐钊正在鲜活地活着。 霍玉不顾唐钊迸发而出的寒意,转而斜着眼睛一脸坏笑地盯着安谨言看。 安谨言被霍玉盯着,那看她的眼神像是抓到的小妾的正室夫人。 她恍然大悟,张大嘴巴,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霍玉,又看看床上的唐钊:“你” 霍玉看着安谨言的反应一脸懵,唐钊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是!”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霍玉看着唐钊严肃又认真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 唐钊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依旧维持一个姿势盯着安谨言,像是要从安谨言脸上得到一个满意的表情,才肯罢休。 “不是什么?” “不是他。”唐钊的眼神很清澈,像是一汪碧莹莹的潭水。 她歪头皱眉,凤眼里满是疑惑:“什么不是他?” 唐钊突然意识到,安谨言没说完的话,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锦被上的拳头又紧了紧,故作平淡地移开目光,“你指着霍爷,又看着我要说什么?” 她凤眼里全是认真,脸上也是正颜厉色,看着霍玉说道:“霍爷,以后不要这样突然出现,唐爷的身体需要静养,不宜受到太大的刺激。” 她严肃认真的模样,连同她的关心,一起撞到了唐钊的心底,那里土壤松动,一颗小苗破土而出。 安谨言如梦初醒,蓦地扭头:“唐爷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 “咳咳咳”唐钊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安谨言的话,安谨言赶忙上前给他轻轻拍着胸膛顺气。 安谨言一脸坏笑地看了看唐钊,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唐爷不要害羞,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唐钊咳嗽得更厉害了,苍白的脸已经变成了绛紫色,是他眼里的深情不够,还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显,他刚才明明是一往情深地对着她在说,即便没说完,她应该也能娇羞着脑补出后面的话。 唐钊慢慢地平复下来,看来是他想多了,她果然还是没有开窍。 安谨言等唐钊咳嗽声减缓,知趣地离开了,庄莲儿还准备了好吃的等着她。 她似乎心情很好,走到门口还调皮地跳过了门槛,转身笑意盈盈地关门时,还瞥了一眼霍玉和唐钊。 她要快点去告诉庄莲儿,果然如她所说,唐钊跟霍玉真真是一对儿,他俩是真的。 第107章 情窦初开 等安谨言的身影随着关门彻底消失在眼前,霍玉走到床前。 “钊爷,”他俯下身,面对面盯着唐钊,“哎呀呀,刚才你们在干什么?不会是被爷撞破了你们的好事?” 唐钊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满脸凝重地盯着关上的门。 霍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眨了眨眼睛,抬手捋着眉毛:“门都要被你盯出一个洞了。” 唐钊眼波颤了颤,斜了一眼霍玉。 霍玉真想把他的眼珠子摆正了,唐钊打小就没几次拿正眼看过他,可看着他桃花眼里恋恋不舍,小脸苍白的样子,他这打小宠他上天的心又泛滥了。 唐钊这个人就是如此,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让人猜,猜不对还要生闷气。他这人,就见不得病弱的唐钊这副糟蹋自己的样子。 霍玉觉得自己有义务用自己的经验,教一下他怎么拿下小娘子。 “刚才爷看到那个刚唱花旦的庄莲儿在等安谨言吃饭,跟她聊了几句。” “别在唐府里到处发情!” “哎呀呀,唐爷这话可真是冤枉爷了,爷牺牲色相是为你打探情报。” “说。” “庄莲儿说,安谨言做买卖脑子活泛,但是对于感情一知半解,显然是还没有开窍。”霍玉看了一眼唐钊,啧啧啧地摇了摇头,“哎呀呀,没想到唐爷会对这种清纯小白兔动心。” “哼!”唐钊别扭地转过头,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霍玉看着唐钊慢慢变红的耳尖,扯着嘴角忍住笑,不说话了,今天他就不信唐钊还能憋住不来问他。 果然,没一会,唐钊扭扭捏捏地转回头,问他:“我该怎么办?” 霍玉露出八颗大白牙,直了直身子,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拇指伸到嘴角沾了一下口水,捋着眉毛。 他看到唐钊眉头蹙了蹙,连忙开口开始给他指点迷津:“钊爷,拿下这种小娘子,单刀直入的突然表白,只会让她变成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就逃走了。 要说怎么办,也简单得很。你就每天出现在她周围,让她习惯你,等她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你对她的好,她自然就开窍了。 她不仅开窍了,你还会是她的情窦初开,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种。” 霍玉之前还是个雏的时候,对这种纯情小白兔用的就是这样的法子,但是现在,他最喜欢的是热情奔放的小娘子。 “真的?”唐钊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那必须的,爷十几岁时就玩剩下的招数,没想到钊爷三十岁还才刚开始用。” 在感情上,唐钊现在显然情窦初开。 在男女之事上向来得心应手,但是从不长久的霍玉说的话,他有些不敢信。长叹一声,缓缓吐出一句:“你说的最好管用!” 霍玉看他听进去了,便不再逗弄他,转而说起了别的事:“花旦就定准那个庄莲儿了?要不要再挑挑?” 这个庄莲儿男扮女装混进唐府,虽说也没特意遮掩,到底有些可疑。 更让霍玉不满的是,这个小娘子是芙蓉园子时赛马的常客,在他看来她十有八九是个赌棍,何况她还惯爱八卦,讲起话来更是粗野至极,张口闭口,不是二傻子就是二愣子,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利用。 不过,嗓子、身段实属上乘,平时也够努力,从不喊苦喊累。 唐钊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蔫蔫地说:“不挑了。” 这个小娘子难得安分,对他没有觊觎之心,关键是对安谨言难得的上心,不错! 对安谨言十分上心的庄莲儿,此刻正在鞍前马后地给安谨言介绍今天带来的午食。 庄莲儿把酸汤锅子放在燃起的木炭上,盯着微微冒泡的汤底,说道:”这是老庄头特意从关外人那里买的活羊片的羊肉,汤底是我娘拿手的酸汤,冬天守着锅子涮上几片羊肉,热乎乎地吃肉喝汤,别提有多熨帖了!”手里端着羊肉片眼巴巴地等着汤底翻涌。 安谨言也眼巴巴盯着酸汤锅,这个酸爽的味道随着热气从锅里飘出来,她的口水已经开始泛滥了。 庄莲儿突然把目光转向安谨言,问道:“哎,安胖子。” “嗯?”安谨言并没有转移开视线,只是疑惑地应着。 庄莲儿看安谨言一副小馋猫的样子,把手里的羊肉片放下,伸出两只手掌捧着安谨言的脸转向她,问道:“你跟唐爷说了吗?” “说什么?”安谨言看着眼前猛然放大的脸,还沉醉在酸汤的味觉冲击中。 庄莲儿急急忙忙地问:“哎呀,当然是让唐爷出面帮你要回扇坠的事!” 安谨言笑道:“说了!唐爷人美心善,已经答应了。” 庄莲儿立刻松了一口气,高兴道:“太好了!安胖子,咱们以后是不是抱上唐爷的大腿了?是不是可以在长安城横行了?今晚咱们必须找个酒馆庆祝一下,叫上陆梨儿和小玉一起!” “呃今晚恐怕不行!” 庄莲儿担忧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为了报答唐爷,今晚要跟唐爷一起吃饭。” “不是你给唐爷看病,唐爷帮你要回扇坠吗?”庄莲儿一脸疑惑,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不会是唐爷强求你干什么别的事?” 毕竟安谨言现在是公子扮相,唐钊又有断袖之名。自从肖家班二当家的事情传出来,各大戏班都人人自危。 安谨言哭笑不得,说道:“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霍爷看唐爷看的这么紧,唐爷身体又弱不禁风,别乱想。” “也是哈!嘿嘿,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庄莲儿挠挠头,也感觉自己有些想多了。 “庄莲儿,现在是不是可以涮肉了?” 两人围着酸汤锅子,吃的不亦乐乎。 唐爷味同嚼蜡的吃完午食,开始催着小厨房准备晚上的菜单。 唐府的厨子被唐爷突然的重视,搞得人心惶惶,只是菜单就准备了十余份。ъitv “影爷,咱家爷到底要招待什么贵人?”胖厨用紫砂壶冲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一脸堆笑地递给唐影。 唐影一脸神秘,伸手接过紫砂壶,吸溜吸溜地喝了一口,暗道一声好茶:“想知道?” 第108章 咱家爷重视得很 “嗯!嗯!”胖厨一脸殷勤地拉着唐影坐下,把桌上的几碟茶点往唐影面前推了推。 唐影眯着眼睛,满脸的络腮胡子都是笑意:“好好伺候着,只要伺候好了这位主子,咱们爷肯定有赏。” 胖厨挠了挠脑袋,努力想从唐影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一两个有用的信息,“主子?莫不是”说着眼神往东面看了看,双手抱拳,低声说:“不会是这位?” 唐影一脸疑惑地看着胖厨的眼神和手势,赶忙把手里的紫砂壶放下,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呼在了胖厨的后脑勺上:“瞎猜什么,脑袋不想要了?” 唐影只是轴些,又不是傻,如果真是太极殿那位,怎么敢随意透露行踪。 胖厨被打了一下,也知道刚才言语有失,忙抬手打了一下嘴巴,赔笑道:“多谢影爷提点。可这菜单都写十份了,不知那位主子有什么忌口?” “没什么忌口呀,我看她平时吃嘛嘛香。”唐影也犯愁起来,不是安谨言有忌口,是自家爷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影爷见过那位主子呀,那就好办了。”胖厨小小的眼睛,听到唐影的这句话,好像看到了希望,“这位主子,平时吃什么点心之类的吗?影爷告诉小的几样,小的也能有个大体的方向。” 唐影重新拿起紫砂壶,一边嘬着壶嘴,一边眯着眼睛细细地回想,安小娘子还真是吃嘛嘛香,连连廊下的凉水都能咕咚咕咚喝三瓢,街边糖葫芦能吃得倍香,唐爷给她的糖渍梅子也吃得一脸享受,对!糖渍梅子! “咳!咳!”唐影咽下口中的茶水,清了清嗓子,“我见过她吃糖渍梅子和糖葫芦。” “哎,记下了,我准备几道酸甜口的。”胖厨如释重负地赶忙记下来。 “吃肉也吃得很开心。”唐影想起上次安谨言吃肉菜时一脸享受的样子,想到哪里都随口说出来。 胖厨点点头,默默记在心里:“肉食我拿手!” “胖厨,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那位倒是好伺候,这深冬腊月里,连廊的凉水都能喝上三瓢,只不要有了慢待之心即可,只是咱家爷重视得很!”唐影平时没少吃胖厨开的小灶,一来为了平日的交情,二来为了帮自家爷抓住未来主母的胃,该提点还是要提点一下胖厨。 唐影的这句话看似随意,胖厨豆粒大小的眼珠子却滴溜溜滚起来,瞬间又想出几道招待贵客的菜品。 “巨盛奴、甜雪、玉露团、汤洛绣丸、同心生结脯、葱醋鸡、雪婴儿、八仙盘、小天酥、鸭花汤饼、糖渍梅饼、雪里红。”胖厨再次到了唐钊面前,拿着菜单一样一样给唐钊念着。 唐钊坐在轮椅上,听完胖厨的菜单,有凉菜、有热菜、有肉有素、还有饭后甜点,满意点点头,葱白小手支着额头,思索了片刻,手指指着雪婴儿,对胖厨说道:“把雪婴儿换成水炼犊,其余的照着菜单做。” 这水炼犊是将牛犊肉,切成肉块,文火慢炖,冬日最是进补,因着比较耗时,胖厨没写在菜单上,唐钊却一心想着安谨言今日抱他进府,体力消耗比较大,加了这道菜。 “是。”胖厨闻言,赶忙记下,正要退下,只听平时少言的自家爷手指轻轻敲着儿童椅,再次开口:“以后每天的饮食,细心备着,多准备些酸甜爽口的饭食。” “是。”胖厨听到这里,长松一口气,有了自家爷的亲口安排,饮食准备上瞬间有了明确的方向。他自是明白,怕是这位贵人,未来挺长一段时间都会在唐府了。 “是,爷。” 胖厨赶忙回到厨房,安排备菜,爷第一次如此重视的贵人,厨房绝对不能拖了唐府的后腿。 “唐影!” 站在门外的唐影,立马推门而入:“爷。” 唐钊淡淡道:“安谨言在西市的无名大院,定了一批扇坠,今天据说被长安城的一位贵人中途截了,你去查查怎么回事?” 唐影络腮胡下唇角扬起来:“爷是要英雄救美吗?” “你知道什么叫英雄救美?”唐钊心情很好,难得跟唐影打趣几句:“肚子里没几两墨,就别显摆文采。” “是,爷。爷是准备帮安小娘子了?” “以后叫她名字!”一口一个安小娘子,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会给她惹麻烦,“快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爷。”唐影打听消息的速度很快,很快就从无名大院打听到了消息。 无名大院一贯遵循西市的规矩,先到先得,定金为先,但是最近宫里的韦贵妃要打赏各国朝贺随行的小娘子小公子们,便定了用扇坠做赏。 这截走安谨言扇坠的,正是韦家人。 众所周知,长安四大世家,韦家、唐家、霍家、史家,每个世家都是底蕴深厚,背景强大。 韦家与唐家在长安城的尊贵地位不相上下,不仅仅是因为积累了几辈子的财富、家族子弟为官的数量,最最让别的世家遥不可及的是韦家、唐家当朝都出了一位贵妃,韦贵妃一直盛宠不衰,唐贵妃虽然早逝,主上却接着封了一位异姓王爷。 两家又从来不合,唐家旁支族人众多,内斗却也厉害,韦家确实人口凋零,却异常和睦。 唐影跟唐钊汇报完是韦家人时,还故意跟自家爷卖关子:“爷,你猜,这次截了安小娘子哦,不是,是安谨言的扇坠的是陆家哪位?” 唐影只见自家爷白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韦家嫡孙一心向佛,自然是韦家娘子。” “没错,就是韦一盈!爷可真厉害,一下就猜中了。” 唐钊淡淡道:“能破了西市约定成俗的规矩,除了韦家还能有谁?韦家人口就那么几个,还能猜错?” 唐影搔了搔后脑勺,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可是韦家一向规矩低调,怎么突然就出手了?” “正是因为平时规矩又低调,偶然一次,外面谁都不会认为是韦府。” “哦~真的哎!” “如果这次韦府截的是一位平头百姓,亦或是安谨言不追究,韦府依然是规矩低调的韦府。” “那?是请霍爷帮忙?还是请史爷出面?” 第109章 延续香火 唐影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韦家与唐家一直斗在明面上,而霍家、史家与韦家却没有什么冲突。 唐钊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影,问道:“你觉得呢?” “爷,爷别这样冲着我笑,我觉得既然是安谨言的事,当然是爷亲自出马,安谨言才会对爷感激涕零,也会对爷好感加倍!” “你又知道了?” “呃爷为了跟安谨言吃一顿饭,来来回回改了十几次菜单,可见爷对安谨言的用心。”唐影扭了扭额身子,感觉后背上又沁出一层汗,难得见爷调侃一句,自己有些忘形了。 “这件事,你觉得霍爷史爷出面会比我更合适?” “啊?应该是,起码能心平气和地谈一下。”唐影说出自己的疑惑。 “呵”唐钊觉得有必要跟唐影说一下其中缘由:“不管是史家还是霍家出面,韦家肯定会卖他们两家面子,但是他们会为此欠韦家一个人情。” 唐影恍然大悟,听到自家爷继续说:“而如果唐府出面,本就斗得水火不容,第一不会因此欠人情,第二甚至不用我出面,韦府就会把这批扇坠自愿还给安谨言。” “啊?”刚刚觉得自己懂了的唐影,又被自家爷的话绕晕了:“唐韦两府历来不合,而且韦府刚刚吃了亏,韦府怎么可能自愿把扇坠还给安谨言?” “你只要把安谨言是我唐钊看上的小公子这个秘闻,让韦一盈知道,就行了。” 唐影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幡然醒悟,拍了一下大腿,眼里放着光说:“爷的意思是,韦家很乐意看到,爷是断袖喜欢的是小公子?而且这事还有了具体的人?这人干的又是下九流中的行商?只要安谨言的买卖越做越大,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爷不仅是断袖,看上的还是不入流的人。” 唐钊桃花眼望着唐影,眼里难得有了一丝欣慰:“再往深处想想。” “如果爷真的是断袖,真的喜欢小公子,那唐府四房这脉,就彻底断了! 啊!爷,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你不行的意思,我就是说韦府心思太歹毒了,怎么能用取向造谣一个人,再说这香火一事,一旦传出来,老宅那边又要给爷压力了。 虽然爷不在乎这些,是?” 唐钊的确不在意,他喜欢谁又不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老宅那边这么多年也没给他造成什么困扰,他神情淡淡地说:“靠自己本事赚银子养家糊口,分什么上下流,不去偷不去抢不依附任何人,安谨言就是好样的,谁敢说不入流?” 世家都推崇从官、从文、从武,看不起戏子、商人,可是谁家没有几个戏班子,不做几宗买卖。明明都离不开所谓的下九流,却不能摆在台面上。 唐影赶忙附和:“就是!不做买卖不赚银子,这些上九流的人那什么吃喝,看不上戏子,还不是都想把名角请到自家的戏班子里面。大兴朝的工部,不就是天底下做最大买卖的吗?每年除夕,名角都要被主上请到宫里呢。” 唐钊桃花眼里泛起暖意,唇角勾起,淡淡笑道:“说话越发猖狂了。不过安谨言既然在乎那批扇坠,就给她找回来。” 他不知道怎么让安谨言习惯他,对他动心,那就从满足她想要的一切开始。 “对!对!只要爷宠着安谨言,安谨言想要的爷都给她。安谨言很快就会发现爷的好,慢慢地就离不开爷了。” 唐钊扶额,果然不能给唐影好脸色,说话越发的不避讳了。ъitv “爷,我知道怎么做了,我立马把消息悄悄传出去,保管让韦府以为得到了唐府深藏着的秘闻。”唐影已经迫不及待计划怎么传播这个秘闻才能让韦府高兴的跳脚了。 “嗯。” 安谨言倒是难得惹人喜欢,这才多久,身边的人都看好她,不仅唐影,连霍玉、霍三星、史夷亭都对她关爱有佳。 庄莲儿下戏后,就看到安谨言扛着车旗倚在戏台边,一动不动。 “安胖子!” 安谨言没有反应。 庄莲儿站在安谨言旁边,将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喊道:“安谨言!回魂了!” “啊?你下戏了?” “太阳都落山了,你不会一直丢了魂一样站在这里?”庄莲儿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 “没有!我再想一会的晚食。”安谨言觉得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又具体说不出来。 庄莲儿上下打量着她:“我看你怎么不对劲?你不会是因为一顿饭,对唐爷生出了什么心思?” 安谨言一脸疑惑,她也不知道,这心里涨胀的是什么心思。 庄莲儿一脸严肃地说:“安谨言,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沉迷到唐爷的美色中!也不能因为一两顿美味就迷失了自个儿!” “不能看唐爷漂亮的脸吗?”安谨言对庄莲儿的话有些听不明白。 “你知道唐爷跟霍爷是真爱?”庄莲儿压低声音,先看了下戏台上已经没有人,周围众人也离得远,接着说:“老庄头说过,富贵世家里的腌臜事最是见不得人,但是唯有一点可以摆在明面上。” “什么?”安谨言被庄莲儿的一脸神秘勾起了好奇心。 庄莲儿更是直接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香火!” 安谨言不理解。 “哎呀!你这个脑子还真是都用到做买卖上了,唐钊是断袖,喜欢小公子,那怎么延续香火?” “对哦?”安谨言终于搞明白庄莲儿说的是什么了,但是又好像没彻底明白,接着问她:“怎么延续?” “哎呀,安胖子,你是呆子吗?肯定是需要一个小娘子来延续香火呀!”庄莲儿看着懵懵懂懂的安谨言有些恨铁不成钢。 安谨言瞳孔猛然收缩,双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圆滚滚的肚子上。 庄莲儿看安谨言被吓到的样子,有些想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又拍了拍她的肚子,一脸坏笑地说:“你这种孤女,在长安城举目无亲,脸蛋长得漂亮,又腚大腰圆,关键是你太喜欢唐爷那张脸了,不选你选谁?” 第110章 一起吃饭 安谨言双手慢慢摸着肚子,对庄莲儿说:“我不能给唐爷延续香火。” 她肚子里已经揣了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再给唐爷延续唐家的烟火。 庄莲儿却是一脸欣慰:“对!你这样想就对了!” 安谨言摸着自己的肚子,还在想肚子里的这个又是谁的香火? “安胖子,还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庄莲儿突然一本正经地对着她说,“欢家班这几天会安排人来唐府,特别是一位乐悠悠,如果是她到唐府,你能有多远躲她多远。” “为什么?”安谨言一脸疑惑。 “那是个爱找茬的坏人,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一把好手,偏偏长得一副柔弱的样子,被她盯上了,会很麻烦。在戏曲圈,只要她出现,十步以内大家都不凑合。” 安谨言一脸笑意,满不在乎地又问了一句:“真有这么夸张?” 庄莲儿看到她的反应,郑重其事地对着安谨言再次叮嘱:“是真的,你一定要记住,离她远远的,最好别在她面前出现!” 见惯了爱八卦、爱热闹、嘻嘻哈哈的庄莲儿,突然这样一本正经,安谨言还有些不适应。 想到前段时间欢家班闹出的丑闻,也为了安庄莲儿的心,安谨言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点头:“嗯,我记住了,我一定离她远远的。” 庄莲儿灵动的眼里突然蒙上了一层缥缈的雾气,伸手拉过安谨言的胳膊,紧紧抱住:“安胖子,你一定要记住,离所有的乐家人都远远的,他们都不是好人。” 说他们不是好人都是抬举乐家人,他们简直不是人,畜生不如! “安公子,唐爷请您过去。”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吴司乐走到两人身边,对着安谨言一脸笑意。 庄莲儿与吴司乐已经很相熟,凑过去笑嘻嘻地扒问。 “吴司乐,唐爷喊安胖子去干吗?” 平日里吴司乐对这个活泼努力的小娘子也很是照顾,他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不是叫的你,你瞎打听个什么劲?” “哎呀,我好奇嘛,问问还不行。不会是吴司乐只是跑跑腿,也不知道缘由?” 吴司乐混迹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穿了庄莲儿的激将法。本来以为唐爷相中的是这个活泼俏皮的小娘子,现在看来唐爷对安公子青眼有加才是真的,心里暗暗为庄莲儿可惜。 “对,我就是来跑腿的,不知道唐爷为什么喊安谨言,不过,”吴司乐佯装生气地回答完庄莲儿,立马挂着一脸笑对着安谨言继续说,“安公子还是尽快去,我看唐爷已经准备吃晚食了,耽误不得。” 庄莲儿睁大眼睛,一脸吃惊地与安谨言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明白是唐爷喊安谨言去吃饭,口中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这太阳才刚落山,我们午食还没消化完呢,唐爷这么早就准备吃晚食了,还真是美人多作怪。” 吴司乐抬手轻轻敲打了一下庄莲儿的脑袋:“唐爷也是你能打趣的,人小鬼大!” “好!好!好!我闭嘴,我不说了。”庄莲儿看着吴司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手指,胳膊捣了捣安谨言,揶揄道:“快去,你不饿,可不能饿着唐爷。” 安谨言会给她一个无奈的笑,对吴司乐作了一个揖,往唐钊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外的唐影看到远处安谨言的身影,就急忙进门对自家爷报了一声:“爷,安谨言过来了。” 唐钊看着唐影一脸兴奋的样子,微微皱眉,淡淡道:“知道了。” 胖厨亲自在布菜,听着唐钊平淡的声音,心里暗想:看来这个叫安谨言的不是自家爷要招待的主子。 “爷,菜上齐了。” “嗯,下去。” 胖厨拱手退出门去,关门时看到自家爷脸上淡淡的笑容,愣了一下神,他还是第一次在自家爷脸色看到这样温柔的笑容。 “嗯?”唐钊感觉到胖厨的视线,抬眼望去。 胖厨惊得一个激灵,立马躬身把门关上。 “胖厨,愣什么神,忙完了,赶紧去歇歇。”唐影看着踟蹰的胖厨,以为他是急匆匆做了一桌饮食,累着了,赶忙关心。 “哎,影爷也辛苦了,有空再来厨房喝茶。”胖厨知道在自家爷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找个时间还需要唐影来解疑答惑。 “好说,好说。” 胖厨的身影消失不见,安谨言也到了门前。 “安谨言,你来了?”唐影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安谨言,越看越觉得她就是唐府未来的主母,真为自家爷高兴。 “对呀,影大哥,唐爷晚食进得这么早吗?” 呃唐影很想跟安谨言说说,从午后自家爷就为这顿饭操了多少心,听到自家爷咳嗽声,赶忙打开门:“唐爷在等着,快进去。” “好嘞,影大哥也去吃饭,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唐爷。” “咳!咳!咳!”房内的咳嗽更大声了。 唐影络腮胡下的嘴角撇了撇,自家爷可真是粘人:“好的,快些进去。” 唐影把安谨言推进去后,贴心的关好门,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他可不能走,他还要保证没有人来打扰自家爷,最重要的是 唐影身体慢慢后倾,又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唐钊声音平淡,听不出一丝起伏:“你与唐影倒是挺熟。” “影大哥,人挺好。唐爷都是这个时辰吃晚食吗?”安谨言本来肚子不饿,有些疑惑唐钊这么早就用饭,可是等走到桌前,看到满满一桌饭食,口水忍不住疯狂分泌。biqμgètν 一顿饭吃的各得其宜,安谨言整顿饭眼睛就没离开过饭桌。 唐钊有些失落,但是看着她吃着欢喜,也便没有说什么。 饭后,唐钊终于忍不住开口。 “可还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唐府的厨子手艺真是好!”安谨言还沉浸在美食的回味中。 影大哥在她口中是好的,厨子在她口中是好的,安谨言好像特别容易就满足,为什么对他的好闭目不见? “唐府养着他们,自然是好的。” 安谨言终于在唐钊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怒意?对,是怒意。 第111章 讨回扇坠 “唐爷说的对,能留在唐府的人,自然都是千挑万选,身怀本领的。” “嗯?” 安谨言立马脸上堆笑,冲着唐钊柔柔地说:“当然还是唐爷慧眼识人,没有唐爷,我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饭食,唐爷真是人美心善。” “哼。” 安谨言心底猛地松了一口气,拍马屁差点拍到马蹄上,唐爷的性格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 原来唐爷喜欢别人直接夸他,而不是夸他的手下,夸他的后厨。知道唐爷的这个小性格,安谨言感觉终于找到了抱紧金大腿的姿势。 安谨言笑嘻嘻地盯着唐钊,唐钊别扭地不说话。只听着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吹着。 “天冷,早点吃完,你早点回去。” “好,唐爷真是善良。”安谨言说完,看到唐钊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两人喝了一壶茶,安谨言便起身告辞。 安谨言到家还未开门,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她笑着开门,果然看到雨燕在院子里蹦跳着找食。 她招手,把雨燕爪子上的小竹管拿下来,撒了一把藜麦,任由雨燕在院子里撒欢。 “无名大院里的扇坠是韦家小娘子截下的,需要设法帮你弄回来吗?” 安谨言唇边的笑意绽放开来,小雨总是这样极尽所能地保护她,提供一切她需要的信息,被人暗中关心保护的感觉,好安心。 “唐爷已经答应帮我追回来,你我先不要插手。”安谨言望着写好的回信,想到小雨对唐钊的态度,又提笔添了一句:“唐爷没有提过分的要求,近几日我会陪他一起吃饭,安心。” 把纸条卷好,塞进竹管里,看着飞过院墙的雨燕,安谨言转身取出唐爷的画像,皱着眉头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句:“唐爷真是人美心善。就是身体太弱了,可惜呀。”摸了摸小腹,转而笑着低喃:“你以后就按这个样子长哦,要长得美美的,要身体壮壮的,要心地善良。” 今晚吃得很好,也吃得很饱,安谨言还是感觉嘴巴里淡淡的,从架子上拿下一罐糖渍梅子,捏出一个放在嘴里咂着滋味,雨燕又飞回来了。 安谨言望着回来的雨燕,微微愣神:小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娘子呢? “唧!唧!”雨燕似乎不满意安谨言没有立刻取下爪上的竹管。 “来了,小东西。”她利索地取下竹管,纸条中的信息,小雨的反应果然如安谨言料到的一样 “唐钊深藏不露,唐府和唐家老宅更是深不可测,万不可掉以轻心。情况不对,立马抽身,万不可不可越陷越深。如果唐钊三天之内不能解决,你不要拦着,我会出手给你讨回来!” 安谨言心里满满全是感动,没有见过小雨又怎样,既然是师父安排的搭档,合作以来两人非常默契,小雨更是替她事事都考虑周全,这样的搭档不用见面已是生死之交。 三天!唐爷三天能为她讨回那批扇坠吗? 唐爷出手,又何须三天,一天足矣。 第二日,早上从金光门吃羊肉包子的安谨言就遇到了无名大院的八字胡老板。 “老板,一碗羊汤,一笼羊肉包子!”说完,他一脸笑意地坐到安谨言对面。 安谨言有些惊讶,仍旧扬起一个笑容,跟他打招呼:“巴老板,好巧呀。” “不巧,我专门来找你的。”巴老板掏出一方手帕,一边擦桌子一边回答她。 在安谨言不解的视线下,巴老板徐徐开口:“安胖子,我虽然不知道你找了什么更厉害的靠山,让那位贵人把那批扇坠还了回来,不过还是要给你道声恭喜了!” “你是说我找你定的那一批扇坠?今天就还回来了?”安谨言嘴里的包子都忘记咽下去,口齿不清地开口问。 “是,今天一大早,那位贵人就让人送回到无名大院了,还让我务必要及时交货给你,千万不能耽误了你的买卖,更是补贴了百两银子。” 巴老板说完,把一张银票放在了安谨言面前,安谨言目瞪口呆。 唐爷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让一直与唐府不对付的韦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仅还回了扇坠还附带着赔偿?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这样的结果,她又明明什么损失都没有,能妖在哪里呢? 巴老板以为安谨言会高兴地手舞足蹈,看到她一脸疑惑的神情,当即眉头皱了皱。 “货我看过,的确是原来的扇坠,没有差池。” 安谨言听到巴老板的解释,连忙敛起疑惑,一脸笑意地说道:“有巴老板这句话,扇坠肯定是万无一失的,还希望以后继续合作顺利,共同发财。” 巴老板看安谨言很是上道,笑说:“发财!发财!这次我实属无奈,安胖子,以后,咱们” 安谨言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当即表态:“巴老板放心,只要你的货保证成色,我会一如既往地找你合作。” 巴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必须的,必须的,这你放心,无名大院出来的都是精品。” 手握宝贝,被贵人们盯上,也是麻烦,本来以为安胖子也就是一无权无势的小摊贩,得罪不起韦家,只能让安胖子吃个哑巴亏,没想到这小胖子也不简单,竟然在一天之内让韦家把扇坠乖乖交了回来,长安城里,天子脚下,果然卧虎藏龙。 “那就合作愉快!” 安谨言依旧一张笑脸,端起羊汤跟巴老板碰了一下,仰头干了。 吃饱喝足的安谨言,心情愉快地迈进了唐府大门。 “安胖子!安胖子!”刚进大门就看到庄莲儿嘴里塞着一个包子,再向她招手。 安谨言对她咧出一个笑,端着肚子,朝她走过去。 不料影壁墙后面,突然走出一个身穿绯色襦裙的小娘子,后面还跟着四个举着托盘的小丫鬟。 安谨言抱着肚子一个燕子翻飞躲开,没有撞到小娘子身上,哪知小娘子惊吓着一个后退,眼看就要撞到后面小丫头的托盘上。 安谨言伸出胳膊,揽过小娘子的细腰,小娘子双手压在心口,小丫鬟也如释重负。安谨言看小娘子没什么问题,转身就要离开。 “你!” 是在叫她?难不成这小娘子要谢谢她?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安谨言一脸笑意地转过头。 没想到小娘子双手掐腰,趾高气扬地板着脸:“你没长眼呀!” 淡眉、凤眼、薄唇、巴掌脸、一股弱柳扶风的样貌,偏偏此时神情倨傲。 安谨言突然感觉她见过这个人。 第112章 打架 她到南曲给雨字号的客人送三勒浆时,第一个推开的是微雨厅的门,当时一股甜腻扑鼻而来,屋内男女正在撕扯,她关门之前看到的那张腮粉目迷的脸,跟这个小娘子长得很像。 安谨言把刚要脱口而出的不足挂齿收了回来,脸上正色道:“我自然是长眼睛了。”说完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小娘子显然不想听她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满身的膻骚味,也敢碰本娘子!” 安谨言刚喝完羊汤,身上自然带着一股羊膻味,不过救急就不用这么讲究?她真的第一次见如此讲究地不分事宜的人,瞬间不想理会她,转身要离开。 谁知那小娘子高声喊:“你耳朵也不好使吗?本娘子让你走了吗?” 安谨言停住脚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胖子,是谁?” 身边一个小丫鬟走上前:“悠娘子,是个生面孔,大概是唐府戏班里临时找的杂务。” 在唐府,她还是有些顾虑,听丫鬟说不是唐府的人,仰着下巴说道:“把他给我绑起来,把手剁了!” “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也敢这么猖狂!”突然一个人挡住了丫鬟上前的步子。 庄莲儿拦住丫鬟后,转头看了一眼绯色襦裙的小娘子。 真是晦气,是乐悠悠!怎么就这么巧碰上了? 庄莲儿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妆,往安谨言脸色胡乱擦了一把,低声说了句:“别暴露了你自己!”真是越不想让乐家人注意到安谨言,越防不住。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庄莲儿看了看手指上残留的粉,又胡乱地擦了下唇上鲜艳的口脂,幸亏早早上了妆,现在任凭这个乐悠悠再胡搅蛮缠事后也认不出她。 庄莲儿确定好自己的妆面已经花了后,看着眼前身姿柔软神情骄纵的乐悠悠,眼神里不自觉泛起一股厌恶之色。 乐家孙辈只有两个孙女,一个是乐荣荣一个就是眼前的乐悠悠,两个小娘子都生得纤弱柔媚,行事作风也出名的一致。 乐荣荣行事果断刚毅,乐悠悠为人骄悍跋扈,唯一不同的是乐荣荣掌管着乐家,多年的磨炼语气柔润,绵里藏针,乐悠悠却是年轻气盛,骄横外露。 “你让我说我就告诉你,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庄莲儿虽然已经小有名头,但是除夕在即,还没有名声大噪,她可不能在乐悠悠这个阴沟里翻了即将一帆风顺的大船! “你!哼!怕不是这个胖子养的姘头,既然你送上门来,”乐悠悠轻蔑地看了她俩一眼,“本娘子就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把胖子的那只犯贱的手砍掉,把她的脸刮花!”biqμgètν “胖子,你怎么冒犯她了?” 安胖子摇头,“我看她要摔倒,扶了一下。” 庄莲儿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个乐悠悠还真是如传言一般蛮不讲理,“你这是恩将仇报,怎么不把你摔死!” “哼!本娘子即便摔倒,也不要这样一个浑身膻腥的人占便宜!” “就应该摔掉你俩大门牙!” 庄莲儿气得小脸通红,身后的丫鬟,早就把托盘放到一边,争着在庄莲儿眼前表现,抬手就推了庄莲儿一把:“我家娘子面前,怎么能容你个贱蹄子无理!” 说完,只见庄莲儿,不紧不慢地把头上的钗环拆下来,用帕子抱起来,放在身后,把戏服的袖子折到手肘,开口:“这是你先动的手,我可是出于自保。” 说完,一个推搡就把丫鬟推倒在了地上,跨坐上去,一把薅住她的头发,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的嘴上:“让你说话不干不净!说谁是贱蹄子?说谁是贱蹄子!” “爷!” 唐钊正在看着手里的菜单出神,被突然推门而入的唐影惊得一个激灵。 “张英俊!”唐钊深吸一口气,压下怦怦急跳的心。 唐影喘匀了气,也顾不上害怕爷又喊他的原名了,急急地开口:“爷!戏台那边打起来了!” 唐钊提起笔,修改了一道菜,淡淡说:“死人了?” 唐影急切地解释了一句:“是安谨言” 唐钊猛地站了起来。 “爷!爷!你能站起来了?”唐影看着自家爷从轮椅上利索地站起来,一脸激动,满脸的络腮胡都要飞扬起来。 刚说完,只见自家爷双腿一软,重重地坐回了轮椅上:“走,去看看。” “哎!”唐影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与喜悦中缓过神,咧着嘴赶忙去推自家爷。 “跟谁打的?” “乐悠悠!” 乐悠悠长得一副柔软样子,从小到大一贯胡搅蛮缠的性子。 他们赶到时,就看见妆面花成一团的庄莲儿跨坐在一个小丫鬟的身上,一边呼大嘴巴子一边质问:“说谁是贱蹄子!” 突然轱辘擦过青石板的声音传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庄莲儿骑在小丫鬟身上,转头看过去:“唐爷!” 上次在唐府打架的旦角,被唐爷赶出府去,才让庄莲儿捡了漏得了一个武旦的角。 抬手准备落下巴掌的庄莲儿,心虚地站起来,抬手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整理了下皱巴巴的戏服,抿了抿嘴,气若游丝地解释:“唐唐爷我只是只是自保!” 唐钊懒懒地说了句:“好好说话!” 所有的人都悄悄地看向唐钊,只见唐钊一身金边澜袍懒懒地靠在轮椅上,桃花眼尾因北风吹过显出一抹粉红,膝盖上盖着一件毫无杂色的白狐裘。 一只手骨节分明,支着下巴,望着这边,冬日的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如同下凡的仙人,圣洁无暇。 只见他眼波流转在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定在一处,眸光似是掺了暖阳,绚丽多彩。 庄莲儿心虚地低着头,平复着心里的惊慌失措,偷偷看了看唐钊的脸色,唐爷好似没有生气地盯着自己,瞬间觉得底气足了,腰杆硬了,成为名角的梦想又敢想了。 唐钊理了理白色的狐裘,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说,这是怎么了?” 乐悠悠自打唐钊到了这里,便收起了一身的飞扬跋扈,柔柔弱弱,眼眶里蓄起了泪水,我见犹怜。 庄莲儿此时站得挺拔,愤愤不平抬手指着乐悠悠,竹筒倒豆子般开始了:“她刚才要摔倒了,胖子好心扶了她一下,她非要说胖子占她便宜,要把胖子的手剁了,把我的脸刮花。” 她越说越委屈,顶着一个花脸,一身凌乱的戏服,抬起手抹了一把还没流出来的泪,“还言语不干不净地侮辱我跟胖子有首尾” “嗯?”唐钊听到这,眼神凌厉地看向乐悠悠,“是你说的?” 第113章 不会让你受欺负 庄莲儿还没把她们先动手这个关键案情说出来,就被唐爷打断了。听着唐爷的语气,立马闭嘴,接下来就看唐爷怎么处理了。 乐悠悠不敢看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唐爷,情窦初开时,她也如万千少女一样,对这个消瘦却明艳的少年生出千般旖旎,那时的唐钊只有十五岁。 可当乐家那个狗都不如的孩子,死在了去捉鱼的河里,当时的唐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硬是把乐家的一众奴仆连同祠堂里的牌位全都扔到了鱼池中,拔剑立在水中,桃花眼里一片猩红,没有一个乐家人敢拦下他。 最终以唐钊晕厥在鱼池中,差点溺亡而结束。自此以后,唐钊对每一个乐家人藏怒宿怨,不共在天。也是在那天,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拔剑而立怒目而视的样子成了她的噩梦,对他除了怕不再有一点别的心思。 她低着头,不敢与唐钊对视,细若蚊声:“他,搂我腰。” “她们俩在唐府也不是一两天,”唐钊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转着轮椅往前走了一些,淡淡道:“也算是唐府的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府里受伤。” “我只是扶了一下!”安谨言神情愤怒,帮人还帮出不是来了,这个小娘子着实可恶,“我才没有搂她。” 唐钊停在她面前,漂亮的眼眸中荡起柔情:“放心,我不会让你受欺负。” 他说得恳切,安谨言现在对他的话莫名相信,笑容瞬间绽放在她脸上,对上唐钊的目光,傻呵呵的点了点头。 唐钊被她的态度,取悦到了,转向乐悠悠:“你想怎么办?” 乐悠悠哪里再敢无理取闹,自是不敢再提砍手的话,柔柔弱弱地说:“不用了,没事了。” “不用?” 竟然敢说安谨言与别人有首尾?就这样想了事?不可能! “呵”唐钊不疾不徐地摸着白色的狐裘毛,语气却变得冰冷:“挑事的是你,了事的还是你,把这里当是你们乐家?当我不喘气了吗?” 乐悠悠被唐钊的这几句话吓得连连后退。 她对视上他的眼睛,仿佛回到当年咋了乐家祠堂的那个瞬间,眸光里全是厌恶、仇恨,如一把利剑,射向她。 乐悠悠年少时一段时间每每被惊醒的噩梦,就是这个眼神。她强行站直身子,如此寒冷的腊月后背竟然有了一层冷汗,结结巴巴开口:“唐唐爷想怎样?” “想了事?” “嗯。” “既然想了事,你可是说过”唐钊修长的手轻托香腮,很是为难,该怎么处理乐悠悠,“要砍了她的手?” 乐悠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而唐钊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垂怜。 唐钊很满意现在乐悠悠羞恼的样子,眼波瞥过安谨言,像是被春天融化的雪山,“那就留下你的手!” “唐钊!”乐悠悠一脸不可思议,为了一个杂务,竟然要留下她的手? “本王的名字,你也配叫!”唐钊很少称本王,即使脾气古怪起来,也只是阴阳怪气几句,从来不拿身份压人,这是安谨言第一次听到唐钊如此嗯,如此以势压人。 庄莲儿在一旁更是一脸惊艳地盯着唐钊,心想,平时病弱得不能自理,没想到护起短来还挺霸气,果然这赢了天山圣战的异姓王爷,一旦放开,气场真是不一般! 乐悠悠被这声打击的瞬间汗如雨下,唐钊一直不自称王爷,但是这是事实,她刚才怎么就情急喊了他的名字。 乐家与唐家虽说也算是姻亲,但那也是与老宅那边的亲戚,想与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攀亲戚,那要看唐钊愿不愿意了。 话已出口,乐悠悠浑身无力,软软地跪下来,后面的四个丫鬟也立马跪下,豆大的泪珠就这样从她凤眼里滑落出来:“我错了,王爷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 “错了?错哪里了?” “我不该恩将仇报,颠倒是非。” “既然知道错在哪里,”唐钊坐正身子,伸手把安谨言拉到身边,“那就对你的恩人,先磕头赔个不是,再好好感谢一番。” 乐悠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膝盖还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她只能咬碎后槽牙往肚子里吞,额头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像此时她的心,深吸一口气:“是我不对,恩人,乐悠悠给您赔不是了。” 安谨言有些手足无措,她看到庄莲儿在旁边乐得咧着嘴,看到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到唐钊勾着唇角,柔柔地看着她,心里突然满满的,暖暖的,像是被小玉保护着时一样的感觉。 “都太闲了吗?” 刚霸气外露了一番,一句话,周围的人都立马散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乐悠悠,不再为难她,急急喘了几下,病恹恹地说了一句:“等着留你吃饭?” 乐悠悠一愣,长舒一口气,赶忙扶着身边的丫鬟站起啦,一瘸一拐地走了。 “你,”唐钊看了一眼安谨言,面色和悦,“跟我来。” 安谨言乐呵呵地跟着唐钊走了。biqμgètν 庄莲儿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一直默默待在一边的吴司乐,顺着庄莲儿的视线看过去:“他俩能有啥问题?虽说唐爷有断袖之癖,眼光不至于” “你呲的什么屁,我们家安胖子哪里不好了,”庄莲儿立马怼了回去。 虽说她一直劝说安谨言不能中了美人计被唐钊利用了,但是绝对不能说安胖子配不上唐钊,转头看到吴司乐那张放大的脸,立马一脸尬笑,柔声问:“吴司乐,怎么是你呀?” 吴司乐被庄莲儿脸上花里胡哨的妆吓了一跳:“不是我!我不认识你,你看你这一脸什么妆,啧!啧!啧!简直丢我们唐府的脸呀!”说着,一脸无奈地摇着头走了。 庄莲儿抬手摸了一把脸,一手的妆,把自己逗笑了,赶忙去洗脸。 而同样顶着花妆的安谨言,被唐钊带到了房内。 第114章 撩不动 唐钊拿出一方手帕,沾了水,递给她:“先擦擦脸,有没有受伤?” 安谨言接过干净洁白的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擦着,听到唐钊又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闻名长安城的皇城飞燕,要是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伤到了,可真是没脸在道上混了。 心里又暗道一遍唐钊真的是人美心善,关键是对她特别好,想到这里,安谨言笑眯眯地对唐钊说:“唐爷,你真是个大好人。” 唐钊听到安谨言的话脸上压不住的笑容,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不是力气很大吗?以后遇到有人为难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来找我,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想到刚才他赶到时,看到顶着一个花脸站在那里的安谨言,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她受伤,受委屈。 安谨言脸上被庄莲儿抹上的妆已经擦干净了,几缕湿哒哒的青丝粘在脸上,她扬起洋溢的笑:“不能打!” “为什么?”唐钊问完,自顾自转着轮椅从那一片漂亮的罐子墙上取下一个琉璃罐子,递给安谨言。 安谨言的眼睛跟着他一起移到了那片墙上,好漂亮,每次见到这面墙,她都有把这些罐子偷回家的冲动。 “把人打伤了要赔银子的。”她接过唐钊递过来的琉璃罐子,仔细地摩挲着,语气中充满无奈,她不想在遍地是权贵的长安城给师父惹麻烦,可明面上不能出手,背地里就看她心情了。 “不要怕!以后我给你撑腰,用不着赔银子。”唐钊抬头温柔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要拨开她脸上的湿发。 安谨言下意识一个抬手,唐钊的手被打开,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迅速地积聚起了雾气。 “那个唐爷我不是故意的。”安谨言结结巴巴地解释。 唐钊左手握着被打得通红的右手,把手背放到安谨言眼前,委屈地说:“你对我怎么这么狠心!打到我了!”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疼吗?”安谨言看着白玉般的手背上已经红了一片,隐隐有肿胀起来的趋势。 唐钊病恹恹地活了十余年,什么样的疼痛没有受过,咳嗽时撕裂般的肺疼,针灸时细细麻麻的疼,长期坐在轮椅上肿胀的腰疼,身边的人从来只是要他活着,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他疼吗。 眼里的雾气凝成珠子在眼眶里晃呀晃。 “疼!”他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安谨言,“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 “好。”安谨言把漂亮的琉璃罐子放在桌上,抓过唐钊的手。 “嘶~” “我不是故意的,我又弄疼你了。”安谨言迅速放开。 唐钊神情有些失落,接着抬头说:“更疼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给你开一副止疼的方子,保准药到病除。” “”唐钊有片刻的无语,不开窍的小娘子,真的是撩不动,轻叹一口气,又把手举到安谨言面前:“你帮我吹吹就不疼了。” 安谨言脸上的湿发已经渐渐干了,调皮地翘着,她的双手不敢再碰到唐钊的手,眼里还有自责和着急,睫毛一颤一颤地,问:“怎么吹?” “把你的手拿过来,我教你。”他抬头看着她的脸,循循善诱地引她过来,因为情绪激动,低喘起来。 安谨言凑近了些,把手抬起来。 以前唐钊因为靠近他手骨折过,下巴脱臼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谨言默认了与他近距离的接触,这次只是红肿。 唐钊从她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看着她伸向他唇边的骨节分明的小手,他的双唇靠了上去。 她的双手一直是温凉的,猛然感觉到受伤印上湿湿热热软软的双唇,一股热流在胸膛里发酵横冲直撞,心间偷偷溜出一缕异样的感觉,带着怦怦的心跳直直冲到额头。 她猛地抽回手掌,嘴巴一张一合像是离水的鱼,那只手被举在半空中,她歪着头盯着手,一直看,一直看。 唐钊小巧的舌头舔了一下双唇,桃花眼里落英缤纷,随着眼波悠悠荡荡的摇摆,眼尾满是春意。biqμgètν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歪头疑惑的样子,强压住小腹升腾起来的火焰,探着身子向她靠近些,双手托腮,强压下笑意的唇角有两个笑涡,声音轻柔地说:“我还没有开始教你。” 安谨言柳眉微挑,凤眼睁大,小巧的嘴巴也张开,手还举在半空,像是一个木偶,愣愣地看向唐钊。 唐钊闷笑一声,眉眼一弯,慢慢试探着把她的手从半空中拽下来,摩挲着她的手指:“怎么呆呆的?” 她的神情还是愣愣的,一双小手任由他攥在手中,可是唐钊感觉得到她的手指在他的手中,轻轻的颤动着。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心里沸腾的血脉终于顺着那丝异样,全部涌到了脸上。 “哎!”唐影的一阵哀嚎在门外响起。 接着门被大力撞开,接着又是熟悉的声音:“哎呀呀,爷进钊爷的房间还是第一次被拦,让爷看看,里面在干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画面,不用猜,又是唐爷的“真爱”霍玉。 安谨言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惊醒。她迅速抽出被唐钊双手包裹着的手,力气之大,让坐在轮椅上的唐钊往后退了三步之远。 轮椅碰到身后的架子,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罐子随着这次撞击左右摇摆着。 安谨言上前扶着架子一个用力,所有的罐子安静下来,安谨言长舒一口气,抱着肥嘟嘟的肚子,转身溜了。 唐钊一脸震惊加无语,安谨言竟然扶了架子没扶他。 “哎呀呀,青天白日的,钊爷又对小白兔做了什么?看小白兔落荒而逃的样子,啧!啧!啧!世风日下呀!”霍玉说着,伸手拿起桌上的琉璃罐子。! 唐钊转着轮椅飞快向前,一把夺过去,抱在怀里,开始低喘起来。 终于平复下来,唐钊看都没看一眼一脸震惊的霍玉,抬头叫了一声:“唐影。” 站在门口的唐影,满脸的遗憾,自家爷的好事被霍爷无情地打断了,心虚地看了眼自家爷:“爷。” 第115章 昏倒的小娘子 唐钊对唐影招手,唐影走近。 “把这罐糖渍酸角,给安谨言拿过去。” “是。” 霍玉一脸震惊,起身向前:“哎呀呀,这就是苗人带来的酸角?让我看一眼呗。” 唐钊春意未消的凤眼白了他一眼,霍玉紧紧闭上嘴巴,又坐回了凳子。 霍玉好想看一眼酸角是什么样子,尝尝糖渍酸角的味道,可是看着唐钊的白眼,哎,这该死的压制感。 罢了,罢了,谁让他自小就宠着唐钊,自己宠出来的暴脾气,自己受着。 霍玉很快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抖着双腿,捋着眉毛,一脸坏笑地问:“钊爷,刚才你们在干什么呢?看这小白兔落荒而逃的样子,没干好事?” 唐钊耳尖泛红,不自然地咳了咳,身体靠在椅背上,拒绝回答。 刚刚,实属情难自控。 “你又来干什么?” “三叔让爷来问问你,什么时候见见苗医。”事关唐钊的身体,霍玉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本正经地传话。 “是时候见一见了。”唐钊懒懒的开口,嘴角却勾起一个笑,他还要护着这个让他心动的小胖子,他还想与她白头到老,他要长命百岁,为这个对谁都一脸笑意却小心翼翼生活的小娘子。 这个让唐钊努力活下去的小娘子,此时却已经跑到了戏台旁。 “安胖子,回来了?”庄莲儿在安谨言刚过来时就看到了,走完戏连忙跑到安谨言身边。 “嗯。” “我告诉你,那会那个蛮不讲理的小娘子就是乐悠悠,”庄莲儿一脸鄙夷,絮絮叨叨说道:“我说得没错,她不仅无理取闹,颠倒是非,还心思恶毒。你说哪个好人能对帮了她的恩人又是辱骂又是剁手?” “嗯。” 庄莲儿意识到安谨言这反应不对劲啊:“你怎么了?唐爷难为你了?” 安谨言摇头:“没有。” 庄莲儿一脸怀疑地盯着:“你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从心里跑出了一股热气一个劲往脸上窜,感觉脸上正在冒火。 “安胖子,我跟你说,要是唐爷难为了你,你一定告诉我,咱们不要唐府这个金大腿了,士可杀不可辱!” 安谨言用手对着脸使劲扇着风,脸上挤出一个笑:“我知道,唐爷没有难为我。”他就是亲了一下她的手,让她很疑惑,他的真爱不是霍爷吗?现在这个动作,又代表着什么? 庄莲儿很是欣慰:“这样子看来,唐爷还是个不错的人。”接着又开始叮嘱安谨言:“乐悠悠你也见了,不是好人,欢武的事你也知道,乐荣荣也不是省油的灯,乐家没有好东西,你一定记住离乐家人越远越好。” 安谨言还在冥思苦想刚才唐钊亲手,意味着什么,表情一脸复杂。 庄莲儿许久没有等来安谨言的回应,定睛一看,见她一脸通红,神情复杂,抬手放到安谨言额头:“你发烧了。” 庄莲儿又把额头碰触到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不得了了,都开始发烫了。 “安谨言,咱们得去看大夫,你烧得太厉害了。”庄莲儿一手拉着安谨言往吴司乐那边走去。 “吴司乐,我带安谨言q8医馆,她有些发烧。”庄莲儿说完,不等吴司乐回应,就急匆匆拉着安谨言离开了。 吴司乐看着满脸通红的安谨言,这可是最得唐爷青眼的那个杂务,本想告诉庄莲儿府里有很多大夫,可庄莲儿拉着安谨言跑得太快了,转眼就消失在影壁墙后。 “庄莲儿,我没事。”安谨言不能去医馆,现在不是让庄莲儿知道她有身孕的好时机。 “你都发热到烫手了,我必须找个大夫给你看一下病。” 安谨言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她一个用力,庄莲儿终于停了下来。 “你忘了?我就会医术呀,上次你咳嗽还是我给你开的方子。” 庄莲儿一拍脑门,恍然一笑:“瞧我这个脑子,一着急居然忘了你自己就是大夫。”说完眉头又一皱,“不是说医者不自医吗?” “我可不是普通的大夫,我的医术特别厉害,你相信我,我真的没事。”安谨言摸了摸庄莲儿自己拍红的额头,笑着打趣:“对自己都下这么重的手,都红了。” 庄莲儿后知后觉的感觉到额头上的疼,揉着额头害羞地四处乱瞟。 “哎,那不是三三垆的老板娘吗?她怀里抱着的是谁?”庄莲儿指着不远处对安谨言说,安谨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三三垆的老板娘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坐在地上,小娘子面色灰青,眼睛紧闭着,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老板娘,这是怎么了?”安谨言顾不上她发热的脸,一把抓着庄莲儿的手,连拖带拽地到了老板娘身边。 “谨言,快看看这个小娘子,她本来找我问路,话刚开了个头,突然就晕过去了。”老板娘长相出众,现在一副蹙眉焦急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一些路人已经驻足围了过来。 安谨言的手指已经切到小娘子的腕间,只感觉指下之脉极软而沉细,举之无有,沉取乃得,重按欲绝,开口说道:“气血亏虚,阴阳俱衰,”她扒拉开小娘子的眼皮看了下,又问老板娘:“她开口时,可是本地人?” 老板娘立刻摇头,“她的官话会的很少,我一直听不懂,不是本地人,看这穿衣打扮多半是苗族人。” 安谨言打量着小娘子,她身上虽穿着襦裙,但是首饰多为苗银,点头道:“那就对了,多半是水土不服,不过” “不过什么?”庄莲儿看着安谨言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诊脉也得心应手,便不着急拉她去找医馆,看到安谨言说话犹豫,着急地问。 “等她醒了再说。”安谨言现在只是诊脉,一些详细的情况还需要等病人醒来,详细问诊。 “先扶她到三三垆,她也没有同行人,想来是走散了,到我那安顿下来。”老板娘看着怀里脸色苍白消瘦的小娘子,十分心疼,让安谨言和庄莲儿搭把手,带回了三三垆。 第116章 苗女阿卿唠 “去三三垆可以吗?我们不知她底细,你又自己一人。”安谨言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老板娘微笑:“刚才这小娘子举止有度,再说她如今这般虚弱,不碍事。” 庄莲儿现在担心的安谨言,嘟囔一句:“你自己发着烧,倒是先担心起别人。” 老板娘吃惊地看向安谨言,安谨言苦笑:“没事,我医术这么厉害,不用担心的。倒是这个小娘子” 老板娘笑道:“我们自然不怀疑你的医术,不过你也别太大意了。其实这个小娘子长得像我一位故人,也算是缘分,就当是积个善缘。” “很少听你提起你的故友。”安谨言极少听老板娘说起关于她的事情,也没有特别探究,今天听到老板娘主动提起,有些好奇。 “年轻时,我曾经去过大兴朝很多地方最后才选择留在长安城,都是前尘往事了,不提也罢。 今天远远望见这个小娘子,神情长相都与我那位故人十分相似,不自觉跟着她走了几条街。 她向我开口也实属机缘巧合,她问了好多人,奈何她口音比较重,大家都听不懂,只有我能听懂一些。 哎,不说了,幸亏遇到你们俩,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安谨言和庄莲儿眼中全是艳羡,能走一遍大兴朝的大好河山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老板娘放心,安胖子的医术很厉害的,肯定能药到病除,即便小娘子不是故人之后,给咱们讲讲她故乡的风土人情,也挺好。”庄莲儿满身的热血都要沸腾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遨游大兴。 “你们还年轻,有很多机会去游历。” 三人扶着小娘子很快到了三三垆,庄莲儿好奇地观察着她的银首饰,忍不住上手摸摸上面的竹子,摸摸上面的蝴蝶。 安谨言还好,开好方子,把药熬上,安静地坐在一边。 老板娘则忙碌着准备午食。 喂了小娘子喝下汤药,三人坐在床边吃饭。 阿卿唠醒来时,转头就看到了正在吃饭的两个娘子和一个小胖胖的小公子,咽了一口口水,肚子咕噜噜响起来。 三人转头,看到床上昏迷的小娘子已经醒了,身形清瘦,脸色苍白,一双桃花眼却特别清澈,一看就是一个纯真的小娘子。 “可怜的孩子,饿了?”老板娘立马起身,走到床前,轻轻地扶她坐起来,贴心的把枕头靠在她的身后。 “饿。”声音虚弱,音色却很清亮。 庄莲儿抓起一个点心,就往床边走。 “等等!” 安谨言说完这句话,其余三人六双眼睛都疑惑地看向她。 安谨言笑着说,“她刚醒来,身体又因为水土不适比较虚弱,不适合吃点心,刚才熬完药,我煮了粥,让她先喝点粥,暖暖胃。” “哎呀,多亏你提醒呢。”庄莲儿收回点心,看着眼巴巴的小娘子,不好意思地跟她解释:“你的胃太虚弱了,这个,不能吃,一会喝粥,这个,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吃。”庄莲儿生怕小娘子听不明白,边比画边解释。 阿卿唠眨巴了眨巴眼睛,唇角泛起一个微笑,虚弱地点头,表示她听懂了。 “哎呀,庄莲儿,你太厉害了。”安谨言学着庄莲儿的口气,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那是,我以后可是要成为长安名角的人。”庄莲儿俏皮地掐着腰,仰着头。 安谨言边学她的动作,边哈哈大笑地出去端粥。 阿卿唠被她们俩的搞怪样子逗笑了,桃花眼里泛起暖意,暖的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身心舒畅。 老板娘笑着摇头道:“你们两个,真是一对活宝,别吓着人家小娘子。” “不怕,她们很好。”阿卿唠看着老板娘,认真地说,“你也是好人。” 老板娘和庄莲儿一脸惊讶:“你不仅能听懂大兴的官话,说得也不错呀。你是大兴人吗?” 看着两人一脸惊讶的样子,阿卿唠羞涩地笑了笑:“我从苗疆来,会一点大兴的官话。” 安谨言端着粥进来时,正好听到她这句话,心里无比震撼,都说苗疆不与外人交流,没想到如今不仅到了长安城,这大兴官话可不是一天两天临时抱佛脚就能学会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阿卿唠绝对与大兴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阿卿唠的身上传来。 老板娘面色一白,拉着庄莲儿离开床边,急急地问:“你养了蛊?” 庄莲儿与安谨言的脸色也变了,看着床上一身孱弱,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小娘子,内心很犹豫。 阿卿唠面色不变,把银饰摘下来,反过来平放到膝盖的被子上。 “不要怕,这是我的宠物,它们见我醒来,很高兴。”阿卿唠好像知道安谨言他们在担心什么,满眸真诚:“它们不会伤害你们,相反刚才就是它们告诉我,你们都是好人。” 安谨言饶有兴趣地垫着脚企图看清楚阿卿唠口中的宠物在哪里,庄莲儿则躲在老板娘怀里瑟瑟发抖,结结巴巴问道:“你说的宠物,不会像话本子里面讲的那样是虫子?” “你别害怕,它们很通人性,知道你们救了我。”阿卿唠见三人还是不相信的样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蓄起了雾气,还有一丝委屈,接着又说:“我的宠物在苗疆是出了名的听话,看!它们现在知道吓到你们了,都不动了。” 她说着把银饰举起来,又瘦又小的小娘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老板娘看了很心疼,壮着胆子靠近些,果然看到银饰背面密密麻麻的小虫子,翘着头一动不动。 “还还真是真是不动了。”老板娘看着成千上万的小虫子齐齐翘着头,还是有些震撼的结巴了。 安谨言看着一向淡定的老板娘颤抖的手,开口说道:“我们相信你,你还是先把它们收起来。” 阿卿唠把银饰乖乖带到脖子上,舔了舔嘴唇,一脸期待地问安谨言:“那我现在可以喝粥了吗?” 第117章 救他 安谨言忙道:“当然。”把粥盛到碗里,走到床前,“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有力气自己吃吗?需要我喂你吗?” “我叫阿卿唠,可以自己吃。”阿卿唠看着安谨言,眼里如同盛开出千朵万朵的桃花,“我和我的宠物都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安谨言听到她的话,撩起袖子闻了闻,没有闻到特别的味道呀。 “对,很淡,淡得像沾染上去的一样。”阿卿唠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皱着眉头像是回答安谨言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 说完开始大口喝粥,三人看着阿卿唠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坐会桌前开始大快朵颐。 守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的唐钊,脸色越来越可怕。 “唐影!” 没有人回答,唐钊转着轮椅走出门,正好看到从连廊经过的吴司乐。 “爷,吃了吗?” 唐钊懒懒开口:“安谨言呢?” 吴司乐有些好奇,怎么一到饭点,唐爷就开始找安谨言呢?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她发烧了,庄莲儿带他去医馆了。” 唐钊一听,眼神凌厉地看向吴司乐,“什么时候的事?很严重吗?府里不是有大夫吗?” 吴司乐被唐钊的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发懵,赶忙回答:“有一会了,我刚才碰到唐影,告诉他了,他没跟爷说?” 唐钊眼里有火苗蹿动:“唐影人呢?” 吴司乐被唐钊的神情骇住,心里默默为唐影点了一炷香,斟酌了一下回道:“唐影在厨房吃饭呢,正好碰到霍玉,两人不知道聊的什么,看起来挺高兴的。” 吴司乐刚说完,就看到唐影和霍玉满面春风地从连廊走向这边。 “爷,他们来了。”吴司乐说完,就悄悄溜了,心里忍不住暗道,唐影自求多福,看自家爷的眼神,是真的动怒了。 “钊爷~” “滚!” “钊爷,不要这样对爷嘛,听唐影说你昨天站起来了一下,真是可喜可贺,晚上庆祝一下。”霍玉眉眼间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唐钊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再说。” “什么再说啊?再说什么啊?这必须要庆祝一下,本来大家都在担心” 还没等霍玉说完,唐钊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唐影:“准备马车。”说完转着轮椅往府外去了。 “哎,爷还没说完呢,钊爷要去哪呀,你吃了午食了没?得穿上狐裘!哎呀呀~这火急火燎的。”钊爷看着唐钊的背影,捋着眉毛,接着说:“你说你家爷,怎么突然从一个冰山美人变成这样一副火爆德行了?” 转头看向唐影时,身后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霍玉抓了抓头发,叹气。 真是不拿他当外人,说扔这里就扔这里了。 唐影已经驾车载着自家爷出门了。 唐钊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脸上比湖里结的冰都要冷,后背挺着,时不时撩起帘子看看到哪里了。 唐影有些心虚,自家爷安排给安谨言的糖渍酸角还没有送出去,安谨言发烧的事情也没及时跟自家爷禀告,都是因为跟霍爷说起自家爷为爱一站,高兴得太忘我了。biqμgètν 唐影这么轴的一个人,此时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想一个能灭掉自家爷怒火的办法。 “爷,安谨言的医术不错,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唐钊撩着帘子往外看,没有回应。 唐影尴尬地咳了一声,再说什么呢? “安谨言住在全盛斋附近,咱们很快就到了。” 自家爷放下帘子,端坐在马车里,还是一声不吭。 “安谨言也是不容易,干了那么多份活计,租了一个院子,还时常照顾济世堂的孤寡老小,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快到了吗?” 果然能让自家爷为爱一站的安谨言,现在多提提她,自家爷连生气都放下了。 唐钊满脸的胡子都因为拍对了马屁,愉快地飞扬起来:“爷,很快就到了。” 唐钊只感觉平时几炷香的时间,现在这一刻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一想到安谨言发烧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心里一激动,低低的喘息起来。 突然旁边小巷子一辆马车,突然加速窜出来,直直的撞过来。 从三三垆出来走在坊间的安谨言从嘈杂万千声音里,听到了唐钊的低喘,还有一辆马车车轮失控的声音,唐影大喊让开的声音。 “唐钊!” 安谨言匆匆从旁边的小摊上扯过一块黑色方巾包住头发,又扯过一块方巾围住了口鼻,这剩下一双凤眼露在外面。 扔下一锭银子,飞过坊间的墙头,漂移到那辆失控马车旁边,一个用力,硬生生拉住了即将撞到唐钊的两匹马连同车厢。 唐钊听到唐影额叫声,猛地掀开帘子,没怎么有行人的道路上,两匹马被硬生生地拖住,后面的马车也戛然而止。 马车上没有驾车人,等安谨言安抚好两匹马,掀开车帘一看,车厢后门已经被打开,想来人是在车厢里驾车,没有成功,便立马从后门逃走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大名,唐府必感激涕零。”唐影眼见冲过来的危险解决了,先确认了一下自家爷没有危险,边说着边走向安谨言。 安谨言的后背猛然僵硬,她虽然掩住了口鼻,但是现在的她不适合让熟悉的人搭上话,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谨言飞速地看了眼周围没有什么行人,一个挺身,飞跃到坊间墙头上,飞檐走壁消失不见。 唐影胡子下的嘴巴瞬间张大,还俊的功夫,五丈的墙一个点地就上去了,上去就上去,在墙头上今晚如履平地。 他挠挠脑袋,,转身就看到自家爷掀开了车帘,扶着车厢的手指攥成一个拳头,盯着救命人人远去的方向。t “这个背影!”唐钊一脸疑惑,一闪而过的背影,怎么感觉有些圆滚滚的。 数九腊月,北风从巷子里呜咽着吹过来,唐影看着自家爷就保持一个姿势,鼻尖和眼尾都染上了朱红色。 “爷,那辆马车是想撞到咱们府的马车上。”唐钊看着已经人去车空的马车,恨恨地说。 第118章 乖 “唐影,驾车!”唐钊留下一句话,放下车帘。 唐影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又看了看已经回车厢的自家爷,不甘心地扬起了鞭子。 很快,唐影的声音从帘外传来:“爷,到了。” 帘子再次被打开,唐钊透过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朱红色大门前一个圆滚滚的背影,正准备开门。 “安谨言。” “安谨言。” 唐钊看着熟悉的背影,耳边的风呼啸而过,他端坐在车厢里,固执地等她回头看他。 安谨言开门的手停下,疾行而来的汗珠让她额前的发丝软哒哒地粘在脸上,她深呼吸了几下,转身回头,一双凤眼里迷茫地在人群里寻找,看到唐钊的那一刻,脸上展出一个笑靥,他没事。 “唐爷?你们怎么在这?” 她笑着,没有丝毫的慌张与狼狈。 唐钊看着她,膝上的十指慢慢蜷起,他的眼神犀利又明亮,穿过人群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安谨言一步一步走到马车前,仰着头看着马车上的唐钊,咧着嘴笑。 他伸出手,靠近她的头发,拨开沾在额头上的湿发,眯起眼睛:“急匆匆做什么了?一头的汗。” \"啊?\"她躲开他探究的视线,抬手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把本就湿哒哒的头发弄得更乱了。 “安谨言。”唐钊俯下身,靠近安谨言,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头发,自言自语般在她耳边呢喃道:“我不喜欢有人骗我。” 安谨言的脑袋在寒冬腊月的阳光下,升腾起一缕缕热气,而触到她脸的唐钊的手指,冰凉似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允许唐钊这样的碰触,她表情迷茫。 “我哪有骗爷?”安谨言眨巴眨巴眼睛,换上一副笑意。 “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头的汗?”唐钊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呼吸加重。 安谨言知道他现在在极力地压制住喘息和咳嗽,他的情绪很激动。 “我从三三垆来呀,天太冷了,我跑着回来的。”她依旧保持一副笑意盈盈的神态,耐心地解释。 唐钊的手一顿,起身端坐好,不再看她,眼里有些看不懂的失落。 安谨言心里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像是一个漂亮额琉璃罐子,即将不属于自己。 “唐爷。”安谨言抬头望着唐钊,吸溜了一下鼻子,“你冷吗?我好冷。” 安谨言学着唐钊每次可怜巴巴看着她的样子,声音软软的说。 果然,唐钊眸底的关切破土而出:“发烧还到处乱跑,不是说去医馆了吗,是不是还烧着?” 说着,便用手背贴到安谨言的额头,关心让他忘了体弱的他碰到一头汗水的额头,自然是感觉到灼热烫人。 安谨言故意笑得虚弱:“去医馆路上看到了一个昏倒的小娘子,就没顾上自己。” “赶紧回去,一会我让唐影给你请大夫。”唐钊把身上的狐裘披到安谨言身上,转着轮椅下车,又怕安谨言发热到晕倒,伸出胳膊一把揽过安谨言。 安谨言被唐钊突如其来的接触,惊了一下,下意识想抗拒。 “别动,我把狐裘给你了,我也冷。”他双手紧紧扣住安谨言,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嘴巴凑到她耳边说:“别多想,我只是送你去医馆。” 耳边的热气,让安谨言的脸更红了。 北风还在倔强地吹着,轮椅上的两人只感觉暖烘烘的。 唐钊无法再转动轮椅,抬头看向唐影:“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推轮椅。” 安谨言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我不去医馆。” 唐钊眉头皱起,他不想对她发火,但是一个小娘子竟然不爱惜身体,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看着她泛红的脸,又不自觉放轻语气:“乖,听话。” 安谨言感觉这句话像一只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轻轻挠着她的心底,很温柔,很撩人。 她感觉自己真的发烧了,能清楚意识到脑袋上热气冉冉升起,围绕到脸上,暖烘烘的,“我会医术,家里有很多药材,真的不用去医馆。” 安谨言在他怀里不断扭动,把唐钊的心搅得热血澎湃,喘了几声,舔了舔唇,努力把颤抖的声音平复下来:“好,我送你回家。” 只要不去医馆就可以,安谨言老实窝在他的怀里。 唐钊确认了安谨言宅子里比医馆还齐全的中药,才彻底打消了请大夫的想法。 安谨言抓完药,就被唐钊按到被子里,等着唐影煎药。 其实,安谨言一点也不冷,但是唐钊足足给她盖了五床被子。 唐钊把安谨言悄悄伸出被子外的脚丫重新塞回去,手却没有离开,紧紧握着。 安谨言震惊得不敢再有动作,她不知道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带唐钊回了家,还看了她的药室,那是连庄莲儿、陆梨儿和小玉都没参观过的地方,好像唐钊每次都轻而易举地打破她的一些规矩,比如正在攥着她脚丫的手,给她整理头发,抱着她回家。 唐钊感受着手心细腻的触感,盯着安谨言通红的小脸,缓缓开口:“上次我说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断袖。” 安谨言顶着红红的脸,在被窝里点头。 唐钊眼含柔情地看着安谨言,柔声说:“其实我发现我喜欢的人是” “我知道,是霍玉。你那天回答过了。” 唐钊眼底浓到化不开的柔情瞬间皲裂,一股热流从胸膛涌到喉间,“咳咳”果然是个还没开窍的小娘子,霍玉教他的那套征服小白兔的征程,太漫长了,他走不下去了,他现在就想明明白白告诉她。 他攥着她脚丫的手掌突然松开,双手放在安谨言两侧,猛地撑起身子,伏在她上面。 安谨言凤眼猛然睁大,看着突然靠近的俊脸,眸子里映出了她的倒影,脸上感受到了他沉重的呼吸。 “我说得不够明白吗?我现在不是断袖。” 安谨言感觉唐钊的皮肤好白嫩,睫毛弯弯地翘起,鼻子高挺,双唇近距离看起来更加粉嫩,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脑袋里一片混沌,咽了一口口水,呆呆地说:“恭喜,这么漂亮的脸可以传承下去了,恭喜唐爷后继有人。” 第119章 吻 唐钊听到这句话,差点双臂一软趴下去,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我一个人没法传承。” 安谨言双眸一颤,“对哦,霍爷不行。那你要找个小娘子才能完成传承。” 唐钊已经完全被安谨言的回答惹怒了,他吼了一句:“爷都跟你在床上了,你跟我说霍玉,跟我说别的小娘子?” 安谨言虽然沉迷到唐钊的色相中,但还记得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开口:“我也不能帮你传承,我跟霍爷一样。” 唐钊用力一拽,把安谨言身上的被子扔到一边,抬手撕开安谨言的袍领,漂亮的锁骨下面是白色的束胸带。 安谨言瞳孔放大,忘记了反抗。 唐钊目眩魂摇,手僵停在半空。 两人就这样定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咕咚。”唐钊喉结滚动。 安谨言一个用力把唐钊从身上掀翻下去,慌乱地颤抖着手把袍领扣好,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哼,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不能帮你传承。”看了一眼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钊,又有些慌乱地说:“你身子这么弱,还是”安谨言磕磕巴巴想说让他别打她的主意了,赶紧找别的小娘子去传承。 地上的唐钊嘴角扬起,他只是对她心动了,没想到她已经想到传承后代上面去了,按耐住性子,嗓音撩人心神,藏着笑意问道:“怎样?” “还是尽快找别的小娘子。”她的耳尖通红,眼神躲闪。 唐钊总算听懂了,安谨言是在说他身子弱,想要传承要尽快找人。他扶着床边,一个用力,又重新压到安谨言身上,眼尾含春,嘴角微勾,像是一个诱惑小白兔的大灰狼:“你以为,我是为了让你给我延续香火?你以为我身子弱,是饥不择食?” 安谨言看着一脸笑意的唐钊,打了一个激灵,他生气了。 唐钊看着附和点头的安谨言,突然敛起了笑意,一脸正色:“听好了,爷肾水枯竭,不需要延续香火,爷是喜欢你!” 一向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唐钊,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让他一脸深情,对着不开窍的安谨言循序渐进?对不起,他从小就是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从没做过的慢慢感化,太难为他了。 安谨言眨巴着眼睛,努力消化着唐钊话里的意思。 唐钊见过不少热情洋溢的小娘子,见过委身自荐的都知,见过热情奔放的大欢,见过欲拒还迎的小欢,唯独对这个一窍不通的小胖子动了情,失了心,抓不到,握不住。 他抬手,覆上她的眼睛,睫毛在他的手心里挠呀挠。 唐钊低下头,越靠越近,四瓣红唇紧紧贴在一起,手心里的睫毛不再煽动。 温软的触感,在安谨言的心尖引起了地崩山摇的倥侗,剧烈的心跳声铺天盖地地响彻她的大脑。 唐钊闭上眼睛圈起一池的春水,享受着此刻的甘甜,加深这个吻。 她被吻得全身麻木脑袋肿胀,忘记了抵抗。 突然唇上触感消失,耳边是毫无节奏的心跳声,湿热的气息笼罩着她的耳朵,他勾着唇,眉间尽是缱绻,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乖,深呼吸。” 安谨言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唐钊面色绯红,嘴角越来越上扬,压不住的笑意从胸腔泛滥而来,从喉间升起,烟花般绽放在整个房间,火树银花,朵朵绚烂。 安谨言呆呆的,好久才反应过来,她抬手要挣脱开唐钊的怀抱,可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整个人温柔娇软,粉面含春。 唐钊低头,噙着满足的笑望着她。 安谨言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嘴里只有一个字:“你!你!” “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吻你吗?” 安谨言跳动的心好像突然失去了感觉,脸色慢慢恢复如常,眼里尽是茫然。 唐钊握着安谨言的手,放在左边胸膛,眼底含笑:“感觉到了吗?” 安谨言不解。 “它是为你而跳动。我对你心动了。”他的眼里有她的影子,还有比满天星辰还耀眼的光,“这代表,我喜欢你。” 她感觉到手心里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时快时慢,铿锵有力。 她把另一只手放在右心房,刚才吻上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这里也是如此时快时慢的跳动,而现在已经归于平静。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虽然短暂,但是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唐钊说,这不规律的心跳,是心动,是喜欢。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这样的心动和喜欢原来不是只存在接吻的那一刻,那是不是代表他喜欢她多一点?是不是喜欢和心动就表示接受她的一切?是不是知道她被师兄妹抛弃的原因,这个人会一直在身边?是不是如果她有了孩子,这个人会视如己出? 安谨言手心还能感受到唐钊的心跳,很神奇,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想一起跳,但是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按住了。 他低下头,轻吻她的头发,温柔而坚定:“安谨言,不管你是小公子还是小娘子,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是谁无关,跟后代无关,只是因为你是你。” “你懂了吗?” 安谨言听到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脸又烧起来,头不自觉地往唐钊的怀里拱了拱。 其实她想问,如果见到她发白的眼睛,还会喜欢她吗?如果知道她皇城飞燕的身份,还会喜欢她吗?如果知道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还会喜欢她吗? 唐钊握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桃花眼里温暖如春,凑到她的面前,挺拔鼻子小心翼翼地摩擦着她小巧的鼻子,轻声的蛊惑道:“不说话,就表示你懂了,对不对?” 安谨言看着他翕动的红唇,像是画本子里专门吸人魂魄的狐狸。 唐钊看着她盯着他的唇,弯唇笑了笑,双眸里燃起一簇火焰,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软糯的双唇在她的唇上慢慢摩擦着,从浅尝辄止,慢慢加深力道,翘开了贝齿。 湿热的触感,让安谨言猛的凤眼圆睁,抬手推开唐钊。 第120章 送给你好不好 安谨言真的只是轻轻一推。 唐钊整个人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正全身心沉浸其中的唐钊,水汪汪的眼睛吃惊地看着床上的安谨言,越发的柔媚耀眼。 安谨言看着地上如琉璃般美丽的唐钊,很心虚,她怎么可以把这么娇媚的唐爷推下去? 她蹙着眉,凤眼里掩不住的担心:“你,有没有事?” “有,”唐钊红着脸,压下低喘,委屈地说,“摔得疼死我了。”说完,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安谨言赶忙坐起身,双脚放到床边,刚要落到地上,他从地上跪坐起来,双手握住她洁白小巧的脚丫:“地上凉。” 安谨言更加心虚和自责,她虽然不是有意要把他推下床,但他还在担心她受凉,唐钊真是人美心善。 安谨言双手撑着床沿,坐在床边,垂头看着唐钊,露出一节莹润的白颈。 唐钊跪坐在床边,双手握着一双小巧圆润的脚丫,仰头望着安谨言,喉结滚动。 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缠绕在两人中间。 安谨言感觉到顺着唐钊的双手,一股暖流从足底升腾起来,流入奇经八脉,汇在颅顶,飘飘欲仙,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唐钊勾起丝丝浅笑:“你觉得我美吗?”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摄人魂魄。 安谨言感觉胸膛里的心脏毫无节奏地跳跃起来,她微微移开目光,脸蛋红红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乖巧的安谨言,桃花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握着双脚的手紧了紧,拇指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足弓,“这么美的人,送给你好不好?” 给她吗?可是听说他从来都是金堆玉砌的奢靡,她的银子要用来养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再养一个唐钊 她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时而欢喜时而惆怅,终于眼神坚定对视上唐钊:“不好。” 唐钊的笑意一点一点破碎掉落,眼睛如同绚烂流星划过后更加黑暗的夜空般落寞。 她拒绝了他!她那么喜欢漂亮的东西,竟然拒绝了他。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把胸口的闷气全都呼出来,抬起一只手,雪白的手指顶着粉嫩的指甲,指向床对面的墙:“不好?那为什么在你的卧房挂着我的画像?我这个大活人可比画像有趣多了。” 安谨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她听说有了身孕的小娘子多看漂亮的人就可以生漂亮的孩子后,从西市买来的唐钊的画像,里面的唐钊一身白衣,风流倜傥,负手而立。 她望着画像,突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有这幅画就足够了。”一幅画,既可以欣赏到美人,又不用为画中人花银子。 唐钊嘴角抽动,怎么办?此刻好想生米煮成熟饭。 他努力平复下心底疯狂的想法,双手撒开脚丫,抱住她垂在床边的双腿,俊脸还隔着澜袍蹭了蹭,一脸无赖地讲:“我不管,既然挂了我的画像,我就赖着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已经交代了初吻,必须趁热打铁,不然等这个没开窍的小娘子回过神,肯定是个小没良心。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抱着她腿耍赖的唐钊,天啊,这还是平日里那个冰冷的琉璃美人吗? “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话本子里男女同床共枕后,必须要在一起的。” “药快熬好了。”安谨言不敢再用力拉开唐钊,她好怕她一个用力,把他的胳膊卸下来了。 唐钊抱着她的双腿,摇动着,说道:“那你先答应我。” 唐钊刚说完,感觉一个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床上的安谨言拎起来,放到了轮椅上。 唐钊感觉好挫败,她的力气怎么可以这么大,看来用强也不行,只能靠智取了。 “叩!叩!”门此时被敲响,唐影的声音传进来:“爷,药熬好了,要趁热喝。” 安谨言抬脚就要去开门,被唐钊拉住,桃花眼深情脉脉,语气却带着责备:“地上凉,又想光脚下地?你坐好,我去开门。” 唐钊转着轮椅,走到门口,门开了。 “爷,”唐影看着一脸柔和的自家爷,又向他身后看去,“安谨言。” 唐钊吃惊地回头,先低头看了下安谨言的脚,很乖,穿上了靴子。 安谨言在靴子里的脚趾,忍不住抓了抓地,故作淡定地看向唐影,伸手说:“影大哥,药给我。” 唐影听话地把药端给安谨言,安谨言接过药,放到身后的几案上后,两手抓着唐钊的轮椅,把轮椅连同唐钊搬到了门槛外。 “我喝完药,要睡会,唐爷慢走。”安谨言眼神躲闪,一本正经地说完,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唐影因吃惊张开的嘴巴在满脸的络腮胡上分外滑稽,唐钊坐在轮椅上也一脸震惊,他被安谨言搬了出来? 唐影好不容易掌握了嘴巴的支配权,耸着肩,低下头,斜着眼看了一眼自家爷,抿了抿唇试探道:“爷,安谨言怎么把你搬出来了?” 唐钊脸色青白,开口教训道:“谁让你敲门的?” 唐影一脸震惊,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药煎好了,爷吩咐煎好了立马拿来给安谨言喝的。”说完,仿佛明白了什么:“我是不是出现得不是时候?” “哼!”唐钊白了唐影一眼,又温情脉脉地看着眼前紧闭的门。 唐影看着变脸一般的自家爷,撇了撇嘴,暗道看来他出现的确实不是时候,肯定是打扰了自家爷的好事。 阴沉了一早上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唐影缩了缩脖子,问道:“爷,咱们回去?” 从温暖的房间一下到了飘雪的院子,从热血沸腾到猛然心底拔凉,唐钊娇弱畏寒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蔫蔫地说道:“不回!” 安谨言在门内听到唐钊的声音带了浓厚的鼻音,很纠结,怕不是刚才出了汗,又猛地出门,被风催着了。 “眼看雪要大起来了,爷的身子可不能再淋雪了。”唐影看着轮椅上单薄又倔强的自家爷,有些急了。 唐钊气哼哼地说:“你懂什么?”他要趁热打铁,让安谨言心疼,今天已经跨出了一大步,不能半途而废。 第121章 白送要吗 北风夹着雪花,越发的猛烈起来。 “咳咳咳咳”唐钊气急的吸了一口冷气,呛得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安谨言听着门外唐钊的咳嗽声,手不自觉抬起摸到了领口,脸上突然冒火般灼热起来,门缝里挤进一丝风,带着呜呜的声音。 她的目光落到床上的狐裘,暗道一句,糟了,唐钊的狐裘忘记给他披上了,他的身子经不起寒凉。 她一个眨眼移到床边,拿起狐裘,猛地打开门。 唐钊还待在被她搬出去的位置,唐影站在他的身后,用他的大块头身体挡着呼啸的北风。 唐钊见门打开,冻得通红的眼鼻,舒展开一个笑意:“你还没睡着?” “狐裘!”安谨言有些不敢直视唐钊,把狐裘递出来。 唐钊疑惑地开口:“嗯?不是舍不得我?” 安谨言脸上又一阵热浪升起,她飞快地把狐裘盖到唐钊身上,又返回门内,手指放在门上。 唐钊眼里泛起笑意,开口却是:“唐影。” “爷。” 唐钊笑意盈盈地望着安谨言,却说着给唐影听的话:“去马车上等我。” 唐钊看着自家爷在寒风中单薄的背影,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是老实地应下:“是。” 安谨言看着唐影走远,疑惑地问唐钊:“你还不走?雪越下越大,会冻坏你。” 唐钊探身,小心翼翼地捏住安谨言澜袍衣角,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问道:“白送要吗?” 安谨言看着他湿糯的眼神,差点就点头了,可是她的银子只够养一个孩子,唐钊这个琉璃美人,太娇贵了,她怕她养不好。 天上的雪花变得洋洋洒洒,一阵风吹来,唐钊忍不住的低喘起来,他的青丝上落了许多,衬得唐钊愈发的金贵易碎。 安谨言还想游历许多地方,还想去找师父,唐钊只适合养在金碧辉煌的温室里,像一朵娇花。 安谨言咬了咬唇,看着唐钊满眼可惜却还是摇了摇头。 唐钊被她眼里的可惜取悦到了,捏着她衣角的手用力拽了拽:“不准摇头。” 安谨言感觉澜袍上的力度变大了,猛地一个后退。 唐钊无奈摇头,今天把小白兔吓到了,好苦恼,抬眼看到她通红的小脸,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脸这么红,是不是还没有退烧?药喝了吗?” 安谨言乖巧地点点头。 “嗯,”唐钊满意的也点点头,好想一直看着她,可是她在发烧,不能再受凉,还是开口说,“回屋睡一觉。” “天冷,你先走。”安谨言盯着唐钊通红的鼻头,固执地说。 “好!”没想到平时一脸笑意,跟谁都好说话的小白兔,固执起来,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宠溺地说:“听你的,我先走。” 原来,小姑姑说的甘之如饴,是真的。 原来没办法,喜欢一个人的心就是这样啊。 唐钊没有动,安谨言也没有动。 唐钊慢慢地用目光描绘着她弯弯的柳叶眉,她眼尾上扬的凤眼,她挺翘的鼻子,看到她殷红柔软的双唇时,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到安谨言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这小丫头是把他当做大灰狼,已经开始防着他了。无奈地笑着说:“去睡,一会我让唐影来看你烧退了没。” “嗯。” “乖,我走了。”唐钊最后看了她一眼,转着轮椅往外走去。 “唐爷!” 他的头顶和肩膀上落了一层雪,听到她的喊声立马回头,笑着望向她。 风雪愈发的大了,他在漫天的纯白中,与她遥遥相望,眼里满是柔情。 好像前世就见过一般,安谨言的心脏捂不住地跳动起来,跳动的回响震动着耳膜。 “你,小心些。”像是等过他一次,终于等来了一般,安谨言还没来得及细细揣摩,心脏已经恢复平静。 唐钊重重地点头,冲她摆摆手,让她进去。 她关上门,倚在门上,抬手放在右边胸膛,空落落的。 唐钊到了马车前时,身上头上已经厚厚一层雪。 唐影一手撑着一把伞,一手帮自家爷抖着身上的雪。 “爷,走?”唐影看着端坐在马车里的自家爷,掀开着帘子望着漫天的雪花发呆,轻声询问。 唐钊的目光依旧留在漫天的雪花上:“去全盛斋买些果子和点心,再去买些酒菜。” “爷是要?” “何时能跟她一起,淋一场雪。”唐钊望着安谨言家,低声低喃,这样一个对谁都笑意盈盈的小太阳,好想跟她,同淋雪,共白头。 唐影觉得以前那个冰冷毒舌的爷比较容易接受,现在突然柔情蜜意的爷,真是让他汗毛竖立,感觉自己伺候了个假的唐爷。 唐影逛了好几家酒楼终于凑够了自家爷满意的三个菜一个汤,还跑去西市买了糖葫芦和烤栗子。 “给安谨言送去,问她退热了吗?” “是,爷。”唐影把锦被给唐钊掖好,一手拎着三菜一汤,一手举着三支糖葫芦,乐呵呵地去了安谨言家。 安谨言开门见到头发胡子都雪白的唐影,一声惊呼:“影大哥,这么大的雪,你还来送饭菜,太辛苦了。” 唐影咧嘴一笑,瓮声瓮气地回答:“不辛苦,这是我家爷转遍了整个长安城的酒楼特意给你点的菜,趁热吃。”唐影一身寒气,不敢靠近安谨言,把食盒放到进门地上,又举起糖葫芦:“这也是爷特意给你买的糖葫芦,生病口淡,吃这个开胃。我给你放食盒上。” “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安谨言挺不好意思的,大冷天麻烦唐影冒雪前来。 “没事,我家爷让我问问你退热了没?”唐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出了此行自家爷交给他的任务。 “退了,我的医术很厉害的。”安谨言笑着冲唐影眨眨眼,拿起一串冰糖葫芦,吃了一口接着说:“你忘了,我还送给过你膏药,保证药到病除。” “没忘,记得呢。”唐影看着安谨言精神百倍的样子,很高兴,自家爷也可以放心了,“饭菜你趁热吃,我就走了,我家爷等着回信呢。” “好,影大哥慢走。”安谨言乐呵呵地送走唐影,接着心满意足地吃糖葫芦。 唐影回到马车上时,见自家爷正在剥栗子。 第122章 有点废侍卫 “她还烧吗?”唐钊抬头看了唐影一眼,扔给他一个帕子,又低头专心剥栗子。 唐影一边抽打着身上的雪,一边高兴地回答:“看着大好了,脸色正常,精神也清爽,见到饭菜很开心,糖葫芦接着就开始吃了。” 唐钊听到她吃了糖葫芦,心才放下来,拍了拍手,把剥好的栗子,细心包好,递给唐影,“把这包栗子再送去,让她趁热吃。” “哎。”唐影接过栗子,捂到胸口,又走进了雪幕里。 唐影送完栗子回来,唐钊询问了一番,又对唐影说:“你再问问她,还缺什么,还有替我问她白送到底要不要?” 唐影习惯性的挠挠头,没明白自家爷的意思,不过很快就重新走到皑皑大雪中,他不明白不要紧,爷交代的事情,给爷办妥就好了。 安谨言再次开门时,看到的还是满身是雪的唐影,笑着问:“影大哥,又怎么了?” “那个”唐影回想了下自家爷的话,学着自家爷的语气,”你再去问问她,还缺什么,还有替我问她白送到底要不要?” 唐影说完就看到安谨言呆在原地,脸色不自然的红润起来。 安谨言觉得唐钊简直是疯了,怎么可以让别人帮他问出这样的话?雪没完没了地下着,安谨言站在原地好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原地昏迷。 “安谨言?”唐钊看着脸色变幻不停的安谨言,小心地叫了一声。 安谨言有些不自在地说,“影大哥,我什么都不需要了,你回去,天冷,不要再来回跑了。”说完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唐影的声音传来:“安谨言,你还没告诉我答案,我家爷问白送要不要?” 安谨言羞得满面通红,捂住耳朵,耳边还是能听到唐影锲而不舍的询问。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奈地回了句:“你快些回去,我要睡了。” “哦。”唐影觉得刚发完烧,饱饱睡一觉比什么药都管用,不再纠结答案,转身离去。 唐钊看到从雪中慢慢走进的唐影,瞳孔猛地放大,等不及唐影走进,一脸期待地问:“她说了还需要什么吗?问题她怎么回答的?” “安谨言说什么都不需要。” 唐钊簇了下眉头,很是不满意地嘟囔:“她一个人住,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缺?傻傻的,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唐影一如既往地挠挠头,又搓了搓冰冷的两颊,“安谨言都自己生活了这么久,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你懂什么!”唐钊不高兴地翻了一个白眼,气得不行,低低地喘了几下,又问道:“那个问题,她怎么回答的?” “什么问题?” 唐钊深吸一口气,怒火中烧,刚要喊出张英俊这个名字,就听到唐影后知后觉地问道:“哦~爷说的白送要不要呀?” 唐钊怒火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唇角微勾,桃花眼亮晶晶地盯着唐影。 “我问了安谨言好多遍,她只回答了一句。” “答了什么?”唐钊只感觉胸膛里的心被揪起来,升腾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没着没落。 “她说她要睡觉了。”唐影看着自家爷紧张又期待的神情,认真回答。 唐钊:“” 唐钊差点被这个回答,气晕过去,唐影还真是一如既往轴的可怕。 “爷,安谨言发烧呢,睡一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了,安谨言那么喜欢赚银子,白送的怎么可能不要呢,爷一直这样问,难不成要听她说不要?” 唐钊唇角的弧度重新扬了起来,轴也有轴的好处,刚才在他心中一无是处的唐影,就因这句话,终于保住了贴身侍卫这个差使。 唐钊满眼柔情,满是宠溺地说:“对,她喜欢银子。” “唐影。” “哎。” “你去问问安谨言,说,不仅白送,还带着很多很多的银子,再也不用做那么多活计也足够她花十辈子的银子,要不要?”唐钊看着此时的唐影,真是顺眼极了,连同他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变得特别英俊,当真对得起张英俊这个名字。 “爷,安谨言这次就关门说要睡觉了,还要去问吗?万一她睡着了,没回答我怎么办?” 唐钊知道不应该去打扰她,但是他现在就是想要一句明确的回答,他从来没有这样急切过。 他听到唐影的话,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开口说:“你去问你的。仔细听着她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告诉她如果不回答,我就当她答应了。” 唐影再次来到安谨言门口,轻轻叩了叩门,小心翼翼问道:“安谨言,你睡了吗?” 正在发呆的安谨言:“” “阿嚏!”唐影打完喷嚏,猛地捂住嘴,生怕吵醒安谨言。 “吱呀~”门打开了,“影大哥,你怎么又来了?”安谨言看着眼前已经变成一个雪人的唐影有些哭笑不得。 唐影站在门外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家爷春心萌动是好的,不过就是有点废侍卫。 “我家爷让我来问问。”唐影的话还没开始说,就被安谨言打断了。 “你家爷回府了吗?你这来回一趟的脚程也太快了?” 唐影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嘿嘿,我家爷不放心你,还在马车上呢。” “你们!”安谨言突然很担心,这么大的风雪,唐钊唐影两人在马车上要被冻坏的,“你们太胡闹了,唐爷的身子可受不得寒。” “你放心,马车上有火炉,还有三床锦被。”唐影看着一脸担心的安谨言露出了欣慰的笑,安谨言心里有自家爷,“我家爷说,不仅白送,还带着很多很多的银子,再也不用做那么多活计也足够她花十辈子的银子,要不要?” 安谨言真的被唐钊的执着打败了,她万般无奈地对唐影说:“你快些回去,我真的要睡了,告诉你家爷,再让你来,我不会开门了。”说完,娇羞转头,回房,关门,一气呵成。 安小娘子害羞了? 唐影努力憋住心里的高兴,冲着门喊道:“我家爷说了,如果你不回答,他就当你答应了。”说完附耳到门上,听了好久,也没有回应。 安小娘子果然害羞了。 第123章 忐忑 安谨言听着唐影哼着曲离开,吹了几个音调,一只雨燕飞来。 “小雨,你知道对一个人动心是什么感觉吗?” 安谨言把纸条绑到雨燕爪子上,双腿蜷起,双臂抱着双腿,在床上发呆,只见她一会皱起眉头,一会笑意盈眶,时而把手掌捂在胸口,时而抬手摸摸嘴角。 雨燕很快带来了小雨的答案。 “比对糖渍果子和漂亮的东西更喜欢,就是心动。你对谁动心了,是唐钊吗?” 安谨言盯着纸条上的字,思绪万千,师父没有教过她怎么辨别什么是心动,看着小雨的话,也似懂非懂,她对唐钊比糖渍果子更喜欢?好像是更喜欢一些,哎好复杂。 “我不知道对唐钊是不是心动,好难懂。” 安谨言看着雨燕飞走,双手托腮,皱着眉头,开始冥思苦想。 “你看这三个问题,想着自己的答案,你就能确定对唐钊是不是心动了。 一是你喜欢的糖渍果子,会分享给别人吗? 二是你喜欢的漂亮东西,如果丢了,你会怎么办? 三是如果唐钊被别人害死了,你会怎么办?” 安谨言看到第一个问题,心里想:好吃的东西,当然要跟别人分享,她希望所有的人都喜欢糖渍果子。 笑着看第二个问题,丢了有些难过,但是世上漂亮的东西万万千千,重新再找一件就好了。 如释重负地看到第三个问题。 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刚才路上那辆马车就是故意要撞到唐钊的马车,还是冲着车厢径直撞过去的。 唐钊那么娇弱的身子,如果被撞上只是想到这里,安谨言的拳头已经握紧,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桌子应声破碎,她攥着拳头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唐钊!” 或许,心跳可以被硬生生的网压住跳跃,但是情绪却不会骗人,想到有人伤害唐钊,她怒火中烧。 她的心感受不到自己的心底,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喊着她有多在乎。 她明白了,她对唐钊是不同的,她见不得他受伤,见不得他委屈巴巴的样子,见不得他受一丁点苦楚与疼痛,他应该被锦衣玉食地供养着,穿金戴银前呼后拥般娇贵活着,而不是跟她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肚子里还有不知怎么得来的孩子的人每天为生活奔波。 如果这些都可以忽略,还有更加让安谨言忐忑的秘密。 “如果唐钊知道我就是皇城飞燕,我的各种奇奇怪怪,会吓到他的,他也会跟师兄师姐们一样,收回对我的心动。”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心里同样疑惑满满的还有三三垆的阿卿唠。 吃过午食,阿卿唠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许是看到唯一的小公子安谨言没再出现,放松了不少。 庄莲儿与老板娘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问了许多苗疆的风土人情,阿卿唠面露疲惫。 庄莲儿又要开口问蛊虫的事情时,老板娘拉住了她,笑着对阿卿唠说:“阿卿唠,如果你太累了,就睡一会,我们不吵你了。” 阿卿唠摇头道:“我打扰你们也挺久了,该告辞了。” “你你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阿卿唠立刻眼神警惕地扫向两人,一脸冰冷,“你们想说什么?” 老板娘笑道:“阿卿唠,我们救你是因为相遇就是缘分,长安城几万人口,在路上你我能相遇,真的是很难得,我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我们也不是故意打探的意思。” 阿卿唠摇头很是无奈地笑了笑:“是我敏感了,不过我确实身份特殊,我也不想连累你们。” 庄莲儿皱眉道:“这就是你想要告辞的原因? 我们不知道你是谁,有什么麻烦,但绝对不会因为怕被连累,就让你带病离开。 原来,我们只是好奇,你小小年纪既然从苗疆远道而来,肯定是有人陪同才是,想着问一下,会比较安心。 现在,既然已经救了你一次,就不怕被你连累。” 老板娘和阿卿唠都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庄莲儿继续说:“安谨言那会悄悄跟我说,水土不服只是引起你身体虚弱的一个引子。 你的身体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我不知道你自己知不知道。 但是既然让我们遇到了,我们会尽力帮你,也请你放心,不要怕连累我们。 见死不救的事,我们做不来。” 阿卿唠愣了一下,半晌才开口:“她说,我的生机在长安城,果然如此。” 庄莲儿与老板娘对视了一眼,原来阿卿唠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看着她满脸犹豫的样子,忍不住安慰,“大兴朝地大物博,长安城更是卧虎藏龙,既然这里有你的生机,肯定有救你的法子,你不要太着急安谨言也会医术,只是需要些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板娘也附和着,“是呀你还小,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一定会好起来的。” “还有!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苗人,听你说了这么多苗疆的风土人情,我还想去逛逛呢,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到时候我去苗疆,你可要尽到地主之谊。” 阿卿唠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 “你们真好” \"我们当然是好人,不然也不会看你晕倒在长安城里,就把你救回来。所以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先养好身子,再慢慢找解毒的法子。\" 阿卿唠叹了一口气:“我来长安城,就是找解毒的法子,但是我中毒时间已久” “慢慢来,谁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机缘,现在有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总要比你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更快一些,再说安谨言还会医术,放宽心。” 阿卿唠感受到了满满的善意,点头应下:“谢谢你们,那以后就麻烦你们了。” “你可要记得答应我的,等我去苗疆带我玩,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解毒的方法。” “好了,先让阿卿唠好好休息一下,瞧着她苍白的小脸,我就心疼。”老板娘一边说,一边拉着庄莲儿起身。 阿卿唠仍旧有些担忧:“你们悄悄的帮我就好”biqμgètν 老板娘感受到了她的担忧,欣慰地笑了笑,“放心,你睡一会。” 第124章 安里安气 庄莲儿看着老板娘关上门,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老板娘,安谨言这个小没良心的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怕我带她去医馆?你还帮她打掩护。” 老板娘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庄莲儿的额头,“你呀,难道真不知道她偷偷溜走了? 放心,刚才我让人去看过她了,已经吃过药,睡下了。” 庄莲儿不好意思地说:“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怕药苦呢。晚上芙蓉园有赛马,老板娘去看吗?” 老板娘扶着额头,故意叹口气,“我这老娘子的精力,怕是不能去了。你这个好玩的,安心玩去,我会看好安谨言和阿卿唠。” 庄莲儿抬起胳膊,圈住老板娘,笑嘻嘻说:“还是康娘子最好了,那我走了。” 整个长安城银装素裹,除了日常的赏雪饮酒品茶之外,最热闹的当属芙蓉园的赛马。 霍玉自从从唐影那里得知唐钊站起来,已经把这个好消息传到了平日好友的府中,唐钊回府时,就看到霍玉在府里坐立难安地等他。 “钊爷~~”依旧是百转千回的叫声。 唐钊兴尽意阑。 霍玉看着唐钊颓萎的样子,走上前接过轮椅,一脸讨好:“钊爷,今晚芙蓉园新来了一批宝马,去看看呗。” “不去!” “哎呀呀,你这打着听曲散心的名义从老宅回府,不出去转转,奶奶那能交代的过去吗?”霍玉被唐钊拒绝,已经习以为常,先搬出了唐家太太。 唐钊脸色微变,抬头瞧了霍玉一眼,看得霍玉莫名其妙,捋了捋眉毛,又开口:“我已经约了史夷亭还有三叔,三叔也好不容易答应出来一次,说要跟你见面说说苗医的事情呢。” 唐钊眉头蹙着,又看了霍玉一眼。 “哎呀呀,我这不是听到你能站起来,太兴奋了,必须要告诉大家,一起庆祝庆祝。”霍玉这次看明白了,唐钊又嫌弃他嘴巴太快了,接着咧着嘴讨好地说:“我三叔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只要你的身体有好转,他肯定能让你更好。” “饿了。”唐钊裹紧身上的白狐裘,说完这句话,就闭眼休息。 霍玉步伐加快了许多,疑惑地小声嘟囔着:“这不晌不午的,怎么就饿了?”说完看向身后的唐影。 唐影先瞄了一眼自家爷,发现自家爷在闭目养神,张开嘴巴跟霍玉说了个口型:“午食还没吃。” 霍玉一脸震惊,正要哎呀呀的刺挠唐钊几句,就看到唐影双手抱拳作揖,满脸的络腮胡都在表达,霍爷求放过。 霍玉邪魅一笑,开口说:“唐影还不赶紧给你家爷准备饭食?天寒地冻得吃饱才好御寒,再说咱们有多久没从你家爷的口中听到饿了这两个字了,快去!” 唐影笑嘻嘻地给霍玉做了一个夸张的揖,回道:“是。” 唐钊蔫蔫地说:“就你话多。” “哎呀呀,我这不是还没从你站起来的喜悦中走出来,又听你说饿了,一高兴,话就多了。” 唐钊抬手揉着太阳穴,蹙着眉白了霍玉一眼。 霍玉赶忙摇着头说:“得嘞,不说了,不说了。”随后紧紧闭住了嘴巴。 霍玉配着唐钊又吃了一些饭食后,哼着小曲,推着唐钊出了唐府。 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道轮辙,还有霍玉的脚印。 唐钊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触碰着从天而降的雪花。 “钊爷,你赶紧好起来,就可以跟心爱的人一起踏雪寻梅,多快哉!”霍玉看着唐钊瘦弱的肩膀,莹白的手指,关键是他嘴角一抹化不开的惆怅,难得煽情了一回。 “不去,冷!”唐钊甩了甩手上的雪水,他可舍不得让安谨言在冰天雪地里受冻。 霍玉勾起一个邪笑,收起了矫情,一脸得意地说:“哎呀呀,钊爷,你这样没有情趣,怎么讨小娘子欢心?” “嗯?”唐钊心里很是疑惑,转头看向霍玉。 霍玉摇头,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缓缓开口:“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要想让心上人对你死心塌地,就要带她一起做很多很多事,这样即使她没跟你在一起,只要遇到同样的情形都会不自觉想起你。” “呵~”唐钊感觉安谨言那么务实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套路,跟她踏雪寻梅,还不如送她一袋银子。 “你不信?哎呀呀,爷必须好好跟你讲一讲。”霍玉把唐钊扶进车厢,给唐钊盖上三床锦被,掖好被角,坐在一边清了清嗓子。 刚准备开口,马车开始前行的声音,让霍玉好奇地撩开了车帘。 “哎呀呀,钊爷,这什么情况?”霍玉撩着帘子的手都忘记放下,转头一脸吃惊地看着唐钊。 “大惊小怪,带了些侍卫而已。” “去芙蓉园耍一下而已,这阵子,爷怎么感觉要上战场?” “呵”胸膛里震出了一声愉悦的笑声。 霍玉撇着嘴,瞪着眼,后背不自觉往后靠了靠,看着唐钊:“啧啧啧,你这笑声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不能笑吗?我这是小心些。”唐钊脸上的笑意更浓。 霍玉看着这一脸笑意的唐钊,还有这说话的语气,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霍玉来不及细想,而是抓住了重点,一脸疑惑问道:“小心些?遇到麻烦了?” “一会你就知道了。” 霍玉看着依旧满脸笑意的唐钊,没有受伤,心情还不错,等人齐了,就能知道答案了,便不再追问。 听着外面随车整齐的步伐,再看着眼前不同以往的唐钊。 霍玉突然想到了,现在的唐钊有点安里安气的。 史夷亭到芙蓉园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一身寒气,进门先到了火炉旁烤火,远远看着唐钊一脸笑意地歪着,调笑道:“这是怎么了?心情不错呀?” 霍玉捋着眉毛,瞧着唐钊,接了一句:“这还不明显?春心荡漾呗。” 唐钊桃花眼一瞥。 霍玉立马坏笑道:“哎呀呀,钊爷这是害羞了呀~啧啧啧,不说了,不说了。” 太难得了。 霍玉无聊,便催着史夷亭赶紧过来,研究下马匹。 唐影姗姗来迟,把身上挂着寒气的外袍脱下来,走到了唐钊身边。 “爷,查到了一点线索。” 第125章 过夜 正在跟史夷亭探讨相马术的霍玉,抬头向唐钊看过来:“车上说的那事?有眉目了?” 唐钊没有理会霍玉,示意唐影继续说,唐影耳语了一句。 “钊爷,你真的能站起来了?”康庄厅的门突然被打开,圆圆脸蛋上满是激动的霍三星,乐呵呵地进门。 唐钊抬手,唐影立马停下声音,笔直的站在一旁。 唐钊坐直身子,勾起一个笑容,回道:“真的。” 霍三星坐到唐钊身边,清澈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喜悦:“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唐钊并没有伸出手腕,笑着看了一眼霍三星,开口:“你先在芙蓉园转转,一盏茶后再诊脉。” 霍三星圆润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疑惑满满:“为什么?” 霍玉看了一眼唐钊,又看了一眼霍三星:“让你出去就出去呗,问东问西干什么?钊爷还能害你咋地!” 史夷亭碰了霍玉一下,霍玉撇撇嘴不再作声。 唐钊眯着一双桃花眼,甩出一句话:“我们正要做少儿不宜的事情,怕污了你的眼睛,你回避片刻即可。” 霍三星羞怒的眼神扫过唐钊、史夷亭,最后落到霍玉身上,想到了上次在南曲,他们三人做的荒唐事,袖子一甩,走了出去。 “哎呀呀,爷这纯情三叔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让爷爷抱上孙子呀。”霍玉看着恼羞成怒,愤然离去的霍三星,担忧地摇着头。 “有你这个孙子就够了!”史夷亭深邃的眼眸里全是奚落,不等霍玉反唇相讥,转头问唐钊:“和你小姑姑有关?” 霍玉眼神一震,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向唐钊。 唐钊示意唐影解释。 “跟五娘子没有关系,但是”唐影看着霍玉、史夷亭一脸好奇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完:“跟贺仲磊有点关系。” 霍玉起身,走到唐钊身边坐下:“你说的小心点,是小心贺仲磊?” 唐钊没有回应,桃花眼里雾霭重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影见自家爷不说话,立马开口:“还没有拿到贺仲磊驾车撞向我家爷的证据。” “什么时候的事?”史夷亭也走进,表情严肃地问唐影。 “今天午后。” 史夷亭接着问唐影,“那你说的线索是什么?” 唐影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贺仲磊与肖峰有些交往过密。” 霍玉捋着眉毛,挑起一根眉毛,开口说道:“贺仲磊在肖家班,跟肖家班二当家交往过密也没什么问题?” 唐影满脸的络腮胡随着面部表情而扭曲,一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的纠结后,终于说了一句:“贺仲磊在肖峰房间过夜,这样的过密程度。” 霍玉瞪大眼睛,手停在眉毛处忘了拿下来,只有嘴巴一张一合:“哎呀呀!世风日下呀!哎呀呀!不得了了!”ъitv 史夷亭眉头舒展,难怪唐钊要支开霍三星,如果让霍三星知道这件事,就凭过夜这两字,以霍三星对唐佑孄的宠爱程度,绝对要使出一身医术把贺仲磊废了。 但是现在没有捉奸在床,只言片语不能证实什么。 史夷亭还在思考贺仲磊与肖峰混乱的关系,与唐钊差点被撞有什么必然关系,就听到唐钊懒洋洋地开口。 “唐影。” “哎。爷说。” 唐钊手指摸索着桌子上的白瓷罐,漫不经心地吩咐:“把东西交给奶奶。” “你要让你家老太太出面?”霍玉一脸不解。 “奶奶说过,肖家的事不用脏了我的手。”唐钊伸出修长的手指,桃花眼盈满笑意,仔细端详着十只手指。 史夷亭撩开袍子,端坐下,“你手里有不少肖家的东西?” 唐钊把手翻过来,又在仔细端详粉红色的指盖,听到史夷亭的话,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指,“我这风烛残年的,要多些东西在手里,才能活得长些,我可承受不住几次撞车。” 霍玉眉毛一横一竖,这可不像唐钊的风格,想要害他的人,他竟然要兜个大圈子去报仇,这还是谁惹了他就要十倍百倍报复回来的唐钊吗? 霍玉还没想明白,就被霍三星打断了。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你们不能太过分了。”霍三星推门进来,就看到史夷亭和霍玉坐在唐钊身边,厅内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长舒一口气,嘟囔:“这样还差不多。” 既然他们三人没有在这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霍三星也不担心唐钊是一时兴起,不担心唐钊会耽误了人家干干净净的小娘子,对着唐钊说:“我看到你动心的人了、” 唐钊听到后,眼里不是惊喜,而是满满的担心:“安谨言?在哪?” “在后院收拾马厩。” 霍玉啧啧啧的三声:“这个小娘子还真是掉到钱眼里了,什么活都能干。” 唐钊立马转着轮椅,去找掉到钱眼里的意中人去了。 现在已经戌时,但是厚厚的雪地映着月光,一切清晰可见。 安谨言正在用力洗刷着马厩里的马粪,突然听到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 “安谨言!” 不好,是那个人美心善银子多的唐钊,安谨言双手一顿,抬起胳膊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挂上一副笑脸转头:“唐唐爷,好巧呀。” 唐钊看着眼前这张红扑扑带着汗水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白得的银子多好,非要生着病赚这辛苦钱?”他就知道安谨言照顾不好自己,还得他盯着才行。 安谨言今天没有穿肚垫,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棉衣外面是芙蓉园发下来的围裙,鼻子上绑着一张白色的帕子,手上缠着厚厚的麻布,一手是笤帚一手是个簸箕。 满身的马粪味,真是没把自己当做小娘子,看上去就是个吃苦耐劳的小公子。 安谨言本来只是做端酒倒茶送彩头的轻生活,可白天大雪下了一日,今晚不仅有赛马,还多了一个驯服马的活动,原本洒扫的人被安排去驯马场扫雪了,她就接了这个清扫马厩的活,可以多赚一两银子呢。 第126章 扫马厩 安谨言是谁?她可是为了多赚一两银子,从来不怕脏不怕累不挑活计。 她仰起头,笑着同唐钊说:“钊爷,我已经不发热了,真的,白天睡得太多了,我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 安谨言午后睡了一觉,醒来后满脑子都是唐钊,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才到芙蓉园来干些活转移下注意力,多赚一两是一两,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谁知道以后用银子的地方有多少。 唐钊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双唇,感觉手心痒痒的,胸膛里也热血激荡。 好想再感受下她双唇的柔软。 唐钊到她面前,伸手抓住笤帚和簸箕,仰头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被马厩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终于平复下来,眼尾染着桃红:“天冷,这里也冷,快回去。” 安谨言被他温柔的声音和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他的目光,盯着手里的笤帚,很为难:“我马上就打扫干净了。” 一两银子马上就要到手了,她不想白白浪费了一晚上的辛苦劳作。 唐钊突然用力,把笤帚和簸箕夺了过去:“你去厅里暖和,我来扫。” 安谨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唐钊,坐在轮椅上都一步三喘,五步一咳的琉璃美人,冰天雪地里清扫马厩?简直是暴殄天物。 “嗤~”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在连廊上看热闹的霍玉、史夷亭和霍三星,以及一脸憋笑的唐影。 唐钊脸色一怔,催促着安谨言:“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暖和。”接着转头看向连廊:“看够了?看够了就过来一起帮忙扫马厩!” 四个看热闹的人,好后悔,温暖如春的康庄厅不香吗?为什么非要跟着过来听唐钊的墙角?可现在唐钊开口了,在他意中人面前,做兄弟的必须给他把脸面涨上去! 唐影最先跑到自家爷身边,对着安谨言点头说道:“安谨言,你病刚好,听我家爷的准没错。”说完,瞥了一眼自家爷,看到自家爷微微点头。 唐影放心大胆地从自家爷手中,把笤帚和簸箕接过来,开始打扫。 史夷亭拿起竖在马厩上的木板,一个用力,掺着冰雪冻在地面上的马粪被掀起一块。 安谨言看着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公子爷,又抬头看了看时辰。 笑着对他们作揖:“辛苦各位爷。” 安谨言说完转身离开,虽然她比他们加在一起打扫起来都要快,但是看唐钊的样子,今晚她不提前离开,肯定会耗在一起。 而到了子时,她的眼睛又要开始变成白色了。 霍玉嫌弃地捂着鼻子,走过来。看到唐钊盯着安谨言的背影出神,忍不住调笑:“哎呀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呀。” 霍三星搓了搓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他自小锦衣玉食,不干活只是站在冰天雪地里,已经冷得鼻头红红,清澈的大眼睛也忍不住眯起来挡着熏眼的马粪味。 “别说了,快些干。”霍三星推了推霍玉,接过史夷亭手里的扫帚和簸箕,把簸箕塞到霍玉手里,催促他快些干活。 史夷亭拍了拍手,深邃的眸底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钊爷,小娘子不能这样宠。” 唐钊整理草料的双手一顿,转头看向史夷亭:“为什么?” 史夷亭无奈的笑了,他的父亲刚开始也是对母亲千娇百宠,母亲深陷其中后,才发现父亲对每个妾室都是如此上心,已经把心交出去的母亲怎么能忍受父亲在同一个院子里,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别的小娘子。 母亲与父亲闹过,超过,父亲哪边都舍不得放不下,把几个妾室都挪到府外。 可是人心,人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大,慢慢地家里家外,正室妾室都开始争风吃醋,他则随时被母亲喊回府,就为了打探父亲的行踪,然后把父亲带回府里。 而府外的妾室,也仗着父亲的宠爱,非要争上一争。每天府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父亲哪个都放不下,又不想应对这混乱的史府,干脆流连在各个都知之间,没想到这宠溺小娘子的性子,在都知间先前是吃香,后来也都沦落到争风吃醋。 “人心难料,欲望难平。宠的多了,会索要的更多,等到蹬鼻子上脸的那天,有你后悔的。”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史府的风流韵事,一方面感叹史老爷风流无双,一方面可惜史老爷太过宠溺妻妾。 只见唐钊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可我就是想宠着她,没办法,不管是蹬还是上,我都甘之如饴。” 只要是安谨言,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他甘之如饴。 霍三星红红的脸蛋,一脸欣慰。 史夷亭:“” 霍玉:“哎呀呀,完了完了,陷进去了。” 芙蓉园的管事很快就得到了几位贵人在打扫马厩的消息。一脸惶恐的把拨出去的小厮全都喊了回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马厩,扑通就跪了一片:“几位爷,请回康庄厅。”管事都要哭了,霍家对霍小爷虽然放养,可是对霍三爷那可是疼的紧,史家老太爷对这棵独苗更是保护的整个长安城都知晓。 如果霍家与史家不会因为小公子们一时兴起的扫马厩来与芙蓉园计较,可唐家那位老太太如果知道了宝贝疙瘩在这里干这等粗活,还不得把芙蓉园掀了。 唐钊看着跪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刚堆起的马粪堆上的管事,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唐影一直想劝说自家爷,不敢扫兴,现在看到自家爷的神情,赶忙小声说:“爷,咱回,让老太太知道了,得扒了芙蓉园的皮。” 霍玉、霍三星、史夷亭情不自禁的点头。 终于把唐钊劝回了康庄厅,霍玉赶忙趴在围栏上,咋咋呼呼,声音都变了调:“哎呀呀,爷差点就错过了今晚的最精彩的驯马。” 一楼围观的客人,都抬头看过来。 一楼甲子号的庄莲儿,听到这突兀又尖锐的声音,撇撇嘴,又是长安城哪家的贵公子?寻找宝马不提前做好功课,掐着点来,还真是人傻银子多。 第127章 相马绝技 五匹宝马被赶进驯马场,驯马师父上场后,芙蓉园的总管站在二楼探出来的台子上,双手抱在身前,笑呵呵地给一楼二楼的客人开始讲规则。 霍玉今天第一次干了扫马厩的活计,心里不顺,又加上浑身酸痛,听着总管絮絮叨叨的讲规则讲个不停,探出栏杆,吹了一声口哨:“哎呀呀,有完没完,赶紧的收银子开始。” 霍玉虽说在唐钊面前一副怂样,可他在整个长安城可是能横行的贵公子,好在霍玉一直遵纪守法,如果他不高兴,那也是够让长安城的商人颤一颤的。 总管循声一看,见是霍玉,赶忙笑着说:“是我说得太繁琐了,接下来各位爷看中哪一匹马,可以下注了,一炷香后停止下注,开始第一项--驯马。” “黑的,黑的那马一身溜华水光的毛,那四条马腿看着就健壮,就要那匹,只要驯服了,今晚的赛马冠军,非爷莫属。”霍玉指着五匹马中正在打响鼻的黑马,控制不住地喊起来。 “看起来是不错。” “二楼的爷都是识货的,咱们就跟着他下注。” “对,我看总管对他都毕恭毕敬,跟他准没错。” 一楼的客人听到霍玉的声音,都开始窃窃私语。 庄莲儿揉了揉眉心,撇撇嘴,不屑一顾。 远看一张皮,近看四肢蹄,那匹黑马确实皮毛黝黑发亮,一看便是平日里吃食营养均衡,四肢端正,骨棒粗细匀称,筋腱粗壮对称。 “小公子,你觉得那匹黑马不行吗?”旁边一个干瘦的小公子看见庄莲儿撇嘴,靠近她低声问。 这干瘦的小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在云想成衣店起先挑事最后付银子最麻溜那个小公子。 庄莲儿挑了挑眉毛,低声回他:“今天你跟着我,保管你赚银子,那匹马不行。”说完还可惜地摇了摇头。 “不能,楼上那位一看就是常客,而且我可经常听云想老板念叨,好马出在腿上,好人出在嘴上。那匹黑马可是很符合这说法。”小公子一脸疑惑等着庄莲儿开口。 庄莲儿抿着嘴摇摇头,看着训马场的几匹马,说道,“表哥做生意一把好手,要说这相马,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说说,说说。”瘦小公子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碟糖渍果子,递到安谨言手里,一脸期待。 “呵,看在表哥这么看重你的份上,今天我就再教给你一手。”庄莲儿看着瘦小公子端过来的碟子,满意地点点头,捏起一颗糖渍果子,抛进嘴里,接着说:“要想相马,还要记住一句话叫做,前山高不用挑。你看那匹黑马旁边那匹棕色的马,是不是鬐甲要更高一些,腰背宽而平直,跟尻部结合自然?” “哎,还真是。”瘦小公子端详着棕色马,兴奋地点点头,“那咱们选棕色的那匹?” “急什么?”庄莲儿又扫了一遍场中的五匹马,指了指一匹相对矮小一些的棕色马:“看在场子最外缘的那匹,选它。” 瘦小公子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才开口:“公子,我这可不仅是我自己的银子,还有云想老板的银子,你可不能坑我。那匹马光看腿就比其他的马短一截,不过看起来倒是好驯些,可是咱们押注大头可都在后面的赛马上。”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匹马为什么在场子边缘,你想过吗?” “是呀,为什么?” “因为这边火把太亮,说明它目力好,子时赛马,很考验马的目力,再说马腿长短只是其一,那匹马绝对比其他马更有耐力,跑得也更快。”庄莲儿又捏了一颗糖渍果子,便专心吃果子,不再说了。 “为什么呀?公子说说,再说说。”瘦小公子急得抓耳挠腮,可庄莲儿只是笑。 “这就是我们老庄家的相马绝技了,哪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你,你放心押那匹就行,如果不夺头筹,我给你补上。” 瘦小公子不再纠结,瞬间喜笑颜开,云想老板专门跟他说过,他这个表妹是个爱玩的,却也是少见的玩得精通的那类人,尤其是只要与马有关,听她的准没错。 众人都下注后,训马场里熟练的驯马师傅便开始驯马。 众人都期待的黑马,果然不负众望,运步轻盈灵活,却也是野性十足。 霍玉在二楼看着不断挣脱缰绳的黑马,一脸得意地向唐钊三人炫耀:“哈哈哈,看到了没,爷相中的那匹黑马,那步伐,那身姿,一身的腱子肉,今晚都别跟爷抢,爷请客。” 唐钊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场中的五匹马,幽幽地说了一句:“悠着点,别押太多。” 霍玉探着半个身子,全身关注盯着场子,没有在意他的话。 霍三星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挪到唐钊身边:“那匹马不行?” 唐钊笑了笑。 “这个败家子。”霍三星懂了,虽然霍玉一直喜欢吃喝玩乐,一般很有分寸,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于赛马十分痴迷,今晚下注的银子足足有一百两。 看着霍玉十分投入,霍三星也不去念叨他,转而继续坐在唐钊身边,低声说:“苗医到长安城已经有五日了。” “嗯,听说出了点问题?” “是,说是丢了一个人。” “什么人?” “身中奇毒,到长安城寻找解毒之法的人。” “呵”唐钊听到这里,眼角微微玩了玩,似乎在笑,仔细看去,嘴角笑意尚在,却未达眼底,“这样的苗医,能指望上吗?” “那人并不在苗医之列,只不过是受人所托,悄悄随行。” “有你就足够了,何必” “钊爷,咱可是说好的,多试试,说不定能好的更快些。”霍三星圆滚滚的大眼睛听到唐钊的话,不自觉的瞳孔放大,声音也大了些,“毕竟现在你心里有了在乎的人,不是吗?” 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指腹摸了摸嘴唇,从胸膛里升起一个字:“嗯。” 霍三星长舒一口气,接着说:“你身体我调理了这么久,毒性早就拔除,可是迟迟不能痊愈,毕竟有些医术我也不曾涉及。” 唐钊笑意渐渐散去,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你是说” “钊爷,快看,快看,小黑是最后一个被驯服的,哎呀呀,爷押的一百两现在已经变成二百两了。”霍玉终于坐回了座位上,兴致冲冲地喊着,打断了唐钊的话。 第128章 小黑落后 霍三星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稳重些一惊一乍的,钊爷这身子再被你吓出个好歹。” “哎呀呀,钊爷,没事?”霍玉一脸担忧盯着唐钊的脸端详起来,看了一会才知道三叔又夸大其词,“你俩刚才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霍三星看了一眼唐钊,见他自从安谨言走了之后一直无精打采,开口道:“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钊爷的身子。” 霍玉立马正襟危坐,接过话茬,“不是说南边来了苗医吗?是不是很厉害,能治好钊爷的病吗?” “安排苗医与钊爷见一面,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霍三星圆圆的脸上带着笑容,很满意的继续说,“明天见过后就知道了。” “爷听说苗疆的人早就到长安城好几天了,怎么不早安排?” 霍三星有问必答,“那边出了状况,一个苗疆小娘子走丢了,还没找到,就” 霍玉一听小娘子顿时来了兴趣,不等霍三星说完便啧啧啧的开口:“哎呀呀,苗疆的小娘子呀,听说个个貌美,还会养虫子,是不是相中了长安城的俊俏小公子,私奔了?哈哈哈” 霍三星闻言,顿时气的两颊都鼓起来,真是不能指望霍玉正经过一盏茶的时间:“你呀!满脑子就是这些小情小爱。” 霍玉面色微变,立马恢复了嬉笑,“大情大爱有你们就够了,家族都去大爱了,怎么传宗接代,人丁兴旺?” 唐钊这时缓缓开口:“苗疆女子,少惹为妙。” “哎呀呀,钊爷都开口了,这么可怕吗?放心,爷肯定不去招惹她们,不过明天爷随钊爷一起见见开开眼,总行。” “你确定?”唐钊掀起眼帘,满是不相信。 霍玉举起一只手,很认真地保证,“确定以及肯定,钊爷的话,爷什么时候都记在心里。再说一想到小娘子随手拿出一只虫子,爷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说完,隔着袍袖搓了搓胳膊。 史夷亭在旁边,笑了一声开口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苗疆的蛊虫,在医药中很神秘,除非苗人,外人很少能掌握,我也只是有幸跟着师父了解了些皮毛。 这次来长安城的苗人,只有几人是与我们有联系,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些蛊虫可不是闹着玩的。对未知的事情要心存敬畏。” 霍玉听完霍三星的长篇大论,捋着眉毛开口:“这么可怕呀,钊爷,要不咱们不跟他们联系了,听着怪瘆人的。” “放心。”唐钊闭目养神,只开口说了这两个字。 霍玉看了看史夷亭又看了看霍三星,希望他俩能帮忙劝劝。 “放心,我们做了完全的准备。”史夷亭缓缓开口。 霍玉还是不放心:“世上哪有什么万全的准备,最万全的准备就是别与他们接触。反正我三叔医术了得,干嘛非得冒这个险。” “自然是” “咳咳咳咳”唐钊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霍三星的解释。 霍三星听到咳嗽声,一脸不解地扭头看唐钊。 就听唐钊平复下咳嗽,虚弱地说,“学无止境,我可以不用,有这个机缘,三叔可以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又掌握一门医术。” 霍玉眼底一亮:“哎呀呀,爷怎么没想到,苗疆进不去,好不容易他们出来,必须好好学学她们的道行。不过,苗蛊好学吗?” 史夷亭看出唐钊不想让霍玉因为他的身体而担心,上前搂着霍玉的肩膀,深邃的眼眸看着他说道,“你三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主要是特别灵透,学苗蛊,不在话下。” 霍玉刚要高兴,又一脸气馁道:“什么人见人爱,一个还搞不定,哎呀呀,愁人呀。” 霍三星嘟起嘴,配上圆圆的脸,简直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公子,“你真是正经不过一盏茶!” “哈哈哈,三叔,虽然你情爱方面不行,不过医术方面,爷还是很相信你的,爷巴不得你赶紧学会苗蛊,以后医蛊双全,独步天下。” 唐钊被霍玉的声音吵得脑袋突突直跳,开口淡淡地说道,“赛马开始了。” 霍玉一个箭步蹿到了窗边,摩拳擦掌地看了一眼下面整装待发的几匹马,兴奋地扭头对他们说:“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爷高超的相马术了。” 几个人的嘴角都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一炷香后,整个二楼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呐喊:“哎呀呀!小黑,给爷跑呀,使劲跑,不能再落后了。” 刚才神采飞扬的霍玉,现在已经浑身透出绝望,不是心疼那一百两银子,而是对自己相马术的彻底怀疑。 “怎么回事呀,爷的相马术都对呀!” “小黑,怎么回事,刚开始挺猛的,怎么就落到后面了?” “哎呀呀,那匹小短腿怎么跑这么快?” 一楼的庄莲儿被吵得看不下去,等等,这哎呀呀的声音怎么这么像霍爷? 庄莲儿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准备大骂一场。 就听到二楼那个二傻子喊总管过去:“总管,总管,给爷滚过来,赛后把那匹小短腿给爷准备好,爷买了。” 庄莲儿揉了揉眉间,不想跟这个人傻银子多的二傻子计较了,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只有二傻子才买下那匹马。” 刚巧不巧就被霍玉听到了,只见霍玉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指着这一片的客人,恼羞成怒地喊道:“谁骂的二傻子?”声音因为身体突然探出和气愤,完全变了音调。 庄莲儿立马脑袋一缩,装作与自己无关的样子,躲到人群后面。 “活得不耐烦了,敢骂小爷?上一个骂小爷的,还不知道在哪个坑里挖矿呢,有本事滚出来,想死爷成全你!”霍玉因为相马失败的一腔的愤怒,全都喷涌而出。 霍玉等了半晌,一楼的客人都老老实实目视前方,无奈收回了身子,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一楼瘦小公子,一脸藏不住的笑意,悄悄拽了庄莲儿的衣袍一下:“咱们回?银子到手了。” 第129章 三花猫 庄莲儿与他对视一笑,“听我的没错?赚大发了?看你笑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瘦小公子点头哈腰,跟在庄莲儿身后两人准备悄悄地离开芙蓉园。 马上就要子时了,安谨言跟总管打好招呼,不自觉加快了步子,只要出了芙蓉园她就可以飞檐走壁一炷香时间就赶到家。 安谨言的目力极好,刚走出连廊就看到马厩后面放粮草的地方,蹲着一个黑影,衣着华丽。冬天夜里气温很低,客人都在厅里烤着炉火,他在那里伸手抚摸着什么东西。 “喵~”一声微弱的猫叫传来,安谨言定睛一看,是一只三花猫,腿上有血,浑身颤抖着舔舐着受伤的腿。 那个黑影的声线明快,伸出的手温柔地摸着小猫的头,低声呢喃:“这是跟狗打架,输了吗?” “喵呜~”三花猫抬头向他呜咽着叫了一声,又埋头开始舔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又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药葫芦,拔开塞子倒了一些白色药末在帕子上,不在意三花猫腿上还没有舔干净的血迹,轻轻地给它包了起来。 他全神贯注,神情温柔,不像是对着一只猫,而是对着相濡以沫的情人。 那只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善意,喵喵的叫着,却没有躲闪离开。 他给三花猫包扎好后,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三花猫也温顺地蹭着他的手心。 他双手叉到三花猫的两只前腿下面,把它放在了自己怀里,笑着说,“别待在这里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芙蓉园马厩后面的粮草房,以前总是闹耗子,总管变养了几只猫在这里。 这些猫,安谨言是知道的,但是慢慢的耗子越来越少,猫越来越多。 一些贵人带着爱犬来,便时常会发生猫犬大战,三花猫基本都会赢了娇生惯养的狗,但是换来的却是狗主人和芙蓉园小厮一顿毒打,渐渐的三花猫便不再与狗打架,即使狭路相逢,小猫一般都会被咬得奄奄一息。 安谨言听着喵喵的叫声,心里略有感触,站定了身子,那个黑影突然抱着三花猫转身回来,两人四目相对。 安谨言一怔,脸上很快就挂上了笑容,这个人,她认识,是庄莲儿师妹唐佑孄的相好。 周围昏暗,她又一身芙蓉园小厮的打扮,贺仲磊没有认出她,只是颔首礼貌地回应她的笑。 贺仲磊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三花猫上,把三花猫递过来:“它受伤了。” 他完全把她当做芙蓉园的小厮,却依旧礼貌得体。不同于在唐府作为名角,众星捧月般存在,此时雪中的贺仲磊,清尘脱俗。 见她没有接过小猫,贺仲磊问她:“可是嫌它身上脏?” 安谨言摇摇头。 他想了一下,把外袍脱下来,包裹住三花猫,还用两只袖子紧紧地打了一个结,只见贺仲磊俯下身,抬手摸了摸它的头:“乖乖的,你的腿很快就会好的。” 安谨言正要解释她不会来管小猫的,贺仲磊拿出一锭银子,一起放在安谨言怀里,对她说:“照顾好它。” 怀里的三花猫好像听明白了,虚弱地“喵”了一声,脑袋隔着衣袍蹭了蹭安谨言,安谨言的心一下就软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贺仲磊见她答应,不顾寒冷,只穿着薄薄的锦袍,转身离开。 安谨言看着他的背影,瘦削又清冷。 “安谨言!”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庄莲儿。 “你今天也来了?有没有下一注?”庄莲儿见到安谨言,忍不住兴奋地要分享一下今天的喜悦。 安谨言笑着看着她热情洋溢的脸,摇头。 “那真是可惜了,早知道你也在这,我就带你发一笔横财了。”庄莲儿有些可惜,突然正色问:“哎,不对啊,你不是病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安谨言嘴角的笑意直达眼底,“我早就好了,不用担心啦。我马上要回去休息了。” “对对对,赶紧回去,刚退烧就要多休息,赚钱不差这一两天,哎?”庄莲儿视线落到安谨言的怀里,瞪大眼睛问,“你怀里怎么有男人的衣袍?” “喵~” “是一只小猫。”安谨言把衣袍扒开,露出了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哎呀,真的哎,好可爱。”庄莲儿的注意力立马被软萌的三花猫吸引过去。 安谨言笑着看庄莲儿一脸疼爱地摸着三花猫,突然开口问:“庄莲儿,你不是一直喜欢贺仲磊的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庄莲儿直接把三花猫从安谨言手里接过去,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摸着它的头,三花猫舒服地眯着眼睛,仰着脖子,她不过心的回答:“我只是喜欢他的嗓子和唱法,从他崭露头角时,我就觉得他嗓子得天独厚,那时候他的眼睛要灵动很多,时间久了,他最引人追捧的是他的嗓子和唱法,但是我感觉他没有刚开始灵动了。” “是吗?以前灵动,那现在呢?”安谨言又想起他在唐府与一个小娘子拉拉扯扯,心里嘀咕,难道灵动少了是因为他太滥情的缘故? 庄莲儿凝神仔细想了想,抬头斟酌着说:“沧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眼里好像没有光了,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安谨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问一问,大概是他今晚对小猫的心疼,和对人的疏离清冷,反差太大。 庄莲儿不小心碰到安谨言的手,惊讶地说:“你的手这么冰?赶紧回去,下雪不冷化雪冷,今晚且冷着呢,别再又烧起来了。” 安谨言抬头看了看时辰,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对庄莲儿笑了笑,说道,“好,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说完看了一眼庄莲儿身后的瘦小公子。 庄莲儿立马解释:“这是我表哥店里新招的伙计,今晚表哥让他跟我出来见见世面。” 安谨言听到这,才点了点头,接着挥挥手,大步离开。 “庄莲儿?” 庄莲儿回头,看到身后一张阳刚俊逸的脸。 第130章 走后门 庄莲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俯身作揖:“霍爷,好巧。” “巧什么巧,爷天天来芙蓉园。”霍玉上下打量了一下庄莲儿,皱起眉头眯着眼睛,问道:“没记错的话,爷告诉过你守好兜里来之不易的银子,十赌九输!” 庄莲儿心里不服气,面上却一脸惶恐:“自是记得霍爷的教导,没赌没赌,只是听说来了好些不错的马,来见见世面。” 霍玉满意的点点头,抬手捋着眉毛:“这还差不多,刚才跟谁说话呢?看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庄莲儿看霍玉不再纠结赛马的事情,长舒一口气,说道:“安谨言,我看他抱了件衣袍,好奇” 庄莲儿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庄莲儿移动了下脖子,这才发现霍玉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唐钊,刚才庄莲儿被霍玉吓了一跳,加上霍玉身材魁梧,竟然把唐钊遮得严严实实。 “给唐爷请安。” 唐钊压下胸膛里翻滚的怒气,微微点头,唇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弧度,“安谨言抱着哪个男人的衣袍?”真是不让人省心。 庄莲儿敲着唐钊脸上古怪的表情,立马摇头:“是用衣袍包着一只三花猫。” 呵,不仅抱着衣袍,还私相授受。唐钊的胸膛剧烈起伏,五脏六腑被密密麻麻啃噬着,又疼又麻。 “好!很好!”说完面色苍白地径直离开了。 “钊爷!钊爷!怎么了?等等爷。”霍玉一边喊着一边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指隔空点着庄莲儿。 庄莲儿一脸懵,这是怎么了。 “公子,咱们赶紧回,马上要子时了,云想老板还在等咱们。”一下见到几位长安城有名的贵人,干瘦的小公子被吓的不敢吱声,看他们走远了,上前小声催促庄莲儿。 子时,庄莲儿终于离开了芙蓉园。 而安谨言也在子时到了家。 她现在只有眼白,府里没有点灯,在她眼中却如白昼。 躺在床上,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她努力的试图辨别出轮椅滑过青石板的声音,却一无所获。 “他身体那么弱,大概回府了?” “喵~”床边衣袍里,三花猫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小声的回应着。 安谨言闭目试图睡过去,可一闭眼,眼前都是唐钊的样子。听到小猫的声音,她迅速掀开锦被,打开衣袍,把三花猫小心翼翼拿出来,解开包扎的手帕。 “血已经止住了,等我一会。”安谨言默默三花猫的头顶,迅速跑到药室。 一会她就拿了一贴膏药回来。 “咪咪,听话,我给你换药,保证你明天就可以活蹦乱跳。”安谨言一边小心翼翼把三花猫伤口处的毛剪掉,一边对它小声安慰。 给三花猫换完药,搂着它重新躺会床上,整个长安城也安静下来,耳边传来了三花猫打呼声。 安谨言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发呆,突然她轻声叹了一口气,三花猫的呼噜声停了一下,往安谨言的怀里拱了拱,继续开始打呼。 安谨言笑着低头,右手放在腹部,左手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像是对它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赚的银子要养肚子里的宝宝,还有你。”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安心待产,不能做活赚银子了。” 安谨言停顿了好久,房间里只有三花猫弱弱的呼噜声和夜风吹过纱幔的声音。 “哎~”安谨言感觉胸口闷闷的,“我不能像贺仲磊那样新欢旧爱都要,不对,我没有旧爱,哎,但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写过,明知道没有结果,还心怀侥幸,最后都会反目成仇。” 安谨言的双眸慢慢恢复了琥珀色,“唐钊那么漂亮,远远的看着也挺好,如果成了仇人,他不让我看了,我的孩子怎么长得漂亮呀。” 安谨言自言自语到这里,突然感觉脸上热腾腾,“我只是看看他漂亮的模样,绝对不是想养他。嗯,就是这样。” “喵~”三花猫的叫声在月光流淌的夜晚,分外的清晰。 “乖,睡。我也要睡了,宝宝都踢我了,他也同意我说的。”安谨言说服了自己,笑着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梦中有轮椅落地,接着轮椅滚过青石板的声音,像是滚到了安谨言的心上,沉沉的。 一众人先送唐钊到了唐府,霍玉在马车里趴在霍三星的腿上睡得正香。 史夷亭撩着袍子,把唐钊扶到轮椅上,唐钊刚准备离开,见一个小厮从唐府门房跑出来。 “爷。” 史夷亭高高的眉骨上,眉毛皱起,眼眸里满是惊讶:“你怎么在这?” 史夷亭的小厮石头,原本应该在他的府邸,现在却从唐府出来。 “老爷说今晚刑部关押的人,连夜放了。”石头接到老爷的信便到唐府等着自家爷,没想到一等就到了寅时。 史夷亭转头看向唐钊,见唐钊一脸平静。 “肖峰要放了,你就这反应?” “嗯。” 唐钊眼皮耷拉着,一副要睡着的模样,听到石头的话,没有一丝反应,听到史夷亭问他,只是嗯了一声。 “什么情况?” 唐钊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抬手支着下巴:“不愧是唐家老宅的定海神针。” “不是你把肖峰弄进去的?关奶奶什么事?”史夷亭很好奇,他一直以为是唐钊把肖峰的事情捅出来的,今晚这才知道,原来是唐家老太太出手了,随即又说:“不对呀,依照奶奶对小姑姑的疼爱,不得废了肖峰?怎么能让人走了后门?” “呵”唐钊轻笑一声,眼尾因为熬夜有几条血丝,慢慢悠悠的说:“你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这后门,是不是奶奶亲自走的?” 史夷亭满眼疑惑地看了一眼石头,石头点了点头。 唐钊看着史夷亭和石头的互动,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明白了?” “你是说,奶奶先告发了肖峰,然后再卖肖峰一个人情?这图什么?”史夷亭皱着眉头细细的品着这件事里可能蕴藏的秘密,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第131章 只有我是好人 史夷亭看着唐钊继续说道:“不是你家老太太告发的肖峰?你们可真是亲祖孙,一贯的不沾手,是不是你家老太太把消息卖人情给了肖岭,现在又卖人情给肖峰,这是要破了肖家的根呀!” 唐钊支着下巴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面颊,不紧不慢开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些东西从根上烂了,就要连根拔起!” “我就说嘛,奶奶最宠的就是你跟小姑姑,小姑姑遭了这样的恶心事,怎么可能还帮那恶心玩意走后门。不知道奶奶跟肖峰讲了什么条件。”史夷亭说到这,忍不住看着唐钊的脸,摇了摇头:“啧啧啧,你们真不愧是亲祖孙,说你们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都是谦虚了。” 唐钊掩面打了一个哈欠,桃花眼里瞬间升起了迷雾,真是一只勾人心神的狐狸,“以肖峰的性子,放出来后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史夷亭眼里更加惊讶,他刚才还真没想到这一层,看了一眼车厢里呼噜打的震天响的某位爷:“自然是报复肖岭,肖家班要热闹起来了。看来,霍玉又要白捡一些便宜了。” “你们唐府的人整天玩这样的弯弯绕绕,小心慧极必伤。”史夷亭此刻又一次感受到唐府人心的阴险,他们玩的是人心,做一件事从来不会让人看透背后能绕几个弯,唐老太太是,唐则是,唐慈是,唐钊也不遑多让。 这一次唐府五娘子还不知情,作为家人,一般人会让肖峰牢底坐穿,活着死于非命,而唐钊和唐老太太却从头到尾不仅没经手,反而让肖家两兄弟对他们感恩戴德,然后同室操戈,唐老太太要毁了整个肖家,而唐钊青出于蓝,还要让霍玉白捡便宜。 “不过是整死肖峰,顺手让霍玉帮薛家班挑几个顺耳的好嗓子。”唐钊没有否认唐家的阴险,更没有理会史夷亭的慧极必伤,因为霍玉让安谨言赚了银子高兴了,他乐意让霍玉也高兴一下。 唐钊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史夷亭:“困了,回了。” 史夷亭与唐钊对视的刹那,感觉内心被唐钊看得清清楚楚,没来得及反应,唐钊已经回府了。 “爷?回府还是去刑部?”石头看着盯着唐府发呆的自家爷,小心翼翼地询问。 史夷亭回神,摘下腰间的官符递给石头:“带着我的符去刑部,按老爷说的安排。” 石头接过官符,策马而去。史夷亭回头望了一眼唐王府的匾额,回了车厢。 第二日,安谨言是被三花猫踩醒的。 安谨言一把抱住三花猫,双手撸着它的毛,笑嘻嘻的拿额头顶着它的脑袋说:“早上好呀,咪咪。看来你的腿已经好多了~” 安谨言给三花猫换过药后,一人一猫坐在门前发呆了好久。 安谨言摸着三花猫的毛兴高采烈地说:“咪咪,我带你去见一个我的朋友,她叫庄莲儿,她的相马术特别厉害,肯定也会喜欢你。”接着又低声说,“虽说扛车旗不是很重要的角色,但是我是为了给第一次做花旦的好朋友做配角,不去不太好。” 三花猫一脸好奇地看着絮絮叨叨的安谨言。 安谨言脸上的笑怔了怔,又加了一句:“这么高工钱的活计,不好找,我必须要有始有终。” 对,她是为了赚银子,绝对不是为了唐钊的美色。 安谨言抱着三花猫到唐府时,远远地就看到歪在轮椅上的唐钊。 “给唐爷请安。”安谨言挂上招牌笑容对着唐钊作揖。 唐钊眯着眼睛,眼底有一片淤青,盯着安谨言怀里的小猫半天才语气特别凶地说:“跟我过来。” “哦。”安谨言正在盘算怎么能远远地欣赏唐钊的美貌,就被他的表情吓得老实进门。 唐钊等人走进了房间,眼神一直盯着安谨言,却对门口探头探脑的唐影命令道:“关门,在外面守着。” 唐影猛的缩回脖子,伸出一只手,把门缓缓的关上,他怎么觉得自家爷霸气外露,不会要对安小娘子用强? 门外的寒风与暖阳都被隔绝,他转着轮椅走向安谨言,他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漂亮的桃花眼中深沉又执着,微微翻出一丝难掩的失落:“你昨晚没立刻离开芙蓉园?” 安谨言一脸不解,他怎么知道的,不过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唐钊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全屏心情,此时他真的想打她一顿,问问她为什么不听话,看着她乖巧地点头,硬是深呼吸几次,平静地问他:“你离开时抱的谁的衣袍?” 安谨言疑惑地看着唐钊,这问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贺仲磊的,用来包小猫的,他以为我是芙蓉园的小厮。” 哼!安谨言这张白皙俊美的脸,风情流转的凤眼,哪里像小厮? 唐钊才不相信,他很生气,语气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些:“那你怎么不告诉他,还接过了他给你的小猫?” 安谨言笑着说:“我着急离开芙蓉园回家。” 唐钊听到这里一愣,心里莫名得被这句话安抚了,她还是听话的。 “再说,他还给我一锭银子,让我照顾好小猫。” 听话? 哼!果然高兴太早了。 唐钊刚被安抚下的情绪,又再次涨了起来,他膝盖上的手默默攥成了拳头,“以后我给你银子,离那个人远点。” 看安谨言一脸疑惑,又开口补充了一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离任何男都远远的。” 安谨言听到这,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破碎,心里嘀咕着:唐爷,你也是男人呀。 “嗯?”唐钊看着她抽搐的五官,不高兴地发出了质问,今天必须要让她亲口答应。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疑问,脸上重新挂上微笑,微微躬身,特别虔诚的说:“唐爷就不是坏人,唐爷一直人美心善。” 唐钊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桃花眼里荡起清波:“对,只有我是好人,别的男人都要离他们远远的。” 第132章 装作不知情 他眼中的瞳孔如同被雪水淬过一般澄澈,安谨言的身影都倒映在其中。他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刻意的诱惑,安谨言眨了眨眼睛,纯真中带着迷离。 她现在的样子,让唐钊心底的那些情绪翻腾,终于忍不住,仰头向前。 她眼神一怔,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巴,往后退了半步,被身后的凳子绊了一下。唐钊腰部一个用力,臀部脱离开轮椅,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抱住,重新坐回轮椅,让她站定。 止不住的唇角微扬,他仰头望着她,眼神里像是阳光洒在波浪上,闪着丝丝的光:“怕什么?嗯?” 安谨言看着他泛着星光的双眼,要凝出情欲的实体,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一动不动,紧紧抱着怀里的三花猫。她不敢再继续看他那双柔情的桃花眼,因为她感觉到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像是要挣脱出一张无形的网。 “喵~”怀里的三花猫被两人挤得难受,努力挣扎着向门口望去。 安谨言注意力被小猫吸引过去,撞击耳膜的心跳声也逐渐平息,听到门口窃窃私语:\"影爷,我真有急事禀告爷。\" “嘘~现在不行。什么事我一会帮你禀告给爷。”唐影瓮声瓮气的声音压低悄悄地回那人。 门口一阵沉默,安谨言想要挣脱开唐钊的双手,看到他湿漉漉看着她的眼睛,又心软的不敢太用力。 “乖,别动!”唐钊看了一眼门口,低声示意安谨言安静。 门外安静了一炷香的声音,唐影不耐烦地小声说:“看来不是什么急事,就赶紧走,一会再传你来汇报!” 那人纠结了一会,忐忑地开口:“老太太知道昨天爷差点被撞的事情,要给爷找个靠谱的侍卫。特来禀告一声。” “我一会帮你告诉爷,你先回。”唐影一心守住门口,这次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爷的好事,敷衍地对着那人说完,便推着他离开。 重新站会门口的唐影,突然“哎呀!”一声, 唐钊和安谨言看着唐影投在门上的影子,挠了挠头,大概才反应过来侍卫身份不保。 安谨言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双微扬的凤眼中眸光粲然。 唐钊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随着她的笑意点燃了一场盛大的烟花,一层层绽放开来,让他的心也随着明快。 她笑着对上他的眸光,只见他往日清冷的桃花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让他整个人都灿烂耀眼,安谨言感受到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了。 “你昨天出事了?”安谨言感觉现在必须开口问一下,以表达她的不知情。 “嗯,”他的目光仔细描摹着她的每一个神情,想起那个熟悉的背影,想起去确认真相时的不了了之。 安谨言看到唐钊委屈的眼神,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受伤了吗?严重吗?被撞了怎么还去探望我的病?还在雪地里呆了那么久!” \"没事。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唐钊说话时刻意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撒娇,他紧了紧手臂,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带着钩子:“他们都不认为我是好人,你还觉得我人美心善吗?” 安谨言似乎没有被他刻意磁性的声音勾引到,正色点头:“嗯。” 安谨言再次挣脱了一下,面色红润声如蝇蚋:“能不能放开我。” “亲都亲了,这样不行吗?”唐钊明目张胆地眯着眼睛,眼尾娇艳欲滴地散发着魅力。 安谨言闻言,睫毛抖了抖,僵硬的身体快要束缚不住狂跳的心脏。 唐钊担心吓到纯真的她,嘴角微挑,松开了手。 安谨言立马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抱着三花猫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目光到处瞥去,就是不敢与唐钊对视。 唐钊的视线这才从安谨言的脸上移开,打量起她。 今天安谨言穿了一件雀梅色翻领紧身窄袖长袍下身是黑白条纹卡夫小口裤,脚蹬乌皮靴。 他见过小姑姑穿黑白间色裙,看着她现在的黑白小口裤,心想如果她穿上黑白间色裙搭配雀青色襦衫肯定也十分美。 想到这里,唐钊稍稍歪头,脸上现出一个盛大的笑意,舔了舔唇,开口问道:“你今天的胡服很美,从哪里买的?” 安谨言乖巧地看着唐钊,燥热爬上两颊,声音很小地确认:“美吗?云想成衣店买的。” 安谨言习惯了宽大的澜袍,今天特意将肚垫垫得薄了一些,胡服穿在身上很是利落,没想到会得了美人夸赞,十分不好意思。 唐钊单手支着下巴,小拇指轻轻抚着自己的下唇,唇角勾起:“美,我也想穿一样的。” 安谨言心想,这么漂亮的人,穿什么都美,上次唐钊穿了一次的富贵澜袍瞬间引领了整个长安城的穿衣打扮,让云想赚得盆满钵满,连带她跟庄莲儿都得了好几件新衣裳,如果这次唐钊再穿了云想成衣店的胡服,怕是整个长安城又要随处可见胡服穿扮了。 不过,最美最俊的肯定是唐钊。 “喵~”怀里的三花猫眼巴巴的盯着,门口,再次叫了起来。 满怀心事的唐影来回踱步的影子在门上不断重叠。 “我要走了,要开始走戏了。”安谨言抬手摸着三花猫,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却依旧不敢看唐钊的眼睛。 唐钊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开怀的笑了,撩不动的没开窍的小娘子,终于知道害羞了,想到这里,心情格外的晴朗。 他悄悄地转动轮椅靠近安谨言,抬手捏住安谨言的腮,轻轻地抚摸了抚摸,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唇。 安谨言立马凤目圆睁,抱着三花猫,跳到了门口。 “你是猫吗?怎么可以一下跳到那么远的地方?”唐钊神情一顿,心里空落落地收回手指,桃花眼闪过狡黠,“很软。” 安谨言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被无形的手安抚下的心脏,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转头,开门,跑了出去。 跑出几步,又低着头回来,塞了一个物件到唐影手里,立马无影无踪了,留下一句:“给唐爷的。” 第133章 再次撞见贺仲磊 唐影一脸纠结的进门,看到唐钊正盯着他手,赶忙递给自家爷。 是药佩。 唐钊接过药佩,举起,放在鼻尖轻嗅,“呵,这次多了姜的味道。” 唐钊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唇角勾起,霍玉说的果然没错,慢慢地让她习惯他的存在,她很快就会沉沦在他的偏爱里,慢慢爱上他。 “爷。”唐影纠结了一会,终于开口:“刚才老宅那边来报,老太太知道昨天的事情了,要给爷找一个武功高超的侍卫,保护爷。” 唐钊掀开眼帘看着唐影皱起的眉头,落寞的眼神。 “嗯,把皇城飞燕透漏给老宅那边。”唐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药佩,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连同皇城飞燕曾劫过我的事,一起。” “是。”唐影应答完,并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开口,只是难为情地偷看一眼自家爷。 唐钊今天心情很好,看着唐影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大发善心开口:“放心,你还是我的侍卫。” 唐影立马喜笑颜开,对着自家爷深深作揖:“是,爷。”转身离开时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而先他一步落荒而逃的安谨言,走到连廊的尽头,听到一阵争吵,慢下了脚步。 声音从连廊的第一个房间传出来,安谨言记得,那是属于贺仲磊的换妆的房间。 “你为什么总是自作主张?为什么?”贺仲磊的声音一向清亮,但现在他压低声音,还隐隐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气。 “我当然是为了” “朱丽丽!你太任性了!”贺仲磊很少喊她的全名,一般都是如亲人般不喊称呼,偶尔喊一声师姐,而此时他的语气中不仅有愤怒,还有警告,“别再插手了。” 安谨言看到远处唐佑孄一蹦一跳地走近,走到连廊时,突然放缓了步子,还整理了下头发和裙角。 安谨言赶忙躲到柱子后面。 唐佑孄一脸笑意准备抬手敲门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唐佑孄看到朱丽丽红着眼眶,看到她,挤出一个微笑,点头说道:“佑孄来了。” “师姐,你”唐佑孄的视线从她的眼睛往下移到有些红肿的脸颊和围着绫罗的脖子上。 朱丽丽不自然地整理了下颈间的绫罗,说道:“快进去,贺仲磊在等你。” “好的。” 朱丽丽匆忙福了福,转身离开。 唐佑孄盯着她的背影,有些不解。 朱丽丽算是贺仲磊的贵人,一些新的唱腔都是她带着贺仲磊摸索出来的,对于贺仲磊她像亲姐姐一般爱护,但是刚才她的脸和脖子,明显是在遮掩什么。 唐佑孄进门,闻到房内浓浓的红花油的味道,蹙眉。 他又受伤了?见她进门,他有些不自然地起身,迎了过来。 唐佑孄先看看他的手腕,发现又添了几处新伤,满眼心疼:“还在练习新动作?” 贺仲磊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唐佑孄一脸无奈,抬头说道:“都看到了,还藏?”看到贺仲磊的脖子时,一脸慌乱,抬手摸了上去:“怎么脖子这里也红了,怎么了?” 贺仲磊没有回答她,而是俯身紧紧拥她到怀里,埋头到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哑哑地说:“想你了。” “想我也不知道去看我,我只能巴巴来看你了。”唐佑孄回抱着他,用尽全部力气,把心里的思念一股脑发泄出来一般。 他闭着眼睛,感受到唐佑孄颈间跳动的脉搏,轻声说:“马上要入宫了。” 唐佑孄拍了拍他瘦削的后背,“知道,没有怨你。”窝在他的怀抱里,莫名地满足。 “你还没回答我,脖子怎么了,受伤了吗?”唐佑孄突然想起她刚才的问题。 贺仲磊闭着眼睛,咬了咬下唇,溢出一声笑,“最近练声练得太多了,嗓子有些哑,刮痧出痧了。” 唐佑孄挣脱开他的怀抱,板着脸:“上次你也是那么拼命,最后失声,忘了吗?怎么还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凶了他几句,看他泛着血丝的眼睛,又心软下来,抬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脖颈:“我给你带了金银花罗汉果茶,最是败火,你每天喝一些。” 贺仲磊笑着点头。 “一会还是要看一下大夫,平时要多保养才行。唐钊也真是的,不知道要劳逸结合嘛。”说着把金银花罗汉果茶蹲到了火炉上。 贺仲磊听着她的碎碎念,笑着说好。 唐佑孄抿着双唇,看着乖巧的贺仲磊,忍不住笑了,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茶水,开口问道:“朱师姐,定了人家了吗?” 他依旧笑着盯着她的脸,想要她把一颦一笑刻到心尖上,摇头开口:“没听她提起,怎么了?” 唐佑孄看到茶水开始沸腾,垫着帕子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递给贺仲磊一杯,说:“小心烫。刚才门口碰见她,随口一问。” 贺仲磊把茶杯放下,靠上前来,抱过她坐到膝盖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热气撩拨着她小巧的耳珠:“是吗?那你呢?” 唐佑孄的耳朵瞬间变成粉红色,“讨厌!” 安谨言从柱子后面出来,快步离开,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 “安胖子!安胖子!” 还没到戏台,安谨言就听到了庄莲儿特别的声音,真不愧是唐爷相中的好嗓子,这么大声的喊叫都赏心悦耳。 安谨言看到庄莲儿一身戏服,脸上是全妆,颠颠的就过来了。 安谨言被她的高兴感染到,笑着说:“你慢些。” 只见庄莲儿飞快跑过来,拽着她的袖子,一边摇晃一边压抑不住的激动,“安胖子,定下来了,定下来了,我要进宫了,哎呀,进宫哎,哎呀,我真是太厉害了,我竟然能进宫哎。” 安谨言随着她的节奏一起摇摆,笑着说:“恭喜你呀,你是最厉害的。” “对,我超厉害!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就告诉你了,你替我高兴?为我高兴?等我进了宫,唱了戏,我就是长安城的名角,我就可以赚好多好多的银子,你就跟着我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biqμgètν 安谨言笑嘻嘻地看着豪情壮志的庄莲儿,心里像是吃了糖渍果子一样甜蜜,她还记得苟富贵勿相忘,原来她不是说说而已。 突然,庄莲儿停了下来,眯着眼睛挑着眉,像是调戏小娘子的贵公子:“老实交代,刚才干嘛去了?” 第134章 八卦 安谨言有些心虚,红霞瞬间满面。 只见庄莲儿的嘴巴张成了圆形,手指指着她,说出的话都结巴了:“你不会不会又去真的?又去唐爷那了?” 安谨言看着周围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赶忙捂住庄莲儿的嘴巴,低声说:“小点声。” 庄莲儿黑白分明的眼球转了转,看到四周八卦的目光,压低声音问:“真的又去了?完了!哎呀!完了。” “完什么完!”安谨言笑着不让庄莲儿胡说八道。 庄莲儿看到安谨言一脸娇羞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无奈地摆摆手:“你是彻底的沦陷到唐爷的美貌中,无法自拔了。哎呀,废了!废了呀!祸国殃民的唐爷把安胖子的魂勾走了。” 安谨言羞答答地说了一句:“他是倾国倾城,才不是祸国殃民。”唐钊可是天山圣战一战成名,名副其实的保家卫国的国之栋梁,怎么可以说他祸国殃民。 看着庄莲儿一副无奈的表情,又笑着说:“没有你说的那样。只是昨天他去探病,我今天谢谢他而已。” “真的?”庄莲儿不可思议地确认一遍。 “当然。”安谨言一本正经的回答庄莲儿,也是回答自己。刚才她看到新欢旧爱的贺仲磊,愈发觉得既然她不能对他负责,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这样不清不楚地对待唐钊,就变成话本子里那些浪荡子了。 庄莲儿看着一脸认真的安谨言,立马对安谨言进行了洗脑式的拯救:“安胖子,你这样做就对了,他一个断袖,你清清白白的小娘子,跟他没有结果的。” 安谨言看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伏在庄莲儿耳边,悄悄说:“唐爷说了,他不是断袖。”biqμgètν 庄莲儿暗道一句,完了,唐钊这话也就安谨言这样不开窍的小娘子信,唐钊对安谨言绝对没安好心。要怎么才能保护好安谨言呢? 庄莲儿灵机一动:“他说是就是,他说不是就不是了?怎么断定是断袖,是看他身体的真实反映,不能他嘴上说,你就信。” 安谨言耳朵悄悄地红了,红霞还顺着耳廓蔓延到了两颊。因为她想到了他的吻,他的情话。 庄莲儿又继续开口劝解:“他肯定是想玩弄你的感情又不想负责,等他知道你是小娘子,他肯定又改口说他是断袖了。” 安谨言又想到了他撕开她领口的那一幕,脸上不仅变红了,还感觉有热浪不断上涌。 庄莲儿看着安谨言的反应,心被揪住了,这反应绝对的有问题呀。 庄莲儿双手捧住安谨言滚烫的双颊:“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安谨言目瞪口呆,庄莲儿的话好直接! 庄莲儿此时已经确定安谨言绝对与唐钊发生了一些超越常规的事情,脸色一变,“他知道你是小娘子了?” 安谨言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眼神瞥向别处。 庄莲儿看着她这心虚的小样,叹了一口气:“哎!明白了,他知道了” 但是庄莲儿的无奈并没有持续很久,接着眼睛泛光地拉过安谨言,趴在她耳朵边问:“他对着你,那里有反应吗?” 安谨言闻言,一脸疑惑地转头看向庄莲儿。 庄莲儿笑得一脸猥琐,一个回首掏:“嘿嘿,就是这里,他有反应吗?” 安谨言感觉整个身体的血都涌到了脑袋上,抬手啪的一声打落了庄莲儿的手,顶着红彤彤的脑袋,离开了戏台。 不能再让庄莲儿问下去了,好羞耻! 庄莲儿看着跑远的安谨言,撇嘴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个没开窍的小娘子,竟然这么容易酒害羞,绝对的有问题! 安谨言看庄莲儿没追过来,蹲在一个水缸前,用拳头砸开上面的冰,伸头喝了几口带着碎冰渣的水,脸上的热浪才慢慢消下去。 “听到了吗?那个胖子又去找唐爷了。” “对呀,不是一次两次了,唐爷能看上小胖子?” “我仔细端详过,这小胖子就是身材胖些,姿色确实属于上乘。” “看来唐爷不仅是断袖,口味还挺独特。” “能不独特,唐府比那胖子有姿色的不是比比皆是,那小腰,那身段,那嗓子叫起来也好听。” “哈哈哈哈你平时见着她们没少胡思乱想。” “瞎说什么,断袖的人眼里看不见小娘子的美。” “富贵门里都玩的花,你怎么知道断袖只是喜欢小公子,没听说肖家班?” “安生得拿着银子,唱好戏,咱们就烧高香,真遇到肖家班那样的事情,有你哭的时候。” “唐爷那身子,嘿嘿那胖子真是赚大发了。” “真的假的?唐爷是下面那个?” “哎呀,那张脸,确实是赚大发了!那胖子祖上积了什么德呀!” “不管上面下面,就那张脸,这个地位,只要被唐爷看上,绝对鸡犬升天。” “那胖子长什么样?是不是上次跟唐爷还戴了一样的豹纹皮毛幞头那个?” “对,以前在西市卖扇坠,那时候就传出来他俩暗度陈仓。” “嗯,那胖子长了一双凤眼,勾人得很。” “再勾人,能有唐爷的桃花眼勾人,看人一眼,都让人浑身酥了。” 安谨言耳力这几天极好,这些八卦一字不落的被她听到了。 听着这群人越说越离谱,她听不下去了,怎么可以肖想唐钊这么人美心善的琉璃美人!她捡起了水缸里的几块冰碴,一定要给他们些教训。 “不赶紧用功,在这里嚼什么舌根!要是出了唐府,还敢这么放肆,你们过活了一辈子的长安城,别想待下去了。” 安谨言手里的冰渣还没甩出去,就听到吴司乐捏着嗓子,对着正在闲聊的一群人警告着。 不过听这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还是仗着氛围,大着胆子,意淫一下,怎么听吴司乐这说话的音,好像话里有话?难道唐爷跟那个胖子真的有一腿? 吴司乐不顾众人探究的目光,傲娇地哼了一声,摇摆着离开了。 一言不发的庄莲儿,心里七上八下,她必须再找到安谨言仔细给她讲讲明白。 安谨言看到庄莲儿扫射过来的目光,起身抬脚,一溜烟逃出了唐府。 第135章 对未知心存敬畏 安谨言漫无目的走出唐府,抬头看了一眼皇城高高的城墙,她心里没有烟火气的地方,在众生眼里原来是如此神圣的地方,连一向对权贵避之不及的庄莲儿,都因为要到宫里唱戏而高兴得手舞足蹈。 果然,人对未知不仅心存畏惧,而且会向往。 想到这里,安谨言想起三三垆的阿卿唠,不知道她还醒了没有,该去一趟三三垆了。 安谨言转到全盛斋,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对着她笑。 “客官,我是全盛斋新来的伙计,姓庄。” 安谨言看着热情的庄老头:“我叫安谨言,你也姓庄哦?姓庄的人都好热情。”庄莲儿也姓庄,刚开始也是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很热情,很自来熟。 “哈哈,承蒙夸奖,我看小公子是真的亲切,自然就热情。”老庄头一脸慈祥地看着安谨言,接着问:“谨言是要买点心吃吗?” “我要去串门,买些好克化的点心。”安谨言乖巧地回答。 老庄头手脚麻利地捡了几样好克化的点心,放在油纸上,利索地打包起来,把绳子系好,递给安谨言。 安谨言付了银子,道谢后离开时,突然被老庄头喊住。 “这是自家做的肉脯,你尝尝。”老庄头把一包肉脯塞到安谨言怀里,笑着对她摆手,“忙去。” 安谨言受宠若惊,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笑着道谢。 走在去三三垆的路上,肉铺的香味一阵一阵袭来,忍不住尝了一块,肉香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安谨言不禁眯住了眼睛,肉的嚼劲中透着一丝丝蜂蜜的甜,正合口味。 到三三垆时,一包肉脯已经见底。 老板娘见到安谨言,赶忙迎了上来,手背先探了探安谨言的额头,温度正常,一脸担忧地问:“昨天派去的人说你退热了,只是还蔫蔫地发呆。今天又派人去,竟是没敲开门。病刚好,跑哪里去了?真是急死我了!” “我的医术很厉害的,你不用担心我!阿卿唠怎么样了?” “你呀,只知道担心别人,去看看,昨天你走了她就醒了,水土不服的病症好些了,不过还是虚弱得厉害。” “问她中毒的事情了吗?” “问了,她是知道的,但是至于什么毒,谁下的毒一概不知,只是说她的生机在长安城。” 老板娘和安谨言都没有问是谁说的她的生机在长安城,每个地方都有独特的命运解读人,有擅长五行八卦,有擅长巫术,有可以通灵,既然是每个地域的信仰,心存敬畏地对待。 老板娘和安谨言到阿卿唠的房间时,阿卿唠正在逗弄她的蛊虫。 见她们进来,赶忙催着蛊虫隐蔽起来。老板娘和安谨言只是笑着说不碍事,慢慢来。 “身子好些了吗?” 阿卿唠见她们说得真切,就任由蛊虫慢慢腾腾地回到银饰上。 “好多了,这两天,真的麻烦你们了,昨天谢谢你的药。我也该离开了。” “阿卿唠,你别多想,我只是来看一下你的病怎么样了,没有要催你离开的意思。”安谨言一脸笑意的劝说。 “可是”阿卿唠看了一眼老板娘,又转向安谨言,“我可能会给你们带来不祥。” “我们既然把你救回来,就不是怕事的。你安心养病就行。”安谨言满眼真诚地说,“你的毒,我可以试着解一解,毕竟我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是?”说完还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阿卿唠被安谨言的样子逗笑了,“好,不过我已经跟她们传递了消息,只要知道我平安她们就放心了。” 安谨言与老板娘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密密麻麻的蛊虫,苗疆人之间有她们独特的信息传送方式,看来这些蛊虫能做很多事情。 安谨言坐到床边,收起笑意,严肃又认真地对阿卿唠说:“对,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我给你诊一下脉。” 突然银饰一片响动,安谨言一脸疑惑地看向蛊虫。 “别怕,它们大概是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很喜欢你。”阿卿唠也感觉到了蛊虫的欢呼雀跃,但是她不敢说出来,生怕吓到安谨言。 只见安谨言俯身低头,对着锦被上的银饰,笑眯眯的开口:“你们好,我是安谨言,我要给你们的主人诊脉,不是要伤害她哦。你们放心。” 阿卿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疑惑翻涌,安谨言会是她的生机吗?但是她身上的味道,淡了些。她还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对蛊虫们说:“孩子们乖,他是来救我们的,不要过于害怕,也不要过于兴奋。” 很快,蛊虫不再躁动。 安谨言觉得好神奇,人与虫子,竟然可以如此心意相通,也学着阿卿唠的语气:“乖,你们很勇敢,一定替阿卿唠承担了很多痛苦,才熬过这么多年,既然生机在长安城,即使我不是阿卿唠的生机,我也会帮助你们找到那份生机。” 阿卿唠眨了眨眼,有些动容在里面。 她很配合地露出了手腕,瘦弱干枯的手腕,不远万里求医,晕倒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坊间,怎么能让人不心疼。 安谨言压下眼里的心疼,仔细地辨别着她的脉象,不同于上次的轻按可得,重按则减,这次竟然轻按亦得微,沉细软绵似弱脉,轻寻无板重采知。是大限将至的脉象,但是观她面目眼神,却无灰败之象,眼里有生气。 瞥了一眼躁动的蛊虫,大概是这些蛊虫在为主人一丝一丝地排除毒素,争取一丝一丝的生气。 弱小如蛊虫尚且如此救人于危在旦夕,而下毒的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从脉象看来,这慢性毒药,应该是自从阿卿唠在胎里时,便开始了。 想到自己一无所知的过往,又联想到身患弱者养了二十三年越养越弱的唐钊,不由心中叹息,每个人的命数都不一样,珍惜当下。 生命的长短尽力改变,即使改变不了,也不要在有限的生命中留下遗憾。 既然阿卿唠还有生机在长安城,就不能放弃各种尝试。 阿卿唠看着安谨言一脸的严肃,安慰道:“没事,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对于生机一事,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能来到长安城,见到了不曾见过的风土人情,结识到了你们,也算不是白走一遭。” 安谨言愣了一下。 只见阿卿唠继续说:“只是可惜,庄莲儿还说要我带她游遍苗疆” biqμgètν 第136章 可以叫你阿姐 老板娘一脸心疼的看着阿卿唠,也只是个小娘子,再如何洒脱,还是个孩子。 安谨言看着阿卿唠沮丧的神情,再瞅瞅老板娘一脸的心疼,一愣,赶紧解释:“我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你的脉象待我研究一下,应该会有转机。” 阿卿唠却以为她只是安慰她,纠结了一会,点头道:“嗯,我相信你。” 安谨言手脚麻利地开好药方,老板娘拿去安排人去抓药。 安谨言低头收拾笔墨时,看到有一只蛊虫落到了她的手上,是如蚜虫一般大小,通身翠绿头上竖着两只如线头般的触角,正在她的手上舞动。 阿卿唠一脸震惊,她的蛊虫是出了名的听话,没得到她的命令就自己出动,这是以往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或许,安谨言说的话,真的有这种可能,安谨言或许就是她在长安城的生机。 安谨言没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是阿卿唠不放心她开的药方,所以让蛊虫来探究一番。 可很快,蛊虫在她手上爬了几圈,就飞回了银饰后面,银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卿唠见此,心底不由一动,突然眼睛放亮,开口问道:“安谨言你怀孕了?” 安谨言没有说话,但是阿卿唠看得出来,她没有否认。 安谨言的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阿卿唠,她对苗疆的蛊虫越来越好奇了,仅凭一只小虫子,短暂的接触,就可以看穿她隐瞒多时的伪装。 阿卿唠其实还想问更多,但是见安谨言没有开口解释,便不再多嘴,只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说给别人的。” 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因为一个秘密,她们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阿卿唠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银饰下躁动的蛊虫,如同对亲人般温柔般,用苗语低声哼唱:“孩子们乖。安谨言是我的朋友,也是你们的朋友,她很善良,对我用心救治,以后你们也要好好守护她哦。” 在阿卿唠的安抚下,蛊虫慢慢平静下来,银饰不再晃动,安谨言虽然听不懂阿卿唠幽深缥缈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变乖顺的蛊虫,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安谨言感觉阿卿唠的声音,让她也莫名的通体舒畅,如同整个人身心飘摇在大海中,神魂飘荡。 “阿卿唠,这是我从全盛斋买的糕点,这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铺子,你尝尝。”安谨言把桌子上的点心递给阿卿唠,一脸笑意等着阿卿唠品尝。 阿卿唠眉眼间都是笑意:“谢谢你”知道安谨言是小娘子后,阿卿唠不再局促。 看着阿卿唠不设防地品尝着她带来的点心,安谨言眸中闪出一抹坚定,她一定想办法帮阿卿唠解毒。 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见面第二次,莫名的亲近感。 阿卿唠很喜欢安谨言带来的点心,也从心里感觉安谨言在这里给她的温暖和帮助,像是自家的大姐姐一样。 阿卿唠身子弱,不一会便开始精神不济,安谨言看出了她的勉强,笑盈盈地起身:“阿卿唠,我从来没想过,我们第二次见面就这样投缘。” “安谨言,你知道吗?你像我的阿姐一样对我好。” 安谨言惊讶道:“你还有姐姐?她也来长安城了吗?” 阿卿唠摇头:“她还在苗疆,我有些想她。好想尽快回去。” “嗯,你肯定会很快解完毒,健康地回去跟你的家人团聚。” “我我没有其他家人了。” “啊我也没有,我连姐姐都没有。” 阿卿唠被安谨言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逗得有些想笑,又怕安谨言误会,只能低声回了句:“那我们还真是挺像的。” 安谨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所以,我们才会这么投缘呀,你放心,我在长安城认识很多人,肯定能帮你解毒的。阿卿唠妹妹。” 阿卿唠一下睁大了眼睛,眼眶里忍不住蓄起了泪水:“我可以抱抱你,可以叫你阿姐吗?” 安谨言笑道:“当然可以。” “阿姐,我是因为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帮我解毒。”阿卿唠怕安谨言误会,又继续说道:“在苗疆阿姐也经常摸我的头哄我开心。” 安谨言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娘子,看着就觉得特别的亲切。 她上前揽过床上半躺着的阿卿唠,捋着她的头发,慢慢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明白,以后我们都多了一个家人,多好,人啊,就要争取一切机会活下去,活下去,一定会有很多的惊喜等着我们,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 阿卿唠只觉得孤独飘零在异乡,被一个怀抱猛然送回了日思夜想的苗疆,在温馨的氛围里,在安谨言一下一下的抚摸下,在安谨言呢喃的安慰声里,阿卿唠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安谨言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见到老板娘端来一碗药。 安谨言把食指放在嘴巴上:“嘘~刚睡着,醒了再喝。” 老板娘点头,端着药跟安谨言走了出去,“我看这小娘子,戒心很重,虽然嘴上说着感谢我们救她,心里却十分的防备,昨晚我听着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现在倒是放心睡着了。” 安谨言笑嘻嘻地揽过老板娘的胳膊,一脸得意地说:“当然是我平易近人,温暖可信了,她刚才还说要叫我阿姐呢。” 老板娘宠溺的摇头,把随着安谨言的动作溅出了几滴药的碗放下,“知道,你是最厉害的。怎么就敢告诉才见了两面的人,你是小娘子的身份了?” 安谨言挠挠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嘟着嘴撒娇:“我也不想呀,可是她的虫子太厉害了,一下就察觉出来了。”说完,靠近老板娘的耳朵,悄悄说了一句。 老板娘双眸瞬间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安谨言,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赶忙扶着安谨言坐下:“你说的是真的?” 安谨言被老板娘突然的小心翼翼,整得有些害羞,她端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着老板娘的眼睛,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137章 有身孕 前几个月,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现在三个月了,情况也基本稳定了,她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有信心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养好。 “几个月了?孩子爹是谁?”老板娘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坐到安谨言对面,开始询问,像每一个真心疼爱小辈的长辈。 “三个月了,我也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老板娘看安谨言脸上带着笑,是开心的笑,忍不住说:“好,好,不用孩子爹咱们也能把孩子养好。” 说完起身转着圈圈想着现在应该准备些什么,又想到了什么,坐下拉过安谨言的手叮嘱道:“这么算来,上次大漠国那个小娘子找茬时,就有了?你呀你,有了身子,怎么还打起架来不管不顾的,以后不许了,记住了吗?” 安谨言看着拉着自己手絮絮叨叨的老板娘,突然眼里就泛起了泪水。 “哎哟,不说了不说了,怎么还开始掉金豆子了?”老板娘看安谨言流泪,眼泪也忍不住哗哗直流,也顾不上自己,拿着帕子温柔地给安谨言擦泪。 安谨言扑进老板娘的怀里,嘴角却泛着幸福的笑。 “谢谢你。” “傻孩子!”老板娘一手拍着怀里的安谨言,一手擦去脸上的泪。“咱娘俩也是有缘分的。” 几个月前安谨言刚进长安城,就顺着酒香找到了三三垆,不知情地喝了三勒浆,醉得一塌糊涂时还帮老板娘赶走了闹事人。 醉酒的安谨言抱着她喊娘时,她的心就对这个男扮女装的小娘子软得一塌糊涂。 她帮着安谨言找活计,安谨言帮她送酒,两人什么都没说,但是心知肚明,那是属于她们之间特有的感情,起于心,止于口。 小心翼翼地相互守护着,今天因为这个没出生的小生命,终于把那声谢谢和傻孩子说出了口,心却更近了。 “好了,想吃什么,我去准备,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心情好,孩子才会长得健康漂亮。” 安谨言点点头,不好意思松开老板娘的怀抱,“嗯,一定要长得漂亮又健康。”心里不由又想,要像她一样健壮,嗯像唐钊那样漂亮就好了。 “你小娘子的身份,知道的人就不多,你有身孕的事情,怎么打算的?”老板娘一脸慎重地问她。 虽说大兴朝民风开放,但是在长安城讨生活,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总不如女扮男装的胖公子更方便,如果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再加上有了身孕的小娘子,还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要更加慎重地想一下将来。 “老板娘放心,我功夫很厉害的。”安谨言一脸傲娇地挥了挥拳头,接着说,“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我知道你的功夫很厉害,但是现在你的身子还不重,还没体会到怀身子的不容易。 等到过了六个月,肚大如罗,还要考虑肚子里的孩子,功夫也不好施展的。 再往后说,这小娘子,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一趟,更是不能马虎。 最最重要的是坐月子时,千万不能受一点风、不能受一点凉。” 说到这,老板娘突然站起来,“我得给你准备好米酒,坐月子时要用的。” 安谨言看着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越说越激动的老板娘,哭笑不得:“这才三个月,还早呢,米酒几天就酿好了。” “那也有好些东西要提前准备。”老板娘的注意力很快从有身孕的事情保密还是公开,转移到了要为生产和孩子准备什么。 老板娘的絮絮叨叨很快被一阵清丽的声音打断。 “安谨言,我就知道你跑三三垆这里躲着了。”庄莲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老板娘小声问安谨言,“庄莲儿知道吗?” 安谨言抿着嘴,笑着摇头。 庄莲儿大力推开门,风风火火闯进来,不满地喊着:“你那会跑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要不是吴司乐抓着我要走戏,我非把你抓回去,当时就问清楚不可。” 老板娘看着庄莲儿气急败坏的脸,一脸不解地问:“你们吵架了?” 庄莲儿把一个白瓷罐子扔在桌子上,白瓷罐在桌子上左颠右颠,终于平安落定。 “没吵架,你问她!”庄莲儿双手抱胸,一脸不满地看着安谨言。 安谨言笑嘻嘻地抱过罐子,打开塞子,一股浓郁的酸甜味刺激着她的味蕾,口水慢慢从舌头两边泛滥开来,她眼睛亮亮地抬头问庄莲儿:“特意给我买的?” “哼!”庄莲儿傲娇地把头转向一边,“我哪有功夫给你买,再说这酸角听说是苗疆那边特产,我可买不到,是唐爷派大块头给你送过去的,你没在,让我给你拿过来。” 安谨言感觉脸有些发烫,眼神躲闪不敢看老板娘和庄莲儿,身体却很诚实依旧抱紧那个白瓷罐子,低声回了句:“哦。” 老板娘阅人无数,看着安谨言的反应,拽着庄莲儿的衣服,悄咪咪地问:“唐爷对安谨言怎么这么好?” 呃 同在一个房内,八卦她,大可不必这么悄咪咪的。 庄莲儿义愤填膺地跟老板娘诉苦:“我跟安谨言讲了多少遍,长安的权贵都玩得花,让她远离他们,我也跟她讲清楚了,唐钊一个断袖,靠近女扮男装的她,肯定是不坏好心。” 安谨言忍不住拿了一个糖渍酸角放在嘴巴里,眯着眼睛享受美味,听着庄莲儿的控诉,口齿不清地小声说:“唐爷不是断袖。”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老板娘继续控诉,“你听听,你听听,她根本没听进去。即使退一万步说,唐钊他知道你是小娘子,又跟你说他不是断袖,那绝对是别有用心,想让你替他传宗接代!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啊?” 庄莲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完了,从她拉安谨言进唐府第一天,安谨言看着唐钊的脸流哈拉子时,她就应该想到,安谨言总有一天会彻底沉沦在唐钊的美色中。 正在喝茶的老板娘,眼中却出现了一道光。 第138章 唐爷追来了 今天必须拉着老板娘一起,劝安谨言迷途知返。她夺过安谨言手中的糖渍酸角,一本正经地问:“他知道你是小娘子后,你怎么确定他说不是断袖就不是断袖?” 安谨言看着庄莲儿手里的糖渍酸角,口水疯狂分泌,听到她的问题,一脸尴尬地望着她,满脸都写着这要怎么确定? 庄莲儿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问:“他,那里。”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安谨言的裆部,接着说,“对着你,有反应吗?” “噗”老板娘刚喝进嘴里的茶,全都喷了出来。她知道庄莲儿从小混迹市井,但是没想到说话如此直接。 安谨言顺着庄莲儿眼神示意的方向低头看去,脑海中想到唐钊那张漂亮的脸,一股热浪从尾巴骨一下涌到了头顶。 “哎呀!有反应?完了完了,我就说,他肯定是时日不多了,要替唐家传宗接代才盯上你这个腚大腰圆孤苦无依的小娘子。”庄莲儿气愤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我不能帮他传宗接代!”安谨言顶着涨红的脸,很认真地回答庄莲儿。 “你少来,我娘说了,腚大腰圆最好生养,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庄莲儿一脸认真看着安谨言,“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是说我有身孕了,不能帮他传宗接代!”安谨言感觉有一团火绕着脑袋一周,熊熊燃烧。 “你别跟我犟”庄莲儿以为没开窍的安谨言又要开始跟她掰扯,刚说了一句,突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安谨言平日里笑意容容的脸,现在红得像灯笼一样。庄莲儿看向老板娘,只见老板娘笑着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孩子是谁的?几个月了?你怎么不早说?你现在哪里不舒服吗?你唔~”庄莲儿从老板娘那里得到肯定后,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掉落的豆子一般问出来。 “小祖宗,小点声。”老板娘赶忙捂住庄莲儿的叭叭叭不停的小嘴,眼神看向里面的房间,放低声音说,“阿卿唠刚睡着。” 庄莲儿点头示意知道了,会小声些,老板娘才松开手。 庄莲儿握住老板娘还没来得及抽回去的手,压低声音问道:“不是,老板娘,你怎么这么淡定?平日里你可是最疼安胖子的,这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有了身孕?” 老板娘看了一眼脸色涨红的安谨言,拍了拍庄莲儿的手,笑着说道:“既然已经有了身孕,我只希望她好好的,平安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庄莲儿看到老板娘的眼神,也知道刚才自己太急了,连忙点头,冲着安谨言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个事来得太突然了,我反应才大了些。” 老板娘偷笑,庄莲儿这个小娘子,虽然平时话糙了些,但是很会看人眼神。 安谨言红着脸小声开口:“我也不知道孩子爹是谁,等我以后问问师父。我对以前的事情,记不清了。” 庄莲儿又来了兴趣,靠近安谨言,询问:“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有个师父,他住在哪里呀?要不要现在去问问?” 老板娘无奈摇头。 安谨言神情一顿,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师父云游去了,我在长安城等他回来。” “哦~”庄莲儿听到这里,有些失望,随即眸光一闪,一脸坏笑地说:“你不会跟你” 安谨言立马正色道:“别乱讲!”师父如谪仙般的人,她不能让任何人诋毁他。 庄莲儿被安谨言的严肃的神情吓到,赶忙改口:“哎呀,我失言了,你不要生气,生气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安谨言也察觉到自己反应有些过了,神情温柔下来,对着庄莲儿和老板娘说:“过几个月,还要麻烦你们了。” 老板娘笑着点头。 庄莲儿笑嘻嘻地凑近,说道:“以后你就放心养胎,我肯定照顾好你们娘俩,保管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庄莲儿突然一顿,眉间有些纠结。biqμgètν 安谨言见她神情突变,关心地询问:“怎么了?” “今天吴司乐说,明天就要开始每天午后到宫里与宫廷乐师磨合一下,准备除夕的戏台了。” 安谨言笑着冲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恭喜你呀,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哎!”庄莲儿脸上却不见喜色,“现在你有了身孕,这抗车旗的角,还能干得了吗?” 安谨言也一愣,她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房间里三人开始沉默下来。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纠结和沉寂。 “安谨言!”门外传来的是唐钊的声音。 三人面面相觑,唐钊怎么跑到三三垆来了。 “哎!”安谨言的身体却更加诚实,已经跑到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坐在轮椅上的唐钊,一席胡服,胡服相比较澜袍剪裁的更加修身。 唐钊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像久病中人那么纤细。 安谨言想着,看着唐钊的眼神闪闪发光,问道:“唐爷,怎么来了?” 唐钊端坐在轮椅上,双手扣在膝盖上,眼里有些不满,有些委屈地看着安谨言,说道:“你怎么跑了?快到午食时间了。” 安谨言这才想起,她答应唐钊今天要陪他吃饭。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娘和庄莲儿,叮嘱道:“一会别忘记把药端进去,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完,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唐钊身边,推着轮椅,离开了。 庄莲儿一脸警察,跑过去扒着门口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她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她看到安谨言走向唐钊的脚步那么轻盈,轻盈中还带着点高兴。 唐钊对于安谨言的行动,十分满意,任凭安谨言推着轮椅,走向了三三垆外的马车上。 上了马车,唐钊十分随意地放下帘子后,对坐在车辕上的唐影说了一声:“回府。” 唐影抖了抖缰绳,马车开始缓缓行驶,他就知道自家爷说是要去史夷亭那,其实是来找安谨言。自家爷动心后,还挺粘人的。 第139章 骗回家藏起来 安谨言坐到马车里后,凤眼里都是笑意,她对着唐钊说:\"唐爷,糖渍酸角很好吃,谢谢你。\" 唐钊没有如往常一般歪着,而是端坐着,听到安谨言的感谢,嘴角微勾:“喜欢就好。” 马车里短暂安静后,唐钊有开口:“谁病了吗?你刚才说的药是给谁喝的?嗯?” 安谨言看着唐钊俊秀的脸蛋,不禁感叹,唐钊的样貌真是得天宠爱,听到唐钊最后一句嗯,像是小猫的尾巴轻轻扫过心尖。 她感觉身体里的血又全部涌到了脑袋上,晕乎乎的,开口:“是阿卿唠,她有些水土不服。” 唐钊闻言,眉头微皱,开口问道:“阿卿唠?名字不像是长安城的人,倒像是苗疆人。”本想教训下安谨言,不要轻易对别人发善心,看到她眸底突然迸发出来的光亮,舍不得开口教育她。 “唐爷,你好厉害,她是苗疆人,但是”安谨言心底思索了下,要不要把阿卿唠中毒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唐府有很多医术高超的人,能就阿卿唠也不一定。 唐钊双手从膝盖上拿开,歪坐在马车里,见安谨言说话吞吞吐吐,倒也没有催促她,而是耐着性子,等安谨言再次开口。 “她中了慢性毒已经有很久了,倒在了长安城的路边,就是你去探病那天,”安谨言看着唐钊白皙的皮肤上爬上了红晕,眼尾也显出桃红色,有些微微发怔,看到唐钊等待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那天我跟你说从三三垆回来,就是与老板娘一起,救了阿卿唠。” “查出中了什么毒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跟你身体里的毒,有些相似之处。所以我想唐府有很多擅长解毒的大夫,能不能替阿卿唠看看?” 唐钊玩味的一笑,看向安谨言,缓缓开口:“你的医术挺好的,竟然也没办法解开吗?还有,苗疆小娘子大多数养蛊,能在关键时刻帮她抵御消除病毒,她没有养蛊虫吗?” “养了,要不是她养了蛊虫,她早就撑不了了。”安谨言想起阿卿唠那一声阿姐,无奈中带着心疼。 “我听说这次到长安城的苗疆队伍,丢了一个小娘子,大概就是你口中的阿卿唠了。”唐钊耐心地给安谨言解释,其实对于其他人,唐钊从来不会记在心里,只是因为安谨言看中这个小娘子,他才多讲了一句。 “唐爷,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阿卿唠养的蛊虫这十几年一直用苗疆独特的方法,护住了她的心脉,所以身体十分虚弱,又刚到异乡,水土不服,才晕倒在街头,恰巧被老板娘遇到,我那天也刚好遇到她们。”安谨言说到这,突然察觉自己现在对唐钊完全没有防备了,这些话就这样轻易地说出口。 她突然摇了摇头,暗道,难道这就是庄莲儿说的,沉迷在唐钊的美色中了? “嗯?”唐钊见安谨言突然停下来,有些疑惑。 安谨言最受不了的就是唐钊从喉间发出来的低沉,尾音婉转的这个嗯,脸不自觉的又红了。biqμgètν 唐钊也发现了,好像每次他疑问的嗯一声,安谨言都悄默默的脸红,桃花眼中忍不住泛起笑意。 “她已经跟同行的人用蛊虫联络过了,不会引起麻烦的。”安谨言对上唐钊的眸子,忍不住解释。 唐钊身体前倾,向安谨言这边靠了靠,鼻息都要喷到她脸上,嘴角上现出一个好看的笑涡:“我是担心你。” 安谨言一脸疑惑。 “你没感觉到,这些巧合有些太多了吗?” 突然晕倒在街头,恰巧就遇到了老板娘,又恰巧遇到安谨言。 安谨言赶忙解释:“是老板娘觉得她有些眼熟,才跟到街上的。那天我跟庄莲儿也真是恰巧路过。” “嗯,凡事小心些。” “是。” 唐钊听到安谨言小心地答是,眉头紧蹙,伸手抓住安谨言的肩膀,让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桃花眼像是勾人的深潭:“安谨言,我不是命令你,我是担心你。” 安谨言从他温润的眸子里看到了她放大的脸,不由点头说:“哦。”接着又加了一句,“我也没什么让她可图的东西。” 本来是想表白下心意,听到她的回答,唐钊心好像被针扎一般,疼。 唐钊叹了口气,顺势把安谨言揽进怀里。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谁说的,你就是一个宝贝。一个我想藏起来不让别人看的宝贝。”安谨言感觉她的心在颤动。 车厢里有春意流动,他没有再开口,她也没有挣脱。 “爷,到了。”唐影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安谨言扭了扭身子,脸因为埋在他的胸膛上,声音闷闷的,像是撒娇:“放开我。” 胸膛开始颤动,一声笑溢出唇角,唐钊感受着如小娘子般害羞的安谨言,开心的笑了。 不开窍的小娘子,马上就要被他暖化了。 这个对谁都一副笑脸,每天做很多份活计,看到银子会笑的眉眼弯弯,独自一个人孤独生活,会医术、会功夫的小娘子,正在一点点变化。 就这样一个孤零零的小娘子,却查不到她的来处,查不到她师承何处,眼睛神似失踪的女侍卫,嘴角那颗痣却像那个逝去的少年,像是一团迷雾一样的她,此时正在他怀里。 成了他黑暗无趣的人生裂缝中照进来的光,让他时时刻刻念着她,让他死寂已久的心重新跳动,让他想用银子把她骗回家藏起来。 为博君一笑,付出任何都甘之如饴。 就这样不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就把他的二十余年的断袖转了过来,长安首贵、异姓王爷、琉璃美人,怎么就这样一头栽在了她手里。 他的笑,在安谨言耳边带来咚咚的回响,这回响一直响彻整个脑袋,辐射整个心脏,“放开我,该回府了。” 唐钊把她从怀里拽出来,泛着氤氲水汽的双眸泛着温柔的光波,眼角眉梢荡着笑意,安谨言的魂像是被他勾出来,丢进了春风里随着柳叶摆动,丢进了春水里随着涟漪激荡。 安谨言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心想,唐钊是不是给她下了蛊? 第140章 醉酒 唐钊看着她呆傻的样子不同于平日里假面的笑意,心神激动,俯身就要噙住她的双唇。 安谨言双手一挡,唐钊便开始低喘起来,最后竟然咳声不断。 安谨言赶忙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给他拍着胸脯顺气,“伤到你了?” 唐钊低着头咳着的唇角出现短暂的得意笑容,看,她开始关心他了,他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身子这么弱,你要对我温柔点。” 躬身在车帘外面的唐钊,虎躯一震,自家爷这是说的什么虎狼之词?好羞耻,自家爷变了,变得越来越会装柔弱了。 偏偏安小娘子心地善良,就吃自家爷这一套。 上次皇城飞燕倒戈保护自家爷时,他可是两只眼睛都看到自家爷出手迅速有力。 在安小娘子面前就一副不能自理的样子,果然爱使人矫揉造作。 安谨言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担心,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说道,“快回府,出来半日了,别累着唐爷。” 唐钊顺势病恹恹躺在了她的怀里:“让我把气先喘匀了。” 安谨言脊背挺直,胳膊直愣愣的不敢再动,任凭他闭眼躺在臂弯里。 北风偶尔吹起车帘的一角,一缕暖暖的金色阳光顺势溜进来,又被落下的车帘挡回去。 安谨言悄悄地转动着眸子,打量着他因刚才的剧烈咳嗽而红润起来的脸庞,青丝油润,额头饱满,斜飞入鬓的眉毛中和了美貌,卷翘的睫毛静静地把守着紧闭的眸子,高挺俊俏的鼻子,鼻翼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一条浅浅的人中,连着粉嫩的双唇。 眼神落到他的双唇时,安谨言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闭目养神的琉璃美人,唇角勾起,长长睫毛像是振翅的蝴蝶轻微地颤动着,“嗯?” 只见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缓慢睁开,眼里荡着微笑,仰头看着她,“可是饿了?” 安谨言脸红地点头应承,她是饿了,被他的美貌馋饿的。ъitv 唐钊转了一下头,看到安谨言悬在半空僵硬的臂弯,双手撑着坐起身来,声音懒散闲适,道:“回家吃饭。” 她懵懵地看着他坐直身子,他眉眼温柔,眼里填着笑意,而那句回家吃饭,落在她耳中,一下把她的心搅乱了,她听到咚咚的心跳,心尖瞬间沸腾起来,那份沸腾的灼热顺着血液四处蔓延,让她无法呼吸,“回家?” 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望着她,他的笑如此真诚,她甚至觉得有几个瞬间,她误以为在她面前的是师父,温柔笑着,摸着她的头,喊她回家吃饭。 他抬手,如玉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双唇,说:“走。” 她脑中一片空白,顺从地点头,本能地跟着他的话去行动。 等安谨言魂魄归位时,两人已经坐在了唐钊的房中,面前是一桌丰盛的饭食。安谨言看着眼前的美食,又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你病刚好,先喝点酒酿圆子,暖暖胃再吃。”唐钊体贴地从一个热气的花釉瓷盆中,舀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推到安谨言面前。 蓝色釉底上面衬着天蓝色的不规则条块状釉斑,如落叶片片,上面升腾的热气,温馨热烈。 安谨言端起碗,仔细地端详,好漂亮的一套碗,鼻尖湿热的雾气中是牛乳的香甜,其中夹杂着一丝丝的酒香,精巧的小勺舀起一颗糯米团子小巧圆润,放入口中,软糯香甜。 安谨言连着吃了两勺,突然站立起来,跳到凳子上,蹲坐着,迷迷蒙蒙地说:“好软,好甜。”说完,眼神直直地望着唐钊的嘴唇傻呵呵地笑。 唐钊转动轮椅,到她旁边停下。 安谨言看着他的红唇突然放大在眼前,红唇微启:“安谨言。” 安谨言闻言抬头,他多情的桃花眼,望向她温柔又火热,慢慢的眼前的琉璃美人变成了两个人不断重合。 唐钊凑近她,看她迷离的眼神,桃花盛开成一条银河,他把手肘支在桌子上,轻声问,“你醉了吗?” 安谨言笑嘻嘻地歪头:“胡说,爷可是千杯不醉,我只是有些困,你不要晃来晃去,小心摔倒。” “呵~”安谨言的担心,让他很开心,他又凑近了些:“在我面前,称爷?” 安谨言的脑袋已经开始混沌,借着酒劲,她抬手托住唐钊的脸:“你长得好美。” 唐钊感受着她温凉的体温,睫毛弯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可惜身子太弱了。”安谨言叹了一口气,声音糯糯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像一尊琉璃一样,必须要养在深宅大院里,不能受到风吹日晒,雨打雪淋。” 唐钊的心砰砰跳动起来,他扬起一个勾人的笑:“我的身子没有那么弱。” 安谨言歪头思考了一下,手指揉捏着唐钊的脸,笑着安慰他,“对,你可以变强壮,可是那要花很多银子,要堆成山那么多的银子。” 安谨言说着,松开了唐钊的脸,张开双臂,比划了一座山的形状。 唐钊看着眼前的安谨言,满心的柔软,醉酒的安谨言,好可爱,怎么办?好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唐钊也确实这样做了,他拉起安谨言伸展开的双臂,用力!再用力!呃安谨言的手臂没有被他拉下来。 唐钊苦笑着摇头,这个小娘子的力气真是大得出奇了,为了活下去,还是不要强抱她了。 “我很好养活的,不用花你的银子,我有很多银子的,嗯?” “嗯?”安谨言学着唐钊的语气,歪头甜笑,“你说嗯?嗯的我的心好痒。” “是吗?”唐钊桃花眼里露出特别温暖的光,灼灼地盯着她,“要我帮你挠一挠吗?” 安谨言见他眼波流转,恍如千里桃花,落英缤纷。 “你不要勾引我,我养不起你。”安谨言眉头轻蹙,眉梢眼尾都是懊恼,“可是你真的好漂亮,好想把你带回去,摆在床头,每天看着你。” 第141章 我不行? 唐钊眉心微微动了动,眼底浮起一团火焰,“带我回去。” “嗯?” “我说,你可以带我回去。”唐钊压制住狂跳的心,一点一点诱惑着她,像是雪地里耐心的猎人。 安谨言皱着眉头,认真的想了一会,摇头,“不行,你太娇弱了,我养不好你。”她痴迷的盯着他的脸,眼神懊恼又无奈,“我的银子只够养孩子,不够养你们两个。等我生完孩子,赚很多很多银子,再带你回家,好不好?” “孩子?”唐钊被她逗笑了,“你这才喝了多少,就开始说胡话了。” 他眉眼带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不用你养,我有很多银子,可以养你和孩子。” 安谨言借着他的手,脑袋拱了拱,声音甜甜地说:“我的脑袋,只有师父和唐钊可以摸。” 唐钊的手一顿,眼角微挑,脸上的笑意散去,“你师父是谁?” 安谨言一脸警惕:“师父,你为什么问我师父,你是不是坏人?” 唐钊自嘲的笑了,从一个醉鬼嘴里,他妄图问出什么? 她如同小猫一样,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撒娇道:“我好困~” “留在这里睡,好不好?”唐钊的手从她的青丝慢慢下滑。 安谨言虽然现在醉酒有些迷糊,但长期的警醒还是有的,“你是不是又想让我给你传宗接代?ъitv 你别以为你长得美,我又喜欢你,就骗我给你传宗接代。 我跟你说了,我不能给你传宗接代。” 说完,神情温柔地摸着小腹,压低声音,偷偷地告诉唐钊:“我这里有个小娃娃,不能给你传宗接代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唐钊眉头微蹙,这是她醉酒后第二次说肚子里有孩子了,难道 “看,你对我就是别有用心,嗝~幸亏我火眼金睛,看穿了你。”安谨言说着,一下跳到地上,双手掐腰,一脸气愤。 唐钊又生气又无奈,平日里脾气好到,没边的小胖子,喝醉后竟然这样鲜活。 “我不育,如果你真有孩子,也不会影响我喜欢你。” “你!你胡说什么?又想骗我。”安谨言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身体还摇晃了几下,吓得唐钊随时准备起身去扶住她。“你是不是又想打我孩子的主意,你不行,所以你想捡个现成孩子继承你的香火。” 唐钊彻底无话可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怎么在她嘴里,就绕不过传宗接代这一件事了。 “啊~我困了,我要回去了。”安谨言一个哈欠,凤眼里水汽氤氲,很是风情。 唐钊从轮椅上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安谨言身边,把安谨言用双臂禁锢在墙上:“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不要说男人不行?既然你质疑我,我必须要证明一下。” 安谨言皱着眉头,以往都是俯视唐钊,今天的唐钊怎么突然高大到需要仰视,她脑袋晕晕的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了,而是开口问,“证明什么?” 唐钊低头慢慢靠近安谨言,眸中是化不开的墨色,开口热气喷在安谨言的脸庞,吐出两个字,“我行!” 安谨言呆呆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俊美的脸庞,突然双腿一蹲,从他的臂弯里逃出来,脸蛋红红的,“我要回家睡觉了,好困。” 唐钊嘴角抽了抽,不是都说酒后乱性吗?怎么他都勾引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要逃跑。 唐钊捡了几个平日里安谨言爱吃的菜,放在食盒里,重新坐到轮椅上,然后到她面前:“带回去吃。” 她咧嘴笑了,接过食盒,眼神却瞥向那套盛放酒酿丸子的碗盆。 唐钊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眉尾一挑,“不怕醉了?” 她扶着墙,摇摇欲坠,指着那套碗盆:“我想要那套鲁山花瓷。” 唐钊眉眼带笑,“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等洗干净给你送去。” 安谨言把食盒放在地上,一下飘落到桌前,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定,一口气喝光了酒酿圆子,神情恍惚,“嗝~带回去藏起来。”然后身子一软。 唐钊飞身过去,一把接住了她,小小的软软的身子,落在了他的怀里,怀里的人脸上红红的,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嗒嗒嘴巴,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回家。” 唐钊身子一僵,看着怀里安心睡过去的小娘子,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性感,“真是我祖宗。”低头鼻尖碰到她的鼻尖,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的呼吸重起来。 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一开始吻只是落在她的额头上,但是随着他呼吸加重,细细碎碎的吻从她的额头移至脸颊和唇上,这个吻又湿又烫,他喉结滚动,撬开了她的唇瓣。 他吻的情动,快要将他的神智淹没时。 “喵~” 他满眼猩红地抬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向歪着头看着他们的三花猫。 “呵,我真是疯了。”唐钊看着三花猫自嘲道。 唐钊彻底平复下来,抱着安谨言重新坐回了轮椅上,对着门口喊道:“唐影!” “爷。”唐影立马推门而入,先是看到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接着看到安小娘子满脸红润地窝在自家爷的怀里。 天呐!自家爷不会是霸王硬上弓,伤着安小娘子了? 毕竟自家爷的性子一贯难以捉摸,他想得到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结果都是得偿所愿。 唐影表情一言难尽,看着自家爷一脸欲求不满的暴躁模样,也不敢开口问。 唐钊抱着安谨言的手小心又温柔,轻声说:“狐裘拿来,食盒带着,猫管好。” 唐影拿起门口的食盒,上前几步抱起三花猫,经过唐钊身边时,偷偷瞧了一眼自家爷怀里的安谨言,对上唐钊护崽的眼神,小声问了一句:“安小娘子,没事?” 唐钊低头盯着安谨言的脸,宠溺的声音,像是从蜜里刚捞出来,还拉着甜丝:“她醉了。” 唐影把狐裘给自家爷披上,忍不住说:“爷的腿没事?我来抱着安小娘子。” 再次被质疑的唐钊,薄唇半勾:“你认为我不行?” 第142章 小玉来访 唐影后背感觉到了久违的凉意,“我去准备马车。” 唐影跑得飞快,虽然他很不放心自家爷,主要还是不放心窝在自家爷怀里睡的一脸安详的安小娘子,哎~真是不知人间险恶的小胖子。 唐钊把身上的白狐裘裹到安谨言身上,安谨言皱了皱眉头,又重新找了一个姿势钻到唐钊怀里。 唐钊慢慢地转着轮椅。 安谨言闭着眼睛,脸上是醉后的绯红,蜷缩在他怀里,嘟囔了一句,“不要晃!” 他俯下身,脸上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声线压得很低,“好。” 看着她一颤一颤的睫毛,他靠近她的耳朵,湿热的声音包裹住她的耳廓:“安谨言。” “嗯。” “安谨言。” “嗯?” “安谨言。” 她终于睁开千斤重的眼皮,眼神里迷茫得没有焦距:“不要一直喊爷,爷养不起你。” 说完,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好可惜,如果我有好多银子就好了,就养得起这尊琉璃美人了。” 他一手紧紧搂着她,一手用力转着轮椅,“我很好养的,你平日里赚的银子足够了。” 安谨言却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的声音传来:“你真的不是让我传宗接代?” 阳光照在唐钊的脸上,他嘴角一勾,声音从喉间传出,“真的。” 她继续呢喃,“你真的不是断袖?” “嗯。”唐钊耐心地回答她醉后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真的喜欢我?”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一片清明。 唐钊被她清澈的眼神晃了一下,微笑点头:“是。” 她被狐裘裹着有些热,青丝被汗粘在了脸上,她扭来扭去的想挣脱开狐裘,却被唐钊一下抱紧,声音愈发的低沉磁性:“别动。” 她瞬间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着他,她不管见谁都笑嘻嘻,此时,听到他严肃低哑的声音,却眼角泛红,“你也同他们一样,根本不喜欢我。最后都会离开我,都会讨厌我。只有他,只有他” 唐钊无奈地感觉到怀里的安谨言小手从身体两侧,移动到了小腹上,不小心触碰到了他那滚烫的竖立。 “乖,别乱动。”他的话说出来,声音更加嘶哑。以为她已经清醒,原来还是醉得一塌糊涂。 她撇撇嘴,咽下后面的话,不再出声。 唐钊满意的笑了,乖巧的安谨言,更加惹他心动,“我喜欢你,不管什么情况都不会讨厌你,也不会离开你,知道吗,嗯?” 他知道每次他这样带着尾音的嗯字,都让她脸红心跳,特意拉长了声音,怀里的人半天却没有反应。 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安谨言,唐钊低头看着她,一脸宠溺。 “啧!啧!啧!” 唐钊感觉被一片黑影挡住了阳光,抬头就看到霍玉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挑着眉毛,一脸坏笑地摇头偷笑。 “你把小白兔怎么了,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下,怎么这么禽兽?”霍玉说着就要来掀开安谨言身上的狐裘。 “啪!”唐钊一个用力把他的手打落,“过来推轮椅。” 霍玉撇撇嘴,晃着肩膀,走到轮椅后面,“爷跟三叔都在等你,你却在这里你侬我侬。” “她醉了,先送她回去。”唐钊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安谨言红馥馥的小脸,心情愉悦,声音也明亮了几分:“来人是白族的朵兮?” “是,三叔已经在等她们了,你也跟爷尽快去。”霍玉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霍玉看了看唐钊的眼神还粘在怀里的小娘子身上,犹豫再三又开口道:“今儿听史夷亭念叨,敢蛊人及教令者弃世,三族之内流放千里,知情不报,处以死刑。” 唐钊的手一顿,又慢慢捋着白狐裘上的狐毛,嘴角勾起:“他呀,呵,只不过是想收购些酸角而已。” 霍玉的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唐钊赶在长安城这样明目张胆地与苗人见面,肯定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苗人到了长安城五天,你闭门不见,独独等主上的糖渍酸角赏下来,才安排这次见面。就是为了找这个借口?”霍玉恍然大悟。 “呵,难道不是你想收购一批酸角,作为各国来使的回礼吗?”唐钊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 霍玉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果然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心思缜密的唐钊。 “对!对!对!钊爷说得对!”霍玉加快了脚步,咬牙切齿地说:“那咱们快些,别耽误爷赚银子。” 唐钊看着怀里的安谨言,眉头蹙了蹙,开口道,“身子弱,受不得颠簸。” 霍玉看着唐钊拍了拍怀里的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无奈:“是,爷慢些。不会颠簸到钊爷的宝贝。” “嗯。” 终于赶到了安谨言家门前,就看到一个圆圆脸蛋,圆圆眼睛皮肤黝黑的小娘子正在门前敲门。 霍玉推着唐钊,唐钊抱着安谨言,下车后,霍玉无处发泄的憋闷,冲着拍门的人吼了一嗓子,“哎,干嘛的。” 小玉惊慌失措的转回头,见到来人,面色绯红的福了福:“给唐爷、霍爷请安。” “哎呀呀,是小玉呀,刚好,来来来。”霍玉看清是小玉后,赶忙招手,把她招到身边, “爷跟唐爷有事,安谨言就交给你照顾了。”说着就要把安谨言从唐钊怀里扯出来。 “啪!”唐钊又把他的手拍落,“我送她进去。” 霍玉捂着通红的手背,一脸不满,“哎呀呀,钊爷,你变了,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这磨磨蹭蹭的,耽误爷的大买卖!” “闭嘴!在这等着。”唐钊一手转着轮椅,一手护着安谨言,有些吃力。 小玉赶忙过来帮忙推轮椅。 唐钊把安谨言放到床上那一刻,安谨言拉住了他的手:“唐爷,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也要离开我?” 安谨言撒娇的语气,让小玉一脸懵。 唐钊顺着安谨言的动作停下,给安谨言盖好被子,白皙俊俏的脸上七分喜悦三分满足,“乖,一会就回来看你。” 第143章 唐钊的流言 “呼~呼~”安谨言抓着他的手已经松开,回到熟悉的床上,她翻身向内,抱着被子彻底睡过去了。 唐钊桃花眼里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愈发温柔,转头面向小玉:“麻烦你照顾她。” “唐爷放心。”小玉贴心地给安谨言盖好锦被。 唐钊并没有立马离开,思考了片刻,接着说:“她午食吃了一点酒酿圆子,醉了。一会唐影会送来吃食,麻烦你给她熬些醒酒汤。” 小玉听到唐钊的解释,有些疑惑,“安谨言的酒量很好的,只是吃了酒酿圆子?” “她酒量很好?”唐钊也一脸疑惑。 “是的,没有见过她醉过。”小玉笑着说,想到安谨言傲娇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她曾经说过她千杯不醉。” 唐钊嘴角勾起,原来她说的不完全是醉话,依旧很认真地说:“只吃了酒酿圆子,两勺就醉了。” 小玉突然眼睛瞪得圆圆的,“酒酿圆子,用的什么酒?” “嗯?”唐钊听到小玉的疑惑,一时有些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哎呀呀,钊爷,还走不走呀,太迟了。”门外传来霍玉嘶吼的声音。 “麻烦你照顾好她,我先走了。” 小玉看到唐钊主人般的吩咐,只有点头。 在长安城,人人都知道唐钊是断袖,虽说前几天传出来一则秘闻,说是唐钊看上了一个下九流做买卖的小胖子,说的不会就是安谨言? 小玉停下心中的猜测,还是要等安谨言酒醒后,问清楚,平复了下心情。 唐钊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小玉看到唐钊离开,赶忙到小厨房熬醒酒汤。 “哎呀呀,钊爷,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正事要紧,莫要沉迷于儿女情长。”霍玉看到一步三回头的唐钊,打趣道。 唐钊唇角带笑,进了马车,突然鼻子嗅了嗅,“一身的味道,又去南曲鬼混了?” “嘿嘿~”霍玉抬手捋了捋眉毛,“食色性也,人之大欲。” 唐钊没接话,心里还在惦记醉酒的安谨言。 “最近长安城里你的流言蜚语可不少,不管了?”霍玉看着一脸春意,满面柔情的唐钊,想起最近的流言,面露忧色。 唐钊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歪下,看着霍玉,懒懒地开口,“说来听听。” “你没听说呀,韦家那边先传出来的,说你看上了一个下九流的商人,这事说的是安谨言?”霍玉有些不解,虽说他们都知道唐钊对安谨言动了心,现在流言在整个长安城飞快的流传,也没见唐钊出手。 “还有呢?”唐钊依旧懒懒散散地问,全然没有半分担心。 霍玉皱着眉头,继续说:“还有就是说你的马车差点被撞了,各种揣测都有,最离谱的是你挑拨肖家兄弟之间的感情,被肖家班惦记上,这是寻仇。” “呵~”唐钊冷笑了声,漫不经心地撩开帘子瞧了瞧外面,“约在哪里见面?” “南曲。这两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置?管还是不管?”霍玉看着唐钊的样子,着急地再次问道。 “病中,不宜多思。”说完,闭目养神。 霍玉着急地挠挠头发,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唐钊这一副天塌下来,与他无关的样子。即使知道有唐钊在,天塌不下来,但是没有得到他明明白白的解释,心里就没有底。 “真不管了呀?韦家跟唐家一直水火不容,你不怕韦家对你的小白兔下黑手?”霍玉很无奈,以往这时候他就不再追问,可今天看到了唐钊这副深陷其中的样子,真怕安谨言有个好歹。 “不怕。韦家只会让安谨言好好的赚钱,不仅不会伤害她,反而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她。”唐钊漫不经心地开口,音色冰凉,又带着十足的把握。 “啊?”霍玉没有明白唐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是唐钊说出来的话,他也就放心了。 “那肖家班的事呢?上次撞你的真是肖家班的人干的?肖峰?”霍玉有些心虚,以往他是最在意唐钊的,可上次他忙着赛马,后来在车上又睡着了,只听三叔说史夷亭和唐钊下车后聊了很久,具体什么情况他并不知情。 “蚍蜉而已,不必挂在心上。”唐钊声音除了带着一丝低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霍玉还是不放心,看了一眼周围,低声说:“听说肖峰进了刑部,又被老太太用了人情,放出来了。你们祖孙俩,什么情况?” 唐钊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尾因为刚才的假寐,透着一丝红晕,声音慵懒随意,“奶奶有她的打算,总归不会让我白白受惊。” 霍玉听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咧嘴痞笑,“有唐家老太太出马,总归不会让你吃亏。哎呀,现在你奶奶估计只盼着你养好身子,给唐家添丁进口。” “嗯。”唐钊的声音像是从迷雾中传来,乍听与往常无异,却无端带着些苍凉。 霍玉看着这张俊美慵懒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过了除夕,唐钊就到了二十四岁,希望苗医能带来好消息。 霍玉推着唐钊进了南曲。 打开厅门,首先看到的是霍三星正认真地听朵兮讲南疆的蛊虫,朵兮身边坐了三个苗疆女子,皆是穿着苗服,戴着苗银。 霍三星回头,一脸如释重负,对着他们一脸担忧,问道:“来了?可是有事耽误了?” 朵兮脸色变了变,抬手在腰间压了压,恢复了正常。 只见坐在轮椅上的人,异常俊美,身着紧身胡服,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体型修长,青丝披肩,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眼尾微挑,随便一个眼神都看着是含情脉脉。 推轮椅的小公子,身材健硕,满脸阳刚之气,英眉斜飞入鬓,眼神澄澈,悬胆鼻,厚实的双唇,应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咳咳咳”轮椅上的唐钊被几个苗女盯着,先是胸膛起伏喘了几声,紧接着一阵咳嗽。 霍三星连忙上前,给唐钊拍着胸膛顺着气,“怎么又咳了?” “没事,风呛着了。”唐钊压下咳嗽,病蔫蔫地回答。 “这是唐爷。”霍玉把唐钊推到桌前,然后又说道:“这是苗疆的朵兮。” 第144章 见朵兮 唐钊顺着霍三星的手,冲着朵兮点头示意,看到朵兮后面三位苗女的眼神,微微蹙眉。 唐钊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收回目光看向了朵兮,桃花眼中尽是疑惑。 “王爷,可有五脏六腑密密的麻噬感?”朵兮是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娘子,声音嘶哑,让人听着莫名的不适。 “何为麻噬?”唐钊见惯了故作玄虚的大夫,大多故意引导病人胡思乱想,便开口反问。biqμgètν 朵兮皱纹横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碎感,在苗族,她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敢质疑她的每一句话,而现在她听得出唐钊话中的不信任。 没等她开口解释,唐钊懒洋洋的歪在轮椅上,葱白的手背托着下巴,手指轻抚着香腮,幽幽开口:“唐爷。我不喜人喊王爷。” 朵兮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既然到了长安城,暂时隐忍一下,等唐钊见识到了她的本事,自然也会如苗疆人一般,唯命是从。 “唐爷,情绪激动,气血翻涌之时,五脏六腑可有密密麻麻的被啃噬的痛麻感觉?” 唐钊面色如常,轻抚香腮的手指微微停顿了片刻,眸光如同一把利剑,声音冰冷,“可有什么说法?” 朵兮嘴角勾起,摸出了一个竹筒,放在桌上。 \"这是苗族白蛊的万蛊之王,唐爷刚刚靠近时便躁动不安。\"朵兮盯着唐钊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唐钊果然脸色微变,与霍三星对视一眼,坐直了身子。 霍三星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睁大,急忙开口问道:“朵兮大人,你的意思是唐爷身体里果然有蛊?” 朵兮被霍三星这一声朵兮大人,叫得通体舒畅,坐直身子,微扬起下巴,点了点头。 霍玉忍不住说:“哎呀呀,真中蛊了?那就把蛊弄出来呀,你们还在这里聊什么聊?” 朵兮、霍三星、唐钊全都无言以对,身后的三位苗女也被霍玉的话惹得无奈摇头,看着挺英明神武的公子,说话怎么这么随心所欲,拔蛊这么简单,人人都可以做朵兮了。 霍三星长得一脸幼态,为人做事还是比较成熟老练,特别对于医蛊之术,也是深知它的神秘难操,“朵兮大人,可是能看出唐爷中的是什么蛊?” 朵兮闻言对霍三星微微点头,又转向唐钊,一脸淡定地开口:“可以用万蛊之王查探出唐爷身上是什么蛊,但是” 朵兮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端起了茶水慢慢品茶。 霍玉原本一脸惊喜,看着朵兮说一半就停下来,急得双手撑到桌子上,对着朵兮喊道,“但是什么呀?哎呀呀,真是受不了你们,都坐一起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呗,吞吞吐吐” “霍玉!不得无礼。”霍三星看着霍玉说出的话,马上就要没有把门的了,赶忙开口制止。 霍三星看着唐钊面色淡淡,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笑着转向朵兮:“朵兮大人,你们不远万里从苗疆赶到长安城,虽说有我们的邀请,想必也有你们的目的,在长安城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朵兮这才放下茶水,满意地点点头。 “听说唐爷府上有许多解毒圣手,我想与他们见一见,切磋下医术。” 轮椅上的唐钊下颌扬起,桃花眼眼波潋滟,淡漠的脸上,掀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听说?” 朵兮神色波澜不惊,抬起眼波,淡淡点头。 “听说你们同行之人,丢了一个?听说丢的人,身中奇毒?”唐钊这次眼皮都没抬,神色淡然,通体却扬起了一股与他病体不符的清冷。 朵兮淡淡的双眉几乎要拧到一处,突然神色一变,双目中闪现出愉悦,笑吟吟地说:“唐爷果然值得相信。” 唐钊倚在轮椅后背上,纤纤玉指一下一下瞧着如玉的脸颊,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嘴角含笑,眼眸中却没有半点温度:“你呢?” 朵兮知道,唐爷看中的是她的蛊术,如果她没能让他满意的表现,这次的长安行,多半会无功而返。 朵兮满是皱纹的手,慢慢打开竹筒,只见竹筒中盘踞着一条筷子长短粗细,通身金黄的蛇。 “我的爷!是是蛇!”唐影本来好奇地探出了头,看到竹筒中的蛇,猛地撤到了唐钊身后。 唐钊瞥了他一眼,唐影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络腮胡下,不得不硬生生寄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需要唐爷一滴血。”朵兮这话是对唐爷说的,却看向了霍三星。 霍三星拿出一根银针。 “三叔,你要干什么?要取钊爷的血吗?他这么虚弱,前几天刚吐了血,这几天还没补回来呢” “闭嘴!”唐钊听着霍玉絮絮叨叨的话,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把手伸到了霍三星面前。 银针戳破了莹白的手指,一滴鲜红的雪珠随着银针的拔出,圆润地集聚在了唐钊手指上。 竹筒里的金蛇睁开了油绿的双眼,嘶嘶地吐着蛇芯子。 “滴到竹筒里。”朵兮看着金蛇的反应,眼睛几近癫狂。 唐钊皱眉,看了一眼霍三星,见霍三星点头,抬手,那滴血落到了竹筒中。 朵兮闭上双眼,身后的三位苗女自觉的护在了朵兮周围,只听朵兮口中念念有词了一炷香的时间,银饰下青白相间的发丝随着汗液湿哒哒地粘在一起,突然嘴角勾笑,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全然都是高兴。 “竟然是它们,竟然是它们,原来它们在这里。” 霍玉捋着眉毛一脸震惊地看着自言自语的朵兮,凑到霍三星耳边,悄声问:“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人,不会是江湖骗子,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能不能行呀?” 霍三星眼睛圆润明亮,此时也满是疑惑,眨巴着眼睛看向唐钊。 唐钊静静地靠着轮椅,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双眸上,还带着一抹血色的手慵懒又随意地支着脑袋,沉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朵兮。 “同生共死蛊。”朵兮压下心里万千情绪,看着他们激动地说道。 第145章 同生共死蛊 霍玉皱着眉头,问道,“谁跟谁同生共死?” 唐钊和霍三星听到朵兮的回答,也微微皱眉,不管和谁同生共死,牵扯的人越多,不可掌控的几率越大。 “同生共死蛊是三十年前,上一任朵兮养出来的,是两条蛊虫,一条母蛊,一条子蛊,两条蛊虫生同生,死同死。因为一些事情被贼人偷出去,这么多年,再没有练成功过,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朵兮几近疯狂地盯着唐钊,额头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霍三星把唐钊悄悄挡在身后,一脸温雅的开口,“朵兮大人,能不能看出,唐爷身上是母蛊还是子蛊?” 朵兮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把金蛇蛊的竹筒盖上,收起来,“必须找到另一个蛊,才能确定是母蛊还是子蛊,不过” “哎呀呀,不过什么,朵兮大人你倒是说话说完呀。”霍玉最听不得说话说一半,记得直转圈圈。 朵兮抬头看了一眼霍玉,这个小公子倒是直爽有趣,笑着开口:“这么多年了,唐爷身体内并没有被蛊虫啃噬很多,很大可能是母蛊。为了保险,还是要尽快找到另外一人,才有百分百把握确定。” “如何确定?”唐钊开口问道。 朵兮看着唐钊平静的脸色,没有因为身上有蛊虫而惊恐,也没有因为不确定而担忧,不愧是天山圣战保家卫国的异姓王爷。 “一会我会给你一个蛊虫,你带在身上,遇到了那人,我自会察觉。” 霍玉皱眉,担心地看看唐钊,又忍不住插嘴问道,“万一那人不在身边呢?” “同生共死蛊不同于情蛊,两人必须时常见面,否则子蛊会时常折腾,母蛊时间长了也会反噬。从唐爷的身体来看,另一条蛊虫应该是在经常见面的人身上。” 霍三星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开口问道:“子蛊的危险性要比母蛊大?” “差不多这个意思。” “如果唐爷身上是母蛊,又是自小被下蛊,说明下蛊之人是在保护唐爷?” 朵兮笑着点头,不愧是神医的得意门生,医蛊之术有相同之处,霍三星一点即通,可惜是个小公子。 自从听到情蛊,霍玉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那情蛊跟这个蛊什么区别?” 自从知道苗女到了长安城,他这颗猎艳的心就开始痒痒,无奈三叔、史夷亭、唐钊都在警告他不要招惹苗女,小心她们给他下情蛊。ъitv 朵兮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显得有些不自然,只能无奈回答:“情蛊即使相隔千万里,只要不对别人动情,便不会察觉。但只能对彼此忠贞不渝。” “哎呀呀。”霍玉不禁挑眉,嘴角泛起放荡不羁的笑,心想,三千红尘,远离苗女。 朵兮看着霍玉的神情,不禁摇摇头,转而向唐钊问道:“既然我们的行踪都在唐爷的掌握之中,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解毒的事,还需要唐爷,”又看向霍三星,开口,“霍爷,多多帮忙。” 霍三星连忙回答:“当然,当然。只是不知道那中毒之人是哪一位?我也可以先给她诊脉。” 霍三星已经给在场的朵兮和三位苗女面诊过,四人都不是中毒的样子,那就说明还有未到这里的苗女。 朵兮眼神闪躲了一下,开口道:“长安城繁华,年轻人好奇,外出游逛未归,还希望几位公子帮忙找寻。” 唐钊面色一怔,他记得安谨言跟她说的是,阿卿唠已经跟同行的人联系过了,为什么现在朵兮说没有找到? 唐钊眼神掠过四位苗女,朵兮面露担忧,身后苗女神色各异。 唐钊突然开口,“唐影。” “爷!”被金蛇蛊吓到的唐影,为了找回贴身侍卫的面子,赶忙上前躬身听候吩咐。 “去三三垆,”说到这,唐钊看到朵兮的神色一顿,身后三位苗女则一脸好奇地看着唐钊,他心里顿时了然,“买几坛三勒浆来。” 唐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家爷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还是立刻应下,去买三勒浆。 唐钊吩咐完后,看了一眼朵兮,朵兮明白,唐钊知道阿卿唠现在正在三三垆,于是开口道:“早就听闻三勒浆闻名长安城,不知道是不是名不虚传。” “一试便知。”唐钊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厅内一时寂静。 霍玉是个坐不住的主,身在南曲,怎么能在这干坐着,起身便要出去寻找平日相识的都知打趣几句去。 刚起身,便听到唐钊开口,“不是说要带来客参观下南曲?” “啊?”霍玉一脸懵,求助地看向霍三星,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带苗女参观南曲?唐钊不是一直叮嘱他远离苗女吗?现在什么情况? 霍三星倒是一下明白了唐钊的意思,笑着对朵兮说道:“朵兮大人,南曲亭台楼阁,曲艺戏舞都是长安闻名,要不要让小侄带你们四处逛逛?” 朵兮身后三位苗女眼里闪出光,苗人一辈子都很少有机会走出苗疆,她们是经过一层层选拔才得以跟着朵兮出来,苗疆外面的繁华真的是她们做梦都想不到的。 朵兮回头看着豆蔻年华的小娘子们,笑着说:“麻烦霍公子带她们三个出去看看,万不可走远。” 三位苗女立马起身,随身的银饰叮当作响,霍玉一脸难为情,他可是要去幽会,带上三个苗族小娘子,算怎么回事嘛? “小心看顾,万不可让人冲撞了几位小娘子。”霍三星看着霍玉的表情,内心窃喜,却如长辈般关照起来。 朵兮也开口叮嘱:“长安城民风开放,你们万不可与人冲突,坏了苗疆与长安城的情谊,知道吗?” 三位小娘子赶忙应下,朵兮的意思她们明白,有人不经意的冲撞,也不能随意下蛊。 霍玉带她们走远后,朵兮缓缓开口。 “多谢唐爷。” “嗯。” 霍三星关上门,坐回座位,轻声说:“朵兮大人,人支出去了,说说怎么回事。” 第146章 朵兮失态 “想必唐爷已经知道,我们此次长安行要解毒的人,正是此时在三三垆的阿卿唠。”朵兮没有回答为何避开三位苗女,而是讲起了解毒的事。 唐钊点头。 “阿卿唠中毒是从胎里时便开始,可以说是下毒之人本想一尸两命,没想到阿卿唠活了下来,却身中奇毒。十几年前得高人相助,说她的生机在长安城。”说到这里朵兮面色如灰,想必恨极了那下毒之人。 “原本苗疆极少外出,阿卿唠也靠着蛊虫慢慢消化着毒性,哪知毒性慢慢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这一年以来,蛊虫只能包住心脉,她身体也越来越弱。 苗疆只入不出,本以为阿卿唠已无转机,可是今年突然得了朝贺的消息,也与霍爷机缘巧合之下有了联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霍三星笑着点头。 朵兮停顿了片刻,满眼探究地看着唐钊,问道:“唐爷有没有多年前去过南疆的亲人朋友?” 唐钊摇头。 “朵兮大人,何出此言?”霍三星也很好奇朵兮为什么这样问。 朵兮放在竹筒上的手慢慢蜷缩了一下,脸上一顿,笑着说:“刚才那滴血,我的蛊告诉我,唐爷身体里的余毒跟阿卿唠的毒有几分相像。” 唐钊无声轻笑,嘴角和眼尾上扬,笑容耐人寻味,“仅仅如此?” 朵兮脸色一僵,唐钊的神情好像知道些什么,还是点头说:“仅仅如此。” 唐钊收起笑意,眼睑垂下,不再询问。 霍三星感觉到两人之间,有股莫名的较劲,于是开口问道:“中毒之人叫阿卿唠?既然知道在三三垆,为何不接回来,我可以先给她诊脉。” 朵兮苦笑道:“她在那里比较安全。” 霍三星看了眼门外,顿时明白,“我会过去给她诊脉,还希望你提前跟她说一下,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朵兮一脸感激地谢过霍三星,看着闭目养神的唐钊,欲言又止。 “二十四岁是否与蛊虫有关。”唐钊仍旧紧闭双眸,眉间微皱,问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霍三星一怔,朵兮一脸疑惑,“什么二十四岁?” 唐钊俊美的脸色,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凄然,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声音却莫名带着悲伤,“有神医断言我活不过二十四岁,可与蛊虫有关?” 朵兮的面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也没了血色,“不可能不可能” 霍三星不谙世故的稚嫩脸上,眸色一暗,急忙看向唐钊。 唐钊温润如玉的眉间,云淡风轻,慢慢睁开那双迤逦的桃花眼,眸光几番变幻,渐渐地,如雾般的浓重掩盖下了一切,“呵~”他眉角眼梢都透出淡然,笑声却干巴巴地没有了活力。 “朵兮大人,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跟蛊虫有关?”霍三星急忙追问一脸失魂落魄的朵兮。 “她不可能成功的,我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明明她说已经放弃了,她怎么敢?怎么敢?”两行清泪从朵兮明亮的眼眸中流下来,却像是耗尽了她最后的精气,满是枯槁的脸上唯一明亮的双眸,流完这两行泪后,竟然一片死灰。 “你们对朵兮做了什么?”门被推开,一阵亮丽的声音带着怒气传来。 “阿美唠,我没事。”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朵兮,现在如同垂暮老人,声音苍老的制止了苗女,“不可无理,是我自己被反噬,你们万不可尝试禁蛊。” 叫做阿美唠的苗女,赶忙走到朵兮身边,“不是已经没事了,现在怎么又”说到这,看了一眼唐钊三人,闭上了嘴巴。 “无碍,活到这把年纪依然是最长寿的朵兮了。”朵兮笑着摸了摸阿美唠的青丝,“何况,新的朵兮已经长大成人,没事,没事。是我当年年轻气盛,你们万万不可学我。”说完看着三位苗女。 苗女们赶忙称是。 朵兮拿出一个钱币大小的竹筒,放在桌上,对着唐钊说道,“这是应声蛊。遇到同生共生蛊会敲打竹筒发出声音,我也会有所感应。确定人后,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接下来的安排。” 唐钊看着突然苍老的朵兮,内心竟然有些不忍,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时间在一个人身上流逝得如此之快,心中万千感慨,轻轻点头。 朵兮看着原本冷清的琉璃美人,现在通身气质温润,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天山圣战,你以一人之谋,免大兴朝万千百姓于战乱之苦,定会长命百岁。” “哎呀呀,借您吉言。”霍玉虽然不明白为何他才出去了一会,朵兮与唐钊的态度就转变如此之大,但是听朵兮神情慈善,言语友善,便笑着接话。 “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走了。”朵兮起身,苗女们也立马站立,银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清脆好听。 朵兮走到门口,望着天,叹了一句:“子时怕是要起风了。” 唐钊唇角勾起,面色如常。 霍玉跳到门口,把手搭在眉上,望着天上几朵悠闲的云朵,嘀咕道:“哎呀呀,神神叨叨,这么一看,就能看出子时起风?我还说子时下雪呢。”说完,转身回到厅内,四仰八叉地坐到椅子上,“钊爷,喊几个都知来伺候一下?” 霍三星一本正经地开口:“你就不能有个正型?天天沉迷声色,看来得让你爹管管你了。” “哎呀呀,”霍玉翘起一边的眉毛,抖着腿一脸欠揍的样子,“你哥玩得比你大侄子可花多了,霍家也就只有你一朵圣洁的莲花。” “你”霍三星被霍玉这一句堵得面色涨红,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钊转着轮椅,往外走去。 “哎呀呀,钊爷,干嘛去,还没开始就着急走呀?”霍玉一把拉住轮椅,接着说,“今天见了苗医,也算是找到病根了,一会喊史夷亭来,大家庆祝庆祝。” 唐钊微侧着脸,侧面可以看到眼睫到眼尾漂亮的弧度,不堪其烦地皱了皱眉,手指规律的敲了下轮椅把手。 霍玉赶忙松手,跳到一旁,“哎呀呀,钊爷这是要谋杀爷呀。” 唐钊扬了扬唇,眼底藏不住的笑意,转动轮椅,继续往外。 第147章 着急看她 “爷,老宅那边传话,让爷回去一趟,回府还是回老宅?”唐影见唐钊出来,忙跑到唐钊身后推着轮椅。 唐钊手里握着朵兮留下的那个竹筒,心不在焉地询问,“可有说什么事情?” “老太太是想请皇城飞燕暗中保护你,请你回去商量。” 唐钊手指在轮椅上敲了几下,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传话回去,都听奶奶的。” “是。那咱回府?”唐影将自家爷扶上马车,撩着车帘问道。 “西市,云想成衣店。”唐钊挑着眉,眼里浮现出盛开的笑意。 唐影络腮胡下的嘴撇了撇,自家爷越来越像一只花孔雀,府里的衣服不穿,非要学纨绔公子哥去西市逛衣裳铺。 内心虽然嘀咕一堆,面上仍旧神色恭敬地说:“是。” 唐钊从云想成衣店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黑白暗纹的澜袍,唐影看着一脸感觉良好的自家爷,都没眼看了。 “爷,回府?”唐影现在只想快些把自家爷带回府,真不想让爷再在西市游逛,万一明日长安城的公子哥们都开始穿上这样的澜袍,走在大街上,看多了真的会眼晕。 唐钊抿唇轻笑,眉眼间都是笑意,连声音都带着愉悦:“去安谨言家。” “安谨言还醉着,估计还在睡” “嗯?” “是。” 唐影后背的凉意让他大脑瞬间清醒,永远不要质疑自家爷的命令,他说啥,干就完了。 安谨言家的门被敲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小玉生怕敲门声吵醒安谨言,飞快地打开门。 “你怎么来了?”小玉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人。 门外的人,身形修长,剑眉横亘,眼窝深邃,鼻梁如刀削笔刻,身穿官服制,懒懒站着。 “你可知道宫女私逃,我也会连坐?不好好在宫里伺候着,跑这来躲清闲了?”门外正是史夷亭,他看着黝黑圆润的小玉,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才说明来意。 “宫里找不到你,找到我府上了。” 小玉脸色通红,赶忙道歉:“哎呀,我本来一会就要走的,安谨言醉了,就耽误了。”说完,飞快看了一眼史夷亭,低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还知道给我惹麻烦了?赶紧回去,尚食局缺人手。” “唐爷让我在这看着安” 唐钊下马车时,就看到安谨言门口站着两人。小玉站在门内一脸惶恐,门外人一看官服和背影就知道是史夷亭。 轮椅滚动的声音惊扰了两人,齐齐看过来。 “喏,不用担心了,照顾安谨言的人来了,你赶紧回宫去,不要给尚食局的总管惹麻烦。”史夷亭看了一眼正在走近的唐钊,低头对小雨说。 小玉脸色更加红了,点头小声应着:“是。” 唐钊走进,看着两人,开口:“怎么回事?” 小玉怕唐钊误会,赶忙解释道:“宫里找不到我,找到史大人府上了,唐爷正好回来了,那我就回宫了。” 唐钊看了看小玉通红的脸,笑着点头,又看了看一脸风流坏笑的史夷亭,眼神不那么温柔。 “干嘛?那继续让小玉在这照顾安谨言,咱们走?”史夷亭看了眼唐钊身上花里胡哨的澜袍,笑着问道。 唐钊没接话,一心惦记着醉了的安谨言,转向小玉问道:“可是醒了?” 小玉摇头,“一直没醒,醒酒汤一直温着,也没喂下去。” “辛苦了,我让唐影送你回去。”说着便要叮嘱唐影,驾马车送小玉回宫。 史夷亭好笑,没想到唐钊对安谨言的朋友也如此细心周到,他笑着说:“那还要麻烦唐爷安排人先把人送史府,宫里人在那里等着小玉呢。” 唐钊看着史夷亭的调笑,神色不满,桃花眼里说不清的情愫翻滚:“唐影,把马车给史爷,让他带小玉回去。” 还不让笑?唐爷的好脾气果然只是对安谨言才有。 “好!我带着小玉回去,唐影跟着,一会把马车再驾回来,天寒地冻的,别在冻着你家爷。”史夷亭笑着搂过唐影,拽着小玉,走向马车,临行时,还从马车探出头来,对着唐钊说:“悠着点。” “滚!” 史夷亭哈哈大笑,马车渐渐远去。 唐钊低头笑了一声,转着轮椅进门。 安谨言在床上睡得很不老实,双腿夹着锦被,袜子也被脱掉,露着珠圆玉润的脚丫。 唐钊笑着上前,握着她的脚丫,盖好锦被,把炉子上的醒酒汤倒到碗里晾上,趴在床前,盯着安谨言的脸出神。 他静静地看了很长时间,伸出食指,摸了一下她嘴角的小痣,“安谨言。” 床上的安谨言,皱了下眉头,抬手擦了擦嘴角,没有苏醒的迹象。 “千杯不醉怎么一勺酒酿就醉的一塌糊涂?还有你说的哎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唐钊小声嘟囔着,手指轻轻的摸索着她的嘴角。 也许是被他絮絮叨叨的声音烦到了,卷翘的睫毛忽闪几下,睁开了眼,眼神迷茫,看到眼前唐钊放大的脸,“好美!好想亲一口。” 唐钊笑着凑上前,“给你亲。” 醉酒迷懵的安谨言,软软糯糯还主动,太让他心动了。 她听到后,茫然的凤眼里满是雾气,嫣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掠过了那颗小痣。 随即那双凤眼里充满了水汽,天真又脆弱的仰望着他,眼里全是他的影子,洁白的贝齿咬紧下唇,如同受伤的小兽呜咽:“不能亲,我养不起你。呜呜~我的银子不够养你。” 唐钊心都要碎了,上前抵住她的鼻尖:“我有银子,不用你养,我养你,好不好?” 她顿时停住抽噎,睫毛上下翻飞,勾住了他的睫毛,乖巧又可怜:“你有多少银子?” 真是一个小财迷,唐钊唇角勾起一个绚烂的笑:“可以养你一辈子的银子。” 她摇头,往后挪了挪脑袋:“不够!” “养你两辈子的银子。” 她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摇头:“还是不够!” 第148章 检查一下 “养你十辈子的银子,也足够。” 她笑了,脑袋又挪回来,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真的?” “真的,都给你,好不好?”唐钊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哄着她轻声说。 她搂着他的脖子摇晃着,笑吟吟地重复道:“十辈子,都给我。” 唐钊笑,随着她一起摇:“嗯,都给你。为什么要这么多银子?” “要养唐钊这个美人,他身子弱,要养多多的大夫,要买多多的补药。要养咪咪,咪咪好可怜,咪咪被狗咬受伤了。要养孩子,孩子要像唐钊那么漂亮,要像我这样壮实”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唐钊眼神逐渐炙热,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不是平日里见谁都舔笑的小商人,眼神无辜,像是寻求抚摸的野猫,没有讨好,没有敷衍,只有让人心软的乖顺。 他只跟她说了喜欢,而她已经想到孩子的长相了。唐钊有些苦笑,长期的服药导致不育,对于子嗣方面看来要让她失望了。 她砸了一下嘴唇。 唐钊看着她醉醺醺,软呼呼的模样,转念,如果她喜欢孩子,从旁支过继一个让她养也是可行的。 唐钊抬手试了一下醒酒药的温度,柔声询问:“渴了?” 她乖巧地点头,凤眼微眯,像是日光下猫的瞳孔。 唐钊将碗端到她唇边,她红唇微张,喝了一口醒酒药,砸了一下,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好难喝。” 唐钊笑着把她腮边的头发挽到耳后:“乖,喝了就舒服了。” 安谨言往后退了推,醉眼惺忪看了他手里的碗一眼,使劲地摇头:“这个碗,丑,不喝。” 唐钊被她的娇憨的样子逗笑了,还是个以貌取人的小娘子,怎么总夸他长得美,醉了也守住兜里的银子,怕养不起他? 唐钊起身,衣服却被安谨言攥在手里,回头跌进她惶恐的眼神中,只听她说:“你要走了吗?” 他坐回,对上她的眸子:“我给你换一只漂亮的碗,你乖乖喝光光,好吗?” “嗯。”安谨言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赶忙松开手,翻身转向床里面,紧紧抱着锦被。 看着她乖巧地蜷缩在床上,唐钊赶忙把醒酒汤倒到花釉瓷碗中,落叶般天蓝色釉纹落到深蓝色的釉面上,正是安谨言醉酒时嚷着要拿走的那套鲁山花瓷。 唐钊拉起又要昏昏欲睡的安谨言,把鲁山花瓷碗放在她眼前,眉眼含笑地说:“看,这个漂亮了。” “嗯。”安谨言乖乖就着碗沿喝了一口,手指顺着釉纹慢慢移动,满眼欢喜。 唐钊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就这么喜欢?还有别的喜欢的物件吗?” 她傻呵呵地笑,抬头眼里亮晶晶地说:“有呀,好多好多。” 唐钊又喂了她一口,问道:“说出来,都给你送到跟前,可好?” “喜欢你府里的琉璃罐子!那个”她兴奋地抬手指着墙上挂着的唐钊的画像:“特别特别喜欢,咪咪也喜欢,喜欢三三垆那个大酒缸。” 就这样,安谨言说一个物件,唐钊趁着她欢喜赶忙喂一口醒酒汤,一碗醒酒汤就这样喝下去了。 唐钊心满意足地看着干净的碗底,想把她哄着按倒在床上让她休息,这小娘子的力气可真大,按了几次硬是没按倒,他只好握住她的肩头柔声说:“乖,你睡一觉,我都给你拿来好不好。” 安谨言笑着躺在枕头上,乖巧点头,柔声说:“好。” 唐钊一手撑在枕头上方,一手给她盖好锦被,然后轻轻拍着,低头看着带着笑意昏昏欲睡的安谨言,笑意浮现在眼底:“博君一笑,甘之如饴,原来是真的。” 她突然睁大眼睛,嘴巴唧了两下,委屈地说:“嘴里好苦。” 唐钊闻出了小玉熬的醒酒汤,是用的苦参,苦参确实是除伏热肠擗,止渴,醒酒。但是苦参味极苦,远不如用葛花,心想可能是安谨言家中药材就地取材。 唐钊手背撑着脸颊,低头询问:“喝些水?” “糖渍梅子。” 唐钊没有依她,起身倒了些水,放在床边,便要扶她起身。 “糖渍梅子。”酒醉的安谨言变得有些娇蛮。 唐钊眸光深深,隐含笑意:“糖渍用酒封存,你现在不能再吃了。” 她缓缓抬起头,面颊带着酒后的红晕,长长的睫毛颤动,泪水迅速积蓄满眼眶:“你也骗我,你说什么都给我。” “你骗我!” “你也骗我!” 唐钊看着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原来霍玉口中说的作天作地蹬鼻子上脸,就是这个样子,怎么有点可爱。 唐钊轻声低语,看着她的眼睛,哄着:“没有骗你,我房里的糖渍果子都给你,等你醒酒后,你就能看到。” 她看到他认真的样子,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他的发丝上舞蹈,开口确定:“真的?” “嗯。”唐钊柔声点头,把水递到她唇边,“乖,漱漱口就不苦了。” 安谨言眼睛还是盯着他,顺从地一口一口喝着水。 唐钊瞧着她的模样,笑弯了眼角:“没骗你,还苦吗?” 她唧了一下嘴巴,眼睛学着他的样子,眯得弯弯的,点头,“不苦了。” 她又唧了一下嘴唇,小巧的舌头顺势舔了一下唇瓣,与平时面具一般笑着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更加鲜活灵动,挠得人心底痒痒的。 唐钊收敛了笑意,桃花眼里闪着流光,一直看着她,移不开视线,开口低语:“我检查一下。” 她歪着头,思考怎么检查? 他却把碗放在一边,一手搭在她肩头,一手扣住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她脸上酒后的红晕蔓延到了耳尖,鼻尖萦绕着炙热的呼吸,长长的睫毛每次眨动都扫过他的睫毛,她看着唐钊闭着眼睛,嘴角传来湿软的触感,右边胸膛有一只小鹿一样怦怦地要宠出来,手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他歪着脑袋,一头青丝顺着耳边滑落,与她的缠绕在一起,接触到她双唇的那一刻,唇角上扬,双颊绯红,脖子上青筋慢慢浮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三勒浆的酒香,女子的纯香,游离在鼻尖,衣袖被她大力地拉扯,黑白暗纹的澜袍领口大开,白皙无瑕的锁骨染着淡淡的红晕暴露出来。 第149章 祖孙情深 他气息越来越乱,火热的手掌从脖颈顺着往下滑落,她本能攥住了他的手,张口要制止。 他趁机撬开她的牙关,滚烫的舌头滑进嘴里,贪婪地吸吮着她的甘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惊讶得张着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心跳、身体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他睁开氤氲的桃花眼,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无边湖水,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清啄着她唇下的小痣,慢慢在她唇边厮磨,安谨言慢慢找回了知觉。 安谨言感觉耳畔一阵灼热,他的声音如同湖边的沙砾:“乖,呼吸,这么喜欢看我?”勾起了她一阵战栗,随着像是失水的鱼,大口的呼吸。 她的心被这句话搅成一个漩涡,心脏急速跳跃着,有什么东西从胸膛里顺着血液一路沸腾叫嚣,冲到了垆顶,脸颊迅速升温,耳边只剩下“怦怦怦怦”擂鼓般的心跳。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尾泛着朱红。 唐钊本就迤逦的脸上,更添魅惑。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震动手心的心跳,眼里闪着光。 “乖,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突然一下子面无血色,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嘴唇抖动着,她感觉全身沸腾的血液瞬间凝结,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拧了又拧,这恐惧源自心里深处再深处,那是一片混沌她自己不曾察觉的地方。 她往后退了退,手上的力气增大了几分,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怯怯地呢喃:“不要吃我。” 唐钊看着她害怕了,心里软软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乖,别怕,不吃你。” 她支撑身体的双手突然一软,跌在锦被里,慢慢发出了鼾声。 唐钊无奈摇头,给她盖好锦被,刚才还灵动的眸子,现在已经被眼皮遮住,沉沉睡去。 他舔了舔朱红的唇,双瞳盯着她闪动,整个房间随着夕阳余晖的彻底收敛变得黑暗,只听见他未平息的心跳和她微弱的呼吸。 “安胖子!安胖子!快出来迎接我,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随着一声巨响,门被踹开。 庄莲儿左手拎着一只肘子,右手拿着一个全盛斋的点心包,还捏着三支糖葫芦,借着外面的光,看到唐钊衣衫不整地坐在床边。 唐钊抬手拉上被安谨言拽开的领口,眼神里尽是不满。 “唐唐爷!你怎么在这?”庄莲儿被吓得双手停在半空中,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冬日天黑得早,房里又没有点灯,她在黑暗里四处搜寻了下安谨言的身影,顾不上看到唐钊眼神的恐惧,开口问道,“安胖子呢?” 唐钊收起了神色,转动轮椅,到了门口,张口道:“桌上食盒里有饭食,等她醒来,记得让她吃饭,我晚点再来看她。” “啊?哦!”庄莲儿顾不上再询问唐钊为什么在安胖子房里,也顾不上问黑灯瞎火的他们在房里做了什么,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到桌子上,四处寻找安谨言的身影。 忽然,房间里的蜡烛全部被点亮。庄莲儿有些不适应的眯了下眼睛,听到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暗道,唐爷表面上看着不近声色,没想到私底下果然还是高门大院的衣冠禽兽本色,对一个有身孕的小娘子,也下得去手。 刚到床边,就闻到了浓郁的三勒浆的酒香,靠近便看到安谨言裹得严严实实的睡得面色红彤彤。 庄莲儿颤抖着手,掀开了安谨言身上的锦被,慢慢张开眼睛,顿时松了一口气,安谨言身上还是穿的今早那身胡服,而且完完整整的在身上。 唐钊听到庄莲儿长舒一口气,嘴角颤了颤,放心地离开。 “爷!我刚才看到庄莲儿冲进去了。”唐影刚跑到大门口,就迎上了自家爷,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自家爷的面色,嗯,很平静,又一脸好奇地继续问,“她没打扰到爷?” 唐影感觉自家爷脸色一红,揉了揉眼睛,再看时,自家爷已经恢复了病容。biqμgètν “你干嘛去了?” “呃就是刚才巷子口有两个老娘子骂家里爷赛马数钱,那家爷说今晚赢回来,吵着吵着吵到街上了,我去看了看。”唐影挠挠头,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爷。他是想着安谨言没几个亲友,他在门外又听不到自家爷的墙角,这才去看外面的热闹。不过看爷的表情,没有生气,看来没被庄莲儿撞破好事。 “嗯。老宅取药,再回府待客。”唐钊说完,放下了车帘。 唐影一脸茫然,他没收到今晚有客的消息呀,自家爷要接待哪位客人?哎~看来以后要少去看热闹了,不然这贴身侍卫的差使真要保不住了。 唐钊回老宅,照例先去给奶奶请安,奶奶走到他身边,一脸疼惜地询问:“那日冲撞你的马车可有消息?” 唐钊敲打着轮椅把手的手一顿,随即病恹恹道:“还没有。” “你身子本就弱,非要闹着回府住,马上就要过年了,听曲非急在这几天?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奶奶也就随你去了。”唐老太太老泪纵横地埋怨着唐钊,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握住唐钊的手,“这次必须听奶奶的,已经请了皇城飞燕随身保护你,不可再任性了。” 唐钊有些愣怔,望着唐老太太的眼神中带着浓厚的兴趣,“皇城飞燕答应了?” “还没回信,不过奶奶相信她肯定会答应的。”说着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钊儿不要怕,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奶奶拼上全部身家也会想法子护你周全。” 唐钊喉结滚动,眼里的情绪凝成水雾,低声说:“还是奶奶最疼我。” 唐老太太对上他湿湿的眼眸,嗔怒般轻轻地敲了下他的额头:“你可是奶奶的命,知道回老宅来拿药,奶奶就高兴了,今晚住下?” 唐钊摇头,“除夕宫里的戏,这几天还要加紧时间走几遍,等忙完,我会回老宅好好陪奶奶。” 老宅祖孙情深,在这深门大院的冬夜中,琉璃灯笼的烛火中,分外温馨。 第150章 往事 亥时,唐府,唐影在府门口倒座房打着瞌睡,还没有等到自家爷说的客人。 “唐三!” “主子。”那个身形高大,只漏着一双眼睛的黑衣男人,从东侧墙壁闪现到唐钊身边。 “唐二可有消息?” “近来在长安城西市附近出现了一个很像唐二的人,手下的人试探了一下,对方并不认识的样子。” 唐钊意味深长地抿着唇,“你去趟江南道,把这个交给江南道。”说完将一封朱红色的柬书交给唐三。 “是。”唐三并不多问,低头,抬手,接过柬书。 唐三见主子再无吩咐,犹豫间开口:“主子,让唐四在身边听您差遣,可好?” “嗯。速去。” 唐三手里紧紧攥着那柬书,压下眼底的犹豫,隐入夜色中。 “唐爷。”门口清丽中带着沧桑的声音响起。 唐钊坐回轮椅上,微微仰头,闭着眼睛平复了心底藏不住的喜悦,再睁眼时,已经是一贯病恹恹的神情。 “进来。” 只听银饰碰撞的声音,随着开门,传进来,朵兮迈进了房内。 \"唐爷不愧是智勇双全,今晚知道我要来?\"朵兮端坐到桌前,沧桑的脸上灰青已经比白日少了很多。 唐钊没有回答,平静地望着朵兮,拿起桌子上的热茶端给她一杯。 朵兮捧起茶杯,这份茶香与温暖驱散了子时的寒冷,笑着开口,\"想必唐爷已经找到了子蛊所在,可是要现在替你拔蛊?\" “不急。”唐钊神情淡然地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手指轻轻拂过茶杯沿口,“茶不错。” 朵兮神情一顿,她明白茶不错,需要茶点来配,既然唐钊没有准备茶点,必须由故事来配。 “唐爷对苗疆的事,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唐钊抬首,目光如炬地望向朵兮,轻笑一声:“我以为,是朵兮想讲给我听。” 朵兮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唐钊太聪慧,都说慧极必伤,那是世人愚笨,小智慧可以救自己,大智慧可以救众生。 “唐爷是聪慧之人,想必也理解有些秘闻我不能讲。就当是茶馆里的话本听。” 唐钊勾唇,嗓音带着笑意:“那是自然。” 朵兮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笔直,眼神飘向遥远的南方,“苗疆素来与世隔绝,一是因为苗疆外山峦叠嶂中毒虫横行瘴气弥漫外人进不去,二是苗人善蛊术外人不敢进入。” 唐钊坐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依旧沿着杯沿旋转着,但是眼睛却认真地看着朵兮。 “百年之间,只有三波人进去过,没想到这渊源就此结下。”朵兮神情中带着一丝无奈,世间的相遇,好像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人,有些事,总会发生,人们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它们的发生,躲不过。 朵兮嘴角一挑,眼神里是对往事认真的回忆,“那时苗王正在为小儿子的婚事清针线,开亲的那家为了证明自家干净无蛊,便四处寻找身家清白的小娘子收做干女儿。 那小娘子就是在那时,误打误撞,进了苗疆。 也许是因为她医毒双修,也许是因为上天指引,她九死一生踏上苗疆的土地时,正好被那家人相救。身家清白,模样俊俏,年龄又与他家女儿相似,他们便选中了这个小娘子清针线。 本想安全通过苗王的清针线后,换成自家女儿,哪想到苗王小儿子自小主意极大,偷偷前来瞧自家未来的新娘,又偏偏看中了那外来的小娘子。 那时白蛊与黑蛊,为了获得苗王的重视,斗的黑天暗地。 这瞒天过海的行为,很快就成了白蛊与黑蛊争斗的契机,苗王幺儿便带着那小娘子逃出了苗疆。” 唐钊一脸懒散,他调整了身体,斜歪在轮椅上,眉间有几分不耐烦。 但是朵兮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苗王因为幺儿私奔,几个儿女也跃跃欲试想要到外面闯一闯,苗王要迁怒于白蛊。 上任朵兮,当时炼制出一种新的蛊虫——同生共死蛊。 朵兮的这个蛊,既不像情蛊那样必须忠贞,又可以把儿女绑在苗疆,白蛊借此功过相抵,躲过一劫。” 唐钊眉头微皱,用蛊虫把儿女绑在身边,嘴角扬起一丝戏谑,偏安一隅的苗疆,如果长此以往,只会越来越狭隘。 朵兮看着唐钊的神情,自嘲地笑了笑,她明白唐钊的嘲讽,但是长期深居林深处的苗疆,已经没有了野心,继续说道:“但是这个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一旦种下不可拔除,除非牺牲子蛊,保留母蛊。白蛊中所有的苗女夜以继日的试炼,还是没有找到方法。” 唐钊没有吭声,但是她的眼神亮了亮,似乎开始感兴趣了。 “苗王年纪越来越大,眼看自己这一脉随着同生共死蛊要湮灭,要降罪于白蛊时,一个少年闯入了南疆,他毒术精绝,而且万蛊之王察觉到他与苗王幺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夜深人静,房间只有朵兮的声音,唐钊声音中带着一点鼻音,开口问道:“就像你的金蛇蛊一样感知到的?” 朵兮点头,“万蛊之王是苗疆的宝物,比金蛇蛊强了百倍千倍,从不出错。” 见到唐钊点头,继续道:“白蛊朵兮便想利用他找到苗王幺儿,以功赎罪,那男子表面和善,表面配合每日提供鲜血供朵兮用蛊感知幺儿的动向,表面故作乖顺,暗地里却利用朵兮情窦初开,与她暗结珠胎,让朵兮怀了他的孩子,还偷藏了朵兮蛊虫和下蛊方法。” 朵兮说着前任朵兮的遭遇,神情激愤,膝上的双手也攥成了拳头。 唐钊给她的茶杯添了一些热茶,朵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抬手握住茶杯,希望得到一些温暖,接着说:“不过朵兮也留了一手,给他种上了情蛊。” 声音中有一丝欣慰,脸上却很快自嘲起来,眼神悲凉又幽深:“那天,是个寒冷的早上,双喜临门,一是朵兮有孕,二是那男子说他找到了同生共死蛊解决的方式,只需要用药的剂量慢慢调节母蛊的控制能力,便可以决定母子蛊之间同生共死作用的时间。 第151章 解蛊的犹豫 那时同生共死蛊已经列入禁蛊,只有朵兮会炼制方法,朵兮为了白蛊不被苗王降罪,也因为相信了有了身孕后那男子喜极而泣的假象,再次炼制出一对同生共死蛊,我便是那时在旁边协助朵兮的苗女。 为了表示真心,那男子自愿接受子蛊,也正是因为他的大义凛然,朵兮和白蛊,甚至是苗王放心让他带着应声蛊出了苗疆,让他找到苗王幺儿带回去。 哪知他这一走,直到朵兮生产,也没有回苗疆。” 朵兮的眼中有泪光闪烁,曾经前任朵兮是白蛊的骄傲,多少年了,苗疆只有她炼制出了新的蛊虫,却因为一个男子,葬送了大好的前程。 “朵兮生产时,才知道被那薄情汉下了慢性毒药,产后血崩,诞下的小娘子也浑身青紫,明显是胎里便已中毒。”说到这,朵兮眼里的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流到下巴上,滴落在银饰上,银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朵兮抬手抚摸了一下银饰,银饰安静了下来。唐钊眼神微动,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人着实太狠毒。 “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第三波人也是在这天到了苗疆,这次来人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妻,和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公子。 此时的苗人对外来人已经是深恶痛绝。” 唐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轻蔑地勾唇,对于无法把控的人,过于相信人性,就要做好被伤害的准备。 朵兮看出唐钊的困意,暗暗自嘲,世间哪来的感同身受,自己切肤刮骨般的恨意,在别人看来也只是无关痛痒的故事而已,再开口时,声音更加的悲凉。 “但来人却用随身带的清毒丸,解了燃眉之急,保住了全身青紫的幼儿的性命。 年轻夫妻是来寻求解除傀儡蛊的方法,听着两人与那薄情汉一样的口音,虚弱的朵兮同时取了新生幼儿的心头血与那小公子的心头血,种下了情蛊。 以小辈的姻缘为赌,换年轻夫妻替朵兮手刃薄情汉。 朵兮又指导着我又炼制了一双同生共死蛊,交于那年轻夫妇, 本就中毒已久,产后血崩如果好好救治,也许还能保住朵兮一条命,奈何她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不久便撒手人寰。” 唐钊有些愣怔,难以置信的抬头,想到自己不育,想到醉酒的安谨言对孩子的执念,扯出一个惨淡的笑:“爱过,就会恨得如此不计代价吗?”如果换做安谨言,她肯定会潇洒地忘记这个人,然后赚好多银子,好好养孩子。 朵兮听到他的问题,表情空茫茫,眼里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因为见过爱的惨烈下场,所以一直拒绝爱的开始,对着唐钊摇头,低沉的声音传来:“不要开始,就不会失望。” 唐钊神情明显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答案,一时失神,手背撑着脸颊,手指不经意扫过双唇,想到了那个带着酒香的柔软,呼吸一下变得一紧。 他勾唇一笑,对着朵兮问道:“后来,同生共死蛊,可以控制时间了吗?” 朵兮摇头,“这几年用那对年轻夫妇带来的毒药方子,我试了一个又一个,终于以舍母蛊保子蛊的方式,利用老苗王最后的寿命,解除了他与一众子女的同生共死蛊,从此同生共死蛊也被列入禁蛊。 但是我没能研制出控制同生共死蛊时间的方法,也许是因为我对外来的毒药一知半解。这次来长安便是为了深入研究下毒药与蛊术之间的配合。 小娘子的身子随着长大,也愈发的虚弱,到现在只能勉强保住心脉,万不得已才出了苗疆,借朝贺之名,也是为了她。 你是不是猜到了,阿卿唠便是上一任朵兮的女儿。” 唐钊修长的手从唇间拿开,半眯着黑眸,“你问我有没有亲人去过苗疆。” 朵兮停了片刻,才开口,“是的,第一次见面时,我的金蛇蛊暴躁不安,我以为你就是与阿卿唠一起中了情蛊的人。” 唐钊蹙眉看着她,第一次急于从朵兮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我可以对别人动情。” 朵兮第一次从唐钊脸上看到如此外漏的急迫情绪,“对,你的血告诉我,你不是。也许只是你身体的余毒与阿卿唠身中之毒相似的缘故。” 唐钊嘴角含着一抹极其清淡的笑意,想到那个令他动心的小娘子,桃花眼中不自觉柔情万种。 朵兮这时也长舒一口气,感觉压在心上的巨石,随着一字一句地吐露,慢慢碎成块,化成尘,有了可以分担的人,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也许是感受到了朵兮对他的坦诚,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心中的人,唐钊的语气都变得柔和,“我身上的同生共死蛊,解起来麻烦吗?” 朵兮思考了片刻,郑重的回答:“如果单纯想解除蛊术,很简单。唐爷身上是母蛊,即使不解也不会对身子带来伤害,只是” 唐钊见她犹豫,坐直身子,淡淡开口:“说。” “唐爷现在的大夫是不是断定你不能延续香火?”朵兮所说年纪大了,但是一直没有陷入过情爱里,说出这句话时,神情有些不自然。 “嗯,跟这个有关?” 朵兮也是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奥秘,清白的脸色因为这个原因,竟然变得有几分红润,“以往的同生共死蛊是不影响传宗接代的,唐爷身上的蛊是以精血为代价对蛊虫做了时间上的缩短,故而影响子孙。” 唐钊手掌因为激动而青筋暴起,他极力压住心中的喜悦,朵兮的话说明一旦解除了蛊术,安谨言拥有孩子的梦想他就可以帮她实现了,他握紧手心的汗,平静的问:“解除蛊术很简单?” 朵兮喝了一口热茶,回道:“如果不顾子蛊死活,很简单。” 唐钊神情一顿,听到不顾子蛊死活,他犹豫了,低垂着眸子,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开口问了:“另一个方法呢?” “我需要见一下子蛊,看一下子母蛊之间的羁绊,再定夺。”朵兮只是知道子蛊在唐钊身边人的身上,但是不知道那人具体是谁。她看到唐钊的犹豫,便知道这人与唐钊之间关系复杂,还需要等唐钊捋清楚再拔蛊。 第152章 夜探 他握紧手心的汗,平静地问:“解除蛊术很简单?” 朵兮喝了一口热茶,回道:“如果不顾子蛊死活,很简单。” 唐钊神情一顿,听到不顾子蛊死活,他犹豫了,低垂着眸子,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开口问了:“另一个方法呢?” “我需要见一下子蛊,看一下子母蛊之间的羁绊,再定夺。”朵兮只是知道子蛊在唐钊身边人的身上,但是不知道那人具体是谁。 接着,她看到唐钊的犹豫,便知道这人与唐钊之间关系复杂,还需要等唐钊捋清楚再拔蛊。 \"嗯。过几天,\"唐钊眉间浮现几丝褶皱,“带你去见。” “好。”朵兮静静喝完杯中茶,起身,“唐爷,时辰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唐钊点头。 朵兮关门时,犹豫的开口:“今晚的事” “你知我知。”唐钊淡然地饮完杯中茶,笑着回答她。那一笑如同深夜中的昙花,淡然脱俗。 一炷香后,身披狐裘的唐钊出现在府门口。 “爷!”唐影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赶忙站起来,把自家爷推到避风的廊下,“爷先睡,这客人看来是不来了。” 唐钊唇角一滞,掀起眼皮白了唐影一眼,“客人已经走了,备车。” “啊?”唐影一脸震惊,挠着后脑勺,看了一眼府门,府门没有开呀,他怎么没有见有人进府。 刚想开口问,看到自家爷的白眼,赶忙去赶马车。 “爷,深更半夜的咱们是要去哪呀?”唐影扶着唐钊在马车里坐定,边给自家爷盖锦被,一边开口询问。 “去安谨言那。”外面的北风如刀锋般掀着车帘咧咧作响,唐钊脸上却出现了温暖的红晕。 “这么晚了,去安谨言那会不会太打扰他了,今天爷都去了好几次了” “嗯?” 唐影立马把车帘盖上,屁股牢牢坐住车帘下面,隔住了寒冷的夜风,也隔住了自家爷寒冷的目光。 安谨言府上一片黑暗,唐钊推门进去,经过桌子看到了空着的醒酒汤碗,掀开锦被,看到了安谨言红润的脸。 唐影在身后嘟囔:“庄莲儿是睡到客房里了吗?这俩小娘子睡觉一个比一个沉,咱们把人偷走了,她俩也不会知道。” “今天你去看的热闹,白看了?”唐钊冷哼一声,手却温柔地拨开了安谨言因为出汗而打湿的发丝。 “啊?什么热闹?”唐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爷说的是因为赛马吵架的那对夫妻呀,什么意思?” 唐钊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挑的侍卫,只能忍着。 “庄莲儿酷爱赛马,今晚芙蓉园的赛马街坊都知晓,她能错过?”唐钊压低声音,耐着性子给唐影解释了一句。 “对呀,你说她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怎么这么爱马,每次去芙蓉园都能碰到她。”唐影此时还没有察觉出不对,等说完这句话,猛然惊醒:“爷的意思是,庄莲儿现在根本不在这里,而是抛下安谨言去芙蓉园了?哎呀,这小娘子太不靠谱了。” 床上的安谨言踢了一脚被子,表达着对他们的对话声吵到的不满。 唐钊立马用被子裹住她,淡淡地对唐影吩咐道:“你先去客房眯一会。” 唐影刚要提醒自家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合规矩。就听自家爷轻声细语地对安谨言说:“乖,不吵你了。” 唐影慢慢退出去。 房内重新陷入一片安静,安谨言不再踢被子,老实地躺着,依旧熟睡。 “安谨言。” 她没有回应。 唐钊笑着坐到床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安谨言。” 黑暗中回应他的只有她浅浅的呼吸。 唐钊有些慌了,双手用力推了推她,“酒醒了吗?” 一片安静。 唐钊赶忙站起来,点燃了房里的蜡烛,他回到床边,看着安谨言依旧醉红的双颊,俯身抱起她,提高声音:“安谨言,醒醒,不要睡了。” 已经喝过了醒酒汤,也得知她平日里千杯不醉,为何现在依旧没有回应? 唐钊一阵心慌,跑到门口,手放在门上刚要喊唐影,又重新跑回来,把轮椅拽到门口,坐上后,深吸一口气,把唐影喊来,去找霍三星。 霍三星刚回到府上睡下,今天他从朵兮那里得来的蛊术,本打算好好翻阅下师父留下来的医术。结果被霍玉死缠烂打拖去芙蓉园陪他看赛马,好不容易溜回来,刚刚睡着,又被吵醒。 平日里成熟稳重,一本正经的霍三星,此时眉头紧皱,忍不住发脾气:“半夜三更,外面吵什么吵!” “爷,唐影过来请你。” 霍三星就听不得唐这个姓,这几年多少次了,每次半夜被姓唐的惊醒,都是唐钊只剩下一口气的危急时刻。 霍三星赶忙一边穿衣裳,一边吩咐:“快,把我的药箱准备好。” 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唐影,哈欠连天。 “你家爷又怎么了?” 唐影哈欠硬生生憋回去,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是我家爷。” 霍三星拧扣子的手一顿,接着问:“安谨言怎么了?” 唐影眼睛一下睁大,一脸好奇的问:“霍三爷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是安谨言的?” 霍三星打了一个哈欠,被风一吹,圆圆脸上清澈的眼睛里也噙上了晶莹的泪:“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你家爷半夜发疯?快走。” 还不知道,这位琉璃美人现在有多担惊受怕,还是赶紧过去,唐钊再激动地出什么问题,那就不好办了。 以往这个常年卧病的人,不知道多少次命悬一线,都不肯再半夜惊动他,都是唐府的人偷偷来请,这安谨言有一个风吹草动,这就担惊受怕上了,这是真爱呀。 赶到安谨言府里,霍三星急急推开门,看着床上躺的笔挺的安谨言和床边一脸憔悴的唐钊,顿时倒吸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唐钊回头,桃花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慌乱,“快来看看,她喝了醒酒汤,怎么还不醒?” 第153章 得知怀孕 霍三星从唐钊的语气中,第一次听到了无助。 他搓了搓双手,走到床边,抬手搭到了安谨言的手腕上。 指下圆滑,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这是ъitv 霍三星脸色一白,抬头看了唐钊一眼,正好与他紧张的目光对视上。 “怎么样?”唐钊看到霍三星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瞳孔一缩,眉心微微一动,心底一颤,开始低低地喘息起来。 霍三星赶忙给唐钊顺着气,安抚道,“你别激动,没事,就是酒醉的比较厉害,大概是吃的酒克化不了。”看着唐钊对安谨言如此上心,眸底接连闪了几闪。 “我没事。”唐钊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情绪,肩头抖动着硬生生压下咳嗽,“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不要瞒我。” 霍三星澄澈的目光中,此时有纠结,看向唐钊的目光中又带着探究,“上次我说你肾水枯竭,还记得?” 唐钊深邃的眼眸里有一些似笑非笑的情绪,“嗯。今晚与朵兮见了一面,她说有可能是蛊虫所致。” 霍三星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是不是拔蛊之后,你还可以恢复如常?” 唐钊眼神看向安谨言,唇角勾起,却只有苦笑:“几率不大,而且我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要拔蛊。” 霍三星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唐钊的肩膀:“身子是自己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别说这个了,安谨言到底怎么了?” “她很好。你有没有想过,有一个或几个孩子?” “无所谓。”唐钊认真地看向霍玉,接着眼神温柔看着熟睡的安谨言,开口道:“以后如果她喜欢,从宗族里过继个伶俐的即可。” 霍三星长舒一口气,眼里瞬间恢复了清澈,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膝上,对着唐钊说道:“安谨言如果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呵,谁敢?她没有机会了,除非”唐钊呆呆地张着嘴,一时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间,他感觉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冷然地自言自语,“除非她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我的银子只够养孩子,不够养你们两个。等我生完孩子,赚很多很多银子,再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这里有个小娃娃,不能给你传宗接代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你是不是又想打我孩子的主意,你不行,所以你想捡个现成孩子继承你的香火。” “不能亲,我养不起你。呜呜~我的银子不够养你。” “要养唐钊这个美人,他身子弱,要养多多的大夫,要买多多的补药。要养咪咪,咪咪好可怜,咪咪被狗咬受伤了。要养孩子,孩子要像唐钊那么漂亮,要像我这样壮实” 原来她醉酒的话都是真话,还有她平日里爱吃糖渍梅子、糖渍酸角、酸甜口的菜、糖葫芦她从来没有说起,但是也没有骗他。 他是怎么回复她的? “我不育,如果你真有孩子,也不会影响我喜欢你。” 以为是醉话,他轻松的应答,为什么现在得知是真相后,浑身的血都感觉是冰凉的,像是被抛进了冰窖里,心脏上那些对她爱的烟火,变成了一条条锋利的丝线,一圈又一圈地绕着他的心脏,然后收紧再收紧,沁出血滴,落地成锥。 霍三星看着唐钊脸上肌肉在微微颤动,表情逐渐僵硬,眼里是困惑,是愤怒,是懊恼。 唐钊心里情绪翻滚,他疑惑是谁让安谨言怀孕,他愤怒那人为何不在身边守护她,让他一步步对她心动,他懊悔为什么认识她就晚了那么一步,他也懊悔为什么偏偏他肾水枯竭。 唐钊那双本应多情的桃花眼慢慢闭上,呼吸声都忍不住颤抖着,勉强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开口问道:“几个月了?” “三月有余。”霍三星垂着眸子低声回答,抬头望着唐钊时,眼神里晦涩难懂,“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有一定危险。” 霍三星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唐钊耳中,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伸手握住霍三星的手,指节用力到隐隐发白:“我何曾说过拿掉她的孩子?” 霍三星先是一愣,继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唐钊颓然松手,眼白上已经布满血丝:“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霍三星点头。 接着他又一字一句,如同伴着腊月夜风中的凉意,“她,也不要提。” “好。” “她什么时候能醒?”唐钊低头,趁着烛光看着她的青丝,她弯弯的柳叶眉,卷翘的睫毛,俏丽的鼻子,嫣红的双唇,又想起趁她醉酒后他为所欲为的亲近。 “明日。” “嗯。” 霍三星悄悄离开。 唐钊把被子掀开,躺在她身侧,看了她一阵子,手搭在她的腰间,觉得有些异样。 唐钊猛地坐起,慢慢解开她的胡服,腰腹上的胶垫一览无余。 “呵。”唐钊被她的打扮逗笑了,难怪从一开始,她就像个精怪一样,四肢和脑袋都纤细瘦小,唯有一个圆溜溜的肚子,原来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你就这样喜欢这个孩子?是因为孩子的爹吗?” 唐钊把安谨言的衣服整理如初,把她的脑袋放在手臂上,她往怀里拱了拱,两人的青丝缠绕在一起,他在她耳畔,轻轻说:“你有孩子,也不会影响我喜欢你。” 翌日,小年,天还未亮时,鞭炮声就开始零散地响起来。 蜡烛燃了一夜,只剩下烛台上瘫成一团的蜡,一只雨燕在门口叽叽喳喳地叫着,床上的人听到声音,眉心微皱,凤眼终于睁开。 安谨言刚睁开眼就看到眼前黑白暗纹的胡服,她一时有些呆滞,揉了揉眼睛,猛然抬头。 若隐若现的锁骨,白皙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微微冒着胡茬的下巴,红唇在白色的皮肤上格外的耀眼,眼睛被长长的睫毛挡着,像是一幅转瞬即逝的美人酣睡图。 她看着没有一丝防备的美人,本能地咽了一下口水。 唐钊突然睁开眼,她吞咽的动作,瞬间定住。 第154章 唐钊负气离开 他眼神里还有几丝懵懂,看到她后瞬间清明,声音像是从沙砾上磨砺而出,柔柔的麻麻的:“好看吗?送给你,要不要?” 安谨言刚要点头,突然往后一挪,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她的动作不大,但唐钊本就在床沿边,一下就滚落到了床下。 她看着唐钊桃花眼里升腾起雾气,一脸的委屈,赶忙翻身趴在床边,对他伸手。 “别趴着,坐好!”唐钊突然一脸紧张吼道。 安谨言赶忙坐好,脸上又挂上了她一贯的微笑,看着他,心想,完了,她好像又惹这位阴晴不定的爷生气了。 唐钊用胳膊撑起身子,澜袍领子随着动作,扯开得更大了些,可以看到白瓷般的锁骨下,隐隐的胸肌,眼尾泛红,仰着头,俏脸因刚才的用力支撑微微泛红,媚眼如丝,美得让安谨言忘记了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昨晚你做了什么吗?” 安谨言脸上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住,那双凤眼里有些迷茫,接着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天呐,昨晚醉酒不会是对唐钊做了逾矩的事情? 唐钊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低头微微喘息,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笑意,连同失落。 “你昨晚都对我那样了,难道不想负责?” 安谨言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小心翼翼地询问:“哪样?” 唐钊垂眸看了看敞开的衣领,又顺着澜袍继续往下看去。 安谨言脸上的笑终于彻底破碎:“我我对不起,我喝醉了你” 唐钊肩头抖动,声音颤抖:\"你昨晚明明说我在你心中是最美的,你要养我。\" 安谨言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前额上,哎,以后再也不能碰酒了,这下惹祸了。 “你是骗我的?你心里还有别人,对不对?你昨晚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被窝里,是不是把我认成别人了,那个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我做了谁的替身。”唐钊支撑身子的手掌握成拳头,青筋高高鼓起,猛然抬眸,眼神冰冷,像是一场黑暗冲着安谨言翻滚过来。 安谨言顿时觉得心脏一阵抽搐,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往身后又挪了挪,结结巴巴开口解释:“唐爷自然是最美的,没有别人,没有替身。” 地上的唐钊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撕心裂肺地开始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底的愤怒和幽怨全部咳出来。 安谨言赶忙下床,把唐钊拎到床上。 “地上凉,你”唐钊看着她平静的双眸,感觉心被一双大手从半空狠狠抛下来,声音顿时冷下来:“你别碰我。” 安谨言听到他冰冷的语气,像是一粒粒玄铁砸在心尖,生疼。 安谨言手掌慢慢握紧,她想不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她再等师父回来问个清楚,但是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唐钊知道她被师父救出来时的惨状,还会像现在这样缠着自己养他吗? 唐钊知道她子时过后眼睛的异样,会像以前的师兄师姐一样远离自己吗? 唐钊知道她异于常人的耳力和目力,会像在春风渡一样把她关起来日夜钻研吗? 唐钊也不知道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即便她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来的,总归是自己的,唐府血脉容得下异样吗? 庄莲儿说过权贵家族,对血脉香火最为看重! 她只是想在这个宅子里,安心待产,等师父回来问明真相后,浪迹江湖。 可是,她真的觉得唐钊是世间最美的公子,想日夜都看着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想让他长命百岁。 可是,唐钊这样的琉璃美人,就应该被霍爷这样的权贵宠着,被唐家老太太含在嘴里,被整个大兴朝的神医供着。 唐钊见安谨言不说话,更加恼怒,她是在保护心底那个人吗?那人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安谨言,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你竟然还在犹豫!”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千言万语因为她记忆的残缺,变得无从开口,她选择了沉默。 唐钊被她的反应彻底激怒了,抬手拉上了滑落的澜袍,如同被欺辱的小娘子,挣扎着坐到轮椅上,转着轮椅冲到了门口。 “我走了。”门口他停了一下,留下了这三个字,没有回头。 “我送你。”安谨言手忙脚乱地找她的皂靴。 唐钊静静地听着她的动静,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外面冷,我自己回去。” 安谨言忙乱的身影一顿,唐钊真的生气了,他不像之前那样缠着她耍赖了,丝丝红晕爬上了她的眼白,鼻头好酸,眼眶好热,门口的背影好模糊。 “小厨房里还有醒酒汤,桌上的饭食热热再吃。”唐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谨言感觉脸上好痒,手背抬起,湿热的温度,是泪,可她心情平静,为什么会流泪呢? 安谨言看着门口,保持一个姿势好久,她还是没想明白,心里为什么看着唐钊头也不回地离开,会空落落的。 那只吵醒安谨言的雨燕,从门口雀跃地跳进来,展翅落到桌子上的鲁山花瓷上。 安谨言看到雨燕,眼眶里积蓄满满的泪又夺眶而出。她赤脚下床,急急拿来纸笔跑到桌前。 “唐钊走了,他这次不是阴晴不定,是真的走了,他生我气了,他不再问我要不要养他了。我心里没有感觉,但是眼泪停不下来。” 安谨言写好后,把雨燕爪子上的竹管取下来,把里面的纸条随手一扔,把刚才的纸条卷进去,拿起雨燕,走到门口,放飞了雨燕。 雨燕飞回来时,安谨言仍旧赤脚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抬头望着天空。 “你先不要激动,先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的任务,还接吗? 上次你说无人马车里残留的冷松香,我查到了一些,名单你看一下。” 安谨言看着第一行字,双眸没有焦距发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她醉得一塌糊涂真不记得了,看唐钊反应,需要她负责。 安谨言的思绪飘得很远,被门口敲门的声音惊醒过来。 安谨言终于回过神,穿上皂靴,走到门口,看到三三垆送酒的那个干瘦的老头站在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第155章 安谨言内疚 安谨言看着干瘦老头身后马车上那个巨大的酒坛,也一脸疑惑。 \"安谨言,上次你买了一车三勒浆送唐府,这次王爷买了三三垆最大的酒坛子给你送来,你们是要干什么?\"干瘦老头收起脸上的疑惑,像是看着玩闹的小辈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老板娘还念叨,你不是不喝三勒浆吗,整这么多,是要干嘛用?” 说着,老头又转到马车一侧,“看看,还有这些价值连城的琉璃罐子,就这么放在马车上,让老头我一起带过来,一路上我是心惊胆战,生怕给颠坏了!哼!”说完,双手抱胸,脑袋气呼呼地转到一侧。 安谨言嘴角抽动,看着老头生气,脸上挂上笑:“您老受累了,大概”她脑袋里朦朦胧胧有那么点印象,好像是唐钊那尊最漂亮的琉璃美人,拿着勺子喂她吃着什么,喂一口问一句她喜欢什么? “喜欢你府里的琉璃罐子!” “那个画像特别特别喜欢。” “咪咪也喜欢。” “喜欢三三垆那个大酒缸。” 她记得嘴巴里面好苦,但是他的话好温柔,听着他说的话像是吃了糖渍果子,他说:“乖,你睡一觉,我都给你拿来好不好。” 干瘦的小老头等了半天,没等到安谨言解释出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更让他生气的是安谨言竟然没有过来哄他。 他很喜欢这个小胖子,每天乐呵呵的,从来没有烦心事,她力气很大,总是在三三垆帮忙,替他干了许多活计。但是现在看来,小娘子长大了,有心事了。 干瘦老头见她一直走神,转过头,耷拉的眼皮下眸光却晶亮,“大概什么?怎么不说了?” 安谨言猛然回神,收起脸上的思索的神色,笑着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大概是还礼。进来坐一会,我给你泡茶喝。” 干瘦老头撇撇嘴,没有甩开她的手,面色不自然地说:“哪有那闲工夫,赶紧给你卸下来,还有很多酒要送呢,小没良心的,也不来帮忙。” 安谨言拉着他的胳膊来回晃动着撒娇:“哎呀,不要生气,一会我就去帮忙,好不好?” “哼,不用了,老板娘说了你最近身子不好,不让你送酒。”老头一边解绳子一边斜着眼没好气的说。 安谨言看他佯装生气的样子,笑呵呵的打趣道,“你看看,老板娘可比你要疼我,哈哈。” 干瘦老头见安谨言恢复如常,装不下去,便不再逗她,两人开始从马车上卸那些罐罐。 老头眉头紧紧皱着,指着华美异常的琉璃罐子对安谨言说,“你拿这些,太金贵了,我可不敢给你往屋里搬。” 安谨言知道老头怕她搬那个大酒缸累,笑嘻嘻地点头:“好,都听你指挥。” 只见安谨言把那十几个琉璃罐子,摞起来,一下搬了起来,干瘦老头眉头拧得更紧了,赶忙开口:“可是不轻快,多走几趟,少拿些。”说着就要去帮安谨言,安谨言脑袋从罐子后面探出来,对她贼头贼脑的傻笑。 干瘦老头大概是觉得刚才的话,关心的语气太过明显,把手背在身后,赶忙又说:“我是怕摔坏了罐子,多可惜。” 安谨言笑着点头应和,“对!对!对!是怕摔坏了罐子,不是怕累坏了我。我先进去了。” 干瘦老头抿着嘴笑了笑,走到马车边上,一手扣住缸沿一手托住缸底,胳膊上青筋暴起,占了大半个马车的酒缸,就这样轻松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小玉迎着冬日暖阳到安谨言门口时,就看到一老一小,一瘦一胖镀着阳光金边的两个人,小胖子捧着摞着高高的许多罐子走在前面,老瘦子肩上扛着一个比人还大的缸走在后面,一前一后进了安谨言家。 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就看到小玉张着嘴巴一脸崇拜,站在他俩身后。 “安谨言,你这是准备卖瓷器吗?” 干瘦老头看着小玉一身宫里人的打扮,跟安谨言道别后,就离开了。 安谨言脸上飘着丝丝雾气,一双凤眼格外明亮,平日里高挑的眼尾,好像也被这雾气熏得湿嗒嗒的弯下来,“这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唐爷?” 安谨言眼神闪了闪,点了点头。 “送这琉璃罐子,倒是漂亮,不过这大酒缸?”小玉黝黑溜圆的脸上满是不解。 “我说我喜欢,他就从三三垆买来送我了。他这么漂亮,人这么好,可是我刚刚惹他生气了。”安谨言看着这些礼物,有嘟囔道,“我还把他那套漂亮的鲁山花瓷也拿回家了。” 安谨言越想越难受,她觉得现在自己就是话本里面那种,那种一心想骗唐钊漂亮物件的坏小娘子。 小玉想安慰她,但是无从下手。 见安谨言白皙的小脸皱成一团,眼里的自责越来越浓,终于搜肠刮肚地想出来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就是想对你好,不求回报,仅此而已。” 安谨言瞳孔骤然一缩,眉眼间染上了更深的自责,唐钊真的是人美心善,“可是我受之有愧。”安谨言垂下眸子,双手抚摸着肚子,她不打算瞒着小玉了。 “我要养孩子,就养不起他。” 小玉并没有很大的诧异,她的手覆盖住安谨言的手,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这里,有个孩子吗?” 安谨言低头盯着肚子,微微露出一丝暖意,点头,此时她的周身都是初为人母的温柔。 小玉的手暖暖的,她的声音也带着力量,“你有没有想过,多一个人守护着他,也不错。” 安谨言浑身僵住,一动不动,多一个人守护,她想过,她把老板娘、小玉、庄莲儿都想到了,独独没有想过让唐钊也成为那个守护他的人。 安谨言想了很久,小玉陪着她站在门口很久,小玉好像一直这样不声不响,可以安静地待在任何人身边,又总能在某一个瞬间,用一句话点醒别人。 冬日的清晨,即使有阳光也格外的冷,安谨言身上刚才起的那层薄汗已经褪去,冰冷的晨风让她清醒过来,堆起笑问小玉:“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ъitv 第156章 皇城花厅 小玉露出洁白的牙齿,显得脸色更加黝黑发亮了:“昨天你醉酒,我就来过,你不记得了?” 安谨言羞得满脸通红,看来昨天吃的酒酿圆子是用三勒浆做的,不然以她千杯不醉的酒量,怎么能吃了圆子,还能醉的不省人事,“那个,吃了点酒酿圆子,估计是三勒浆做的,不省人事了。” “昨天我来是想告诉你,今天小年宫里有封赏还有戏曲,问问你去热闹热闹,没想到。”说到这小玉脸上露出打趣的笑,“我来时是唐爷在照顾你。” “嘿嘿,有热闹必须凑呀。你吃了吗?咱们吃一些再入宫。”安谨言拉着小玉走进房内,突然看到被她扔到一边还没展开看内容的小纸条,脸色一顿。 “还没吃,你先等着,我去小厨房看看。”小玉没走进桌子,转身去了小厨房。 安谨言赶忙打开纸条,扫了一眼,只感觉一股热流从四肢全部涌向心脏,心脏不受控制地跳跃起来。 “五百两保护唐钊,唐家老太太,这个任务接不接?”安谨言揉了揉眼睛,又认真看了一遍,突然捂住嘴巴,激动地跺脚。 保护唐钊哎,这样就不会有人能伤害他了,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安谨言好久没有尝到小玉的手艺,两人在暖暖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享受着早上美好的第一顿饭。 皇城里的花厅里,此时却格外的热闹,甚至可以说是嘈杂。 长安城的有头有脸的权贵,都聚集在此,主上还没到,所有的人都在各处寒暄。 长安城,关系错综复杂,各府关起门的那些私密事,一炷香时间就能传到各个角落,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起。 唐钊身子弱,整个长安人尽皆知,已经好几年没有进宫参加小年宴会,今年因为主上钦点了唐府的戏班,唐钊只能带病前来。 这尊琉璃美人,在大腹便便的长安权贵中,犹如高岭之花,格外的显眼,于是就有不安分的人前去撩拔。 “王爷,听闻最近与一贩夫走卒很是亲近” 唐钊冷眼袭来,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中。 那人自诩姿色不错,本想在王爷面前混个眼熟,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就有人前来接话。 “王爷何必动怒,听说那人就是上次在西市卖扇坠的胖子,王爷正好可以说明白,免得大家误” 唐钊白皙脸上波澜不惊,桃花眼因着昨夜没有睡好带着红润,勾起唇角,却没有半分笑意,“哦?你贵姓?” 凡是见过唐钊的人,唐钊的美真是动人心神,但是只要接触过他,他阴晴不定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更让人心惊胆战。 可远观,可意淫,但千万不要被他记住。 大家心照不宣地转身散去,唐钊周围五步以内,再没有人上前。 唐钊懒懒散散地倚在轮椅上,眉头微微皱着,白皙的眼皮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勾人的桃花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自成一个小世界。 唐佑孄今天也进了皇城,不过不是以唐家人,而是随着戏班来的。身份毕竟不一样,她在花厅外缘看着唐钊生人勿进的样子,嘟囔着:“时间如此美好,他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唐钊猛然睁开眼睛,微勾起唇角看向唐佑孄这边。 “狗耳朵吗,这都能听见。”唐佑孄看他转着轮椅向她走来,人群自动闪出一条宽敞的路。 不远的距离,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修长的手指抚着胸膛,铮铮的喘息着,后面的人看到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叹息,真是可惜了这副精致的皮囊。 “怎么还是这样没有力气?这才多远,就喘上了!” 他的唇因为憋闷变成朱红色,细看白皙的额头上竟然渗出密密麻麻的汗,“不咳血,熬过年去,就不错了。” 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被神医断言,活不过二十三,这已经是小年,还有几天就到大限的年龄了。 唐佑孄抬脚踢了他的脚一下,满不在乎地回他:“年年如此,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明年估计还能听到,可见阎王不乐意收你。” 看着唐钊眼里的笑意,突然想起来,又说道:“你奶奶这几天记挂着你。” 唐钊睫毛微颤,神色不变。 “这几天传言传得厉害,自然躲不过老太太的耳目,她昨天还悄悄问我,你跟那小商贩,是动真的还是玩玩。” 听着话,奶奶这是信了,只是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唐钊眼里分明藏着戏谑,似笑非笑看着唐佑孄,等她继续说。 唐佑孄仰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里五分玩味五分探究,看了他两眼,才继续说道:“我跟她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他神色懒散的靠着椅背,抬起头,眼睛半眯着,与她对视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笑意,让人汗毛直立。 唐佑孄眼里迸出笑意,低头在他耳边说:“骗你的。” 站直身子,却嘟着嘴,一脸无奈:“不高兴了?” 唐钊突然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缓缓开口:“小姑姑,请不要把她的事,告诉任何人。” 唐佑孄看他突然一本正经的喊小姑姑,已经惊掉下巴。 然后竟然从他桀骜不驯的嘴里听到“请”这个字,真是让她怀疑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虽然知道他是真的动心了,没想到这劲这么大。 安谨言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在他眼里留了影,护的紧。 唐佑孄突然也玩笑不起来了,一脸认真地问他:“你奶奶也不告诉?” “嗯。” 唐佑孄突然感觉脑子不够用了,明明一个宠到没边,一个敬到极致,怎么现在反而明人说了暗话,自己无缘无故成了中间人。 “哦。”唐佑孄耸耸肩,点头答应,眉头蹙了蹙,又说道:“她也是关心你。” 花厅众人,一直往这边张望,唐佑孄不想引人注目,说完便离开了。 “哎呀呀,惹你小姑姑生气了?”霍玉和霍三星老远就看到姑侄两人奇怪的对视,霍玉走进见唐佑孄急匆匆离开,一脸八卦的问道。 第157章 提醒 唐钊回头,看到霍玉那张八卦的脸,不想说话。 霍三星也看出刚才唐佑孄与唐钊之间的不寻常,十分担心地接着问:“你们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气到佑孄了?” 唐钊看着霍三星那担心的样子,顿时想起刚才小姑姑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得意模样,还有事不关己地劝说,顿时眸底噙着笑意问道:“担心她受委屈?” 霍三星被唐钊的话问得一愣,接着红着脸高声说道:“谁要是让佑孄受委屈,我肯定替她讨回来,你也不例外。” 唐钊眼底闪过多有若无的凉意,转眼间笑意盈盈地轻声说:“要是她的人,背着她偷吃呢?” 霍三星眼睛睁得圆圆的,紧紧盯着他,有不安有紧张,“什么意思?” 唐钊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的惊慌失措,懒懒开口:“不懂吗?很快就有人让你懂得明明白白。”说完转着轮椅离开了花厅。 霍玉一脸懵逼地挠挠头发,揪了揪霍三星的袍袖:“钊爷,说的什么呀?” 霍三星愣了一会,甩开霍玉的手,往戏台跑去。 霍玉看看霍三星的背影,又看看唐钊转动轮椅吃力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快走几步,握住轮椅把手,替唐钊推着轮椅,问道:“钊爷,你说那话什么意思?你小姑姑的事不是说不让三叔掺和吗?” “呵~”唐钊桃花眼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美丽又危险,“我是为他好。” 霍玉急了,猛地停下,抬手急躁地捋着眉毛:“你看他火急火燎那样,一看就不好呀。” 唐钊挑眉:“提醒一下,让他有些准备,总比没有的好。” “哎呀呀,钊爷哎,咱能不能一下把话说完?”霍玉听着唐钊打哑谜一样的回答,急得想跳脚。 说话就不能一下说明白,说清楚,非要半说不说,说一半停一半,他是真听不懂呀。 唐钊看霍玉猴急的样子,终于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解释,“你不是老说,唐家人是成精的狐狸吗?老太太疼小姑姑,但她不会自己出手。” “啊?你奶奶要用我小叔叔的手?”霍玉终于明白了,瞬间站到唐钊对面,一脸着急的样子,“哎,不是,哎,老太太疼自己女儿,凭什么要我三叔出手呀,她暗地里挑拨着肖家兄弟斗得你死我活,还做了好人,用了老一辈的脸面,欠了史老爷子的人情,把肖峰搞出来,现在又折腾个什么劲?”霍玉总算理明白唐老太太的路数,可又觉得让三叔掺和进去显得多此一举。 “肖家班只是肖家其中之一,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只把肖家班搞垮,肖家还是会卷土重来,老太太掌管唐家多年,她不会允许在她暮年给唐家留下这样一个祸害,她需要一把快刀,永绝后患。”唐钊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凌厉如刀,满满都是冷酷到底的杀气。 霍玉不寒而栗,好一招借刀杀人,一介妇人能把持唐府这么多年,果然手腕了得。 霍玉看着轮椅上的唐钊,不知道该说什么,唐老太太手段了得,那洞悉一切的唐钊,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幸亏不是唐钊的敌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霍玉还是想不明白:“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你奶奶会选我三叔?” 在霍玉眼中,三叔就是一个善于钻营医术,一本正经,纯情害羞的长安公子哥中唯一的异类。除了一身医术能拿得出手,三叔那圆圆的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幼稚简单的脑袋,要是不是借着霍家在长安城的地位,早就不知道被哪个断袖压在身下了。 “因为他对唐佑孄,足够上心。” 霍玉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唐家老宅,告诉老太太,他三叔不行,现在只能对着唐钊着急地喊道,“哎呀呀,他就是再上心,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心无半点城府的大夫呀!” 唐钊眼眸眯起,从喉咙溢出一声无奈的低笑,唇角勾起竟然有一丝痞气:“大夫?呵~你一直经商?” 霍玉一脸疑惑地点头,这还用问?他不仅经商,还干得格外的让人眼红呢。 “你比你三叔阅历深?”唐钊继续问。 霍玉脸上隐隐有些得意,“那必须的,他就是一纯情俏大夫。” “薛家银钱都是你赚的?” “大部分。”霍玉咧着嘴,眉毛都要翘起来了。 “那为什么还不让你当家?”唐钊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接着问。 “啊?”霍玉的笑僵在脸上,开始认真思考,“啊?为什么呢?” 笑容一点点被迷茫代替,自言自语地嘟囔,“对呀,我爷爷也基本上不管事了,为什么呢?” 唐钊也不急着开口,静静等着他自己想。 霍玉突然一拍大腿,一脸得意又有些苦恼地说,“哦~我想到了,肯定是要等我成家以后,哎,可是我还不想成家。” 唐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就这脑子,幸亏是生在薛家,幸亏他跟他三叔的关系特别好,不然都不能长这么大。 唐钊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开口,“就你这脑子,薛家幸亏没交到你手里。” 霍玉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自己分析得不对?怎么就被彻底否定了? “权贵门第里,想学什么学什么,并不厉害。不想学什么可以不学,才是真的厉害。”唐钊对这个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真是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了,“你三叔,想学医就学医,不想经商就不经商,不想待在长安城,就出去云游,能得你爷爷如此宠爱,难道是因为他纯情?他只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他是不屑。” 这一刻,霍玉感觉自己才是最纯情那一个。突然好羡慕自己有这钊爷,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关键是什么都对他说。 “哎呀呀,钊爷,你对我简直太好了。我都想断袖了,怎么办?” 唐钊桃花眼里一片嘲讽,“爷不是断袖。”看了一眼满面含春的霍玉,又补充了一句,“是断袖也看不上没脑子的。” 霍玉一腔的热血被唐钊的话浇了个透心凉,呜呜呜,钊爷嫌弃他没脑子,这句话他听明白了。 还是很不服气地仰起头,撇着嘴对唐钊说:“哼,你说我三叔这么厉害,还是搞不定你小姑姑。” 唐钊抬手,摸着殷红的双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心悸,眼神飘得很远,抿着嘴轻声笑着,声音都变柔了:“没办法,这就是真爱呀,一丝一毫的心机都感觉会亵渎的爱。” 唐钊给霍玉,上了一课。戏台后方,有人正在用拳头上课。 第158章 霍三爷,过了 霍三星追着唐佑孄快要到戏台时,突然瞥见假山松树后面有两个人影拉扯。 “师弟,你不要骗我,你真的想好了吗?”一个清丽的小娘子的声音传来,声音焦急还不忘刻意压低。 “你疼吗?” 后面这个声音,是贺仲磊的声音,霍三星记得清清楚楚,唐佑孄每次在他们面前都不避讳地夸赞他的声音,所以每次贺仲磊说话时,他都格外的敏感,甚至私下里还刻意模仿过他的声线。 霍三星看着渐渐远去的唐佑孄,松了一口气,放轻脚步靠得又近了些。 “不疼,你要快些如果让唐家知道了,你知道后果的。”贺仲磊的师姐,朱丽丽声音断断续续,急躁愈发明显,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哪能不疼?我知道,伤在你身上,比在我身上还要让我难受。” 霍三星已经可以看清那两人的脸,只见朱丽丽双眸含泪,紧抿着双唇,好一副楚楚可怜的落泪美人。 贺仲磊的手轻轻抚摸着她脖间的红色,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可以看到他抑制不住抖动的双肩,和颤抖的指头:“都怪我,怪我” 那种被扼住喉咙,头上青筋暴起,面部充血,无法呼吸到眼球都要凸出来的痛苦,他知道,不仅疼,不仅窒息,最难熬的是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贺仲磊!” 贺仲磊的手被紧紧握住,猛地一个后拉,一个结实的拳头砸在了贺仲磊的脸上。 贺仲磊往一边倒去,朱丽丽尖叫着,上前要扶住他,还没有拉住贺仲磊的手,就被狠狠推到了一边。 是霍三星。 他平日里清澈的双眸,此时如同淬了毒的冷剑,狠狠刺向朱丽丽,“滚!” 霍三星抬脚,跨坐到贺仲磊的腹部,一手扯住他的袍领,一手攥着拳头高高扬起,像是失心疯一样,一拳一拳砸向贺仲磊的脸,转眼贺仲磊的眼眶青紫,嘴角隐隐流出了褐红色的血。 朱丽丽被摔倒一边,发髻摔得四散开来,她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过来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霍三星的胳膊:“霍三爷,消消气,消消气,一会还要上台,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都不好交代。” 霍三星眼白上全是血丝,平日里温润的脸庞尽是狰狞:“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背叛她!你怎么敢背叛她!你凭什么背叛她!” 霍三星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拳头也一下比一下重,贺仲磊没有抱头,没有躲避,就这么躺在地上,任凭霍三星的拳头毫无章法的落下来。 霍三星很快就用尽了力气,拳头上的血有贺仲磊的,也有他自己的。 可是此时,霍三星只感觉心好痛,痛到呼吸时都抽动的疼。 那是他如同美玉一般放在心里,捧在手里,多看一眼都感觉是亵渎的小娘子,他默默守护了近三十年的小娘子啊。 贺仲磊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佑孄眼里有他,好好捧着宠着她也就罢了,凭什么做这些勾当,他的佑孄如果知道了,会多心痛? “你是不是男人?你算什么男人?你起来,起来,跟我打一架!”霍三星一贯温润乖巧,他不会唐钊那般揪人痛处一击必中,他不会霍玉那般骂上三天三夜不重样,他不会史夷亭那般武艺高强能动手绝不动嘴,他只会翻来覆去用这几句来表达他心里的愤怒。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清脆的声音传来,“走走走,那边有人打架,天呐,竟然敢在皇城里面动手,百年难遇呀,师妹,你快些。让让!让让!” 庄莲儿全套妆扮先露出了个头,接着一把把一身襦裙的唐佑孄从人群里拉到前排。 终于看到了地上的人。 唐佑孄看到地上满脸是血的人,世间万物像是静止了一般,心疼一下涌上了心间,躺在地上的贺仲磊毫不反抗,脸上却尽是解脱之色。 唐佑孄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又要落下的拳头,霍三星愤怒地转过头,一下撞进了她满是心疼的眼里 霍三星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砰!砰!清晰有力! 他看着唐佑孄柔情似水的看着胯下的贺仲磊,眼底的心疼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渐渐的那双眸子里蒙上了一层烟雨,让他心疼。 “霍三星,起开!”唐佑孄没有看霍三星,一个余光都没有,只是冷冷的开口。 霍三星的心像是被掏出来,放在了这寒风呼啸的腊月天里,霍三星的双眸中只有她的身影,即使她的目光从未施舍给他半分,他依旧为她沉沦,收手,起身,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唐佑孄年轻时最爱舞枪弄棍,练得一身好功夫,当她遇上了贺仲磊,她收起了她的洒脱,枪棍蒙尘,脱下了干练的胡服,整日襦裙加身,不再张口大笑不再昂首阔步,变得笑不露齿,变得莲步轻移。 只因为贺仲磊说过他喜欢这样的小娘子。 “我起开了,佑孄,你不要生气。”霍三星看着唐佑孄流不停的眼泪,彻底的丢盔卸甲,他最见不得她哭。 “你走!” “佑孄!你别生气,我走,我马上走,我”霍三星手足无措,咬紧后槽牙,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憋闷,“我不允许有人让你受委屈。” 她俯身去抚贺仲磊的手一顿,眼神一怔,两大颗眼泪直直地砸在了地上,她没有问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对着贺仲磊温柔地说:“能站起来吗?” 贺仲磊把手递给她,借着她的力站起来。 唐佑孄把贺仲磊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眼神没有一丝感情地看着霍三星:“这是皇城,霍三爷过了。” 说完了,她用力地支撑着贺仲磊,转身要走。 霍三星听到她的话,神色一下子变得绝望而惶恐,他上前紧紧抓住唐佑孄的衣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紧,“佑孄,我你我有话” “师姐。”唐佑孄转向一脸震惊的庄莲儿,喊道。 庄莲儿赶忙回答:“哎,你说。” “喊霍爷来,把他三叔接回去。”唐佑孄微微侧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给他的手上些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三星下意识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握拳的关节用力到隐隐发白,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乖顺温润,而此时眼神空洞,嘴巴微张地站在那里,像是被打碎的美玉,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苍白又脆弱。 第159章 唐则二人 一个小厮靠近,小心翼翼地轻声对霍三星讲:“霍爷,您请。” 霍三星看着唐佑孄消失在假山后的身影,失魂落魄地跟着小厮的指引走着。 小厮止步,霍三星疑惑地缓过神,看到了面前临湖站着的老妇人,头发一丝不苟,紧抿的双唇唇角下压,正是唐家老太太,唐钊的奶奶,唐佑孄的母亲。 “唐老夫人,给您请安。”霍三星正了正神色,连忙作揖。 此时庄莲儿终于穿过了戏台北面的树林,到了一片空旷的演武地。 十几匹宝马正在飞驰,人声鼎沸。 庄莲儿终于看到了二层看台上,一脸兴奋,高声呐喊的霍玉。 “霍爷。”庄莲儿终于登上了二楼,整理了一下戏服,自从她知道薛家班是霍玉舅舅的,面对霍玉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赶紧跑!超过前面!超过去!使劲呀!”霍玉眼神紧紧盯着演武场里的马匹。 “霍爷!”庄莲儿提高了些声音。 霍玉连脑袋都没有转过来,心烦地挥手:“别来烦爷,没看爷忙着吗?” 今天一举成名的登台机会,不能因为一场打架就飞走了,庄莲儿深吸一口气,一脸豁出去的神情:“霍爷,我是庄莲儿,我师妹让我来找你!” 霍玉眼神从飞驰的骏马身上挪开禅那,回头望了一眼,立马转回去,顿了顿,又转回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庄莲儿。 庄莲儿脸上已经上了妆,身上也是要登台的戏服,此时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霍玉嘴角一斜,抬手抖了抖袍袖,捋着眉毛笑了:“哎呀呀,这不是喜欢赛马的庄小娘子吗?干嘛?不去唱戏了,偷偷溜到这里看赛马呀?啧!啧!啧!你胆也太肥了,这里可是皇城,也敢乱跑!小心砍了你的头。”看书溂 庄莲儿看着霍玉终于睁眼看她,赶忙点头哈腰地应承着:“霍爷,霍三爷跟人动了手,佑孄师妹让我来找你过去。” 霍玉捋着眉毛的手一顿,眉头紧皱。 庄莲儿赶忙又说:“霍爷不用担心,霍三爷打得别人满地找牙,不过霍三爷的手伤得厉害,还得您过去看看。” 霍玉眼睛陡然睁大,一脸的不相信,声音猛然抬高,“你说我三叔把人打了?还打赢了?” 轮椅上闭目养神的唐钊,微微睁开了眼睛,望向这边。 庄莲儿一脸笑意地点头。 霍玉朝唐钊看了看,挑眉道:“一起去看看?”那神情仿佛在说,看你惹出来的好事,还得爷去善后。 庄莲儿顺着霍玉的目光转头,才发现唐钊坐在轮椅上,一脸的无精打采。 “不去!”唐钊不感兴趣,又怕霍玉粘过来,转着轮椅就要走。 只听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唐爷要去哪,我推你去。” 梁诗晴一身火红的襦裙,如一团火焰,几步就跳到了唐钊身边。 霍玉眉头微蹙,霍玉挑眉,他是真被梁家小辣椒对唐钊的执着感动到了,这梁家幺女,长得艳丽大方,性格豪爽火辣,偏偏对唐钊死缠烂打,硬是凭着劫人,让唐钊记住了她的名字,即使被唐钊报复扔进了龙池,不管唐钊对她如何冷脸,她依旧不改初心。 唐钊握着轮椅把手的手,突然青筋凸起,两枚有力的短箭,射在了梁诗晴脚尖前方一指的地方,箭头没入地面,箭尾的羽翎还在微微颤动。 幸亏梁为民手疾眼快,拉着梁诗晴退后了一步,不然小妹的脚就被钉在地面了。 梁诗晴呆在原地,吓得失了声。 唐钊没有给梁诗晴一个眼神,转着轮椅继续走。 霍玉见状,觉得唐钊的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赶忙问道,“哎,钊爷,干嘛去呀。” “忙你的去。” 唐钊到一楼时,拐角处,有两人正在争吵。 “让开!” 小娘子头戴浑脱帽,身着紧腰胡装的,脚上一双羊皮短靴,十分干练,只是现在杏眼怒瞪,满脸的不耐烦。 公子哥一身玉色澜袍,一手握着小娘子的手腕,一手撑在墙上,把小娘子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他勾唇抬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着说:“偏不。” 他一身玉色却不见温润,猿臂蜂腰,双腿修长,撑墙的手臂隐隐可见紧实的肌肉,五官轮廓分明,眸子深邃狂野,唇角一丝笑意,显得放荡不羁。 小娘子被他的神态,气得厉害,咬牙切齿地叫了他的名字:“唐则!” 这个小公子正是唐家嫡孙,唐家二房独子,唐钊的堂哥,唐则。 一向恭顺有礼,雷霆手段的唐则,现在却像是坊间的富家纨绔,勾唇邪笑,低头靠近小娘子的粉腮,低声轻佻地回了句:“爷在呢。” 小娘子也不是柔顺可欺的主,抬脚用力跺在唐则的皂靴上,气得张口骂道:“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唐则倒吸一口凉气,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可不是失心疯了,”说完,撑墙的手握住她的另外一只手腕,把她两只手腕齐齐抵在了墙上,“失心疯才会画你的风月图,我失心疯的故事,至今还在诗会里流传呢。” 小娘子翻了个白眼,用力地扯了扯手腕,没有挣脱出来。 “是在诗会里流传,还是你心里自责地过不去?” “咳!咳!咳!”喘息夹杂着咳嗽声突兀的出现,打断了两人。 唐则回眸,小娘子趁势又多了一脚,把唐则皂靴前面的靴头都跺平了一只。 唐则看到轮椅上的人,把小娘子的手从墙上放下来,空出一只手,整理了个玉色的澜袍,眼神温润如玉,声音清雅:“难得你不在厅里呆着,出来喘几口新鲜的。” 唐则与唐钊虽是堂兄弟,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唐钊身子弱不太外出,唐则则是不着家,即使每月的家族团聚,两人也说不了几句话。 唐钊平息下气息,淡淡的回道:“嗯。”转着轮椅闪开两人离开了。 小娘子歪着头一直看着唐钊的背影。 唐则突然挪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怎么?真的移不开视线了?” 第160章 教训 小娘子哼了一声,又一次用力甩开他的手,仰着下巴回道:“对!就是美!” 唐则握着她手腕的手又紧了紧,小娘子吃痛,用尽力气又跺向他的脚。 唐则痛的一下甩开她的手,太阳穴青筋暴起,“江锦书!”这人怎么总挑一只脚跺,好痛! 江锦书扬起一个得意的笑:“爷在呢。” 唐则一时无语。 江锦书能把锦绣书局办得红红火火,可不是吃素的。长安城里茶馆的话本,十之七八是出自锦绣书局,写书人也愿意到锦绣书局写话本,一来在这里给足读书写书人尊严,二来除了润笔费用,爆火的话本还可以拿到丰厚的分红。 能在权贵遍地的长安城,存活下来,并且占有一席之地,江锦书的文采也是名声在外。 唐则自然也是文采斐然,唐则与江锦书便是相识在长安城有名的云贤诗会,两人从韵律、词曲比到琴棋诗画,每次江锦书都压唐则半头,只有一次丹青,他终于拔得头筹,最后却因为引起轰动,硬生生又让了出去。 因何引起轰动,云贤诗会中至今流传着当时的故事,传说唐则画的丹青竟是江锦书的风月图 唐钊走出不远,就是演武场周围的树林。 远远就看到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娘子站在松树下:“唐爷。” 松树下的小娘子正是乐荣荣。唐钊目不斜视地经过她。 乐荣荣也不恼,跟在身侧慢慢同行,她红唇轻启,“是因为小宝?”她满意地看着唐钊停下来,接着说,“所以才不与我好脸色?” “既然知道我不喜,何必自取其辱。” 乐荣荣柔柔的笑着,抬手把玩着胸前的长发,她长得一副柔柔润润的样子,一双凤眼无论看谁都媚眼如丝,再加上轻柔的语气,确实很惹人怜爱。 “不过是个死了多年的人罢了,唐爷何必念念不忘。” 唐钊神情淡漠,语气中分不清喜怒,只是波澜不惊地说道:“你不配提起他。”唐钊的手指在把手上轻轻地点着,透着他心底的不耐烦:“看乐家不顺眼,不需要理由。”看书喇 乐荣荣的眼神里的柔软终于散了个干净。 唐钊不再停留,目不斜视地离开。 乐荣荣上挑的凤眼里暗潮涌动。 “荣娘子。”北管事从林中走来。 乐荣荣闭眼压下心底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乐承卿呢?”看书溂 北管事脸色一白,低声耳语了一番。 乐荣荣脸色骤变,声厉色荏道:“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说完,她转头走进树林,北管事低头跟着。 突然脚下一打滑,乐荣荣没有一点点征兆的平地里摔了个结实。 “荣娘子,您没事?”北管事赶忙上前扶她。 哪知脚踝依旧麻胀,一时站不起来,一脚踩在北管事的皂靴上,把北管事也拉倒在地。 荣娘子看到枯黄的松针上面,一颗圆润的圆石,异常突兀,她恨恨地捡起圆石,忍痛站起来,看着四周的松林。 北管事看到乐荣荣手里的原石,一脸戒备地望向周围,伸开双臂保护着乐荣荣,高声喊道:“谁?还不滚出来!” 回复他们的只有松涛阵阵。 荣娘子忍着痛,低声问道:“找到了吗?” 北管事暗暗摇头。 荣娘子一个眼神,北管事将荣娘子扶到一棵树下坐定,开始在周围探查。 一炷香后,北管事冲着乐荣荣摇头,没有找到人,只在不远处的松针苔藓上看到了一个不完整的脚印。 不远处的安谨言回头,看见两人一身狼狈。 哼!现在唐钊可是皇城飞燕罩着的人,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下次直接打穿她的腿骨! 安谨言恶狠狠地盯着这个让唐钊生气的小娘子看了很久,眉头却开始皱起来,小宝是谁?对唐钊很重要吗? 她正在出神,只听到一声大喝:“谁在松林里鬼鬼祟祟地,出来!” 安谨言此时穿着太监服,这里都是长安城权贵才允许出现的,她不能被发现。 安谨言耳朵微动,知道这只是一个落单的侍卫,撕下一副,捂住口鼻,提气,如同一阵烟落在了侍卫身边。 侍卫看着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影,脚下一软:“你!你!你是不是刺客?” 安谨言见他又要大喊大叫,赶忙捂住他的嘴:“不要喊,我不是刺客。” 一个手刀打在他的后脖颈,把他抱到松林里面,靠在一棵松树上,伸手摸出他的令牌,“你现在这,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飞身离去,如同一阵青烟。 “啪!啪!啪!” 敲门声响起。 “孄娘子,您要的药。”一个小宫女站在门前,将一个白瓷瓶递过去。 唐佑孄拿出几块碎银子交给她,“多谢。” “谢孄娘子赏。”小宫女得了赏银高兴地走了。 唐佑孄看了看周围,关门,走到桌旁,拔开瓶塞,开始给贺仲磊上药。 自从两人到了戏台旁这个房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你” “你” 清凉的药香传来,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又齐齐转开了视线。 “你先说。” “你先说。” 唐佑孄抬头,就看见了贺仲磊双眼猩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佑孄” 唐佑孄拿着白瓷瓶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你怎么了?你可是疼还是要说什么?” 贺仲磊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时而活泼时而耍赖,从未见他像今天这般痛苦委屈还有一丝不舍。 她见不得他这样子,她希望他一直是开心的、开怀大笑的、痞痞的、耍赖的,“你哪里疼,你说,你说啊,我去喊大夫。” 贺仲磊拉住她的袖子,眼泪终于滑落,“佑孄。” 他只是怔怔的盯着她的脸,不断的重复她的名字。 他想再抱着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撒娇,可是他的身上好脏,有地上的尘土,有残留的血渍,他只能用眼泪冲洗干净眼睛,才敢看向她:“佑孄,你喜欢襦裙吗?” 第161章 初见唐佑孄 他的泪不间断地流出来,顺着脸颊,从下颌处滴落在澜袍上。 她伸手,不断地擦着,可是怎么也擦不完,只能双手捧着他的脸,颤抖着双唇回道:“我喜欢啊,我喜欢襦裙。” 他的眉眼逐渐肿胀起来,嘴角干涸的血渍又被泪水重新润得鲜红,唐佑孄将额头小心的抵在他的额头上,“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穿襦裙吗?你不是说过你最爱石榴色的襦裙,像是走在你心尖上,荡起你胸中的烈火吗?” 那时候唐佑孄经常偷偷去看他的戏,听各种各样的词曲从他的喉间行云流水般唱出来,渐渐地她越来越不知足于戏台上的角色。 她开始偷偷溜到后台,听他与别人讲他中意的小娘子模样。 于是,她开始慢慢放下了枪棍,慢慢换下了便利的胡服,开始学着梳起繁琐的发髻,开始穿上石榴色的襦裙,开始莲步轻移地走路,开始轻声细语地说话。 他喟然长叹,盯着唐佑孄一脸深情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独爱石榴色的襦裙吗?” 唐佑孄咬紧唇瓣,牙齿咬得红润的下唇微微泛白,她摇头,眼眶里的泪水也随着摇出来。 他的脸色苍白,眼泪堆在眼眶里,晶莹地泛着光点,唇角的伤口红得娇艳欲滴:“因为你穿过。因为你穿过所以我才喜欢。” 哪有无缘无故的偏爱,只是因为她曾经穿过,所以石榴色的襦裙才如同火焰一般,一直燃放在他的心底。 “他们都说你穿着襦裙的样子不好看,但是,我见过,很美,很美。”美到从他的眼里撞进了他的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温暖着他,点燃着他。 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就是穿着石榴色的襦裙,从那以后他的心上人,有了具体的模样,心上人的穿着有了具体的颜色,他的世界有了色彩和温度。 在他最灰暗、最无力的时候,她如同神赐一般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夏天的风,扬起了少女的裙摆,也扬起了路上的尘土。 马蹄扬起的尘土,让本就苟延残喘如落叶的他,咳嗽着倒在路旁。 路过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一番然后远远躲开,突然马蹄徘徊,一双精致的绣鞋晃动着流苏,从马上跳下来,停在了他眼前。 他蜷缩着,侧躺在路边,一片娇艳的石榴色襦裙盖住了绣鞋,接着有人蹲下来,闪着好奇又内疚的眼神看着他:“你没事?我拉你起来。” 一双染着豆蔻的莹白的手,伸到他眼前,一身石榴色襦裙铺落在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朵娇艳的石榴花,又像一团火焰燃得正烈。 夏日暖暖的风吹过,撩起她的帽锥,她一张白皙的笑脸上嵌着一双不染世事的双眸,眉毛不似一般女子的那样弯弯的反而透着英气,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着他。 他身子更加用力地蜷缩在一起,吼道:“别过来!” 刚刚及笄的唐佑孄,被他的动作和语气吓了一跳,他向后挪了挪,捂着脖子,爬起来,步履阑珊地往远处走去。 南曲门口,几家要好的世家,为今天及笄的唐佑孄准备了宴会,南曲所有的红色帐幔换成了彤管色,南曲刚进门的连廊两侧全部摆上了兰花,甚至在中间的天井里还有两只白鹭。 白鹭和兰花是霍玉准备的,那时他年龄不大,却格外的懂小娘子的心思,用他的话说就是,兰花和白鹭都象征自由纯洁,格外的适合小姑姑。 几个小公子听到马蹄声,都赶到门口,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霍玉挑着眉,仰着下巴,掐腰大骂:“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姑奶奶说着话呢,也敢不辞而行!” 看了一眼名门贵女打扮的唐佑孄,吹了声口哨,挑挑眉毛,一手捋着眉毛笑道:“小姑姑这身打扮当真是妙极了,近来,爷刚学了首诗,正适合此情此景。” 周围的小公子们都在起哄,让霍玉念来听听。 年轻气盛的霍玉,一脸坏笑地看了眼霍三星,得意地吟出了那首他刚刚学会的诗:“眉眼含笑羞,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霍三星年少老成,刚与神医师父云游回来,看到一身襦裙的唐佑孄,白瓷般的脸色顿时红霞漫漫,看着她的裙摆,结结巴巴地说:“佑孄你你裙摆脏了。” 唐佑孄抬脚跺了几下,震落了一层尘土,还有点点淤黑,挂在裙摆处。 一个一脸稚气的小公子,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像两片冬天的柳叶,却仍旧可以看出骨相柔媚,面相俊俏,病恹恹地抬起眼皮,一双含水的桃花眼盯着唐佑孄的裙摆,张口说道:“血渍。” 那时,唐钊刚经历了差点溺水身亡的变故,身心俱损,众人也是为了让他能走出来,也为了给霍三星寻找一个机会,为唐佑孄补办了及笄礼 唐佑孄十八岁,唐钊十五岁。 “三叔,钊爷小姑姑好不容易捯饬捯饬,没想到还真有名门贵女那味了,就是一身襦裙,竟然还是策马而来,属实不雅,对不对?”霍三星还没等想好如何反驳霍玉的话。 就见唐佑孄撩起裙摆,带着流苏的绣花鞋就踹了过来,“皮子又该紧一紧了是?” 霍三星转身就跑,“小姑姑,淑女,淑女。你戴着帽锥,别人不会认出不雅的是你” 唐佑孄却没有追上去,而是跟门口的众人说道:“你们先进去吃点喝点,我去去就回。” 说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平康坊不远处就是东市,唐佑孄买了一身澜袍,又拿了些外伤药,牵着马来到了龙池边上。 夏日里,虽还不到正午,龙池边已经没有了行人,树下阴凉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公子,他蜷着双腿,两只手臂紧紧抱着双腿,双眸无神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发呆。 正是在南曲门口,拒绝唐佑孄好意的那人。 唐佑孄从后面可以看到他瘦弱的后背,中间的脊柱粒粒分明的凸起,身上只着中衣还有一道道口子,两只手上更是累累擦伤。 第162章 走水 是年少的贺仲磊,中衣是他最后的遮羞布,中衣下面的躯体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咬痕、鞭痕、新伤旧痂,层层叠叠。 “你!” 贺仲磊肩头一颤,慌忙转头,双眸中的红色压抑不住的恐惧。 “吓到你了?”唐佑孄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神,有些后悔刚才突然出声。“哎?你哭了?是不是刚才跌倒时伤到哪里了?” 他的眼神恢复了平静,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唐佑孄把澜袍和红花油举起来,小心翼翼地说,“方才骑马有些快了,给你赔不是了,给你。” 贺仲磊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重新转回头去,又开始盯着龙池出神。 唐佑孄一直被家里娇养着,又被一众权贵子弟捧着长大,眼前的这个小公子,一而再地拒绝她,成功激起了她的少年心性,她把襦裙一撩,两步就跨到他身边,笑着说:“怎么不理人?我都给你赔不是了。” 他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是入定的老僧。 唐佑孄有些无奈,看着他衣不蔽体,神情恍惚的样子,又狠不下心跟他争执,笑着说,“你这人好奇怪,我还给你带了澜袍,我的襦裙脏了都没找你算账。” 他才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襦裙,他识得这个颜色,石榴红,如果鲜血落在上面,会干涸成一片片更暗的红色,如同秋日里石榴籽一般。 石榴色,他最讨厌的颜色。 突然,她抓起他的手。 贺仲磊惊慌失措,赶忙甩开,身子跌落到一旁,双脚连续推着身子后退,“别碰我别弄脏你的手。” 他的声线清冷,声音却如同被沙砾摩擦过一般,沙哑又干涸。 “脏了,洗洗就干净了。”她笑着抓起他的手腕,给他的手上药。 “嘶~”他的手猛地一缩。 唐佑孄杏眼圆睁,脸上有些慌乱,“我弄疼你了?” 她低头,一手撩起帽锥,一阵湿热的吹拂过他的手掌,她低头红润的嘴唇,好像娇柔的花瓣,不停地轻轻吹着。 一阵风吹过,她的体香萦绕在鼻尖,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下来,随着风扫过贺仲磊的脸颊,把他眼里积蓄已久的泪水锤了个粉碎。 “哎呀,手腕怎么还有淤青?”唐佑孄见到他手腕处的淤青,惊慌地抬头,撞进了他失去泪水保护的眼神里,满满的绝望、悲凉、不甘。 “你!”唐佑孄原本想要说不要哭,但是看着他的眼睛,竟然再也讲不出来,叹了一口气,温柔地说道:“哭,哭出来就好了。” 她抬手,把帽锥摘下来,扣在他的头上,“戴上这个,别人就看不到你哭了,我也看不到。” 他低低地抽噎了好久,眼泪、汗水好像能冲刷掉他满身的污垢,她静静地坐在旁边,不问不看不打扰,目光望着波光粼粼的龙池,等他的肩头不再抖动,她转头看向他:“是不是熨帖了很多?” 他看到她热红的双颊,鼻头上有细细的汗水,那几缕发丝贴在脸上,他摘下帽锥,看清了她的模样,英气的眉毛,精致的杏核眼,小巧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双唇,一身贵气压不住的英气。 她取过帽锥,笑着对他说:“药记得擦,澜袍换上,我要走了。” 她站起身,抬手随意地扫了扫襦裙上的褶皱,翻身上马,英姿飒爽。 他后来打听到,她是唐府的幺女,唐佑孄。 这个炙热的夏日,贺仲磊第一次留在了肖峰房里,在他最灰暗的一天,她闯进了他的世界。 这个炙热的夏日,她一身的石榴色襦裙,闯进了他的心里,从此石榴色不再是他最讨厌的颜色。 再次相遇,他是台上不起眼的戏子,她是喜爱戏曲的高门贵女。 唐佑孄一脸惊愕地看着贺仲磊,问道,“梁家那场戏时,你就认出我了?” “嗯。” 那烫到心底,照亮他灰白人生的神只,怎么会认不出,怎么能忘得了? 但是,人这一辈子,有些事可以转圜,但有些事,行差踏错一步,便如坠深渊,再也无法回头。 “保护好朱丽丽。” 唐佑孄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情瞬间凝结,她傻傻地盯着她的脸,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生气,泪水在眼窝里集聚,却没有落出来,“你霍三星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对你动手?” “是我的错!” 空气都凝固了,唐佑孄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厥,身体像是在结冰的河里,四肢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贺仲磊与唐佑孄对视一眼,赶忙开门,拉住一个伺候的小宫女问怎么回事。 “掖庭宫那边走水了,听说今天进宫的贵人被困在了里面。”小宫女低着头一脸焦急地回答,“总管通知全都去救火。” 唐佑孄心底没来由地一慌,赶忙抓住要走的小宫女,又问,“可知道是哪位贵人?” “不知道,只听说是腿脚不太好。” 唐佑孄的手一下变得无力,脸色一下变得灰白。 “佑孄,先别着急,不一定就是唐爷,咱们先去看看,先不急。” “对!对!肯定不是钊儿,他那么娇贵,哪能去掖庭那种地方!”唐佑孄安慰着自己,腿脚却变得不听使唤。 掖庭一间不起眼的房门被敲响。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乐荣荣凤眼里闪过不耐烦,开口:“开门。” 许久才听到“嘭”的一声,有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接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来干嘛?” 门开了,乐承卿穿着一只皂靴,衣衫不整,不耐烦地踩着门口那只皂靴。 乐荣荣面色铁青,刚才砸到门上的是他的一只皂靴,她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被乐承卿踩得不像样的皂靴,跨过去,带着北管事进去。 北管事立马把门关上,房内有血腥味。 “你还有脸问我来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乐承卿不过四十而已,此时面目浮肿,眼神黯淡无光,因为身子突然出了毛病,这几年愈发的暴躁无常。 “呵!大惊小怪!” 乐荣荣看着房内床上有一个小宫女,双腿打开着,血顺着床留了一地,床边还有一只沾着血渍的木棍。 第163章 乐承卿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玩归玩,总要有所顾忌!” 乐承卿年轻时打着寻找药材的幌子,云游四海,最后一次回来后,便碰不得女人,一旦动情,便生不如死,在那之后,他便开始愈发的变态,不再亲身上阵,凡是有趁手的物件,每次都搞得血淋淋。 乐承卿把澜袍穿好,满脸的不屑,一双乌青灰暗的眼窝,毫不掩饰他的鄙夷:“你就这样做女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你贵女的教养呢?” 乐荣荣冷笑,“你要先有个做爹的样子,才配我用女儿的样子对你!子不教父之过,你说我的教养呢?” 乐承卿本来一身的气势,瞬间就偃旗息鼓,到底没有当家的底气,只能指着乐荣荣,干巴巴重复:“你!你!” 乐荣荣扬起下巴,一手打掉他的手,趾高气扬地说:“你怎么玩我不管,但现在是在皇城,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如果因为你牵扯到了乐家,别怪我没提醒你。” 乐承卿一脸的诡笑,整理了下澜袍,坐到桌前,慢慢地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指着床上的人,对乐荣荣说道:“处理了。” 掖庭的宫人,都被抽调到尚食局。掖庭没有宫人走动。 唐钊与史夷亭便约到这里见面、 史夷亭锐利的黑眸盯着唐钊,削薄的嘴唇轻启:“掖庭宫里的太监,我这几个月摸查了一遍。” “怎样?” “没有再见到那个圆滚滚的小太监,而且宫里人的嘴都很严实,只要一提到太仓殿,全都撬不开。”史夷亭棱角凤鸣的脸上泛着疑惑。 唐钊坐在轮椅上,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冷峻,深邃的眼眸泛着暗黑的雾气,嘴角微勾,张扬又高贵。 “落水的事情呢?” “嘴巴很硬,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口。”是一天看着唐钊,认真地说,“也许就是他。” 唐钊扬起脸,桃花眼里尽是嘲讽,“没有理由的杀人?你信?是人就有弱点,从他身上撬不出来,把他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试试!” “这么久了,还要继续?” 唐钊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回道:“继续。” 史夷亭眼里有些无奈,半晌唇角一挑,懒懒散散的看着唐钊,问道,“是因为小宝?” 唐钊没有抬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轮椅把手,一脸懒散地眯着眼睛,抬头对上史夷亭探究的目光:“我现在心里有了别人,不要提他了。” 史夷亭居高临下地对上他的目光,喉间漫出笑声:“那是为何?” “无聊,找点事做。” 史夷亭眯起眼睛,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了唐钊许久,笑着离开,“好!我这就再去挖他的祖宗八代。” 唐钊闭眼,仰靠在轮椅上,太阳正好照在他的脸色,很暖和。 史夷亭走到一半,突然想到,有小太监提起过小玉跟太仓殿的小太监接触的比较多,折返回去。 “吱呀。”门又被推开。 唐钊睁眼,阳光直直照进眸底,只看见门口的皂靴折了靴头。接着门关上了,唐钊的眼被晃得生疼。 史夷亭返回到刚才与唐钊见面的地方外时,烈火浓烟冲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气,炙热的火苗贴着地往四周舔舐,只觉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走水了!走水了!”已经有小太监开始大呼。 安谨言因为着急安顿那名侍卫,落了脚程,正在四处寻找唐钊的身影。 寻到掖庭宫外时,看到一辆送菜的马车突兀地停在那里。 她在太仓殿住了许久,自是知道送菜的车寅时便送完一整天的新鲜蔬菜肉类。走过去瞧了瞧果真有一些散落的菜叶,也许是今日进宫的人比较多,又临时来的马车。 哪知突然看到菜叶下面伸出一只莹白的手。 安谨言赶忙扒拉开菜叶,便看到下面有一个满面苍白的小宫女,大口喘着气:“救!命!”菜叶上洒落的泥土糊在她的脸色,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影,更加急切:“救救命” 安谨言赶忙爬上车去,把小宫女从车里拉出来,看见她裙摆下空无一物,腿上褐红色的血格外的醒目。 她用力把小宫女抱下车,拐弯进了掖庭,小玉迎面慌慌张张跑过来,“安公公!” 安谨言抱着小宫女笑着看向小玉,“呀!我正在英雄救美,你这么惊慌做什么?” 她边说着边抱着小宫女找了一间无人的房间把她放好,“待在这里别出来,也别出声,那辆车不会在宫里停很久,找不到你自然就离开了。” 小宫女泪流满面地点头,一手抬手紧紧捂住嘴巴,一手紧紧抓住安谨言的衣服不放手。 安谨言笑着摸摸小宫女的头,别害怕,那些人不敢在宫里太过放肆。接着转头向小玉看了一眼,笑着说:“你可不要看上我哦,你看我已经有要好的小宫女了。” 安谨言看小玉没有因为她的话害羞,顿时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了?” 小玉深吸一口气,眼里漫上了雾气:“掖庭太仓殿附近走水了,我以为你在里面,吓坏了。” “哎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我还以为你来捉奸呢。”安谨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的问:“今天这么多贵人进宫,怎么还能走水,主上又要生气了?” “嗯,主上很生气,调集了所有的宫人来救火。” 安谨言脸色的神色一怔,问道:“这么严重?可是哪位贵人被困在里面了?” 小玉睫毛微颤,上前挽上安谨言的手。看书喇 安谨言被她的动作搞得一僵,疑惑地看向小玉。 小玉盯着安谨言的眼睛,缓缓开口:“说是困住了一位腿脚不好的贵人。” 安谨言有片刻失神,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嗓音沙哑中带着轻颤:“我去看看。” 安谨言的速度很快,像是一阵雾一样消失在原地,小玉看着手里空落落的,一脸担忧。 “你别乱跑,宫里今天不太平。”远处传来安谨言的嘱咐。 第164章 是不是无忧 安谨言用了十乘十的速度,向着太仓殿的方向飞驰过去,远远便看到一条火龙直窜云霄,浓烟伴着火舌四处狂扑,琉璃瓦承受不住高温一个接一个地炸开。 宫女太监们一个接一个地传递着水盆,奈何火势太大,根本无法靠近,更不用说冲到里面救人了。 突然人群中一片惊呼,一个披着棉被的人影,冲进了火海。 团团黑烟瞬间模糊了视线,附着在脸上,呛进口鼻里。脚下簇簇火苗,后背被烤得火热,排山倒海的热浪扑面而来,犹如置身炼狱。 好像有一年秋天,树木已经枯黄,乐家的后花园里,点起了一堆柴火,突然一个瘦小的孩子冲进了那堆火里,伸手胡乱地扒拉着。 周围有许多小厮和丫鬟在看热闹。 “哎,他在干什么?” “没看到?这不灭火呢。” “不要命了,这么大的柴堆着了就着了,烧没了就灭掉了。” “他那宝贝医书被悠小娘子扔进去了。” “真是个傻子,医术比命都看得重。” “可不是吗,命没了,还读个劳什子医术呀。” 一个粉雕玉琢,脸蛋圆圆的小娘子一脸笑意地说道:“把这罐桂花油泼进去,添点书香。” 悠小娘子发话了,小厮和小丫头赶忙把一罐梳头用的桂花油泼到了柴堆里,火势瞬间更大,还带着滚滚黑烟。 突然有个身影,披着打湿的澜袍闯进了燃得正猛的柴火里。 等下人们惊慌失措地把火浇灭了,才看清楚来人。 正是随着三伯娘回娘家串门的唐钊。唐小爷自小体弱多病,咳喘不停,这次不知道怎的就冲进了柴火中,被浓烟烈火呛到了肺里,病了大半年,从此开始坐轮椅出行。 后来这位轮椅上俊俏的小公子,每次来乐家,都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尾巴跟着他。 俊俏小公子转着轮椅走,脏兮兮的小尾巴跟着。 俊俏小公子停下,脏兮兮的小尾巴躲在柱子后面。 俊俏小公子偶尔猛然回头,脏兮兮的小尾巴躲闪不及就露出洁白的牙齿,看着他傻笑。 俊俏小公子的轮椅遇到台阶,脏兮兮的小尾巴把双手往衣裳两侧使劲蹭干净,小心翼翼地握住轮椅的把手,把他推上去。 那个小尾巴从来不在他身边停留很久,但是会抓住每一个推他轮椅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呀掏很久,视若珍宝般放一个小玩意,在唐钊双腿的澜袍上。 有时候是一颗大蒜,有时候是一枚银杏,有时候是皱巴巴的石榴皮,有时候是开得正好的连翘,有时候是一黄一白的金银花,有时候是一坨带着土的黄精。 那时候,俊俏的小公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治疗咳喘的中药。 热浪扑得眼睛睁不开,空气稀薄到张口呼吸都憋闷,鼻孔里全是黑烟,不断有崩裂的琉璃瓦砸下来,掖庭宫后墙的甬道里,终于落下了两个黑黢黢的人影。 她抱着一个比他高半身的人,从火海中狼狈地蹿出来,湿湿的被子已经被烘干,两人身上的衣服也所剩无几。 从灼热的火海中猛然逃离出来,腊月的寒风格外的刺骨,她找了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把怀里的人小心地放下。 她瘫坐在旁边,先是清理了一下他的口鼻,接着拍着他的脸。 “醒醒!” “醒醒!” “你不能有事!不能!醒醒!” 她的眼眶干涩到刺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把脸上的黑灰冲出一道道沟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却蔓延出无尽的恐慌,“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可以保护好你,你醒醒。” 她拍在他脸上的手,更加用力。 突然,地上的人猛然一个开口,“咳咳咳咳咳” 一口黑烟喷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红着眼睛,眼里的泪水却瞬间止住,把唐钊一把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喉咙被烟熏得生疼,声线暗哑:“你是不是?” 他被她紧紧抱着,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狭长的眼尾。 安谨言身体猛地一紧,心里紧张又惊喜,被认出来了吗? 他痛苦的低吼,像一头暴怒的野兽,感受着她身体的紧绷,语气冰冷:“你转过脸来!你是不是无忧?” 无忧是谁?她浑身像是被寒风冻得麻木了,脑袋里也像是被闷在了锦被里,心里的惊喜瞬间消散,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像是一头扎进了黑暗中,万千情绪压在心头。 她的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询问,缓缓松开了手,推开他的身体,背着他站起身来,被浓烟烈火炙烤过的喉咙,说话时像是刀片滑过:“你认错人了。” 说完,她转身向着甬道一侧离去。 火焰舔舐过的手臂在吱吱啦啦地疼痛,每次呼吸喉咙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绣针刺过,他的轮椅留在了火海中,他重重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可是安谨言不想回头,此时她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说不出话来,她想一锤把宫墙砸开,才能把心底的郁气散出来。 火势还在蔓延,宫人们都在掖庭宫的前门忙碌,这个甬道极少有人来。 安谨言听着后面咳喘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不禁又开始担心。心下烦躁之际,看到甬道旁一拳粗的树干,一掌拍断。 梁为民被梁诗晴支使出来四下寻找唐钊的踪迹,正躲在甬道难免晒着太阳偷懒,突然听到“噼”的一声,赶忙跳起来,扒着甬道的墙往里一看。 一个黑脸的人影,肩上扛着一节参差不齐的树干。 梁为民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早就听说皇城里掖庭宫的阴气最重,时常有鬼魂出没,这阴暗潮湿的甬道里突然冒出个黑黢黢的人,本就胆小的梁为民,紧紧捂住口出发出了半截的惊叫,转身就要跑。 突然,梁为民低头看到自己脚尖离地,整个人被拎着脖领腾空起来。 “啊~~~鬼呀!!”梁为民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尿液也顺着裤子滴滴答答流下来。 第165章 韦陀示警 “哼!吾乃韦陀,没听过骤然失火,韦陀示警?” 梁为民见多了装神弄鬼,此尊正是黑面,还扛着降魔杵,顿时惊得魂不附体,身心俱信。 他两手合十,紧闭双眼,嘴唇哆哆嗦嗦地问道:“佛祖可有何警示信男,信男自当竭尽全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造化在甬道深处!” 梁为民只觉脚底着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暗戳戳回头时,正看到一团黑影如同烟雾般消散在原地。 梁为民脸色煞白,摇摇欲坠般合起双手,一边颤巍巍磕头一边哆哆嗦嗦地念叨:“多谢韦陀佛祖示警,多谢韦陀佛祖示警。造化在前,信男自当全力以赴。” 甬道旁边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打趣:“梁小胆肯定被那小辣椒使唤出来了,他不敢明着反抗,定然藏在街角旮旯里躲清闲。” “哈哈哈,你说得对,上次你们知道我在哪里碰到他的吗?” “不会是在唐府后面的雨淋道子里面?” “呀呀呀,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亏你还当做秘密。要不然咱们大伙怎么聚在这遮天蔽日的甬道来找他。” “你说这梁小胆,好歹也在边疆厮混了几年,一双火眼金睛,怎么偏偏胆子这么小。” “不仅怕他那几个哥哥,连唯一的妹子都怕到腿软。” “上次我还见他鬼鬼祟祟烧纸钱,说是梦到什么神仙。” “哈哈哈哈” 梁为民正在虔诚地感谢韦陀显灵,听到这群狐朋狗友背后笑话他,怎么能忍得了,立马站直身子,还不忘朝着天空拜一拜:“信男立马就去,佛祖放心。” “你们他娘的背地里胡沁些什么,再喊爷小胆,信不信爷把你们的蛋捏碎喂狗!” 大伙定睛一看,果然看到甬道深处的梁为民,赶忙赔笑道:“哎呀,梁爷好不容易进一次宫,不去花厅结交些权贵,跑这空无人烟的甬道干嘛?走走走~咱们去看看传说中的大兴第一琉璃美人的真容。” 梁为民整理了下澜袍,看着地上的一滩尿渍,脸色不变地抬脚蹭了蹭:“你们陪我往里走走。” 那群公子哥不乐意:“阴冷潮湿的甬道,有什么好瞧的?” 更有胆大的直接打趣道:“难不成梁爷在那里藏了美人,让大伙开开眼?” 梁为民心下咯噔一下,这群不知好歹的凡夫俗子,可以开他玩笑,但神佛不容亵渎,何况韦陀佛祖可是说过那里有他的造化,“嘴巴放干净些,爷有正经事,不来就赶紧滚!别胡咧咧。” 一群人看梁为民神色一本正经,好奇地跟着他走向甬道深处。 很快,宫里的太医、侍卫纷纷赶来,宫里的所有人不准随意走动。小年夜,国之栋梁的异姓王爷在宫里差点被烧死,这件事情绝对不容发酵扩大。 掖庭太仓殿,主上屈尊降妤坐在外厅。 远远传来低低的抽噎声,头发一丝不苟,身穿诰命服的唐府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进了太仓殿。 主上身侧伺候的总管连忙跑到老夫人身旁,抬起手臂,扶着老夫人:“唐老夫人,可要保住身子。” 老太太身子重量一下倾斜到总管身上,满面焦急,一下跪在主上面前:“主上仁慈,我孙儿劳主上费心了。” 主上神色动容,端坐如常,喟然长叹道:“赶紧扶老夫人起身,赐座。” 唐老太太腿上似有千斤重,起了几次才起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抬眼看到两旁低头站立的太医们,擦了擦眼角的泪,问道:“我孙儿可有生命之危?” 主上看了一眼总管,总管弓腰回道:“老夫人莫急,正在全力救治王爷。” 唐老太太眼神凌厉看向总管:“可否问下是哪位太医为其诊治?” “回老夫人,是霍爷。” 跟随唐老太太一起来的还有鞠华锦,他一直负责唐钊平日里的诊治,唐钊身子具体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 他此时仍旧温润如玉,不卑不亢地开口:“可否让在下进去帮忙?” 唐老太太目光紧紧盯着门口,开口道,“霍三星在里面,外面还有宫里的太医,自是不用你去。” 总管暗暗点头,唐老太太不愧是掌家多年,遇到这般伤心的情景,仍旧能分清主次利弊。 鞠华锦不再多言,自觉站到唐老太太身后,低垂着眼睛,目光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内厅的床上,唐钊身上被熏得看不出黑白的澜袍已经被换下来,脸上的油烟也被清洗干净,刚换洗干净,满是朱红的桃花眼猛地睁开。 “可算醒了。”霍三星正在他胸膛上扎下最后一根针。 唐钊转头看向霍三星,眼里不断有泪水流出来。 “眼睛被熏得受了刺激,流些泪也是好的,把里面的烟火灰尘都冲刷干净。”霍三星拿起帕子,小心的擦着他眼角的泪,不让泪水流到耳朵里。 他的眼睛朱红,不断涌出泪水充满眼眶,然后顺着绯红的眼尾流下来,竟然有几分妖媚。 他干裂的嘴唇微张,声音却如枯裂的树枝般沙哑:“咳咳咳” 霍三星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拿着帕子沾了些水,给唐钊润着嘴唇:“你现在尽量别开口讲话,清肺润喉的药马上煎好,等喝上一碗,就能好些。” 唐钊目光紧紧盯着霍三星,霍三星皱着眉头,长叹一口气:“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不清楚吗?你的五脏六腑本就岌岌可危,这次又被烟火熏得这般厉害,简直是雪上加霜!你想想你在乎的人,你这身子骨好好将养着,还能多陪她几年,你忍心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唐钊把目光转移到上方,怔怔的发呆,还是尝试着开口说话:“咳咳咳咳”每咳一声,像是肺被成排的锋利的刀片密密的割了一遍,喉咙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 霍三星把他的头微微抬起,喂他喝了口茶水,看他吞咽时,额头暴起的青筋和细密的汗,神情严肃地说道:“你奶奶带着鞠华锦在外面,等会他必然会与太医一起进来,再像以前一般应付过去?” 唐钊点点头。 第166章 抓无忧 霍三星嘴角抽搐道:“真是不明白,拿着自己身子跟他们周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眼底的情绪一颤,扯出一个惨淡的笑,颓然抬手,抓住霍三星的手腕,神情凄然,布满血丝的双眸,看着他,像是走投无路需求帮助的幼兽, “呃”霍三星从来都知道唐钊生得漂亮,但是此时他用这样一双惹人万千怜爱的桃花眼看着他,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你你又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霍三星是看穿了,唐钊要想求人帮忙,只需一个眼神足矣。 “我咳咳”沙哑的声音低低传出一个字,唐钊皱着眉开始低声咳嗽起来。 霍三星连忙把药炉上的咕嘟咕嘟顶着盖子的汤药倒到碗里,小心吹凉一勺一勺喂给唐钊。 汤药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爽冰凉,唐钊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我要出去一趟” “不行!”霍三星看了一眼关闭的门,低声拒绝,“这里是皇城,多少双眼睛盯着,再说你现在身子必须静养。我不同意!” 他刚才在将醒未醒之际,分明感觉到自己被一具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而那个侧脸,是他寻找已久的唐五——无忧! “我必须出去一趟一盏茶时间就好,有人在安顺门候着。” 进宫时,他没让暗卫跟着,皇城里面各大世家的眼线错综复杂,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想让主上对他手上的势力生疑,没有哪个国家的君主,会允许臣下带暗卫进宫,一旦发现,必然会掀起惊风骇浪。 所以他把暗卫留在了安顺门,他现在必须要把无忧的疑点吩咐下去,借着这次小年夜宴会出宫之时,逮住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娘子! 他要问清楚,当初既然已经背叛,今天救他于火海又存着什么目的!能精准地找到他,并且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他不得不怀疑她正在暗地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安谨言会不会已经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以往他只是迈不过她为何要背叛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他这道坎,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绝对不允许曾经背叛过他的人,会给安谨言带来危险,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 他要把一切带来变数的可能全部扼杀在萌芽时,他承受不起再次失去信任之人,还是心动之人的痛苦! 霍三星实在想象不到他为什么如此执拗,“非去不可?” “嗯!” “连身子都不顾了?连与心上人白头到老的根本都不要了?”霍三星感觉此时他如果非要偷溜出去,简直是不要命了,身子承受不住不说,众目睽睽之下万一被发现,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他没有出声,颤动着睫毛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抬眼看向霍三星,眼中只有坚定。 霍三星此时的娃娃脸上,满是愁闷,皱着眉头赌气转身:“随你!” 唐钊决定的事,还从来没有人能改变过,霍三星放弃劝解。 唐钊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把胸膛上的针拔出来,颤动着双手扣好澜袍,走到窗前,撑开窗户,回头看着霍三星的背影,说道:“帮我拖,一盏茶的时间。” 霍三星转头,只看到窗户大开,当即皱眉:“真是把我当神仙了,各路牛鬼蛇神都在,我什么时候在你眼里这么无所不能了!” 关上窗户,把枕头藏在锦被下面。 安顺门。 正在树上冻得瑟瑟发抖的唐二,突然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发丝散乱,身穿太监服的人。 定睛一看,唐二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那名“太监”拐入一旁的胡同,唐二飞身过去。 “主子不是参加宫里的宴会?怎么这般打扮出来了” 唐钊面露不悦,“你什么时候如此聒噪了?” 唐二哭笑不得,赶忙收敛神情,垂首道:“主子请吩咐。” “这次参加宴会里的人,有一个身形眉眼特别像无忧的人,今日宫里走水,她救了我,被燎了头发,你排查下。”唐钊说完,靠在墙上,捂着胸口低低喘息。 唐二一脸震惊,小五出现了?还救了主子?难怪唐大被惩罚得那么重,依旧回答小五肯定是有苦衷的,她不可能背叛主子。 “主子,那宫里的人” “宫里你不要插手,我另有安排。” “是!” “咳咳咳咳”唐钊此时开始剧烈地咳嗽,捂着嘴巴的手心里,沁出血丝。 “主子!” 唐钊摆手,喘匀这口气后,接着说:“速去,把暗卫都放出去,必须尽快查出来。” 说完,扶着墙,一步一踹地往安顺门走去。 唐二看着主子的背影,眼底掩不住的惊慌失措,天山圣战那次主子也是如此让暗卫倾巢而出,自己却深陷险境,战争胜利了,主子却昏迷半月之久,命垂一线。 他怔怔地又望了一眼,努力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压下瞳孔里的痛苦的悲楚,飞身而去。 马上就要到一盏茶的时间,门口的敲门声已经有两次了,此时门口传来了唐老太太的声音。 “霍三爷,我孙可是”唐老太太的声音顿了下,带着痛楚继续问,“可是还活着?”看书溂 霍三星知道这一次,不能再不理会了。 霍三星把茶杯里的水洒到额头和澜袍上,打开门,跨出去,关上门,搀着唐家老太太到了一旁。 唐家老太太本想趁霍三星开门,踏进去,务必要看一眼自己千疼百宠的小孙子,到底是生是死。没成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霍三星带到了一旁。 唐家老太太又急又怒,目光锋利看向霍三星,可是看到他苍白的嘴唇,满头细细密密的汗,和被汗水粘在身上的澜袍,突然眼含热泪,抬手慈祥地为他擦了擦汗:“三爷受累了,钊儿可还好?” 霍三星绝望的抬头,疲态尽显,眼底是深深的无力,目光有些闪躲:“钊爷的身子,您是知道的,此次烈火加浓烟,让他的五脏六腑如烈油煎烹,我已经把师父传给我的鬼门七针给他用上了,接下来就要看钊爷的造化了。” 第167章 唐家老太太伤心 唐家老太太瞳孔猛然睁大,眼底是大片的悲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霍三星手疾眼快,赶忙扶住她。 “霍三爷,让我让我去看一眼看一眼,我的孙呀这简直就是比剜了我的心还要疼呀”唐家老太太向来庄严,此时也不过是个宠爱孙子的祖母,一丝不苟的发丝被揉搓得散乱,双手颤巍巍地握住霍三星的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您别激动,现在正是用针的关键时机,万万不能打扰。钊爷一向福大命大,肯定能扛过去。”霍三星看着此时无助又伤心的唐老太太,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对!我的钊儿福大命大,挨了这么多年,这次一定会扛过去!”唐老太太目光呆滞,不管重复这句话,突然像是浑身充满了力气,向着东方,扑通一声双膝结实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接着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下两下三下每求一位菩萨就重重地一拜,每求一位佛祖又重重地一拜,求遍了漫天神佛,额头也鲜血淋漓,青白的发丝粘在额头的血上,如果能替打小放在心尖上的孙子去死,唐老太太一定是第一个。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动容,霍三星眼中更是流出担忧,赶忙上前拉住唐家老太太,主上也面露不忍,给总管递上一个眼色,总管赶忙躬身向前,边劝慰边与霍三星一起扶起唐老太太:“您放宽心,王爷是有大福报的人,您可别伤着自己的身子,让王爷担忧,” 唐老太太闻言,全身无力,精神萎靡,低声啜泣:“老天呀,要收就收我的命,我这把老骨头随你们怎么折腾,别再折磨我那可怜的孙儿了,我可怜的孙儿呀” 霍三星看着唐老太太渐渐有些魔怔,赶忙说道:“老太太的心我们都懂,但钊爷正是紧要时刻,容不得半点闪失,您千万要保重身子,何况这次是天灾还是人祸,还需要您老人家给钊爷查明真相。” 唐老太太精神一振,眼神恢复清明,立马站直身子,慌忙说道:“对!对!漫天的菩萨,诸天的神佛,一定要保佑我孙儿渡过难关,老身一定给诸位供足香火。” 唐老太太抬手把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气度,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主上面前,笔直地跪下:“主上,老身一路走来,看到那间殿已经烧得所剩无几,火已经熄灭定然不好查验,但是老天有眼,那掖庭上空飘荡的桐油味,不仅仅是我孙被害的证据,也是对皇城的挑衅,求主上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总管看着主上面色铁青,赶忙回道:“老太太别激动,主上早就安排刑部严查,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只是今日小年夜,除了长安城的权贵,各国来贺的使臣也都在皇城,为了大兴朝的颜面,还需要低调行事。” 唐老太太神情一瞬间的难堪,很快就恢复平静,弯身磕头:“主上圣明,唐家只是要个真相,并不想闹大。” 主上脸色才恢复正常,虚抚了一把:“唐家一向忠君爱国,一心为公,您放心,朕决不允许凶手逍遥法外。” 唐老太太又磕了一个头,神色悲痛地长跪不起:“今天宫里宴会繁忙,望主上应允,唐家来人照顾我孙。” 主上点头,他自然知道,唐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宠在心尖尖上的孙子青天白日的在宫里被人烧得生死不明,唐家现在谁都不相信。 主上话已至此,便去花厅接见各国使臣。 “老太太,主上答应了,您快起来,地上凉。”总管赶忙搀扶着唐老太太起身。 唐老太太起身后,神色清冷地吩咐身边的茶婆子:“让念儿来伺候钊儿。” 茶婆子赶忙点头称是。 唐老太太这才环顾身后,目光与唐则对上,看着唐则皂靴上的污渍微微皱眉,唐则见奶奶招手上前。 唐老太太低声询问:“慈儿今日也入宫了,怎么没在这里?” 唐老太太眼中尽是不满,宫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之前走水怕被伤及,情有所愿,现在火已灭,唐家今日入宫的人都在这里了,她却不见人影,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是,今天堂妹也入宫了。” 唐老太太尽管压低了声音,却仍旧能听出怒气:“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是唐家人受难,她怎么安得住心,不来瞧瞧?” 唐则一向沉稳有度,察觉到奶奶语气中的怒气,仍旧神色依旧地低声回道:“生意上有些事,走水时就离宫了,不过,派人来知会过了。” “哼!”唐老太太重重一哼,表达着心中的不满,“生意离开她就转不了了?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既然如此,以后宫里就不用来了。” 唐则缓步退回到一边。 唐老太太见唐佑孄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发呆,清了清嗓子:“佑孄!” 唐佑孄没有回应。 “佑孄!”唐老太太提高了些音量。 唐佑孄身后跟着贺仲磊,贺仲磊拉了拉她的衣袖,唐佑孄一脸惊讶的转头看他,见他冲前面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 “娘。” 唐老太太看到他们之间的动作,微微蹙眉,目光却没有在贺仲磊身上停留片刻,接着说:“你去看看是不是史夷亭在查这件事。” “好。”唐佑孄闻言,立马转身向外走去,贺仲磊也立刻跟上。 唐老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家的事,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娘~”唐佑孄红着眼,转身要跟老太太辩解几句。 贺仲磊却拉住她的衣袖,眼中尽是无奈,冲她摇头。 唐佑孄最是见不得他这副神情,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了句:“放心,等我。” 贺仲磊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点头。 唐钊从安顺门顺着甬道往掖庭走,甬道阴暗潮湿,平时不会有人走动。 阴冷冰凉的北风在甬道里更加的肆无忌惮,唐钊被风灌到喉咙里,胸膛里火辣辣的疼,倚着墙慢慢坐到地上,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巴想降低一些声音,突然看到甬道尽头有一个身影出现。 第168章 桃花药佩 安谨言换了一身干净的太监服,带着三山帽,手上全是黑色。 他们隔着长长的甬道,对视。 北风肆意地席卷而来,安谨言三山帽下的长发被刮到脸上,她胡乱地撩了撩头发,看着唐钊半坐在地上,捂着嘴巴咳嗽,心像被一个手掌紧紧攥住。跌跌撞撞跑过来,手不知道抚在哪里,着急地询问:“你怎么在这里?”看书喇 “你怎么在这里?”唐钊压下咳嗽,他一脸震惊,眼神里满是困惑地看着安谨言。 “我我听说宫里走水了,不放心。” 唐钊脸色苍白,静静地看着安谨言,目不转睛,小心翼翼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黑,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安谨言,你是不放心我吗?” 安谨言乖乖地让他擦干净脸上的灰黑,点了点头。 唐钊喉咙发干,吸了口气,猛地把她拉到怀里,良久才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丝乞求:“不要离开我,好吗?” 北风呼啸着经过甬道,拥抱的两人像是跳出了时间的长河,感受不到风吹过,感受不到甬道的凉意,感受不到时间的飞逝,只有两个的心跳和体温。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忍不住低低喘起来,安谨言挣扎着要起身,他的下巴固执地点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地说:“你怎么混进宫里来的,这里很危险。” 她眼底的光芒微微暗了暗,这里是很危险,让这么漂亮的琉璃美人,差点碎了。幸亏他没事,幸亏。 唐钊见她不再挣扎,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桃花眼里满是不舍:“快回去,不要随便到宫里。” “我穿着太监服,他们都不管我。”安谨言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救了我。”唐钊说了一句,不再多说,松开安谨言,盯着她的凤眼认真说:“今天米铎昌也进宫了,去找他,他会送你安全出宫。” “没有轮椅,你怎么办?” 唐钊指腹蹭了蹭她的脸,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保护好自己。” “你要出宫,还是去哪里?我先送你过去。”安谨言弯弯的柳叶眉写满着倔强。 “不用管我。”唐钊听着她的关心,很开心,但是现在宫里人多眼杂,他不能让她置身危险,何况还有那个救他出火海,神似无忧的人,不得不防。 她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他一双桃花眼中,眸子漆黑,嘴角微勾,像是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有一丝有意的闪躲。 她的眸子闪烁,清澈中带着迷茫,他看着她,不自觉地想要沉沦其中。 “快走。”唐钊又开口催促。 她如水的凤眼中,似乎涌出一层烟雨,是委屈也是忧伤,她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在生气?” 她记得他早上生气地离开了,所以现在才会说不要她管他,让她离开。 “对。”唐钊看着她鼓起勇气的小心翼翼,压下扬起的唇角,一脸得意地说:“白送给你都不要,我肯定生气,爷可是很贵的。” 他漆黑的双眸中泛着光点,眼中的指责要溢出来,她只看了一眼便心虚地低下头,“别赶我,我把你送回去就离开,好不好?” 他莞尔一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绽放出朵朵粉霞,像是一个暖风吹着花瓣旋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她奋不顾身地往里面跳。 她久久地凝望着他,一向笑意盈盈的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 他察觉到她的情绪,笑意猛然炸开,红唇微启:“如果” 她赶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他像是耐心的猎人,在等待她落网:“如果你答应我,我就不生气了。” 她像是一个失去提线的木偶,瞬间萎靡。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胸腔里颤动着,“或者” 她这次猛然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和认真。 “或者,你让我再抱一下,我就答应你,让你送我。” 安谨言好看的弯眉走起来,刚才那个拥抱如果用猝不及防解释,如果再抱一次,又不答应养着他,那她跟话本子里风流多情的浪子,有什么区别?白白浪费他的真心。 安谨言长叹一口气,双手托腮,认真地开始思考。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如同一片开满花海的春天,慢慢包裹住她的每一寸身体,桃花眼尾微微泛红,胸膛里灼热的痛感一遍一遍的袭来,让他忍不住低喘。 安谨言赶忙拿出一个药佩,放在他的手心:“这是我新做的药佩,你赶紧闻一闻,可以缓解你的咳喘。” “是专门为我做的吗?”唐钊接过药佩,这次的药佩是一簇桃花的样子,他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温暖的气息抚平那不安分的痛感,“想好了吗?” 安谨言看着唐钊逐渐平稳的呼吸,忍不住得意的笑着说:“是不是很管用?我做了好多,米锦昆定了很多,我可以赚更多银子了。” 呃对于赚银子,安谨言永远是动力满满。 安谨言没有看到唐钊骤然冰冷的神情,继续说:“米锦昆说大漠每到冬天,干冷的气候,让很多大漠人吸到寒风便开始咳嗽,我想着对你也许会很有用处,果然有效。” 安谨言很显然对这次的药佩很满意,她凤眼里亮晶晶地盯着药佩:“我单独给你留出来的,天冷的时候,你就不用受苦了。” 她每次的药佩,都想着能缓解唐钊的病情。 唐钊看着手里的药佩,这是专门给米锦昆做的,内心十分纠结:“不是特意给我做的?” “也算是,我做的时候就想着,遇冷咳喘大概与你的病症差不多。” 罢了,总归是想到过他,对于一个撩不动没开窍的小娘子,他能怎么办?一步一步地慢慢引导。他紧紧握住桃花药佩:“这个样式的,都给我留着。不准卖给米锦昆。” 安谨言听到他的话,目光终于转向了唐钊,只见他眼中十分认真,想到这个模子才刚刻好,还没有量产,又想到唐钊阴晴不定的性子,点头答应:“好。” 第169章 抱他回去 唐钊心满意足地抿嘴微笑,眼底浮现出温和满足的春意。 唐钊把玩着手里的桃花,越看越满意。 安谨言看着唐钊周身慢慢变得温和,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送你了?” 唐钊斜倚在墙上,屁股地下的潮湿早就浸透了身上的太监服,但他依旧气质出众,一脸的娇媚,微抬起眼睑,玉面粉腮,双眼含情:“可以。” 安谨言听到,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手挽住他的双腿下面,一手架到他的腋下,右腿称地,左腿膝盖还顶了一下他的屁股,结实地把他抱起来。 唐钊唇边挂着笑,眼神柔情似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中尽是爱意。 安谨言抱着他走了几步,开口问道:“去哪里?” “先往前走,我指挥你。”唐钊歪头靠在安谨言肩头,闭上眼睛,笑着说道。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抱着走,而且是被心上人抱着。 走出甬道,唐钊耳畔的心跳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她从来都如此波澜不惊。 安谨言抱着唐钊好不吃力,但是手中的触感却让她内心十分惊讶,唐钊的身子一点不像不良于行的久病之人那般孱弱,反而能感受到结实硬邦的肌肉。 来到太仓殿的后窗,唐钊突然开口,“好了,就这里。” 安谨言闻言立刻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看着两丈高的窗口:“这里?” 这么高的窗口,停在这干什么?难不成他想从窗口进去? 唐钊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唇角勾起笑意。 安谨言正抬头望着窗口,只感觉臂弯里的人,腹部一个用力,双手瞬间攀上了窗沿。 安谨言双臂维持着托举的动作,目瞪口呆地望着此时挂在半空中的唐钊。 只见唐钊回头,浓浓的剑眉下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水汪汪地泛着不舍,而后手肘一个用力,整个身子坐在了窗沿上。 安谨言嘴巴长成一个圆形,惊呼马上脱口而出。 唐钊白瓷般的手指放在干白的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安谨言赶忙双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 唐钊冲她摆了摆手,用口型说道:\"去找米铎昌,他会带你安全出宫。快走。\" 安谨言捂着嘴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钊坐在窗沿上,一动不动,目送她远去,人都走远了,他还坐在窗沿一动不动。 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的霍三星,突然感觉窗口一暗,看了眼门口,悄声走到窗边,打开窗,长舒一口气:“祖宗,终于回来了。” 看着唐钊一直远眺,顺着看了过去,空无一人,继续打趣道:“看什么呢?不会是有人送你回来?” 唐钊依旧没动,霍三星上前扶着他进来,他落地的瞬间,胸口一阵起伏,咳喘声接踵而来。 霍三星知道他的肺伤的厉害,又怕门外的人听到咳喘破门而入,赶忙搀着他往床上移动,“你这般不惜命,到底想要做什么?赶紧躺好,你奶奶安排了唐念入宫伺候你,鞠华锦也在外面候着,等会还有得折腾。” 鞠华锦对谁都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医术又深得鞠神医的真传,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人,必须要小心应对。 唐钊张张嘴,嘴角涌出一丝鲜血。 这时,门外有敲门声,霍三星赶忙给唐钊盖好锦被。 门外站着一位带着帽锥的清瘦小娘子,霍三星问道:“可是念娘子?” 小娘子将帽锥掀开,落落大方地朝霍三星福了福,不紧不慢地开口:“正是。”声音温柔,神态温婉,目光没有任何偏移,继续开口问道:“刚才可是钊儿咳嗽的?脱离危险了吗?” 唐念向来温婉和顺,对任何事情都一副平淡如水的感觉,即使现在唐钊刚刚经历了生死,她的神情依旧如此。 霍三星回头看了一眼,“醒是醒了,刚才吐了血,还需要观察些时日。” 唐念深居简出,每日最多的时候都是跟在唐家老太太身边伺候,霍三星与唐念几乎没有说过话。 唐念依旧目不斜视,而是温声细语地问道:“现在,需要我进去伺候钊儿吗?” 霍三星身着玉色澜袍,虽说长相幼态,此时微微皱眉思考时,竟然有几分神医的姿态,只见他微微摇头:“我先照看着,等确定他转危为安,再劳烦念娘子。” 唐念此时双眸才微微向房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强求进去看一眼,朝霍三星福了福,转身离开。 霍三星见唐念走远,见无人再来打扰,关上门,快步走到窗前,问道:“感觉怎么样?” 躺在床上的唐钊,脸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只有残留着血渍的双唇,娇艳欲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血吐出来,感觉胸膛里轻快了。” 霍三星拿起帕子,给唐钊仔细地擦着嘴上的鲜血,安慰道:“这是大火浓烟,在肺里呛出的积血,吐出来对身体好些,省得我再用银针强逼出来。” 唐钊突然觉得此时的霍三星有些生气,无奈地闭目眼神。 霍三星看着眼前如同琉璃般易碎的唐钊,脸色如纸,唇色似蜡,紧闭双眼上的睫毛,仿佛一抖,这个人就如同烈火中的玫瑰,烟消云散。 让人又生气,又心疼。 见他不断颤抖的睫毛,忍不住埋怨道:“再随着你这样折腾下去,我也束手无策了。” 这些年,不是没见过唐钊拿自己身子不当回事的时候,但是今天这出,着实的让人捉摸不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搬出了与心上人白头到老的诱惑,都没有拦住他。 霍三星见唐钊没有反应,更加生气:“有了心上人后,你一直小心调理着身子,你说说,你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如此地糟蹋身子?还是说对安谨言的热乎劲这么几天就过去了?” 难道唐钊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有了可以替代安谨言的人出现了? 唐钊睁开眼睛,平日里春意暖暖的双眸不知道怎的就一下子变得如同腊月的冰锥一样寒光瑟瑟。 第170章 离爱,无忧亦无怖 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有这闲心,多操心自己。” 霍三星被他一句话堵得心窝疼,气鼓鼓地说:“行!行!你厉害,反正我要长命百岁得陪着佑孄,你不珍惜身体到时候别后悔。” 唐钊重新闭上了眼睛。 霍三星把脉枕放在床边,仔细给唐钊诊脉,一边写着药方一边说道:“你肺里的灼伤必须尽快处理。” 唐钊已经察觉到从火里得救后,每次喘气,都会带动胸膛火辣辣的疼,虽然桃花药佩缓解了疼痛,但是治标不治本,还需要把肺里吸入的灰尘与烧伤的部分处理干净才好。 “可以。”唐钊睫毛轻颤,如同振翅的蝴蝶,病恹恹地开口。 霍三星眸光闪烁,叹气道:“鞠家的手法更适合你。” 唐钊嘴角扯起一个讥笑,活动了下脖颈,有气无力地说:“让他处理,还不如让我等死。” 霍三星自然是知道的,鞠家对肺病的研究是经过了三代人的传承,但是他对肺病的治疗,也是可圈可点的,特别是他更熟悉唐钊身体的真实情况。 霍三星按药方挑着药材,然后放在炉子上熬上药,站在床边对唐钊说道:“下针,衣裳打开。” 唐钊闭着眼睛,把扣子解开,白瓷般的锁骨,结实的胸膛,隐隐可见的腹肌。 霍三星看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唐钊掀开眼睛,斜着瞥了他一眼,这嫌弃的眼神,配上唐钊这副千娇百媚的脸和线条优美的肌肉,格外的挑逗,“愣着干嘛?” 霍三星撇嘴,看看还不行吗?没想到唐钊的身子还挺有料,突然瞥见唐钊双颊漫上红霞,忍不住目瞪口呆地问道:“你!你不会是在害羞!” “我怕你求爱不得,转而断袖!” 唐钊一句话让霍三星满面通红,伸手指着唐钊,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你!你胡说!我心里只有你小姑姑。” “侄子随姑,万一你爱而不得,向我下手怎么办?” 霍三星嘴巴颤抖着,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深呼吸了几次,垂头丧气地说道:“别说话了,我要下针了。” 霍三星把针放在火上烤了一下,三息后,扎在了唐钊胸前的几个穴位上。 为了让唐钊放轻松,方便下针,霍三星开口问道:“你别害怕,你跟佑孄长得还真是不像,俗话说的是侄女随姑,外甥是随舅。” “我又没见过舅长什么样。” 霍三星看唐钊神色黯然,连忙换了一个话题:“太仓殿着火,你怎么不知道跑,要命的时候,还要装残废?” 唐钊慢吞吞回答:“当时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霍三星才不相信,唐钊虽然不惜命,但是决不允许别人算计他的命,牺牲他自己让别人得逞的事,太不符合唐钊的一贯行事习惯。 “想什么?不会是想安谨言?” 唐钊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抬眼看着认真下针的霍三星问道:“我奶奶找你了?” 霍三星双眸一怔,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一丝的停顿,轻声回应,“对。” 唐钊提醒在前,因为他知道人一旦有了执念,执念就会成为把柄,心甘情愿任人揉搓。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如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人要狠一点,什么都不害怕失去,什么都不想得到,反而会得到更多。”唐钊眼神转向窗沿,喃喃道。 心计?能在权贵府邸长大成人,哪个没见过心计? 唐家老太太凭心计把持一府,保唐府屹立不倒。 唐钊靠心计,步步为营。 霍三星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于。 “在乎的人,怎么狠得下心?”霍三星专心地下针,却从口中突然飘出一句话。 “心?”唐钊笑了,霍三星还是一如既往地求个问心无愧。 “要心,干嘛?让它疼吗?不要也罢。”说完双眸却如同江南烟雨般,飘忽不定。 霍三星看着他的样子,加快了手里的下针速度。 安谨言很快在掖庭找到了一间无人的小院,从布满灰尘的房间里找出了笔墨纸砚,嘴里吹出几个音律,一只雨燕扑棱着翅膀落在她的肩头。 “小雨,帮我查一下太仓殿走水。” 很快雨燕带回来了小雨的回信。 “皇城里各个势力眼线错综复杂,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唐家老太太已经让人与刑部接头,刑部已经着手调查。” 安谨言把纸条处理干净,手里抓着雨燕,用力扬到空中,送雨燕飞走。 夕阳将要落下时,宫里的小年宴会如期开始。 各国朝贺,权贵觥筹交错,戏台上戏子画着浓浓的妆,咿咿呀呀地唱着。 安谨言找到了大漠国的使团。 米锦昆最先发现他,看他一副小太监的模样,皱着眉问道:“你这是被扇了?”说完,笑嘻嘻就要一个回手掏。 安谨言一手抓住他那不安分的手,稍微用力,只听米锦昆哎呀呀地叫起来:“兄弟饶命!饶命!我这双手可是要种出仙花仙草的圣手,伤不得呀,伤不得。” 安谨言又一用力,撇嘴笑道:“你的花草,与我何干。你不老实,这手不要也罢。” 米锦昆连忙改口:“有关有关!我这手可是要替你在大漠国搂银子的手,伤不得!伤不得!”qqxδnew 安谨言这才放开他的手,还恶狠狠地说道:“给我放老实点,别动手动脚。” 米锦昆赶忙点头称是,揉着手腕,用肩膀碰了下安谨言,低声问道:“你来这边干什么?不会是想兄弟我了?” “滚!滚!滚!”安谨言嫌弃地扫了扫被他碰过的肩头,四处张望,问道:“我来找你哥,他人呢?” 米锦昆撇嘴,兴致缺缺地回答道,“他自然是跟着大漠国摄政王去四处敬酒,皇城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偷偷溜出去?” 安谨言大咧咧坐到桌前,挑着桌子上自己喜欢的菜,吃得满嘴流油,“不去,我在这等你哥。” 米锦昆看着周围暗戳戳看过来的眼神,低声说道:“你穿这身太监服坐在这里吃喝,太显眼了,跟我来,我带你换身衣服。” 第171章 出宫 安谨言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坐在桌前,夹起喜欢的菜,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两腮鼓鼓囊囊地,看了一眼米锦昆,漫不经心地摆手:“不用。” 之后,便一心扑在了饭食上。 米锦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默默地扫了一遍周围的人一眼。 刚才还在暗戳戳往这边看的人,已经全都转移开视线,继续觥筹交错。 果然,不避开众人的目光,才是最好的遮掩。 一桌饭菜还没吃完,米铎昌便回来了。 米铎昌好像已然知道安谨言会来一样,看了他一眼,见他抬头看过来,笑着开口问道:“吃饱了吗?” 安谨言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凤眼笑成一对月牙,“吃好了。” 米铎昌坐到他旁边,低声叹气道:“哎你也真是大胆,皇城是什么地方,也敢扮成太监混进来,唐爷也是宠着你,任由你胡闹。” 米锦昆在一旁目瞪口呆,难怪安谨言敢穿着一身太监服,坐在这里大吃大喝,原来是唐王爷罩着。 安谨言眼里的笑意更浓,赶忙起身站在米铎昌身后:“您教训的是,之前是我考虑不周,现在还要麻烦您带我出宫了。” 其实,这皇宫,她完全可以自由出入。 既然唐钊给她安排好了,还是听从安排,不然刚哄好的唐钊再生气,可就不好办了。 米铎昌看着安谨言一脸讨好的笑,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问道:“听说王爷遇到了点小麻烦,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他,再出宫?” 安谨言心下一颤,米铎昌的消息未免有些太灵通了,听小玉说,这次走水主上已经下令禁止外传,米铎昌这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去满足他内心的小九九。 安谨言赶忙摇头,神情惶恐地说道:“还是别去了,唐爷让我跟着你出宫,要是见我还在宫里,他又要发脾气了。” 米铎昌没有再坚持,唐钊看中的人,没那么好糊弄,自己再坚持下去,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走,现在咱们就出宫。”米铎昌站起来,就要离席。 “啊?现在就走?”安谨言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现在气氛正好的各位权贵,“我不着急的,您不用特意为了送我出宫,提前离席。” “走,这里你来我往地敬酒,虚情假意的客套,憋闷得很,我已经跟摄政王说过了,可以提前离席。” “哥,那我也一起,闷死我了。”米锦昆生怕留下,赶忙起身站到米铎昌身边,还调皮地跟安谨言挤眉弄眼。 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小玉领着尚食局的一溜小厮,前来添酒水。 安谨言看到小玉,轻声地开口:“哎!哎!小玉!小玉!” 小玉正在检查每个小厮手里的酒水,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是安谨言,一脸惊喜:“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个”安谨言看了一眼身边的米铎昌和米锦昆,他俩正站定看着她们俩。 “我要出宫了,有什么事情,记得托人给我带个信。” 小玉先是一愣,圆圆脸上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接着恍然大悟地笑起来,趴在安谨言耳边说道:“知道了,如果唐爷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个去通知你。” 安谨言双颊顿时变得通红,抬眸瞪着她,没好气地说:“我我就是想着他平时对我不错,我生病他也去照顾我了,你别想多了。” 小玉难得一脸俏皮地开口反问:“我又没说不是。” “好啦,你赶紧忙,我先走了。”安谨言感觉脸上直冒火的热起来,赶紧冲小玉摆摆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米铎昌身边。 小玉冲他们三人福了福,招呼小厮们排成两列,进去添酒水。 安谨言随着米铎昌,顺利出了宫门。 此时,唐府的轿子也候在了安福门外,唐钊虽然病得厉害,但毕竟是外姓王爷,不便在皇城留宿,唐家一家老小,小心翼翼地陪着唐钊出了宫。 唐家老宅,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乐淑婷看到马车,急忙迎了上来,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弱柳扶风的柔弱小娘子,正是唐慈。 “你可算回来了。”乐淑婷拉着唐慈的手就急匆匆往府里走。 身后跟着的小厮和丫鬟,急忙跟上伺候。 唐慈转头吩咐道:“回去歇着,不用伺候了。” 支开下人,母女俩边走边聊起来。 \"宫里可有消息传来?\"唐慈低声问道,凤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乐淑婷嘴角勾起,小心地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说道:“唐念被老太太喊到宫里伺候他了,听来传话的人的意思,这次走水,浓烟加烈火,他那要死不活的身子,特别是这里”乐淑婷指了下胸膛,接着说,“这肺怕是受了重创。” 唐慈轻哼一声,凤眼里满是轻蔑:“这么大的火都没把他烧死?才仅仅是个重创?” 乐淑婷嘴角的笑瞬间消散,一把攥住唐慈的手腕,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慈儿,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唐慈被抓得一痛,微微皱眉,接着笑着抬手拍了拍乐淑婷的攥着她手腕的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一早就跟堂哥说了要出宫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本应团聚的小年夜,唐府一家老小披星戴月,冒着腊月的寒风,回到了唐家老宅。 抬着唐钊的轿子,直接停在了唐钊房间门外。 唐念端着刚煎好的药,进了门,走到床前,一脸关心地询问唐钊:“路上有没有被颠到?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唐钊微阖的眸子瞬间清明,看着温婉的唐念,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念把药放在床头,伸手要把唐钊扶起来,唐钊皱眉躲开,她毫不在意地收回双手,端坐到床边,“祖母让我来照顾你。” 唐钊魅惑俊美的脸色,此时毫无血色,却能看出一丝薄怒,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让人感觉冷到极致:“让唐影进来伺候,你回。” 唐念最是听唐老太太的话,她低垂着眸子,声音依旧柔柔弱弱,却带着些难为情,“可是祖母说” 第172章 皂靴 “你回去休息,奶奶那我会说明白的。” 他眼神微眯,清冷的气息随着这句话一起散出来,让人不能拒绝。 唐念点头,并没有什么情绪,站起身来,对他福了福,嘱咐道:“药是按霍爷开的方子熬的,一会记得喝,有事情随时让唐影去喊我,那我先回了。”qqnew 唐念开门,正好碰到门口要敲门的唐影。 唐念对谁都轻声细语,见到唐影便又嘱咐一遍,让唐钊喝药。 唐影迈进房间,见自家爷惨白的脸色,眼角竟然有了湿意,跑到床前,对着唐钊声音颤抖地说道:“我的爷,才一会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唐钊的拳头攥了又攥,克制自己想要打唐影一拳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好好说话。” 唐影听到自家爷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脾气,赶忙收起情绪,“念娘子说爷要喝药。” “知道,没别的事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每次呼吸都带着铮铮的声音,胸膛里火辣辣的疼。 唐影突然想起,刚才要敲门跟自家爷说的正事,“史爷和霍小爷到了。” “进来便是,他俩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节了?” 唐影还没开口,门就被推开,“哎呀呀,爷自然是知道念娘子在里面,怕唐突了念娘子,才这么有礼节。” 唐钊见他们进来,嘱咐唐影把好门,有气无力地开口:“怎么?还想做我姐夫?” 史夷亭瞳孔猛然一缩,长长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嘴角似笑非笑地开口:“想来霍夫人最是喜欢这样温柔本分,恬静得体的名门闺秀了。” 霍玉神情散漫,突然眸子亮了亮,冲着史夷亭说道:“别说我了,史夫人肯定不会允许你的后宅如你爹般不安,怕是也最中意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宅翻不出浪花的乖巧娘子。” 史夷亭立马变脸,咬牙切齿地说道:“长辈的事,你也敢拿出来调侃。” 霍玉赶忙作揖道歉:“爷错了,错了,给史爷赔不是了。” 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霍玉在纨绔子弟中称王称霸的时候,经常调戏小娘子,来展示他长大了。 可他在外面的莺莺燕燕面前如何地风流倜傥,风趣幽默,每次到唐府,特别是有唐念在场时,总是变得畏手畏脚,扭扭捏捏。 一来二去,大家也都看出了端倪,长安城小霸王,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坐在唐老太太身边的唐念身上,每次看一眼,还能脸红到耳朵尖上。 大伙开始打趣,终于年轻气盛的霍玉,有一次在唐家老宅跟唐钊、史夷亭喝了一坛桂花酒后,壮起胆子,站在了唐念面前,豪情壮志地说了一句:“唐念,你答不答应做爷的娘子,爷明日就让爷爷来提亲。” 温婉柔顺的唐念,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你挡着我喂鱼了。” 霍玉赶忙退到一边,红着脸愣愣地盯着唐念,不敢再问第二遍。 后来后知后觉,非得拉着唐钊和史夷亭去南曲买醉,美其名曰为了抚慰受伤的心,在南曲的温柔乡里,很快就忘记了年少的脸红。 “哎不过念娘子看着柔柔弱弱,怎么从小到大都如此”霍玉皱着眉想着用什么词合适,最后只想到一个词,“老成!” “噗!”史夷亭棱角分明的脸上,含着放荡不羁的笑:“你不是号称阅女无数?不知道有一种小娘子属于外柔内刚?” 霍玉点头,外柔内刚,就是这个词。 “不过”史夷亭脸上带着笑,他的眼睑垂下,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你们没觉得她有些过于平静了?” 霍玉疑惑地问:“什么平静?” “哪哪都平静,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好像都能波澜不惊。”史夷亭说完,又自嘲一笑,“也许我想多了。” 唐钊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低喘几声,看着史夷亭问道:“查得怎么样?” 史夷亭皱着眉头,神色异常认真:“你家老太太也一直关注着,让小姑姑一直盯着呢,小年夜宴会宴请的人不仅有长安城的权贵,还有各国使臣,关系错综复杂,主上又不准声张,有些难度。” 霍玉忍不住问道:“钊爷,你没事去掖庭那边干嘛?” 史夷亭的眉头皱得更紧,与唐钊对视一眼。 唐钊病恹恹地说:“自然是随意走走,累了,就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下。” 霍玉显然不信,正要再继续问,只听唐钊突然开口。 “我看到了那人的轮廓。” “轮廓?”史夷亭疑惑的问道。 唐钊闭上眼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当时我坐在轮椅上,冲着门口,太阳直直照进来,我只看到了个轮廓。” “如果相同环境下,你能认出来吗?”史夷亭立马来了精神。 霍玉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唐钊。 唐钊摇头,两人都有些失望。 唐钊突然又补充了一句:“那人右脚上的皂靴头,很脏,还歪着。” 史夷亭瞳孔一缩,冷冷地弯起唇角,有这一条线索,起码能排除很多人,他必须立马通知宫里的人。 史夷亭跟唐钊说了一声要立马回宫,用这个线索缩小排查范围。他开门,见到漆黑的走廊上,站着一个圆滚滚的黑影。 “谁?”史夷亭警惕地看着那个黑影,大喝一声。 霍玉也赶忙移到唐钊床前,抬手防御,一副母鸡护小鸡仔的动作。 “我是安谨言。” 霍玉和史夷亭听到后,转头看向唐钊,只见他神情散漫慵懒,冷峻的目光中,露出了层层欢喜。 唐钊察觉到他俩的目光,沉下脸来,眼尾挑起,语气故作平静地开口:“时辰不早了,你俩回。” “哎呀呀~”霍玉摇着头,一脸的不甘心,“真是见色忘友呀~悲哀呀,悲哀,为爷们间的友情悲哀。” 霍玉说着走到门口,笑着痞里痞气地对着安谨言,“安小公子,钊爷就麻烦你照顾了。” “还不进来?”安谨言还没有回答,就被唐钊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 第173章 你帮我贴 安谨言进门站定,脸上堆着笑,问道:“唐爷,可是吃药了?” 唐钊抬起手,懒散的支起头,春光潋滟的眸子盯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喏,药在那。” 安谨言看着他这副娇艳欲滴的模样,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小步向前几步,“我给唐爷端过来。” 唐钊看着安谨言软萌可欺的样子,心里痒痒的,更加娇弱的说道:“浑身无力,端不动碗。” 安谨言立马会意,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中,笑意盎然,端着碗坐到床沿上,笑着说:“我喂唐爷。”说着,舀起一勺汤药,嫣红的双唇轻轻的吹着。 唐钊看着她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两下,撑着头的手掌慢慢攥紧,睫毛轻颤,双眸转向桌子,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给你做了一些清咽利喉的药丸,还有祛除热气的膏药贴。”安谨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把药汤递到了他唇边。 只见唐钊脸上荡起一个舒心的笑,“你亲自做的?” 安谨言见他喝了下去,赶忙拿起帕子把他唇角残留的汤药擦了擦,点头说:“对。” 唐钊胸口轻颤,笑意伴着咳喘涌上来,又想到安谨言现在还有着身孕,便挣扎着坐起身来,“有霍三星给我开药,你何必费力再做这些,累吗?” 安谨言赶忙把枕头垫在他的身后,笑着说:“不累,我生病时,你也照顾我了呀。” 唐钊深情款款的眼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似乎含着不满的情绪,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你这是要跟我一笔还一笔?” 她抬头望过来,先是一愣,接着有些忐忑地问道:“你不想我照顾你?” 唐钊被她的问话,惹得有些无奈,平时精于人情世故的人,怎么在情爱里如此懵懂,赌气道:“我没有说不想。” 谁让他喜欢她呢,很早就知道她不开窍,但是没想到都到这一步了,她还在门外徘徊,不得要领。qqnew 安谨言看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凤眼升腾起笑意,“那就好。我可是查阅了很多医术,做了两个时辰才做好呢,你要试试吗?” 唐钊点头,“你帮我贴。” 安谨言说:“好,你先喝完这碗药,我再帮你贴。” 唐钊闻言,接过碗,一饮而尽。 安谨言笑眯眯的看着空碗,满意的点点头,拿过药丸和膏药贴,“药丸明日再吃,清晨起床吃两颗就行。” 说完,拿着膏药走到床边时,就见唐钊靠着枕头,澜袍解开撩到一边,露出了瓷白的肌肤,结实的胸膛上有几个显眼的绯红,是下针留下的痕迹,往下是沟壑分明的小腹。 她红着脸,拿着膏药的手轻微的颤抖着,贴在了他胸口,然后把他扶起来坐好,又掀起后面的澜袍,露出了宽阔白皙的脊背,她盯着看了会,终于在他后背上一贴膏药。 他的眼眸弯起,里面有灼灼桃色,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清晰可闻的隐忍,浑身僵硬的开口:“贴好了吗?” 安谨言慌乱无措的移开手,感觉一股热流从指尖直窜心尖,脑海中一直是那片白色的肌肤,耳边是他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嗯。贴好了。” 唐钊嘴角挑起一抹戏谑:“那我可以穿好衣裳了吗?” 她眼神慌乱,惊慌失措的替他把后面的衣裳穿好,低声说道:“嗯。可以穿了。” “咳咳咳咳”唐钊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仰头靠在枕头上,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良久才说:“没有力气了,你帮我穿。” 安谨言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规规矩矩地给他把澜袍扣好,突然就感觉好热。 唐钊看着她不断变红的耳尖,笑着问:“你很热?” “不热!”她赶忙否认。 唐钊语气里的笑声更加肆意:“你的脸红了。” 她有些羞恼的低头,从床上站起身来,眼神四处乱瞄,就是不敢直视唐钊:“没有!” 唐钊察觉到膏药热热的药力透着皮肤渗进了身体,肺里的疼痛一点点减少,呼吸也通畅了许多。 安谨言一直说她医术很好,果然是真的。 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唐钊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唐影瓮声瓮气的声音。 “老太太,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钊儿睡了吗?”唐家老太太威严的声音传来。 安谨言咬着下唇,皱着眉头疑惑的看向门口。 唐钊伸手一下把安谨言拉到了床上,掀开被子把她塞进去,低声说:“别出声。” 安谨言一脸吃惊地望着唐钊,乖巧的点头。 唐钊把被子重新盖好,伸手拍了拍她在被子里的圆圆的脑袋:“靠我近些。” 锦被下那坨高高的耸起听话的靠近了些。 唐钊满意的笑了,锦被里的安谨言也偷偷笑了,天呐,她竟然躲到了长安第一美人的被窝里。 唐钊开口道:“奶奶怎么还没睡?” 门被推来,唐念扶着唐老太太进来:“你一向不爱喝药,不看着你喝完药,让奶奶怎么睡得着。” 唐钊病恹恹的倚在床上,看着唐老太太身后跟着唐则和乐淑婷,一进门乐淑婷,就在探头探脑的看过来。 乐淑婷的目光对上唐钊,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问道:“钊儿,好些了吗?” 唐钊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接着开始咳喘起来。 唐老太太坐到床边,昏黄的眼眶里瞬间积蓄了泪光,心疼道:“就不该让你去宫里,以后可不要再弄些去宫里的戏班子了。” 唐钊一边喘着,一边扯出一个笑。 唐老太太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和药丸,问道:“刚才霍玉跟史夷亭来过了?这是霍三星新开的药?” 唐钊点头。 唐老太太眼神凌厉,又问道:“史夷亭那边有什么发现?” 唐钊抬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看了一眼其他人,低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唐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转头说道:“你们到门口候着。” 唐念一脸平静的福了福转身向外走去,乐淑婷脸色顿时变了又变,暗地里瞪了一眼唐钊,扭身出去,唐则跟在乐淑婷身后,闲庭信步的也跟着出去了。 第174章 我把你的床弄坏了 等门关上,唐老太太给唐钊掖了掖被角,低声问道:“是他们吗?” 唐老太太指的自然是刚刚走出去的三个人。 唐钊抬起头,目光落在锦被上,调整了下坐姿,双眸含春依旧有气无力的说道:“那人的皂靴被人踩歪过。” 被子里那团高耸,像是一块烧得正旺的炭火,烘得他全身发热。 唐老太太刚刚因为唐则的皂靴不洁,把他训斥了一顿,问他到那里去了,他只是一脸笑意的不回答。没想到唐钊就说出了那贼人皂靴的异样。 唐老太太眼底情绪剧烈一颤,看向唐钊的眼里带着怒气,声音发紧问道:“难道是则儿?” 天下之事哪有那么多巧合,所谓巧合,要么是故意为之要么是蓄谋已久。 唐钊依旧吹着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锦被上的纹路:“说不准,但他做事,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这可不一定,如果他就知道咱们都这样想呢,逆行倒施,也不是没做过。” 唐钊的手一顿。 唐老太太看着唐钊修长的手指顿住,哼了一声,接着说:“你出事时,偏偏慈儿也恰巧出宫去了,什么事值得推了宫里赴宴去办?一个个的,翅膀硬了,都想扑棱扑棱。” 唐钊叹了一口气,双眼中尽是不忍,看着唐老太太说:“奶奶,这事算了,万一真查到了唐府里面,您不好做,主上那边也不好交代。”qqnew 唐老太太自是知道,唐家这几年小一辈的明争暗斗愈发的明目张胆,她面露愠色:“哼!他们想折腾也得等我这把老骨头进了棺材,查到是自家人的事,主上定然会让唐府自行处理,不必担心。” 说完怜爱的看着唐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钊儿放心,有奶奶在,一定给你做主,定然不会让他们白白欺负了你。这把火是发了狠要你的命,这跟剜奶奶的心没什么区别,奶奶定要不容他。” “奶奶,总归是一家人,不好撕破脸。” 唐老太太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别总是拿一家人说事,既然是一家人,你为何要别居他地,要不是每月一次的家族聚会,你怕是不会回来看奶奶了。” 唐钊听着唐老太太的埋怨,调皮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会?” 唐老太太突然想到:“唐影这次又没护好你,我已经跟皇城飞燕递了消息,赶明儿,我再催催,你身边还得是要有一个顶对的暗卫。” 锦被下面的高耸,突然动了一个。唐钊顺其自然地换了一个姿势,拍了拍锦被上不存在的灰尘。 “原本以为宫里足够安全,唐影没有跟着进宫,至于皇城飞燕?”唐钊又想起那个神似无忧的侧脸,“许是她不愿意做保护我的暗卫?” “她不就是要银子吗?不满意五百两,奶奶就再加银子,奶奶就不信有银子还请不到她。”唐家家底丰厚,为了放在心尖上的孙子的安危,砸再多的银子,唐老太太也心甘情愿。 唐钊睫毛微颤,眼底突然湿润起来,抬眼看着唐老太太,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奶奶。” 唐家老太太看着软软的孙儿,心都要化了,脸上还是威严依旧,眼底却化成柔情:“钊儿放心,有奶奶在的一天,定会护你周全。” 唐家老太太掌家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又是事关唐钊安全的大事,更是格外上心。 唐钊乖巧的点头,地喘着靠近了唐家老太太,唐家老太太揽过他的脑袋,笑着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羞不羞?” “跟奶奶撒娇,谁敢笑我?”唐钊湿湿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傲娇和娇呻。 “以后不管到哪里,还是要带着你身边那个大胡子侍卫。”唐老太太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叮嘱道,“所说那侍卫有些轴,关键时候还是能顶上一阵。” 唐钊闷声闷气点头:“好,听奶奶的。奶奶,我困了。” “真困了还是嫌奶奶啰嗦,不爱听又开始赶人了?” “霍三星开的药,药效上来了,有些迷瞪了。”唐钊眼里果然不复刚才的清明。 “你呀!”说着,唐家老太太扶着唐钊躺好,给他盖好锦被,站在床边说道,“他们几个,奶奶会让人盯着,你也别大意,晚上就让那侍卫在门口守夜。” 唐钊眼皮一合一合的,还是坚持着努力睁开,乖巧的点头,“嗯。” 唐老太太看着他着实困的厉害,转身离开。 门刚关上,锦被突然被整个掀开。 “呼~憋死我了。”安谨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看着唐钊一脸笑意地盯着她。 唐钊见她看过来,委屈地撇嘴,“我冷!” 安谨言赶忙把被子给他盖好,翻身就要从唐钊身上跨过去。 唐钊的双臂突然从被子下面伸出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跨在唐钊上方的安谨言。 “你~~” 安谨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被一团柔软堵了回去,嘴唇上传来一阵湿热。 安谨言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的响起来,一下两下三四下,整个身子都被这心跳震得一颤一颤。 从嘴唇撩起一股火焰,瞬间烧到了双颊上,蔓延到耳朵上,顺着脖颈直达尾椎骨。 安谨言突然猛地起身,直接在床上站立起来,头嘭的一声撞到了床顶,安谨言捂着头猛地蹲下来。 “嘭!”门被突然大力撞开。 “爷!怎么了,我来保护你!”跨进来一只脚和半个身子的唐影,定在了原地。 门被大力冲击的吱嘎吱嘎的摇摆,夜间的风呼啸而过,床顶夸嚓夸嚓响了几声,裂开掉落。 安谨言突然起身把要砸落下来的床顶,重新顶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胯下的唐钊,惊慌失措地问道:“你有没有事?” 唐钊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摇头:“我没事,你有事。” 安谨言突然意识到后脑勺有点疼,她举着床顶脸上红彤彤的说道:“我对不起我把你的床弄坏了。” 第175章 给咪咪找媳妇 安谨言此时满心的懊恼,又后悔她为何漏夜前来关心唐钊。 明明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养不了长安首贵的琉璃美人,明明人家已经赌气离开,她又上赶着又是宫中送人,又是深夜探病。 难道她真的是如话本中所说那种不负责任的情场浪子? 如果真的是生性如此,那腹中孩子,是不是也是浪荡所得?天呐!这个必须改掉。 唐钊看着原本一脸乖顺的安谨言,此时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幻莫测,关心地问道:“碰疼了?” “啊?那个,我得走了。”安谨言正色道。 来的时候一脸笑意,被子也躲了,抱也抱了,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送上门来的人,唐钊怎么可能放过她?唐爷的床可不是想上就上,想走就走的。 脸?那玩意不要也罢。 唐钊突然蹙起眉心,抬手捂着胸膛,眼里骤然一副江南烟雨之色,病恹恹地开口:“把我的床折腾坏了,就要走?” 安谨言哭笑不得地继续顶着床顶:“唐爷突然拉我上的床” “哼!对!都怪我力气大,把你拉上了我的床。” 安谨言垂头,她知道唐钊又生气了,她明明可以挣脱开的。 唐影听到自家爷娇嗔的话,浑身的汗毛肃然起敬,要说耍赖,谁也不是自家爷的对手。 转念一想,安谨言那搬着自家爷轮椅随处放的大力,这也不是自家爷剃头挑子一头热。 唐影真怕他俩又说出什么他不能听的悄悄话,试探着开口:“安小小娘子” 安谨言顶着床顶的头,艰难的转向唐影,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影大哥,晚上好。” 唐影看着安谨言头顶摇摇欲坠的床顶,嘴角抽动着问道:“需要我帮你把床顶先搬下来吗?” 安谨言双手举过头顶,扣住顶沿,举着整个床顶跳下床,不好意思地说:“那就麻烦影大哥了。” 唐影接过她手里的床顶,被压得一个趔趄,刚才只见她举着十分轻松,没想到这个床顶这么沉,安小娘子真是天生神力。 四敞大开的门口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喵~呜~喵~~呜~~” 接着一个门口露出一个硕大的脑袋,还有一只猫的脑袋,声音刻意压低,但是粗狂的声线陪着凄厉的猫叫,在深夜格外的瘆人:“哥~哥~” 安谨言、唐钊都转头看向门口,唐影举着床顶也艰难地转身。 这是安谨言第一次见到唐影的妹妹,这体格,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人,国字脸,小眼睛,脸颊上几颗明显的雀斑。 “这么晚,你到这里干嘛?”唐影此时脸红脖子粗,看到妹妹扒在门口,赶忙训斥道,自家爷最不喜欢小娘子靠近,他和爷爷一直耳提面命,妹妹向来听话,这么晚出现实在不合规矩。 张美丽小小的眼睛眨巴眨巴,把怀里的猫往前送了送:“爷爷说这只猫这几夜一直叫猫,让你问问唐爷,要不要给它找个媳妇。” 唐钊就在房里,张美丽却依旧压低声音询问哥哥,可见还是个懂规矩的。 “你是张美丽?”唐钊此时已经依靠在床边,看着门口问道。 张美丽赶忙从门口站直身子,紧紧地抱着猫,低着头大声回道:“唐爷,我是张美丽。” 安谨言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走到她身边,盯着她怀里的猫问道:“这是不是那只咪咪?” 张美丽听到这声音清脆,抬头好奇地打量着安谨言,身形圆润,白皮粉腮,一双凤眼笑意盈盈格外的风流,她眼里瞬间闪着光问道:“你是安谨言?” 安谨言笑着点头,“对,你认识我?” 张美丽原本就小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我听我哥说起过你,我哥是张英俊呃,就是唐影。” 安谨言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张美丽怀里的三花猫,三花猫抬头兴高采烈地蹭着安谨言的手心。 张美丽看着一脸温柔的安谨言,越看越喜欢,她把怀里的猫松了松:“听说这只猫也是你送给唐爷的?” 安谨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是她落在唐府的,没想到被唐钊送了人。 张美丽格外喜欢安谨言,人活泼了,话也变得多了些:“唐爷让我跟爷爷好好照顾着这只三花猫,还有之前你送给唐爷的那只王八,也是我跟爷爷在照顾着。” 哦,原来不是唐钊随意打发掉了这只三花猫,是细心地安排人养喂养着。 “那只王八现在长大了一圈,许是房里暖和,一直没有冬眠,胃口也格外的大,一顿能吃二两肉条呢,前两天还下了一直王八蛋。”张美丽献宝一样给安谨言讲着那只王八的幸福生活。 安谨言温柔地抚摸着三花猫的毛,回应着她:“有劳你们了。” 唐钊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感觉张美丽对安谨言格外的殷勤,不会是看她一副小公子的打扮,看上安谨言了。 “这么晚,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唐钊眼里一片防备之色。 张美丽此时盯着安谨言上扬的眼尾,笑意粼粼的眼神,勾起的唇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声音洪亮的回答唐钊:“唐爷,今晚有两件事,爷爷让我来问问。一是要不要给咪咪找个媳妇,二是询问下唐爷的身子可好。” “咳咳”唐钊听到她一本正经的回答,莫名的想笑,又觉得不合适,硬生生憋了回去,“第一个问题问她,这猫是她的。第二个问题,你也看见了,死不了,让爷爷不要担心。” 张美丽闻言,不再说话,一旁的唐影忍不住问道:“妹子,爷爷可还说别的话了?” 张美丽看着唐影,突然皱着眉回到:“自然是说了。” “说的什么?”唐影一脸好奇。 “丧良心的贼人,竟然敢害唐爷,你哥那个不中用的,这么危机的时候,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你去!去替爷爷往张英俊的头上敲几个大耳刮,让他以后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唐爷,多用点心保护唐爷。要是再有一次,别怪我不认他这个孙子。” 第176章 做好该做的 张美丽学得惟妙惟肖,神情、语气全都是张爷爷的样子,如果再有一把白胡子,都可以看到白胡子被气得飞起的样子。 张英俊真后悔自己这颗八卦的心,自家爷爷对唐爷的心绝对超过对他这个亲孙子。 这次唐爷被害,自家爷爷还不知道又怎么跟妹子。念叨他不中用。 唐影为难地看了看安谨言和唐钊一眼,自家爷一见到安谨言,恨不得把他打包踹得远远的,怎么可能寸步不离。 安谨言看着他们兄妹俩眼神里的刀光剑影,感觉又可笑又温馨。 “我~” “你什么你,你就不能把唐爷保护好,咱们三个人多亏了唐爷,现在才能吃饱穿暖,爷爷说得对,你得用点心保护好唐爷才是正事。”张美丽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真的替爷爷抽哥哥几个大耳刮。 唐影垂头丧气地点头,念念叨叨地说:“怪我,我以后一定寸步不离,睡觉也在爷的床边守着。” 唐钊悠悠开口:“寸步不离,大可不必。”说完还用余光看了一眼安谨言。 张美丽小小的眼睛里面,大大的明白,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看看安谨言,看看唐钊,又看看哥哥举着的床顶:“对!对!还是要给唐爷留点空间。爷爷年龄大了,有些事情想不到。” 安谨言的手一顿,张美丽这八卦的样子,跟她哥哥简直一模一样。 “哥,你举着不累吗?时辰不早了,咱们走,我回去还要给咪咪物色个漂亮的小母猫呢。” 唐影撇撇嘴,满脸的络腮胡都是对自家妹妹墙头草的样子的不满,不满归不满,看到自家爷冰冷又嫌弃的眼神,悻悻地说了一声:“走。” 唐影走在前面,张美丽抬头对着安谨言说:“你相信我,我肯定给咪咪找一个漂亮又温顺的媳妇。我跟我哥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安谨言听到张美丽的话,还有张美丽挤眉弄眼的样子,想到刚才床上的那个吻,浑身发热,就像刚才在唐钊的被窝里一样。 张美丽终于走了,走时还不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安谨言看着关上的门,清了清喉咙,抬手做扇状,在脑袋两边扇了扇风,转头,勉强笑了一下,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影大哥的妹子,还挺健谈的。” “叫他大块头。”唐钊听着安谨言喊唐影,影大哥,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 “什么?”安谨言耳尖的红色刚刚褪下去,没听清唐钊的话。 唐钊看着她,冲她招招手,“我没力气,走近些,我再说一遍。” 安谨言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勾了勾,情不自禁地挪动脚步,走到了床边:“你说。” 唐钊抬手,扯住安谨言的袍子,抬起头重复道:“身边的人都喊他大块头,别叫影大哥。” “哦。”安谨言现在努力想逃离唐钊身边,就是因为她对他的话莫名的没有任何抵抗力,如唐钊所愿地改口道:“大块头的妹子,挺好。” 唐钊忍不住摇了摇安谨言的袍子:“挺好?你不觉得她呱噪?” “不会呀,他们兄妹感情多好呀,好羡慕。”安谨言忍不住又望了望门口,接着说:“大块头的爷爷也很疼你。” “嗯。”唐钊把他与他们祖孙三人的结缘娓娓道来。 安谨言听得泪眼迷蒙,怔怔地看着唐钊,“唐爷果真人美心善。” 唐钊听得心里暗暗得意,他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安谨言对他的印象又更加好了一层。 墙外打更的声音传来。 安谨言眼神微变,马上就要子时了,她必须要走了,“我要走了。” 唐钊自然是不放她,抬起的脸庞,眉心皱了又皱,眼里湿漉漉的像是要被抛弃的小猫,三花猫都没有他会撒娇,“你生病时,我都彻夜照顾你。” 她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捏着他的手腕,放回他身侧,又替他掖了掖被角,“你需要休息。” “你还说要报答我,也要照顾我的。你的医术这么好,万一我晚上难受,怎么办?”唐钊声音里满是委屈,说着就要把被子里的手伸出来,想抓住安谨言。 安谨言按住他不安分的手,笑着哄道:“我给你贴的膏药很厉害的,今晚肯定不会难受,好好睡一觉,比什么药的效果都好。” “那你不管我了?” “明天一早,我保准来看你。” 唐钊一怔,他没料到刚才突然要离开,又一直不开窍的小娘子,能答应明天来看他,不相信地确认:“真的?” 子时越来越近,她赶忙点头:“真的。”今天一天紧绷着精神,下午赶着时间熬制膏药,她的腰隐隐作痛,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后腰。 唐钊见此,睫毛轻颤,挡住了双眸中的情绪,不再强留她,乖巧地点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说道:“明天一早就要来,我等你吃早食。” “好。” 说完在,转身往外走去。 唐钊盯着她的背影出神,他发现,安谨言好像每次都要在子时之前离开,好像子时有一个她非走不可的理由。 万籁俱寂,唐钊起身,坐在床边,轻声说了一句:“唐三。” 墙上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唐三如一团黑雾飘到床前:“主子。” “宫里救我的那个人,可是查出什么线索?” “主子恕罪,排查了所有人,没有找到主子口中说的那个人。”唐三躬身低声回答。 唐钊看着唐三,唇角微勾,懒洋洋地说道,“是吗?” 唐三从主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怒意:“是,唐二不敢欺瞒。也许” “有话就说。” “也许不是无忧。”唐三说完,鬓角竟然流出了汗水。 “呵!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我的暗卫一个两个都护着她?”唐钊撑在窗沿边的手,猛地一个用力,竟然生生将床沿掰下一块。 “主子息怒。安谨言身份也有疑点,为何” “够了!”唐钊双眸漆黑,目光凌厉地看向唐三,“做好你的事,继续查,还有唐二也继续查,如果他们两个同时出现,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唐二应道,见主子不再说话,退下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做好该做的,不该管的不要多嘴。” 第177章 嫌疑人 安谨言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刻,眼睛瞬间变成了白色。 一只雨燕正在漆黑的院子里,四处啄食。 “保护唐钊的任务一直没有等到你的回复,可是遇到麻烦了?” 安谨言看着雨燕带来的消息,才发觉当时看到消息,只顾着去保护唐钊,忘记给小雨回复了,难怪今天唐钊的奶奶要加银子。 “接,不过先等一等,唐府有可能增加报酬。”安谨言在点燃房里的烛火,赶忙给小雨回信,顺便把自己听到的这个小道消息告诉她,反正她不曾耽误保护唐钊,银子能多赚些还是要多赚些,毕竟什么都比不过银子更加可靠。 “真是个好消息,那就等唐府追加报酬后,我再给他回复。”安谨言看着小雨的回复,隔着一张纸都能感受到彼此写下消息时的高兴,接着往下看,“不过,我看你比较在乎唐钊,做他的暗卫,会不会被他认出来?他这个人虽然病弱,但是心思机敏灵活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发现端倪,需要提前伪装一下吗?” 这也是安谨言比较担心的地方,幸亏不是唐钊亲自接洽的这个任务,既然是暗卫,只要在他危险的时候出现即可,如此的话,接触的机会会大大减少,再加上提前伪装下,问题不大。 “放心,我会做好伪装。”安谨言的消息还没放出去,另外一支雨燕又飞来。 小雨已经等不及她的回信,又带来了消息,“唐糖粥周围维护他的人很多,但是同样,想要他倒霉的人更多,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大不了保护不好咱们赔些银子,万万不可铤而走险,让自己身陷险境。” 安谨言看着纸条,嘴角扬起一个满足的笑,人的一生,能拥有一个这样时刻挂念自己的搭档,真好。 安谨言把写好的纸条重新展开,又在后面加上了一句,“放心,皇城飞燕的招牌可是一单一单的任务累积起来的,我不会砸了咱俩吃饭的招牌,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遇到生命攸关的时刻,我一定先保全自己,有余力再保全唐钊。” 唐钊长得确实让她迷了双眼,皇城飞燕的招牌她也确实放在心尖,但是与仅有一次的生命相比,一切都是浮云,留得青山在,才是一切的基石。她只是个凡夫俗子,还没到舍己为人的境界。 不过想想,她竟然可以接到保护唐钊的任务,可以赚着银子看着美人给肚子里的宝宝看个够。 小雨看到安谨言的回信,十分满意,但是想到之前安谨言因为唐钊负气离开患得患失的样子,平白多了一些担忧。 人心是最难自控的,有时候提前预想的再好,一旦遇事,身体总是比心更加诚实去行动。想到安谨言为了唐钊不顾一切的样子,小雨顿时变了脸色。 第二日清晨,安谨言早早到了唐府。 唐钊睁开眼睛就看到日思夜想的人,他躺在床上,笑着看她,忽然开口:“我要洗漱了。” 安谨言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依旧坐在桌前,盯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 唐钊眉心舒展,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忍不住低声喘起来,后来直接一声接一声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安谨言帮我。” 安谨言看着他咳得紫红的脸,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唐钊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身子虚得很,更加重要的是,唐钊现在是她要保护的任务,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安谨言赶忙一溜小跑到床前,给他顺着胸膛,顺便拿起他的手,按到了可以止咳的穴位上,一轻一重地开始揉着穴位。 唐钊发现,安谨言的医术真的很厉害,她轻揉了几下穴位,他胸膛那阵火辣辣的感觉一下消停了下去,气喘得也顺了很多。 “安谨言,你的医术真的很好。”唐钊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说话也流畅起来,后面那句却藏在了心里,你到底还有多少本领,是我不知道的? 安谨言继续揉着他的穴位,仰起头,凤眼里充满了喜悦,笑着说:“我从来不骗人,我说我的医术好,那肯定就是好的。一晚上的睡眠,比较缺水,所以刚刚醒来,你的肺、喉会格外的干燥,才导致咳喘不停,以后起床先吃两颗我给你的药丸,再喝一大碗水,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唐钊点头,眼里倒映出安谨言认真叮嘱的模样,分外的温馨。 唐钊耍赖让安谨言给他擦干净修长的双手,“你帮我擦。” “啊?”安谨言看着唐钊娇俏的模样和要求,有些为难,“你的手又没有受伤。” “哼!之前被你弄得脱臼了,这次大火时,才没有力气转着轮椅逃出去”唐钊桃花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那语气有两分娇柔,三分蛮横,五分委屈。 安谨言脸颊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艰难地堆上了一个笑容,转身洗了一条手帕,坐在床前认命的开始一根一根擦拭着唐钊的手指。 唐钊的双手,白白的,嫩嫩的,骨很瘦,手指很长,线条柔软,湿润的手帕擦过每一根手指,竟然留下一丝丝粉色,如同娇弱的茉莉花。 两人终于做到了饭桌前。 唐钊病恹恹的歪在轮椅上,弱柳扶风般没有精神,脸色苍白,只有那双桃花眼,娇滴滴地看着安谨言,格外地惹人怜爱。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安谨言好想开始享用一桌的美食,奈何唐钊的眼神太过炙热,让她不得不放下想要拿筷子的手,一脸好奇地问他。 “我病得很严重,拿不了筷子。”唐钊峨眉轻蹙,眼中含光,仿佛他的要求只要有一丝犹豫,就会泪如雨下。 安谨言试探着问道,“我喂你?” “麻烦了。”只见他雪白的面颊上泛出粉色,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轻轻点头。 安谨言看着他的样子,语气都不自觉放得轻之又轻:“你要吃哪一个?”像是在哄一个三岁的孩童。 唐钊眼波流转,看了一眼如婴儿手指般的红豆糕。 安谨言筷子一夹,酥脆的红豆糕碎成了渣渣,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唐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再小心些。”说着轻轻夹起一块,一手放在筷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接着,不敢再动双手,只能移动整个身子,把红豆糕送到唐钊嘴边。 唐钊唇瓣轻启,轻轻咬了一口,嘴角沾着一小块碎屑,轻轻拒绝,红豆的清香充斥着安谨言的嗅觉,那酥脆掉渣的样子,冲击着安谨言视觉。 唐钊咽下口中的那口红豆糕,小巧的舌尖探到唇边,把那一小块碎屑卷到口中。 安谨言看着他的这个动作,优美不做作,没忍住吞了一下口水。 史夷亭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副琴瑟和鸣的场景,忍不住开口道:“病得如此厉害,就躺着休息,坐起来吃饭,更严重了,那可如何是好!” 安谨言背对着门口,猛然听到这突兀的声音,手上力道没有掌控好,酥脆的红豆糕在筷子尖再一次粉身碎骨,她皱着眉,满怀怨念地转头看着罪魁祸首。 唐钊没有回应他阴阳怪气的调侃,把袍子上慢慢的碎屑整理干净,抬起双手捧住安谨言的脸,转向自己:“厨房还在做酸辣汤,你去看看,好没好。” 安谨言看着唐钊,听到这句话,她就知道,他跟史夷亭有话要说,这是借着酸辣汤支开她。 肚子这时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听到酸辣汤,嘴巴里面也开始分泌口水。 安谨言点头,起身离开。 史夷亭等人走远,关上门,笑着说:“你这次生病,温香软玉,挺享受的呀?” 唐钊计算着时间,没心情反驳回去,问道:“宫里查得怎么样?” 史夷亭脚下避开唐钊刚才弹落的碎屑,端坐在凳子上:“有点曲折。” “哦?” 史夷亭皱眉说道,“宫里走水那天,情况紧急,再加上主上命令下的急,许多小太监的皂靴都被踩踏过” “不是宫里太监的皂靴,依稀有些暗纹。” 史夷亭深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排除了太监,入宫参加小年宴会的权贵,皂靴有异样的就有三个,还找到一双被遗弃的皂靴。” 唐钊坐直身子,来了兴趣,问道:“这么多?” “对,而且这几个人好巧不好都跟你有些渊源。” 几个有异样的人,全都集中在唐家和乐家,事情瞬间变得有趣了。 “老七说当时要给唐慈安排出宫的马车,当时有宫人在,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但是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故意自编自演。” 与唐家接触多的人都知道老七的存在,唐慈很多手段都是出自这个老七之手,可以说是唐慈生意的启蒙老师。 “皂靴上的异样从何而来?” “说是,唐慈出宫的突然,又走得着急,被马车轱辘压了一下,问了当时的宫人,说的倒是一致。” 唐钊手指在轮椅把手上有规律地敲着一下又一下。 史夷亭继续说道:“乐承卿与北管事当时在一起,他们相互作证,乐承卿的皂靴离宫后便销毁了,说是担心穿着引火烧身,他一贯神神叨叨的,以前倒是也有如此的行径。” “北管事的皂靴也有异样?” “嗯,说是干砸了事,惹了乐荣荣不高兴,被砚台砸的,已经安排刑部的人验证是否属实。” 北管事是乐荣荣的左膀右臂,乐承卿是乐荣荣的亲生父亲,一家人相互作证,串通一气掩饰真相的可能性比较大。 现在出现了三个人,唐家唐慈的人,乐家乐荣荣父女。 唐钊盯着史夷亭,开口问道,“还有一个?” “唐则。他的皂靴明目张胆的穿着,他说在演武场周围的树林,就他一个人,再问他,他闭口不谈,只说不便说。” 唐钊眼神微变。 史夷亭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继续说:“从目前得知的人证物证来看,先不论真假,唐则的可能性最大,其余的人都有合适的理由,也有一定的人证。当然,如果按照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这几个人都一样有动机。” 唐钊烦躁地解开袍领,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那就一个也别放过,全都盯紧。” 史夷亭深邃的目光中满是嫌弃,说的轻巧,这几个人都什么人物,刑部盯起来的难度不是一般大,突然他嘴角勾起,笑着问道:“你这胸前黑乎乎的什么玩意?” 唐钊睫毛微颤,故作平淡的睁开眼,可双眸里全是显摆和得瑟:“没见过膏药贴吗?孤陋寡闻!安谨言连夜给我特意做的。” 不仅是专门为他做的,还是安谨言亲手脱了他的衣裳,亲手贴上去的。 想到这,眉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明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彩。 这赤裸裸的炫耀,还能看出他期待史夷亭羡慕的表情。 史夷亭撇嘴一笑,配合地说道:“哎呀呀,安谨言对你可真好。今天应该带着霍爷来,他的奉承肯定更合你的心意。哈哈哈” 史夷亭在安谨言回来之前就离开了。 唐钊也没有等安谨言回来,就急匆匆离开了。因为下人来报,唐佑孄跟唐家老太太吵起来了,喊他赶紧过去劝劝。 唐钊在途中,看到了府门前徘徊的贺仲磊,从他向来都风轻云淡,处变不惊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焦急与担忧。 唐钊的轮椅停下,转弯走向了府门,在府门内侧停下,与贺仲磊隔着门槛两两相望,北风呼啸着从府门吹进来,唐钊裹紧身上的狐裘,重重地低喘了一阵,脸色发白:“唐家的门槛,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去。” 贺仲磊眼神落寞,脸上的焦急瞬间变成无力,他情不自禁地来回踱着步子,眼神里全是祈求:“可是,她在里面哭,你听,她哭得好难过。” 唐钊盯着她,问道:“你除了听着,还能做什么?” 第178章 不用你管 贺仲磊听到唐钊的问话,出神了片刻,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他抬头无比坚定的看着唐钊,开口说道:“我要在这里等她。” 有钱难买我乐意,既然不听劝,那就随他,听着。 唐钊转身往老太太的房里走去,远远地就看到,小厮丫鬟全都低着头站在院里房里烛光摇曳,一个小娘子瘫坐在门外,一身石榴色的襦裙洒落在地上,她的肩头一颤一颤地抖动。 “不要停,继续说。”唐家老太太威严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唐钊走进,看到地上的小娘子俯首扣在地上:“二当家最喜欢让贺公子穿上石榴色的襦裙,双手双脚用绳子捆住,绑在拔步床上。 他喜欢掐着贺公子的脖子,当贺公子的脸色变得与襦裙颜色一致时,再扒去他身上的衣裳,一边进入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恢复如常。 每当这时候,二当家都要让我们围坐成一圈,看着他们。 他” 说话的小娘子声音哽咽,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 “继续说!”唐老太太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声音中已然带上了怒气。 “是!我说!我说!他还喜欢做的时候,让贺公子唱些淫词艳语,他累了,就让贺公子衣不蔽体地做些戏台上的动作,让画师现场作画” 院子里的小厮丫鬟的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耳朵塞上,有胆小的丫鬟已经开始低声啜泣。 房内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脸怒火,唐佑孄跪在她的腿边,满面泪痕,眼神凄厉,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唐家老太太的腿,哀求道:“娘!娘!佑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她说了,不要说了!求你” 唐老太太目光转向腿边无助的小女儿,问道:“可是听清楚了?“ 唐佑孄抱着唐家老太太的双手一顿。 唐老太太垂着眼睛,继续问道,”可是明白了?“ 她慢慢松开了双手,挺直的脊背像是瞬间被抽去了筋骨,跌坐在一侧。 唐老太太目光中迸发出狠厉,第三次发问,“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唐佑孄目光抬起,却只能看到烛火的光晕,她感受到老太太的狠心,点头,眼泪如瀑:“佑孄听清楚了!明白了!娘,不要让她继续说了,不要说了!” 唐佑孄匍匐到老太太的绣花鞋边,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每一字每一句,如杜鹃啼血,催人泪下。 唐老太太看着自小疼爱的幺女,叹了一口气,终是放轻了语气,俯身说道,“孄儿,长痛不如短痛,别怪娘狠心,以后你会明白当娘的苦心。” 唐佑孄感觉到老太太情绪缓和,赶忙抬头,泪眼婆娑地说道:“娘,都是我的错,是我” “够了!”唐老太太坐直身子,脸上重新阴云密布,重重的哼了一声,打断了唐佑孄的话,“看来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唐老太太看着外面的小娘子,十分不满地说道:“谁让你停下的,继续说。” 门外的小娘子,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颤抖着继续:“二当家还会让贺公子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别人,他以围坐观看为乐” 每一字每一句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刻在唐佑孄的心上,肉都分裂开,翻裂出来,她哭着重新抱住老太太的双腿,“娘,求你了!求你了!女儿以前不懂事,老是违背娘,让娘生气了,就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这些风言风语,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每次她都逃避。她看到贺仲磊手腕上的伤,会逃避事实,强迫自己去相信贺仲磊的说辞,她看到贺仲磊脖颈上的伤,会继续逃避,配合地装作没看到。 刚开始贺仲磊还胆战心惊的遮掩,解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问,他也不说。 唐老太太抬手用力地扯起唐佑孄:“你的硬骨头呢?我唐家娇女,一身傲气,现在为了一个戏子,他算什么东西,值得你卑躬屈膝,值得你苦苦哀求!”qqxδnew 唐佑孄抬头,眼眶中的破釜沉舟代替了无助的泪水,她嘴角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咬紧牙关:“娘,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 唐老太太眼神一怔,一抹慌张一闪而过,接着怒目圆睁:“你想说什么?” 唐佑孄挣扎着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下人,看了一眼门口俯首跪着的小娘子,呼吸都发着颤,眸子里几近癫狂,“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受害者!我又有什么不对?爱一个人有什么不对!您心里清楚,这事的罪魁祸首才罪该万死!” 明明是被人欺辱,明明是走投无路,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难过,那藏都藏不住的郁郁寡欢,他做错了什么? 事实就摆在这里,为什么权贵者不帮忙解救,为什么一院子的人没有一个出声! 就因为这件事,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所以全都袖手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有一天同样的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又开始感叹命运不公,咒骂世道艰难。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只要人人都伸出帮助的手,就能遏制住这般荒淫逆天之事的扩大。 房内院外,万籁俱寂,连北风都停止了呼啸。 “对!他没错!爱人也没错!他是受害者,罪魁祸首罪该万死。可是未来你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白天黑夜,不管顺利还是挫折时,这件事就像一个扎进身体的蒺藜,时时刻刻折磨你们,你口中的爱,你现在奉之为天的爱,会一点一点被磨平被毁灭!”唐老太太一字一句地看着唐佑孄,继续说道:“而你,是娘宠在心尖尖上的幺女,我决不允许自己的幺女,睁着眼睛踏上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不用你管!”唐佑孄歇斯底里地吼道,泪水不断的划过脸庞,“我自己选的人,我自己选的路,即使粉身碎骨,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第179章 唐佑孄离家 唐家老太太内心一滞,眼前一阵恍惚,猛地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落到唐佑孄的脸上。 “咳咳咳小姑姑!奶奶!” 轮椅行过寒冬腊月的青石板,声音格外地清脆,院子里的下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唐钊裹紧狐裘,低喘轻咳地从众人中间的路上,走向放里面剑拔弩张的她们。 唐家老太太目光猛然清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唐佑孄,把扬起的手收回,看着唐钊,满眼心疼:“夜深了,你又何苦出来这一趟。” 唐钊的身子这几天格外的脆弱,转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停在原地抬手捂着胸膛,艰难地喘着气:“奶奶,小姑姑任性,好好说说就好了,不要坏了一家人的情分。” 唐老太太快步走出房门,把唐钊推到房内火炉旁,剜了一眼唐佑孄,恨恨地说道:“女大不中留,她是越来越听不进我这个当娘的话了,要是你爷爷还在” 唐钊看着唐老太太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开口道:“奶奶,该做的都做了,你想如何,就直接跟小姑姑说罢,小姑姑天性率真,你可比大动周章。” 老太太看着唐钊眼里的戏谑,也不再抹眼泪了,用力瞪了他一眼,恢复了以往的威严:“从你嘴里能听到什么好话?你就别裹乱,我让茶婆子送你回去。” 不等奶奶喊茶婆子,唐钊神色平淡的歪在轮椅上,一脸轻松的说道:“我在这暖暖身子。”说完,捂着胸口喘起来。 老太太看着他病恹恹的模样,无奈地摇头,唐钊这架势,哪里是想要在这暖身子,倒像是看戏。 但看到他面色灰白,终究是于心不忍,吩咐唐念:“念儿,去煮些姜汤,灌个汤婆子来给着儿。” 唐念悄无声息地福了福身,安静地去做事。 唐佑孄依旧满眼倔强地看着唐老太太,唐老太太转向她开口:“我就直接说了,不准再与他往来。” “呵!如果我不听话呢?”唐佑孄冷笑,英眉微挑。 唐老太太掌家多年,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两个人,也是唐老太太没法拿捏的两个人。 一个唐钊,身娇体弱,偏偏脑子灵活嘴巴利索,常常让老太太无言以对。 一个唐佑孄,脾气与唐老太太年轻时如出一辙,如同脱缰的野马,根本套不上缰绳。 唐老太太轻蔑地哼了一声,风轻云淡的说:“那就让贺仲磊身败名裂,销声匿迹。” “是吗?”唐佑孄脸上出现了疯癫之色,仰头大笑道:“是呀,你做得出来,就像逼唐佑妏一样” “啪!”唐老太太用尽全力扇了她一巴掌,也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唐老太太颤抖着手,嘴唇也不受控制的抖动,目光如炬地看着唐佑孄,“我看你是魔怔了,滚!滚出去唐府,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我一直如此执迷不悟呢?”唐佑孄笑着问。 “那就不必回来了!”唐老太太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唐佑孄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跨过门槛,路过俯身的小娘子,穿过满院的丫鬟小厮,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中。 拿着汤婆子的唐念,莲步轻移到唐钊身边,把汤婆子递到唐钊手里,面色如常。 忍了几天的雪,终于开始飘落,在小年夜后的这个凌晨。 唐佑孄一步一步走到府门口,府门口的琉璃灯笼发出的光被一片片雪花切碎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有一个还在徘徊的人。 贺仲磊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停下了步子。 “贺仲磊!”唐佑孄走出府门,满眼疼惜地看着他,开口道:“一直等着吗?” 贺仲磊点头。 “怎么这么傻?冻着了怎么办?”唐佑孄冲上前,冲进他的怀抱里。 贺仲磊被她撞得有些趔趄,双手依旧垂落在身侧,下巴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埋进她的肩膀上,他红着眼,声音从颤抖的双唇间传出来带着破碎:“孄儿,我你不要惹老太太生气,这样不值得,你” 唐佑孄闷声闷气地说:“别说了,抱我。” 贺仲磊抬手,紧紧环住她,像是抓住了夕阳余晖的最后一抹光。 他眼眶酸楚,泪水一直在眶里转呀转,不敢落下来,怕烫到他的孄儿。 他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他看到了她脸颊上红色的指印,肯定是老太太打她了,她肯定伤心极了。 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唐府幺女是唐家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的娇花,她也总是仰着下巴得意地跟他说,娘最疼的孩子是她,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雪越下越大,唐佑孄紧紧依偎在贺仲磊怀里,带着鼻音问道,“我无家可归了,你要不要我?” “要!”贺仲磊把下巴埋在她的肩膀上,灼热的泪烫在了她的耳边,“我要!” 已经被雪覆盖,泛白的胡同里,跌跌撞撞冲出一个人,霍三星一身白雪而来,他看着相拥的两人。 “佑孄!” 贺仲磊松开怀抱,要回避。 唐佑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冲他笑着摇头。 霍三星看了一眼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眼里有苦楚流出,走进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脸上的手印,满眼紧张,疾风厉雪的冬夜,霍三星额头上的汗冒着热气,“不要走,好不好?” 他鼓足勇气开口的声音里,夹杂着乞求。 唐佑孄坚定而决绝的摇头,“三星,你一直都知道的。” 唐佑孄的选择一直没有改变,霍三星知道她一直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小娘子,十八岁认定的事情到八十岁也会坚持。 他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 霍三星垂眸掩盖住眼底的难过,从口袋里翻出两个小白瓷瓶子,连同一个荷包,地给她:“脸上的伤用这个抹一下,就不会肿,这里还有些银票。” 她笑着点头,接过瓷瓶和荷包,冲着贺仲磊笑了笑,两人一起离开。 两人的身影、影子,一步一步消失在雪幕里。 第180章 把她抢过来 风雪越发猛烈,软和暖毡的房内,唐钊在火炉旁小口啜饮着姜汤,面色逐渐有了一丝血色。 唐家老太太遣散院子里的下人,神色落寞地看着逐渐浓密的雪花,轻叹一口气,转头对唐钊说道:“皇城飞燕回信了,她接下了保护你的任务,万事还是要小心。” “好!”唐钊把碗放下,看了一眼唐老太太,看着从来都是不怒自威的老太太难得露出脆弱的神情,继续安慰道:“奶奶也别太过伤心,小姑姑很快就能明白奶奶的良苦用心。” 唐家老太太捋了捋一丝不苟的发丝,感叹道:“她从小被我宠坏了,如果她有你一般的通透,我也不必着急插手,生生毁了母女情分。” “人各有命,凡事不必强求,想开些。”唐钊看着外面的雪花,思绪飘到了那个三番两次劫自己的皇城飞燕身上。 老太太冷哼一声:“年纪轻轻,不要故作老气横秋,早些休息去。” 雪越下越大,一只雨燕,斜飞过风雪,落到了唐府老宅屋檐上。 一坨雪突然动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取下雨燕脚上的纸条:“冷松香受众人比较少,但是不久前唐佑孄花了高价银子买下了冷松香的制香方子。” 安谨言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笑。 原来刚才贺仲磊在唐府老宅门外踱步时,她猛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与上次差点撞上唐钊那辆马车里面留存的味道一模一样。仟仟尛哾 安谨言来保护唐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赶忙托雨燕带消息去问小雨,长安城的制香铺子里买冷松香的客人名单。 哪知冷松香在冬天,因为原材料随处可得,故而文人雅士权贵纨绔反而不屑用这冷松香,竟然没有一个买卖的记录,如果是唐佑孄曾经买过制香方子,那就说得通了。 腊月二十六。 霍三星一早就到了唐家老宅,浑身上下厚厚一层积雪。唐钊吃了两个药丸,口中的苦涩,让他眉头微皱。 霍三星愣愣地盯着唐钊,下意识地把桌子上的白色陶瓷管递到他手里。 唐钊顺手捻了一颗糖渍梅子,等口中的苦涩被酸甜压下去,看着霍三星逐渐变得通红的脸颊,开口问道:“等了一夜?” “她走了。”霍三星没有回答唐钊的问题,略显苍白的双唇抿成一条下弯的线,眸底似是染上了冰雪。 唐钊眼眸微眯,低头细细摩挲着莹白的瓷罐:“她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她。” 霍三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他当然知道,唐佑孄的每一个小性子他都了如指掌,她的第一次喜欢给了贺仲磊,昨晚的事情对于两情相悦的两人来说,只能让他们的心越贴越紧。 “我知道,”霍三星低下头,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缓缓开口,“她那眼里容不下颗沙子的性格,竟然都没有问他一句,哪怕一句。” 唐家老宅昨夜的动静,他是知道的,她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不堪的过往,她一向来去如风,无畏无惧,从来没有低过头服过软,即便是唐家老太太自小看不惯她舞刀弄棍,把她锁在房间里,她也不曾说过一句软话。 她对贺仲磊的情到底有多深? 她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竟然都狠不下心去当面质问他一句,只是尽她所能去帮他,帮他成为更大的角,帮他疏通各个戏班子的人脉。 昨晚她跪了,她挨了巴掌,她声嘶力竭得为他抱怨这世道的不公,千般委屈万般心疼,府门口看到贺仲磊的时候,只有“一直等着吗?冻着了怎么办?别说,抱我!”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他为她感觉不值得。 唐钊挑眉,抬头眼底浮现出笑意,狡黠无比:“你是不是觉得,贺仲磊不配?” 霍三星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唐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桃花眼里的笑意多情又似无情,手指在瓷罐上敲了两下,懒懒地开口:“那就把她抢过来!” 霍三星身心一震,从冰雪中猛然走到暖房里,红润的脸庞上略一迟疑,意外中带着迷茫。 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他怕他用了心思抢她过来,让她看低,惹她埋怨,连现在远远看着的资格都被没收,他自小就喜欢她,喜欢到只要她高兴只要她幸福,即使给予她的那人不是他,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她为此受了委屈。 唐钊看着霍三星眼中的摇摆不定,慢悠悠地开口:“那辆想置我于死地的马车,有了些眉目,想来你会感兴趣。” “霍爷,可是在房里。”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是唐老太太身边的茶婆子。 霍三星此时无比的清楚,自己在唐老太太眼中的价值,但是他心甘情愿。 雪还在一直下,风雪裹挟着飞舞,慢慢遮住冬天大地上所有的灰暗。 “唐影。” “爷。”唐影从门口现身,自从上次后他尽职尽责地守在自家爷身边,再也没有去找厨房的胖厨聊八卦。 “昨天,安谨言什么时候离开的。”唐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安谨言主动示好,原本好好的一顿早食,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毁了。 “爷跟史爷谈话时,她出门后直接离开了。”唐影不知道自家爷什么意思,老实的回答。 唐钊黑瞳透出一丝丝幽怨,明明什么人情世故都了然于胸,偏偏对于情爱之事,钝感十足,要不是与她亲自接触这么久,他都怀疑她要不然就是有隐疾,要不然就是欲擒故纵。 “去!”唐钊桃花眼轻扬,显得愈发妖娆,轻声说,“爷补她一顿早食。” 唐影点头,赶忙去请。 窗外漫天大雪,房内火炉烹茶,安谨言刚从唐府冒雪归来,喝了一碗炉子上炖着的姜汤,钻进被子里,白天唐家老宅守卫森严,长安巡街尽职尽责,皇城飞燕的守护任务,也可以适当地休息休息。 雪天窝在暖乎乎的家里,最是惬意。 刚要入梦,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迷迷瞪瞪的安谨言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坐直身子,先抚上了肚子。 第181章 我会珍惜的 她深呼吸了几次,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裹紧棉袍脚步匆匆冲进风雪,打开大门。 唐影正揣着手,在府门口冻得直跺脚。 “影大哥,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唐影络腮胡上都是雪,抬起手哈了哈气:“我家爷请你过去吃早食。” “先进来,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安谨言甩了甩头上的雪,伸手把唐影拉进门。 唐影挣脱了几次,已经冻得麻木的身子没有挣脱开安谨言的手,又不敢太过用力,雪天湿滑,怕把安小娘子摔倒了,嘴里哆哆嗦嗦地解释:“不冷,我家爷还在等着你,咱们快些去,给你准备了许多美味佳肴。” 安谨言也不回答,拉着他进了房,拿起帕子抽打着唐影身上的雪,她还有事情要问唐影,依着主仆俩形影不离的状态,这好不容易可以单独问话的机会,不能错过。 安谨言想着,笑嘻嘻地把炉子上剩下的姜汤端给唐影:“现在时辰还早,影大哥先驱驱寒,让你家爷等一会没事。” 唐影双手捧着热乎乎的碗,感觉安小娘子更加的温婉贤淑,绝对是适合自家爷的最佳夫人人选,而且是唯一的。 “影大哥,你跟着你家爷很久了?”安谨言蹲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唐影络腮胡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一颗一颗地随着他喝姜汤的动作抖落。 “嗯,自从爷把我们爷三个带回府,我就一直待在爷身边做侍卫。”唐影不知道为什么安谨言突然这么问,不过开始好奇,总归是好的。 安小娘子可是实实在在是自家爷的解药,因为安小娘子让自家爷重新点燃了活下去的信心,又开始有站起来的迹象。 这次正好也趁此机会多在她面前给自家爷美言几句,帮自家爷紧紧抓住安小娘子的心。 “别看我家爷性子傲娇,但那都是表面的伪装,他最是心软,当时就是看不惯我们爷三个老的老小的小,沦落街头卖艺,虽说是摆着一副臭脸,趾高气扬地扔下银子,但是自从带我们回府后,让我们爷仨吃饱穿暖,对府里的下人都特别好。” 安谨言笑得眯着眼:“是吗?那你们府里有没有一个叫无忧的下人?” “无忧?”唐影挠挠头,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听起来像是小娘子的名字。难道是有风言风语传到安谨言耳中,引起她的警觉了? 唐影这样想着,脑海里浮现出话本子里,因为有竞争让两人更加情比金坚的桥段。 “嗯”唐影故作玄虚地低吟了一声,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的样子,眼神却悄悄地打量安谨言的神情。 果然安谨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凤眼微眯,眼神变得凌厉。 唐影看到她的眼神,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暗道不愧是自家爷看中的小娘子,这眼神的冰冷程度两人有的一拼。 “我回府打听一下,除了名字还有其他特征吗?” 安谨言盯着瞬间紧绷的唐影,突然笑了,那笑意不及眼底,不似平时春风拂面,“应该会武,功夫还挺厉害。既然你不熟悉,也不用特意打听。” 唐影突然一拍脑门,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我知道了。” “怎么了?说说。”安谨言立刻凑上前去,一脸好奇。 唐影努力掩饰眼里的失落,克制地攥着拳头,闭了闭眼,激动地说:“我家爷肯定背着我养了别的侍卫。” “呃就这?”安谨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嘴角的笑意,看着唐影一脸期待。 “肯定是我几次三番失职,我家爷表面上没有责怪我,心里一定生我的气了,我我我一定要好好练功,一定要寸步不离,一定不再让爷出现危险” 安谨言看着唐影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偏离问题,赶忙安慰道:“你别激动,放轻松,你家爷不会生气的,他绝对的是人美心善,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他心软,但是嘴巴厉害,如果他生你的气,肯定直接告诉你。”qqxδnew 唐影眼神里再次出现了光,一脸感激地看着安谨言:“是,我家爷最是人美心善,安小娘子可要好好珍惜哦。”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直接让安谨言的笑僵在了脸上。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劝她珍惜。 庄莲儿说这个靠山不错,要珍惜。 小雨说,要遵从自己的内心,珍惜。 小玉说,唐钊照顾他尽职尽力,珍惜。 老板娘说,多一个人守护孩子,也不错,珍惜。 可自己在做什么?一遍享受着他的保护和偏爱,一遍一次次纠结自己隐瞒的真相。 仔细想来,自己觉得自己都矫情得过分。 唐钊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人美心善的漂亮物件? 无所不能的可靠靠山? 耍赖要她养的傲娇鬼? 好像无论是哪一个,对自己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反而对唐钊极其不公! 安谨言想到这,突然感觉,唐钊好像是这个世上,除了师父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不然以后,自己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就不再纠结,顺其自然! 想着想着,安谨言笑意粲然,仿佛是蒙尘的珍珠突然放出了耀眼的珠光,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中眸光清丽:“我会珍惜的。” 唐影听到她的话,嘴角笑得咧开来,赶忙点头道:“这就对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家爷对谁如此好,如此纵容过,既然彼此珍惜,那有事没事就要时常在一起,多接触,多了解,才能更加惺惺相惜。 唐府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虽然人丁兴旺,但是深宅大院里,总有不能真心相对的时候。 你的话,我家爷最是听,如果你能多陪陪我家爷,我家爷肯定会越来越好,说不定病情就好了。 你们彼此之间,也算是彼此知心,千里婵娟了。” 安谨言自从想通,心里的别扭消失不见,一脸笑意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唐影感激得热泪盈眶,好像告诉自己爷,看你的侍卫多么的尽职尽责,这份心是任何一个别的侍卫都没有的。 “那咱们赶紧去唐府,我家爷还在等你吃早食。” “走!” 安谨言与唐影走进风雪里,马车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车辙。 第182章 跟以前不一样 唐王府,唐钊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外面的飘雪。 “主子。” 唐钊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唐三垂手站在身侧。 唐钊把唐三留在身边,就是因为他是个话少而且极少会主动现身,他像个听话的影子,如果唐钊不吩咐,他特别能潜伏得住。 唐钊手指敲着轮椅把手,视线重新放在漫天飘落的雪花上,缓缓开口:“怎么了?” 唐三看着唐钊的背影,眼神快速地看了一眼雪花,接着低头回道,“皇城里那只无主的皂靴,查到了点线索。” “说。”唐钊心不在焉,这么大的雪,安谨言肚子里还有孩子,让她冒雪前来,会不会有危险。 “走水当天,我在安顺门外安谨言扮成太监偷偷溜进了宫里。” 唐钊的手指猛地停下,脊背不自觉地挺直,并没有回头,不疾不徐地问:“你要说什么?” “安谨言是跟着大漠国使臣一起出宫的,那时她换了打扮,那双无主的皂靴极小,最有可能是安谨言的。”唐三说完后,看着主子周身的冷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知道主子正在生气。 唐钊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唐三,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无奈:“安小娘子虽然圆滑,但却是个良善的人,我阅人无数,难道这点识人的本事都需要你来教?” “可是,只要皂靴有异样就有可能是要害主子的人,不能因为她平时的善良就完全信任她,她的来历一直是个谜。” 唐三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露出的脸上,当即闭上嘴,中断了对安谨言的怀疑。 唐钊声音充满凉意:“我心中有数。” “是。”唐三垂首静默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我被美色迷了双眼?觉得我对安谨言太过于信任?你分析得不错,她是扮成小太监溜进了宫中,出宫时确实也换了装扮。 你不知道的是,她入宫是因为得知宫中走水,放心不下我。 她皂靴异样,是因为她把我从安顺门口抱到了太仓殿。 她跟着大漠国的使臣一起出宫,是听了我的安排。 她换了装扮,是因为不想让她过于显眼。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唐三第一次听到自家主子一次性讲了这么多话,也是自家主子第一次把他困惑不懂的事情讲得如此清楚,一时忘记了尊卑,愣愣地盯着唐钊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出神。 唐钊神色平淡地抬起眸子,与唐三对视:“我跟你讲这么多,不是为了解决你的困惑,安谨言是我认定的人,我以后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人怀疑她的任何话。 我已经决定,你们以后的任务除了保护好我,还要护她周全,现在一次性讲清楚,你传达下去,如果再被我发现你们心存疑虑,对她不敬,别挂我不顾多年的主仆情分。” 唐三惊得瞳孔骤然放大,安谨言在主子心中,已然地位超群,无法撼动。 唐钊看着唐三的讶异,接着说:“以后你们会慢慢发现她的好,她值得。” “主子,未来的主母会是她吗?”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我的话只说一次,要记住。” 话落,车轮压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 唐三重新隐入暗门。 唐钊打开门,在漫天风雪中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安谨言。 “唐爷,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现在又冷又饿,可以吃下一头牛。” 唐钊愣了一下,感觉今天的安谨言与往常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一下又说不出来。 “快到里面来暖暖身子,一身的凉气加一肚子的凉风,要散一散暖一暖再吃。”唐钊桃花眼里满是柔情,目光一直在安谨言的笑脸上,她的睫毛上也挂着雪花,脸被寒风吹得通红,看着分外的喜庆。 “我跟影大哥喝了姜汤,只是漏在外面的皮肤冷,身上都出汗了。”安谨言说着还冲唐影挑了挑眉,唐影傻呵呵的点头认真附和,转头看向自家爷时,就看到了自家爷那张恨不得他消失的脸。 安谨言看着影大哥害怕地缩起了脖子,赶忙说:“影大哥一路辛苦了,赶紧去暖和暖和,唐爷这里就放心交给我。” 唐影如释重负:“放心放心我家爷就拜托你了。” 唐钊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唐影灰溜溜地离开了房间,出门时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严实了。 明明自家爷喜欢安谨言照顾他,又摆出一副不让别人说破的样子,难道这就是深陷爱情中人的矫情劲?肯定是了,每次自家爷等安谨言时望眼欲穿的样子,哎呀,真是没眼看。 安谨言与唐钊四目相对,看了许久。 安谨言实在受不了唐钊盯着她深情款款,满面含春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问道:“给你的药丸可是吃了?” “嗯,起床便吃了两丸,感觉喘息时轻松利落了许多。”唐钊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安谨言的脸。 刚从寒冷的雪地里到了温暖似火的房内,安谨言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绯红,格外的诱人。 “我医术很厉害的,等吃完饭再把身上的膏药贴换一下。”安谨言一脸傲娇,下巴都不自觉地扬起来,接着又问:“霍三星的汤药也继续喝着,你的身体毕竟一直是他在调理,他的药更能治本。” 唐钊满面柔情,朱唇轻启:“好。” 安谨言眉开眼笑道:“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难道我今天跟以前不一样?” 唐钊想都没想,闻声就立马点头:“很不一样,觉得你对我更好了。” “哎哟,唐爷人美心善,财大气粗,又屡次解我危难,我一直对唐爷心存感激。之前是因为老是沾唐爷的便宜,这次在宫里也算帮过唐爷一次,也算是为唐爷尽了一次绵薄之力,比较放得开了。”安谨言完全没有想到,唐钊会马上就看出她的不一样,只能拿出生意场上曲意逢迎相互吹捧的那一套话。 唐钊也没想到,安谨言对他是不一样了,但是说辞,如此的标新立异。 第183章 平等的爱 “你是说是感觉我们之间对等了,所以对我的态度才变成今天这样?” 安谨言点头,既然决定珍惜,肯定要在对等的关系中才能长久。 差距太大的两个人,是宠爱,不是珍惜。 唐钊眉心微微起了一丝波澜,果然霍玉那套对小娘子的手段,在安谨言身上作用不大。 接着他眼尾微翘,眼眸中流光溢彩,他看中的小娘子果然不一般,知道她要的是势均力敌的关系,自然知道以后努力的方向。 说实话,唐钊见过的爱,要么如霍玉,高高在上宠着小娘子,要么如霍三星,隐忍深藏守护唐佑孄,要么如唐佑孄改变自己适应贺仲磊。 安谨言要的爱与他们都一样,她要的是平等,关键是,他竟然觉得很好。 安谨言身上的凉意已经散尽,俯身歪头盯着唐钊,问道:“你在想什么?” 唐钊眯着双眸,目光中是惊艳是意外,对着她露出了笑意:“在想,你特别好,我要好好珍惜。” 安谨言听到唐钊这么直白的话,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接着凤眼弯了弯,像是在笑,“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好饿。” 安谨言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唐钊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都是疑惑,这是肚子里的娃饿的再叫吗? “现在,马上可以吃,你多吃些,都是你喜爱的酸酸甜甜的口味。” 安谨言双眸一亮,突然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我不挑食,你身子弱,做些你喜欢吃的。” 唐钊深邃的眼眸里似笑非笑,抬眸望着安谨言,散漫慵懒地说:“我挑食,只吃我喜欢吃的。我不弱,你要不要试试?” 安谨言闻言,抬头望过来,只见他乌黑的眼眸蕴含着灿如烟花的爱与笑意,双颊更添朱红,六神无主地瞥向桌上的饭食:“赶紧吃。” “好!” 他看着她再次躲闪的眼神,突然坏坏一笑,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双手,猛地拉低下来,吻了上去。 本想浅尝辄止,贴到她湿糯的唇瓣,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加深了这个原本一瞬即停的吻。 安谨言胸膛里再次升腾起那股异样的心跳,但是这次她不再去恐惧,不想去分辨,而是交给身体去主导,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顺着每一次心跳,一次次加深,直到浑身酥软。 唐钊感觉到安谨言的不一样,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唇色变得娇艳欲滴,擦着她的腮边,惹得她一直栗粟,他把下巴埋在她的肩膀,灼热的喘息在她的颈间来回穿梭:“安谨言,今天的你,很不一样,以后,就这样好不好?” “哦。” 唐钊把她用力圈在怀里,像是拥着世间绝无仅有的至宝眼眸弯弯,像两簇灼灼桃花。 安谨听到他在耳边,轻轻地笑,痒痒的,带着兴奋与满足。 他的嗓音沙哑,像是清潭边上的粗砺,“吃饭。” “嗯。” “谢谢你陪我吃饭。” 安谨言埋头夹菜:“这里的饭食好吃。” “你喜欢吃,以后随时可以来府里吃,想吃什么都可以。” “哦。” “你是不是不想来唐府?” “没有。” “以后我们是平等的,你如果不喜欢我不会突然吻你,不过,你要告诉我,别总是想逃走。我不会再一直问你要你养我,我有很多银子,不用花你银子。” “哦。” “我的银子,你可以自由支取,你想用多少都可以,你想还也可以,不还也可以。” “哦。”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亲亲是什么时候吗?” “啊?”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那天你发烧了,在你府上,我们两个都躺在床上了,你还一直说我喜欢的人是霍玉,还说我喜欢你是因为要传承香火,你那时烧糊涂了,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那可是我的一次。” 安谨言听着唐钊的描述,手里的筷子不断地夹着碗里的饭,耳朵莫名热起来:“那个” 唐钊知道她害羞了,他勾起红唇,目光深邃又坚定地说:“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断袖,我不育,喜欢你也不是为了延续香火,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以后可以领养一个你喜欢的。” 安谨言听到这里,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筷子愈发地用力,“我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房内瞬间安静,只有火炉里的木炭偶尔发出一两声爆花的声音。 安谨言感觉他好像一直望着她,良久终于听到唐钊开口。 “我们现在的关系,你是不要想了,我不会让你有除我以外的男人,当然我也会保证,我不会有除你以外的小娘子。”他恶狠狠地说道,叹了一口气,酸溜溜地说道:“在这之前的,我管不着。” 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她的心跳咚咚地鼓着耳膜,像是战鼓,鼓动着全身的血液沸腾到发烫,烫得她无法呼吸,她拼命地按压下心底的叫嚣,声音平静的开口:“好。” 唐钊闻言一愣,原本以为她会说出真相,但是刚刚改变的她,没有逃走,依然是最大的进步。 他眼里的恍神被苦楚的笑意代替,他歪着脑袋,伸出手去摸了摸安谨言的脑袋,笑着说:“乖。” 安谨言的脸又红了,第一次接吻,她怎么可能忘记。 她记得他抱着她坐在轮椅上,她扭来扭去的拒绝去医馆,唐钊生气地揉着她的脑袋说:乖,听话。她记得他气急败坏地吻上她的唇,低声笑着说:乖,深呼吸。 既然已经决定好好珍惜彼此,孩子的事,一定要告诉唐钊,但现在唐钊刚刚经历走水,平稳的情绪才更利于身体恢复。 “唐钊。”安谨言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唐钊,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唐钊有些吃惊,很快便勾起了愉悦的笑意:“怎么了?” 安谨言一双灵动的凤眼,笑得如同一轮弯月,认真地说道:“等你病情稳定些,我有话跟你说。” 唐钊眼底的苦楚被喜色替代,勾唇浅笑,声音撩人,“好。” 第184章 逝者不可追 安谨言被唐钊灼热的目光看得食不知味,猛然站起身来,低头小声说:“我要喝酸辣汤,我去厨房说一下。” “让唐影去” 唐钊的话还没说完,安谨言已经没了人影。 唐钊看着还在晃荡的房门,又看着桌子上安谨言碗里被筷子插得稀碎的饭食,咬着唇笑起来,夹起了一块肉盖在上面,想了想又放上了一片青叶。 安谨言走在去厨房的路上,唇角的扬着笑,想着刚才那一吻,凤眼忍不住眯起来,突然眼睛里精光一闪,唐钊几次三番说自己不一样了,她才想出了这个胡辣汤的借口。 她看到正在厨房吃得满嘴流油的唐影,安谨言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冲着唐影挑了挑眉,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安谨言,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唐影看到安谨言的笑,先是放下手中流油的鸡腿,禁不住又问道。 “你不是”唐影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一众人,连忙改口,“在吃饭,怎么跑这来了?” 安谨言指着他的络腮胡,挑眉笑道,“你胡子上的油光闪到我的眼睛了。” 唐影赶忙随手擦了一把胡子,问道:“可是要加什么饭菜?” “酸辣汤,要多放胡椒和醋。” 身边的胖厨看着唐影看过来的眼神,赶忙起身忙碌。 唐影看着厨房频频投来的视线,硕大的身子挡住安谨言,笑着说:“马上就做好,一会我送过去,你先回。” 安谨言招招手,对唐影说:“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唐影跟着安谨言走到连廊下,厨房里哗哗的洗菜声,咚咚的切菜声瞬间小了很多。 唐影看着安谨言欲言又止的样子,挠了挠头,如梦初醒地说道:“那个无忧,我问过胖厨,他没有印象,回头我再问问我家爷。” 安谨言皱眉,连忙摆手:“你家爷是什么性子,你跟的时间最长,你是最了解的。” 唐影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胡子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安谨言见状继续说:“你家爷对我怎么样,你也是见证人。” 安谨言看他笑得更加灿烂,灿烂中带着欣慰,还不自觉地整理下衣裳。 “你想一下,不管如何,有些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不等安谨言说完,唐影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地打断了她:“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两人误会重重,最终分道扬镳。可是,你不是为了唐爷问到这个人吗?” “当然不是了,如果那样,我就直接问唐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偶尔听说过,才跟你打听的。”安谨言凤眼带着笑意,赶忙解释。 “我就说嘛,干嘛不直接问唐爷。”唐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开口时带着一抹心虚,“原本我还想跟我家爷说说被你误会的严重性,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家爷又是多思的性子,还是不知道的好。” “嗯。”安谨言暗自长舒一口气,这样一心为主的侍卫,只要站在为他家爷好的角度跟他讲明白,最是好糊弄的,她瞧了瞧唐影,接着夸赞道:“不愧是唐爷数十年如一日看中的贴身侍卫,就是明大义!” 唐影此时如果有尾巴,肯定翘到天上去了,只见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瓮声瓮气地笑道:“那是,没人比我更懂我家爷。” 唐影被肯定后,更加的高兴,无忧的事不跟自家爷说,但是他为了自家爷的幸福,辛苦开导安谨言的功劳,必须要跟爷说道说道。 说话间,胖厨已经做好了酸辣汤,只见他打开厨房的门,露出一张堆着笑的圆脸,“影爷,汤做好了。我给爷送过去?” 唐影转头,安谨言从唐影身后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笑着说:“我顺道拿过去。” 胖厨看着安谨言的脸微微出神。 “咳。” 听到唐影咳了一声,胖厨看向他,见唐影点头,赶忙吩咐后面的人把托盘交给安谨言。 “影爷,”胖厨看着安谨言圆滚滚的背影,开口问道,“这位小公子长得真俊俏,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小公子有点面熟?” “啪!”唐影厚实的手掌用力拍了一下胖厨肥厚的背,“她长得俊俏些,你就觉得眼熟?你这好美人的德行,啥时候能改一改?” 胖厨涨红了脸,“就那一次而已,你就别再打趣我了。” “上次我们爷没呵斥你,但是这个人,你最好不要多看多说。”唐影大咧咧重新坐回了桌前,又拿起了那只鸡腿。 胖厨低头哈腰地跟过来,笑容满面,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影爷展开说说,我好心里有数呀。”说着又把另外一只鸡腿放在了唐影的碗里。 唐影满意地点点头,嘬了嘬手指,看了眼周围的人还在忙碌,低声说:“记得之前有个小公子吗,乐家那个孩子?” 胖厨一怔,多少年没人提起那个孩子了,茫然地点头。 唐影故作神秘地从喉间“嗯”了一声。 “啊?他不是没了吗?难道”胖厨没见过传闻中乐家那位小公子,但是他刚来唐府时,自家爷病情加重,多日不思饮食,据说就是为了那乐家小公子。 那时就因为吃下了一口他做的金银花凉食,他才被唐家老宅留了下来,直到后面唐爷开府别居,一直跟着唐爷到了新府邸。 虽然唐爷因为那位乐家小公子一病不起,对于胖厨来说,正因为那位小公子的去世,让唐爷茶饭不思,才让他的厨艺得到了认可。 所以即使素未谋面,但是逢年过节,胖厨都会诚信地给这位英年早逝的小公子上香烧纸,以示感激。 “想什么呢,”唐影看着胖厨变幻莫测的脸,皱眉大口嚼着嘴里的鸡肉,“不是他起死回生,逝者不可追,活着的人更重要。” 唐影举着手里的鸡腿,嘴巴里不停地咀嚼着,但是从他眺望远方的眼神中,可以读出感伤和欣慰并存,老天终于开始眷顾自家爷了。 第185章 长安城的亲人 安谨言端着酸辣汤回到房间,就看到碗中放着一块肉,两边用菜叶围成一个心型。 安谨言指着碗笑着问,“唐爷,这是你给我摆上的菜?小孩子都知道心是红色的。” 唐钊看着安谨言的样子微微失神,桃花眼含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懒懒地问道:“安谨言,你是说我还不如小孩子吗?” 安谨言只觉得脊背发凉,连忙捧起碗一脸真诚地回答:“没有!绝对没有,我的意思是是你比小孩子有创意多了,这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颗心。” “哼!”唐钊傲娇地夹起一块豆腐放到安谨言碗中,筷子顺势把那颗心搅乱。 “唐爷不要生气,您大人有大量,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谁稀罕去! 唐钊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还不忘给安谨言盛了满满一碗酸辣汤。 快到济世堂的门口时,正好遇到了庄莲儿和小玉。 “安胖子,我们去你府里没找到你人,没想到咱们心有灵犀,同时到了这里。”庄莲儿兴致冲冲跑向刚下马车的安谨言,看到后面的唐钊时,脚下来了一个急刹车。 “唐爷,安好。” 唐钊点头。 安谨言迎过去一只胳膊跨住庄莲儿,一只跨住小玉,笑着说:“小年夜没有来跟大家热闹一下,想着今天过来看看,没想到咱们想到一起去了。” 话落,就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一个圆圆的小脸露出来,一脸惊喜地望向院里:“奶奶,真的是哥哥姐姐们来了。” 安谨言抬头看了过去,是大丫,忙满脸笑意道:“大丫又变漂亮了,我跟莲儿姐姐小玉姐姐都来了,看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 大丫打开大门,拍着手跳起来:“大家快出来,快出来,安哥哥、莲儿姐姐、小玉姐姐来了。” 院子里的老奶奶走出来,看到她们带来的东西,老泪纵横:“阿弥陀佛,你们又买这么多东西,得花不少银子,总这样接济我们一院子的老小,真是难为你们了。” “奶奶放心,我们会量力而行,你别担心。”安谨言赶忙安慰。 “哎,又买这么多东西,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位是?” 老奶奶看到轮椅上的唐钊,光看打扮和气度,就不是普通人。 庄莲儿和小玉捂着嘴偷偷看着安谨言笑,安谨言脸色有些不自在,干笑了两声:“呵呵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大贵人。奶奶赶紧让我们进去,外面好冷。” 安谨言刚说完,大丫小丫就领着一众萝卜头帮忙把东西搬进济世堂,老奶奶过来拍了拍他们身上的雪,热情地对唐钊说:“大善人,赶紧进来坐坐,地方简陋,但是干净的。” 唐钊被老奶奶推进了济世堂,原本破败不堪的济世堂,现在已经焕然一新,虽然是个老院子,虽然风雪依旧在飘,但是济世堂里面的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可见早上已经扫过一次雪了。 “奶奶,济世堂现在改头换面了呢,干净又暖和。今冬老人们的腿疼好些了吗?” “托你们的福,老人孩子都穿上了棉衣,还有好几车炭火供着大伙取暖,今冬虽然冷,但是小孩子手上都没有生冻疮,老人的老寒腿也没再犯,小年那天,我还去西市卖了许多萝卜呢。”老奶奶轻轻地摸着身上的棉衣,临老了,没想到能享上吃饱穿暖的福。 安谨言凤眼闪烁,发自内心的高兴,“大伙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位大善人,我就是在他府上做工,不仅工钱给得足,还有赏银,我才有能力照顾大家。” 奶奶一脸惊讶:“呀,果真是大善人,今天中午一定要好好招待您,我一会就把他们晒好的肉条,腌好的羊肉炖上。大善人做善事不图名,但是我们都是知恩图报的人。” 安谨言闻言,当即一脸喜色道:“奶奶做的饭菜特别香,特别是羊肉炖萝卜,腊肉炒青椒哎呀,一想到奶奶的菜,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去把秋天小玉埋在树下的桂花酿挖出来。” 本来看到安谨言带他来的是济世堂,没抱有什么期待,看着这里所有人淳朴真实的笑脸,和过年一样的阵仗,突然心里变得满满当当。 一想到现在天寒地冻,安谨言还要去挖地取酒,哭笑不得地说:“安谨言酒就不用挖了?” “哎呀,你坐在炉子旁烤火等我就行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带你见我在长安城的亲人,一定要有酒有菜。何况你每次招待我都是各种美味佳肴,我也不能跌了份。” 庄莲儿站在一旁笑呵呵地乐,“可不是嘛,安谨言我来帮你挖酒,这里也算是我们的根据地,我也受唐爷照顾颇多,一会一定好好敬唐爷一杯,感谢唐爷的知遇之恩。” “先点燃木头,暖暖地再挖。”小玉默默拿来几节木柴,引燃后,放在了树下的地面。 光秃秃的树干,被厚厚的雪包裹,变得温柔丰满,三个小娘子在树下,围着火,有说有笑地等待着地面解冻,唐钊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快乐。 厨房里炊烟袅袅,院子里孩子们嬉戏打闹,树下点燃的火散发出温暖,这忙碌的院子,让人一时忘记这里原本是收容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之地。 安谨言看着房里,唐钊坐在轮椅上孤单地望着满院子忙碌的人,笑着走到了他身边。 安谨言两只细长光亮的眼睛含着笑意,问他,“唐爷,这里怎么样?” 唐钊嗓音带着撩人的笑意:“你带我来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一会如果他们敬你酒,你会喝吗?” 唐钊嘴角抿成一条线,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安谨言:“你希望我喝吗?” “呃快过年了,在一起热闹一下,适量饮酒可以加速血脉游走,再搭配针灸,对你的腿有好处。” “既然安大夫发话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爷,你酒量怎么样?” 第18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酌,还可以。” 安谨言也没有想到,唐钊说的还可以,会如此的可以。 长安首贵,琉璃美人,从来都是美食珍馐,金盘玉器,在济世堂与这些年过半百的老人和黄毛垂绦的孩童,接触下来,这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质朴和童真,反而格外的让他舒心。 “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坐一宿。”院子里的小孩子们在雪地里疯跑,边跑边唱着刚学来的童谣。 看着安谨言终于挖出了深埋地下的酒坛,老人们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谨言说过年前谁都不许偷喝的酒,终于舍得拿出来了。” 安谨言笑道:“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天腊月二十六,还有两天就腊月二十八了,也算过年了。” 安谨言说完,把酒坛放在桌子上,去厨房帮忙端菜,走出门口冲着还在雪地里撒欢的孩子们笑着喊道:“要吃羊肉了,赶紧洗手回屋坐好。” 唐钊猛然被一群小萝卜头围在了中间,看着一双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唐钊第一次有了被看穿的深深无力感。 “大哥哥,你的衣裳好漂亮,是从东市买的吗?” 唐钊淡淡回答:“府里自己做的。” “呀呀,原来这么漂亮的衣裳也可以自己做出来呀大丫,咱们的绣工还要多努力。”小丫一脸认真地看向大丫。 虽然不知道怎么努力才可以做出这么漂亮的衣裳,只有有人能做出来,那个人就可以是自己。 “对!安哥哥说过,只要努力肯定就能进步,咱们现在还小,每天进步一点点,等我们长大了,肯定超级厉害。” “对!都要好好努力!大善人,你是长安人?”奶奶一脸欣慰地摸着小丫的脑袋,看着唐钊问道。 “嗯。” “可是有府邸?” “有。” “有官爵吗?” “嗯。” “是与父母同住吗?” “没有。” “哎呀,大善人真是年少有为,可有家室了?” “还没。” 老人家们偷偷咬耳朵:“哎哟,有官爵,有府邸,独住还没有家室,这可是上好的夫婿人选,只可惜” 安谨言端着羊肉萝卜汤进来,就听到了老人们的窃窃私语,默默看了一眼唐钊,见他仍旧一脸平淡,没有要发怒的样子,悄悄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唐爷,别生气,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你,平时大家这样子讲话直来直去惯了。” 湿热的气息喷淋在他的耳廓,他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扬唇一笑:“没事。” 第一次被人当面正大光明地议论,还挺有趣。 “唐爷不生气就好奶奶爷爷,孩子们,快点吃饭,热乎乎的羊肉汤来喽。” “哎呀,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老了老了,竟然能吃上大盆的羊肉。” “对了,大善人,你跟我们谨言怎么认识的呀?” 唐钊放好筷子,正想开口解释,安谨言赶忙把筷子重新塞到他手里,抢着帮他回答道:“哎呀,当然是做工的时候认识的,我说过了呀,他帮我介绍了很多活计。” “对!对!真是个大善人!” “可不嘛,现在很少有这么实诚的人了,大善人,可有喜欢的小娘子?” 安谨言乖乖闭了嘴,她现在男扮女装的身份只有老人家知道,小孩子们一直以为她是小哥哥。 更重要的是,老人家们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唐钊,这明显是想当事人亲口回答。 唐钊重新放好筷子,坐直身子,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柔情:“有。”说完,目光直直地看着安谨言。 因为怕小孩子们闹到第一次来济世堂做客的大善人,安谨言带着小孩子被单独安排了一桌,唐钊的目光,一桌子的大人全都心知肚明。 “哎呀,可是奔着结发为夫妻去的?”庄莲儿笑着起哄。 安谨言羞红了脸,唐钊仍旧一脸认真地回答:“自然是。” 一向安静的小玉,此时黑黝黝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笑意:“相信您一定会言而有信。那我们与漫天的神佛都是见证人,期待那天的到来。” “只要她点头,我一定娶她,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终于,大家的问题以唐钊誓言结束,开始被一群老人家拉着喝酒了。 尊老孝亲是自小受到的熏陶,一杯接一杯唐钊的瓷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桃花色。 安谨言给小孩子们分好羊肉后,因为担心他的身体,随时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刚开始说的小酌。 见他脸色桃红,两边面颊涨得通红,樱桃般的唇瓣娇艳欲滴,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兴致盎然的微笑,更添几分妖娆,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唐钊手边。 唐钊抬手端起明黄色的茶汤,颜色与桂花酒有八分相似,老人家高兴,多喝几杯后,都面色红润,眼神迷离,后面唐钊一直喝茶汤,也没有被老人家们发现。 唐钊听着一桌的奶奶爷爷说他们年轻时逃荒的不易,说起每一个小萝卜头的可怜,说起遇到安谨言后生活的改变,说到小玉、安谨言、庄莲儿三个小娘子心怀苍生的大爱。 小萝卜头们,吃得满嘴流油,小肚子溜圆,由大丫带着洗干净了手,自觉地进行每天的晚课,是小玉每次来交给他们一段弟子规,现在背到了: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仟仟尛哾 唐钊边吃了菜,边看着孩子们背着手端坐着,摇头晃脑地背弟子规,眼神瞟到了安谨言的小腹,这个孩子以后也会如此可爱,摇头晃脑地学习四书五经琴棋诗画,这么一想,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安谨言意识到他的目光,疑惑地走过来。 唐钊凑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有一个孩子,也会像他们一样可爱?到时候我亲自给他启蒙,然后找最好的夫子教他四书五经,把他培养成一个跟你一样善良的人。” 第187章 醉酒的唐钊 唐钊周身的气势,一看就不会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可不管老人还是孩子,都没有详细地问。 唐钊不良于行,一直坐在轮椅上,济世堂里的老老小小也没有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过他的双腿,只是满眼的心疼,尽他们所能的照顾他。 唐钊盯着安谨言,双眸填满了笑意,看起来特别的开心。 特别是他在看到一群摇头晃脑背弟子规的孩子们时,让她觉得他好像特别喜欢孩子。 仿佛一瞬间的功夫,安谨言的双眼更加的明亮起来,心中也豁然开阔。 一顿饭,吃到了夜幕降临,几个老人家喝得高兴,被大丫扶着回房休息。 临走时,还拉着安谨言的手叮嘱:“谨言,以后多带大善人来。” “小公子酒量好,有教养,不嫌弃咱们济世堂,是个好的。” “哎,这模样这家世,可惜对人家好一些。” “人家一看就是对你交了心,你既然带他来了咱们济世堂,给咱们一大家子看过了,可不能因为人家双腿不方便,就怠慢他。” 安谨言听着老人家们一致倒戈到了唐钊的阵营,有些哭笑不得,点头应道:“爷爷奶奶放心,我知道。” “他知道你是小娘子?” 安谨言红着脸点头。 “好了好了,别再没完没了地唠叨了,大善人第一次来,别吓到人家。” 唐钊酒气有些上脸,依旧端坐着身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这里挺好的。” “不错,一看就是个好孩子,以后多来济世堂转转,大家都很喜欢你。” 唐钊第一次被如此真诚的邀请,也是第一次被如此直白的夸奖,点头应道,“好。” “走了,走了,小玉酿酒的手艺可了不得,这桂花酒后劲大着哩,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老了,老了,得了这么些孩子的孝敬” 老人们散去,小玉和庄莲儿抿着嘴憋着笑收拾碗筷。 等大家都散去,只有桌子旁如豆的烛火。 安谨言看着烛影下满面绯红,眼神有些涣散的唐钊,笑着低声询问道:“唐爷说了小酌,喝了这么多,身子还行不行?” 他闻声转过来的视线有些木然,恍惚了一瞬,眼眸微眯,玩味地勾了勾唇,笑容里带着三分痞气七分不怀好意,挑眉说道:“担心我不行?你想知道?”仟仟尛哾 糯糯的声音,砸到安谨言耳朵里,她瞬间面红耳赤,压下眼角的羞红瞪了唐钊一眼。 给他披上狐裘,系好纽扣,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庄莲儿正在厨房与小玉一起刷碗,看到他们出来,忙用手肘碰了碰小玉,笑着说道:“以前我就看唐爷对安胖子不对劲,安胖子这个呆子,还一直以为唐爷看上的是我。” 小玉笑着没有说话。 安谨言看到她们两个,冲她们挥挥手,庄莲儿和小玉点头示意。 安谨言推着唐钊上了马车,把他安置得暖暖和和,笑着问道:“唐爷,今天带你来的地方,满意吗?” 唐钊一双如寒夜灿星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你是接受我的意思?” 安谨言的笑一怔,凤眼中尽是诧异:“你” “带我来这里,是等于见了长辈和亲人?” “唐爷,你喝多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回府给爷熬醒酒汤。” 安谨言给唐钊掖了掖被角,刚要收回手,被唐钊一把拉住了手腕:“安谨言,你知道的,唐府有些复杂,我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带你见我真正的亲人。” “唐爷,我带你出来转一转,体验下普通老百姓的年节,你不要有负担,我不在乎那些。” 唐钊一双艳丽的眼眸中,只有认真,直勾勾地盯着她,想要让她感觉到他的真心,“你说过,平等的感情才会长久,我想要跟你长长久久。” 安谨言被他拽得很近,他说话时嘴里呼出的酒香,和睫毛下的真诚都感受得真真切切。 心跳忍不住漏掉了两拍。 “唐爷,下次一定不要喝这么多酒,一定要记得。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咪咪。” 唐钊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附上她的手揉了揉:“这样子的咪咪吗?” 安谨言双唇抿成一条,强压住笑意,像撸猫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唐钊的青丝。 唐钊很受用地眯起眼睛,垂首往安谨言这边拱了拱,喉咙里浸出一丝低吟。 有一丝凉风卷着马车帘突然飞舞起来,搭在了安谨言背上。 安谨言的手一顿。 “张英俊!”唐钊咬牙切齿地怒吼一声。 安谨言回头,看着帘外一只手飞快地把车帘重新拉好,凉风被阻隔在外。 唐钊醉意朦胧的双眸里,像是盛满了整汪的秋水,“再听墙角,就把你的耳垂上穿个洞。” 唐影抓着马鞭的手赶忙捂住了冻得麻木的耳朵,坐直身子,不敢再偷听。 安谨言看着他酒意来袭的样子,分外的诱人,默默咽了下口水:“回去让影大哥给你熬醒酒汤,快到我家了,先送我回去?” “不是说好要照顾我吗?”唐钊嗔怒地看着她,一脸的不情愿。 “今天有些累,明天一早去看你好不好?”安谨言笑着,耐心地解释。 唐钊委屈地低头,目光扫过她的小腹,不再坚持,闷声闷气地回答:“好。” 唐影掀开车帘,露出满是络腮胡的脸,两只耳朵被捂得严严实实,笑着问,“爷,要先送安谨言回府吗?” 唐钊看着唐影满脸的络腮胡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听着唐影叫她的名字,心里也不舒服,坐直身子,伸手指着唐影吼道,“安谨言?叫安小娘子!” 满腔的委屈,好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安谨言赶忙把他的手压下,笑着对唐影说,“对,先送我回府。你家爷喝多了,不用理她。” “安小娘子,之前是爷让我喊你的名字,他怕别人知道了你小娘子的身份,如果再知道他心悦你,会给你带来麻烦。”唐影撇着嘴,一脸委屈地解释。 “好你家爷现在不清醒,等他明天酒醒了,就好了,他这是发酒疯,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没有!没有!爷难得这样放松地醉一次,我没事,我替爷高兴。” 第188章 他不离我不弃 唐钊醉意来袭,伸手握着安谨言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趴在了安谨言腿上。 马车里,一时变得安静无比。 唐钊渐渐呼吸变得绵长,身子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安谨言给他又加盖了一层。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风雪里,突然唐钊在睡梦中打了一个喷嚏。 唐影有些忐忑不安地再次把脑袋探进马车里:“安小娘子我家爷是不是冷?” 安谨言细长的手指摸了摸唐钊的脸,冰凉无比,她点头,“唐爷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待习惯了,刚才的酒劲过去了,现在又睡着了,怕是有些受凉,得赶紧回府。”看书溂 “那我把马赶得快些。” “你先停下,这里离我家不远,我下地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你直接带你家爷回府。” 唐影有些犹豫不决,虽然他知道安小娘子力气特别大,能徒手搬得动自家爷,可是冰天雪地黑灯瞎火地把她放在路边,如果被自家爷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可是” “别犹豫了,趁唐爷这会睡得熟,你就当做把我送到家了。赶紧回去,熬上浓浓的姜汤给唐爷喝下去,再捂着被子发发汗,不然会得风寒。”看书喇 唐影看着安谨言一心为自家爷着想的样子,有些感动,忍不住说:“安小娘子,你也觉得我家爷脾气很大?” 安谨言笑着摇头:“唐爷的脾气很好。” 唐影想了想,挠着头发皱眉道:“可是我家爷的脾气有时候古怪又多变。” “没有,唐爷很好。” 唐影觉得有必要,在两人没有陷得很深时,让安谨言认识一个完整真实的自家爷,免得自家爷以后受伤,“那是你还没见到完整的唐爷,唐爷不是对任何人都像对你一样好,他上次还对霍” “唐影。”安谨言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脸正色道:“不管他是一面还是千面,他让我感受到了他的真心,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见到了他不好的一面,会不会伤害到他,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也做好了决定,只要他不离我定然不弃。” 唐影一心为主的性子,着实的很好拿捏,只要把他家爷的处境讲明白,自然就能跟他讲明白。 “好,安小娘子再过一个巷子口就到你家了,你要小心些。”唐影一脸感激地看着安谨言,小心地嘱咐。 安谨言已经把唐钊的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枕头上,起身小声说道,“放心,我平时做完工多晚都是一个人回家,再说我的力气特别大,遇到坏人有事的是坏人,我没事的。” 唐影目光复杂地看着安谨言:“好,你回去也喝点姜汤驱寒。” 安谨言扬了扬眉,笑着说:“你忘记我还会医术了?” 唐影被她的样子逗笑,又发觉笑得太大声,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自家爷。 唐钊此时青丝散落在粉白的双颊上,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多情的双眸,挺立的鼻翼随着呼吸轻微地颤动着,唇角还夹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自家爷很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了。 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安静、柔软又无害。 说实话,现在周身不再是平日里清贵的气势,反而散发出一股国色天香的静谧感,难怪长安城那么多公子哥自从见了唐钊一面后,被掰弯了许多。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那里睡了一觉,都让人怦然心动。 “带你家爷尽快回府。”安谨言也收回了看着唐钊的目光,突然转向唐影开口道。 唐影赶忙甩了甩脑袋,瞬间清醒,盖好车帘,坐直身板,说道:“好,安小娘子再会。” 雪花接连下了两日,此时的青石板路上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万籁俱寂只有簌簌落雪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安谨言走在亮如白昼的街道上,抬头看着雪花从九霄一路旋转着落到眼前,好奇地伸出了舌头,想感受下雪花的凉爽。 恰逢走到一户后门时,后门突然打开,一簸箕炭灰扬了出来,接着门又飞快地关上了。 安谨言很生气,自言自语道:幸亏没张嘴,大晚上得倒什么碳灰。边说边气冲冲地往家走去,袖子挡在脸上,脸上没有落上碳灰,袖子和手却没有幸免于难,生气地随手往巷子口的小树一拍,树干应声而断,安谨言赶忙拿起树枝,抗在肩膀上,溜之大吉。 隔壁巷子里,传来了一伙公子哥醉后嘻哈吵嘴的声音。 “梁为民,你这也太夸张了?竟然开始捻珠了?” “莫不是真的四大不空,情移佛门?” 他看到韦陀示警的奇遇,被他小妹大肆宣扬,他在长安城玩得好的这群公子哥就一直不信,还总拿这件事挤兑他。 为了让这群公子哥摆正对佛祖的敬畏之心,他把那天在宫里甬道里见到的那番光景,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讲了一遍又一遍。 这群纨绔子弟,非但不信,反而说话更加的变本加厉的挤兑他。 “爷跟你们说过几遍,真是韦陀佛祖现身,他还拿着降魔杵,真真的抗在肩膀上,是真的!” “你莫不是又被人耍了,怕我们笑话你胆小,才编出个韦陀佛祖示警?” “我真是亲眼见的,你们不是也顺着我说的,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唐王爷?唐王爷总不是我变出来的? 佛祖自然有神力,一根手指就把我凌空捻起,而且佛祖还能腾云驾雾,能瞬间如同一团烟雾一样飘散于无形,又骤然出现。” “那你说说那韦陀佛祖什么宝相?” 梁为民仔细回想韦陀的样貌,边想边说:\"佛祖宝相岂能随意示人,他肩上真的有降魔杵。\" 一群公子哥,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巷口,梁为民一个抬头,看到远处一个身影,肩上扛着一个物件,像极了那晚韦陀佛祖扛着降魔杵的样子,还好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的身后雪地上有两串深深的脚印。 擦肩而过时,梁为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够个性,他喜欢。 第189章 对的人 梁为民不再纠结跟狐朋狗友是否相信他的话,而是整理了下澜袍,尽量保持直线到了安谨言面前。 “小娘子,走夜路怕不怕呀?爷送你。” 安谨言看了下醉醺醺的故作清醒的梁为民,不动声色地绕着他继续走。 梁为民在边关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种女扮男装,又敢一人夜行的小娘子,大多生性豪放不拘小节,赶忙摇摇摆摆地抬起手挡住她的去路:“怎么不理爷,难道是看到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害羞了?” 一共见过三次,两次搭讪的都如此的自信,显然这人是个情场老手,惯会勾搭良家小娘子。 安谨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淡淡地说:“我眼瞎。” “哈哈哈,人家说了眼瞎,看不到你风流倜傥。”一群醉鬼笑嘻嘻地起哄。 梁为民大概是被自家那个小辣椒熏陶的,格外喜欢这样性格火辣,动辄怼人的小娘子,厚着脸皮,笑着说:“眼瞎不用怕,爷有的是银子给你治,没治好之前,爷可以告诉你,爷有多么的俊俏。” 安谨言抬头望着梁为民,开口:“我眼瞎,心不瞎,看到没,我手上的家伙。”安谨言把肩膀的半截树干拿起来,在梁为民眼前晃了晃,“这是降魔杵,专打登徒子。” 梁为民听到她说降魔杵,冷不丁抖了一抖,接着唇角勾起一个坏笑,“小娘子尽管用你的降魔杵,降了爷去。” 安谨言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杀鸡焉用牛刀。” 梁为民嘴角的笑一寸一寸分崩离析 正要继续调戏几句,突然一辆马车停在眼前,冷不丁一阵声音传来:“梁小胆。” 梁家老四,要不是他生性胆小,也不会被梁家从边关拉回来,替妹妹让唐家出气,他像是一只野猫被踩到了尾巴,抬头怒吼:“谁他妈叫爷”后面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硬生生咽了下去,刚才崛起的气势如镜花水月瞬间消失,嘴巴张了半天,结结巴巴喊了一句:“唐唐爷。” 梁家四子一女,四子都在边关为大兴朝戍守,幺女被娇惯成闻名长安的小辣椒,但是梁家再风光,在唐家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见了唐钊,也只能规规矩矩,低头垂手,恭敬地喊一声爷。 这就是遍地权贵的长安城的规矩,唐钊作为唯一的异姓王爷,长安城的权贵之首,实至名归。 唐钊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端坐在马车里,两只手指夹起一角车帘,娇媚的桃花眼中似醒非醒地慵懒,身子懒懒歪在一侧,透着一股心荡神驰的妖媚。 瓷白的脸上,双腮粉嫩,眸子如沐春雨,美的朦胧,媚得明亮。 唐钊冲安谨言招手,安谨言小步靠近,扶着唐钊下车。 唐钊抬眸看着梁为民,懒懒地开口:“知道她是谁吗?” 梁为民看着眼前娇媚中带着怒意的唐钊,感觉后背发凉,酒已经醒了大半,他不自觉地站直身子,木讷地摇头。 只见唐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开口:“这是我的人。” 一群公子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难道这就是长安城里传言中的那个被唐爷看中的小胖子? 梁为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要不是唐钊语气中明目张胆的爱意和警告,他无法把琉璃美人与只有脸还能看,身材圆润的小胖子,联想到一块。看书喇 他的眉毛拧成一个八字,结结巴巴开口:“你不是她你知道她是” 唐钊打断他的话,笑着点头:“我当然知道。你是不是很吃惊,你是不是听说过我是断袖?” 不光是他,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唐钊唐爷,生平最讨厌小娘子和香料。 再说他家里还有一个唐钊美貌的狂热爱好者,那个小辣椒从记事起,就整天对比着唐钊要求府里的几个哥哥。 直到,在小辣椒口中知道了,唐钊是个断袖这个传言。 小辣椒终于不再要求哥哥们学唐钊了,如果不是怕梁家绝后,如果不是怕梁母的鸡毛掸子,小辣椒肯定整天在哥哥们耳边念叨唐钊断袖如何如何好,说不定就能把梁家的公子哥,生生说断袖几个。 梁家兄弟宠爱妹妹是有迹可循的,梁为民就是起先是为了给妹妹梁诗晴做出最好的胭脂水粉,才一头扎进易容的钻研中,练得一双火眼金睛,任何人无论如何乔装打扮,在他的眼中都不可能瞒天过海。 唐钊看着一直震惊的梁为民,嘴角勾笑:“这就是她对我的特别之处,唯独她可以把我拉回世俗。” 梁为民惊讶地看了眼安谨言,眨了眨眼睛,想要仔细端详时,已经被唐钊挡住了视线。 唐钊的一行一动,都在印证着他的话,这是他选的人,这是他喜欢的人,那种独占的霸道、那种小心翼翼,那赤裸裸的视线,都在表达着他的喜欢,都能看到他的真心。 小辣椒总是说,如果她生个男儿身肯定能与唐钊双宿双飞,现在看来,与性别无关,只因为对方是那个对的人,所有什么都可以为之改变。 “还要送她回家吗?” 梁为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送了!不送了!” 唐钊手指敲着轮椅把手,抬头仰着下巴继续问:“还想要被降魔杵降一下?” 梁为民更加慌张地摇头:“都是醉话,都是醉话。” “哼!”唐钊看着边上的安谨言,傲娇地把手抬到半空中:“言言,我冷。” 安谨言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赶忙双手捧住唐钊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唐钊得意的冲梁为民挑了挑眉。 梁为民脸上的五官都在抖动,他没看错,唐爷正在跟他炫耀 唐钊嗔怒地看着安谨言,桃花眼里满是委屈:“以后不准趁我睡着就逃跑,遇到危险怎么办?也不准自己走夜路。” 真想时刻把她绑在身边,真怕一眼看不到,她就被别人拐走了。 毕竟走个夜路,都能被一群公子哥调戏。 第190章 依靠我 安谨言笑着点头,“好。” 唐钊皱着眉头,看着安谨言漂亮的丹凤眼,挺翘的鼻子,绯红的双唇,“以后出门还是戴上帽锥。” 安谨言继续点头。 “不用戴帽锥了。”朦朦胧胧的更加惹得人心痒痒,唐钊顿时有些气馁,突然眼睛一亮,抬头一脸激动地看着安谨言,“还是别出门了,那样就不会遇到危险了。”也不会有人觊觎她,调戏她了。 这次安谨言没有立刻点头,犹豫了片刻,安谨言说道,“可是我要去做工,还要去济世堂,还要去三三垆” “那你就戴上面具,冬天这么冷,还能保暖,只漏出两只眼睛就可以了。”唐钊抬手捏了捏安谨言的双颊,“你的脸都被冻得冰凉了。” 安谨言想着刚才马车里摸着唐钊的面颊也是冰凉,点头笑着附和:“脸很容易被冻得冰凉。” 她太好脾气了,说什么都笑着点头应承。 想象她对其他人也如此好心性,有些心塞。 唐钊捏了捏眉心,两颊粉红,柔柔弱弱地看着她:“头好晕,胸口闷得厉害。” 安谨言一看他柔弱的样子,推着轮椅转头往马车走去,还不忘看了眼一旁站立的唐影:“大块头,你家爷现在应该回府,你怎么又带他回来了?” 唐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来安小娘子还在生气呢,都不喊他影大哥了。 自家爷在唐府门口醒了,醒来不见安谨言,得知她半道下车走回家,还训了他一顿,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现在又被安谨言埋怨。 自家爷和安小娘子互相心疼,就是有点废唐影。 唐影一边暗自嘀咕,一边偷偷勾起了唇角,为了自家爷的幸福,他被埋怨也心甘情愿。 安谨言扶着唐钊上了马车,给他盖好锦被,眼神中满是担心:“晕得很厉害吗?” 唐钊蹙眉,眼里水汽缭绕,唇瓣抿了抿,委屈地点头:“嗯。” 安谨言很担心,今天酒劲上来,影响他的本就娇弱的身子:“我给你揉一揉穴位?” “好。” 安谨言拉过唐钊的手臂,按在内关穴上,一下一下使劲按压。 “这是什么穴位?”唐钊看着认真揉着他腕横纹上两寸的地方,笑着问道。 “这是内关穴,看,这边是曲泽这边是大陵,就在它们连线上,腕横纹上两寸的地方,对于醉酒恶心呕吐,头痛有缓解之效。”安谨言仔细地给唐钊讲这个穴位的具体位置,说完看着唐钊,问他,“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你歇一歇。” “我力气很大的,我不累。”安谨言笑着眯起眼睛,一脸骄傲地回答。 唐钊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安谨言忙碌的双手:“那也不能太过劳累。”唐钊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即使不累,你也是一个小娘子。” “啊?”安谨言一脸疑惑。 累不累跟小娘子有什么关系呢? 唐钊看着她疑惑的眸子,笑了,这么一个能干又爱笑的小娘子,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造就的这样的性格。明明对谁都笑脸相迎,仿佛什么都冷不了她的笑,偏偏走近一步时又觉得相隔万里,再怎么靠近也走不到她的心里,如果她向你走近一步,只要一步,就能体会到她如火的热情,无微不至的体贴。 唐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开口:“你不用这么累,你现在有我了,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就像我依靠你一样。” 安谨言一怔,随即唇角勾起,笑得灿烂而热烈。 “好吗?”唐钊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重重地点头。 从来没有人跟她如此小心翼翼,更没有人让她可以放轻松的过活,倒是有人锻炼她怎么可以越来越有力气,怎么速度练习得越来越快。 唐钊抬手,挽起她耳边的碎发,温柔地继续说道:“你总是这么累,总是这么独立,我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你不要什么事情都一力承担,试着接纳我,我们可以相互依靠。” 安谨言感觉到眼眶里逐渐温热。 她独自努力的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有人眼里带着乞求与希望,只为了让她更加轻松地生活,她独行的路上,突然多了一个并肩而行的人。 那股湿意逐渐化成实质,朦胧了视线。 唐钊看着她一副感动得要流泪的样子,突然把她拉得更低,他双手围上她的腰,微微抬起脖子,将脸慢慢靠近,呼吸时的热气喷薄到她的鼻尖,湿湿的。 一点点热烈气息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 突然马车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散了刚刚热气腾腾的氛围。 一个公子哥醉醺醺的声音传来,还有重物碰到马车上的震动:“都别管我,别管我,我就是多余的一个。” 一个小厮声音带着焦急,带着担忧和乞求:“爷,回去。” “别管我。放开我!”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后,重物砸在马车上的震感,还有瓷片破碎的声音。 安谨言立马挡在唐钊身前,一片碎渣划过她的手臂,带着一股异香传来,她抬手捂住了口鼻。 马车帘被猛地掀开,露出唐影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他紧张地看着挡在唐钊面前的安谨言:“爷没事?” 保护自家爷的安全,可是他刚刚立下的誓言,他不能再让自家爷受一点点伤。 显然,自家爷现在对于安谨言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他自己。 唐钊看着安谨言流血的手臂,一丝丝血色爬到了眼睛里。 唐钊目光冷厉地看向唐影,声音像是带着整个冬天的冷意:“谁敢在我马车前面闹事?是嫌命太长了,着急投胎?” 唐影没敢吭声,掀开车帘,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唐钊把狐裘披在安谨言身上,刚才还寒冬腊月的眼神瞬间迎来了和煦的春风,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安谨言的手臂,抬眼满是心疼的盯着安谨言的眼睛问道:“谁让你挡在我前面的!” 安谨言捂住手臂上的帕子,笑着回答:“我没事。” 第191章 以后换你保护我 她刚才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赶忙捂着口鼻,不敢再大口呼吸。 “你怎么了?脸上也受伤了?” 安谨言摇头:“没有,有些想吐。” 唐钊伸出手指,在她腕上两指的地方,轻轻地揉按着,眼里满是心疼和担心:\"这样好些了吗?\" 安谨言点头,口鼻仍然不敢放开。 她转头看着车帘外面散落的一颗植物,皱眉问道:“这打碎的可是千日醉兰?” 依靠在马车轮子上醉醺醺的公子哥,抬起惺忪的醉眼,有些诧异:“你认识千日醉兰?”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千日醉兰是她的致命弱点,只要一点点花香,就会让她引以为傲的速度、体力、快速愈合的能力成断崖式下降,甚至降到负数。 她眼里全是担忧,恍恍惚惚回答:“我翻阅医书无数,自然认得各种植物的样子。” 许久之前在春风渡的时候,那个疯狂的人就喜欢用各种中草药试炼她的身体,慢慢的那人愈发的疯狂,已经不满足于医书中记载的中草药,开始收集各种稀世绝迹的花草,终于寻得了千日醉兰,用各种浓度的千日醉兰来考验她身体的耐药性。 她拿起帕子,果然看到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继续流血,她对着唐钊微笑,“没事,一个小伤口而已。” 她脸色苍白,勉强露出的这个微笑,更显得她倔强又惹人心疼。 唐钊蹙眉,桃花眼微眯,透出危险的信号,他想看看她手掌遮掩下的脸上有没有受伤,又怕她生气,心里密密麻麻的像是被万千虫子啃噬,说不出的憋闷疼痛。 他现在见不得她眉头皱一下,看不得她的笑容里有一丝勉强,她手臂上的血像是从他心上扎出来的伤口。 他把她护在身后,目光凌厉地刺向倚在马车上的那个醉醺醺的公子:“没有酒量就不要喝酒,想发酒疯给爷滚得远远的,想找死,爷成全你。” 寒风中的醉酒公子和小厮被唐钊毫不掩饰的怒气,吓得瞬间清醒了。 唐钊冲唐影说:\"找个医馆。\" “回我家,我家里有止血粉。”安谨言捂着口鼻,闷声闷气地在他身后开口。 唐钊眸底的怒意瞬间收敛,转头看向安谨言:“你受伤了,让大夫给你看一下,比较放心。” 安谨言只想尽快回家,目光柔柔地盯着唐钊。 唐钊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浑身发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回家。” 唐钊抬手把马车上破碎的那个花盆和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千日醉兰扫到车下,用力地放下马车帘。 “唐影,去安谨言家。”吩咐完,又看着安谨言,担心地问道:“很疼?我给你吹一吹?” 安谨言觉得唐钊有些大惊小怪,只是一个不大的伤口而已,没有了千日醉兰的香气干扰,慢慢就会恢复。 “不疼,一会就好了。” 他眼里满是心疼和自责:“怎么会不疼,有这么大的一个伤口,还流了好多血。” 呃唐钊好像对大小多少有什么误解。 安谨言笑着把手臂上的手帕拿开,安慰他道:“你看,很小的一道伤口,不等到家就好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唐钊双眉紧紧拧在一起,满眼心慌地看着伤口:“还是找个大夫包扎一下,我才能放心。” 安谨言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耐着性子说道:“真的一点都不疼,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痛感了。马上到家了,到家我一定用最好的药粉,保证药到病除。” 受伤的是安谨言,但是现在唐钊看起来比安谨言更需要安慰。 安谨言看到唐钊还在看着她的手臂皱眉,笑着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唐钊不去看安谨言的眼睛,别扭地把头转向一旁,嘀咕道:“谁让你挡在我前面的,你明明可以躲开。” 他不是责怪她,明显是在自责。 安谨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认真地回答:“我不能让你受伤,我要保护好你。” 唐钊好像更加自责了,是那种生闷气的自责。 安谨言绞尽脑汁也再找不到开解的话,只能歪着头试图与唐钊对视,一边喊着他,“唐爷?” “唐爷~你看看我。” 她轻声细语地喊他唐爷,声音软软的,像是带着钩子,一下一下地勾着他的心:“生气了?” 唐钊把头又转了一点,错过她的视线。 “真生气了?” 唐钊呆呆地看着别处,不是生她的气,是生自己的气,为什么在她眼中,自己总是弱势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以后换你保护我,好不好?” 唐钊被她软软的声音融化了心,他舍不得她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她应该是明媚的、勇敢的、肆无忌惮的。 他转向她,目光中满是坚定,他舍不得她受着伤还如此费尽心思的做保证,这个刚刚为他打开心扉的小娘子,这个有危险第一时间护在他身前的小娘子,需要他一点一点的用实力证明,他可以保护她,她可以放心让他挡在身前。 “以后,我保护你。” “好。” 一句,以后换你保护我,让唐钊重新燃起了眼底的光彩。 回到安谨言家,唐钊给安谨言用了止血粉,用纱布把手臂缠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 在安谨言家门外徘徊了许久的公子哥,又一次开口问身边的小厮:“安谨言会不会生我的气?” “爷,您就敲门,您在门口都转悠了一个时辰了。” 俊俏的米锦昆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犹豫地问道:\"这么晚登门道歉,会不会打扰到她?\" “那咱们明天一早再来?” “那怎么能行,明天太晚了,体现不出我道歉的真心。” “那您敲门?” “可是,空手上门道歉,会不会不够诚心?” 小厮一副进退两难的表情,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自家爷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不会,爷可以今晚先道歉,明天带着赔礼再登一次门。” 第192章 深夜敲门 “米锦昆!”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 “哥,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大半夜的闹腾够了吗?”米铎昌看了眼他站立地方,微微皱眉,走近闻见他一身酒气,眉头拧得更深。 “我打碎了千日醉兰,不小心伤到了安谨言,正准备登门道歉。”米锦昆打了一个酒嗝,努力站直身子还冲他哥眨了眨眼。 米铎昌嘴角抽搐:“大半夜?登门道歉?” 米锦昆扬扬眉:“你是不是也觉得空手上门不合适?我今晚先道个歉,明早带着礼品上门。要不今晚我先给他留点银子?他最喜欢赚银子了。” 米铎昌像看一个弱智一样看着这个长相漂亮的弟弟:“希望你醒酒后不要后悔你的决定。” “哥,你少说风凉话,安谨言肯定喜欢,你没见过他赚到银子时高兴的样子。” “今晚非去不可?” “当然,最好他感激涕零,我把他拐回大漠国做一番大事业。” “她是唐钊看中的人。唐钊的财富是你无法想象的。” “哥,你没跟他接触过,他对银子的执念不是随便一个人能阻挡的。 你别看他对谁都笑脸相迎,可是想要被他认可,可不是靠财富就可以,他如果依靠唐钊,就不会拼命自己辛苦赚银子。 这次他阻止唐钊对我发火,就可以看出他对我是特别的。 在他与唐钊的关系中,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米铎昌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今晚伤到安谨言时,唐钊也在?还要对你出手?安谨言还拦住他了?” “对呀,哥你怎么了?” “唐钊已经放过你一次,今晚你非要再作死,唐钊发怒我可护不住你。”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一个死都不在乎的人,能怕了他区区一个异姓王爷?再说,我现在可是使臣。如果我想拐走安谨言,我就不会怕了他。” 真真是酒壮怂人胆。 米锦昆上前用力地瞧着安谨言家的大门,许久没有回应,边敲边喊:“安谨言,开门,我来登门道歉了。” 门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米锦昆附耳到门上,没有半点声响,倒退几步跳着往院墙里面看,也没有一点烛火亮起。 难道睡了?睡了也该听到敲门声。 米锦昆继续敲着门。 就听到门内安谨言很不好的语气响起:“半夜三更,米锦昆你不要再敲了,我没事,不需要你道歉。” “安谨言,我不是故意的,我今晚喝了点酒,没想到随意撞上了辆马车,你就在里面,也没想到我的花盆碎了就伤到了你,你开开门,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才能放心。” 门外的米锦昆很是担心地解释。 米铎昌看着米锦昆的模样,觉得脸都被他丢尽了。 所以半夜三更敲门,就是为了看看伤口?真是吃饱了撑的,酒醉了胡搅蛮缠。 米锦昆这是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想看伤口,让人受伤之际就可以当面道歉,何必等这夜深人静时,再跑来关心。 想拐跑安谨言是真的,果然陷入感情的男人,都好傻。 不管是此时醉醺醺的米锦昆还是乔装娇弱的唐钊。 安谨言语气坚定中带着些不高兴:“米锦昆你真想道歉就等白天再来,现在我要休息了,你再胡搅蛮缠,咱们朋友都没得做了。 咱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别因为这么点小事,伤了彼此之间的交情。 我说没事就是真没事,夜深了,让你进门不合适,你在外面敲门也会惊扰到左邻右舍。 你好自为之。” “安谨言,我真是为了道歉赔罪,我准备了银子做赔礼,你不是最喜欢赚银子吗,我给你,你开门,让我看看,我看一眼才放心”米锦昆已经坐在了安谨言门口地上,上半身趴在门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拍着门板。 “我是喜欢银子,但是我喜欢的是靠自己本事换来的银子!你如果再这样,以后咱们就当作不认识。” 米锦昆听到安谨言的话,皱着眉头思考,酒意上涌他想不明白,既然喜欢银子,为什么他都给她送银子了,她还要绝交。 “你要跟我绝交?就因为我担心你,你就要跟我绝交?为什么?” “因为你以为我是为了银子不择手段没有原则的人,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米锦昆,你以为我是喜欢银子?我喜欢的是自己的努力有回报的瞬间。像你这样的人,想法竟然如此浅薄,算我看走了眼。” “你!你竟然也看不起我!” “我就是看不起你,是你先胡搅蛮缠!我话已经放在这里了,今晚我不会给你开门,等你酒醒了自己想想。” “我在哪里都是多余的,我就知道,我这么看中你这个朋友,你也这样对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要嚎离远一点嚎,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 米锦昆嘴角下压,努力地忍住眼里的委屈:“我道歉都不给我机会,哼!我没醉,我现在清醒得很,我今晚一定要见到你,当面给你道歉。” “我要睡了。”啪的一声,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院子里的烛光也瞬间消失。 “安谨言,你会后悔的,我可以带你赚很多很多的银子,你想象不到的那么多,你竟然如此对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为什么你对唐钊就那么好,为什么如此对我。” 米锦昆看到院子里又重新出现了烛光,安谨言的声音传来:“他跟你不一样,他尊重我,他对我从来都是以平等的态度,他会支持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应有的报酬,在我需要的时候,会及时的出手,除此之外,他从来不会胡搅蛮缠。” “呵你说谎,我见过他对你撒娇耍赖,你就是区别对待。” “他的撒娇耍赖都是适合而止,不会在我需要休息的时候,不听劝阻地打扰我。 你见过他半夜三更地在我家门口鬼哭狼嚎吗?他从来不会做让我为难的事,也不需要我浪费口舌跟他解释,不会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安谨言,你根本不知道唐钊的真实面目。” 安谨言现在最听不得别人背后说唐钊一丁点的坏话。 她决定不再理这个最贵。 安谨言关上门,只留下一句:“我言尽如此,你好自为之。” 第193章 她的心意 院子里的光亮彻底消失,万籁俱寂。 米锦昆就说了一句关于唐钊的真面目而已,安谨言就生气了。 米锦昆气得站起身,就要踹门。 米铎昌赶忙拉住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必呢?都说了等你明天酒醒了,再登门道歉,非要半夜在这折腾,你想想你自己有理吗? 你一直说要拐走她,一直要把她从唐钊身边带走,你仔细想想,你足够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你知道她来历神秘,在长安城无亲无故吗? 你知道她把长安城的济世堂里的老人孩子当做亲人对待吗? 你知道她带唐钊去过济世堂吗? 你知道她跟唐钊一起经历过什么吗? 你知道唐钊为了支持她做买卖赚钱,不惜算计主上吗? 什么都不清楚,只会喝酒后,一腔热血的就要拐她走? 敢动唐钊的人?你不用想后果,只想想米礼盼就能知道,下场会是什么!” 米锦昆愣怔了半天,皱着眉问道:“就因为唐钊为她做了很多,我就拐不走她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我只是把我得到的消息明明白白告诉你。” 米锦昆漂亮的眼睛瞬间有了笑意:“哥,你是为了我专门去查的消息吗?” “哼!”米铎昌冷哼一声,转头别扭地说:“别自作多情了。” “哥,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弟弟的,我只有在你这里不是多余的。”米锦昆说着就要往米铎昌怀里拱。 米铎昌伸出手挡住他的脑袋,嫌恶地说:“我跟唐钊认识这么多年,只是好奇他现在在大兴朝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而已,起码我们也算是合作过,他也帮过我,我来大兴朝也要多关心关心他。” 米锦昆抬头,眼睛笑的眯起来:“哥,你别再找理由了,如果你真的关心他,何必查他与安谨言之间的感情,我知道哥是为了我,你真是个好哥哥。” “别趁着醉酒撒娇,你不是三岁的小孩了,摄政王府不会养闲人,你把千日醉兰打碎了,赶紧想想怎么弥补!别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去得罪唐钊。” 得罪唐钊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好不容易把这个弟弟引到了正经买卖上,别还没开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就落得个客死异乡。 今晚米锦昆敲安谨言府门的事情,说不定已经传到了唐府,还不知道唐钊又会憋出什么坏来。 “哼,我可是有哥哥你,我才不怕唐钊。”米锦昆趾高气昂的抬起胸脯,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你别太天真了,如果唐钊要算计你,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护你周全。必要时,我会卖唐钊一个人情。” 米锦昆像是霜打的茄子,委屈巴巴地说:“哥你非要把话说得这样直白,来伤害我这颗脆弱的心吗?” 亲人之间的感情,难道如此的经不起考验? 在摄政王府里,还真说不准。 安谨言府外的一条巷子里。 唐钊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抬眸直视前方,有些得意地说道:“听到了吗?安谨言容不得别人说我半句坏话。” 唐影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内心十分忐忑,他为了安谨言好说了自家爷一句坏话,就被安谨言针锋相对过,不过安谨言对米锦昆的反应更加的激烈。 唐影看着醉醺醺的米锦昆和旁边搀扶着他的米铎昌,冷笑道:“我竟然不知道大漠国摄政王的两个儿子,倒是有趣得紧,一个心心念念要拐走安谨言,一个偷偷摸摸的竟然查了我这么多消息。” 唐影赶忙说道:“爷,要不要教训他们哥俩一顿?” 唐钊淡淡道:“米铎昌周围有很多暗卫,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插手。” 唐影立马应道:“是。” 接着挑眉,难道爷真的背着他养了别的侍卫?不让他插手,自家爷会安排谁去做这件事呢? 唐钊有些疑惑,目光盯着前面,张口问唐影:“安谨言怎么这么惹人喜欢?” 唐影也有些不解,安谨言身形圆润,对谁都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怎么就入了大漠国摄政王小儿子的眼? 唐钊没等唐影张口,就笑着说:“长得俊俏,性格又好,爱财却取之有道,也难怪那么多人会惦记她。” “也是。”唐影听到自家爷的话,点点头,继续说道:“长安城的小娘子,要么只懂绣花,要么端庄有度,像安谨言这样洒脱又喜庆的小娘子,还真没有几个。” \"所以,我要好好看住她,免得被别人觊觎。 唐影还没来得及附和,就听唐钊吩咐:“夜深了,回府。” “爷,不再等安谨言门口消停了再走?” “不用,安谨言今晚的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也明白她的心意了,我要回去早些休息,养好身子。” 果然,自家爷亲耳听到安谨言对他的维护,变得更加珍惜身体,大概想陪安谨言更久时间。 只觉得,自家爷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完全是变了一个人,突然间变得更加珍惜身子,更加柔和,爱情的力量,好伟大。 唐钊由狠厉变得温柔,而他的小姑姑,此时却由柔和变得敏感。 连日的大雪,竹林中落下厚厚的积雪,竹子被压得一片响声。 唐佑孄刚要把睡着的贺仲磊放平在床上,转身拿起锦被要给他盖上,他就猛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血丝。 他猛地抓住唐佑孄冰凉的手,声音沙哑地喊道:“别走。” 唐佑孄反手握住他放回到锦被里,安慰道:“放心,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贺仲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佑孄,声音怯怯地说:“嗯。” “做噩梦了吗?你的额头出了好多汗。” 贺仲磊眼里集聚起泪水,他微微侧头,泪水顺着眼角流到耳廓里。 唐佑孄见他不说话,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问道:“梦都是相反的,一些不好的梦就忘记。” 贺仲磊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梦到了第一次见你的那个夏天。” 第194章 贺仲磊的往事 第一次遇见的夏天,正好是她的生辰。 贺仲磊紧紧环住她的腰,思绪飘远,声音带着那一年夏日的暖阳:“那一天,也是我娘的生辰。” 这是第一次听贺仲磊说起他的家人,唐佑孄伸手轻拍他的肩膀。 他抬眼望向她,眼睛里热热的,那些压在心底久违的思念喷薄而出:“我娘长得特别美,他们都说我长得像我娘,男生女相,长大后会有大出息。所以我做任何一件事都特别努力,我想要尽快出息,带着我娘享福。” 他要带娘享福,因为他们过的实在辛苦。 唐佑孄纤细的手指轻轻梳理着贺仲磊的散落的青丝:“她现在在哪里?”这么多年,贺仲磊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家人,每次她想要去拜访,他只说他是个孤儿,无牵无挂。 她见他不想提及,便不再问,怕提及他的伤心事。 他轻轻闭上眼睛,压下心里的思念,褪去眼底的湿热,语气变得平静又无奈:“我娘她没来得及等我带她享福。” 唐佑孄的手指猛地停顿下来。 “我们初见那一天,是她永远离开我的日子。” 他娘没有等来他请来的大夫,没有喝上他抓来的良药,在那个阳光热烈,繁花似锦的夏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世间,他用本来应该抓药的银子,买了一口薄棺,在那个太阳炙热的午后,亲手把娘埋进土里,把指甲里的泥土洗干净,晚上准时登台。 他本打算那是他最后一台戏,最后一首曲,晚上下台就永远离开长安城,可是她如同夏日午后湖面吹来的凉风,带着满身的和煦,轻轻抚平着他身上的每一寸伤口。 贺仲磊还记得那天龙池外,唐佑孄一身石榴色襦裙,给他带来的无名的温暖,他也记得那晚台下,众星捧月般的唐佑孄,喝了很多的三勒浆,醉醺醺的问他:“世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快乐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你眼里的忧愁太满,你可以允许自己释放一下。” 在夜深人静的夜里,他第一次痛哭流涕,心底的忧伤全部发泄出来。 唐佑孄重新梳理着他的青丝,眼底全是心疼,原来那一天,他娘去了,“就是因为” 不等她问完,贺仲磊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点头,声音平淡,嘴角却带着一抹自嘲:“是我没用,我没带她享一天福,是我没用,银子带回来的太晚了。” 唐佑孄没有打断他,只是听他自言自语额地不停讲,讲他当时的心情,讲他的无助。讲他的后悔。 最后,他抬眼直直望着唐佑孄的眼睛,坚定地开口:“肖峰给的是我娘的救命银子。我” 唐佑孄轻轻捂住他要解释的嘴巴,“我知道。” 那时候他也才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公子,与他娘相依为命,娘亲一到夏日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整日里靠药汤吊着性命。 怪他一无是处,没有很多积蓄,是他的犹豫不决,耽误了娘的最佳医治时间。 那时他在长安城举目无亲,只有戏班子里的师兄弟,师姐师妹,但是都是在肖峰手底下混饭吃,肖峰势在必得,没有人敢帮助他。 终于在那个早上,看到娘逐渐涣散的瞳孔,他把他最值钱的那副身子,明码标价的卖了出去。ъitv 肖峰为人世故圆滑,让他签了字据,不仅仅是一锤子买卖,写明了时间和姿势,双方画押,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的每一天都处处受制于他。 就这样,贺仲磊失去了最宝贵的身子,丢了相依为命的娘亲,从此台上台下只能任凭肖峰摆布。 唐佑孄听到他的一字一句的诉说,心底密密麻麻全是伤口:“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救回我娘,原本我是想离开长安城,走的远远的。” 但是命运却安排他们相见,时间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在他最灰暗的时刻,在她最耀眼的一瞬,两人相遇。 一朝委身,是情非得已为了救人,但是后面的每一次,都是为了他脆弱的心灵。 “你是怕你们签字画押的东西,被他公布于众,你那时候就对我有了心思,是怕我知道?” 贺仲磊双臂收紧,把唐佑孄的腰紧紧环住,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我就是这么一个前怕狼后怕虎,懦弱无比的人。” 唐佑孄用尽力气回应着他:“你不是,你不是。” 他不是懦弱,他只是把她看的太过于重要,重要到不舍得用一点点污垢沾染到她身上。 “你应该告诉我的。”唐佑孄的眼睛红了。 贺仲磊摇头,鼻音很重,“我不舍得。” “为什么?”唐佑孄急切地问道。 贺仲磊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不舍得你沾染这些乌烟瘴气。” 唐佑孄坐直身子,正色道,“我不怕。” 贺仲磊勾了勾唇角,满是无奈,“我怕。” 她疑惑地看着贺仲磊,歪头问道,“你怕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看着她明亮的双眸,“怕你离我越来越远,怕我更加配不上你,怕你嫌我脏。” 她把他环着她的手臂拿开,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道:\"我不会,你放心,我不会。” 他摇头:“你是纯洁干净无拘无束的,不应该被污淖沾染。” 唐佑孄终于看穿他眼底的忧郁下,是自我否定,是自卑,是不知所措。 唐佑孄也终于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为什么他迟迟不碰她。 她抬手,解开了身上的襦裙。 贺仲磊眼中满是惊慌失措,按住她继续宽衣的手:“孄孄。” “我说我不会,你不会相信,那就让我用行动告诉你。”唐佑孄脸上有泪水滑过。 他忍着眼眶里的泪,不让它们肆意而出,只是紧紧按住她的手,抿嘴摇头。 “我可以。” 他摇头:“孄孄,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挣脱,继续宽衣:“贺仲磊,我已经认定是你。” 第195章 肖峰后续 “我知道。”贺仲磊眼泪肆意横流,蠕动着嘴唇说道:“我真的知道,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不需要同情。” 唐佑孄吼道:“不是同情,是爱,是发自内心的爱。” 唐佑孄抬手去解贺仲磊的澜袍。 贺仲磊匆匆阻止,却没想到唐佑孄的动作如此迅速,他的澜袍被她扯开,脖子上青紫色的环痕,白皙的皮肤上,点点绽放的红梅,还有很多已经结痂变成返着光的疤。 唐佑孄颤抖着手指,抚摸过一个个的疤和青紫的颜色,“这是怎么弄的?” 锁骨正下方,一块明显的疤横在那里,唐佑孄看着看着就默默流起了眼泪。 贺仲磊手忙脚乱地擦着唐佑孄脸上的泪:“孄孄,别哭,我都忘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一个疤而已。” 看这疤就知道,这个伤深可见骨,而他却只是风轻云淡地安慰她一个疤而已。 唐佑孄湿热的唇瓣凑过去,伸出小巧的舌头描绘着他锁骨下的巴,安慰的声音响起:“忘了好,以后我会照顾好它,让你看到它时,只会想到我。” 贺仲磊喉结滚动,默默吞下一口口水,嘴巴里只觉得唇干舌燥。 唐佑孄在他怀里,仰起头,眼尾泛着桃花色,说道:“我爱你。” 三个字,胜过千言万语的心疼,此刻,唐佑孄只想与他融为一体,支撑起他的自卑。 贺仲磊紧紧反手抱住安谨言,下巴重新埋在她的肩膀上:“孄孄,爱不要轻易说出口,一旦被我听到,你就不能反悔了。” 外面的风雪终于停下了。 腊月二十七,雪终于停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长安城坊间的积雪已经被洒扫干净。 肖峰窝在被窝里,锦被下面还有一个高高的凸起,显示着被子下面还有一个人。 “二当家,大当家昨晚去了霍家。” “霍家?他见到了谁?”肖峰面露讥笑,毫无掩饰锦被下手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一阵轻哼响起。 “霍三星。” 原来是霍家那位云游四海,一心铺在药材上的霍家这位爷。 霍家与肖家向来进水不犯河水,肖岭恰逢这个时间去了霍家,不知道是何打算。 “暗地里查查这个霍三星的底细。”肖峰起身洗漱,今早各大戏班都要去梨园点卯,划分下春季期间各个王公贵族们的预定。 到了梨园,正好碰到薛家班的庄莲儿。 “师妹,你的脸色很不好,你还是回府休息下,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唐佑孄神色倦怠,强打起精神,勉强笑了一吓:“没事。” 转头时,就看到了从后面赶过来的肖峰。 肖峰对于长安城的美人如数家珍,唐家有一位长安城第一琉璃美人,肖峰对唐佑孄自然是印象深刻。 肖峰加快走了几步,抬手扶了抚月白的澜袍不存在的灰尘,笑着开口:“唐家小娘子,好久不见了。” 唐佑孄自下而上打量了他一下,冷眼轻哼。 肖峰没有等来唐佑孄的回应,意味深长的笑着,继续问:“唐小娘子好像对我意见很大?”他顿了顿,见唐佑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贺仲磊的功夫可还满意?都是我一点一点调教出来的,不用谢我。” 唐佑孄抬手攥拳,拳头直捣肖峰的鼻子,狠狠的撞击声夹杂着鬼哭狼嚎的痛哭。 这才是真正额唐佑孄,张扬有肆意,庄莲儿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想要去阻止时,唐佑孄已经又补了一下。 肖峰脸上顿时鼻血横飞。 天蒙蒙亮时,唐府的厨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唐钊看着外面的院子,坐在轮椅上发呆,可能是因为积雪的原因,外面的院子如同白昼般清晰。 今天早上雪停了,但是风雪还是肆意,院子里的积雪,小厮已经开始打扫,今天的气温又冷了些,不知道安谨言有没有穿的多一些? 他这几天睡得不是很好,精神有些蔫蔫的,昨晚在安谨言府外马车上待了很久,咳嗽又开始严重起来。 “爷,霍爷说昨天唐家老宅二房打探过你的问题。” 唐钊有些心不在焉,敷衍的回到:“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卯时。”唐影一脸困惑,什么时候唐爷这么关心时辰了,不过还是兢兢业业地跟自家爷说道:“霍爷还说唐念也打探过你喝的药渣,不过霍爷说他都处理干净了。” 唐钊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敷衍的说:“嗯。” 唐影端来一个瓷白碗:“爷冷不冷?要不要坐到炉火旁边?” 唐钊:“没事。” “霍爷还说,这几天你就别到处乱跑了,过两三天身体就好了。” “嗯,霍爷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来的。” 唐钊重新看着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安谨言答应来陪他吃早食,怎么还没有到呢? 唐影皱着眉头,看先自家爷:“不是刚看过时辰吗?” 唐中目漏不满,挑眉道:“告诉我,什么时辰了。” “刚到卯时。” “厨房里的饭菜可以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爷你就擎好。” 自家爷的好脾气果然只属于安谨言,“爷,要不要我去催催安谨言?” 唐钊斜了他一眼,“你还不如去厨房盯着些,多谢酸甜口的饭食。” “安谨言是不是睡懒觉了,要不我去催催她?” 唐钊没有耐心的抓了几把头发,很快低低的喘息起来。 他宁关门时就看到自家爷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被积雪压着的竹叶,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是很快,又开始期盼安谨言的到来。 “马上天都亮了,还没有来! 再等你十分钟,再不来我就生气了。 哎! 地上滑的厉害,还是慢慢走,别再摔着。 可是真的好像尽快见到你,还给你准备了很多美食,太没良心了,还不来。” 门口把耳朵使劲帖在门上的唐影,眉头越皱越紧,自家爷这一问一答的契约,还真是别处新彩。 唐影悄悄离开,转身向食堂走去。 第196章 安谨言门口 安谨言门口。 米锦昆一早提着很多礼品等在这里。 安谨言担心唐钊的身子,眼睛刚恢复正常颜色,就匆匆打开了大门。 “安谨言,我来赔礼了。”米锦昆脸上堆着笑,抬眸直视着门口的安谨言。 安谨言虽然面色不变,但是看到卯时就等在门口的米锦昆,还是被震惊到了。 安谨言开门的双手慢慢放下,裹紧棉袍,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天才刚蒙蒙亮,你这道歉的心也太急切了些。” 米锦昆脸色露出一抹尴尬:“昨晚心情不好,酒喝多了,叨扰到你,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自然不会放在心里。” “那真是太好了,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权当谢礼,要不要请你最好的合作伙伴进去坐坐?”米锦昆松了一口气,举起手里的东西,满脸期待。 “既然没放在心上,自然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赔礼。”安谨言抬头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她还要赶去陪唐钊吃早食。 “安谨言,你还是生气了,是不是?不然怎么连府门都不让我进去?” “我没有生气,昨晚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安谨言淡淡地看了米锦昆一眼,接着说,“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一些关于唐爷有的没的。” 既然已经选择了与唐钊试一下,她早就暗下决心,真心对待。 米锦昆挑眉:“安谨言,你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有些传言不可信,唐家人不可能接受唐钊去选择一个公子作为伴侣,唐府内错综复杂,不是你一个孤苦无依的平头老百姓,能斗得过的。 退一步说,即使唐钊护着你进了唐府,没有香火延续的关系,不会长久的。” 米锦昆还真是不听劝,刚刚跟他说过,以后不要在她面前说唐钊的坏话,他还是肆无忌惮,安谨言嘴角紧抿:“你怎么不长记性,你这性格怎么在摄政王府活到这么个年纪的?” 他喝多鬼哭狼嚎的醉话,果然是有缘由的。 对她的人如此不看好,看来她要重新审视一下两人的合作关系。 再次从安谨言口中听到她对唐钊的维护,米锦昆仍旧不服气:“唐钊在你眼里就这么好?你就认定是他了?” 米锦昆很不解,安谨言难道不知道权贵对于断袖的容忍,仅限于玩玩而已,触及到香火延续,没有哪个世家能容忍断袖摆在明面上。 安谨言一脸认真的点头:“他在我眼中自然是好的,我认定的人一般不会轻易放弃,当然包括合作伙伴,但是如果你一直这样干涉我的私事,我也会打破这个原则。” “你不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做买卖,我不仅可以给你打开大漠国的行商大门,与你的分成也是最有利于你的,难道就因为几句话,错失白花花的银子? 如果你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赚银子,那真是我看错你了。” “我是喜欢赚银子,但是更喜欢愉快的赚银子,如果在一起合作的不高兴,这样别扭的银子,我宁愿不赚。” 米锦昆闻言整个人愣住,只觉得,安谨言跟平时爱银子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就有了死穴,一个一碰就炸毛的死穴。 果然,感情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难道有了唐钊这个大靠山,安谨言就不再是那个充满干劲的安胖子了吗? 米锦昆有些不安:“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安谨言摇头失笑道:“不是他重要,是我的选择重要,如果别人到我面前说你的坏话,我也会如此相待,因为你是我选择的合作伙伴,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要以诚相待。” 果然是他看中的人,安谨言说以诚相待时,浑身散发出来的魄力,真的很耀眼。 米锦昆挑眉道:“还算你有良心,但我也是怕你上当吃亏,我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 对面的安谨言,满脸笑意地说:“我有自己的判断,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我做了选择,就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我不会吃亏也不会上当。” 米锦昆脸色有些难堪道:“你孤苦无依的,根本不可能得到很多密辛,你知道你选择的这条路有多难走吗?你有没有考虑以后可能遇到的磨难?人性最是难以摸透,紧靠着感觉就认定的人,不会走的长久。” 安谨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怕唐钊的爱不会长久,也怕他的命不长久,但是既然选择了他,我会尽我所能去维系,若没有好的结局,我也认。” 米锦昆皱眉道:“不再考虑考虑了?” “嗯。不管世人如何看我们,既然选择了彼此,除非我们之间生了变故,否则我认定的事情,会一直走下去。” “我只能说你是勇气可嘉。” “难道不是吗?无论任何感情只要两个人是坚定的,没有什么能毁掉这份感情。爱情是,友情和亲情亦是如此,感情的消散,从来都是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就如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也是一种感情,只要你我坚定,没有人可以解除掉这段合作,除非你我不想合作了。” “你说的选择,也包括合作关系吗?” 安谨言看着米锦昆坚定地点头:“对。” “只要我不会坑骗你,你就会一直维系这段合作关系,不管别人说任何非议?”米锦昆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有些震撼,有些怀疑。 “当然,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诺千金,诚信待人。”安谨言挺着胸脯保证,脑海中出现的确是那些一件件背叛他的那些往事。 米锦昆深吸一口气,满眼担忧地望着安谨言:“你确定唐钊不是玩玩,不是图新鲜,而是存着跟你一样的心思对待你们之间的感情?” “要不要跟我去唐府,亲口问问唐爷?” 米锦昆满眼不可思议。 摄政王以深情名扬天下,转眼就娶了他的母亲,生下了他。 米礼盼口口声声心里只有唐钊,却对各种男色来者不拒。 第197章 他做琉璃美人就好 权贵世家,对待感情,从来都没有非你不可这一说。 但是眼前这个圆润的小公子,却信誓旦旦地说,唐钊待他亦会如此坚定。 不是玩弄,不是一时新鲜,而是真情实感。 米锦昆见惯了逢场作戏,见惯了将就容忍,可以说,上层圈子里没有真情可言,血浓于水的亲情尚且互相厮杀,何况虚无缥缈的爱情? 一时间,米锦昆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安谨言,我很佩服你的自信,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自古深情留不住,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希望你永远脸带笑容,心眼中有光,心底有盼。” 安谨言挑眉笑道:“我知道,就是因为你是一个很正直很性情的人,所以我才选择你做合作伙伴。不管是与你的合作关系,还是与唐钊之间的感情,我怕都会认真对待,真心相待!我尽力了,如果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至少我问心无愧,我不会后悔。” 米锦昆把手里的东西使劲提了提,一脸委屈地说道:“还说要认真对待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我都到你门口了,你也不让我进门。” 安谨言一脸歉意:“我要准备出门了,真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堵我家门口。” “我这不是怕你以后不理我了,昨晚我先是伤到了你,然后又趁着醉酒说了些胡话,我昨晚都担心的没有睡着觉,你看我的黑眼圈,都严重影响我英俊的外貌了。” 安谨言看着他白皙的脸,明亮的眼睛,笑着打趣:“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都是有仇当场报,我也是真的要出门,要不等我回来,再跟你约?” 米锦昆看着手里的赔礼皱眉,“那这些东西,你先收下,等你有时间我再来。” “好!”安谨言接过米锦昆手里的赔礼,笑着说:“这下满意了吗?我可以出门了吗?” “你要去哪?”米锦昆甩着勒得生疼的手指,看着安谨言轻松的接过去赔礼,震惊之余不忘打听安谨言的行踪,“不会是去唐府?” 安谨言有些羞涩的点头:“是,昨天答应了唐爷,去唐府吃早食。” 米锦昆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吃个早食,还要一起?” “当然,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的。我跟你说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都是真话。所以”安谨言看着米锦昆一脸坏笑:“所以,你答应我的大漠国的买卖,也一定要做到哦~” 米锦昆一脸茫然,皱起眉头问道:“唐爷富可敌国,他能允许你继续做买卖吗?” 虽说唐钊与平日里接触的世家子弟不同,但是既然认定了安谨言,还会允许他继续抛头露面东奔西跑的赚银子吗? “我赚银子,为什么要经过他的允许,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他选定我时,我就是如此,如果就因为我们彼此选择,就要求我改变,那就不是对等的关系了,我都没要求他做改变,他自然也不能要求我改变。” 米锦昆被安谨言的这番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唐爷知道你的想法吗?” “知道呀。”安谨言笑的凤眼眯成了月牙,“我们谈过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在感情里,我们是平等的,我和他,两个人要的都是对等的关系。不然我不会答应他。” 米锦昆内心复杂道:“安谨言,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谈的,但是既然你们说好了,希望你幸福。虽然我跟唐爷接触的不多,但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我相信你的眼光。” “我的眼光自然是没问题的。”安谨言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他那么娇弱,他的曾经我没有参与,相信他的未来我们一定可以走很远。 我不会放弃我赚银子的本事,只有两个人势均力敌,才能保持对等的关系。 只要我们彼此更加强大,才会不怕遇到任何挫折。” 米锦昆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你知道你选择唐钊后,未来都会面临什么吗?” “面临什么?”安谨言觉得只要走好当下的每一步,不管面临什么,都会迎刃而解。 米锦昆看着安谨言的脸,突然就释怀了,“只要你们坚定,必然会顺风顺水,一旦有一个人稍微动摇,将会荆棘丛生。” “想那么多干嘛?每天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只能把当下的这一天蹉跎,既然荆棘还没有生出来,那就先过好当下呗。” “是因为唐钊是大兴朝的异姓王爷,你才会如此的有底气,有信心吗?”米锦昆眼里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安谨言有些哭笑不得,“即使他不是王爷,我也有能力赚银子养家,我赚的所有银子,都可以让他生活无虞,还可以给他养好身子,以后他不做王爷了,只要有我在,他的生活也不会变差。 以后我可以赚银子养他,他只要负责养好身体,继续做琉璃美人就好。” 米锦昆被她的豪言壮志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安谨言,你的意思是,你赚银子养家,唐钊只要貌美如花就行?” “你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些话,咱们私下说说就好,毕竟唐钊是王爷这个事实已经存在了,我赚的银子虽然能养他,估计他也花不着我的银子,咱们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安谨言笑眯眯的解释。 米锦昆压低笑声,“我还一直担心,你会被唐钊养成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没想到,你这么霸气,竟然要养长安城的琉璃美人。” “咱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米锦昆,你可不能到处乱讲,我不想别人说唐爷不好听的话。” “放心,爷可是被你选中的合作伙伴,嘴巴还是挺严实的。”米锦昆心底是苦涩的,可是他要是想与安谨言继续合作下去,必须收起心里的小心思,只要能时常接触到他,只要他乐意,做一个被他认可的合作伙伴,他也心甘情愿。 “你不是要去唐府?”米锦昆收起心里的苦涩,故作轻松地问安谨言。 第198章 活下去的信念 安谨言点头。 “安谨言,爷是真的喜欢你重情重义的性格,如果”米锦昆看着安谨言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是说如果未来的路,你觉得累了,一定记得我这个合作伙伴,永远在大漠扫榻以待。” 安谨言眼眶有些湿热,第一次在三三垆见到醉醺醺地米锦昆,他误以为安谨言和庄莲儿、小玉是兄妹,他眼里对和睦亲情的向往和渴望,醉意都无法阻挡流露出来。 她听闻过他在大漠国的尴尬地位,此时他这句扫榻以待的真诚,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安谨言笑着回道,“我记住了。” 米锦昆心情复杂地离开,没有注意到巷子里停留的马车。 安谨言见他走了,忙把手里的礼品放回房间,急匆匆锁门,赶往唐府。 唐影驾着马车停在安谨言身边,满脸的络腮胡子挡不住的好奇:“米锦昆又来骚扰你了?” 安谨言爬上马车,她没有进去车厢,随意坐在唐影身边,一脸无奈地对着他说,“他是来正经赔礼道歉的,你又从哪个话本子里学到的新词。” “哦。”唐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笑着说:“他的道歉,你接受了?” “他昨晚喝醉的无心之举,今天醒酒后礼节周到,当然要原谅了。”安谨言眯着眼睛挡住寒冽的北风,“你家爷身子怎么样了?” 安谨言对自家爷的关心让唐影双眸一亮,“我家爷一早就在等你去吃早食,我这不怕米锦昆一早又出什么幺蛾子,赶来接你。” 安谨言苦笑:“唐爷多休息对身子有好处,这么早就起身,身子何时才能养好。” “安小娘子放心,我家爷最听你的话,你多去几趟,我家爷身子比喝多少汤药,睡多少觉都好得快。” “怎么说?” “我家爷之前对什么都无欲无求,现在只有你去陪他吃饭,他才会有些胃口,这几日连霍三爷都说他饮食得当,身子好多了。 还有就是,之前爷一直是等着二十三岁大限到来,因为有了你的存在,现在爷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样能让身子好的更快,活的更久。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爷因为你多思多想,霍三爷说过,求生之心远比药石重要的多。 可见你是我家爷的救命药,是支撑我家爷活下去的信念。” 安谨言没想到,居然她的作用如此之大。 满心的感动,想起他每次撩她柔弱可欺的样子,耳尖慢慢红了起来。 莫名的,原本只是想为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各方面合适的爹,生生变成了如果的一伴侣,也不错。 唐钊对她,可见是真心。 完全把她当做求生的良药,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似乎才几天的时间,明明是权宜之计,却变成了生死相依。 这种程度的依赖,不知道是好是坏。 安谨言神情懵懵地望着路上一望无际的洁白积雪,喃喃低语道:“我不担心,我就是觉得唐爷把我看的太重了。” 唐影甩了一下鞭子,爽朗的笑道:“那安小娘子就对我家爷好一些便是既然认定了彼此,把对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都是应该的。话本子里这样的一对璧人,都会天长地久。” 安谨言听到唐影的话,瞬间清明,挺直了脊背,笑着说:“对!影大哥,只要你家爷不离我定不弃。以后即使你家爷落魄了,我也会赚很多很多银子养着他,绝对不会让他落到地上。 我还要用我的医术,把你家爷的身子调养好。 只要有我在,他的身子肯定会好起来。” 唐影的嘴角止不住的扬起,“安小娘子这是要养活我家爷?哈哈哈哈话本子里都没敢这么写。” “影大哥,你别笑,这是我对你家爷拿我做解药的回应。就我赚的那些银子,估计你家爷都看不到眼里表达下意思,不要笑我。” 唐影终于憋住了笑,拱手道:“安小娘子的心意,佩服。” “咱们快些,别让你家爷等太久。” “坐稳了,我家爷可是为你准备了一大桌的美食,保准送你到唐府,桌上的美食还热乎乎的。” “好!”安谨言一脸期待,期待美食,也期待共同饮食的人。 唐府。 安谨言到唐钊门口时,还有些犹豫,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低声喊了一句:“唐爷。” 唐钊没有回答。 安谨言有些着急,打开门看到唐钊坐在桌前的轮椅上,目光先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她快步向前,笑着小声问他:“你怎么不应我。” 唐钊就直直盯着她的手臂,意思很明显,还在因为昨晚挡在他前面生气。 安谨言赶忙撩起袖子,歪着头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你看,昨晚我上过药了,已经好了。” 她把袖子放下,桌子上食物的香气阵阵袭来,她咽了一下口水,“你身上的膏药贴该换了,我先帮你换。” 唐钊见她咽口水的样子,眼里的柔情都要化了,不舍得再跟她生气。这个不开窍的小娘子,正在努力的体现出她的关心,要一步步慢慢来,让她逐渐的改掉什么都挡在前面的习惯。 他慢慢撩起澜袍,露出了白皙的胸膛:“你换。” 安谨言先是把双手用力地搓热,然后把一方帕子浸湿,小心地把他身上的膏药贴一点点揭下来,接着把贴身放着的新的膏药贴给他贴在胸膛上。 同样步骤把唐钊后背上的膏药贴也换好。 唐钊把澜袍慢慢穿好,对安谨言说话的语气都特别的轻柔:“饿了,赶紧洗手吃饭。” 安谨言笑着洗好手,坐在唐钊身边,她觉得唐钊真的人美心善,还在担心她饿肚子。米锦昆还说唐钊的坏话,只要亲自接触过唐钊,他肯定就不会道听途说。 唐府的早食很符合安谨言的胃口,吃完早食,安谨言觉得肚子里的宝宝都兴奋得一直动。 安谨言想起唐影今天说的唐钊把她当做救命药,突然觉得是时候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唐钊,两个人既然决定选择彼此,就趁刚开始把所有有可能带来误会的事情讲清楚。 不管是否接受,有些不可控的事情,越早越好。 第199章 肖峰告了唐佑孄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安谨言刚要出口的话。 霍三星带着药箱,来了。 安谨言忙要起身,被唐钊按在了座位上,“今天是要诊脉的日子。你坐好就好,我带他去里面。” 霍三星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笑意,对安谨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安谨言觉得不好意思,点头回应后,红着脸低下头。 霍三星推着唐钊进了内室,压低声音问道:“唐影跟你说过吗?唐府的人按捺不住都来打探你的病情。” “嗯。”唐钊轻声回应,把手放在了脉枕上。 霍三星一边诊脉,一边说道:“好在我们早做了准备。”他伸手掀开唐钊的澜袍,看到胸前的膏药,笑着说,“刚换了新的膏药?” 唐钊:“是,饭前换的。” 霍三星把脉枕收起来:“脉象不错。这个膏药药效不错,药汤不用喝了,拔蛊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再等等。” “苗疆的人不便在长安城待太久,要早做打算。” “嗯,阿卿唠的毒解得怎么样?” “还需要些时日,毕竟是胎里带来的毒,再说”霍三星看了一眼唐钊,见唐钊眼神盯着门外桌前的那个身影发呆,“你的蛊拔完,看一下你的身子如何,再给她彻底解毒。” “你决定就好。”唐钊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就长在了她身上,一会不见到她,就心绪不宁。 突然看到桌前的身影站了起来,唐钊赶忙坐到轮椅上,往外面走去。 霍三星无奈地摇头,慢慢收拾脉枕和药箱。 “怎么了?”唐钊看到安谨言打开门,门外站着唐影。 唐影快步走到唐钊身边,俯身低声说了几句,唐钊脸色突变。 霍三星拎着药箱,不紧不慢地从内室走出来,就看到唐钊转头望着他,说道:“小姑姑在刑部。” 霍三星小跑过来,一脸焦急地问:“她怎么了?” “今早在梨园,小姑姑把肖峰打了,肖峰告了官。”唐钊转着轮椅到安谨言身边停下,接着说:“奶奶给唐家所有人下了令,都不准去刑部过问。” 唐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她在等贺仲磊去求她。 安谨言很有眼色的退出了房间,唐钊眼睁睁看她离开前,还冲他甜甜一笑。 雪后初晴,刑部大门外的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雪水顺着冰锥落下。 隔壁巷子的阴影里,贺仲磊面色苍白地攥紧双拳,“怎么样你才能收手?” 肖峰倚在墙壁上,眼窝乌青,鼻梁上贴着一块膏药,眯眼望着眼前的人,嘴角斜勾:“你当初跟我说的可是,因为她是唐府的幺女,才接近她的,怎么?动心了?” “别说废话。”贺仲磊双眸里的阴郁被冰冷代替。 肖峰收起嘴角的轻笑,伸手勾起贺仲磊的下巴,拇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唇瓣:“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也算是几万年的前世缘,看在你往日服侍得力的份上,给你一句提醒,别妄想唐佑孄,唐家那个老太太会玩死你,早为自己做打算。” “你”贺仲磊一脸的震惊,“你是冲着唐家?” 肖峰因为唐佑孄的几拳,就报了官,不是为了脸面,不是为了他,是冲着唐家。 肖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收回手,习惯性地顶腮,却惹来一阵疼痛,眼里浮现出狰狞和讥讽:“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你知道有多少小戏子想爬上我的床吗,你在我眼里与他们没有区别,更别说在唐家眼里了,这就是你跟唐佑孄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贺仲磊眼里的冰冷化成怒火。 肖峰看着他的眼神,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们之间的差距,不是用感情就能填满的。呵~” 肖峰说完,从箱子里的阴影里,走了出去。 贺仲磊垂首,掩下眼里的情绪,内心万千思绪,终于还是一声长叹,向唐家老宅走去。 肖峰在对面的马车里,看着贺仲磊离开的方向,放下了车帘。 管事恭敬地问道:“二当家,要回府吗?” “去会会唐三星。” 北风呼啸,巷子里没有几个人,马车驶进巷子时,突然停下。 肖峰正在摸着鼻梁上的膏药,突然地停车,让他的伤口又一次被手撞疼,气急败坏地骂道:“干什么吃的,连个马车都驾不好,回去自己去领罚。” “二当家有有人拦车。”管事的声音颤抖着传来。 肖峰掀开车帘,看到一根腰粗的树干拦在马车前,一团黑影从墙壁上飘然而至,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皑皑白雪的巷子里,分外的亮眼,头上竟然还带着一个黑纱的帽锥。 肖峰后背一阵战栗,紧紧攥住车帘,故作镇定地问道:“好汉想干什么?” “滚下来!” 声音故作低沉,肖峰听得出来,这人年纪不大。 “你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肖峰还想再问几句,被那黑衣人打断。 “你作恶太多,漫天神佛特意令我前来降罚,韦陀是也。” 说完,黑衣人猛地抱起车前的树干,将车辕砸断。 只一下,马匹与车厢完全分离,车厢没有了车辕的加持,猛地向前倾斜下来,肖峰从车厢里滑落出来,摔了个狗吃屎,鼻血再次喷涌而出。 肖峰赶忙捂着鼻子,仰起头,不自觉地往后缩,声音里掩不住的害怕:“你你别过来,你是不是要银子,我有,全给你。” 这黑衣人,力气极大,不能硬碰硬。 看来也不是不怕,只是没有碰到硬茬。 黑衣人抱着树干,一个横扫,肖峰赶忙低头躲避。 树干被黑衣人扔到地上,地面颤了几颤,黑衣人扫了扫身上的木屑,看了眼空旷的巷子,盘坐到树干上,神神叨叨地念叨:“揭谛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去往彼岸,先要净化你的罪恶。” 巷子里北风呜呜作响,靠墙的两侧全是雪地,墙壁的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黑衣人坐在横亘的树干上,肖峰只觉得鼻血热乎乎的,头皮却阵阵发麻,赶忙哆哆嗦嗦地喊了句:“管事!管事!你他娘死哪里去了?” qqnew 第200章 韦陀审肖峰 在墙壁雪地上装死的管事,哆哆嗦嗦的不敢回应。 这个黑衣人,力气非常人所及,腰粗的树干在他手里如同一截木棍,他又自称韦陀,难道就是那个肩抗降魔杵的韦陀? “别他娘的装死,巷子外面就是刑部,你赶紧去报官。”肖峰已经满头大汗,可见吓得不轻。qqxδnew “二当家你别怕,我”管事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撑起身子,“我这就去”接着爬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 不怪他,腿真的不听使唤,腿是软的。 “呵~助纣为虐,还是走阳关大道,两条路摆在你面前。”黑衣人声音如同屋檐下的冰锥,字字刺进管事的心里。 管事终于靠着墙站起来,手里还有驾车时握在手里的马鞭,瞬间壮了壮胆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如同一团烟雾消失在原地,瞬间飘落到管事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吐了两个字:“韦陀。”接着有回到了树干上,继续盘坐着。 “你你不要装神弄鬼巷子外面外面就是刑部,那里煞气重,什么都不怕。”管事哆哆嗦嗦地攥着马鞭,给自己壮胆。 这黑衣人太邪乎了,不仅力气不是常人能及,竟然还能凭空消失出现,纵使不信神佛的管事,心里也拿不准。 黑衣人要的就是装神弄鬼。 黑衣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管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念在你平日里不曾作恶过多,赶紧走。” 管事终于平复了忐忑的心,站定了一炷香的时间,偷偷扬起了手里的马鞭,用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高高扬起来,重重地甩向黑衣人。 黑衣人依旧盘坐在那里,声音如同来自缥缈的远方,带着一丝疑惑,“你要对本神动手?” 接着如同一团烟雾再次消失在原地,一股风吹过,黑衣人仍旧盘坐在原地,只是管事手中的马鞭已经到了那人手中,只见那人举起马鞭端详了一眼,手腕轻轻旋转,马鞭如同灌入了神力,直直地砸向车厢,车厢瞬间七零八落。 管事趔趄了两步,腿又软了,顺着墙壁,慢慢跌坐到雪地上,他整个人面色苍白,脑袋上却开始频频出汗,哆哆嗦嗦地叩首到雪地上:“饶命!大神饶命~我我马上走,马上走。” “晚了,长胳膊拉不住短命鬼,我等神佛岂容你等凡人冒犯。” 管事一个激灵,头重重磕在地上,竟然没有再抬起来,接着身子软软地向一边瘫软下去,竟是被生生吓晕过去。 “啧!”黑衣人有些嫌弃地看着地上的管事,摇摇头:“如此胆小,看来还是心存敬畏,暂且留你一命。” 肖峰却趁着黑衣人看向管事时,一个用力,向巷子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杀人了!报官!报官!” 幸好今日天寒地冻,巷子里根本没有人。 黑衣人手里的鞭子径直打在了肖峰后背上,接着一个用力,缠着肖峰的右脚,生生地把他从巷子口重新拖回到马车旁。 肖峰的食指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十道抓痕。 肖峰绝望地看着巷子口越来越远,转头看着依旧盘坐的黑衣人,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我给你铸金身,天天给你供奉香火。” 看来这个黑衣人,纵使不是韦陀,也是哪里的仙家,否则太违背常理了。 “是吗?你说的话,能信吗?” 肖峰跪在黑衣人面前,额头碰在地上,不敢抬头,急急地解释:“能信,能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平日里作恶太多,说来听听,我看你是不是实话实说。”黑衣人手里的马鞭舞得生声作响。 肖峰生怕那鞭子又打在自己身上,赶忙把头压得更低,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还敢后退,看来还是心存妄念。”说着马鞭再次缠上了肖峰的腰,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飘到墙头上,带着肖峰被墙壁撞得七荤八素。 肖峰刚才被鞭打后背上的血,在墙壁上留下了一幅血色的山水画。 肖峰说话时也更虔诚:“不敢,不敢,我说,我说。” 他大口的喘着气,如同一只死狗,被扔到雪地里。 “再有小动作,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到龙池里,把你冰封到里面做雕像。” 肖峰脸上迅速地肿胀起来,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嘴巴也高高凸起,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好像一松手,心脏就要跳出来一样。 “我昨天刚强要了一个小戏子。” “继续。” 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疼的,肖峰的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打架:“我还打死了一个戏班的班主。” “畜生!为什么?”黑衣人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不让我带走他戏班里的一个小公子。”肖峰缩着脖子,不敢大喘气,生怕又被卷起来,那种心脏在胸膛里不受控制的东倒西歪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继续。” “几天前,我伤了一位王爷。” 黑衣人突然语气变得冰冷又狠厉:“哪位王爷?” 肖峰全身都哆嗦了一下,小声回道:“唐钊。” “为什么伤他?” “他毁约在先,没用肖家班的花旦,让我颜面扫地,还有” “说!” “还有,他模样出众,我馋了一阵子,又逢唐家人让我想法子探探他病情是不是真那么严重。” 黑衣人盘坐的身子,不自觉向前,问道:“大胆,你是要推脱到别人身上?” 肖峰吓得又重新磕起头,一边颤巍巍地解释:“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句欺瞒,是唐家人,是唐慈。” “别扯别人,说你的事。”黑衣人有些不耐烦,一家人同气连枝,应该一致对外,怎么下得去狠心对待手足。 “是!是!我自己!我自己的事。”肖峰已经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我前几天安排人想撞死他,撞死他。” “你竟然有如此草菅人命。”黑衣人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着地面,如同抽在肖峰心上。 第201章 哪两个人 肖峰瞬间有了几丝清明,哭嚎道:“没撞死,没出人命。” “哦?” “千真万确,不信你去问贺仲磊,我让他干的,真的没出人命。” “我自会查验,你说的一件件一桩桩,都逃不过我的法眼。还有吗?”黑衣人走到肖峰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没了,没了,真没了。饶过我,我以后肯定吃斋念佛,乐善好施,赎清我的罪过。”肖峰嘴角肿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只是本能地一下接一下地重重地磕头求饶。 一张纸飘落到肖峰脑袋前面,“签字画押,如果以后再为非作歹,我定不容你。” 肖峰就着手上的鲜血,颤巍巍地签了字,按了手印。 安谨言猛地抓起肖峰的腰带,在手里轮了几圈,把他扔到了巷子口。 肖峰如同死狗一样摊在了阳光里,裤子下流出了屎尿,惹得黑衣人一阵咋舌,“记住你说的话,我会时刻盯着你。” 肖峰惊恐地抬头望向巷子里时,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影子,只有破碎的马车,倒在雪地里的昏厥的管事,还有雪地上杂乱的脚印。 肖峰伴着沉重的呼吸声,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上,什么韦陀?什么神佛?看脚印竟然是个小娘子!他堂堂肖家二当家,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一个小娘子耍了。 “你,不服?想报复我?”那可怕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肖峰耳边。 肖峰浑身如筛糠,双腿间再次失禁,抬起手捂住耳朵:“服!服!不想,不想。” “最好是。”声音越来越远,一个马鞭凌空飞来,直接砸在肖峰后脑勺上,肖峰终于晕了过去。 巷子里,黑衣人刚摘下了帽锥,正是一脸窃喜的安谨言。 突然听到一阵轮椅的声音传来。 安谨言赶忙重新戴上帽锥,这轮椅声除了唐钊还能有谁,她必须赶紧离开。 “好巧,又见面了,韦陀佛祖。” 安谨言后背一个发紧,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她跟肖峰的对话?唐慈想害他的话,他应该听到了,他肯定能有办法报复一下唐慈,就不用她动手了。 只听轮椅声停住,唐钊的声音从背后又传来:“要不要审审我,看看我有多少罪孽需要洗清,才能通往彼岸?” 安谨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忘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你有救黎民百姓的大功德,自然不着急通往极乐彼岸。” 唐钊笑了,笑意却未达桃花眼底,他的声音低沉,似是疑惑什么,问道,“大概是我做的恶事抵销了我的大功德,让我承受手足相残,让我爱而不得,让我后继无人。” 安谨言无言以为,她怎么觉得唐钊比她还会演? “皇城飞燕?”唐钊没有得到回应,含着笑,冷不丁地喊了一句。 “我不是她。” 唐钊没笑笑,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又问:“那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安谨言没有转身,把怀里的供状拿出来,放在地上,停顿了片刻,又说道:“你所求,皆会如愿,万事自有定数。” 说完如一团烟雾,消失在巷子里。 唐钊看着消失的黑衣人,低头勾唇:“还会谶语,有意思。” 巷子口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望向唐钊。 唐钊收起唇角的笑意,盯着他开口:“鬼鬼祟祟成何体统,过来。” “爷。”唐影一脸粗狂的络腮胡,此时却瞻前顾后,摩擦着手臂走到唐钊身边,“爷您说,刚才真的是韦陀佛祖吗?” 唐钊看着唐影说道韦陀时,还虔诚地双手合十,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反问:“你说呢?” 唐影推着唐钊,身子都要贴到自家爷身上了,他看了一眼巷子里支离破碎的马车和完好无损的马鞭,小声说道:“说实话,以前我以为那都是话本子编出来骗人的,但是今天这事,分明就不是凡人能做出来的事呀。 爷你想想,那黑衣人歘的一下像一团烟一样就消失了,然后歘的一下,又出现了。 那马车,竟然用个马鞭,嘌的一下就抽烂了,最可怕的是马鞭没事,车散了。 爷,我见过力气最大的人,只有两个。” 唐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唐影的话听起来就别扭,都最大了,还能出来两个人,问道:“哪两个人?” “皇城飞燕呀,那晚她拎着爷和轮椅,就放到龙池上了,可是刚才那黑衣人说他不是。 另一个就是安小娘子,那更不可能了,她虽然力气大,也可以抱起你和轮椅,但是安小娘子的身形更加圆润,而且虽然她力气大,但是她可善良了,不会这么暴力” “行了,走。”唐钊闭上了眼睛,病蔫蔫地吩咐了一句。 “哦,咱们快些走,这里太阴森了。安小娘子真的很善良,今天她还说要赚银子养着爷,爷只需要做长安第一的琉璃美人就好。”唐影越是紧张,话越多,刚才的冲击让他闭不上嘴巴。 “咳咳咳”唐钊听到唐影的这句话,一口气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爷,你是不是也被安小娘子感动到了?你看安小娘子多善良,她还说了,即使以后你不做王爷了,她也不会让你落到地上,她会养着你的。” 唐钊双眸里有烟花绽放,嘴角不自觉勾起,问道:“她真这么说的?” 唐影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从来不说谎的,安小娘子还说,爷那么娇弱,爷的曾经我没有参与,以后你们一定可以走很远。她不会放弃赚银子,是为了遇到任何挫折都不怕,两个人都有能力才能走得更长远。” 唐钊闻言,不像是唐影能说出来的话,心情更好了,转念一想,恨恨地问:“她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怎么不跟我说?” “那个其实是今早米锦昆堵在安小娘子门前,安小娘子跟他说的话,我这不怕爷不知道安小娘子的心,才跟爷说的,话本里说了,两个人在一起甜言蜜语不算什么,在情敌面前说的才是真心话。” 情敌?米锦昆也配? 唐钊一脸不屑:“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这不刚开始怕耽误爷跟安小娘子吃饭,接着霍三爷又来请脉,后来爷跟霍三爷就来刑部了对了,怎么不见霍三爷?” 第202章 你说我就信 “先把那张纸捡起来!” “哦~”唐影赶忙跑到轮椅前,把放在树干上的那张纸给自家爷拿过来。 唐影心心念念担心霍三星,忍不住又问:“霍三爷跟爷一起出的刑部,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唐钊看着手中的纸,低声对唐影说,“你去一趟四方馆。” “是。”唐影应答后,又有些疑惑地问:“是要教训下米锦昆吗?” 唐钊勾唇,“去找米铎昌。” 唐影一脸不解。 唐钊满脸不屑道:“米锦昆年不成气候。” 米锦昆,根本就没有入了他的眼,倒是米铎昌,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摄政王年岁渐长,从大漠国这一次到长安城的安排,就可以看出摄政王有意将王位传给米铎昌,摄政王府在米铎昌的手中,会越来越强势。 米铎昌现在开始有意培养米锦昆的意图,很明显,但是以米锦昆的秉性,没个年,不可能独当一面。 “让他管好米锦昆,如果他管不了,告诉他我不介意替他管一管。”唐钊抬头看了看日头,快到中午了,不知道安谨言有没有老实待在唐府,等他吃午食。 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刑部不远的巷子里,霍三星急匆匆地跑着。 “站住!”霍三星看到前面的人,大吼一声,接着双手扶住膝盖,气喘吁吁。 贺仲磊回头,看到正在大喘气的霍三星,站定。 北风呼啸而过,两个男人之间莫名的情绪流淌,霍三星终于把胸口的气喘匀,走到贺仲磊面前,“你见过肖峰了?” “嗯。”贺仲磊眼神低垂,看着地面的雪地。 “要去唐家老宅?” 贺仲磊猛地抬头,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霍三星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说道:“去那之前,我们先谈一谈。” 贺仲磊移开目光,别扭地问:“有什么好谈的。” “唐佑孄。”霍三星眸光坚定,回答他。 两人在巷子里交谈了几句,很快就分道扬镳,两侧墙上的积雪被风吹落,很快掩去了凌乱的脚印。 日头偏西时,唐家老太太到了刑部,一炷香的时间,唐佑孄跟在唐老太太身后,走出了刑部大门。 唐老太太头发一丝不苟,被茶婆婆扶着上了马车。 唐佑孄一身狼狈,仰头望着唐老太太,眼睛红红的,倔强地不让眼眶里的泪流下来:“娘。” “现在知道叫娘了?不是怨我心狠的时候了?”唐老太太端坐在车厢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为了他,离开唐家,弄得如此狼狈,你可明白了,跟着他以后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这刑部走了一圈,可是看明白了?” 唐佑孄双腿跪下,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娘,除了把我们分开,别的我都答应你,别的我都听话。” “呵,”唐老太太面色铁青,“冥顽不灵!看来,你还是没有看清这世道,你只要还是选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安稳,既然你执意要做苦命鸳鸯,我也拦不住,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护着你,咱们娘俩的缘分就到这了。” 茶婆婆看着唐佑孄跪在雪地里,心疼地劝道,“娘俩哪有隔夜仇” 还没等茶婆婆说完,就被唐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打断茶婆婆:“你别替我们圆场了,走。” “可五娘子还跪着。”茶婆婆看了看巷子口,低声说,“那人在巷子口。” “走!”唐老太太说完,放下了车帘。 唐佑孄自小娇养,从刑部待了半日,本就一身疲惫,又在这雪地里跪着,身子根本撑不过去,马车走了不远,她就晕了过去。 唐佑孄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贺仲磊住的地方,身边没有人,床头放着一碗温水,她知道贺仲磊没有走远,挣扎着起身。 “仲磊~” 没有回应,她披上棉袍往门口走去,听到隐隐约约压低的声音。 走到门口,外面的声音变得清晰,刚要打开门。 “他都给你了?” “嗯。” “可查验好了?都是当时签字的吗?” “是。”qqnew “谢天谢地,终于拿回来了。”是朱丽丽的声音,“跟她还要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你别管。”贺仲磊的声音有几分无奈。 “你答应过我,肖峰给了你,咱们就一起离开这里的。”朱丽丽的声音中质问中带着乞求。 一阵沉默。 朱丽丽又开口:“你说话,是不是一开始你知道她的身份后,就没准备兑现承诺?哈哈哈我真傻,我怎么能跟唐家万千宠爱的幺女比,她能带给你无限的便利,而我,只能跟你感同身受,我手腕上、脖颈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就一点不记得吗?” “闭嘴!”贺仲磊小心地看了一眼房门,语气不善,“怎么来的?都是被逼无奈,我的伤又跟谁算?” 唐佑孄把门打开。 贺仲磊和朱丽丽望着她,一脸心虚。 “你们说的什么意思?”唐佑孄直直盯着贺仲磊。 贺仲磊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接着又抬头一脸无奈地叫道:“孄孄。” 贺仲磊下意识去扶她,唐佑孄猛地后退,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你们刚才说的,朱丽丽身上的伤,是你弄的?还是跟你一起被别人弄的?” 贺仲磊收回手,没有回答。 唐佑孄想起那夜在唐家老宅听到的话, “他喜欢掐着贺公子的脖子,当贺公子的脸色变得与襦裙颜色一致时,再扒去他身上的衣裳,一边进入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恢复如常。” “二当家还会让贺公子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别人,他以围坐观看为乐” 唐佑孄浑身颤抖着,眼里还有一丝侥幸:“这个不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再问一个,你一开始接近我,只是为了摆脱肖峰吗?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才接近我的?” 唐佑孄的眼里全是乞求,她希望从贺仲磊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是,贺仲磊仍旧没有解释。 唐佑孄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贺仲磊,你说话啊!你说我就信!” 第203章 饭点不要来找我 突然,门口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贺仲磊要去开门,唐佑孄上前抓住他的澜袍,直勾勾的盯着他,想要一个回答。 朱丽丽见状连忙去开门。 唐佑孄看过去,她刚从刑部出来,她认得刑部的官服,是刑部的人。 “贺仲磊可是在这里住着?” 唐佑孄一脸惶恐地看向贺仲磊,下意识地想把他护在身后。 贺仲磊拍了拍唐佑孄的肩膀,扒开她抓着他的手指,转身走上前,“我是贺仲磊。” 来人迅速羁押住贺仲磊。 “你们要干什么?”朱丽丽赶忙去扒拉他们的手。 “有人报官,贺仲磊前几日驾车试图撞人,要羁押回刑部审讯。” 唐佑孄皱着眉头,一步步走到门口,问道:“驾车?撞人?” 不会那么巧? 唐佑孄看了一眼贺仲磊,接着问刑部的人:“撞得谁?” 贺仲磊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慌张。 来人给唐佑孄作揖:“回五娘子,是唐钊。” 不是巧,而是事实,驾车撞唐钊的竟然是贺仲磊! 唐佑孄终于受不了,晕了过去。 “孄孄!孄孄!”贺仲磊终于开口了,他看着再次倒下去的唐佑孄,终于慌了。 “佑孄!醒醒!”一阵轻柔的声音,在唐佑孄耳边响起。 唐佑孄清醒过来,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她不敢睁开眼睛,这一定是一场梦。 “佑孄!” 这个声音是霍三星的,软软糯糯。 唐佑孄睁开眼,烛光晃动,她抬手向额头摸去,手有千斤重。 霍三星抓住她的手,重新把它放回锦被下面。 “你发烧了,额头上是帕子。” 唐佑孄眼角有泪浸出,一颗接一颗,浸到枕头上,“我做梦了。” 霍三星满眼的心疼,“做梦了?不怕!” “我梦到他骗我!”唐佑孄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多想,我给你端药来,喝了药再睡会。”霍三星起身去厨房端药。 关门刹那,他听到唐佑孄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的眼里全是血丝。 他从小到大,放在心里的人,只不过喜欢了一个人而已,差点要了她的命。 药端来时,唐佑孄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霍三星轻轻掩上门,到了肖府。 肖峰包扎地像个木乃伊,躺在床上,见到霍三星,眼里全是笑意:“来了?” 霍三星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扔到嘴里,塞住瓶盖扔到肖峰床上:“这是你答应放唐佑孄的报酬。”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霍三星跟着以为老神医学习医术,只知道老神医医术了得,只有极少人知道老神医最拿手的就是这滋阴壮阳的药丸,之前肖峰就试过,温和有效不伤身,但是一颗难求。 这次为了把唐佑孄从刑部弄出来,霍三星可是出了大价钱,一瓶药丸,还外加一个戏班。 肖峰拿起药瓶,拔开瓶塞,深嗅,就是这个味道,他扬了扬瓷瓶:“霍三爷,爽快。” 霍三星不再停留,走出府门,看到府外的肖岭。 “他没有起疑?” “我当面试药,肯定不会起疑,他会服用的。” “想不到救死扶伤益智仁心的霍三爷,也有背道而驰的这天。”肖岭笑的阴柔。 霍三星圆圆的脸色,依旧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是说今晚夜色不错一样:“一个是我喜欢的小娘子,一个是我从小长大的兄弟,惹到他们才是背道而驰。” 原来,一切仁心,都是没有碰触到底线。 肖岭一直想收拾这个弟弟,但是苦于兄友弟恭的舆论,现在终于没有脏了自己的手,解决掉一个让人头疼的人,心情特别好,笑着对霍三星作揖:“霍三爷说的是。”仟千仦哾 霍三星点头,大步走出三步,然后回头道:“你身上沾染的香,很特别,就是偶尔会让你,如果想要医治,拿肖家班做诊金。” 肖岭一脸震惊,本以为是抓了一只替罪羊,原来自己是选了一头披着狼皮的羊。 唐钊此时还在刑部。 “你何必巴巴在这等一下午,我晚食时过去跟你说就好。”史夷亭忙完,看到唐钊还没有离开,一脸惊讶与不解。 唐钊低喘了一阵,捂着嘴咳嗽着问,“有肖峰的签字画押,能当做证词?” “唐慈的名字交代的一清二楚,但是唐则有人给他做了证,可以确定这次的事他没有参与。” 唐钊单手托腮,有气无力,“哦?” “江锦书,乐家家奴除了奴籍的那位。”史夷亭勾着笑,他摸着下巴,笑道:“唐则与江锦书,还真是出乎意料。” “嗯。我走了。”唐影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要回府。 “出去吃点,再回去?”史夷亭笑着问。 唐钊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以后饭点不要来找我。” 剩下一脸懵逼的史夷亭,在刑部凌乱,感情唐钊一直在刑部等着,就是为了不让他在饭点去唐府呀。 唐钊回到唐府时,天上已经星辰遍布,远远便看到府门口站着一个圆滚滚的人,耷拉着脑袋,皂靴无聊地踢着地上的雪。 “爷,安小娘子在等着你呢。” 马车停下,唐钊下了车,唐影推着他走了过去,唐钊问道:“天这么冷,在这干嘛呢?” 她回头,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唐爷,你回来了?我在这等了你好久。 你冷不冷?身子怎么样?今天又咳嗽了吗?” 有人等着霍家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呀。 安谨言不开窍的时候,撩都撩不动,一旦决定接纳,说的话做的事,真的太暖人心了。 唐钊伸手。 安谨言乖乖手放在他的手心。 唐钊把她拉到身边,她乖巧的靠近,也没有扭捏。 她问:“吃了吗?” 唐钊宠溺的摇头:“还没有,等你一起,没有你陪没有胃口。” “唐影,你先回去把。” 正在一旁一脸姨母笑的吃瓜唐影:“?” 他现在很担心自家爷不顾身子,要对安笑娘子做不可面熟的事。可是她没有证据呀,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可怎么办呢,没办法,又不让跟着。 第204章 这就开始管上了 腊月夜里很冷,门口琉璃灯下,两人的鼻息氲出一团团白色。唐钊握着安谨言的手,一脸心疼:“手好凉。” 安谨言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摇头,说道:“我不冷。” 她真的不冷,此时被握着的手,感觉温度一直在升腾。 唐钊看着她的样子,扬起笑意:“我冷,你给我暖暖。” 安谨言用两只小手用力地搓着唐钊的大手。 唐钊突然抬头望着安谨言的双眸中如春日般温柔:“安谨言。” “嗯?”她依旧用力地搓着他的手,认真地让它们暖和起来。 唐钊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柔胰,打断她的动作:“今天,我很想你。” 安谨言被唐钊突如其来的情话搞得有些害羞,脸蛋变得红润润的。 唐钊眉心拧起,语气中带着无奈:“我现在感觉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安谨言脸上的红润蔓延到耳尖和脖子。 只听到唐钊继续说道:“你说要平等的感情,我同意。 你说两个人势均力敌才会长远,我认同。 我知道你有很多赚银子的门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说既然选择就要以诚相待,我也会如此。 我会调养好身子,会陪你到老,我不让你输。 你说我不离你不弃,你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背弃你。” 唐钊的声音很柔和,语气坚定,一点也没有平素病恹恹的样子,安谨言觉得心脏又开始活蹦乱跳,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一下。 “我不像你说的那样人美心善,我用过很多心计,做过许多坏事,但我能保证永远不会对你。我虽然有家族,但是家人不可亲,如果你不喜欢复杂,不想见他们可以不见。 你要公平,我也想告诉你,我也心疼你,我有很多银子,可以全部给你,不求任何承诺,只因为心疼你太辛苦。” 唐钊小心翼翼地看看她的脸色,拇指轻轻摸索着她修长的手指:“我怕吓到你,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承诺,你愿不愿意,永远陪着我?” 安谨言被他最后这句话惊得凤眼圆睁。 唐钊仍旧语气坚定:“既然你回应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不会给其他人机会,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给你。好吗?” 他不想再慢慢来了,几次温馨的吃饭都被人打扰,她屡次被人夸赞,好多人不看好他们,他突然就害怕了,他想把他最真实的内心剖开,摆在她面前,让她审阅。 安谨言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在眼眸里留下影子。 唐钊用力把她往怀里拽了拽:“我们好好的,不要被其他人打扰,好不好?” 他以前无所畏惧,看到小姑姑的撕心裂肺,突然心里第一次有了恐惧,他不要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俩身上。 唐钊的脸慢慢靠近紧握在一起的四只手,闭着眼睛,鼻尖轻轻地蹭着安谨言的手背,感受着暖暖的体温,他不想逼她,但是他一想到她有一天会消失,心脏像是被细丝勒的流血般窒息。 “我不想对你用心计,耍手段,所以说得很直白,你明白吗?” 温暖的唇瓣亲吻着安谨言一根一根白皙的手指,安谨言脸已经涨红得要冒火。 如果她有任何动摇的迹象,他就要对她用尽手段了,他不会让走进他心底的人,再次消失。 如果真让他察觉到一点异样,他所有的心计和手段,一定能把她牢牢抓住。 “回答我。” 唐钊的话还在安谨言的胸膛里横冲直撞,她只感觉浑身都在冒火,浑浑噩噩地点头。 唐钊看着她的样子,满意地咧嘴笑起来,“马上就除夕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年。” 唐钊张开双臂,安谨言笨拙地俯下身,两人的鼻息在各自耳畔呼出潮湿,伴着咚咚咚,强劲的心跳。 安谨言偷偷地笑了,这是第一次有人陪她过年,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听到唐钊压抑的笑声,她突然娇俏地说了一句:\"不准笑我!\" 唐钊环着安谨言的双臂收紧,在她耳边轻声笑道:“这就开始管上了?” 安谨言被他这句话惹得害羞起来,挣扎着要逃离,“还笑我。” 唐钊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滚烫的吻,手掌笼住她后脑勺,把她紧紧按在怀里:“我喜欢你管着我。” 安谨言在唐府,顶着红红的脸陪唐钊吃完晚食。 在唐钊可怜巴巴的目光中,答应明日一早来陪他吃早食,离开了唐府。 距离唐府不远,离刑部最近的一条巷子里,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是江锦书?具体再细细查查。” 遮住月光的云被吹走,马车上撩着帘子的人正是唐慈。 只听她又压低声音说道:“遇到唐则也小心点,他既然能神不住鬼不觉地在你皂靴上下了功夫,如果想拿到你动手的证据,也是轻易的事。” 马车下站着的正是唐慈最得力的帮手,老七,也是宫中走水,皂靴有特殊的几人之一。 两人交代了几句,老七匆匆离开,唐慈也要离开。 突然一阵口哨传来,驾车的马烦躁地撩起马蹄,唐慈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碰到了车厢上,好在双手及时撑住了本就娇弱的身子,娇贵的手掌瞬间又红又疼。qqnew 唐慈猛地撩开车帘,怒目看着带着帽锥的来人:“神经半夜的,吹什么口哨!” “哟,对不住了。”虽说的道歉,可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揶揄。 唐慈一脸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来人,问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 “不认识?干嘛故意惊了我的马?” “不是故意的。” 唐慈抬手摸着胸前的青丝,柔媚一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帽锥下传来轻哼,“刑部就在前面,你去报官抓我呀。” “你!”唐慈被她的话气得一阵胸闷,迅速回忆了一下,没有与这样的人结过梁子。 “呵,爷没工夫跟你耗着,回见了您。”说完,又故意吹了一声口哨,大步离开。 唐慈赶忙抬起手臂撑住车厢两侧,才没有再一次倒下,小声嘀咕了一句:“晦气!”离开了巷子。 走出巷子的人,把帽锥摘下来,嘴角露出一个快慰的笑容。 第205章 日行一善 肖峰说的就是这个小娘子,忒坏,都是唐家人,还对唐钊下黑手。 安谨言吹着口哨,继续往家里走,突然脸色一变。 放慢了步伐。 正准备回头看一下,是谁敢跟着她,巷子尽头,刑部门口的对话传来。 “回书局?” 唐则看着刚从刑部出来的江锦书,一脸笑意地问道。 唐则一身月白的澜袍,衣冠楚楚,站在刑部门口,真有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韵味。 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他儒雅的伪装。 江锦书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绕过她走到马车旁:“不劳唐大公子费心,各回各府,两不相欠。” 唐则面色不变跟在江锦书后面,每一步像是丈量过,不紧不慢地半步距离,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也去书局,顺道。” 江锦书有些无言以对,自从两人诗会中相遇,好像每一次碰到他准没好事,更让人头疼的是他老是阴魂不散地在她周围出现。 江锦书头都没回,语气冰冷:“唐大公子,不知道避嫌吗?” “避嫌?”唐则低声笑了笑,依旧慢条斯理地问道:“避嫌都能深更半夜火急火燎来刑部帮我洗脱冤屈呀?” 深更半夜? 火急火燎? 什么事到唐则嘴巴里转一圈,意思怎么就不对味了。 江锦书深呼吸几次,忍住没回头跟他争辩,“不管是谁蒙冤,我只要知道真相,都会来这一趟。至于你,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说完,利落地跳上马车。 唐则抬手拉住马辕,胳膊稍微用力,半坐到上面:“大善人,今天再行一善,捎我一路。” 唐则自顾自开始驾马前行,江锦书把马车里落的很有响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聊点什么?” 江锦书在车厢里闷闷地回答:“我们之间能聊什么?” 唐则唇角勾起,抬手拍了拍澜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此时的唐则根本不像是坐在车辕上,倒是像坐在书桌旁的儒雅书生,说出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要不说说那幅风月图?” 车帘猛地被撩开,江锦书盯着唐则的后脑勺,恼怒的说:“闭嘴!” 唐则静静地看着前方,哦了一声,接着突然转回头,对上江锦书的眼睛说道:“不是我画的。” 江锦书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低声说:“这事能不能别再提了?” 这还是五六年前的事。 江锦书因为陪读时文采出众,在长安城小有名声,乐家也乐得出一个才女的家奴。 后来因为诗文屡次出彩,终于免了她一家的奴籍,江锦书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文采出众自然少不了参加文人诗会,江锦书模样娇俏,性格爽利,又总是女扮男装,比许多小娘子更受诗会欢迎。 可有一年诗会,众人饮酒作诗写词,情致到了,有诗词自然少不了画作。 醉眼朦胧的江锦书突然就看到了一幅艳作,而画中半露酥胸的小娘子,盯着的那张脸正是她自己。 而艳作一角,鲜红的印章,正是唐则。 江锦书趁着酒意,在诗会上,对着唐则一阵输出,唐则从此被各大有小娘子的诗会拒之门外,还被写成话本,刻画成一个下流胚子,好一阵唏嘘,从此唐则算是与江锦书杠上了。 唐则笑着回道:“不吐不快呀。” “呵!”江锦书把车帘打了一个结,双手撑在双膝上,很不耐烦地问道:“你还委屈了?你要不是下流痞子,能在文人雅士的诗会上,画出那般艳作?” “不是我画的!”唐则还是这句话,也不过多赘述。 “有你的印章,还说不是你!”江锦书感觉一股怒火顺着头皮抵达了每个发丝。 唐则侧过脸来靠近江锦书,轻飘飘地问,“不信?我要什么样的小娘子没有,非要意淫你?” 江锦书剧烈的喘息,吼出一句:“下流!你下去!” 唐则脸上的神情收起,眸色中满是严肃,手下一紧,勒停了马车,跳下车辕,在路旁站好,“下来了!满意了?” 江锦书有些不适应唐则突然的正经,愣了一下,冷冷开口:“你们府老七,是凶手吗?” 宫中小年夜走水,受伤的是唐钊,通过唐钊的描述,皂靴符合唐钊描述的,一共四双,唐家占了两个,除了唐则,还有与唐慈密不可分的老七。 唐则挑眉,抬手拍了拍澜袍上的褶皱,随后不紧不慢地回道:“我又不是刑部的人。” 得,不说就不说呗,还得噎人一口。 江锦书撇撇嘴,驾车要走,唐则突然开口:“也不是老七。” “你”江锦书有些吃惊,转念一想,看着唐则眉心紧锁,“说的这么肯定,他皂靴是你搞的鬼?” 唐则退后两步,一脸坏笑:“我这种下流胚子,人都搞不过来,哪有时间搞鬼。” 江锦书闭眼压下眼底的情绪,她就不该跟他多说废话,正经不过三句话的人,她还问个什么劲。 马车离开。 唐则走到一旁巷子里,那里有一辆马车正停在那,唐则上车离开。 安谨言听地明白,害唐钊的不是唐则,也不是老七,那只剩下一个乐家人。 身后跟踪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要赶紧回家,让小雨查一查。 唐则回到了唐家老宅。 唐家老太太一早吩咐茶婆婆在门口放了火盆,准备了松柏枝。 唐则先是跨了火盆去晦气,然后茶婆婆用松柏枝给他从头到脚拍了拍。 唐则不紧不慢到了堂屋,老太太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到他进来,问道:“回来了?” “奶奶。” “坐。”唐老太太转头吩咐唐念:“念儿,把温着的豆腐汤取来,让则儿喝点暖一暖。” 唐老太太看了一圈围坐的人,开口说道:“今天聚在一起,有重要的事要说。” 昨日与唐佑孄在一起的那丝脆弱,已经完全不见,此时的唐家老太太完全是一家之主的威严状态。 “小年夜宫里走水,钊儿的病情又严重了,今儿他就不参与了。” 冷不丁的聚在一起,又特意提起了小年夜的事,可见这事今晚能有个结果了。 第206章 宝贝唐钊 唐老太太严眼神犀利地看了一眼围坐在一起的一家人,缓缓开口:“唐家的各项产业,随你们折腾,都是为唐家尽心尽力,我一向不管。”唐老太太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手段可以用在这上面,能者上位。但” 唐老太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三房,接着掷地有声说:“把这些弯弯绕绕,用到同气连枝的手足性命上,我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必须追根究底。” 此时无声胜有声,厅房里只余呼吸声。 唐家老宅里这几房都明白,老太太平日里纵着他们在生意上耍耍手段,但是这次手段使到了她眼珠子一般宝贝的唐钊身上,老太太今晚要把这股歪风邪气,扼杀掉。 唐则的父亲,一生为官的唐保宇接着开口应和:“娘说的是,这样同室操戈的头,不能开。” 唐保宣也赶忙点头,说,“对!对!对!娘和大哥说得对。” 唐老太太把茶碗重重放下,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件事,刑部那边得来的信,通过线索,共查出了四双皂靴,一双穿在二房脚上,一双穿在三房脚上,你们哪来的脸在这里冠冕堂皇。” 又一阵沉默。 三房的乐淑婷笑着开口:“娘,且不说皂靴是不是唯一物证,即便确定看皂靴就能定罪,这阿七是唐家老宅的人,也不算是穿在我们三房脚上那双。” 乐淑婷是唐保宣的妻子,也是乐家的大娘子,面上笑吟吟的,说的话却振振有词。 唐保宣像是没听见,没有制止,他在等老太太的态度。 唐老太太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这几句话如同石子入海,没在她心里泛起个水花,她不急不缓地开口:“阿七是唐家老宅的人不错,可他看着慈儿长大,慈儿现在那些精明的手段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谁不知道他对慈儿的教养比唐家的任何人都要上心,慈儿也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况且” 唐老太太顿了顿,看着三儿子和三儿媳脸色微变,眼神微微变了变,既然你们跟我转圈圈,那我就给你掰开了揉碎了,“他不在宫里的证人也是慈儿去做的,即使小年夜宫宴,他确实出宫了,但是这时间,可不就是慈儿说几时就是几时?如此,你还跟我说阿七不是二房的人?” 唐慈伸手拉了拉正要继续辩解的乐淑婷,站起身来。 只见她弱柳扶风般走到唐家老太太身边,将茶杯里的水蓄满,站在老太太身边,笑着问:“奶奶,我自觉不算愚笨,您说呢?” 唐老太太刚说了她的手段,她顺着接下话茬。 唐老太太笑着说:“可不止不算愚笨,精明得很。” 唐老太太对两个儿子的培养可谓尽心尽力,同样为官,二儿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说话言语一板一眼,三儿子看似是一尊唯唯诺诺的笑面佛,主意也正的很。 这唐慈则是将他父亲见人就笑的本事学了十乘十,再加上她娘的本事,可不就是精明得很。 唐慈蹲下身子,双手轻轻为老太太敲着腿,细声细气地说:“奶奶也知道我不愚笨,如果我真要对堂弟动手,又怎会用大家都知道的自己人?”说到这,还委屈地抽噎了几声,“何况他身子一直这般弱,眼看过了年就到二十四了。”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唐钊活不过二十四岁,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何须在这最后关头,搭上自己。 “哎~一想到钊儿的身子,我就心如刀割,心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在宫里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况且,即使不考虑他,奶奶如此看重钊儿,我又怎么会忍心让奶奶伤心欲绝。” 句句是心疼,句句却又是解释,说到最后,唐慈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仟千仦哾 好一出姐弟情深,好一出孝顺长辈。 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正在静静喝豆腐汤的唐则,“则儿,你有什么说辞?” 唐则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碗,平静地回道:“我今天到得晚,是去了刑部。刑部那边已经说明白,也有证人证词,奶奶一问便知。” 这大孙子也是随了大儿子,言少,却字字玑珠,有理有据。 唐老太太虚扶了一下唐慈,唐慈站起来,乖巧地坐回座位。 “既然钊儿这事,在刑部挂了号,现在你们的话都有理,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自有刑部判定。你们说的是真的,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刑部审查的结果与你们说的不符,也别怪我不顾一家人情分。” 唐保宇点头,唐保宣连连应和:“那是,那是。” 唐老太太站起身来,中气十足地继续说:“相信刑部很快就会有结论,刑部那边有结果之前,你们就不要到处去了,实在着急不得不出去办的事,必须由我同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 唐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看了一眼管家唐飞,唐飞快步上前,交给唐老太太一张纸。 “还有一件事,大伙聚在一起了,也就一并说清楚了。” 唐老太太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你们都上前来看看。 “几天前,我伤了一位王爷。” 哪位王爷? “唐钊。” 为什么伤他? “他毁约在先,没有用肖家班的花旦,让我颜面扫地,还有,他模样出众,我馋了一阵子,又逢唐家人让我想法子探探他的病情是不是真有那么严重。” 你是要推脱到别人身上? “我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句欺瞒,是唐家人,是唐慈。” 说你的事。 “我前几天安排人想撞死他。” 你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没撞死,美出人命,千真万确,你可以问贺仲磊,我让他干的,真没出人命。” 众人看到这个,都倒抽一阵冷气,看向唐慈。 唐老太太缓缓开口:“慈儿,这是肖峰的口供,你与肖峰之前确实有往来,我也查过了,这事你怎么说?” 第207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唐老太太看到这张供词时,已经查清了唐慈与肖峰确有往来的证据。 她倒要看看她这小孙女的一张巧嘴,再怎么能言善道的狡辩。 唐老太太的语气也变得冰凉,“唐家与肖家班最近一直避嫌,要不是这张供词,我竟然不知道你倒是与肖家往来密切。” 唐老太太眯着眼睛盯着唐慈,唐慈脸色却依旧平静,依旧轻言轻语地开口:“奶奶,也不算往来密切,不过是一些银钱上的往来,毕竟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您说不是?” “哼!”唐老太太语气依旧不善,“只是银钱上的往来?你就能让他替你试探自家人?” 唐慈却迎面对上唐老太太的目光,毫无心虚之色:“我也是担心堂弟的身子,他们同是爱曲之人,我想着他们接触起来定是要比我们这些家人还要更多,便托他照顾一二,没成想他竟然觊觎钊儿的美色,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哎,怪我识人不明,我要是早知道他是这等色胆包天的人,肯定不能托他照顾。” 瞧瞧这张嘴,三言两语就把试探变成了关心,还暗戳戳挑拨了一下唐钊不在唐家老宅住,这个刺在老太太心上的针。 唐慈一脸的担忧,接着又说:“好在我后来知道了肖家班那档子事,听到了肖峰的只言片语,又专门派了几人去盯着肖峰,我竟然没想到他竟然大胆到如此境地,竟然真敢把主意打到王爷头上。” 瞧瞧,不仅关心,还真的付诸行动地去保护了,显然是她信不过肖峰,又派了第二波人试探,竟然被她天衣无缝地说成保护。 唐慈见老太太沉默,嘴角微勾,却依旧一副柔弱伤心的模样:“奶奶如果不信,可以去查查,这保护的人是不是我派去的。” “呵,我自然会查,倒是你,钊儿都病了二十几年,你偏偏这时候怎么就如此上心?你想做什么?” 唐慈眼眶中这次真的蓄起了泪:“奶奶以为我要做什么?” 唐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这还委屈上了? “我自然是想着钊儿的病能尽快好些,这样奶奶才能少些担惊受怕。”唐慈幽怨地看了一眼老太太,继续说道,“况且,钊儿身子尽快好了,也好分担一下我手上的一些买卖,毕竟我一个小娘子,有些买卖着实不方便。我是真的盼着钊儿赶紧好起来。” 唐老太太被她这一套套言语,一拳拳打进了心里,既然她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多说无益,长叹一口气:“真是如此想,才是一家人相处的正道。” 唐慈乖巧地给唐老太太捏着肩,撒娇道:“自然是如此想的,奶奶从小教养我们的话,我可是一刻也不敢忘。” 不愧是在她身边长起来的孩子,太聪明。 可是一家人里,聪明的人太多,也不是好事。 唐老太太抬手拍了拍唐慈捏肩的手,慈爱地说:“既然有你不方便的买卖,就暂时交给则儿去,小娘子不好如此操劳。” 唐慈面不改色,柔柔地应道:“是,多谢奶奶疼我。” 姜还是老的辣,纵使你说得再天花乱坠,天衣无缝,最后这一句,被老太太抓住,就只能舍车保帅。 唐老太太被她花言巧语颠倒黑白地说了半天,纵使不能反驳,但是一家之主的威严不容挑衅,接着又说:“先不说你做这事的心是好的,但是钊儿确实因为你识人不明受了惊吓,还差点被撞,何况一家人之间,饭桌上问一句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扬到外人面前,这事,你欠考虑。” “奶奶说的是。”唐慈脸上的平静,差点就维持不住。 大家都知道,凡是牵扯到唐钊的事,唐老太太绝对会维护到底。 “嗯,既然你也知错,就去祠堂跪一夜,长长记性。” 唐慈收回手,恭敬地对着唐老太太福了福,小声回道:“是。孙女定会好好反省。” 唐慈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唐钊命好,得了对短命的父母,从小被老太太养在膝下,老太太把他看得跟自己的命一样珍贵,那又如何,还不是养了一身病弱,活不过二十四岁。 “今天这事,算是了了。但是你们都要明白,别把生意上的那些腌臜手段用到家人身上。生意上,手段是本事,有能者上,但是”唐老太太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掷地有声地道,“说要是再动一些小心思,别怪我不顾一家人的情面。” 大儿子点头,“是。” “是是是。”二儿子赶忙附和。 唐则淡淡地“嗯”了一声。 唐慈柔声道,“知道了。” 唐老太太起身,“散了。” 唐念赶忙上前扶着唐老太太离开。 路上,唐老太太揉着眉心,望着前面的路开口:“念儿,你说慈儿为什么好端端的去试探钊儿的病?” 唐念低眉顺眼地回道:“大概是关心。” “呵。”唐老太太冷哼一声,“她如果真关心,怎么不见她去探望一次钊儿?我看她也是有病!” “祖母,小心脚下。”唐念没有接话,只是小声提醒。 “疑心病才是最可怕的,你说是?”唐老太太转头看向唐念。 唐念会给她一个浅笑,还是这个孙女最省心,也最孝顺。 唐老太太离开厅房后,一众人也纷纷开始起身离开。 唐慈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停下脚步,望着身后的唐则,笑道,“堂哥好手段。” 唐则闻言也停下了脚步,两人距离两步远,“嗯?” “堂哥告诉我呗,你在宫里有多少眼线,怎么就能提早知道皂靴的线索,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阿七也拉下水?”唐慈像是问今晚的茶好不好喝一样,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深知唐则的手段,他肯定是知道了皂靴的线索,既然他被怀疑,干脆把水搅浑,分散注意力。 除了他,没人会想到把三房拉下水。三房被拉下水,得利的只有二房。 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208章 送年礼 唐则唇角勾起,眉头却皱起来,摆上了堂兄的姿态,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话可有证据?” 唐慈一怔,这是说她反驳老太太有理有据,现在这句话,她要是有证据,还真就不会现在才问出口。 唐则看到她的样子,错开她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祠堂好好反省,遇到想不通的,可以来请教我。” 唐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掩不住的怒气。 乐淑婷见唐则离开,走上前,看着唐则的背影,开口:“他这是什么意思?跟你斗个什么劲,他不是一直跟唐钊不对付吗?” 唐家长大的孩子,没有几个能让人摸到脾性。 这唐则,也是一只狐狸。 唐保宣收起一脸唯唯诺诺的笑意,见众人都离开,只剩他们一家三口,开口道,“有些尾巴露出来了就要及时处理,稳住。” 唐慈看了看父亲,点头称是,此时眼里哪里还有柔软。 引起唐家老宅风波的唐钊,此时在唐府正在辗转反侧。 他发现,安谨言走后的房间,变得格外的空,心里也空落落的。 这是之前的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唐三。” “主子。”唐三出现在唐钊身边。 “老宅那边怎么样?” “聚在一起敲打了几句,最后结论等刑部结果。”唐三说话与他的性子一样,从来不赘述过程,直接汇报结果。 唐钊手指敲打了几下轮椅把手,唐三知道主子要有行动了。 唐钊现在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否则又是一个想念成灾的难眠之夜。 唐钊沉吟片刻,后对唐三安排道,“把刑部的人引到乐府附近。” “唐影!” 门口迅速出现一个身影,推开门,唐影那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瞬间出现:“爷。” “备车。” 唐影嘴角抽动了几下,记得上次爷深夜出去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安谨言家,安谨言刚走不久,自家爷也太粘人了。 唐影只敢心里暗自嘀咕,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赶紧去备车。 安谨言一路频频回头的回到家后,瞬间放松。 一进屋,脚上两只皂靴被帅飞,想到今晚唐钊的话,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笑着直跺脚。 她深吸几口气,还是压不下心中沸腾的热血,双手打开房门,深深吸了一口寒凉的夜风,接着吹了几个音调,一只雨燕从夜空中盘旋而来。 “小雨,今年除夕,我有一起度过的人了。是唐钊。以后的每年除夕,我们都会一起度过。” 她压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想要跟无话不说的搭档分享。 安谨言看着雨燕带着她的喜悦消失在夜空,拿起一罐糖渍梅子,蹲坐在凳子上,边吃边等小雨的回信。 “恭喜你,这会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了。宫中走水那事,有最新的消息,刑部那边有人给唐则做了人证,时锦绣书局的江锦书,他们两个人之前有过冲突,我查验了江锦书的为人,大概可以排除唐则这个嫌疑人,另外的几人,乐承卿与北管事都是乐家人,他们相互作证,证词最不可信,嫌疑最大。” 安谨言看着小雨的回信,看清自己的心了吗?好像这会,心又重新恢复平静了。 即便如此,已经认定的事情,就要一直做下去,一诺千金,不是说说而已。 安谨言看到后面关于宫中失火的信息,嘴里咀嚼梅子的幅度越来越小,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我今晚去一趟乐家,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 安谨言写完给小雨的回信,穿上了皇城飞燕的装扮。她没有忘记,她还接了唐家老太太保护唐钊的任务。 安谨言飞身消失在夜色里,很快又重新回到了院子里,两只手一手抓着一包鼓鼓囊囊的包袱再次飞檐走壁而去。 济世堂的门口被重重拍了三下,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披着棉袍打开门向外张望,没有人,正要关门时,看到门口一个包袱,不知道哪位好心人临近年节发的善心。 拿回房间,孩子们从暖烘的被窝里露出一颗颗小脑袋,齐声问:“奶奶,你拿的什么?” 老奶奶打开包袱,是一些孩子的玩具,几贴膏药贴,还有一包碎银子。 大丫小丫瞪大眼睛,笑着说:“是安哥哥送来的礼物,安大哥走了吗?” 老奶奶笑着说:“放下就走了,你们这些小滑头,让你们见了安哥哥,又要闹上半天,还记不记得安哥哥跟你们说过,早睡早起多锻炼,才能长得高?” “嗯。”一群小脑袋齐齐点头。 “赶紧睡,礼物明天再看。”老奶奶给一群小萝卜头盖好被子,吹灭了蜡烛。 孩子们叽叽嚓嚓地期盼着天亮,奶奶却在被子里偷偷摸起了眼泪,谨言是个好孩子,什么时候也没忘记济世堂的这群老老小小。 三三垆里也已经熄灭了烛火,安谨言踏入院子,就听到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阿卿唠,是我,别让这群小东西乱来。”安谨言小声说道。 窸窸窣窣的声音迅速褪去,三三垆里燃起了烛光。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一些年节用的东西,放在门口了,我先走了。”安谨言说完就飞身而去,这时房门也打开了。 阿卿唠依旧消瘦,但脸上恢复了红润,披着外袍看到地上的包袱,一脸惊喜,左右看了一眼,却没有找到人。 打开包袱,是一些滋补的中药。 她知道临近年节,大兴朝的这几天很忙碌,这几天她一直想去拜访这个异乡认下的姐姐,但是又怕给她添乱,今天虽然没见到人,但是收到了姐姐的礼物,很暖心。 安谨言向着乐家飞快的赶去,未来的几天已经答应唐钊会一直陪着他,只能想到这样的方式先给济世堂和阿卿唠送一些年礼。 至于三三垆的老板娘、庄莲儿和小雨,她们对她和唐钊的关系知道得比较清楚,这几天有机会能在唐府碰到他们其中一人,即使碰不到,也可以托唐钊带一些年礼。 乐家位于怀贞坊,有几枝红梅探在积雪的墙外,分外的惹眼。 第209章 夜探乐家 雪后初晴的夜晚,格外的冷冽,整个长安城都一片寂静。 乐家的院子里却还有声音传来。 “小年夜宫里的戏没有上,除夕宫宴有没有传出消息?” “这时候还没有消息,有可能是沿用小年夜的戏班子,或者是宫里的戏班子,咱们来不及走戏了。” 只听小娘子轻笑:“小年夜那次,差点要了那位的命,大概是无力再进宫了。” 对话的人没有声音。 “小年夜宫里戏台上唐府那个花旦,查到了吗?”小娘子的声音又响起。 “唐府的庄莲儿,没有背景,是唐爷随手提拔上来的,各个角都能唱。” “呵~没有后台,不过一时风光,哪里能跟我相提并论!” “那是,悠娘子有整个乐家做后盾,自然不是她一个无名之辈能比的。” 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悠儿。” 是乐悠悠的娘高寒梅在唤她。 乐悠悠冲对方摆摆手,提着裙角向房里走去:“娘。” 安谨言见她跑向内院,一跃顺着墙壁,跟上前去,看到内院最里面有一个荒凉的小院,便跃到了这个小院的墙上。 “悠儿,你姐回来了吗?” “堂姐?回来了,那会看见她了。” “正好,我秋天做的凝露浆今天到日子了,请她来品一品。”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她回来时我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还警告说今晚她有重要的事要做,要我们别去打扰她,最好别出房门。” 安谨言听到这,心中一动,乐荣荣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晚乐荣荣要 突然,破败的小院四周亮了起来,一圈的琉璃灯笼把小院照得如同白昼。 安谨言暗道一句不好,立刻从墙头落到地上,想顺着墙根溜出去。 接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乐荣荣那柔弱的声音:“墙头积雪上的脚印,就是在这个小院消失的,把这个院子围起来。” 安谨言此时正顺着墙根走到了前门,透过破落的木门缝隙,看到大概二十余黑衣人人包围住了这个院子,其中十人手里拿的是弓箭。 乐荣荣显然是准备已久。 乐荣荣的声音从一众黑衣人身后传来:“出来,我都逮了你好几天了。皇城飞燕。” 安谨言眉头紧皱,她的耳力极好,此时听到坊外的巷子里传来了整齐有序的脚步,是巡夜的官兵。 为了保证春节期间的安全,长安城派出了大量的官兵巡街,乐家这几十人,安谨言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但是她可不想对上官府的人。 这个乐荣荣,着实让人生气。 安谨言压低了声音:“你准备人手不少呀。” 之前见识了乐悠悠胡搅蛮缠的实力,今晚又碰到老谋深算的乐荣荣,安谨言终于明白庄莲儿为什么让她远离乐家人了,这一家人就没有一个好人。 乐荣荣柔弱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得意,“对上你皇城飞燕,肯定要下点功夫才行。” 乐荣荣在皇城飞燕屡次这里屡次吃瘪,她可是花了很多银子,才查到她接了唐家老太太的任务,自打从唐钊出事后,她就在准备,终于被她等到了,这皇城飞燕还真敢找上门来。 想到之前皇城飞燕对她的警告,乐荣荣笑着开口问道:“让我猜猜,你还是为了唐钊而来?是接的谁的任务呢?唐钊亲自下的任务,还是唐家老太太?” 小年夜宫里走水,唐钊差点遇难,几个嫌疑人中,乐家占了一半,从那时起乐荣荣就预备着有人夜探乐家。 这不就来了。 安谨言仔细听着乐家外面官兵的脚步声,想着如何离开,没有回答她。 乐荣荣冲着一种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黑衣人开始轻轻的挪动脚步,逐渐缩小与院子的距离。 安谨言看了一眼护在乐荣荣身前的几位黑衣人,有些眼熟,是上次夜里去唐府掳唐钊的那几个人。 “我说过,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如果再试图小心我,惹我生气,我不介意捏死你。”声落,一朵带着梅花的干枯树枝,划破琉璃灯的光晕,贴着黑衣人的脸,插在了乐荣荣的发髻上。 黑衣人的侧脸血肉翻出来,血顺着脸颊落在了地上的残雪里,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梅。 乐荣荣脸上的笑被打碎,眼底满是震惊,余光中看到青丝间那朵红梅飘落下来,她的手指颤抖地摸到了那节枯枝,剧烈的呼吸着,声音带着颤意:“你你要杀我,刚才就该瞄准我的喉咙。呵~你不会杀我,你在长安城声名鹊起的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伤过人的性命。哈哈哈你只会装神弄鬼地吓唬人。” 安谨言嘴角抽搐,这话听着这么让人生气,这是上赶着求死,但更让人生气的是,她竟然下了这么多功夫调查皇城飞燕。 乐荣荣的声音里带着癫狂:“里面就是闻名的皇城飞燕,你们一起上,抓住她,生死不论,赏银加倍,我乐家还能给你们向刑部讨赏。” 这句话,让黑衣人蠢蠢欲动。 安谨言扭了扭脖子,抬手抚摸了一下肚子,今晚看来必须活动活动筋骨了。 正要起身迎战,突然一阵轮椅压过青石板的声音传来。 她愣住了,是唐钊的声音。 接着一阵低低的喘息后,病恹恹的声音传来:“哟,这还没过年呢,就这么热闹?” 乐荣荣身子一怔,转头望去。 轮椅声从黑暗中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人也渐渐走到琉璃灯的光晕里,一身白色狐裘裹到喉结处,双膝上放着一个暖炉,骨节分明的双手捧在两侧,娇媚的脸在光晕中如同降落的神明。 长安城美色排名第一的琉璃美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仍旧挡不住他的风采。 乐荣荣将发髻上的梅花枝拔下来,狠狠扔到地上,脸上换成了娇弱的笑:“这大半夜的,唐爷怎么有时间来乐家串门?” “串门?”唐钊秀眉微蹙,懒洋洋地歪靠在轮椅背上,掩口而笑,只是笑意未达那双桃花眼,眼波转来,比今夜的风还冷:“串门可不敢,毕竟差点在宫里把我烧死的人,有可能就在乐家,你说是?” 明明娇弱的脸色苍白,偏偏眼神里的桀骜不驯与锋利,让人忽略了他的病容。 “还有,”唐钊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神看向一群黑衣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乐家这是要排兵布阵吗?” 第210章 乐家第一次相见的回忆 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乐荣荣可以插科打诨玩笑过去,可以正言厉色呵斥反驳,但是如果是唐钊-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问出口,乐荣荣必须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乐荣荣柔柔弱弱地开口:“几个护院,再抓一个趁着年节偷窃的小毛贼而已。” “竟然敢在长安城行窃!”唐钊正颜厉色,眼神瞥了一眼破落的小院,“简直是顶风作案,恰巧我见今晚当值的巡街侍卫,正好在乐家门口。” 乐荣荣闻言差点气背过去,长安城十二坊,怎么就这么巧,你来乐家,巡街侍卫也正好到乐家门口。 不仅乐荣荣差点气背过去,安谨言也差点气背过去。 本来活动活动筋骨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巧,碰到了巡街侍卫。 唐钊已经转头,看向身后安静推轮椅的唐影,“还不告诉外面的官爷,乐家遭贼了?” 唐影嘴角抽了又抽,看了眼身穿夜行衣的护卫,柔弱的乐荣荣,一脸关切的自家爷,心里默默为今晚的小毛贼上了一炷香,“是。” 唐影是跟在史夷亭身后回来的,身后还呼啦啦一群官兵。 摸着肚子的安谨言,一脸无奈,大概是她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乐荣荣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失控,堂堂刑部史令史亲自巡街? 史夷亭走到唐钊身侧,听到唐钊微不可闻的一句话:“放里面的人走。” 史夷亭看向唐钊,深邃的眸子里瞳孔微张。 唐钊笑着点了点头。 史夷亭没有开口,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刑部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史夷亭亮出符牌,一众黑衣人齐齐看向乐荣荣。 原本还想着逮住皇城飞燕向刑部请功呢,现在刑部直接亲自抓人,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他们这群人本就是与皇城飞燕一般见不得光的人。此时也只能对主家表示歉意,但是担了乐家护卫的名,戏还是要演下去。 “你们先退下。”乐荣荣无奈地说道。 “等等!”史夷亭看着一种黑衣人的打扮,挑眉望向乐荣荣:“这些人真是乐家护卫?这打扮” 乐荣荣柔柔地低声问道:“史令史,官家还管府里侍卫的穿扮吗?” “那倒没有。”史夷亭笑着回道,“不过,年关将至,这般打扮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乐家娘子还是注意些为好。” 乐荣荣对着史夷亭福了福身子,柔声柔气地说道“多谢史令史提醒,那我们就不耽误刑部办案了,希望刑部能不负众望,将盗贼抓捕归案。” “那是自然,职责所在。”史夷亭说完一个手势,身后的官兵迅速围住小院,史夷亭转头看向乐荣荣。 乐荣荣识趣地带人离开。 史夷亭笑着走向唐钊,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唐钊看着史夷亭一脸探求的脸,挑眉道。 “你派来的?” “不是,我欠她情。” 呃史夷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第一次听说还有唐钊承认的人情。 “别伤着她,记你一个人情。” 史夷亭看着唐钊难得说一次人情,自然笑意盈盈点头:“哟,我得看看谁这么大面子。” 史夷亭带着一众官兵到了小院里。 唐钊环顾乐家,上次踏进乐家还是十五岁那年。 那时候,因着乐家大娘子嫁到唐家三房,唐乐两家沾亲带故,时常串门。 那时唐钊很少出门,偏偏那一次来乐家做客,正好碰到乐荣荣在惩治下人,看那瘦小的人一脸绝望地往火里挣脱,看不过眼,把那人喊过来推轮椅。 那干瘦的小人儿也不知道往火里冲了多少次,头发被火燎得一片短一片长,身上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眼神呆呆傻傻。 身形瘦得不成样子,看不出年纪。 唐钊闻到那股不符合他模样的香味,问道:“小小年纪,不要熏这么重的香。” 干瘦的小人儿浑身一颤,眼底恢复了几分清明。 唐钊久久没有听到回声,侧过头问他:“名字?” 他看到唐钊的脸先是惊艳,然后干裂的唇角一咧,瞬间扯出几条细细的血缝子,声音沙哑的说道:“宝宝。” 唐钊看着他瘦得只剩下一双凤眼在脸上显得格外的突兀,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不然哪个府上会给这么大的孩子取名叫宝宝。 一只三花猫从一旁窜过来,围着这个叫宝宝的小人儿腿上厮磨。 唐钊见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猫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长条,低声说:“贝贝乖。” 唐钊闻道一股腥味,低低地喘了几声。 瘦小的人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小鱼干给小猫,然后又摸了摸它的头,“去一边吃。” 唐钊心想,看来脑子没问题。 一手遮住鼻子一手指着那只猫问道:“他叫贝贝?” 唐钊刚问完,瘦小的人儿抬起头,笑着用力地点头。 把唐钊送到主厅,瘦小的人儿扭头就跑了,一直到唐钊离开乐家时,都没有再碰到宝宝。 唐家的马车走到乐家后门时,突然停下。 马车突然停下,驾车的唐影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爷,那个小瘦子挡住了路。” 原来是那个长着一双凤眼的乐宝宝,听说为了香火延续,特意从乐家旁支过继过来的小公子。 乐家说,本来是个聪明伶俐的,结果被骗了。 唐钊撩开马车帘,看到他怯怯地站在高头大马前面,脸上的被火焰燎的乌黑已经洗干净,除了瘦点小点穿得破烂些,倒也算长得唇红齿白。 他皱眉,闷咳了几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瘦小的人儿,猛地裂开嘴,唐钊才发现原来他的唇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他走进,踮起脚,伸出细细的手腕,手掌打开,里面有一颗粘粘糊糊的糖渍梅子。仟千仦哾 “给我?”唐钊诧异地问。 他笑着重重点头,“不腥,甜的”。 唐钊打小金枝玉叶,锦衣玉食的被伺候着长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送一颗梅子,还是放在手掌心里。 第211章 甜一下 第212章 你喜欢我 第213章 你送我 第214章 不放心你 第215章 分享喜悦 第216章 他就是权利本身 第217章 霍三星来取经 第218章 不要让我等太久 第219章 大概是我太美了 第220章 审讯朱丽丽 第221章 别入戏太深 第222章 我救了她一次 第223章 塔塔公主 第224章 放心说,有我在 第225章 情深不移 第226章 爷的腿脚能动了 第227章 安谨言哄人 第228章 抓人 第229章 神魂颠倒 第230章 安谨言第一次吃醋 第231章 奇怪的妇人 第232章 江锦书之母 第233章 南曲聚会 第234章 去去就回 第235章 见面礼 第236章 都匀山的小玉 第237章 都匀山的史夷亭 第238章 天南星 第239章 善良中带着锋芒 第240章 镜花水月 第241章 木偶 第242章 睡相 第243章 新衣 第244章 安谨言回礼 第245章 叫爷爷 第246章 爱的酸味 第247章 烂在肚子里 第248章 剑胜楠 第249章 吃醋 第250章 打花打花,越打越发 第251章 脑海中的画面 第252章 好好吃饭 第253章 她背后是我 第254章 结一下诊金 第255章 小妖怪 第256章 哨子上的名字 第257章 两个条件 安谨言在唐钊怀里偷笑:“是哦~权贵常有而清流难得,平民万千纨绔万中出一。最怕清流出于对比,纨绔来自骄纵。” 唐钊一时语塞。 这种心情就像,捧着一腔热血却被风雪凝成了雪沫子。 而这等残忍的始作俑者还继续补刀:\"唐钊,你说你算不算清流?我是不是纨绔?\" 唐钊深吸一口气:“我当然是那股清流,你不是纨绔,也不是平民,你是我的心头肉。” 安谨言眼中的笑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她仰头,一脸笑意地望着唐钊,“我这么重要呀?” “嗯。”唐钊低头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喉结滚动。 “那你可要长命百岁。” 唐钊一脸疑惑。 “大年初一把门开, 先接喜神后接财, 东风吹开金银河, 西风吹了三年灾, 观音老母走进来, 送进两个贵子来。 三星在南, 家家拜年。 小辈的磕头, 老辈的给钱。 要钱没有, 扭脸就走” 街坊之间的童谣隔着帘子传进来。 安谨言撩起车帘看着外面奔走的孩童,眉间眼底全是笑意,低声说了一句,“你长命百岁,你的心头肉才能长命百岁。”看书喇 唐钊心尖因着这一句话,涌上了一股暖流,原来彼此之间心意相通的感觉,如此美妙。很快唐钊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远处:“我们都会长命百岁,你也会子孙满堂。” 安谨言放下车帘,回头疑惑的看向唐钊。 唐钊眼尾红红的,娇艳欲滴的水雾在眼眶里升腾起来,别扭的躲开她的视线,只留下一抹瓷白的侧脸,竟然有八分娇媚,别扭的问道:“你如果想要孩子,也不是不行,但你跟我好了就不能跟别的小公子好。” 安谨言愣住:“那个” 这是唐钊第二次提起孩子,第一次时,他说如果之前有,他不追究。这一次,他说如果想要孩子,也不是不行。 安谨言隐约觉得唐钊知道了什么。 她试探的询问:“你真的不介意我有孩子?” “你!”唐钊眼里含着雾气瞪了她一眼,别过头,开始咳嗽。 安谨言赶紧给他拍着后背,心里却下定决心,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一次性说明白,有些事情必须两人当面说清楚的好,从别人嘴里得知,会成为永久的刺横亘在两人中间。 唐钊气息慢慢平稳,安谨言一脸认真地说道,“唐钊,你说,跟你好了,就不能有别的小公子,是?” 唐钊依旧别着头,闷闷的回答,“嗯。” “你也说过,曾经的种种,我们都不去追究,还作数?”安谨言表情中带着忐忑。 唐钊病恹恹的说:“作数。” 安谨言纠结了一番,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小心翼翼而又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那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但是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爹是谁,你信吗?” 唐钊猛地回过头,看着安谨言谨慎的模样,又是一顿咳嗽,咳得眼睛出了血丝,眼尾沁出了水光,双眸认真地盯着安谨言一刻钟,缓缓点头:“信。” 她不敢看他,十指紧紧攥着,小声问,“那我还是你的心头肉吗?” 唐钊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向他坦白了,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偏爱她和她的孩子,但是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看着她躲闪的眼光,那里面是自卑与不确定,她对他还没有完全相信,突然心里被揪得生疼,低低的喘息响起,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回答,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却撞进了唐钊满是心疼的目光中。 唐钊把脸凑过去,因为刚才的喘息,鼻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中水光盈盈:“安谨言,你要相信我,我爱你,就爱你的全部。爱你的现在,因为你就是你。爱你的过去,因为你从那里来。以后也会继续爱你,我们会携手并肩。” 他的语气坚定,话音却有气无力,因为刚刚的急促,气喘吁吁:“我很坚定,你也要坚信我对你的爱。你只要记住,我对你,肯定比任何人对你都好,我对你,肯定比我对任何人都好。” 安谨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好,怎么就得了长安首贵这样琉璃美人的青睐,她不敢问,但是他的字字句句如同鼓槌,重重擂击在她的心尖,一寸一寸掠夺,一寸一寸沦陷。 她开窍得一知半解,一路完全是由着唐钊引领前行,她每每感受到唐钊带给他的心跳,那种失重的华丽,让她目眩神迷。 安谨言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智:“你真的不计较?” 唐钊苦笑:“对,但是有两个条件,你要保证以后对我一直好,还要保证以后告诉孩子,我就是他爹,我不想受到他的歧视。” 安谨言将信将疑,又想起唐钊说过自己不育,最终一脸认真地点头,还不忘安慰唐钊:“唐钊,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对你好,孩子也会把你当做亲爹。” 于心机谋略中筹谋着生存的唐钊,自然完全掌控全局,拿捏得当,安谨言这朵不开窍的小白花,最终还是被唐钊彻底的攻陷。 安谨言真的很喜欢孩子,喜欢一个个小团子围在自己的腿脚转圈圈,仰着头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话。但唐钊在她心里不知不觉也占有了一席之地,她喜欢看他傲娇的表情,耍赖的样子,还有风光霁月的容颜。 车帘被慢慢放下,马车里依旧春风得意,只不过调皮的北风偶尔卷起帘子,给里面的人添了几分光影。 唐府里,两人不是对视而笑,吃完早食,唐府不断有拜访的客人,安谨言终于又一次偷偷溜回家。 她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 “安胖子!” 安谨言今天终于向唐钊吐露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脸上总是不自觉挂着笑,她扭头就看到了带着帽锥的庄莲儿。 庄莲儿因为除夕夜出现在宫宴上,现在已经跻身长安城的名角,出门在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此时她戴着帽锥,身上的狐裘严严实实地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只有她对安谨言独有的称呼,让安谨言认出了她。 只听庄莲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安谨言身旁,抬手撩起帽锥,挑眉笑道:“哎呀,安胖子光天化日之下,笑得如此荡漾,你背着我做的事,我可都看到了。” 第258章 你要不要去牧国 安谨言一脸疑惑:“你看到什么了?” 庄莲儿手从胸前抬起,举过头顶,五指猛地分开,嘴里还说了一句“嘭~” “昨夜芙蓉园马场的打铁花,可真是让人羡慕呀!” 安谨言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又一脸惊讶地问道:“昨晚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去找我?” “哎呀,我原本打算去找你的,可是你跟你家唐爷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又有我那纨绔的霍家老板在身边,我就打消了这个计划。” “不过是打铁花而已,大家一起看,也算应了过年的景。” 庄莲儿笑得贱兮兮的又趴在安谨言耳边说道:“今早上,我还看到你跟你家唐爷,在马车里亲嘴了。” 安谨言凤眼猛地瞪得圆圆的,左右看了看,把庄莲儿拉进宅子里,小声说:“你怎么看到的?”接着捂着脸,生无可恋地哀嚎道,“是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天呐,好羞耻。” 庄莲儿进门大咧咧坐下,看了一眼安谨言圆润的腹部:“你们俩这进度够快,你跟唐爷说了?” 安谨言闻言,那股羞耻被高兴替代,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什么反应?有没有为难你?” 安谨言摇头,“他反应还算平淡,只是让我答应他两个条件。” “我就知道!”庄莲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高门大院的公子,都玩得花得很,你可别被美色一时迷了眼,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安谨言一本正经的说,“我答应了。” “哎呀!我就知道你贪图他那皮囊,你记得公子哥有很多,这个不行就换一个,但千万不要让自己两难。他提的什么条件?我给你分析分析,你现在是只缘身在此山中,被蒙蔽了双眼,有些事情考虑不全。” 安谨言有些不同意庄莲儿的说法,唐钊确实是一股清流,她缓缓开口,“第一个条件是让我以后必须对他好。” “唐钊好算计,他是不是怕你有了孩子,就会对他没那么痴迷,所以才先提出这个条件?你一定要多长个心眼,说不定以后他就拿着个当做借口,逼你妥协。第二个呢?” “第二个,他要求要告诉孩子,他就是孩子的亲爹,他不想以后被孩子歧视!” “你看,他还是拿孩子什么?他怕被孩子歧视?”庄莲儿以为唐钊会像其他公子哥一样,要去子留母,现在才反应过来,唐钊是真的要接纳这个孩子,要做这个便宜爹。 不得不说,哪个小娘子听到这样的话,不会为之赴汤蹈火,意乱情迷,这就可以解释清楚,为什么安胖子会任由唐钊在马车里亲吻她了。 庄莲儿想到安谨言曾经说过的唐钊不育,又联想到唐钊以往以断袖自居,她一时分辨不出,唐钊对安谨言是真情实感,还是就想得个便宜孩子。 但是庄莲儿现在能确定,安谨言满心满眼已经都是唐钊,一提到唐钊,安胖子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 庄莲儿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确定唐钊对你是真心的?” “嗯。” 庄莲儿皱眉,手心托着下巴,盯着安谨言,苦恼地嘟囔着:“那他不育,你有身孕,你们俩在一起能满足吗?” “满足什么?”安谨言听到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意思就是,难道你们在一起只亲嘴吗?下一步怎么办?”庄莲儿一脸八卦地给安谨言耐心的解释。 安谨言终于明白了庄莲儿的意思,饶是安谨言做了不少买卖,跟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但是第一次被八卦到如此私密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叩!叩!叩!” 正在安谨言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又被敲响。 安谨言和庄莲儿对视一眼,安谨言披上棉袍去开门。 米锦昆手里提了很多礼盒,在门口站着。 “安谨言,过年好。”米锦昆看到开门的安谨言,笑眯眯的道了声,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递给了安谨言,接着手脚轻松,一脸好奇的闪进了安谨言家。 “上次跟你道歉时,就想来正式拜访下,这次我打听好了,年初一就是你们大兴朝串门的日子,你是不能把我拒之门外的。”米锦昆深怕安谨言赶他出去,没能安谨言礼让,就自己进门了。 “哟,你不是除夕在宫里唱戏那个,叫叫”米锦昆敲了敲额头,还是没想起来眼前人的名字,他印象里,第一次见她是在三三垆,她跟安谨言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娘子一起进去的,第二次就是宫里除夕夜宴唐钊那出戏的花旦。 “我叫庄莲儿,过年好。”庄莲儿落落大方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过年好!过年好!”看书溂 两人正寒暄时,安谨言拎着米锦昆带来的好几个大礼盒,进来。 米锦昆打量着安谨言房间里的布置,眼神落到墙上的一副画时,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眨了一下,画里的人正是唐钊站立的模样。 “安谨言,我今天除了给你拜年,还有一件事,前段时间你给我的那批药佩,我让人运回牧国,被一哄而光,”说着从怀里逃出来一个荷包,里面是几颗银元宝,还有张钱庄的银票,“这是这次赚的银子,给你拿过了了。“ 安谨言看着桌子上的钱袋子,两眼放光,掏出银票查看一番,一脸惊讶地说:“这么多?” “还有一部分是牧国贵族的定金,”米锦昆本就生得俊俏,此时春风得意,更是意气风发,“我已经在牧国国都和几个临近的城池开了几间铺子,专门售卖你做的药佩,你要不要去巡视一番?” 安谨言有些心动,牧国的富庶超过了她的预计,她好像看到了一座硕大的银山再向她招手,只要把牧国的这一条生意抓住,以后给孩子和唐钊的生活会更加富足。 米锦昆看到安谨言眼中的动摇,紧接着说道:“我不太清楚你短时间内可以做多少药佩,很多定金都没有收。元宵节后,我们这些各国使节就都要回国了,你可以同行,去巡视一番,咱们一起商量下怎样开更多的铺子。我说过,你的药佩在牧国肯定很受欢迎。” 第259章 祖母说要抱重孙 安谨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给庄莲儿和米锦昆添上茶水。 看着米锦昆一脸期待的等着她的回答,笑着说,“我考虑考虑。” 米锦昆脸上露出一个知足的笑,他生怕安谨言会拒绝她,没想到安谨言并没有把话说死。 街道里是零星的鞭炮声,屋檐下有雪水滴落的声音,火炉里的炭火暖暖的燃着,茶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安谨言第一次在属于自己的宅子里过年,两三好友,围炉烹茶,好不惬意。 唐钊在送走第一波拜年的客人后,被唐家老宅的马车接了回去。 老宅里的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都是红艳艳的春联和窗花,唐家旁系的子弟已经早早在花厅里围坐。 “钊儿,除夕夜派人去你府上请你回来吃年夜饭,也没找到你的人,昨夜下着大雪,怎么能到处乱去?”唐老太太见唐钊进来,笑着起身迎过去,亲自推着轮椅到上首坐下,拉着他的手,一脸担心地询问。 “出去走了走,透透气,身子无碍,今早鞠神医去诊过脉了。” 唐念端过两碗药膳,一碗放到老太太那边,一碗放在唐钊面前,唐钊对她客气地点了点头。 “出去走走也好,以前奶奶总想让你出去散散心,你老是不听话,看起来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了一些,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唐老太太继续叮嘱着。 唐钊扬起嘴角,自嘲道,“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 “胡说!奶奶还等着抱重孙子呢!”唐老太太拍打了一下唐钊的手背,不乐意听到他的丧气话。 一众唐氏子孙,都笑着,顺着唐老太太的话,说些老太太爱听的。 唐钊不再接话,眼神扫到最外围那桌坐着的鞠华锦。 鞠华锦举了举心中的茶杯,两人相视一笑。 饭菜不断地传上来,唐老太太端着药膳,喝了一口,转头对唐则开口:“则儿,你也要抓抓紧,给弟弟妹妹们做好榜样,早日给咱们唐家添一口人,再添个丁,趁着奶奶身子硬朗,还能享受几年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唐则恭敬地应道:“是。” 唐钊微微挑眉。 唐钊略微吃了几口菜,便开始咳嗽个不停,只好先离席,回房将养着。 “念儿,你送钊儿回去,让厨房炒几个清爽利口的小菜,送到钊儿房里。”老太太看着唐钊一口没动的药膳,满眼心疼:“吃得这么少,身子怎么养得好!” “是。”唐念一直站在老太太身边,服侍老太太,听到她的吩咐,立马伸手去推唐钊的轮椅。 唐钊抬头看了一眼唐念,说道,“奶奶,她也没吃几口,我自己回房即可。” “没事,送你花不了多久,我一会回来吃就好。”不等老太太说话,唐念推着唐钊的轮椅,浅浅对老太太行了个礼,便出了花厅。 唐老太太一脸欣慰冲唐念点了点头。 两人出门后,花厅里众人的窃窃私语传出来。 “这念娘子,真是个温柔贤惠的小娘子。” “是呀,也不知道哪个府上的公子有这样的福气,能把念娘子娶回去。” “要不是她父母早亡,怕是门槛都要被提亲地踏破了。”看书溂 “话不能这么多,这念娘子也算因祸得福,自小在唐老太太身边长大,才养得这么知书达理,再说” “你这人,真急人,怎么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再说什么?” 那人声音压低,“再说,这些小辈上面,不是还有个五娘子没出嫁,提亲的人不好越过五娘子,来给小辈说媒?” “说的也是。哎,今天五娘子怎么没到场?” “她跟那个戏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估计不好意思见咱们。” 说话的这两人坐在离门口很近的这一桌上,为了不让唐老太太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却没想被在门口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唐钊见侧影墙旁边,唐三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便知道他有事要说,抬头对唐念说:“我自己回去,你歇息下。” “不碍事。”唐念没有像往常一样应承下来,而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屋檐下低落的雪水,“祖母今天说了这话,看来今年唐府要进人了。” 唐钊勾唇:“念表姐可是有意中人了?” 唐念掩唇而笑:“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的都是至亲的唐家子弟,哪有什么意中人,再说,咱们这样的家族,一出生时一生就被安排好了,还是等着长辈的安排。” 唐钊皱眉。 唐念推着唐钊慢慢走在连廊上,看着唐钊墨发披在肩膀上,瘦腰窄背微微愣神,不自觉开口:“之前听说你看中了一个小公子,祖母那边?” “我与你的想法不同,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自然要选一个自己称心的,如果是长辈安排,怎么对得起往后的余生。”唐钊伸手,冰凉的雪水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到掌心,凝成一团。 唐念盯着唐钊手心那团水珠,喃喃道:“可是小姑姑就是前车之鉴,可惜了那贺仲磊。” “她是她,我是我。”唐钊把手心里的水甩出去,语气平静。 “刚才祖母说要抱重孙,意思很明显了”或许是过年团圆的氛围太浓烈,很容易死激发起人心里的亲情,唐念难得说这么说话,问这么多问题。 唐飞管家匆匆赶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钊爷、念娘子,给您拜年了。”唐飞站在连廊外侧,给两人行了个大礼。 唐念掏出银子,笑着回了唐飞:“唐管家一年辛苦了,可是有事?” 唐飞接过银子,笑呵呵地说道:“都是应该做的,是史爷说是来拜年,在钊爷房里等了一会,打发我来问问钊爷什么时候回去。” 唐钊说道:“现在就回。”又看向唐念,“你也回去,唐飞推我回去。” 唐钊回房时,史夷亭正站在唐钊那面糖渍果子墙前面,仔细端详着那些瓶瓶罐罐。 “你怎么来了?案情有进展?”唐钊进房便开口问,唐钊那会便让唐影把安谨言的猜想去说给了史夷亭。 “对。” 第260章 巴管事投案 唐钊看到桌子上有一摞卷宗,慢慢翻看。 “宫里的消息也传来了,死的那个无根之人,确实是宫里的太监。几个月前因为在宫门口冲撞了贵人,本来是发了遣散银子,要逐出皇城,哪知这个小太监仗着有几分聪明,到处求情寻了一个倒夜香的活计,竟然在宫里东躲西藏的月余。” 唐钊听到史夷亭的话,皱着眉头抬眼望着他,问道:“得罪的是哪位贵人?” 史夷亭摇头,“查不出来,只知道是寻了个索要贿赂的由头。” “呵~”唐钊冷笑,“竟然还能有命残喘了月余,确定他得罪的是贵人?” 史夷亭:“” 唐钊取出一罐糖渍樱桃,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学着安谨言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再次开口,“还查到了什么?” “从死者居住的房间里,还有两杯喝过的茶杯,而且那里没有打斗挣扎痕迹,还有倒下的方向和伤口的位置,已经确定凶手是那个小太监认识的人。 今天再次排查案子发生的房间,发现了一枚小珍珠耳坠。” “是凶手的?”唐钊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茶,慢慢饮啜。 “不是,是宫里捞出来的那个小宫女的。正好凑成了一对。” 史夷亭疑惑的地方也在这里,如果按照推测,这个小太监把小宫女推到井中溺水后,趁着小年夜失火案件,宫里大排查,终于被赶出了皇城,他为什么要带一枚溺亡小宫女的珍珠耳坠出宫呢? 唐钊显然看穿了史夷亭的疑惑,轻轻放下茶杯,“留着杀人证据,自然是有利可图,既然有利可图,那他肯定是被允以重诺才不惜曝光自己也敢动手。” 史夷亭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想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他索贿,可见是个爱财之人。明明被遣送出宫,还能留下,说明他有靠山,或者说他是某个世家的眼线。冒着被发现,彻底赶出皇城的危险,去杀了那个小宫女,说明有让他心动的条件。” 还有一点,就是安谨言跟他说过的,她听到了这个小太监与别人要银子的对话。 史夷亭恍然大悟:“不错,这样就说通了。 这个小太监本就是被安排进皇城的眼线,谁知是个贪财之人犯了错,靠着身后靠山的周旋,继续留在宫里,但是却没再有很大的价值,让他在宫里杀人,这就说明已经放弃了让他在宫里做眼线的价值。 而他留下那个溺亡小宫女的耳坠,就是为了交换杀人的银子。 他没想到没有价值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彻底放弃,而且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他是被他身后的靠山杀了。” 小宫女是小年夜被人冒犯的,还被安谨言碰到过,这么反推回去,那个冒犯她的人,就是杀害小太监的主谋。 当时小宫女一脸惊恐地向安谨言求救,裙角鞋上全是泥土,而当时乐承卿皂靴靴头异样之余,也是被踩得全是泥。 “那杀害小太监的主谋,与试图烧死你的主谋,是同一个家!而且,乐承卿这些年也确实对小娘子的手段很残虐,差不多可以确定就是乐家人了。但是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呢?这些年乐家不是一直妄图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史夷亭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乐承卿,这几年虽说是萎靡不振,但是他做事想来滴水不漏,即使他有遗漏,还有一个乐荣荣善后,既然杀了人,怎么会把小珍珠耳坠留在房间里呢?” “你把这几个案子一起分析,就会明白了。”唐钊轻蔑地看了史夷亭一眼。 史夷亭被唐钊的眼神冒犯到了,脑海中把这些事串联起来,猛然明白了,一拍大腿,高声说道:“他要把自己摘干净!他想让这个死了的小太监或者是其他人,背这个锅。” 这时候石头急匆匆进门,在史夷亭耳边说了一句话,史夷亭脸色骤变。 史夷亭看着唐钊说道,“果然,咱们分析的是对的。刚才有人到刑部投案,说是他杀了那个小太监。” “当时那场火灾,唐则是最先有证人证明他的清白,老七是唐则故意恶心唐慈的,现在应该是乐家出手保住乐承卿,去投案的是巴管事?”唐钊不紧不慢地抽丝剥茧地说道。 史夷亭挑眉,深邃的眼眸闪烁,“钊爷,你分析的很对,如果你要是想做坏事,肯定比这案子,还要绕?” 唐钊食指在白瓷管子上来回抚摸着,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神情,轻叱一声。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史夷亭听到唐钊不以为然的轻嗤,歪着头,皱着眉头,“乐承卿为什么要烧死你?你们两家也算姻亲,虽说这几年往来不多,乐家大娘子嫁入唐家三房,这可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唐钊终于抬眼看向史夷亭,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说呢?” “我说?”史夷亭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怎么我说呢?” “你堂堂刑部史令史,就不能自己回忆下,当时失火前我在干什么?”唐钊眼中有三分无奈。 史夷亭紧皱的眉头猛然松开:“我们在那个小院子里说了两件事,一是查小太监,而是查乐家小宝溺水。那时还没有这个死了的小太监什么事情,难道是被乐家人知道你要查小宝溺水当时知情人的祖宗十八代,所以才” “呵~看来,这溺水不是单纯的溺水,水混了,鱼敢出来了,却没想浑水才更容易摸鱼!”唐钊桃花眼里少见的猩红,“小宝的死,乐家越想遮掩,越说明有问题,这乐家该活动活动了!” 史夷亭深吸一口气,他早应该想到八年前的事情,唐钊不会没有任何征兆的就翻出来。 唐钊支起手臂,轻轻舒展着眉心,小宝,八年了,有些人有些事,要理清楚,才能永远封藏起来。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钊儿,祖母让我把药膳端来了。” 第261章 她在向我示好 房间里唐钊与史夷亭对视一眼。 史夷亭低声开口:“怎么没见唐影?” 唐钊看着门上那个瘦弱的身影,皱眉,“唐影去办事了。”唐三这两天没在暗室,他怕安谨言那边出什么事情,便安排唐影暗中保护下安谨言。 “嗯,那我先走?”史夷亭看着门口的身影抬手,又要敲门。 “不用。”唐钊依旧盯着门口,他在思忖刚才他们的谈话,门口的唐念听到了几分,“进来。” “史爷,过年好!”唐念进来,先给史夷亭拜年。 “念娘子,过年好!” 唐念转身看向唐钊,“钊爷,祖母召我去问你今早进食,我回她你只喝了药膳,祖母挂念你,便让我送些开胃的小点心过来。” 唐钊桃花眼尾微微一挑,唐念冲他微微一笑。 史夷亭见两人无话,便笑着开口:“我刚好饿了,念娘子,我可以吃吗?” “史爷请便。”唐念把几碟点心摆到桌子上,轻轻福了福,“既然史爷在,那我一会再来看钊爷。” “我没事,一会史爷约我出门,你不必跑空一趟。”唐钊垂下眸子,淡淡说。 唐念神情不变,依旧微微笑着:“知道了。” 史夷亭吃着点心,见唐念走远后,问道:“我什么时候约你了?你俩打什么哑谜,怎么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 唐钊低头看着桌上的点心,倒都有一些滋阴润肺的功效,“她今早并没有给我送药膳来,我也没有喝。” “哦。”史夷亭说完顿了顿,“那她刚才怎么说跟你奶奶说你喝了药膳?什么情况?” 唐钊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她在向我示好。” “钊爷,你是不是还没长大?帮你跟长辈说谎就是示好?怎么长大一岁,你反而越来越幼稚了。”史夷亭把指间最后一口山药糕放进嘴里,弹了弹碎屑,突然手指一顿,猛地抬头,“药膳有问题?” “老太太今天想要抱重孙了。一会去哪里逛逛?”唐钊眼底星星点点的光凝聚在一起,没有回答史夷亭,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看书喇 史夷亭喝了一口茶,“我没空,你让霍爷陪你。” 唐钊愣了一下,缓缓开口:“难得休沐,案子也不必你操心了,你一贯不回老宅过年。” 唐钊的意思很明显,你能有什么事。 史夷亭揉了揉眉间,“昨夜小玉给我送年礼,在府门口冻了一宿,有些风寒。” 唐钊嘴角微勾,转着轮椅走到床前,从一个镶满玉石的小匣子里取出了两贴膏药和一小瓶药丸,扔给史夷亭:“这是上次安谨言给我配的风寒药,带回去。” 史夷亭接住药,笑着说:“她已经无碍,你这些宝贝,自己留着。”说完把药放到了桌子上。 “我家安谨言跟小玉关系不错,既然无碍,那就一起出去逛逛,小娘子多走走,心情顺畅了,身子自然好得更快些。” 史夷亭听着唐钊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头:“现在钊爷有人味了,听你的,听说自从除夕你在芙蓉园为博安谨言一笑演了一场打铁花,今天芙蓉园曲江水旁也准备了一场,一起去看看?” “嗯。”唐钊点头应下。 芙蓉园曲江水打铁花表演的消息,长安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米锦昆今天到安谨言家,拜年是一方面,另一个心思就是想约着安谨言去芙蓉园看打铁花。 “你们有没有听说,芙蓉园今天安排了打铁花的表演,牧国没有打铁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米锦昆已经喝了三壶茶,喋喋不休个不停,眼看着没了话题,终于讲出了今天的最终目的。 庄莲儿听到后,忍不住笑着看向安谨言。 安谨言此时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盘算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能拒了米锦昆的邀请。 庄莲儿看出了安谨言的无奈,笑着开口:“米公子,真不巧,我跟安胖子约好,今天要去给小玉娘子拜年,恐怕不能同行了。” “小玉娘子是不是那个皮肤黑黑,脸蛋和眼睛圆圆的小娘子?”米锦昆瞪大眼睛问道。 庄莲儿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随即想到第一次在三三垆遇到米锦昆的场景,笑着说,“米公子还真是好记性。” “我昨天在兴化坊那边见过她,她好像在等人,那么大的雪,她站在雪地里,还挺”米锦昆想到漫天洁白的雪,那个小娘子的肤色着实让人难忘,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便开始冥思苦想,“还挺让人瞩目的。” “兴化坊?”庄莲儿有些疑惑,她知道小玉是宫里的小宫女,难道她家在兴化坊。 安谨言却一下就明白了,史夷亭的府上正是在兴化坊,随即皱眉问道:“你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挺晚了,我拜访了一家朋友回程正好经过兴化坊,从马车窗透口气,看到的。”米锦昆回道。 安谨言点头,这就对上了,那时候史夷亭正和他们在芙蓉园,“我们要去给小玉拜年,芙蓉园的打铁花很热闹,你可以去看看。” 米锦昆漂亮的眸子里瞬间失去了光彩,抿着唇委屈巴巴地开口:“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 庄莲儿开口:“你可以跟你的朋友一起呀,你拜访的那些朋友,肯定很愿意陪你。” 米锦昆垂首,丧气地说:“都是陪我大哥去拜访,我的朋友只有你们。”说完,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安谨言。 安谨言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失落,忍不住说:“我们先去看一看小玉,如果合适,我派人告诉你。” 米锦昆欣喜若狂地点头:“好!我就知道你这个朋友够意思!” 史府,小玉的身子本就硬朗,捂着被子出了一身汗,便觉得浑身轻松,眼看史夷亭一直没有回府,又想着宫里年节忙碌,便准备回宫。 小玉刚打开门,就看到史管家等在门口,胖胖的脸颊被清晨的风催的通红,见到小玉眉开眼笑:“玉娘子脸色不错,有什么需要您吩咐我就行?” 第262章 惦念玉娘子 小玉赶忙冲他福了福:“史管家,打扰了,我准备回去了。” 史管家脸色一变,赶忙挡在门前:“昨夜是我没嘱咐好,让玉娘子冒着风雪等了大半夜,受了风寒,请一定要养好身子再走。” 小玉圆圆的脸不好意思地红了,“不关您的事,是我自己要等的,我身子已经无碍,再说昨夜没回去,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今天也要早早回去,免得我师傅也担心。” 史管家听见小玉的话,笑得一脸慈祥,越看越觉得小玉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小娘子,又得自家爷关心,笑着说:“如果玉娘子是担心宫里那边,那就可以放宽心了,昨夜史爷已经与尚食局管事说明,等你在史府好好养养身子再回去。” 小玉刚要开口,就见石头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管家爷爷,管家爷爷,咱家爷惦念玉娘子,已经回府了,玉娘子醒了吗?” “没醒也被你喊醒了!”接着史夷亭的声音响起。 “爷别踢我,我下次一定不喊了,肯定不会吵到玉娘子休息。”石头带着笑意地求饶。 小玉的脸又红了。 史夷亭进门瞬间,小玉开口道:“恩人,你回来了?” 史夷亭没想到小玉正在门口站着,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不自在,淡淡地嗯了一声。 管家很有眼色地拉着石头退下。 “怎么下床了?身子怎么样?”史夷亭说着走到小玉身边,抬起隔壁,手背便贴到了小玉额头,“不发热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玉微微低头,颤抖的睫毛透出了她此时的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没没有不舒服了。” “还是要多休养几日,你现在年轻,身子恢复得快,但是小娘子最是受不得寒凉。”史夷亭说着收回手,大步走到房里,看着桌上的饭食,皱眉:“胃口不好?还是府里饭食不合口味?” 小玉跟着进门,小声说道:“挺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吃不完。” 史夷亭拿起一块糕点,自然放进嘴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让管家都准备了些,你挑你喜欢的吃就好。” 小玉一脸惶恐,史爷正在吃她吃剩的饭食,“恩人你还没吃早食?” “我吃这些就好。”史夷亭奔忙了一早上,昨夜又没有睡好,此时看到小玉身体大好,胃口大开,坐在桌前开始大快朵颐。 小玉早上本就身子虚,又惦念着宫里的活计,没吃几口,此时见史夷亭吃得欢快,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响声。 史夷亭筷子一顿,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再陪我吃一些,你站着看我吃,我有些不好意思。” 小玉满脸羞得通红,点头坐下,她知道史爷是听到了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坐下,也小口的吃起来。 两人虽然没有对话,但是一顿饭吃下来,倒是宾主皆欢,满满一桌子饭食竟被吃得七七八八。 小玉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饭食饥一顿饱一顿,从都匀山到了长安,身上带的银钱少得可怜,更是算计着吃,后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好心人,带她吃了一顿好的,谁知道那人确实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幸亏遇到办案的史夷亭,才被史夷亭带回了他的府上。小玉懊恼自己嘴馋差点被人骗去,在史府也是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敢安心吃饭。 史府饭食精致,她每次吃一点点就放下筷子,史府都是男子,只以为小娘子饭量小。 直到小玉做的糖渍桂花得了宫里贵人的青眼,进了皇城的尚食局,师傅时不时给她藏些好吃食,小玉的身子才好像春天的小树,一下子抽了条,变得高挑起来。 等下人把桌子收拾好,小玉给史夷亭泡了一杯茶,史夷亭端着茶闻着茶香,缓缓开口:“以后要好好吃饭,才能快快长大。” 小玉以为史夷亭是打趣她刚才的饭量,红着脸点头。 “尚食局管事是个好说话的,他已经应下,让你好好在府里玩几天,不碍事。”史夷亭看了一眼小玉,笑了笑,“到宫里这几个月,可见管事对你不错,不仅长高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不像之前那边蜡黄。” 小玉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什么话,她自小与爷爷在都匀山上生活,风吹日晒,肤色黝黑,可是村子里的人都是这般,那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到了长安城,见到这里的小娘子个个皮肤白皙水润,再加上人人见她,说的都是她皮肤黑,不过还从来没人说过她蜡黄。 “我只是长得黑。” 史夷亭爽朗的笑起来:“这是阳光下的健康肤色,在我眼里,比这整个长安城里不见日头的小娘子苍白的肤色好的多了。我说的是你之前吃的太少,所以蜡黄,现在气色好多了。” 小玉一愣,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呆呆的回了句:“哦。” 史夷亭放下茶杯,问道,“你跟安谨言关系不错?” 小玉倒吸一口气,暗道完了,本来打算除夕去济世堂,初一给安谨言和庄莲儿拜年,这场风寒让她全然忘记了,“是。” “今天唐爷带安谨言去芙蓉园看打铁花,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好呀。”小玉圆溜溜的眼睛里,闪动着快乐的光,感觉自己反应太大,又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我跟着你去,合适吗?” “嗯。”史夷亭看着小玉少有的灵动,眸光一暗,喉结滚动,“出发时,我让石头来通知你。” 小玉等史夷亭走后,很欢快的洗了洗脸,又整理了下发髻,少有的哼起了唐曲,把住的这间房子打扫了一遍。 不一会,石头的声音响起:“玉娘子,你在房里吗?” “在的,进来。”小玉正在擦桌子,听到石头的声音赶紧应道。 谁知道并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玉娘子,还得烦请你来帮我开一下门。” 小玉把抹布放到盆里,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门口,敞开门,就看到高高的一堆衣裳,石头的头从衣裳后面探出来:“玉娘子,快,搭把手。” 第263章 偷偷听到对话 小玉赶紧把最上面的衣裳,接过来,两人一起进门。 石头把手里的衣裳首饰放到桌子上,还从身后拿出来一双小巧的皂靴,笑着说:“史爷说,一会你们要出门,吩咐我去采买了些衣裳,让我跟玉娘子说,这些衣裳就当是我家爷给玉娘子的回礼了。” 小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你看,爷给我也买了一身新衣裳,今晚去芙蓉园,也说了也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呢。”石头看到小玉的神情,赶忙又说。 小玉抬头看着石头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笑着点头,“你穿上新衣裳很精神,替我谢谢史爷。” 石头见小玉没有拒绝,长舒一口气,告退出去。 石头走出院门,便看到自家爷正站在青松旁边,忍不住问道:“爷,您是怕小玉娘子不收,在这等着吗?” 史夷亭抬眸扫了他一眼,开口问道:“她收下了?” 石头挺了挺胸脯,“爷只要把事情交给小石头,保准给爷办得妥妥的。” 史夷亭嘴角抽搐了下,转身离开,石头紧紧跟着自家爷,语气欢快地说道:“玉娘子还夸我穿着这身新衣裳很精神呢,玉娘子可真有眼光。” 石头刚说完,就看到自己爷眼神凉凉的看着自己。 石头顿时觉得一阵凉意直冲脑壳:“爷,我的意思是爷赏给小石头的衣裳好看,玉娘子夸赞爷选的衣裳,自然是很有眼光,我没有别的想法。” 史夷亭当然知道石头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这话听着就是不顺耳。 “爷,我先去喂好马,准备好手炉,这大冷天的不能冻着爷跟玉娘子。” 说完,一溜烟跑到后院去了。 石头跑到后院时,心都突突跳个不停。 只觉得自家爷刚才的眼神太吓人了,爷对小玉娘子比对任何人都特别,以后他一定要注意跟玉娘子更加的敬重,说不定这就是未来的夫人了。 对未来自家爷的夫人,他可不能再口出狂言了。毕竟他这脆弱的小心脏,可经不起折腾。 吃过午食,唐钊与安谨言、庄莲儿一同到了史夷亭府上。 史夷亭在前厅招待唐钊,顺便让石头去霍府,问霍玉叔侄有没有时间今日再去芙蓉园游玩。 安谨言和庄莲儿被带到了小玉的院子。 小玉第一次在史府招待自己的朋友,又想起石头在院外说史爷惦记她的那句话,有些心虚地不敢对上她们的眼睛。 庄莲儿向来口直心快,见小玉娘子竟然在史爷府上有自己的院子,一脸坏笑:“玉娘子,还不老实交代。” 小玉圆圆的脸蛋上有些羞赧,只能装傻,“交代什么?” “交代你跟史爷到底是什么亲密关系,你在史府竟然有自己的院子住。还有,昨夜我去了一趟济世堂,你竟然没有去,据可靠情报,你在除夕夜出现在了史府门前。慢慢交代。”庄莲儿的话一句接一句,当她在史府看到小玉时,就明白米锦昆说的在兴化坊看到小玉雪中等人,等的一定是史夷亭。 小玉眼睛一下瞪得更圆了:“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在史府门前?” 庄莲儿眯着眼睛笑得一脸荡漾:“哈哈,来来来,乖乖说出来。” 小玉看了看安谨言,见安谨言笑眯眯地看着她俩,她知道安谨言是把庄莲儿当做朋友的,她也知道庄莲儿是个仗义的人,也就没打算瞒着,咬了咬唇说道:“史爷是我的恩人。” 庄莲儿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以身相许的那种?” “哪有!”小玉急了,急忙解释,“他一直拿我当做妹妹爱护,我也不会肖想史爷。” 小玉深知她是来自小山村的孤女,而史夷亭是史家三代单传,年轻有为的刑部令史,两个人是云泥之别。 庄莲儿从小知道察言观色,看到小玉的样子,便知道小玉对史夷亭不仅是感恩,也带着少女的崇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你看唐爷跟安胖子,不也好好的。”说完还冲安谨言眨眨眼。 小玉想到史夷亭父亲曾经差点拐骗了她,低下了头:“不一样的。” 庄莲儿以为小玉是说小玉觉得自己与安谨言有差距,继续鼓励她:“如果是我,看中了哪个小公子,肯定不会想东想西,先拿下再说。如果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个人一起努力肯定要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赢面更大!” 安谨言冲庄莲儿比了个大拇指:“庄莲儿说的对。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安谨言以为小玉说的不一样,是史夷亭三代单传,而唐钊有一个堂兄,史家会更重视香火延续,门当户对。 小玉听到两人的鼓励,只是苦涩的笑笑。 庄莲儿立马转移话题,三个小娘子很快一片欢声笑语。 一行人浩浩荡荡刚踏进芙蓉园,庄莲儿就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哎呀,过年在家吃的太油腻了,我要出恭,安胖子,玉娘子,你们先去,我一会去找你们。\" 安胖子笑着说:“让你吃独食,你家好吃的分给我们一些,你就不会肚子疼了,我们在康庄厅等你。” 庄莲儿弯着身子,捂着肚子往茅厕跑去。 当庄莲儿在茅厕里舒舒服服解决时,隐约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上次让你帮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公子带着笑意,吊儿郎当地回道,“我说的话你不是不信吗?还要听?” “你不说,我自己也可以查出来!哼!”小娘子气急败坏,接着听到咯吱咯吱靴子走在雪地上的声音。 “暴脾气!”那公子应该拉住了生气要离开的小娘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与无奈:“什么时候能对我温柔些?” 小娘子没有说话。 庄莲儿耳朵紧紧贴在墙上,心想这个小娘子还挺有脾气。 估计两人僵持了一会,那公子终于忍不住,求饶般说:“别生气,我这就说,是一个马夫把小宝从水里捞出来的,但是小宝左胸口有一处重的伤,已经无力回天了。乐家当时就把尸体悄悄处理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对外只是说溺水而亡,尸骨无存。” 两人之间一时无语,又听小公子说:“伤口应该有特别之处,所以乐家才会处理的如此匆忙。” “什么特别之处?”小娘子此时语气急迫。 “我又不是乐家人,我怎么会知道?”公子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 “你!哼,走了!”接着是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那个脚步走远后,只听公子轻叹一口气,能听到他的百转心肠,“还真是暴脾气!”接着也离开了。 庄莲儿等外面只剩下呼啸的北风,跺了跺蹲麻的双脚,一瘸一拐的从茅厕出来。 只听到刚才那个小娘子的声音响起:“庄莲儿。” 第264章 灯笼着火 小娘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疑问,庄莲儿听到喊她名字,便不自觉地转头望去。 庄莲儿回头盯着喊她的小娘子,努力回想,这人她是真不认识,只以为是不是戏迷认出了她,笑着说道:“我是庄莲儿,你是?” 小娘子一身胡服,落落大方走到庄莲儿面前,福了福回答:“冒昧了,我是锦绣书局的江锦书。” 锦绣书局?庄莲儿有些惊讶,除夕夜排的戏就是锦绣书局的话本子,难不成这小娘子见她成了长安城的大角,要来示好吗,“江娘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江锦书上下打量了下庄莲儿,开门见山地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庄莲儿一头雾水,“你说说看。” “冒昧问一句,你爹是不是庄老五?”江锦书虽然面带笑容,眼睛却紧紧盯着庄莲儿的神情。 庄莲儿一怔,她爹庄老五这个名字,还是在乐家养马时的称呼,又想到江锦书正是乐家一手捧起来的才女,一想到眼前这个小娘子与乐家关系匪浅,庄莲儿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勉强稳住面上的神情,笑着摇头:“小娘子认错人了,我爹是姓庄,叫庄家瀚。” 江锦书皱眉,她想起拜访了几个养老的乐家老奴,他们提起庄老五都是一脸羡慕。 “老五离开乐家,投奔了岳家,岳家的连襟是做买卖的,能帮衬他。” “对呀,老五家的小娘子也是个争气的,听说学了唱戏。没想到那么调皮的小娘子竟然还学得挺不错。” “听说在哪个大人府上发达了,现在是个大角了,叫花儿?还是翠儿?” “什么花儿、翠儿!是莲儿。” 江锦书早就确定庄莲儿就是庄老五的女儿,不再兜圈子,直接说:“我姓江,我爹是江老三。我想去拜访一下庄叔。”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庄莲儿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不高兴,跟乐家有关系的人都让她不开心。 江锦书也不恼,不急不缓地说:“你把我和我爹的名字告诉你爹,他就会见我了。请一定帮我带到。” 她说完,便扭头离开。乐家小宝溺亡时,江锦书正在参加诗会,并没有在乐家,等她回家时,看到的只有父亲冰冷的尸体、哭的死去活来的母亲和给他们一家除了奴籍的消息 庄莲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刚才跟一个小公子在外面说的就是她,她在调查小宝的死因,不知道江锦书想要干什么,她是不是乐家那边的?” 庄莲儿肚子又传来一阵绞痛,赶忙又往茅厕跑去,等回家告诉老庄头一声,老庄头应该知道江锦书到底是敌是友。 茅厕到康庄厅,还有一盏茶的路程,庄莲儿看到有卖小食的小铺子,肚子里现在空落落地,就想着买一些填饱肚子。 安谨言见庄莲儿好久都没有到康庄厅与他们汇合,便借故出来接一下庄莲儿。 乐悠悠被堂姐拘在乐家好久,敢怒不敢言,今天趁着乐家拜访的人多,偷偷溜出来,正好一肚子的火没出释放。 她被几个小娘子簇拥着,正在一个灯笼铺子停留着,想选一个漂亮的灯笼,元宵节时用。 哪知灯笼铺子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每盏灯笼都对应着一个灯谜,只有猜出灯谜,才能出银子买灯笼。 乐悠悠虽然一身柔弱却神情傲娇地指着一盏嫦娥奔月的灯笼:“老板,那盏,我要了。” 老板麻利地把灯笼取下来,放在乐悠悠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小娘子好眼光,只要答出这灯谜就可以一两银子拿走了。” 灯笼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三个字:门外汉! 乐悠悠从小最是不爱看书学习,听到还要猜灯谜,便伸手把纸条拿过来,一众小娘子都探过头来,看到了上面的谜面,哪知乐悠悠拿过纸条,两只手顺手就把它撕了,趾高气昂的说道:“谁要猜这劳什子灯谜,灯给我,我多给你一两银子!” 虽说是小摊,但都是芙蓉园的产业,这摊主看到刚才因为没猜中谜底没拿到灯笼的人,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看过来,再一次笑着说:“大过年的,大家出来玩就是图一乐呵,规矩订好了,小娘子不好破了这规矩。” 乐悠悠看着众人都看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时生气,就要去抢灯笼。 跟着她的那些小娘子里面,有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娘子名唤七娘,因为平日里嘴甜,才能跟在乐悠悠身边,赶忙上前解围:“悠娘子莫生气,门外汉这个谜面,要我说就是未入于室也,出自论语。”说完得意地看着摊主。 摊主笑着把灯笼递到她手里,恭敬地说道:“小娘子真是博学,答对了。” 七娘赶忙接过灯笼,一脸讨好地递到乐悠悠手里:“悠娘子,给您灯笼。” 乐悠悠一把甩开她的手,灯笼脱手而出,掉落到地上,她指着七娘的鼻子,大声道:“显摆你学的这些之乎者也是?” 七娘赶紧去捡地上的灯笼,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是的,悠娘子,我是为了给悠娘子拿到灯笼。” “还不承认!”乐悠悠把七娘手里的灯笼再次打落,这次里面的火燃烧了这个灯笼,火舌舔舐着灯笼上惟妙惟肖的嫦娥仙子的脸,接着乐悠悠看着七娘伸手去扑灯笼上的火,笑着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学几个字得意个什么劲!” “还敢在我面前耍心眼!”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安谨言听着乐悠悠的声音,看着七年妄图把灯笼从燃起的火里解救出来,突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你是个什么玩意,还敢偷偷看医书!” “就凭你,还想着学医?” “你也配?” “” 安谨言突然觉得乐悠悠的笑声和嘲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脑海中。 她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拼命想从火堆里把医书完好无损的拿出来。 “那几匹马被鞭声炮惊着了,在曲江边上的客官,离水远一些!躲开!躲开!”一个芙蓉园的小厮,大声地喊着。 就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biqμgètν 安谨言甩了甩脑袋,想把脑海中的画面甩走,就听到了耳边传来响亮的马匹甩响鼻的声音。 第265章 安谨言落水 脑海中的声音与耳边的声音交替而起,安谨言胸口骤然一缩,神情恍惚间,身体被猛地撞出,身边就是曲江,临近岸边的冰层有些松动。 “噗通~” 安谨言整个人浑浑噩噩中,跌到江水里,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腹部,冰面上瞬间多了一个窟窿,一波水花激荡在厚厚的冰面上,又瞬间凝结成冰。 “小心!” “安谨言!” 随着安谨言身后而来的唐钊,声嘶力竭的喊道,然后他下意识地要从轮椅上跳起来,想要飞身往安谨言落水的地方赶来。 推着轮椅的史夷亭手疾眼快,把他按倒在轮椅上:“钊爷,你要干什么?” 唐钊肩膀一个卸力,甩开史夷亭的压制,那双桃花眼盯着冰面上那个冰窟窿里的水,上面隐隐有一层薄冰出现,安谨言掉下去了,没有任何反抗地掉下去了,水面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他没看到安谨言冒上来。 她的功夫不错,怎么没有反应?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这么冰冷的江水能不能受得了? 江面上厚厚的冰层,她会不会找不到出口? 唐钊脑子里有千万个担忧冒出来,桃花眼里睚眦欲裂,他想站起来,此时双腿双脚甚至整个身子,像是被冰封住一般,冰凉无力,止不住的颤抖。 史夷亭双手重新按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钊爷,你现在不能表现得过于慌张,更不能亲自去救她。” 唐影的声音响起来:“都下去捞人!要是我们府上的人在你们芙蓉园出了事,老子掀了你们园子!”唐影远远看到安谨言被撞下曲江,又看到自家爷的反应,头上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芙蓉园里的小厮们,有几个水性好的顺着那个冰窟窿就钻进了曲江里,还有几个机灵的找了钎子锤子,每隔一段距离就敲开一个冰窟窿。 冰封的江面上救援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叮叮当当凿冰的声音,唐钊直勾勾地盯着江面的冰层,转头怒瞪着史夷亭:“放开我!” 接着又重新看向江面,大声喊道:“人呢?人呢?都下去!都下去!” 史夷亭依旧死死按住唐钊的肩膀,唐影也跌跌撞撞地跑到唐钊身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住唐钊的双腿,“爷!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您不善水,下去只会添乱!” 唐钊怕水,好像自从把乐家祠堂一把火烧了,把乐家的祖宗牌位扔到水里,大病一场后,就开始怕水了。 唐钊双腿被唐影紧紧抱着,动弹不得,胸膛起伏着,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唐影!滚开!” “爷您的身子要是下去,只会添乱,没等找到安小娘子,所有的人就要全部用来救你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芙蓉园里的人肯定都围着爷转,更不会有人去搜寻安小娘子的下落了。”唐钊闭着眼睛,使劲抱住自家爷的腿,大声地喊着。 唐钊的呼吸慢慢地平静了些,他仰天深呼吸,眼神里的慌乱被平静代替。 唐影知道他刚才说的话,自家爷听进去了,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自家爷拖着轮椅,直直地冲进曲江水里去。 “带来的人全安排下去。” 唐钊拍了拍唐影的肩膀,唐影慢慢抬头,看到自家爷神情平静,慢慢放开了双手,站立在自家爷身侧。 “凡是下水救人,每人白银百两,能救人上岸的,本王允他一个愿望,决不食言。”唐钊的声音如平地惊雷。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达官贵人,看到一脸惊艳长相,坐着轮椅依旧难掩风采的人,自然已经猜出唐钊的身份,能得异姓王爷,大兴朝战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一个允诺,平日里简直想都不敢想,于是纷纷吩咐自己的侍卫奴仆,凡是精通水性的全都下水捞人。 一时间结着厚冰的曲江江面,被凿出了越来越多的窟窿,冰层下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身影。 唐钊坐在轮椅上,紧紧盯着曲江,他满脑子都在想,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长安城本就有几条水系,偏偏这几条水系都有暗河沟通,想到这唐钊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攥成了拳。 气温特别低,基本下水一次,再露头时,头发上马上结冰,冰下的人陆陆续续都上岸了。 “水下没有人。” “下面有很多暗河,现在的天气到处结冰,不敢随意游进暗河里。” “没有人,下面水流很急。” “太冷了,这一片根本没有人。” 一个个下水的人从冰窟窿里探出头,顶着冰碴,无奈地摇头。 没有唐钊要找的人,连个裙角都没有,从这个冰窟窿里掉下水,不应该消失得这么快。 唐钊紧抿着双唇,声音坚定:“加派人手,继续。” 史夷亭的双手仍旧按在唐钊的肩膀上,他明显地感觉到唐钊的气息不再稳定。 天越来越寒冷了,凿开的冰窟窿里慢慢又结了一层冰,上岸的人此起彼伏的喷嚏声音。 芙蓉园里的小厮加上达官贵人带来的侍卫小厮,有四五十人下水了,曲江上厚厚的冰也被凿得千疮百孔,几乎每一处水都被来来回回找了四五遍。 可是依旧没有找到落水的安谨言。 芙蓉园的小厮不敢停下,岸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这人是凶多吉少了。” “可不,这下去搜救的人都换了几波气了?那人再厉害,到现在没找到,也够呛了。” “可惜了,王爷的允诺真不好拿。” “能让王爷这么上心,看来是个福薄的。” “别说了。” 唐钊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去,众人识趣地闭上了嘴。 唐钊突然一个用力,唐影立马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腰身:“爷!爷!您要干什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我要亲自去找!” 唐影察觉到了自家爷语气中的绝望,他也心疼安小娘子,但是自家爷不能有事,他用力抱住唐钊的腰身:“爷,别着急,安小娘子肯定吉人自有天相,爷不能去!不能去!” “滚!”唐钊眼睛里的血丝已经爬满了眼球,如同一头困兽。 第266章 苦到一起了 “爷要是下水,肯定会没命的,爷的身子经不起冷水!”唐影越抱越紧,眼里的泪不自觉的流出来,渗透了唐钊的澜袍,他的爷好不容易身子有了好转,他绝对不允许自家爷再糟践身子。 唐钊平静地拍了拍唐影宽厚的背,“我一定要去找她,找不到我随她一起去了,找到了,先救她。我这条命,不要也罢。”说完他抬眼望了望四周,人生百态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可惜上天终究没有让他高兴太久。 史夷亭从小与唐钊一起长大,他眼里的唐钊一直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他可以看到亲人过世不落泪,可以看到弱者求情不为所动,可以看到强者不顺眼暗下绊子,读不懂他的想法,好像一切的做法只为了给无趣的日子寻一个乐趣。 这么凉薄的人,自从乐家那个孩子走了后,就出现了。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孤僻凉薄绝情,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是如此,人狠话不多,好似这世间没有能入他心的人和事,但是在安谨言身上,他却屡屡失态,开始有了七情六感。 史夷亭已经可以确定,以后只要拿捏住安谨言,唐钊便毫无还手之力,他会跪着把自己的命乖乖交给你,为了换安谨言一时平安。 “史爷!史爷!想想办法,您办法多,帮帮我家爷。”唐影这般迟钝的人,已经察觉到自家爷身上浓浓的悲凉与绝望,只能求助足智多谋的史夷亭。 唐钊脸色一顿,猛地拨开唐影,唐影被甩到地上,双手支撑着身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爷迸发的力气。 只见站在轮椅后面的史夷亭,抬手对着唐钊的后脖颈重重一击,一脸狰狞的唐钊,软软地歪在了轮椅上。 唐影如释重负地撑地站起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和络腮胡里的冰碴。 史夷亭把轮椅交到唐影手中,唐影颤颤巍巍地接过轮椅,把自家爷身上的狐裘拉到自家爷下巴处,盖好。一脸感激地看向史夷亭:“史爷,我先送我家爷回厅里暖和暖和,这里就麻烦史爷了。” 史夷亭点头,看着眼前宽阔的曲江冰面,开口道:“找个大夫来,随时候着。” 唐影赶忙应下:“您放心。” 史夷亭把芙蓉园管事叫到身旁:“继续派人下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管事手脚都在抖,都快要哭了,只能拧了一把大腿,应道:“是!是!” 唐影正推着轮椅,见到管事又吩咐人纷纷下水,拱手作揖:“管事,拜托你们了,请一定要尽心尽力的找下去,落水的人,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管事颤颤巍巍地应下。 唐影推着唐钊转身时,两行泪一下就流了下来,自家爷命好苦,从出生就被神医预言活不过二十四岁,好不容易有了个小伙伴,小小年纪就溺水身亡,自家爷浑浑噩噩孤苦伶仃地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心动的小娘子,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又在大年初一遇到这样的事。 安小娘子命也好苦,孤苦无依的长这么大,为了生存每天做那么多活计,好不容易有了个靠山,以后可以衣食无忧了,还没开始享福,就生死无卜。 唐影越想越难过,自家爷跟安小娘子,还真是苦到一起了。 他从开始的默默流泪,渐渐开始抽噎,到最后竟然无法自持地嚎啕大哭起来。 庄莲儿本来吃着小食,看到这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凑过来看热闹的,一问才知道唐王爷看中的一个小公子落水了。 她手里的小食瞬间地落到了地上,嘴里吃着正欢的食物突然噎在了喉咙里,她开始自责自己不该吃那么多,不吃那么多就不会窜稀,不窜稀就不会离开安谨言半步,安谨言就不会落单,不落单就不会落水。 庄莲儿顺着曲江一路走,一路吼:“安胖子!安胖子!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水里太冷了,你赶紧上来。” 她抬手擦掉眼里的泪,但是手还没有落下,视线又被泪水掩住了,她赌气的双手轮番擦着泪,看到越来越多的人从冰窟窿里钻出来,无奈地摇头,内疚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伸手折断了河边的一棵小树,拿着树干顺着曲江一路走,一路敲打着河边薄薄的冰层。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河边冰凉的风吹在脸上,不仅眼泪流个不停,鼻涕也顺着通红的鼻头流下来,她一边抽噎,一边念叨。 “安胖子!你在哪?” “你快出来,别吓我!” “安胖子,我不该吃独食,我不该窜稀,我不该丢下你” “我还没对你好很多时候呢,你不能死呀。” “我们庄家欠你的,还没还完呀。还有很多好吃的,还没做给你吃呢。”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呀?” “你那么可怜,好不容易可以过好日子了,你忍心丢下你的美人吗?” “你美人那么娇弱,你要是狠心丢下他,他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唐影本来哭得伤心走在路上,听到如同唱戏般的哭声,泪眼朦胧地看过来,看到了泪眼婆娑的庄莲儿。 唐影低头看看被打晕的自家爷,又抬头看看伤心欲绝的庄莲儿,心道,这是个好的,为了好朋友哭成这样,跟他一样。 突然庄莲儿的哭声猛地顿住了,哭声突然停下,转成了一个嗝。 因为她觉得自己敲打冰面的树干,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嗝!嗝!”她打着嗝,胡乱地擦了擦眼里的泪,往曲江边凑过去,伸头一看,一团湿漉漉的黑发漂浮在布满冰碴的曲江水面上,突然那团黑色抬起来,露出了一个小巧的下巴,嘴角下有一颗殷红的痣。 好像一个没有脸的水鬼。 “庄莲儿。” 庄莲儿猛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树干也扔掉了,抬着手指着那冒着热气湿漉漉的黑头发:“你你你你是” 庄莲儿又惊又吓,隐隐带着心跳加速的惊喜,伸着脖子,歪着头向前凑了凑,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是安胖子?安谨言?” 第267章 安谨言,你回来了? 安谨言抬手把木棍上缠绕的黑发解开,双手把脸上湿哒哒的头发从额前拢到脑袋后面,嘴里吐出几口带着冰碴的江水,用力甩了甩睫毛上刚刚结的冰:“你看看我是谁?” “呜呜呜”庄莲儿用力把安谨言从水里往外拉,一边拉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个死胖子,你要吓死我呀,平时多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就掉到曲江里去了。吓死我了,我以为捞不到你了呢!” 安谨言哆哆嗦嗦地从水里爬上岸,嘴唇乌青咧嘴一笑:“我这不一不留神,被撞进去了,没事,我水性很好的。” 庄莲儿赶忙脱下棉袍,抱住安谨言,擦了擦脸上的泪,问道,“你现在还怀着身孕呢,你没事,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这个做干娘的怎么活~” 安谨言赶忙伸手捂住庄莲儿的嘴巴,庄莲儿也意识到自己一着急嘴巴又忘记把门了,闭上嘴巴,往两旁看去。 “唐爷这反应,有点大呀。” 江边有三三两两的人,一边顺着水岸走走停停,是不是探头向江水里张望一下,一边小声地讨论着。 “谁说不是呢,落水的是个小公子,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大过年的,不管什么关系,摊上这事,也够上火的。” “听说今年就是神医预测的唐爷的大限之年,这落水的人要再是唐爷的知己,真怕他那柔弱的身子挺不过去,一命呜呼了。” “哎,天妒英才呀,白长了那么俊的一张脸,还是咱大兴朝天山圣战的风云人物,可惜了。” “” 安谨言听到这,也不顾浑身冻得发抖,顺着岸边,就往芙蓉园方向跑去。 庄莲儿在她身后,也不敢大声喊,只能加快脚步顺着一路的水滴跟上去,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曲江江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们俩。 史夷亭还在安谨言落水的地方焦急地等待,唐影安顿好唐钊,也跑来跟史夷亭汇合,“史爷,怎么样,找到了吗?” 史夷亭皱眉,顺着冰面远望过去,无奈摇头。 不断有人从冰窟窿里探出头来:“这地下的人比鱼都要多了,肯定是随着暗流飘到了别处。” 又有人从冰窟窿里牙齿打着颤爬出来,接过岸上人递过来的姜汤,一口气喝完,说道:“这一片肯定没有,江底大伙都摸了一遍了。” 唐影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抖着络腮胡子说道:“这可怎么办,这不是要了我家爷的命吗。” 史夷亭拍了拍唐影的肩膀,“我们再继续往下游找,肯定能找到。” “影大哥。”唐影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史夷亭抬眼望去,长舒一口气。 唐影身子猛然站直挺立,转过身去,看着头发湿漉漉一片,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的人,猛地一步后退:“我的皇天姥爷,你你” 安谨言笑着抓住唐影指向他的手指。 唐影的手指像是被冰块包裹住,络腮胡子底下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是安小娘子的魂魄吗?” 安谨言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是安谨言本人,不是魂魄!快给我来碗姜汤。” 史夷亭招手,很快一碗热乎乎的姜汤递到安谨言手里。 安谨言双手捧着姜汤,一口气干了两碗,才感觉活了过来,对史夷亭和唐影问道:“唐钊呢?” 唐影看着安谨言咧着嘴角傻笑个不停,史夷亭只能开口回道:“送回康庄厅了。” 安谨言听到送回二字,先是一愣,接着转头,向康庄厅走去,走了两步,又飞快地奔跑起来。 唐影看着安谨言的背影,傻呵呵地笑,嘴里一直念叨一句:“活着!还活着!我家爷的命保住了!我家爷的命保住了!” 史夷亭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对着岸边和水里忙碌的众人喊道:“大家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大伙闻言,疑惑地看过来,问道:“还继续找吗?” “不找了,下水的到管事这边做好统计,一会来康庄厅支银子。”史夷亭说完,转身离开。 安谨言喝了姜汤,身上渐渐暖了起来,再加上跑动起来,脸上很快恢复了血色,嘴唇的苍白也慢慢的有了颜色,她转眼就到了康庄厅。 安谨言怕唐钊受不了她溺亡的重击,本就娇弱的身子,可不能再受到影响了。 唐钊被安顿在象牙床上,盖着厚厚的锦被,锦被上面还有一张洁白的狐裘,小玉正看着炉子上的药罐,眼神却止不住的看看床上紧闭双眼的唐钊,又着急地看看门外。 “唐钊。”安谨言进了康庄厅,先小声地喊了一声。 小玉快步跑到安谨言身边,抓住她的肩膀,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哭着低声说:“吓死我了,你总算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安谨言低声安慰了一下小玉,走到床边,蹲坐下,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放在唐钊的鼻子下,感受到了微弱的鼻息:“唐钊,醒醒!唐钊!” 安谨言不敢摇晃他,也不敢大声喊他,怕吓到他,掀开了锦被的一角,刚要把他的手拉出来,诊一下脉,反手被他握住了手。 安谨言抬头,撞进了唐钊那双朦胧的桃花眼中。 她怔了一下,脸上堆上笑,“吵醒你了?” 唐钊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慢慢的有泪水积蓄在眼眶里,顺着眼角打湿了枕头:“安谨言!” “嗯。”安谨言点头应着。 “安谨言,你回来了?受伤了吗?”他的声音很低,好像怕声音高一些就会吓跑她。 安谨言反握住唐钊的手,“我回来了,没有受伤。” “是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唐钊眼神有些涣散,飘忽不定。 安谨言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到脸上,脸颊上发丝的湿润和脸庞的温热,透着手心传过去。 唐钊终于眨了眨眼,手却躲开她的双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一拉,安谨言整个上半身趴在了他身上,嘴唇压在了他柔软的唇瓣上。 他贪婪地探寻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滑过每一个角落,只有这完全的触感,才让他揪着的心慢慢地活过来。 口腔里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她措手不及,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 他的唇细细碎碎从唇上移到脸颊,最终落到了小巧的耳珠上,他合了合眼,忍住眼里的湿热,声音沙哑中带着轻微的颤抖:“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真好。” 门被打开又关上,小玉悄悄的离开了康庄厅,安谨言的脸羞得通红,一把推开唐钊,故作生气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唐钊:“我没事,你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落水的人是你呢。” 第268章 你乖乖等我就好 唐钊眼尾绯红,双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把狐裘裹到安谨言身上,低声说:“我宁愿落水的人是我。” 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像是飞鸟的尾羽滑过水面,安谨言突然就心软了,哪里还舍得凶他,只是裹紧狐裘,坐在他身边,“我就不教训你了,但是你以后记得要顾好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唐钊抬着那双翦眸,深情款款的看着安谨言,带着自责,带着坚定:“我不该让你自己出去的,如果你出事,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安谨言也顾不上怕自己满身的寒气冷着他了,湿漉漉的脑袋靠在唐钊的肩膀上:“我可舍不得出事,再说我很厉害的,不管出什么事,你乖乖等我就好,不准再这样想东想西。我现在都要冷死了,你还这样要死要活的吓我。你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安谨言深呼吸,终于又开口,“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不说了。”唐钊把身上的锦被也盖到安谨言身上,看到安谨言落水的那一刻,他真的想随着她跌落到江里,见好多人都没有找到她,那一刻,他真的想随着去了,但是现在安谨言回来了,她不喜欢他这样子,“我记住了,以后我乖乖的等你。” 她曾经很怕水,但是春风渡的训练方式,就是越害怕什么越训练什么。 她这次没有立马从水里上来,是因为她想抓住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没想到的是,她不仅没有再想起什么新的画面,还差点把唐钊吓出个好歹。 她缓缓开口:“我下次不会让你等太久。” 她看到他面色苍白的躺在康庄厅的象牙床上时,真的很害怕,怕他因为惊吓和伤心,身子承受不住。 如果唐钊真的出事,她不敢去想自己该如何面对。 唐钊闷闷地问,“你从哪里上岸的?” “我水性很好的,曲江下有很多暗流,我顺着暗流漂了一会,江面冰层太厚了,我到了下游,找了个冰层薄的地方,上的岸。” 难怪,下水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她。 平时的唐钊会分析曲江的水文,但是当时他看到安谨言跌进水里,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心也被悬空揪起,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是沉没在失去安谨言的恐惧里。 “唐钊。”安谨言在锦被里,很快暖和过来,鼻音也加重了。 唐钊握着她的手,“嗯。” 安谨言以前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新年的第一天,她体会到了,如果两个人一个有事,另一个人的天就塌了,也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她颤巍巍去试探他的鼻息时,心脏真的已经停止跳动了,仿佛只要唐钊没了呼吸,她立马会窒息而亡一样,“你要养好身子,陪我到老,好不好。” 唐钊嘴角扬起,侧身把安谨言小心的揽到怀里,“嗯,好。” “我的衣裳是湿的,太凉了,你”安谨言努力想远离开唐钊单薄的身子。 唐钊用力抱紧她,“我的身子好了很多,这点凉对我来说不碍事。” 安谨言感觉到唐钊手臂上的力量,转念一想,即便再有力量,这身子弱了这么多年,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衣裳湿哒哒的,穿着不舒服,我要去换衣裳。”安谨言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 唐钊听着安谨言浓浓的鼻音,后知后觉的松开手。随即皱眉:“可是今天出来没有给你带备用的衣裳。” 安谨言已经起身,从暖烘烘的锦被里出来,浑身的湿衣裳贴在身上,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又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唐钊坐直身子,开始解身上澜袍的扣子,很快脱下澜袍,递给安谨言:\"你先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穿我这件衣裳,马车上常备着我的备用衣裳,一会我让唐影取来。\" 安谨言双手自然的抚在小腹上,眼神里满满的纠结。 唐钊笑了,语气中不自觉的带着宠溺和哄:“你身子结实,但是现在也要考虑下肚子里的孩子,别冻着我的宝宝。” 安谨言忍不住想笑,“现在就开始巴结上了吗?会不会太早了些?” “嘘!别乱说话,我是真心实意的。”唐钊佯装害怕,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可是专门看了医书,宝宝现在就能听到肚子外面的爹娘说话了,你可不能乱说话,我对你对他都是真心地。” 安谨言听到唐钊最后这句话,耳尖悄悄红了,心里如同一罐蜂蜜浇了厚厚一层, 唐钊把澜袍放在床边,笑着转向里侧,还用被子蒙住了头,“我转过身去,你快换上。” 安谨言先去把门栓插上,然后看着锦被下面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坨,拿起了澜袍,“好!我马上就换。” 安谨言飞快的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来,脖子里还挂着那枚骨哨,身上有很多伤痕,左胸和左肩上的疤痕格外明显,四肢纤细,小腹微微隆起。 她很快套上了唐钊的澜袍,又把换下来的衣裳搭在熬药的小火炉旁边,这样即使没有换洗衣裳,很快也能烘干。 “换好了吗?被子里很闷,我要喘不过气了。”锦被下唐钊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唐钊的澜袍穿在安谨言身上有些宽大,她随意的塞好,生怕唐钊被闷到,“我换好了,你赶紧出来透透气。” 唐钊从锦被里露出头来,然后大口的深呼吸,随即转身过来,看到安谨言把澜袍卷到了手肘处,袍领过大露出了她好看的锁骨,澜袍两侧若隐若现的两条白皙的腿,眼神暗了暗。 他掀开锦被,眼神不自然地从她身上移开,盯着锦被说:“到锦被里暖一暖。” 安谨言摇头,笑着说:“我现在一点都不冷。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看我?” 唐钊把狐裘给她披上,系好,把她拉到近处,让她坐到床沿上,拿起了一把檀木梳,轻轻的梳着她一头的青丝:“安谨言,你还小,有些人和物,因为太珍惜的缘故,会让人不忍直视,生怕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玷污了那份美好。” 安谨言听懂了,她也不好意思看唐钊了。 唐钊很快给她梳好了发髻,把檀木梳放在一旁,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湿热的声音吹拂过她的耳尖:“你是怎么落水的?” 第269章 重色轻友 安谨言安慰地拍了拍唐钊后背,“不怪马夫,是我当时看到了些事情,一时恍神,等听到马夫喊叫声时,没有躲开。” 唐钊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安谨言,眼神冰冷,他不会让安谨言白白受了江水的寒凉,牵扯到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乖,告诉我,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着火了,”安谨言回想到当时看到的情景,“乐悠悠不满身边跟随的一个小娘子出风头,打落了灯笼,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着那人。” 她看到那个叫七娘的小娘子,小心翼翼又紧张万分地试图扑灭灯笼上的火,而乐悠悠脸上的狰狞越来越肆意,口中喋喋不休的叫骂,突然感觉那画面,好熟悉,脑海中有飞速闪过的画面,她妄图抓住。 安谨言还没搞明白,她需要时间去调查一下,是不是她曾经见过如乐悠悠般恶毒的人,或者见过乐悠悠如此恶毒的对待过别人,因为没弄明白,她没有说出来。 唐钊更加用力地抱紧安谨言,眼里的冰冷被心疼替代,他的安谨言,一直如此善良。 门口传来啜泣声,是后面赶来,被庄莲儿拖在门外的庄莲儿,“小玉,呜呜呜安谨言回来了,是我找到的她,终于找到她了。” 小玉给庄莲儿一个拥抱,妄图安抚下激动的庄莲儿:“是,你很棒,你把安谨言找回来了。” “她那么好,我差点以为她就这样消失了,我的心都要被揪出来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庄莲儿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咦,你为什么在门外,走,进去看看安胖子。”庄莲儿突然意识到大冷天小玉却站在康庄厅门外,说着拉起小玉的手就要开门,嘴里还继续念叨:“幸亏你当时没在曲江边,要不然非吓到你不可。” 说到这,她突然一怔,认真看着小玉:“你为什么没跟着安谨言一起出去?” 小玉不紧不慢回答:“我风寒刚好,几位爷让我守在康庄厅,后来” 门吱呀打开了。 庄莲儿看了一眼门口的唐钊,接着探头往里面看去。 象牙床上的安谨言捂着严严实实的锦被,“庄莲儿,小玉,快进来。” 庄莲儿立马拉着小玉绕过唐钊,跑到安谨言床边,先伸手试了试安谨言额头的温度:“幸亏没发热,安胖子,幸亏你身子底子好”边庆幸边忍不住,俯身抱住裹在被子里的安谨言,眼泪鼻涕横流:“你怎么跑那么快,我在后面使劲的追呀追,累得我都跑不动了,也没追上你。” “庄莲儿,别哭了。”安谨言被庄莲儿勒得有些喘不过气,用力挣脱了一番。 庄莲儿以为安谨言心疼自己,哭得更加走心了,“安胖子,你说你这么大一人了,老想着这个想着那个,什么时候能照顾好自己”接着又一阵眼泪湿热地浸透安谨言的袍领。 “你别哭了,这衣裳和锦被都是唐爷的,别把它们弄湿了” 被嫌弃的庄莲儿,哭声猛地收住,打了一个嗝,好像自作多情了。 庄莲儿坐直了身子,打量了下安谨言身上的锦被,还有露出来的袍领,又惊又喜的眼神变得有些彷徨与哀怨。 她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唐钊和小玉,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哎,果然美色误人,我在后面火急火燎地追你,没想到你却在劫后重生立马投怀送抱到这里,安胖子,你不要太重色轻友,你还记得西市街头一起摆摊的庄莲儿吗?” 安谨言看着庄莲儿那哭得红肿的眼睛,暗道不愧是唐钊选中的大角,哭起来都这么有感染力:“也不算投怀送抱。”她飞快地瞄了一眼唐钊,有些害羞地说:“但是美,是真的美。” 桌边坐着的唐钊,嘴角满意地扬起。 庄莲儿感觉被强行喂了一波狗粮,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嗝。 康庄厅外连廊上响起来脚步声,唐钊转着轮椅往外走去,把这里的空间留给几个小娘子说悄悄话。 史夷亭与唐影到厅门口时,看到门口的唐钊坐在轮椅上。 唐影见自家爷没有穿澜袍,赶忙先把身上的棉袍脱下来给自家爷盖上:“爷,我去给爷拿备用衣裳。” 唐钊把棉袍紧了紧,神色温润的点头。 史夷亭看到唐钊现在平静的情绪,笑着问道:“安小娘子,无碍?”问完,眼神往厅里瞥了一眼。 唐钊守在门口没有动,“她衣裳湿了,小玉和庄莲儿在里面陪着她。”回答完史夷亭,提高了声音,冲着唐影的背影说道:“以后马车里备一身安小娘子的衣裳和鞋袜。” 唐影转身,咧着嘴应道:“爷放心,我这就去准备。” 厅里不断传出庄莲儿夸张的声音,时不时逗得安谨言和小玉哈哈大笑,史夷亭站在唐钊身边,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个叫庄莲儿的小娘子,性格不错,身上有几分江湖气的豪爽,还有几分市井气的烟火,唐钊能放心让她留在安谨言身旁,可见是值得信任的,就是说话没有把门的,动辄就冒出些市井小混混的口头禅,史夷亭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带坏小玉。 “霍玉还没来?”唐钊远眺着芙蓉园的雪景,漫不经心开口问。 史夷亭笑了一声,“大过年的,霍三星溜了,霍玉现在应该被霍老爷子耳提面命的待客,不过,估计也快溜出来了。” “再预定个厅坐会。”唐钊想到此时霍玉的处境,有些幸灾乐祸。 史夷亭心照不宣地笑着去喊芙蓉园管事。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唐钊身边,“主子。” 唐钊手指敲打着轮椅把手,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唐三。 “主子,安”唐三立马低头,心虚地开口。 唐钊打断了他,看了一眼康庄厅,低声说:“换个地方说话。”说完,兀自转着轮椅顺着连廊走去。 唐三一怔,也看了一眼康庄厅,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恨,快步跟上唐钊。 第270章 唐二找到了 芙蓉园因为安谨言的落水,折腾了几个时辰,曲江水面只剩大大小小的冰窟窿。 “安谨言落水时,你在哪里?”唐钊看着江面,语气平淡地开口。 唐三迅速跪下:“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理由。”唐钊手指敲打着轮椅把手。 唐三知道,自家主子每每做这个动作,有人就要遭殃了。 “主子,唐二找到了。” 敲打声猛然停下,“带回了什么消息?” 唐三摇头,“他现在昏迷不醒,暂时没有消息。” 唐钊眉头微蹙,盯着跪在地上的唐三没有说话,唐三察觉到自家主子的怒意,赶忙开口:“他是在跟踪安小娘子的途中,被安小娘子一击即中” 唐三把他保护安谨言途中,偶遇唐二,以及唐二与安小娘子奇怪的对话,全都一言不差地汇报给唐钊。 唐钊单手撑着额头,眼神里也闪过一丝疑惑,风爷是谁?春爷又是谁?春风渡就是安谨言曾经待着的地方吗?她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提及? “给唐二找个可信的大夫。”唐钊缓缓开口,“这段时间你就待在他身边。” “是。”唐三同样迷惑,唐二去追查小五的消息,自从半年前传过一次书信便没了音讯,听他与安谨言的对话,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长安城,为什么没有联系他,一切只有等唐二醒来才能有答案。 唐钊转着轮椅回康庄厅的途中,碰到了姗姗来迟的霍玉。 “哎呀呀,钊爷,你可要给爷想想办法呀。”霍玉看到唐钊,眼睛都亮起来。 唐钊闻言,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怎么了?你竟然问爷怎么了?”霍玉哭丧着脸,过来推着唐钊的轮椅,“你是不是知道小叔叔要偷偷溜走?大过年的他倒是会躲清闲,可苦了爷了,你说怎么了。” “你小叔叔溜走,我怎么会知道。”唐钊佯装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句,随即问道:“不想在府里迎来送往?” “昂,”霍玉蔫蔫的回答,“爷的脸都要笑僵了,以前都是别人对爷那么笑,谁承想大过年的,爷也要遭这罪。” 唐钊被霍玉的话逗笑了,“干些正经事,老爷子就不会拉着你去卖笑了。” 霍玉一脸兴致地问道:“还得是钊爷心疼我,来,详细说说!” “乐家几房最近都忙什么?”唐钊歪在轮椅上,懒懒地问道。 霍玉的眼睛亮了,把内部矛盾转移成外部矛盾,这一招着实妙呀,不禁感叹钊爷的脑子就是好使,“乐荣荣最近低调得很,倒是乐悠悠年节这段时间活跃得很,不但到处参加宴席,还想着自己上台,拉了几个世家,想着重振欢家班。” “哪几个世家?”唐钊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霍玉吊儿郎当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没留心打听,你问这个干嘛?” 唐钊抬头轻飘飘地看了霍玉一眼,一脸嫌弃:“给你想办法呀。” “啧!啧!啧!”霍玉抬手捋着眉毛,一脸不可置信地端详着唐钊,“哎呀呀,钊爷,是不是跟安小娘子处了处,发现还是霍爷我,更香?”仟仟尛哾 “滚!” “哈哈哈”霍玉听到唐钊这个滚,才觉得,现在的唐钊才是真实的唐钊。 很快,霍玉就打探来了,几个世家的掌权人也被邀进了芙蓉园。 这三个小世家接到霍玉的邀请欢心赴宴,看到厅里唐钊坐在那里时,都有些神情恍惚:“唐爷,史爷、霍爷,过年好。” 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而是一个霍爷,舅家的薛家班,在长安城现在说是一枝独秀也不为过,本就乐得晕乎乎。 又在宴席上看到唐钊,这位虽然没有戏班子,可是他这异姓王爷戏瘾十足,连皇城里的主上都对他的品味欣赏得很,他随便指点一下,那简直是祖上烧高香。 而这史爷,在刑部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做生意干买卖,不怕刑部,但是官府有人好做事,只要在这位爷这里混个眼熟,关键时刻可是大有用处。 “嗯。”不愧是长安城世家之首的几位公子,对他们的拜年,只是漫不经心的点头。 霍玉是最好说话的,笑着开口:“听闻几位今年想在戏班子上发展发展?” 三人闻言,笑得一脸褶皱,“对对对。” “不知道三位有没有兴趣,跟薛家班一起搭台唱戏呀?”霍玉看着三人笑得一脸褶子,忍不住活动了活动自己脸。 三人激动地搓搓手,就差跪在地上,大喊感谢了。 欢家班早就只剩一具空壳。肖家班的台柱子贺仲磊隐退后,也不值一提。长安城一种世家才开始心思活跃,就被请来吃饭,谁都想跟薛家班搭上话,大家都知道薛家班后面是霍玉,而霍玉靠的就是一起长大的唐钊的指点,这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开门红。 “既然愿意,大家是不是都要拿出点诚意来?”霍玉看了一眼唐钊,故作高深缓缓开口,唐钊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人自然知道,不劳而获的是陷阱,有来有往的买卖才长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开口:“霍爷,您吩咐。” 霍玉得意地冲唐钊挑眉,唐钊这次却没有给霍玉继续表现的机会,而是缓缓开口:“乐家。” 三人都是人精,自然秒懂。 乐悠悠那个柔弱的小娘子,近来一直在接触他们,为的就是抱团取暖,想在长安城戏班子重新布局的这个开年,争一席之地,本来已经谈得差不多,四家一拍即合,准备大干一场。 刚才从唐钊口中,听到乐家这两个字,三人的脸色先是一白,然后有了劫后余生的轻松。 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唐钊与乐家一向不对付,整个长安城都是知道的。乐家自然是惹不起这位异姓王爷,但是唐钊这么多年,好像都在以围追堵截乐家为趣。 乐家老爷子余威还在,但是小辈这一代,只有两个柔弱的小娘子,本来乐家大娘子嫁到了唐府三房,也算是有了保障,念在姻亲的面子上,长安城大小世家明面上都给乐家面子。 不过,既然,唐钊专门攒了局,借着霍玉的口允了好处,谁会跟摆在眼前的金山银山过不去呢?即便视金钱如粪土,谁又敢得罪长安城有名的琉璃美人唐王爷呢? 第271章 远房亲戚 芙蓉园的打铁花表演,因为安谨言的落水,耽误了一个时辰,此时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安谨言已经换上了唐影带回来的澜袍。 唐钊看着安谨言身上的澜袍,桃花眼里一片柔软,满意地扔给唐影一包碎银子,让唐影去给爷爷和妹妹买些小玩意。 唐影得意地向小石头炫耀:“小石头,想要做一个合格的贴身侍卫,就要像你影大哥,我,多学习。” 小石头懵懵懂懂得点头,皱着眉头问道,“影大哥,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家爷给你这么一大包银子?” 唐影挑挑眉,低声在石头耳边问道:“看到安谨言身上穿的澜袍了吗?” “嗯。” “有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唐影仰着下巴,得意洋洋的表情压都压不住。 小石头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满心欢喜,踮起脚,趴在唐影耳边,兴奋地说道,“嗯,看出来了,特别合身。” 唐影一个耳光呼在小石头后脑勺上,小石头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地看向唐影:“影大哥,我说得不对,你告诉我就行,别打我脑袋瓜,我本来就不聪明,被你打得更笨了,我家爷可就不要我做侍卫了。” “你仔细看看安谨言身上的澜袍和我家爷身上的澜袍,仔细看看。”唐影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说道。 “哦~我看出来了,他们俩穿的澜袍是一个款式。”小石头冲唐影比了一个大拇指,“影大哥果然心思细腻,难怪能稳坐唐爷贴身侍卫,唐爷去哪里只带着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是!”唐影喜滋滋地揽过小石头的肩膀,“走,影大哥请你吃糖葫芦去,我妹子说了,芙蓉园的糖葫芦最好吃了。” “多谢影大哥!”小石头屁颠屁颠得跟着唐影去芙蓉园临时搭建的小摊市走去。 安谨言喝了姜汤,换了干净暖和的澜袍,又给自己做了针灸,在脖颈处贴了祛除风寒的膏药贴,除了有些鼻音,又重新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唐钊、史夷亭、霍玉在旁边的厅里喝茶,庄莲儿刚才碰到霍玉,又被教育了一番,此时坐在康庄厅蔫蔫的,做什么都没有兴趣。 “庄莲儿,走,出去逛逛?”安谨言还馋小摊上的糖葫芦,看庄莲儿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便提议出去逛逛。 小玉给三个茶杯里添满了红糖姜茶,说道:“你消停些。” “不去,霍爷刚训了我,不让我赌马,来芙蓉园不赌马,没什么好玩的。”庄莲儿说完,趴在了桌子上。 安谨言笑着,小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他不让你去,你就不去啊?还有小玉,你好不容易能出宫玩几天,就不要再守着那些规矩了。”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的话,瞬间精神抖擞,一下跳起来,美目里全是兴奋:“对呀,我偷偷去下注,我就不信霍爷能逮到我。” 小玉见两人一拍即合,也怕她俩偷溜出去,她自己待在厅里,担心不说,内心也挣扎,索性一同溜出去放开玩一场。 三人走在芙蓉园,就发现了一件事情,周围老是若有若无的有好几个芙蓉园的小厮不远不近的跟着,芙蓉园里来游玩的世家公子和小娘子,对她们也格外的热情。 “你们是要去哪里逛呀?你是不是就是安谨言?”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小公子,先是恭敬地冲着三人作揖,然后对着穿澜袍的安谨言开了话茬。 其实今天落水的事情,很多来芙蓉园的游人,都有耳闻,有些芙蓉园的常客甚至认出了安谨言就是平日里会在芙蓉园做些零工的那个小胖子,那时大家只记得安谨言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与长相不符的圆滚滚的身子,都喊他安胖子。 安谨言点头。 那小公子见安谨言只是点了下头,瞬间有些脸红,不知道再怎么接话,只能抬头看看天:“今天天气不错,想来一会的打铁花挺好看。” 旁边又走来一个小公子,接着话就聊下去了:“是呀,没想到芙蓉园还能安排一场打铁花的表演,安公子,你这身衣裳挺好看的。” 安谨言:“过奖。” 旁边支着耳朵探听他们说话的小公子小娘子们,看着这三人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大家年龄又都相仿,便都大着胆子凑过来。 “安公子,这是我刚买的糖葫芦,给你们三串,你们尝尝。” 安谨言:“谢谢你。” “我买的这个雪红果也不错,外面的糖霜比冰糖葫芦外面那层糖都要好吃。” 安谨言,接了过来:“是吗?我尝尝。” “前面那个摊位的辣椒洋芋,味道也不错,趁热吃别有一番风味。你们等着,我去买三份来。” 安谨言作揖:“有劳。” 安谨言脸上本就挂着笑,声音低沉温柔,对于大家的示好来者不拒,一旁的小娘子也都芳心大动,胆子也大起来。 “我刚买的冰牛乳块,倒是新鲜,你们尝尝?” 安谨言两眼放光,重重点头,从小娘子垫着手帕的手里拿过牛乳冰块,看到小娘子手帕上精致的刺绣,嘴甜地夸赞:“小娘子好手艺,这方帕子绣得真好看。” 小娘子耳尖红得都要透出血来,偷瞄了一下安谨言旁边的小玉和庄莲儿,低声说:“安公子,过奖。” 安谨言身边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渐渐的队伍越来越长,大伙见安谨言好说话,便渐渐少了拘束。 “安谨言,你是唐府的人?”瞧,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大伙心里最好奇的问题。 安谨言嘴里鼓鼓囊囊的,一双凤眼眨巴眨巴得看着那人。 “对呀,那会你落水后,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说你是唐府的人。”人群里又传来一句。 安谨言眯着眼睛,络腮胡子说的应该是唐影。 众人见她还在专心的吃东西,忍不住又问道:“唐爷见你落水,一直想要下去亲自捞你,被人挡住,情急之下,竟然又急又怒,晕了过去。” “对,跟唐爷一直交好的刑部的史令史,还亲自在那安排人下水。” “你跟几位爷都挺熟?听说凡是下去救你的人,都领到了答谢银子。” 安谨言终于把嘴里咽了个干净,看到周围一圈人满怀期待地盯着她,又看看大家投喂的美食,笑得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状,“是挺熟的,出了五福的亲戚。” 她怕众人不信,又特别诚恳地补充了一句:“哪家府上没有一两家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亲戚呀,好在唐爷不嫌弃。” 大伙这才恍然大悟,确实,谁家往上数几辈,都有一些渐行渐远的亲戚,但是像唐爷这般,还能承认这稀疏的血脉的,还真是少有,心里不禁对唐钊更加钦佩。 第272章 碍事的人 安谨言很快与周围的小公子、小娘子打成一片,让原本揪着心的庄莲儿和小玉,瞬间放松了不少。 一直到,一声冷哼传来:“五福以外的远亲?” 庄莲儿和小玉抱着怀里满满当当的美食,转身,就看到唐钊坐在轮椅上在最前面,后面是一脸看好戏的霍玉和面色平静的史夷亭,两人瞬间局促起来。 安谨言正吃得尽兴,听到唐钊的声音,抱着满满的美食小吃,满脸笑意地朝着唐钊说:“唐爷,你来了,我们正在品尝芙蓉园的小吃食,大伙都在夸赞唐爷心有大爱,情系万家呢。” 唐钊看着安谨言蹦蹦跳跳,满脸与有荣焉的朝自己跑过来,像是她得到了夸奖一般高兴,心底莫名一动,点头应下:“嗯。” “大家果然都很有眼光。”说完,把怀里的美食小吃一骨碌全都放到唐钊的双腿上,完全没有看到周围小公子小娘子惊恐的眼神。 这还是长安城里,不允许有人触碰,一张俊脸常年冷冰冰的琉璃美人吗? 原来唐爷温柔一笑的样子,更加俊俏迷人。 以至于周围这些常年混迹在美人堆里的小公子小娘子,现在虽然全都目瞪口呆,但是都没有敢倒抽凉气的,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眼前这般迷人又罕见的画面,稍微有一点微响就如海市蜃楼没了踪影。 好在霍玉在,不然这芙蓉园里落针可闻的情景,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庄莲儿,不是让你呆在康庄厅别出来吗?你是不是又赌马了?” 庄莲儿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了,仍旧被霍玉发现,一阵大吼大叫。 “我还没去” 小玉在一旁,笑着皱了皱眉,庄莲儿也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赶忙捂住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霍玉。 “好呀,你还真的把爷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看来不给你立立规矩,你辛苦赚来的银子都准备在马场里打水漂?”霍玉恨铁不成钢地撸起袖子,开始四处找趁手的家伙什。 庄莲儿一害怕,嘴巴就容易叨叨个不停,只见她双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我凭本事在薛家班赚银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再说我每次下注,就没有输过,霍爷你在干什么?你是准备打我吗?虽说你是薛家班班主的外甥,但你还不是班主,你凭什么管我?” 史夷亭对此时表现出超凡战斗力的庄莲儿,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小玉眉头越皱越深,唐钊微微皱眉有些嫌弃她的呱噪,安谨言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从唐钊腿上挑挑拣拣物色吃食,一边幸灾乐祸得喊几嗓子:“对,庄莲儿说得对!” 唐钊看着眼睛亮晶晶,腮帮鼓鼓的安谨言,完全没办法把此时的安谨言与唐三口中一招击败唐二的那个安谨言重合起来。 安谨言正看着霍玉与庄莲儿你追我赶,感觉到唐钊炙热的眼神,茫然回头,对上唐钊探究的目光,她看了看手里的牛乳冰块,纠结了一会,“唐爷,这个太凉了,你不能吃。” 唐钊眸底眼神晃动,唇角勾起,虽然庄莲儿不服霍玉的管制,但是他现在很享受安谨言体贴的关心:“嗯,你也少吃些,太过寒凉对身子不好。” 安谨言看着唐钊的眼神瞥了一眼霍玉,又看向她,表情有些抽搐,这是唐钊也想学霍玉管她的意思? “你要不要去马场那边下一注?”唐钊觉得小娘子爱玩是天性,试探地询问。 安谨言有些懵:“啊?唐爷,你不反对我赌马?” “小赌怡情,如果你喜欢,小玩几把,也不是不可以。” 安谨言听到唐钊宠溺纵容的语气,先是一愣,接着兴高采烈地对着庄莲儿兴奋地大喊:“庄莲儿,你看好的是哪一匹马?快告诉我,我家唐爷让我小玩几把,怡怡情。” 庄莲儿都要哭出来了:“安胖子,你还有没有心?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吗?我这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白嫖我的相马术!” 庄莲儿吐槽完安谨言,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对身后狂追不舍的霍玉翻白眼:“霍爷,你看看人家唐爷,你再看看你,同样是在一起玩的爷,格局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格局?爷的格局哪里差了,爷这是为了你考虑,安胖子有唐爷这座金山,她输得起,你有什么,就你赚的那点辛苦银子,不好好捂住,净想着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的好事。” “我谢谢您,霍爷也别说我,人家唐爷这格局,就能做人家的金山,你就知道到处拈花惹草呀!疼!” 还没等庄莲儿说完,就被霍玉揪着后脖领,往头上敲了个爆栗子。 安谨言听到霍玉跟庄莲儿的话,若有所思:“唐爷,我得努力攒银子,不能赌马,你也不能沾染这种不劳而获的坏想法。”说完还煞有其事得拍了拍唐钊的肩膀。 “嘶~”唐钊扶着脖子,脸色苍白。 安谨言紧张地低头询问:“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没有,我脖子疼。”唐钊桃花眼里染上了雾气,委屈巴巴地抬头看着安谨言,“你看看,好疼。” 安谨言小心翼翼翻开唐钊后颈处的袍领,瓷白的皮肤上一片青紫,格外的醒目,“我看到了,你后脖这里受伤了,怎么回事?” 安谨言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片青紫,唐钊觉得很痒,心里也柔柔的,哼哼唧唧地低声说:“疼~” 声音低哑,黏黏的,安谨言不敢再触碰,低下头给他轻轻地吹着:“需要活血化瘀一下,芙蓉园里大夫那有药,我去要一下。” 唐钊拉住她的手,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别走,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胡说!这么大的淤青得用药才行。”安谨言察觉到史夷亭和小玉看过来的目光,脸红的站直了身子,又问道:“怎么伤到的?” 唐钊见安谨言离他远了些站直了身子,有些气恼得看了眼史夷亭和小玉,他们站在这,好碍眼:“一个碍事的人弄得,不跟他计较了。” 碍事的史夷亭,嘴角抽搐。 第273章 为她着想的朋友 安谨言自然听懂了唐钊的弦外之音,笑着开始说起刚才大家打听的各种话头,“其实大家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因为唐钊身为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从来都是深入简出,而关于他的各种传言却层出不穷。 春节期间,本就宴会频繁,大伙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便是这已经接近神医预言的大限之年的唐钊。 却总在各种大小宴会中,总是碰到本就体弱多病的唐钊,如今又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自然多瞩目一些。 也就是史夷亭在发放银钱时,明里暗里地多有嘱托,唐钊为了一个小公子落水失态的事情,才没有传得太邪乎。 史夷亭并没有计较唐钊的风凉话,雕塑般的脸上露出了严肃之情:“今天在芙蓉园的事情,亲眼看到的人又多又杂,捂是捂不住的,有些需要戒备的势力和人,你要早做打算。\" 唐钊闻言,皱眉道:”既然捂不住,那就不捂了。\"他自然的拉住安谨言的手,轻柔地揉搓着她的手:“我想护的人,自然是护得住的。” 霍玉也停下了追逐庄莲儿的脚步,哭笑不得道:“哎呀呀,这是要准备公开呀,看来这个新年新的话本子又要出现了。” “又不是拿不出手,我们不仅不怕他们写,我还要亲自写。”唐钊的话刚说出口,原本还准备再劝说几句的霍玉和史夷亭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庄莲儿和小玉一听唐钊要正式的承认安谨言,忙兴奋道:“哎呀,这可是喜事一件,我们家安胖子要被唐爷正式承认是自己人,不知道是以小公子身份,还是小娘子身份?” 唐钊:“” 史夷亭:“” 霍玉:“” 他们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他们都知道了安谨言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但是大家从几个月前就捕风捉影的消息一直是唐钊对一个胖公子情有独钟,就连皇城太极殿的主上都单独找唐钊八卦了一下,虽然唐钊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安谨言小公子的身份。 面对唐钊、史夷亭、霍玉复杂的眼神和表情,一向沉默寡言的小玉接上了庄莲儿的话:“之前传过一次风言风语,安谨言就被堵在了西市。这次如果被唐爷这个正主承认了,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小玉说完,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安谨言的腹部,四个多月的身孕,安谨言的小腹像是一个水缸里倒扣的水瓢,有了一个明显的凸起弧度,只要有了这个弧度,后期的孕肚,怎么也藏不住。 庄莲儿:“对呀,要是那些唐爷的爱慕者和眼红的人,来找安胖子的麻烦怎么办?总不能闭门不出?那样对身体和心情也不好。” 唐钊:“”他原本计划把安谨言藏起来,直到平安生产。 小玉想了想,点头道:“对呀,我听我尚食局的师父讲过很多故事,宫里好多娘娘就是因为长时间在殿里不外出,性格都变得格外的古怪,更有一些怀有身孕的娘娘,因为整个孕期都躲躲藏藏,不仅大人变得多病,新生的孩子也格外的体弱。” 安谨言没心没肺地吃着美食,一惊一乍地问道:“真有这么可怕?” 庄莲儿:“那是自然,老庄头说过,母马怀了小马驹子,都要时常去马场溜达溜达,不能整日拘在马厩了,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安谨言听得只觉得好笑,庄莲儿和小玉倒是两位热心的好友:“哪有那么脆弱?” 唐钊心里也很欣慰安谨言有两个这个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朋友。 但。 “你们担心那些想要背后使坏的势力,在我承认安谨言的身份后,会开始用安谨言来要挟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 话落,空气里突然一片寂静。 庄莲儿和小玉的脸上一瞬间五彩缤纷,随即,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眸底都看到了,明显的“不信任”三个字听到安谨言的话之后,两人恨不得把舌头吞到肚子里。 天呐! 她们刚才说了什么?如果连天山圣战的英雄都不信任,整个大兴朝,谁能给予安谨言一个无风无浪的港湾? 当着人家的面,当面质疑人家的能力,还质疑得理直气壮! 天呐,到底是谁给的自己勇气? 求安谨言赶紧开口救场,她们可是完全用娘家人挑剔的眼光,用毕生的勇气来帮她撑腰呀! 安谨言在一旁看着,看到庄莲儿和小玉投向她求救的目光,心里乐开了花,“你的脖子还疼不疼?我这里还有一些膏药,要不要先贴一下?” 唐钊这才语气淡淡地说:“要。” 安谨言推着唐钊回到了康庄厅,两人一路无言,从后面看,两人着实很相配,如果没有感受到刚才唐钊无形的压迫感。 安谨言一进康庄厅就跑到门口问唐影要膏药,“上次在皇城外给你的膏药,还有没有?” 唐影当时拳头受力太大,伤了手腕,用了一贴就好了,为了讨好自家爷,又给爷的脖颈上贴了一贴,还有一贴宝贝一样的随身带着,就预备着哪一天再遇到那个大力的皇城飞燕,要硬碰硬地再比试一番,没想到今天又被安谨言要走了。 安谨言让唐钊俯身趴在象牙床上,自己斜坐在床边:“你把脸趴在枕头上,露出后颈。” 唐勇侧脸朝向她,伸手环过她的腰身,用脸轻轻的蹭着她的腹部。 安谨言笑着,叫他别动,把他后面的青丝小心翼翼的拨到两边,把药膏放在手里用力的搓热,轻轻地贴在他后脖青紫的地方,笑着说:“这膏药里加了狗胫骨,脖子断了都能生骨生筋,你脖子很快就不会疼了,这狗胫骨很是难得,还是我托一个好友特意找来的。” “好友?我见过吗?”唐钊想要转过头,却被安谨言用力按住,只能趴在锦被里闷声闷气地开口问道。 第274章 能不能信你 “你没见过。”安谨言把手掌放在膏药上,用手心的余温,让膏药里的药性更快的发挥出来。 “是小公子?” “想什么呢?是小娘子。”安谨言嗔怒地用力按了一个药膏,唐钊闷哼了一声,“我们一般书信往来,我也没见过她。” 唐钊没说话,只是伸手,悄悄地勾住安谨言这撑在床上的那只手。 “感觉到热了吗?”安谨言的手离开了膏药,轻声询问。 唐钊察觉到了脖颈处一股暖流从膏药处散发出来,顺着脖子往四处扩散,“嗯,很舒服,不那么疼了。” 安谨言笑着说:“嗯,很快就会好了,青紫也会消失。” 她刚想要站起身子,又被唐钊拉回床边坐好,只见唐钊把深埋在锦被里的脸转向她,开口问道,“安谨言,你介意我公开你我的关系吗?” 安谨言先是一怔,然后笑得眼睛弯弯:“为什么要介意?” 唐钊以为安谨言没有想到,公开后会面临的一些危险和困难,满眼温柔地说:“有很多人,因为名利财富地位,想要我的命。你知道吗?” “嗯。”安谨言脸上多了一丝严肃。 “如果一旦那些人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的处境会没有现在这般自在悠闲。” 她的眸底有思考有疑虑,但还是点头,回答:“嗯。” 唐钊拉着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摩挲过一遍,郑重的开口:“如果以小公子的身份公开,你也许会承受比我多得多的骂名,如果以小娘子的身份公开,你会遇到很多防不胜防的危险。你要想好。” 安谨言脸上的笑容突然灿烂起来,声音明快立马坚定地回答:“我信你,你有能力护住我。” 她知道会有很多麻烦,纷涌而至,但是她心里对他的信任更多。 她又开口道:“我自己也有能力,不拖累你的后腿。所以,想如何公开,我信你,你决定就好。” 唐钊心里除了感动却有了从未有过的胆怯,那是不敢有一丝赌的成分的胆怯:“不要太信任任何人,包括我。人的欲望是管控不住的,只要有了一点点的极致的诱惑,有些誓言就会分崩离析,有些关系就会反目成仇。我也会变,我也会有私心,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因为别的事情,动摇对你的承诺。” 唐钊怕安谨言太单纯,单纯到对现在的亲朋好友太过信任,太过坦诚,他语重心长地给安谨言解释。 安谨言笑着歪头问道:“那我到底能不能信你?” 唐钊听到安谨言直白的问话,突然觉得自己旁敲侧击的话,有些猥琐,“你如果真的确定一辈子认定的人就是我,会与我白头到老,会让孩子把我当做亲生父亲,就可以信我。” 安谨言知道唐钊在担心什么,担心她受伤,担心太过坦诚的对待别人,会毫无防备的受到伤害,但是她只有对他才是最柔软最坦诚的,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在他的身上体会到心跳:“那你也会如此认定我吗? 唐钊目光灼灼地点头:“对!我早就如此对你,接纳你,宠爱你,依赖你。”不是单向的对她负责,而是双向的平等的相互的感情。 安谨言嘴角止不住的扬起,他都记得,记得她要的是平等的感情关系,记得爱她就爱她的过往、现在和未来,“我信你。” “他们都说我是琉璃美人,都说我睚眦必报,都说我阴晴不定,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四岁,你也许有事情还没到时机没告诉我,我也有一些事情正在等一个契机告知你,这样,你还信我吗?” 安谨言突然觉得唐钊真的特别贴心,他知道她有些未解的秘密,他也承认他有些没有宣之于口的隐情,但是他没有遮掩,没有回避,她手指轻轻捋着他的耳廓:“嗯,信。” 唐钊的耳廓很敏感,在她的触碰下,渐渐变得血红:“虽然我很想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但是在我们相遇之前的岁月里,我们没有任何的交集,有些事情的发生,都是在对方不存在的情况下发生的,那些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是我保证,”他按住了她在他耳朵上为非作歹的手指,放在唇间,轻轻一吻:“我们在一起后,只要事关你的事情,我必定对你知无不言。” 最后这一句,才是他要说的重点,他想要安谨言也如此对他,他想要知道唐二被安谨言伤害的真相。只是唐二还在昏迷,他不清楚安谨言与唐二之间有什么渊源,他现在也不确定唐二是敌是友,曾经最信任的暗卫,因为唐五的突然加入又猛然叛变,让唐钊变得格外的谨慎。 唐钊有时候觉得现在的他很矫情,明明可以直接问清楚,非要绕这么大一圈,想要安谨言主动对他讲起。 也许,是他一贯的爱用心计,却又怕安谨言与唐二之间的真相,印证了他最不愿意承认的那种可能,他宁愿自欺欺人,宁愿安谨言自己提起,不管是真相还是谎言。 安谨言凤眼里此时却全是唐钊的倒影,他说的一个字一句话,如同惊涛骇浪拍打着她的心房,那种完全的信任,那种最赤诚的承诺,她低头轻啄他的唇瓣:“唐钊,你真是个人美心善的人。” 唐钊嘴角有些抽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好像他在安谨言的第一印象中,就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存在,即使刚开始时他对她的态度和行为,实在对不起这四个字的夸赞,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好久,才面红耳赤地与史夷亭、霍玉、庄莲儿、小玉汇合。 霍玉看着两人之间拉丝的眼神,捂着眼睛,直呼:“哎呀呀~啊呀呀!” 史夷亭在一旁看着,轻笑一声,“现在竟然可以直接无视碍事的人了。” 唐钊得意地看了一眼史夷亭,说话却不落下风:“不用太感激。” 就算我们在身边碍眼,也不耽误你们眼神拉丝呀! 庄莲儿与小玉只是在一旁一脸姨母笑。 米锦昆就是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敲响了康庄厅的门。 第275章 米铎昌来访 “四方馆牧国米铎昌和米锦昆,来访。”唐影从后门匆匆进来,快步走到唐钊耳旁轻声说道。 “嗯。”唐钊点头,在唐影面前耳语几句,唐影从后门匆匆离去。 米铎昌进门看到看到唐钊与安谨言临近坐着,庄莲儿与小玉,霍玉与史夷亭分散在桌子旁,当即就知道,现在的情形,米锦昆又要被扎心了。 回头看到米锦昆失神的眼神,暗道一句,不长记性,随即大跨步进门,语气豪爽,声音洪亮的拱手:“各位爷,过年好。” 唐钊点头示意,史夷亭和霍玉站立回礼,史夷亭见唐钊没有开口,说道,“米爷,过年好,第一次在大兴朝过年,可还习惯?” 米铎昌朝史夷亭点头,笑着回道:“在大兴朝过年,很新鲜也很热闹。” 陆梨儿这时推门而入,今夜她随陆家班班主来芙蓉园凑热闹,因到了快议亲的年纪,陆家班班主不让她乱走,因而她原本不知道安谨言落水的事情,这会芙蓉园重新热闹起来,大伙的话题一直绕不过这个话题,她正跟陆家班班主据理力争,要来探望安谨言,谁知道有人递了帖子,说是康庄厅唐钊代安谨言邀请陆梨儿前去一叙,她便飞奔赶来。 陆梨儿进门听到米铎昌磁性的声音,几乎下意识看向他,同时对上了米铎昌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开始狂跳起来,上次趁着酒意,受不住安谨言和庄莲儿的起哄,去四方馆见他,对上的也是这样犀利的眼神。 好像一把带火的羽箭直直的通过眼神射进了她的心里,箭头没入心脏,翎羽却还在颤抖摇摆。 安谨言也注意到门口的陆梨儿,看过去时,就看到了她双眸痴迷,满面含春的样子。 米铎昌触及到陆梨儿那双盛满爱意的眼睛,再看看唐钊一脸看戏的表情,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里暗道唐钊太不地道,为了讨安谨言欢心,还真是连她身边的小娘子也无条件的讨好,关键还用他来讨好,忒不要脸。 米铎昌躲闪开视线,走到桌子旁坐下,对几个小娘子笑着拱手:“几位小娘子,过年好。” 说完,一屁股坐到唐钊轮椅旁的那个凳子上,脚上的皂靴有意无意地向轮椅的轮子踢去,想要表达一下心里的不满。 哪知道唐钊早就有所察觉,手放在轮椅轮子旁,手指轻轻敲动,眼波似有若无的飘过来。 米铎昌默默收回了皂靴,唐钊轮椅上的暗器,他可不想体验。 唐钊得意的勾了勾唇。 至于安谨言,看到庄莲儿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在米铎昌的身上,正想要看看米铎昌的反应就看到唐钊与米铎昌之间的眼神交流,当即心底一动。 米铎昌和唐钊,两人之间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竟然有几分与霍玉在一处时的鲜活。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难道天山圣战时,两个年轻人就有了关联? 史夷亭在一旁看到安谨言脸上突然浮现的震惊表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唐钊与米铎昌坐在一处,如胶似漆的眼神交流。 他深邃的眸底碎光闪烁,感觉安谨言虽然对待感情单纯干净,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不禁开口:“安小娘子在看什么?” 他的话刚说出口,唐钊和米铎昌的眼神瞬间毒收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安谨言觉得他们之间更加的默契十足,而史夷亭突然开口,也像是提醒他们的知情人。 她笑着道:“哦,在想牧国有没有打铁花这样应景的过年表演。” 米锦昆兴致冲冲地抢先开口:“牧国有赛马和摔跤表演来庆祝新年,打铁花倒是真没有。” “对。”米铎昌随后笑着附和道。 庄莲儿撞了一下看着米铎昌一脸痴笑的陆梨儿,陆梨儿立马心领神会地开口道:“打铁花是一种民间传统的烟火,是匠师在铸造过程中发现的一种技艺。这次请的打铁花的表演师傅是河南开封那边被誉为黄河流域十大民间艺术之首。” 安谨言配合地笑道:“陆梨儿懂得真多,想不到小小的打花,还有这么伟大的发现过程。” 陆梨儿得到安谨言的夸奖,兴致冲冲地继续开口,“参加打花的工匠,打花之前都要在神棚内跪拜、更衣、求神灵保佑安全,避免烧伤,这次更有笙、箫、管、笛、丝竹锣鼓等乐器,助兴助威。” 米铎昌瞪了一眼米锦昆,示意他别再乱说话,谁知道陆梨儿探过脑袋来直接问:“米爷,你还想了解些什么?我再给你详细介绍介绍?” “陆小娘子,我对这些不太懂。看个热闹罢了。不必再辛劳。”米铎昌此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嘴角抽搐的说道。 “不辛劳,刚好今天我刚听说了给大家说说,米爷也第一次听说?” “嗯。” “我当时刚知道时,也是满脸震惊,本来心思一场打花,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渊源。” “是。”米铎昌对于陆梨儿的热情介绍,有些不知道如何礼貌拒绝,只能简短回应。 “大概那些匠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日常发现的技艺,竟然地得到长安城达官贵人的青睐,看到打花,想到它的起源,感觉打花的场景都格外的伟大。” 米铎昌有些接不住这句话,牧国深处北方,冬天格外的漫长,铁矿也稀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匠人,莫名的,有些无力感蔓延到心头。 唐钊和安谨言还真是会给他找事情,这么个叽叽喳喳的小娘子不断的在他耳边讲话,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招架不过来 “那个,米爷,你和安谨言还有唐爷都挺熟悉的?” “嗯?” “呃我就是觉得你跟唐爷看起来很熟稔,对安谨言也挺亲切的,我跟安谨言也挺熟悉的,过几天要不我们一起去四方馆拜访你?” “不用这么麻烦。”米铎昌委婉的拒绝。 第276章 门当户对重要吗? “不麻烦的,你第一次来大兴朝,我们这边过年就是四处拜访,多走动才能拉进距离即使不是很熟的关系,过年也要走动走动,即使不认识的人,见面都要道一声过年好。你不用太过拘束。” 米铎昌深吸一口气,找了无数的理由,才让陆梨儿打消了组团去四方馆拜访的念头。 陆梨儿第一次听懂,原来有些关系,即使在过年,也不宜来往的太过密切她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米铎昌能跟她说这么多道理,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高兴。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讲这么多大道理和人情世故,她看向米铎昌的目光更加黏腻了。 而米锦昆在米铎昌身后站着,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把他当做空气晾在一边,随便一个小娘子却值得他如此苦口婆心地讲半天。 好在安谨言察觉到米铎昌和米锦昆的无奈,把陆梨儿喊了过去,几个小娘子开始说悄悄话。 米铎昌耳边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一向八面玲珑的他,立马对着唐钊一顿夸:“安谨言,识大体,顾全大局,颇有大国风采。” 唐钊扬了扬眉,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个表情,就好似再说:那是自然。 陆梨儿的耳朵一直关注着这边,听到米铎昌夸奖安谨言,赶忙一脸笑意地拉着安谨言,撒娇道:“安谨言,快教教我,怎么才能坐到识大体,顾大局,我也不能给大兴朝丢人。” 安谨言、小玉和庄莲儿,抿着嘴,偷笑。 陆梨儿的感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烈又直白,你这哪里是不想丢大兴朝的人,这是明晃晃地要拿捏住米铎昌的心! 米铎昌自然是冻得,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能默默转移话题,跟唐钊他们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芙蓉园里三三两两的人都开始往曲江水那边走去,康庄厅的众人也都穿戴好,准备去看打铁花表演。 米铎昌能在初一这一天,跟熟悉的一些人一起过年,心情不错。 陆梨儿慰问好安谨言,一颗心都贴在了米铎昌身上,往曲江水赶去的路上,她巴巴地跟在米铎昌身后,越走越近。 她慢慢的变成了与米铎昌并肩而行:“米爷,在牧国,嫁娶的时候门当户对重要吗?” 米铎昌淡淡回答:“只要有心,什么都不是阻碍,重不重要还是看个人的意愿。” “那你会不会瞧不起下九流的人?” “下九流?我没怎么接触过。” “戏班子也属于下九流的行当,你看我就出身戏班子,你觉得戏子怎么样?” 米铎昌第一次见人能这么直白地问问题,很多行当的人都忌讳说自己身处下九流,她现在不仅摆在明面上,还一脸急切的等着他点评。 这么直白的性子,倒是有些像牧国人豪爽的性子。 他别开眼睛,平静的回答:“你我接触不多,未知全貌,无权评判。” “如果接触的机会多了以后呢” 怎么可能会接触很多次,他也绝对不会有时间去了解、接触她。 不是看不上戏班子出身,而是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没必要招惹这里的人和事,产生纠葛,有百害而无一利。 再说,男人,先立业在成家,没有权利的摄政王之子,只能任人摆布,哪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 米礼盼是他见过最执着于纠葛大兴朝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米锦昆也深陷其中,变得失去了自我! 他不允许自己变成跟他们一样! 摄政王府的重任,未来还需要他扛起来,他的婚姻,能不能自主还两说,何必给别人幻想的空间。 米铎昌明白陆梨儿的意思,陆梨儿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都是明明白白的示好,但是他没有回答。 陆梨儿有些失望,“果然,不管哪里都注重门当户对。是我没有自知之明,老是幻想一些不切实际。” 米铎昌深吸一口气:“陆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我没有看不起什么行当的意思,我只是没有成家的打算。” “是吗?你真的没有嫌弃我?”陆梨儿的脸立马变得神采奕奕。 “”那股无力重新涌上了米铎昌的心头,这小娘子的侧重点还真是与众不同,他突然觉得他有些太小看陆梨儿的承受能力,刚才的话应该说得毫无转圜才合适。 但是,他没有机会了。 “我就知道,能跟唐爷做朋友的人,肯定是有大格局的,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看不起下九流的行当,可是看看哪个世家都离不开这些行当。我虽然是戏子,但是我的努力和付出一点不比上九流行当少,你看看安谨言做的,小玉做的,都是竭尽全力。谁都替代不了,也都有人欣赏。” “嗯,有些事情是无法替代的。” “对,我们都很努力,就因为我们都有一样努力勤劳的特质,才让我们成了好朋友。现在安谨言有了好的归宿,我们很羡慕,但是我坚信,不久我也会遇到专属于我的归宿。” 米铎昌赶紧把话,往别处引导,“对,小娘子也可以成就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安谨言可以,你肯定也可以。” 米铎昌说的情真意切,目的就是为了让庄莲儿把努力的方向和注意力放到努力勤奋上。 “可陆家班现在做的不错,我从小锦衣玉食,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相夫教子。”仟千仦哾 “靠父母,不是长久之计;靠朋友,不能当做全部;靠山山会倒,还是把一些技能把握在自己手上,靠自己本领过活,才是永远的底气。” “啊?可是我爹说,以后陆家班会传给我,我只要不败家,我爹会给予我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米铎昌目光犀利:“谁也不能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肖家班、欢家班从如日中天到如今境地不过短短月余,你还会相信一辈子衣食无忧吗?” 第277章 英雄 “呃我们陆家班的名声挺好的,应该不会突然就走下坡路” 米铎昌觉得他肯定是疯了,才跟陆梨儿说这么多废话,大步向前,往曲江水边赶去。 陆梨儿看着米铎昌的背影,知道她刚才的话,导致他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她也加快了步伐,气喘吁吁地赶到米铎昌身旁,换了一个话题:“米爷,你是第一次来大兴朝?” “嗯。” “怎么感觉你跟唐爷很熟络,而且你们之间,总是感觉有一些说不清楚的默契,唐爷很少对只见了几次面的人上心。” 米铎昌再次审视身边长得很秀丽的陆梨儿,“你怎么会这么问?” 陆梨儿皱着眉,想了一下:“就感觉你们之间像是话本子里讲的那种惺惺相惜的英雄一样。” “天山圣战,知道吗?” “嗯,当然了,那可是大兴朝的荣誉之战。” “嗯。” 米铎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和云淡风轻的应答,让陆梨儿有些失神。 天山圣战? 整个大兴朝子民,上到八十岁的老者,下到刚刚咿呀学语的孩童,都知道给大兴朝带来数十年安定的天山圣战,大兴朝与牧国合力击败强盛的大漠国。 唐钊作为热血儿郎,带领了长安城世家子弟为大兴朝而战的赴战场的潮流。 想到这里,陆梨儿傻眼了。 天呐,唐钊那是才十几岁,体弱多病,孤身一人远赴牧国,凭一己之力说服了牧国。 皇天姥爷! 陆梨儿盯着眼前的米铎昌,半天合不拢嘴巴。 依米铎昌的意思,那时候与唐钊通力合作的就是他本人?两人年纪差不多,两个十几岁的小公子,改变了三个国家的命运! 米铎昌看着陆梨儿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这个小娘子的表情还真是丰富,不愧是梨园世家,不过这张着嘴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脑子转得挺快的,怎么表现出来的反应,这么傻? 唐钊看中的安谨言,就是一副傻呵呵的样子,却遇事格外的精明,怎么能被安谨言和唐钊认可的这个小娘子,傻得冒气,看来是傻人有傻福了。 米铎昌带给陆梨儿的震惊,一直持续到打铁花表演完成。 陆梨儿本来还计划再给米铎昌卖弄卖弄她知道的打铁花的一些小故事,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了,打铁花的绚丽完全引不起她的兴趣,只是看米铎昌的眼神更加的热烈和崇拜,像是戏迷看到了名角,眼神中透着一丝欣喜若狂。 天呐! 难怪唐钊会对米铎昌格外不同寻常,原来他们之间是生死之交。 一种,佩服自己眼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待她被随着人群的拥挤,随波逐流到安谨言身旁时,陆梨儿忍不住抱怨:“安谨言,你怎么没告诉我,米铎昌是与唐爷合力完成天山圣战的英雄?” 安谨言先是一愣,随即眼里带着不可思议道:“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鼓起勇气去四方馆那次,就是因为被米铎昌这个英雄吸引而去的!”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刚才才知道!”陆梨儿双手托着羞得通红的两颊。 安谨言的兴趣也被陆梨儿钓起来:“啊?那你为什么要去四方馆找米铎昌表白?不是因为崇拜他?话本子里都遇不到这么英雄的人了?” 陆梨儿脸上的羞赧更加厉害:\"我就是看他长得好看,没有去了解别的问题。\" 庄莲儿在一旁,撇撇嘴,一语中的:“因为什么被吸引,重要吗?始于颜值,没什么不好,现在知道他的英雄事迹,依旧被吸引,也不错不是吗?也算忠于人品了。” 安谨言不由失笑道:“之前,还担心你因为他太过耀眼,会心生自卑,现在看你原来早前只是看中了脸,我就放心了。你现在还想拿下他吗?” 第278章 内心渴望 陆梨儿现在看米铎昌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爱慕,而是狂热的崇拜。 天呐! 难怪她被唐钊拒绝后,第一眼看到米铎昌就被他深深吸引住,原来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难怪唐钊这么慢热高冷的人会对米铎昌这么特别。还有,难怪陆家班班主一听到唐钊代替安谨言邀请她过来,立马提醒她一定要与安谨言处好关系,让她紧紧抓住这个人缘。 搞不好,安谨言身边随便一个贵人看中了陆梨儿,陆梨儿就能从下九流一跃而上陆梨儿他爹不止一次的反复叮嘱, 她那会还有些无奈,也没往心里去。 只知道安谨言身后的唐钊是大兴朝的英雄,唯一的异姓王爷,但却没想到在这能再次遇到那个令她一眼心动的米铎昌呀! 现在想来,自己爹真是姜还是老的辣!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次她一定要紧紧抓住。 哎呀,想到以后她有可能与安谨言一样做了英雄的贤内助,简直有些飘飘乎不知所以。 而看到比她提早到的庄莲儿和小玉,她心里又有些生闷气,她们竟然沉浸在悄悄话里,居然没有被眼前的英雄迷倒。 待她开口说话,陆梨儿忍不住埋怨:“安谨言,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米铎昌在天山圣战时就与唐爷熟悉,不仅仅是你家唐爷,这米铎昌也是天山圣战的英雄。” 安谨言被她突如起来的怒气,搞得哭笑不得:“你难道一直都不知道吗?我以为全大兴朝的人都知道呢。” “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我还是刚才听到米铎昌提起天山圣战时就与唐爷有过接触,才想到的。” “陆家班整天演的那些话本子,你大部分都参加过,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天山圣战的各种版本都轮番上演,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哪里知道话本里写的都是着人真事” 庄莲儿听两人低声探讨,犯了一个白眼:“纠结个什么劲?谁,是不是英雄,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不管是谁,只要真心待人就好。 就像今天,安胖子得到的待遇就证明了唐钊是真心待她,我跟小玉都挺欣慰。 之前还总是担心,你以后跟了唐爷,步入了世家贵族,那深宅大院里又深不可测,无比复杂,说是吃人不吐骨头也不为过。 今天看到唐钊那么紧张安胖子,不顾自己体弱的身子,要亲自下水救你,最后不得已被史夷亭敲晕才消停下来,如此真是,第一次情绪外漏,还是为了安胖子,我们就放心了。 安胖子遇到了对的人,一定会幸福的。” 安谨言笑意盈盈地说道:“如果今天落水的是唐钊,我也会奋不顾身,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我一心一意的对米铎昌,他一定会感知到的。”陆梨儿那双花痴眼又重新粘到了米铎昌身上。 “那你可要加油了,他们在大兴朝呆的时间有限,大约元宵节就要回牧国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安谨言笑着打趣。 “安谨言说得对,我得加把劲,在他们回去之前搞定他。你们也要随时准备助攻,帮助我拿下米铎昌。” “收到,我一定全力配合陆梨儿。就当我没有跟你说明白,将功折罪了,我是真不知道你不知道米铎昌的底细,你别不高兴哟!” “没有不高兴,也没有怪罪你,就是很意外。不过不管如何,能与大兴朝友好往来,对我们在意,就像唐爷对安谨言那样,我们也真心相对,如果对人没有真心,我也看不上眼。”陆梨儿的性子一贯如此,敢爱敢恨,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不爱也干脆利落。 安谨言心底一动,笑道:“说的对,陆梨儿真棒!” “你们才是真的棒,如果不是你接纳了我,现在咱们还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说不定是现在见面就要争个你死我活。哪还有现在这般温馨。”陆梨儿正儿八经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对!哈哈哈,没想到陆梨儿看的这么明白。”几个小娘子掩着口鼻笑得东倒西歪。 米铎昌趁机对着唐钊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这也算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为了宠你家小娘子,讨好她的好友,连我的色相都能牺牲?” 唐钊眼皮都懒得翻一翻,懒洋洋地问道,“我求你来的?” “呃那倒没有。”米铎昌察觉到唐钊又开始织网了,但是他避不开。 唐钊不紧不慢敲打着轮椅扶手,“那,临走之前,还会有聚在一起的机会吗?” \"那必须地。正月里不就是吃吃喝喝,我跟别人也不熟,不跟你聚,跟谁聚?\"米铎昌满眼的笑意,丝毫没有意识到唐钊问这句话的目的,\"但是别想着用一次聚会来熄灭你出卖我色相生起的怒火。\" “那聚两次?正月里倒是有不少宴会邀约,下次我带着我家安谨言赴宴时,一块带着你?” “两次就想打发我?最少三次往上,否则这怒火熄不灭!”米铎昌微扬起下巴,一脸傲娇,看得一直沉默的米锦昆连连摇头。 “过年期间的宴会,会让你增加多少人脉,你不会不知道,难道我家安谨言的朋友让你哪里不满意?难道那么闲话也是我让你出卖的色相?”唐钊白了米铎昌一眼。 “哼!两次就两次,堂堂王爷可不能耍赖看在你给我介绍人缘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出卖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米铎昌粗狂的脸上难得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唐爷的便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占的,请允许我炫耀一下。”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低头喝茶时的眼神都不自觉溜到了安谨言那桌小娘子那里。 看着安谨言带着笑意,乖巧地坐在那里,眼里炯炯有神地看着庄莲儿与陆梨儿斗嘴。 他和米铎昌都心知肚明,他们眼里看到的是安谨言和陆梨儿的鲜活,内心渴望的确实那份恬然自洽和真实。 第280章 乐悠悠欺辱七娘 安谨言还在思考,又一只雨燕飞来:“她调查你想要干什么呢?我们接还是不接?” 安谨言嘴角勾起一个笑:“当然要接,一千两银子不接可惜了。正好我也想知道些事情,说不定这次统统能有答案。至于她的目的,我想到的有两三种,一种是单纯对我身世好奇,一种是冲着唐钊来的,还有一种可能是跟春风渡有关。” 一提到春风渡,小雨很排斥,也知道安谨言对那里避之不及,雨燕带回来的纸条很快来到:“那我们还是不要接了,万一真与春风渡相关,弊大于利。” 如果让人知道,安谨言在春风渡的那些训练 “是祸躲不过,我也想知道,我到春风渡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安谨言很坚定的回复,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前几天我在长安城遇到了一个生面孔,他很可能也是春爷训练出来的玩偶,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被我用迷药迷晕了,你注意下这几天寻找解药的人,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小雨一贯无条件服从安谨言,但是她对于今晚的任务,有些莫名的心慌,她思忖了很久,提笔问安谨言:“你要不要跟唐钊商量一下对策,让他有些准备?” 安谨言看到纸条上唐钊的名字,莫名的心安,这是除了师父之外第一个给她心安感觉的人,“如果我应对不了,我会找他寻求帮助的,放心。” 今天唐钊对于她的过度反应,让她不由得重新认识了唐钊对她的重视程度,一点小事,还是先不要让唐钊忧心了。 她凡事都靠自己习惯了,蓦然有了一个可以依赖的肩膀,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她对自己的身世也是未知,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她不想让唐钊与他一起揪心的忐忑。 对于那些存在的记忆,关于春风渡的训练,只有无尽的匪夷所思和千疮百孔,她不是很想让唐钊知道,不想让那个曾经无助、彷徨、浑身恶臭的自己,出现在他眼中,她希望在他眼中的自己一直是笑容可掬的样子。 看着雨燕消失在布满烟花的夜空里,她斜倚在床上,看着对面墙上的一整面瓶瓶罐罐中的那副画发呆,不知道唐钊现在睡着了没有,脖颈有没有痛。 突然她又想到在康庄厅,唐钊与米铎昌眼神胶着的互动,突然把被子拉起来,盖在了头上,只见整个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安谨言在被子里偷偷笑起来,心里得意:那么多青年才俊都没让断袖的唐钊心动,现在唐钊是她的,那个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的长安第一琉璃美人,现在属于她了。 大年初三,天气晴朗,年三十的积雪已经全都化成了水滋润进了土地里,今日翁婿聚会的宴席上,都流传开了一件让人震惊的消息:乐家三房的乐悠悠逼迫平民百姓火中取灯笼,这名小娘子被多处烧伤,好不可怜。 每个宴会上的男席女席上,都在讨论这个消息。茶馆里更是连夜拍了一出话本,一天循环上演。 一个长相硬朗的小公子,先开口:“乐家哪个小娘子?我记得两个小娘子都是一身柔弱,不像是欺行霸市的主。” “谁说不是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外表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身穿条纹澜袍的瘦高个接上了话茬。 一个肥头大耳,腆着一个大肚子的胖公子,煞有其事的压低声音,“之前欢家班欢武那件事,就是那个柔弱的荣娘子的手笔,没想到不当家的悠娘子,看似也是柔柔弱弱,手段的狠辣程度,竟然不亚于奔走在外的堂姐。” 长相硬朗的那位公子,一脸不可思议:“不会是有人背后污蔑?” 那个条纹澜袍瘦高个公子,挑了挑眉,一脸神秘的解释说:“不是污蔑,我三姑的婆婆家表妹的妯娌娘家跟那个被乐家欺负的七娘是邻居,她亲耳听七娘说的,就是那个悠娘子干的。” 肥头大耳的胖公子,摇了摇头,一脸可惜地道,“哎呀,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以后可是没有人家敢娶回家喽。” 长相硬朗的公子,还是有些不相信,“不会是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原由?大过年的,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不至于动手留下口舌。” 瘦高个抬手,弹了弹条纹澜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半掀着眼皮问道,“你是不是跟乐家有什么亲戚?七娘的手都被火烧得长了很多泡,不管怎么样,做出这般恶毒的行径就是不对,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至于如此狠心!” 那一脸硬朗的公子,瞬间红了脸,梗着脖子嘟囔道,“高门大户的小娘子,没受过气,被气到一时控制不住脾性,也是有的,肯定是有原因的。” 瘦高个没好气地继续回怼,“再气不过,也不能拿着人命出气。咱们平头百姓的命就能如此让人轻贱?” 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公子,堆起一脸的肥肉,笑嘻嘻地开口:“大家没必要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伤了和气。她们有她们的圈子,咱们有咱们的活法,只要火不烧到咱们身上,咱们就听听图个乐呵呗。” 那个硬朗的公子,面子有些过不去,但也不想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与大家失了和气,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瘦高个的公子,也见好就收,不再开口。 女席那边也正在叽叽嚓嚓讨论的正热烈,小娘子们的家庭千差万别,嫁的夫家又是不同阶级,今天回娘家,短短一个时辰,乐家悠小娘子大娘初一在芙蓉园打铁花表演前,狠毒地将平民百姓家的小娘子七娘逼得烧成重伤,就如同一个超级大的鞭炮,响彻了整个长安城。 乐悠悠自出生之时就顺风顺水,上有疼爱她的母亲,堂姐帮爷爷撑着乐家不用她出力,她可以随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唱戏、比如混戏班子。 第281章 乐荣荣的对策 她本就生得柔弱娇媚,却又一副好嗓子婉转甜腻,再加上乐家产业的加持,她看中那部话本子,总是能挤掉一些没有背景的旦角,现在她成了春节后长安城话本里的主角,自然少不了一些平时受到她欺辱的人煽风点火。 不到午时,不少茶馆已经上演了关于娇俏官家小娘子欺辱苦命小丫鬟的戏,已经开始上演。 “噗!” 乐悠悠手里的茶杯摔进了房间里取暖的炉火上,浇灭了炭火,升腾起一阵白雾和青烟,乐悠悠凤眼里含着水雾,被呛的有些红血丝:“管事在干什么?为什么任凭这件事在长安城继续发酵?” 高寒梅捏着一方帕子,轻轻帮女儿顺气,柔声安慰道:“长安城几十家茶馆一起上演了这部话本,今日又是回娘家的日子,各阶层的小娘子全都聚在一起,传播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拦下!” “那你赶紧想办法去呀!”乐悠悠猛地甩开高寒梅的帕子,情绪激动的大口喘着气,“你是想让我嫁不出去,留在你身边,在乐家当老姑娘,陪着你这个当娘的到终老吗?” 高寒梅看着自己女儿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叹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风韵犹存的双眸,同样是乐家的小娘子,自己这个娇惯的女儿要是有乐荣荣一半的手段,她这个做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压下心底的情绪,再抬眼时,又是一副慈母的模样,她又轻轻帮女儿顺着气,柔声细语地哄着:“咱们先到七娘家看望一下她” 乐悠悠翻了一个白眼,撅着嘴巴,不耐烦地说道:“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凭什么我纡尊降贵地去看望她?她当众让我下不来台,想踩着我的脸出风头,我让她长长记性而已。能让她跟在我身边,就是对她的恩赐了,她竟然敢心生妄想,着实该教训一番。” 自私自利,死不悔改,乐家的孩子教育成这样,也是一辈一辈模仿出来的经验。 高寒梅见她态度如此,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得先做出一些态度,让大家看到,才能转变大家对你的看法,只要你出现在七娘家,其余怎么说,外人怎么能知道,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不然,这件事,大家都无力回天。” “哼!我”乐悠悠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她刚要反驳高寒梅,门被打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被打断。 “按你娘说的,先去七娘家一趟。”是乐荣荣推门进来,之间她漂亮的丹凤眼里尽是厌恶,眼尾微微吊起,带着一丝威严,“我不管你去说什么,你必须要在七娘家出现一下。” “不要,哼!”乐悠悠接触到乐荣荣皱着眉头的目光,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嘟囔道,“我去了,不管我说什么,不就是代表我承认我自己错了?我又没错。” “不去?好!”乐荣荣讥笑地自上而下扫了乐悠悠一眼,不紧不慢的抱起双臂跨在胸前,开口道:“你最好有志气,坚持不去。我会对外宣称,你与乐家已经无任何关系,你的任何言行举止,自己负责。” “你!”乐悠悠愤怒的看向乐荣荣,她好想质问乐荣荣,她凭什么!但是看到乐荣荣严肃的眼神,她瞬间偃旗息鼓,嘴唇哆嗦了几下,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从小与乐荣荣一起长大,她深知乐荣荣长相柔软,但是说话确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不要怀疑她的话,凡事她说出来的,她一定会完成。所以自小到大,乐悠悠虽然顽劣,但是整个乐家她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乐荣荣,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也是她,她讨厌她做什么都稳操胜券,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乐荣荣看乐悠悠不再顶嘴,不紧不慢围在桌子前坐下,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脸颊,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个七娘,平时跟在你身边,怎么样?” “挺会说话,总是能体会到我的意思。”乐悠悠回道。 乐荣荣眉头皱在一起,又舒展开,手指轮番敲打着脸颊,思考片刻,开口问道:“那想想她说别人问题的事情或者行动。” 乐悠悠也不是草包,自然明白了乐荣荣想要做什么,点头:“稍等我写一份,给你。现在大家全都在关注这件事,怎么办?” 乐荣荣抬起丹凤眼,眼神里透出几分漫不经心,“只要有更加引人注目的事情发生,大家就没心思讨论你这点小事了。以后少在外面发疯,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管你了。” 乐悠悠谨小慎微的点头,低着头,不敢再看乐荣荣,她怕自己现在厌恶乐荣荣的眼神太过明显,掩饰不住。又怕乐荣荣发现后,不再管她,她现在需要乐荣荣,不知道谁会被乐荣荣拉出来顶雷。 唐府,唐钊刚换完后颈上的膏药,房间门被大力撞开,一个人影怒气冲冲带着寒风来到了唐钊面前。 霍玉坐在唐钊床前,大口喘气。 唐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脸转回床内侧,没有开口问霍玉,怎么了。 霍玉火气更大了,唐钊一点都不关心他。 史夷亭跟在后面,进门,贴心的关好门后,一脸邪笑地看着霍玉:\"大过年的,霍爷这是吃了炮仗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霍玉终于体会到了人间仅存的一丝丝温暖,斜着眼看了一眼唐钊的后脑勺,转而转向史夷亭,委屈巴巴地开口:“我被人造谣了,很严重!很受伤!” 唐钊肩膀轻轻抖了一下,新年新气象,霍玉今年这么脆弱了,一句谣都承受不住了? 史夷亭也勾起一抹笑,颇有些无语的开口:“哎呀呀,谁这么大胆子,连霍爷的谣都造,这真实的事情传播传播都够劲爆的,何苦还要费脑子传谣言?” 霍玉本来以为找到了一丝温暖,没想到是暴风雪,他气冲冲地开口问道:“你说乐家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所有的茶馆都在演乐悠悠欺辱七娘的戏码,她乐家的茶馆今天开始拍了一出关于爷的话本!” 第282章 三管齐下 唐钊头都没有回,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这也值得生气?” 史夷亭看着跟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可怜巴巴盯着唐钊后脑勺的霍玉,笑着说:“乐荣荣出手了?” “哎呀呀,你怎么知道?”霍玉一脸吃惊的转头,看向史夷亭。 史夷亭嘴角勾着笑,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说道:“乐家除了乐荣荣,谁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霍玉拉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凑到史夷亭面前,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空杯子,示意史夷亭满上茶:“论缺德就没有比得上乐荣荣的,气死爷了。” 霍玉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茶喝干,茶杯重重的落在桌子上。 唐钊听到杯子砸在桌子上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吓得霍玉身子往后一收:“钊爷,不至于,爷就是放杯子的力道大了些,你这眼睛瞪得要把我吃掉一样大。” “这套茶具,安谨言喜欢。”唐钊悠悠开口,在床上慢慢撑起身子,斜倚在床边枕头上。 霍玉赶忙举起茶杯,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茶杯底,送了一口气,委屈地看着唐钊:“钊爷,不带这么重色轻友的,我现在都比不上一个茶杯了。你都不安慰一下爷受伤的心灵。” “你说说,我看看怎么安慰。”唐钊眼神看着茶杯无损,施舍给霍玉一个眼神。 “你都不知道,我就是跟几个小娘子喝了些酒,什么都没干,今天整个长安城都在传我夜御三女!你说气不气人!”霍玉浓厚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 “你一个人,要这么多小娘子陪着干嘛?”史夷亭幸灾乐祸地问道。 “一个抚琴一个唱曲一个倒酒,安排的明明白白。”霍玉一脸得意,随即又不满地开口:“爷如果真干了随便他们说,关键是爷规规矩矩的喝酒,什么都没干,他们造谣,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美人在侧,你也把持得住?”史夷亭笑着添油加火。 “爷这几天都被老爷子拉着待客,累死了,就想着躲躲清闲。爷一直洁身自好!”霍玉一脸的骄傲。 史夷亭调侃道,“你在长安城里的纨绔子弟形象从来不避讳,以往别人说什么闲话也没见你着急,这次怎么了?” “啧,爷自己想塑造个什么形象那是爷的自由,但是别人不能给爷泼脏水!爷又不傻,现在老爷子天天宴请,爷要是给他添了堵,老爷子非禁爷的足,爷怎么找你们俩风流快活!”霍玉一脸知己难求的样子。 唐钊斜倚在床边,青丝散在白色的里衣上,懒洋洋的开口:“从南曲接出来的小娘子?” 霍玉再次目瞪口呆地看向唐钊:“钊爷,你怎么又猜对了。” 唐钊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看着他。 霍玉只是脑子转的没有唐钊和史夷亭快,但并不傻,一想就明白了:“乐荣荣这个小娘子,不是个好东西,这是给我故意下套呀!哎呀呀,没想到也还真着了她的道。没成想乐家还挺齐心的。” “呵!”唐钊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傻,她这是报复重组戏班子被我拆散的愁。” 霍玉被骂傻,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刚毅的脸上,却嘟起小嘴,看的唐钊直起鸡皮疙瘩:“钊爷,你看爷为了你,牺牲多大呀。你可要记得爷的好!” “滚!”唐钊实在受不了霍玉现在的表情,十分嫌恶的翻了个白眼,“下一步,那个七娘应该就要给乐悠悠平反了。” “那怎么办?我不能白白被当了草船,被她们箭到就完呀!钊爷,你还有后手?”霍玉一想到乐荣荣这一组操作,心情更加不爽,但是以他对唐钊的了解,唐钊既然说出来肯定有了应对手段。 “嗯。”唐钊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发丝,“你不是跟那几个戏班子合伙,可以趁着大家的视线在你这里,宣传一波。乐悠悠身边的人受她欺负的有很多,正好可以现成的还原一下乐悠悠暴躁的性子和柔弱的外表,想来大家一看便知。” 果然,七娘刚一身柔弱和后悔的现身说法,替乐悠悠平了反,薛家班新排的戏曲段子,和霍家茶馆新的话本子就开始发力,把一个外表柔弱,实际脾气暴躁无常,性格阴狠毒辣的小娘子演绎的让人咬牙切齿,大家本能的对号入座。 再加上,长安城的几家药铺传出消息,乐悠悠会经常采购一些治疗疯病的中药。 这三管齐下,七娘给乐悠悠平反的事情,瞬间显得欲盖弥彰。 一个胖胖的小娘子嗑着瓜子,坐在薛家班的戏园子里,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今天台上这部戏里的花旦,怎么越看越像乐悠悠。” 脸颊上有一颗黑痣的妇人,“是?我就说这个小娘子怎么越看越熟悉,你不说,我都没敢问,这事说的乐悠悠?” “肯定是!”一众小娘子全都点头应和 “天呐,真没想到,这乐悠悠长得这么柔弱,对下人这么狠毒,你看她打骂起身边的丫鬟,可真是暴虐。”胖娘子呸了一声,把嘴里的瓜子壳吐的老远, “啧!啧!啧!谁说不是呢,亏着我还以为这是个温顺的小娘子。”脸颊上有黑痣的小娘子,嫌恶的看了一眼胖娘子,还是没忍住附和。 一个脸色蜡黄,却带着朱钗的小娘子,凑过来一起聊,“我刚才从茶馆来,那里面说书先生也在讲这个呢,看来八九不离十。” 有一个小娘子加入进来,“我今天给婆婆去抓药,药铺里的小伙计说,这小娘子还经常买治疗疯病的中药!” “不会是给被她欺负狠的下人吃的?” “就她这狠心的模样,八成是自己有疯病,自己吃的。” “哎,上午听说霍家那个小公子夜御三女,还想着富贵人家的子弟,真是会玩,没想到小娘子也这么疯。” “人家霍爷好歹没祸害良家女子,这乐悠悠欺负的可都是良民。” “哎,这乐家,传到这一辈,只有两个小娘子,之前欢家班逼良为娼,这次又传出欺压良家小娘子,哎,这乐家呀,悬!” “欢家班跟乐家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呀?欢家班和南曲都是乐家的产业” 戏班台下的这群小娘子,成群,全都是讨论。 第283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 很快有人想起七娘脸色苍白声音柔弱的话,不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不是说她欺负的那个叫七娘的小娘子,出来说了实话,是她嫉妒乐悠悠才污蔑乐悠悠的吗?” “七娘肯定是受到威胁,不得已出来说这些违心的话。” “对,听说关于霍爷夜御三女的那个话本,也是乐家先写的,而且那几个陪霍爷的小娘子还是南曲的人。” “乐家这是把霍家拉出来当做挡箭牌了呀?”众人恍然大悟。 “霍爷从毛长齐了就隔三差五的去南曲,人家花钱找乐子,即使真的夜御三女,也是花了银子的,这都能被写成话本子,肯定是乐家搞的鬼。” “那个乐悠悠,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听我相公说,经常在南曲看到她,看到貌美的小公子,就凭着她那弱不禁风的狐媚样子勾搭。” 不出两个时辰,整个长安城里谈资,又变成了乐悠悠。 唐府里,霍玉听着唐影进来跟唐钊上报事情的进展,忍不住长叹一声,钊爷真是算无遗策。 唐影从房间里退出来时,霍玉默默跟了出来。 唐影看到丧眉耷拉眼的霍玉,笑着搭话:“霍爷,还气着呢?” 霍玉剜了一眼唐影:“今天安谨言来不来唐府?”qqxδnew “安小娘子?” 霍玉怎么突然关心起安小娘子了?那可是自家爷看中的小娘子。 “咳”霍玉尴尬的咳嗽一声,掩饰了下脸上的心虚,“安胖子不是有个会相马术的朋友,叫庄莲儿?” 唐影像看二傻子一样盯着霍玉,缓缓开口:“庄莲儿是安小娘子的朋友,也会相马术,不过她不是薛家班的人吗?霍爷应该比我熟。” 霍玉抬手捋了捋眉毛,龇牙咧嘴的冲着唐影挥了挥拳头:“爷看中了一匹马,昨天她们不是都跟着安胖子回家了,让安胖子带着她来,给爷掌掌眼。” 唐影跟在唐钊身边做的最好的,就是听到指令,立马去办,很少开口问原因,他都是自己脑补,“我这就去。” 安谨言带着庄莲儿、陆梨儿被唐影找到,听到唐影的话后,庄莲儿有些心慌。 “安胖子,听说霍爷夜御三女,会不会是心情不好,要拿我开刀?”庄莲儿心虚地拉着安谨言的胳膊,挪不动脚。 安谨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不会的。” 一行人来到唐府时,远远就看到霍玉正斜倚在门口,往这边张望。 庄莲儿见到霍玉,连忙福了福,满面笑容地开口:“霍爷,您找我?” “嗯!”霍玉背起双手,微抬着下巴,鼻孔看人般开口:“今晚的时间空出来。” “啊?”庄莲儿以为自己听出了,瞪着漂亮的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霍爷,您有什么吩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办妥。”说完,还抬起头看了看现在的时辰。 “晚上随我去个地方” 晚上?跟他?庄莲儿后背起了一层薄汗,难道这霍爷吃惯了山珍海味,要尝尝她这道菜的味道?刚刚听完霍爷夜御三女的壮举,她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不想跟这个纨绔子弟沾边呀! 想到这里,庄莲儿一脸难为情地拒绝,“霍爷,我不行呀~” “我看你就很行,你平时表现的不是很行吗?看不起爷?”霍玉此时上下打量了一番庄莲儿,语气很淡定。 庄莲儿默默把双臂抱在了胸前,这样还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霍玉看她没有再拒绝,大跨步离开。 庄莲儿愁眉苦脸的追上安谨言,哀嚎道:“安胖子,安胖子!怎么办?我没活路了!” 安谨言凤眼里满是疑惑:“怎么了?” 庄莲儿生无可恋的抱住安谨言的胳膊,浑身无力的靠在她肩膀上:“我感觉,霍爷要对我图谋不轨!” 安谨言自然知道庄莲儿的意思,她思考了片刻,很认真地回答:“我觉得霍爷虽然表面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本质不坏,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安谨言还记得他在南曲,为了一个崴脚的都知,特意开了一间房间,扶那人去休息的画面。 庄莲儿摇着头,说话都带着哭腔了:“你不知道,霍爷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浪荡,更是南曲的常客,你知道南曲?那里可不是喝酒的地方,那地方,只要银子到位,去她的卖艺不卖身,什么都能玩出花来。” 安谨言皱眉,心里对霍玉的印象有些动摇,“也是,他确实十有八九都在南曲厮混,那你还是不要答应他了。” “可是我在薛家班呀,薛家班是霍玉的舅舅家的戏班子,霍玉可以说是薛家班的半个主子,他舅舅对他都十分谦恭。况且,年后薛家班又吸纳了不少小戏班子,我这武旦花旦的角,有大把的小娘子等着排队抢!”庄莲儿是真的喜欢唱戏,她好不容易成了半个台柱子,她不甘心。 “那怎么办?”安谨言能察觉到霍玉对庄莲儿的特别,但是她没弄明白,那份特别的含义是什么。 庄莲儿哭丧着脸,无奈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哎,先不想了,反正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到晚上。” 唐钊怕安谨言来唐府,与他们几个小公子没什么说的,便单独安排了一间房,让安谨言带朋友一起来串门。 安谨言推着唐钊回他的房间,纠结了一番,小声问道:“钊爷,霍爷是好人?” 唐钊转头,抬眼看着安谨言,皱着眉头摇头:“不算是。” 安谨言皱起眉头,认真问道:“那他是坏人?” 唐钊那双桃花眼,眨了眨,有些迷惑,但还是认真思考后,开口:“也不能说是坏人。” 安谨言感觉脑瓜子有些不够用,不算是好人,也不能说是坏人,这回答好像是回答了,又好像不是答案。 “今天都在传霍爷,夜御三女,可是我在南曲,见过他帮那里的都知。”安谨言歪着脑袋,等着唐钊回答。 “没有夜御三女,只是听曲。”唐钊笑着解答,又拉过安谨言的手说道:“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耳听更不值得相信。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做乐子一听,即可。” 第284章 舌头无骨伤人最深 安谨言闻言有些不解的眨眨眼,忍不住问道:“霍爷为什么任凭别人胡说八道?” “长安城里不乏纨绔子弟,霍玉只不不过是其中一个,他原本就生性豪爽,广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一个高高在上的清冷贵公子远不如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更吸引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聚则财来。霍玉这些年生意能做的风生水起,大部分都是这臭味相投的人带来的。”唐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微微眯着,如同一个智者,给安谨言不紧不慢的讲解着原因。 安谨言把唐钊送进房门时,看到府里的小厨房正往里面送酒菜,她看着油润的烧鸡、烤鸭,烤的滋滋冒油的猪颈肉,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 唐钊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桃花眼里温润如春,怕她馋的厉害:“你那边也准备了一桌酒菜,你在这边先吃点再回去?” 安谨言闻言,丹凤眼眯成一道月牙,仿佛露珠滑过芦苇叶:“我回去跟她们一起吃。”说完撒手就要往回走。 唐钊猛然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带,左手手掌自然而然抚在她的小腹处,笑着叮嘱:“我让厨房准备了三勒浆,你不要贪杯。” 安谨言重重点头,“知道,我不沾三勒浆,一些酒酿的小甜点也不要用三勒浆烹调哦~你喝了三勒浆也不要离我太近。” 唐钊圈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又紧了紧,秀美微蹙,眼里泛起一丝薄薄的愁绪:“那你送我那么多三勒浆,是不是故意让我远离你。” 安谨言讪笑,双手捧起唐钊的脸,把他的嘴巴挤成嘟嘟唇:“不准胡思乱想,我当时只是为了你过年宴请人有面子,没有别的目的。” 安谨言又想起刚才唐钊霍玉时的那理由,笑意盈盈地说:“你太孤单高冷了,我希望你活的热烈、温润,有烟火气。有时候久治不愈的沉疴痼疾的病灶就在这里。”她说着,伸出修长莹白的食指,点了点唐钊的心口。 唐钊眼里一怔,垂眸视线落在轮椅上的那双腿上,就这样一个简单的低头垂眸,发丝送肩膀上飘落到胸腔,唐钊整个人仿佛落入了无尽的孤独的深渊里,那份孤独与疏离浓的像是一层坚硬的壳,包裹住他。 安谨言抬手把着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瞬间敲碎了那层孤单疏离的壳,只剩下满眼自卑的唐钊赤裸地暴露在她眼前,她笑着把他耳边垂落的青丝挽到耳后:“你的双腿迟早会好的,我有的是时间去等,还有”她顿了顿,红霞染红了耳尖,“你的不育也会好的,你给我子孙万代的祝福,我也会慢慢等。” 此时的安谨言躬身垂首,眼中灼灼说话的样子,如同一位神谪,给深陷混沌的唐钊,最神圣的祝福。 唐钊在安谨言身上看到了救赎的光。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拳慢慢攥紧,神在顾盼他,他一定会尽快,完完整整地站在安谨言面前。 中午时,乐悠悠出现在了长安城最大的药铺里,她一身白衣,青丝间只有一支古朴的白玉簪子,平日里圆圆的脸上,此时有几分憔悴,本就娇弱的身子,更是靠人搀扶着出现,格外的娇弱无力。 众人指指点点中,她眼泛泪花,哭的眼圈红红,眼尾粉润,我见犹怜:“七娘是我一直玩的特别好的闺中密友,会继续照顾到她康复。,乐家靠香、药起家,儿时不懂事,经常把玩中药材。又图一时新鲜经常偷偷点香玩,才导致一些药性和香味在身体里积攒成疾,如今已然有些不好拔出,但是一定会好好遵医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这几日,大伙也都把乐家的事扒了个底朝天,又有唐钊背地里放一些不为人知的猛料,乐悠悠此时柔柔弱弱的一阵哭诉,看的大伙一阵揪心,很快就有人咂摸过味来了。 “她意思是,她对七娘不计前嫌?她确实有疯病,正在治疗中?” “哎,看她这样子,还有点可怜。” “可不嘛,真是老天怎么这么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娘子。” 乐家既然能让乐悠悠正大光明的出门澄清,自然已经安排好了一些自己人混进了众人里,冷不丁的替乐悠悠说几句话。 “是挺可怜。不过我听说乐家不是医毒双修的世家,这几年慢慢没落到靠香道维持” 乐家能想到的,唐钊自然也能想到,一些人随时注意着大伙的言论风向,一旦有人替乐家说话,肯定有人先赞同,再扔出一句重磅的猛料。 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小道消息,缺的是有人抛砖引玉提个醒,大伙记忆深处的八卦猛料就被翻箱倒柜的找出来,既然原本只是只言片语,也会被传说的人,圆的有理有据的说出来。 这就是语言的力量,可谓,针尖不大,扎人最疼,舌头无骨,伤人最深。 乐悠悠看风向不对,很快灰溜溜的从药铺离开了。 看来,很长一段时间,乐悠悠都要在乐家专心养病,终于不用看她那副矫揉造作、得理不饶人的小白花作态了。 唐影声情并茂地跟唐府的各位爷和小娘子学着,乐悠悠在药铺里的作态和窘境。 霍玉有些得意的挑眉:“哎呀呀,这乐悠悠平日里唱戏不行,关键时候做戏也上不了台面。”说完,若有似无的向庄莲儿瞟了一眼。 庄莲儿被霍玉这一眼,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桌子上的松子,继续剥起来,很快就剥了一小堆,她乐呵呵的把那小撮松子放在掌心里,张开大嘴,一口吃了下去,满足的眯起双眼。 霍玉眉头忍不住皱成一团,抬手捋着眉毛,暗道:不仅说话粗俗,动作也粗俗,不过怎么看着这么吃这么过瘾? 史夷亭则是挑眉看了一眼唐钊,斜勾起一个笑:“这年头能知道乐家医毒起家的人,不多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唐钊迎上他的笑,从手里的白瓷罐里捏出一颗糖渍酸角放到安谨言面前的碟子里,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手帕,不紧不慢地擦着指头上黏腻的蜜糖,懒洋洋的开口:“是不多了,不过今天之后,该想起来的都会想起来了。” 第285章 闺怨图 安谨言不明白唐钊与史夷亭话里的意思,小玉却目光灼灼地看了看史夷亭又看了看唐钊,最后视线落到安谨言一脸懵的脸上,她起身,给大家的碗中添了一杯茶。 霍玉中午贪了几杯酒,此时有些昏昏欲睡,喝完杯里的茶,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地问道:“我回府睡会,哎呀呀,这三勒浆的滋味,真是回味无穷。 史夷亭一脸不可置信,开口打趣道:“还真是新年新气象,多少年了,第一次听说霍爷要回府休息。” 霍玉挠挠后脑勺,一脸委屈耳朵样子看向唐钊:“啧!啧!啧!我这旧人在唐府已经没有容身之所了。还是识趣些。”说完还冲安谨言挤了挤眼睛。 安谨言哪里听不明白霍玉的调笑,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忍不住喝茶掩饰下害羞。 突然一颗松子打到霍玉身上,唐钊难得笑着说:“别耍宝了,唐府不缺你一间客房。要是单纯发散酒力,去你常住的那间就行,要是有别的安排,可不要拿唐府不容你当借口。” “哈哈哈,玩笑!玩笑嘛!我确实是要回府换身衣裳。” 安谨言恍然大悟,抬头白了霍玉一眼,白害羞了,原来霍爷是另有安排,才着急回府。 “嗯。”唐钊默默嗯了一声,看到安谨言对霍玉翻的白眼,仿佛多年冰冷的心被阳光照得暖暖的感觉,忍不住对霍玉也开起了玩笑:“酒后一些事情要克制些,不然伤身。” “伤身?伤肾?”庄莲儿努力在一旁降低存在感,耳朵却是直愣着,一句话也没有错过,此时她手里剥松子的动作没有停下,眼睛却是地里咕噜转起来。 霍玉闻言先是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惊慌,飞快地看了一眼庄莲儿,“哎呀呀,这可真是冤枉爷了,爷只是爱干净,要不然把你澜袍和里衣给我拿一身,爷也省得回府一趟。” 史夷亭捕捉到霍玉那飞快的眼神,满眼含笑,没有说话。 唐钊嫌恶地白了他一眼:“赶紧滚!” 霍玉走后,唐钊安排唐影带大家去客房休息。 安谨言自觉地留在了最后:“我朋友在你府上休息,不会给你带来不便?” “会!” “啊?那我带她们回我家。” “可是你不在这,比不便更煎熬。” 安谨言感觉今天的唐钊有些娇软,这样的唐钊真的让安谨言的内心软的一塌糊涂,这时候只要他软软的开口不管要什么,安谨言感觉自己都能乖乖双手奉上。 “哦。”安谨言感觉脸上好热,心脏也砰砰跳个不停。 今天听唐影在惟妙惟肖的学一众人看到乐悠悠一身白衣娇柔无依的样子,莫名心疼时,她就在想,就像她看到桃花眼里湿润盈盈,眼尾泛着粉红,秀眉轻蹙,语气软软弱弱地向她撒娇的唐钊,好像也是不可自拔的心疼。 乐悠悠那种靠衣着饰品营造出来的羸弱,在一个眼神,一个蹙眉,一个语调就可以让她丢盔弃甲的唐钊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唐钊看着安谨言低垂眸子不敢看他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大好,之前是怎么撩都撩不动,现在安谨言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好像他都没做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语气就让她脸红心跳。 这就是霍玉和唐影嘴里的心动,此时此刻,他明确的感觉到他与安谨言心意相通,心脏为彼此跳动。 “哦?”唐钊故意学她,“就这样?” “唐爷,我先去看看庄莲儿小玉她们。”安谨言受不了唐钊尾音带着钩子的语调,觉得心被这声哦勾起了一层皮,心脏随着那个勾起有些疼又有些痒。 唐钊现在不想放过她,依旧勾住她的腰身,显然安谨言也知道了自己的动心,但是她现在太容易害羞,他好不容易撩动了,可要继续打铁趁热,不能让害羞成为两人之间距离的原因。 “你现在陪她们,什么时候陪我?”唐钊终于明白了耳鬓厮磨这四个词的美好,只要脸颊贴在一起,偶尔调皮的发丝轻拂过唇瓣,就悸动很久。 “我我现在就在陪唐爷呀。”安谨言感觉到唐钊湿热的唇擦过她的耳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昨夜你回家陪她们,今天在唐府还是陪她们,现在又要陪她们,我不管,我也要!\" “噗~唐爷,你现在像是个耍赖的小孩。” “不管是什么,反正我不管,我是你的,你是我的,你不能丢下我去陪别人。” “那我今晚陪你,好不好?” “不回去?” “对,你不是说我这几天总是陪她们,冷落了你,那我今晚陪你,满意了?” “好,那就留下来。” “那你要不要睡一会,休息一下,看你喝了不少三勒浆。” 唐钊因为喝了三勒浆,不敢冲着安谨言说话,他还记得安谨言在唐府喝了三勒浆做的酒酿圆子,昏睡了好几天的事情,两个人本来就难得在一起,他可不想守着一个睡美人。 “嗯。”唐钊乖乖点头。 安谨言眼神一亮,接着说:“唐爷,小玉、庄莲儿、陆梨儿第一次到唐府做客,她们喝了些酒,又第一次在外面午休,我不去看看实在不放心。” 唐钊知道安谨言的贴心又善良,但是如果这份贴心善良用在别人身上,还真是有些吃味。 刚答应他会留下来陪他,高兴了没一会,这就要去看那群小娘子,关键这理由还真的不能忽略。 唐钊瞬间感觉那几个小娘子真的很碍眼,可是一想,如果没邀请这几个小娘子一起来唐府做客,今天安谨言肯定陪她们,他连安谨言的面都见不到,只能忍下来。 碰到这么一个理智的小娘子,还真是让人操心。 “好!那你快些回来。” 安谨言看到唐钊现在这副样子,真的仿佛看到了一幅活的闺怨图,唐钊是那个眼巴巴盼君归的深闺小娘子,而她就是那个一心建功立业往外闯荡的小公子。 安谨言忍不住就伸手勾起了唐钊的下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乖乖等我回来。” 第286章 你到底怎么了 午食的欢聚,平日里很少喝酒的唐钊都畅饮了三杯,此时的唐钊酒香缭绕,满目含情怔怔的望着调戏他的安谨言。 安谨言看着他泛着点点星光的桃花眼,被他的美色迷惑,又恐被三勒浆的酒香醉倒,紧闭着呼吸,心跳声却如擂鼓,在耳膜处咚咚作响。 “嗯,早点过来。”唐钊唇瓣轻启,安谨言痴迷的眼神取悦了他,桃花眼弯弯的轻声开口。 安谨言有些慌张地撤回了手,匆匆开门,关上门的瞬间,双手捂住了脸颊,紧闭双眼一脸难为情,笑容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 唐影看着安谨言捂着脸颊扭捏跺脚的样子,偷笑着进了房门:“爷,老宅那边的念娘子过来了。” 唐钊闻言,脸上的温存瞬间收起,“去花厅见客。把房间布置一下,按上次装扮车厢的样子来。” “是,我让下人来,我推你到花厅。”唐影应道。 “你亲自布置,我去去就来。”唐钊不满的看了一眼唐影,转着轮椅走了。 唐影挠挠头,恍然大悟,敢情自家爷这是为了安小娘子装扮房间,自然不能假手下人,恐怕他也只能把那些云霞色的帐子搬来,爷要亲自动手。 想到爷的小心思,唐影哼着小曲去库房搬运上次早就置办好的物件。 “钊爷,过年好。”唐念已经在花厅等候,听到轮椅驶过青石板的声音,起身给唐钊福了福。 唐钊还礼:“过年好。” 唐钊不喜焚香,花厅里温暖如春,文兰飘香。 “祖母这几日宴请劳累,让我过来看看你,问你什么时候回老宅?”唐念见唐钊拜过年后便不再开口,便主动说明了来意。 “可是有事?”唐钊皱眉,自从他被封异姓王爷后,年节前后他便一直以王府待客为由,除了除夕夜极少回老宅,今天奶奶特意派唐念来问,便觉得事出有因。 “芙蓉园的事,传到了老宅。”唐念只说这一句,唐钊便明白了,但也未再开口。 唐念看了一眼唐钊的脸色,缓缓开口:“那人,当真入了心?” 唐钊没有回答,端起茶闻了闻茶香。 唐念知道唐钊速来话少,便换了一个问法:“你知道祖母担心的是什么。” 唐钊沿着杯沿,品了一口茶,茶香顺着口腔蔓延开来,唐钊满意的微微颔首。 就当唐念以为唐钊不会回答她时。 “奶奶想抱重孙而已。”唐钊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唐念端着茶杯的手不可察觉的颤了颤,声音依旧温柔端庄,“是,祖母年纪大了,有情可原。” 唐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唐念,唐念别开眼睛,盯着茶杯发呆。 唐钊轻笑一声,转着轮椅向门外走去,唐念轻叹一口气。 唐钊在门口停下,背着唐念懒懒开口:“她会如愿的。” 唐念猛地抬头,冬日暖暖的阳光在开门的瞬间照进整个花厅,随着门关闭的声音,阳光又被收的干干净净。 唐念呆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唐钊留下的那句话,突然她猛地重新看向那道门,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门外连廊的柱子后面,安谨言脸色一下子变得冷漠暗淡,眼里的闪闪星光不见了,只有无尽的灰暗,她踉跄得倚在柱子上,任凭身子缓缓滑落坐在冰凉刺骨的青石板上,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好像被一张牛皮紧紧的裹挟住,越累越紧。 安谨言远远听到唐钊来花厅会客,见的又是老宅的人,每次唐钊见过老宅的亲人后,心情总是很沉闷,她原本想着在连廊处偷偷等着他,给他一个暖暖的拥抱,但是被她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奶奶想抱重孙而已。” “她会如愿的。” 两句话,如同两道平地惊雷,把她的理智炸的溃不成军,她的眼睛空洞无关,只剩深深呼吸,企图压下心里的愤怒和震惊,双手缓缓抚摸过隆起的小腹。 “他肯定是想让你给他延续香火!” “高门大院里,对香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要不然,堂堂大兴朝的异姓王爷,怎么会看中你一介孤女!” “” 庄莲儿的话,如同除夕的鞭炮,一句一句炸在耳边,安谨言紧闭双眼,试图驱散脑海里不断翻涌而来的记忆。 安谨言不知道如何回到了客房里。 庄莲儿、陆梨儿东倒西歪的躺在床上,小玉没有在房里,此时的安谨言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小玉去了哪里,安谨言麻木的走到床边给她们两个盖上锦被,无力的坐在床边。 她的表情空洞,眼神凄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了良久,她突然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打开门的瞬间,她看到唐钊的轮椅停在连廊另一侧,还是那张熟悉的美颜,让人心动的双眸,冬日暖暖的阳光从他的青丝从他的肩膀上撒下来,投下一片阴影。 安谨言突然停下了脚步,以往飞奔向他,整个连廊不过须臾瞬间,此刻,这个连廊似乎咫尺天涯,她抬起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眼神越发的晦涩难辨。 唐钊见安谨言开门的瞬间,桃花眼里笑意盈盈,亮晶晶的眸子子遥遥的望着她,期待她像往常一样,笑着奔向他。 察觉到她试探的眼神,两人的目光对上的瞬间,那双对着他着迷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确定和躲闪。 他看着安谨言的眼神惶恐起来,转着轮椅向她而来,看着她的脸,微微抬起手,带着谨慎和试探地伸向她,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颤抖和小心翼翼:“怎么了?” 安谨言下意识的甩开唐钊的手,唐钊先是一愣,接着心脏像是被一张密密麻麻的渔网紧紧勒住,刺痛满眼到五脏六腑,又像是在冒血的伤口撒了一把热盐,又烫又疼的痛感弥漫在胸腔。仟仟尛哾 他眸底全然的迷茫,像是不知道做错什么的孩子,无助地看着安谨言,等待她的宣判。 安谨言此时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固冰封,手指微微颤抖,不想看见唐钊,别开眼睛,冷冷地说道,“我想回家。” “好。”唐钊眼底满是受伤,仍旧努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答应,“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第287章 高看他了 安谨言听到他问的话,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她好像大声质问他是不是只是为了传递香火才对她好,但是她不想声嘶力竭的质问,她现在没有办法思考,她需要冷静一下。 安谨言感觉到冰冷的手被温暖包裹,低头,是唐钊的手握了过来,“可以可以告诉我,怎么了?” 她看到唐钊的眼神绝望而惶恐,她脸上习惯性的堆上了一个笑容,“能给我些时间吗?” 他看到她脸上僵硬的笑容,疏离又勉强,眼神变得幽深:\"好。我送你。\" “不用。” 安谨言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僵硬,慢慢松手,转动轮椅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他努力的压下心底的不甘,眼尾已经泛红,喉结滚动,声音变得沙哑:“一天时间,够吗?” 安谨言看着他压抑的泪水在眼眶里逐渐聚集,想要抬手去擦拭,可是心底的空洞和冰冷,压得她的手抬不起来,她不能再看到此时脆弱的如同一碰就要碎掉的唐钊,微微点头,身影飘然而去。 唐钊望着消失的身影,胸膛剧烈的起伏,像是离水的鱼,大口的呼吸,突然一口血压抑不住的翻涌上来。 “爷!你怎么了?”搬好帐子锦被,本来想来听墙角的唐影,四处找不到自家爷,刚找到客房门口,就看到自家爷歪在轮椅一侧,一口鲜血吐在了青石板上。 “没事,别喊。”唐钊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渍,望着雪白的手背上殷红的血,长叹一口气,“先回房。” 安谨言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就看到几只雨燕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啄食。 安谨言解下雨燕脚上的纸条,一张一张的看过来。 “乐家收养的那个用来继承香火的孩子,乐小宝,是唐钊情窦初开的第一个小公子。” “原本是因为过目不忘,不管是医术还是毒术都学习的特别快,闻名了一段时间,后来慢慢泯然众人。” “因为溺水,落得尸骨无存,据说是被乐家人戏弄致死,因为唐钊与乐家结下了梁子,至今唐钊都看乐家人不顺眼。” “” 一张张信息,都是安谨言托小雨调查的关于乐家收养的那个小公子的消息。 安谨言突然提笔,“初到长安城时,遇到一个功夫厉害的面具遮脸的人,拆穿了我女扮男装的扮相,疯疯癫癫,前几天又在长安城遇到了他,他应该被春风渡洗去了记忆,自称是春风渡的人,你查查看那人与长安城的人有没有关联。” 雨燕带走纸条,好久,都没有消息,安谨言的心思又回到了唐钊与孩子的权衡中。 “叩!叩!叩!” 正沉浸在悲伤里的安谨言被敲门声惊醒。 安谨言托着沉重的步子,打开门,门外是阿卿唠与米锦昆,两个不认识的人同时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安谨言脸上习惯性的堆上了笑。 米锦昆闪进了安谨言院子里,大摇大摆的步子,像是回到了自己家:“这几天我都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 阿卿唠现在脸色红润,想来身子已经没有了大碍,安谨言握着她的手,两人走进了院子里。 阿卿唠悄声问道:“那个小公子是谁?看起来跟姐姐很熟的样子。” “牧国摄政王的二公子,跟我一起做了些买卖。”安谨言笑着解释。 阿卿唠转头认真的看着安谨言,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我的宠物告诉我,你很不高兴。” 安谨言苦笑摇摇头:“等会再说。” 三人进了房间,安谨言摆好了茶点,倒了茶水。 米锦昆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便开始追问:“你想的怎么样?元宵节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牧国,巡查巡查店面?” 安谨言本来早早拒绝了米锦昆,但是今天听到的消息对她打击太大,她现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唐钊,心思竟然有些松动,避开唐钊一段时间,梳理一下两人的关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元宵节后就立马回国吗?”安谨言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 她这个习惯是最近与唐钊待在一起久了,学到的,唐钊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手指敲打轮椅扶手,她不自觉的竟然学到了。 米铎昌察觉到了安谨言话头的松动,立马来了精神:“对,元宵节在宫里宴请完,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回去,你要提前开始准备。哎,你什么也不用准备,我都会给你准备好。” “我正月十四给你回信。”安谨言准备这几日跟朋友好好相聚一下,嘱咐好以后,再定行程。 “真的?好!好!好!我等你消息。”米锦昆高兴的手舞足蹈。 阿卿唠担忧的看着安谨言,安谨言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跟我这个妹妹好就不见,有一些小娘子之间的贴心话要说。”安谨言对着米锦昆下了逐客令。 米锦昆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便起身告别。 出门见到安谨言门口对面的巷子里,听着一辆马车,撇了撇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姐姐,你真的要去牧国吗?你跟唐爷之间出现什么问题了?”阿卿唠是知道安谨言与唐钊之间的感情,不明白为什么安谨言突然之间有去牧国的打算。 安谨言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允许你出远门,那样太不安全了,你到底怎么了?是唐钊不喜欢你的孩子吗?”阿卿唠是真的把安谨言当做亲姐姐看待,察觉到安谨言的苦笑,现在也不称呼唐爷了,直接的直呼其名。 安谨言突然觉得眼里热热的,好像一腔的委屈,被点燃了一般。 “他怎么可以这样,我听说了,他中了苗蛊,再不拔出就会不育,他一直拖着不拔蛊,我以为是因为他知道你有了身孕,爱护你,才不在乎不育,原来是我高看他了。”阿卿唠忍不住的嘀咕。 第288章 唐二说的话 如果是平日里的安谨言,听到阿卿唠的话,肯定会在心里又暗自感叹一句,唐钊真的人美心善。但是此时的安谨言,被唐钊亲口说出的话伤得肝肠寸断,阿卿唠的话落在她的耳中,只听到了唐钊不育。 安谨言愈发的神伤,是呀,长相俊俏,家世显赫,历来以断袖着称的琉璃美人,怎么会为了她这样一个举目无亲、圆圆润润、连记忆都不完整的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有一个理由能说通,那就是为了香火。 现在的她无比的想找回缺失的那些记忆,那些如同身临其境的关于小宝的记忆,是不是唐钊也知道些什么? 阿卿唠见安谨言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再多说,静静地陪着她,窗外的阳光逐渐照在了东墙上,安谨言直直地盯着墙上唐钊送的那些糖渍果子的罐子还有从西市买的那幅画发呆。 “姐姐,你要不要跟唐钊谈一谈?也许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阿卿唠自从第一次见到安谨言,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满脸笑意,面满春风的小娘子,此时的安谨言安静得让她心疼。 安谨言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撕裂:“我想理顺一下,如果需要,我会找他谈一谈。” 现在的她,见到唐钊,会忍不住发脾气,会忍不住动手,唐钊身子弱,受不了。 冬日的夜来得格外早,夜幕降临时,安谨言把阿卿唠送出门。 开门的瞬间,她们看到安谨言院子对面的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前有两盏琉璃灯,明亮的灯光下,车帘敞开着,唐钊那张漂亮的脸在灯下格外的白皙,双眸直直地望过来,带着满满的担忧和委屈。 阿卿唠回头看了一眼安谨言,安谨言只往这边看了一眼,便飞快地收回了视线,脸上带着笑意叮嘱阿卿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让你的那些小宠物保护好你。” 阿卿唠看着安谨言不达眼底的笑,担心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唐钊的眼神贪婪地看着安谨言,没有上前去打扰她,没有开口,眼神已经传达了千言万语。 安谨言很想跑过来告诉他,天太冷,要顾惜身子,可是肚子里传来的胎动,让她生生止住了步子。 她还没有理顺,自己能不能接受他为了孩子接近她的行为。 她还没有理顺,如果他最终会留子去母,这样最坏打算,她愿不愿意冒险。 那个曾经不会为任何人心跳的地方,现在仍旧一片平静,为什么会空旷得让人心慌?为什么会冰冷得让人痛苦?为什么会委屈得让人麻木 她还没理顺。 唐钊看着她避开他的眼神,缓缓关上门,膝盖上的双拳,慢慢攥紧。 明明前一刻还浓情蜜意,只是一个待客的功夫,她就变得如此伤心,唐钊在吐完那口血之后,就明白了,安谨言听到了他与唐念的对话。 他的安谨言,耳力惊人,都在午后小憩的安静的唐府,她听到他们的对话,很容易,她误会了,误会他是因为孩子接近她。 唐钊的确想用这个理由,来说服唐家老宅的人,堵住唐家子弟的嘴,他打算的是对外宣称安谨言肚子里是他的亲骨肉,显然安谨言误会了。 唐钊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去说服安谨言相信他的本心,因为只要这样做,放在谁的身上,都难免会多思多虑,何况是现在有身孕的小娘子身上。 “爷!天气太冷了,咱回府?”唐影看着自家爷撩着车帘,如同望夫石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安谨言家的大门,小声的劝说。 唐钊苦笑,“她那么通透的一个小娘子,我该拿她怎么办?” 唐影把最后一块炭添在手炉里,放在唐钊的狐裘下,又把云霞色的锦被给自家爷掖得严实了些,“那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安小娘子就回家了?” 唐钊叹了一口气,看到安谨言院子里的烛火熄灭了,“你回去取些炭来,今晚在这过夜。” 唐影眉头皱成一团:“爷,今午后您吐血了,该好好养着,再说再过几日就是老爷子的忌日,每年各大世家都去老宅,爷的身子万一熬坏了,老太太那不好交代。” “去。多备些炭。”唐钊已经怔怔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唐影无奈,只能在心里求皇天姥爷让安小娘子的气赶紧消了,再这样熬下去,简直要了自家爷的命。 “唐三!” 唐影离开后,唐三如同一缕烟出现在马车一侧。 “主子!” “唐二怎么样了?” “迷药的药性极大,幸亏有霍三爷差人带回来的药丸,唐二已经醒来了。” 唐钊手指敲着轮椅扶手,“可有说什么?” “彻底清醒后,没说什么!”唐三垂眸,躬身回道。 “嗯?”唐钊眉头紧皱,眼神终于转向了唐三,“彻底清醒之前说过?” “是不过不能确定是不是说胡话!”唐三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只要完整转达,至于是不是胡话,我自会判断!”唐钊的语气变得凝重。 “是!唐二在彻底清醒前,说说安谨言是春风渡出逃之人,她数次从春风渡逃出,春爷托人带话给她,既然能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第二次,如果想知道肚子里的爹是谁,就乖乖回去!”唐三一股气说完,低头不敢去看唐钊的神情。 唐钊的手指还在敲打着轮椅扶手,良久后他开口问道:“唐二可有说他是如何到的春风渡?” “按照霍三爷信中写的,在他将醒未醒的时候,引导着他会说出很多平时遗忘或者不注意记住的信息,唐二回答,是为了追踪一个人,追到了春风渡。”唐三老实的回答,说实话他不认同霍三爷信中的方法,一个人脑袋都没有清醒,怎么可能说出准确的信息呢? 唐钊手指敲打轮椅扶手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中出现了莫名的兴奋,“写信给霍三爷,让他尽快回来,或者写一下如何让一个清醒的人进入到将醒未醒的状态。” 第289章 你喜欢孩子吗 “是。”唐三应道。 唐钊压下心底的激动,“唐二醒了之后,什么反应!” “他一直说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主子,对于之前说的春风渡也只字不提。”唐三想到唐二现在把他当做陌生人的样子,情绪明显地低沉下去。 “霍三爷开的汤药和药丸,按时给他吃。”唐钊拍了拍唐三的肩膀,“放心,会好的。”qqxδnew 唐三猛地抬头看向唐钊,满含热泪地重重点头:“是!” 主子有多久没有这样像兄弟一样拍过他的肩膀了?大概从天山圣战之后,回到长安城,主子大病一场后,他们之间就变得只剩下主仆的关系,但是今天主子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让他知道,主子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这群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唐大应该到江南道了?”唐钊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无比,望着安谨言的院门,悠悠地问道。 唐三只知道唐大被主子从四处寻找乐小宝的任务中召唤了回来,派往了江南道,以前乐小宝在主子这里是最重要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人变成了安谨言,大概唐大去江南道的任务是与安谨言有关。 “按照水路的行船速度,应该于前两日就到了。”唐三回到。 唐钊笑了,唇角的温柔把冬日的北风都变得暖暖的,“到了好!有唐大的书信,第一时间交给我。” “是!” “去,照顾好唐二。让唐七顺着唐二以前穿过来的线索,继续追查无忧。” 唐钊的任务刚下达完毕,唐三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唐钊与唐三的谈话,没有避开安谨言门口,他从此刻起,什么都不想瞒着安谨言。 安谨言在房间里,刚开始清楚地听到唐影劝说唐钊回府的话,她不想心软,就找了一些棉花把耳朵堵上,后面的话反而没有听到。 安谨言耳朵堵上了,但是心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爬上墙头,看看唐钊还有没有在外面,担心天气太冷,唐影的脚程太慢,唐钊的手炉变冷。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安谨言,终于忍不住起身坐起来,扔掉了耳朵里堵上的棉花。 唐钊呼吸声伴着夜色传到了安谨言的耳朵里,慢慢的呼吸时的鼻音加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钊开始轻微的喘了起来。 安谨言披上棉袍,起身点上了蜡烛。 坐在车厢里的唐钊,看着亮起来的院子,嘴角勾起一个笑意,接着一阵低低的压抑着的咳嗽声细细碎碎地响起。 “吱呀!”安谨言的院门打开了。 安谨言提着一小筐木炭,快步走到唐钊面前,“把手炉里的炭换一下!” “哦!”唐钊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乖乖接过安谨言递过来的炭,把手炉从狐裘里拿出来,一双无辜的桃花眼愣愣地盯着安谨言,嘴角努力的向下抿着,小心的用炭夹把炭一股脑的全都夹到手炉里。 手炉里原本零星的火星,被炭压得严严实实,冒出白烟,唐钊用袍袖煽动着白烟,仍旧呛得连连咳嗽。 安谨言麻利地把唐钊的手炉和炭夹夺过去,用炭夹把手炉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炭块之间匀出一道缝隙,嘟起嘴巴,轻轻地向手炉里吹着气,火苗渐渐燃烧起来,安谨言把手炉盖上,包好外面的布罩,重新递给唐钊:“给!” 唐钊抱着变得暖暖的手炉,小声地对安谨言说:“你好厉害!” 安谨言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阿嚏!”唐钊适时地打了一个喷嚏,鼻音厚重地娇娇弱弱地开口:“过了今夜子时,是不是就算一天了?” 安谨言听到他娇弱的声音,满腔的憋屈与愤怒,好似变成了云,只要等风一吹就会散,此时看到可怜巴巴等在门外的唐钊,更觉得让这么个美人等在刺骨寒风里,有些不忍心。 “你快回府,别在这里待着了。”不过想想唐钊有可能就是吃定了她看不得这般柔媚的样子,故意惹她心疼,心一下就硬了起来,她不能再被美色迷惑了。 “我没有你不能活,今天你走了,我都吐血了。”唐钊说话的声音愈加的虚弱。 “吐血就回去好好养着。”安谨言又往前走了几步。 唐钊此时的声音带了些哭腔:“不回去,你好不容易才接受我,我不在你身边守着,你又要丢下我跑了。” 安谨言的脚步被钉在了原地,再也走不动用一步。 唐钊见她停下脚步,知道她对他还是有所期待,他承受不起再一次被丢下了,她是他现在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但是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我只是需要时间来理顺一下自己!”安谨言双拳攥紧,她曾经设想过他如果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接近她,她能不能接受,她那时的行动就代表了答案,但是人心真的会变得贪婪,等她向他彻底敞开了心扉,再听到同样的问题,反而变得无法接受。 “我们说过,我们是平等的关系,要相互依靠相互帮助。”唐钊的语气恳切,声音中带着压抑后的颤抖,“你说不管发生什麽,你都会养我,答应我的条件,会让我当孩子的亲生父亲。” 安谨言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和滑落嘴角委屈的泪珠。 安谨言终于转身,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唐钊,苍白的脸因寒风吹拂添了几分粉红色,眼神娇俏含着氤氲雾气,腮边果然有一道泪痕,惹人怜爱,“唐钊,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孩子吗?” 唐钊没想到安谨言会问这样的问题,下意识地摇头:“不喜欢!” 他确实不喜欢小孩子,他有记忆时,见到的小孩子很少,第一次见小孩子还是去乐家做客,见到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乐家两个小娘子。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慌乱地瞥过安谨言微微隆起的腹部:“你生得我肯定喜欢,这样像你,天生一副笑面,丹凤眼小公子小娘子都好看,如果再有你的耳力、视力和大力气,简直就是小神童。” 第290章 关于病,有更大的阴谋 唐钊带着父亲般慈爱的眼神,看着安谨言的小腹。 安谨言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躲开唐钊的视线,他的视线让她心生怀疑,那是想据为己有的眼神。 “唐钊,之前你说你以为自己是断袖!”安谨言缓缓开口,平静而淡定。 唐钊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向安谨言的眼睛,“是。我之前跟你交代过。” “你是大欢还是小欢?”安谨言在阿卿唠走后,仔细回味阿卿唠的话,他并不急于拔蛊治不育,如果不是为了她,不是为了孩子,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想有孩子。 唐钊桃花眼躲闪,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喉结滚动,他有些羞于启齿。 在安谨言看来,却是他在想合适的借口,“你说过,不会隐瞒。” 唐钊轻叹一口气,有些难为情地转过视线,桃花眼里满是羞涩:“嗯,不瞒你。” 唐钊真的长得一副好皮囊,在琉璃灯光下,如同镜花水月般美丽。 安谨言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小欢。”唐钊低声回答,带着宠溺和无可奈何,他又记起了年少情窦初开的梦里,被那个弱小又干瘦,却有一双灵动的眼睛的小宝,压在身下的那一幕。 安谨言屏住呼吸,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却在心里拼命给他找借口,也许是他从小体弱,习惯了别人照顾,自然代入到更加弱小的小欢的角色里。 “那时年少懵懂,大概是从小体弱,被别人照顾习惯了,误认为是小欢。”唐钊紧跟而来的解释,恰恰与安谨言说服自己的心里话一样。 但,安谨言却更加憋闷了,她不懂,这就是爱,就是这么反复无常,不可控制,明明亲自想的理由,说服了脑子却说服不了心。 没办法,这就是爱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若即若离的缥缈。 “那时年少,什么都没有发生,后来我也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直到遇到了你,我才意识到,我并不是内心以为的小欢。”唐钊不懂安谨言的眼神为何又暗淡下去,但是他不想再去猜来猜去,他很急切地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想法。 安谨言胸口的憋闷突然一扫而空,不可置信地看着唐钊。 唐钊与安谨言的眼神对上,万分恳切地继续说:“我发誓,我发现自己对你动心的时候,我很肯定,你是我的小欢,我想保护你,想圈着你,想”说到这里唐钊眼底有火焰喷薄而出,唇瓣轻启,“压倒你。” 安谨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听到耳边有砰砰砰心跳的震动声,震得脑壳直跳,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你!你你不害臊!” 唐钊无奈地拉过她的手,放在手炉上,他的一双大手覆盖住她的小手:“你可以骂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只能把心里的想法实话实说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治疗不育?”安谨言小声的嘀咕道。 唐钊眼神一滞,很快就明白肯定是今天阿卿唠告诉了安谨言,朵兮能为了给阿卿唠解毒,不远万里的艰辛把阿卿唠带到长安,他原本就没指望,朵兮对阿卿唠保密他的中蛊的实情。 既然安谨言现在问出来了,可见应声蛊的事情,阿卿唠并没有告诉安谨言,或者阿卿唠也并不知道应声蛊的事情。 唐钊决定不瞒安谨言了,他承受不住安谨言对他疏离的笑容,“是阿卿唠告诉你的?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以为我是小欢,所以并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恰巧你有身孕,所以我才表现出对你的爱慕?” 安谨言抬眸,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难道不是吗? 唐钊被她的小心思气笑了,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有疑问应该来跟我当面对质,让我解释清楚,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逃走,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安谨言别扭的垂眸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小声嘀咕:“你那么会说,万一你骗我怎么办?再说我怕我控制不住,会打你。你身子那么弱,把你打坏了怎么办?” 唐钊无奈的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安谨言,听着,我喜欢你,对你心动,是我不能控制的事情。”他指了指他的胸口,“是这里引领着我对你着迷。” 安谨言听到他如此露骨的话,想要转移开视线,唐钊没有给她机会,继续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四目对望:“只是因为是你,我才心动,不是因为你有身孕,更不是因为其他什么理由。如果你担心,你的孩子还是你的孩子,他未出生时,你决定要不要让他认我做父亲,他出生后,你决定他姓什么。” 安谨言讷讷的开口:“你不要他了?” “我不是不要他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喜欢他,因为想爱护你,才决定爱护他。而不是反过来。”唐钊对于安谨言一点阴谋诡计也不想用,那样会让他觉得玷污了两人之间纯真的感情,“我知道,你今天的逃避,是因为听到了我跟唐念的对话。” “这是我要给你解释的第二件事,我为什么没有拔蛊,一个原因确实是因为你,因为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我也会把他当做我们俩的孩子,所以即使不育我也无所谓。第二是因为,给我下蛊的人就藏在唐家,我正在查还有没有别的更大的阴谋。” 安谨言此时看着唐钊的眼神变得担忧,“你是说,关于你的病?” “对。”唐钊点头,“你也知道,早产带来的体弱,对于一个世家来说,养好并不是什么难事。” 安谨言此时终于明白了唐钊在唐家的艰难,一方面是养大自己的恩情,一方面是伤害自己的阴谋,一旦真相揭露,唐钊都不可能全身而退,那是多大的伤害呀。 “我错怪你了。”安谨言抬手,轻轻抚平唐钊皱成一团的眉间。 唐钊苦笑:“不怪你,我跟唐念的话,本就是容易引起误会的表达,我确实是想借着你有身孕的事情,把你正大光明的带到唐家老宅。我喜欢你,不仅仅是一时,我求的是一世。” 第291章 曾经的洒脱 唐钊说得言辞恳切,安谨言心里的憋闷去了大半,但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她见惯了人情冷暖,与精于世故的买卖人打交道这么久,自然对于别人的话可以表面笑脸相迎,在银子落到自己兜里之前,永远不会完全相信。 在她第一次接到梁家小娘子的任务,去绑负心人时,她心里的念头就是,对于负心人打一顿忘记就好了,何必浪费银子多此一举,只有银子不会背叛。 在今天米锦昆来再次邀请安谨言去牧国巡查店铺时,她才没有直接拒接米锦昆。因为在她听到唐钊的话,心生怀疑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这几个月,她似乎沉浸在儿女情长中,变得尽是小女儿心态,失去了曾经的洒脱。 她原本计划的就是这几个月安心养胎,存多多的银子,最好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便宜爹,什么时候变得因为唐钊的一句话,变得疑神疑鬼,面目全非了? 此时她接受了唐钊的解释,不是信任唐钊,而是她又重新找到了那个曾经的安谨言,那个独立、自信的自己。 唐钊此时话中的真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保持好的心情,让肚子里的孩子长得美美的。既然唐钊的长相可以让她心情愉快,与他相处也很幸福,以后能对她的孩子如亲生孩子一般好,那是最好的结果,即使他是在利用他,她也把握,能全身而退,能给自己和孩子一个幸福无虞的生活。 安谨言心里想通了,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我相信你,如果你骗我,我会带着我的孩子远走高飞。” 唐钊的手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我不骗你,你走,我会跟你一起走,你答应我,我永远不会骗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丢下我?” 安谨言认真的点头,他好像对别人不辞而别特别在意:“我答应。但是你要乖乖地回府去,天黑了,这里太冷了。” “是好冷,我想去你家。”唐钊瞪着那双无辜的桃花眼,满目恳切。 安谨言摇头:“今晚不行,庄莲儿他们还在你府上,你要替我招待好她们,转达一下我有事先走的歉意。” “哦。”唐钊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下。 安谨言抬手,揉了揉唐钊的青丝,笑着说,\"乖乖的,我先回去了。\"说完,脚步轻快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真是个狠心的小娘子,竟然一次头也不回!”唐钊坐在车厢里,撩着帘子不满地嘟囔。 一辆马车停在唐钊马车旁边,话音带着揶揄的笑从车厢里传来:“要是被人看到此时的钊爷,肯定以为刚天黑就见鬼了,见谁都冷冷一张脸的钊爷,怎么会变成一脸幽怨的望夫石。” 唐钊皱眉不满地望向停在旁边的马车,就看到了撩起帘子,一脸坏笑的史夷亭。 “哼!”唐钊把帘子放下,隔开史夷亭那张揶揄的脸。 “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嘛~别动不动就生气。”史夷亭说着撩起帘子,进了唐钊的车厢 唐钊懒洋洋地看了史夷亭一眼:“你这做官的不应该期盼民安,再说我不缺银子。” 史夷亭深邃的眼眸随着眉毛的挑动变得圆润,“呵~国泰民安?外忧止内患起,哪来什么国泰民安。巴管事的案子定下来了,今天乐承卿离开刑部大狱了。” “嗯。” “就这?”史夷亭斜睨了一眼唐钊:“你知道的,凭乐承卿给巴管事作证出宫时间的这一条理由,只要他说记错了,刑部没法强留他很久。” “和气生财嘛!”唐钊不紧不慢地吐出这四个字,把史夷亭差点气吐血。 史夷亭知道,唐钊在讽刺刑部,一些无关紧要的证词更改,只要交一些银子,刑部就不追究。但是银子都归官家,这是库银的一笔不少的收入,他也无力更改。 “巴管事把所有的罪责都承认下来,作案的时间、动机、工具全都合情合理。” 唐钊听到这有了兴致,眉眼抬起,发出了疑问,“哦?” “巴管事说他小年夜入宫,本来是找小宫女问路,但是随口调戏了她几句,她就不耐烦,他才以去掖庭宫方便为由,把她骗过去,因为气愤她的态度,便没有上手,随手用了一把木棍。” “呵~”唐钊手指敲打着轮椅扶手,“继续。” “后来是因为那小宫女说要上告给主上,又因为听到掖庭宫外有声音,不留神让她跑掉。他后来才找到了一个小太监,让他把她整死。 那个小太监因为得罪了贵人,本被赶出了宫,因为生得眉清目秀只能投靠到南曲,被他发现是太监之身,想着在宫里多一条线,便又托人送进了宫里,找了一个刷恭桶这样不会碰到贵人的活计。 哪知道小太监得手后不久,那小宫女的尸体就被发现,巴管事怕小太监被找到,在宫里安插眼线可是大忌,便把小太监匆匆弄出了宫。 哪知道这个小太监却是个胃口大的,竟然以此为要挟,要一千两银子,才肯远走。本来打算用五百两银子打发他,谁知道这个小太监竟然留着那小宫女一个珍珠耳环作为证物,商量不成,只能杀人灭口。 你猜,他还认下了什么?” 唐钊勾起唇角,手指停下,恹恹地开口:“放火烧我?” 史夷亭眉头轻挑,不可思议地点头:“对。你这头脑转得也太快了。你再猜猜,他用了什么理由做动机?” 唐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掖庭宫,当时我们在那里见面,他是不是说听到声音,以为我知道他侵害宫女?” 史夷亭一个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猜对了。他这一套证词下来,完全做得滴水不漏!就连之前你看到的乐承卿皂靴上的暗纹,他都想到了,说是因为过小年,乐承卿赏给他的。” “他俩体型不同,皂靴穿着可合适?”唐钊笑着抬头看着史夷亭问道。 史夷亭笑着回答:“他显然也想到了我们会这样问,竟然回答,主子赏的,又逢入宫这等荣耀的事情,不合脚也要穿上这双最好的皂靴。”随即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第292章 血色的回忆 确实,这等主子赏赐的物件,即使不合适,在重要的场合也要穿戴,以彰显主子的恩情,彰显自己得宠。 “乐承卿没有这么缜密的心思,这几年他已经废了,能想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证词的乐家人,只剩乐贤德和乐荣荣祖孙俩。乐贤德这几年几乎把掌家的权利全都放给了乐荣荣。”车厢里只有唐钊敲打扶手的声音和他缓缓的话音。 史夷亭深吸一口气,恨恨地说,“果然什么疙瘩发什么芽,这乐荣荣一身的娇弱,心思竟如此缜密。巴管事的小妾刚给他添了一对龙凤胎,他的家人现在已经查不到了踪迹,应该被乐荣荣藏起来,以此威胁。 乐荣荣的下一任管事,该是九管事了。” 唐钊轻轻咳嗽了一声,懒懒地歪在轮椅上,目光不满地看了一眼史夷亭:“前面八个管事都被你收到刑部了,你还准备收第九个?” 史夷亭笑着回道:“不然呢?” “既然刑部只抓小鬼,那这小鬼背后的东西,该用些特别的手段了。”唐钊挑起车帘,看到安谨言院子里的烛光一晃一晃地亮着。 “你想做什么?”史夷亭饶有兴致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唐钊突然放下帘子,挡住了史夷亭的视线,软软地开口:“作法。” “你别胡来。”史夷亭笑着说。 唐钊换了个更加慵懒的姿势,才缓缓开口:“胡来怎么了?乐家的牛鬼蛇神,该灭一灭了。” 一道身影随着晃动的烛光,从安谨言的后院墙头悄然离去。 刑部外一辆马车正缓缓驶离,一阵晃动后,乐承卿那双眼袋垂到嘴角的脸拨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驾车的小厮低头,“老爷子吩咐要用柏叶扫扫车厢。”仟仟尛哾 “哼!”乐承卿猛地放下车帘,一脸气愤地坐回车厢,老爷子这是嫌他晦气。 车厢里,乐承卿闭目养神了一会,从马车里看到他一贯不离手的一方玉镇纸,这还是老爷子给他的,让他多写写字,静静心。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撩开车帘,看着眼前荒凉的场面,这显然已经错过了乐府。 “你是谁?”乐承卿颤声问道。 驾车的小厮,戴上了帽锥,看不清脸,只是低声回答:“自然是接你的人。” “你要带我去哪?”乐承卿感觉背后发凉,紧紧握住手里的长条镇纸。 马车稳稳停住,小厮背对着乐承卿站在车辕上,缓缓回道:“自然是带你去法场,既然刑部审不了你,你这样的牛鬼蛇神自然要带到法场审一审。” 说完猛地回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乐承卿,乐承卿惊慌失措地抬头,颤颤巍巍地问:“是不是乐荣荣那个小贱人,让你来杀我!” 安谨言背对着月亮,乐承卿看不清他的脸,只凭她的声音和身材猜测到:“你是皇城飞燕?哈哈哈~乐荣荣竟然请你来杀我!好!好!好!一家人骗得我好苦呀,我的好女儿竟然如此狠心!” 安谨言看到他的那张扬起脸却愣了一下。 乐承卿猛地一拉缰绳,马一个仰蹄,失神的安谨言猛地一个摇晃,她本能地蜷起身子护住腹部。 乐承卿手里的镇纸碰到车厢上,应声而裂,乐承卿侧目一看,双眼泛起猩红,将手里锋利的镇纸冲着安谨言插了过去。 安谨言被疼痛惊醒,拔下肩上半截玉镇纸,就往匆忙跳下车的乐承卿后背上掷去。 血水溅到她的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在一片血色中仿佛看到一个满脸狰狞的人。 手里拿着一截毛笔杆子,用镇纸用力楔进她的左胸。 “好!好!好!\" \"他们一家人骗得我好苦!\" \"真是骗的我好苦!” \"既然你不是,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安心去!\" 安谨言用力的甩着脑袋,想要把眼前的画面甩碎! 可是那血色怎么也甩不掉! 乐承卿看着突然疯癫的皇城飞燕,从路边捡起一段干枯的树枝,朝着她不断甩动的脑袋就要揉下去。 突然他的手被抓住。 他来不及收起的狰狞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回头,突然嘴唇颤抖起来:“唐唐钊!” 唐钊眼神锋利地看着他,如同一把利剑,带着杀气。他咬咬牙,试图挣脱开他的钳制,突然脑后一阵风袭来。 唐钊抬起另一只手,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脑后,乐承卿软软的倒在地上,手里的树干不偏不巧又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唐钊从轮椅上慌忙扑向正抱着脑袋拼命甩头的安谨言。此时她的帽锥已经被甩开,遮掩面部的黑巾也松散开来。 “安谨言!安谨言!”他双手抱住她的双手,试图控制住她的摆动。 安谨言脸上,从额头、眼睛到鼻梁一团血色,唐钊强制她停下来,担忧的目光看着她,轻声呼唤:“别怕,安谨言别怕,我在。” 安谨言双眼无神,像是沉浸在了梦中,口中喃喃道:“疼!不要!好疼!” “哪里疼?哪里受伤了?安谨言,别吓我,告诉我哪里受伤了?”唐钊慌忙擦掉她脸上的血,见脸上没有伤口,心慌地查看她的身上。 安谨言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双眸中仍旧没有焦距,突然她伸死命抓住自己的左边胸口:“这里!他把毛笔用镇纸楔进了这里,好疼,好疼!” 安谨言大口的呼吸,像是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缩到唐钊怀里,唐钊抬手紧紧抱着她,胸口传来一阵温热,低头看到安谨言肩膀靠近他的地方,血渍蔓延到了他的澜袍上。 “安谨言!安谨言!” 没有回答,唐钊察觉到怀里瑟瑟发抖的身子一下放松下来,安谨言抱着脑袋的手无力的垂下来。 唐钊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凉,抱着安谨言的手都在不自觉的发抖,他站了几下,腿使不上力气,深吸几口气,稳定了下心神,才稳稳的站起来。 挑着一担炭火的唐影,哼着唐曲,正经过这条小巷,余光中察觉到小巷子里的轮椅,猛地退了几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巷子里。 第293章 鞠钟鼎 “爷!爷!”唐影担着担子冲到巷子里,在离唐钊五六步的地方站定,欣喜若狂地喊道:“爷能下地走路了?” 唐钊抱着安谨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过来!” 唐影还没从震惊的喜悦中缓过来,挑着担子冲过来,两旁的木炭前后摇摆着,“爷,过来了。” 唐钊看了一眼怀里的安谨言,皱着眉看着唐影,示意了下后方:“把这里收拾好。” “啊?”唐影一脸懵的顺着自家爷的视线看过去,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一脸惊吓。 唐钊抱着安谨言躲过唐影的担子,“先把担子放下来。” 唐影这才注意到自家爷怀里抱了一个人,又看看后面地上趴着的人和一滩血:“爷!爷放心,我肯定把尸体收拾好,爷快走,我,我,人是我打死的,爷快走!” 唐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废话!那人还不是尸体!\" “啊!啊?”唐影剧烈起伏的胸口突然平静下来,刚才这一炷香的时间,真是让他体验了一把从瀑布上跳落下来的感觉,从喜到惊,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唐影此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他就知道自家爷不是那种没担当的人,不会让自己去坐牢。 此时唐影终于恢复了正常:“爷,安小娘子受伤了吗?快带她去医馆,这里交给我。” 唐钊这才长舒一口气,抱着安谨言往巷子外的马车上赶,又听到唐影在后面喊:“爷,今天霍三爷来信了,说他师父正好云游到长安城,让咱们好好招待,今天午后,已经到咱府上了。” 唐钊抱着安谨言回到马车上,亲自驾着马车往唐府赶去。幸好此时大伙都在宴会上觥筹交错,不然看到长安有名的琉璃美人,一身带血的澜袍,跨坐在车辕上,疯了一样驾车飞奔,肯定又要成为新的谈资了。 马车直接驶进后院,唐钊小心翼翼从车厢里抱出安谨言,从寒冽的夜风中驾车赶回来,他的脑门上竟然还有密密的汗珠,他看到灯火通明的府里,只有一处院落漆黑一片,抱着安谨言便到了院门前。 “咚!咚!咚!”唐钊用膝盖不轻不重地顶着院门。 院子里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老夫歇下了,明日再见。” “咚!咚!咚!” 院子里的人显然生气了:“三星这小子,不是说这里是最清净的,难不成霍玉那混小子知道我来了?不管是谁,明日再见!” “我是唐钊!” “谁?不管谁,今天谁也不见!”显然里面的人是个有脾气的,还是有起床气的。 “咚咚!咚咚!咚咚!再不开门,我让霍玉来拆门了。”唐钊声音里已经隐隐有了不耐烦。 门缝里有烛光透出来,剧烈的呼吸声由远及近,“少拿那小子威胁我,这就是唐爷的待客之道?” 嘭!门被打开,两片门随着余力不断摇晃。只见一个满头青丝,身材圆润的五尺少年,掐着腰站在门口,“你想干嘛?” 鞠钟鼎,八十九岁的高龄,十九岁的脸,八十九岁的声音,十九岁的性子,这就是世人皆求而不见的神医。 霍三星正是有这位性格古怪的神医有了一段缘分,摆在了他的门下。 唐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安谨言进了门:“快来看看,她怎么了?” 鞠钟鼎身子没动,眼珠子随着唐钊闪过他的身影转动,突然跳起来,一脸兴奋地说:“哎呀呀,你小子的腿这不挺好了?哈哈哈,我就说我那个药管用。霍三星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给我提前说一下,这是要给老头我一个惊喜呀,哈哈哈哈,我简直太厉害了。” 唐钊把安谨言轻轻放到床上,站在床边,看着鞠钟鼎一蹦一跳的进门,围着他看了又看,还不时伸出手指头投投他的双腿,“啧啧啧,我可真不愧是神医呀!” “神医,看看床上那位。”唐钊压下心里的烦躁,深呼一口气,恭敬地对鞠钟鼎说道。 鞠钟鼎翻了翻眼皮,坐在床边,抖着二郎腿,“你先细细说说,她怎么了?” 唐钊又深吸一口气,桃花眼不满地瞪着他:“还说是神医,还不是需要我说。” 鞠钟鼎眼神一横,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手压在了安谨言的手腕处,眼神一怔,随即闭上眼睛掩下眼里的情绪:“小伤,不要紧,流了些血,倒不是什么坏事。” 说完打着哈欠,打量了下床上的人,一张巴掌大的脸,秀美弯弯,眼睛紧闭着也能看出是狭长的凤眼,挺翘的鼻子,鼻头肉肉的,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嘴唇下面一颗殷红的小痣,倒也是个美人,难怪能让一向冷清的唐钊如此紧张。 “那她怎么不醒?你快些再看看!”唐钊一脸焦急的催促他。 “把伤口露出来,我再细细看看。”说完伸着懒腰,站起来,把床边让给了唐钊。 唐钊坐在床边,看着安谨言因流血而苍白的脸,抬手去接她的领口,安谨言一个抬手,唐钊躲闪不及,正好安谨言的手搓到了他的下巴,“啊!” 安谨言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床边捂着下巴的唐钊,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声音沙哑:“刚才是你对我动手?” 唐钊桃花眼里水汽弥漫,一侧的脸颊因为下巴的骤然错位,从眼睛里挤出来了一滴眼泪,“报四痛搜(不是动手),四老醋勒桑可(是要处理伤口)。” 安谨言抬手,一手按住唐钊的上颚,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一个用力,下巴归位。 唐钊张了张嘴巴,脸色苍白:“没对你动手,你肩膀受伤了,把衣服褪下来,看一下伤口。”仟千仦哾 安谨言不好意思地摇头:“没事了。” 唐钊想起刚才安谨言发抖的身子和惶恐的表情,这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里不安,皱眉看着她不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再等安谨言乖乖听话。 安谨言低头看了一眼肩膀处的血迹,此时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于是抬起手,摇晃了一下,又动了动双肩,扭了扭脖子,“真的没事了,你看。” 第295章 贴心的唐影 “我知道。”唐钊并没有多大反应,反倒是看到她肩膀上的伤口时,惊讶的咦了一声,接着站直了身子,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肩膀发呆。 安谨言十分惊讶,问道,“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身上有甜甜的味道。只有长期喜食糖渍果子,才会浸染这样的味道,特别是,”唐钊顿了顿,侧过脸猛地转向她,两人的鼻息缠绕在一起,安谨言惊讶的小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呼出的甜丝丝的口气,萦绕在两人之间,“你嘴巴里甜甜的味道,第一次接吻时,就是这个味道,与皇城飞燕近距离说话时的味道一样。 后来,你抱着三花猫,轻轻一跃便可以避开我十余步远。那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你就是皇城飞燕。 你的大力气、超乎常人的速度,还有一过子时会变化的眼睛” 安谨言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赶忙抬手捂住心脏,闭上了嘴巴,“原来你这么早就知道了?” 安谨言有些气馁,她接了唐家老太太保护唐钊的任务时,还为自己能贴身保护唐钊而沾沾自喜,原来你他那时就知道了,难怪她夜探乐府时,他出现得那么及时,果然王爷不是白当的,知道了她皇城飞燕的身份,竟然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安谨言。只要你是我的安谨言,我不管你是谁,你只是你,是唐钊的安谨言。\"唐钊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的清亮。 安谨言听着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唐钊,真的好会,怎么可以这么几句话就撩动她的心脏,久久不得平静。 “那你不怪我瞒着你?” “不怪!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就是皇城飞燕,皇城飞燕就是你,如果不是皇城飞燕接到了掳我的那个任务,我们也不会相见,没有相见,便不会一步步走到如今相互喜欢的地步。 我相信,世间的每一步风景,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而皇城飞燕的身份,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人相遇。” 安谨言抿唇低笑:“唐钊,你好会说哦!” 唐钊的手轻轻抚上她通红的耳廓,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询问。 “爷?爷睡下了吗?” 唐影试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安谨言的表情有些慌乱和害羞,她目光闪烁地掠过房门和床,攥着唐钊的手微微收紧。 唐钊把安谨言安置到床上,给她盖上锦被,把手里的药瓶地给她,笑着指了指她的肩膀,安谨言点头,暗暗长舒一口气。 唐钊缓缓放下床幔,然后信步走到桌前的凳子上,安坐下。 “进来。”唐钊声音传出来,唐影挠了挠后脑勺,他怎么从自家爷的声音里听出了清冷疏离中带了一丝丝怒气。 “爷,”门开了,轮椅先被推了进来,接着是唐影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带着探究,“轮椅我带回来了,巷子里收拾妥当了,那个乐承卿被我扔到医馆门前了。” “哪家医馆?” 唐影暗道,不好,是不是自己画蛇添足了,应该让乐承卿暴尸街头?想到这里,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自己贴身侍卫还能不能保住,犹犹豫豫的解释:“我把巷子收拾完后,那乐承卿迷迷瞪瞪的有些动作,我靠近时,只听他嘴里一直念叨,皇城飞燕,皇城飞燕害我。我怕有路人经过,扰了路人,便把他扔到上次你让我去找乐悠悠疯病抓药的那家药铺。” “嗯。”唐钊轻声应了一下,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子。 唐影瞥了一眼自家爷的双腿,吞吞吐吐问道:“爷的腿好了?那这轮椅” 不待唐影说完,唐钊便打断了他的话:“放这,以后还是用轮椅出行。” “哦。”唐影把轮椅推到自家爷身侧,看着自家爷站起身,踱步向前,坐到了轮椅上,原本高贵清冷的爷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病恹恹的人。 自家爷不愧是爱曲之人,扮起这病弱的模样,简直手到擒来。 虽然不知道自家爷双腿明明已经可以行走,为何还要坐轮椅示人,但是爷自然有爷的打算,自己脑子笨,听爷的话准没错。 唐影感叹完以后,又想起了乐承卿的话和巷子里的情景,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道:“爷” 开了口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有话就说!” 自家爷显然有些不耐烦,敲打桌子的手指都快了许多。 “爷,巷子里只有你们三个人,乐承卿说的皇城飞燕,不会是安小娘子?虽然安小娘子穿了一身夜行衣,皇城飞燕肯定不是她?嗯,肯定是天太黑乐承卿搞错了。” 床幔里的安谨言嘴角无声地抽动了一下。 “不该听的别听到,不该说的闭紧嘴!”唐钊手指已经停下了敲动,目光直直的看着唐影,满是迤逦的桃花眼里第一次出现浓浓的冷意,“如果你自己闭不紧嘴,我会帮你。” 唐影突然觉得舌头一凉,赶忙抬手捂住嘴巴,摇着头,声音沉闷地做着保证:“我肯定管好嘴。爷一定要相信我,我拿贴身侍卫做保证。” 唐钊收回了冰冷的眼神,冷哼了一声。 唐影长舒一口气,心里却开始翻涌,身体里八卦因子也开始隐隐作动。 那个满脸笑意,善良纯真的安小娘子,竟然就是一掌把他手腕打骨折的皇城飞燕。对!他突然想起来,难怪他手腕刚骨折,就收到了安小娘子送来的膏药贴,现在想来,安小娘子真的是很良善的人。 可是又想到皇城飞燕三番五次地对自家爷暗戳戳的小动作,又看了一眼自家爷现在对安谨言的护短,放下捂着嘴的双手,咧嘴一笑,“爷,我就说那皇城飞燕对你早就生了贼心,惦记着爷?安小娘子肯定是在掳爷的时候,第一眼就被爷深深的吸引,这才故意来唐府做杂务接近爷。” 床幔里的安谨言听到唐影的话,不可置信地目瞪口呆,这大块头的想象也忒丰富了些,又想起第一次做任务时,被唐钊的美貌晃了眼,偷笑着把锦被蒙住了头。 唐钊听到床幔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是安谨言害羞了,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随即白了唐影一眼。仟仟尛哾 唐影被唐钊面上突然的柔和和突如其来的白眼,整得有些懵,支支吾吾的询问道:“爷我说的不对?” “去跟药铺的掌柜嘱咐下。”唐钊缓缓开口,“多留乐承卿在那里几天,留口气。” 唐影反应了一瞬,立马想明白了,这是自家爷替安小娘子出气呢,“得嘞。” 长安城的药铺、医馆都被几大世家垄断着,那家药铺是史夷亭与唐钊年前商量后选定的,明面上是药铺,因着有大夫坐诊,一些疑难杂症都能药到病除,慢慢的也打出了名声,改名叫做仁心医馆。 仁心医馆掌柜收到消息,反复确认了一番,拱手说道:“知道了。” 医者为何需要仁心,因为救人、伤人往往都在一念之间。 第296章 心疼安谨言,夜探史府 唐钊挑开烟霞色的床幔,安谨言粉腮红唇,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像一朵娇艳的桃花。 唐钊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开口柔声道:“这烟霞色很衬你,但”顿了顿,看到安谨言的眼神变得疑惑,俯下身子,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温柔似水的声音流淌在耳侧,“若这烟霞色的里衣外面罩上青绿翟衣会更相称。你想为我如此穿戴吗?” 安谨言的双颊在唐钊的注视下慢慢被烟霞色的暖帐染得更加的绯红。 她在长安城见到过无数次的公子紫绯,小娘子青绿的红男绿女婚嫁,漫天的喜乐,八抬大轿的摇晃,满面喜庆的人群,她无数次随着喜庆的人群高呼呐喊,却从来没有奢望过轿子里的人会变成自己。 而此时此刻,这个满面柔情,举止疼惜的琉璃美人,在她耳边说出的这句话的意思,她瞬间就明白了,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试探她可否愿意为他身着内红外绿的婚服。 她的手不自觉落在了隆起的肚子上,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低声询问:“这里衣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嗯。”唐钊起身,转手指着一对雕着宝相花的衣橱,“里面全是为你准备的换洗衣裳。”转头看着她放在腹部的手,问道:“可是紧了?” 安谨言红着脸摇头,眼眸垂下,轻声说:“没有,挺合适。” 唐钊勾起她的下巴,“喜欢吗?” “嗯。”安谨言点头。 “那就安心待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身边。”唐钊犹豫了一瞬,软软糯糯地继续说,“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安谨言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人交颈缠绵,笑着点头。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前面一句是安抚她害怕的心,后面一句是为了他与唐念的对话道歉。 “唐钊,你怎么这么人美心善。” 好久没有听到安谨言这般夸他。 他只喜欢安谨言一个人夸他美,他只对安谨言一个人善。 他想起了刚才从她衣裳撕裂处看到的那个伤疤,眼神暗了暗,紧紧抱住安谨言,像是害怕力道太轻,她会突然消失一般,声音轻得仿佛只剩下热气在安谨言的耳边响起:“告诉我,谁用笔杆伤害过你?” 他试图等着她想自己开口时再听,但是现在面对安谨言流露出的惴惴不安,他必须弄明白。 他要把一切伤害她的人全部扫除,他不敢想象她再次受到伤害的样子,他不想再体会她在怀里瑟瑟发抖目无焦距的哭诉。 安谨言的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声音里仍旧带着一丝颤抖:“记不清。我被囚禁在一个江湖门派中过,试了很多药,大概是伤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她不喜燃香,却不得已日夜在香薰火燎的房子里适应。 她害怕水,却被无数次扔进潭底。 她厌恶火色舔过书籍,被安排日夜焚书。 她看到乐承卿那张脸,眼前出现的是一段蒙着血色的残缺记忆。 春风渡日复一日的煎熬,和模模糊糊的记忆,此时不断地冲击着她,她搂着唐钊的手变得更加颤抖,呼吸加重。 唐钊察觉到她的异样,紧紧地抱住她,好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放在心里,才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对不起,安谨言,我不该逼你,别说了,记不起来就别想了。”唐钊好像突然感同身受到了她的无助和恐慌,拍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要再想了。 “我好像记不得了很多事情,对那里的事情是我逃避回忆,但是那之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左胸的那个疤,是那之前留下的。” “有人想让我消失。” “幸好我活到了现在,幸好。” “遇到了你。” “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大概是为了和你相遇。” “唐钊,你别自责。” 唐钊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声音,眼睛渐渐爬上了红色血丝。 明明是别人伤害她,囚禁她,她却还在庆幸自己活下来了,还在安慰他不要自责。 唐钊长舒一口气,却带着颤抖,他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不能再让她难过担心,重复着那句话:“别怕,都过去了,我在,我一直都会在。” 安谨言察觉到唐钊语气中的凝重,她知道,有些人和事,不是不去回忆就会不存在,有些隐患就要连根拔起才会永绝后患。 她现在有了孩子,她决不允许那些未知的恐惧,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的孩子,既然选择留下他,她一定会给他一个盛世太平的成长环境,如果可以,会给他一个完整的家。qqxδnew 她已经很久不相信别人,她只信自己。 此时唐钊的一言一行,却让她止不住的心动,那就顺其自然,起码她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用心和真心。 以他异姓王爷对大兴朝的大义,对大兴百姓的爱护,他如果承诺,应该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和父爱。 人在清醒时总能控制自己理性思考,但是入眠后,那些脆弱总会悄无声息的出现。 “不要!” “不要!” “唐钊,救我。” 安谨言在睡梦中呓语,眼泪从她紧闭的眼尾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我在。”唐钊把她紧紧护在怀里,手指拂去她眼角的泪,手在她背部轻轻拍着,“安谨言,我来救你了。” 唐钊想起霍三星来信中写道的人在将醒未醒时,适时地引导,会说出更多深埋记忆中的话。 他想知道安谨言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他不舍得她再次陷入恐慌,即使在梦中。 唐钊选择救赎,他不断在她耳边重复那句话:“我来救你了。” 安谨言渐渐归于平静,手指紧紧抓住唐钊胸前的里衣,缩在他怀里,小小一团。 唐钊看着怀里的安谨言,心疼地叹气,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还有让人恼火的无助。 唐钊给安谨言换下利于睡眠的草药枕头,这是刚才唐钊喊醒鞠钟鼎求来的,他满是起床气地扔给唐钊一包草药,气愤地吼道:“再吵到老夫,老夫给你们全都下毒,看谁还来打扰老夫睡觉。” 丑时刚过,整个长安城陷入宁静,街头巷尾的狗都变得悄无声息,一道身影落到了史夷亭的门外。 门栓被一点点打开,史夷亭在床上被细碎的声音惊醒,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 突然,桌子上的烛火被点亮。 史夷亭惊愕的看着桌前坐着的唐钊:“你这是什么癖好!半夜三更到我房间里想吓死我吗!” 第297章 第二次求史夷亭 史夷亭掀开锦被,里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随意跻上软底鞋,走到桌前,把手里的匕首扔到桌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唐钊,恼火地问道:“不装残废了?这次想干什么?” 唐钊明媚的双眼里此时尽是疲态,眼底一片乌青,跟平日里精致的琉璃美人大相径庭,像一个十赌九输的赌徒,说话都不复往日的神采,“有事求你。” 史夷亭烦躁地抓抓一团乱的青丝:“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要半夜来说,就这么等不到天亮吗?” 史夷亭的语气变得平静了许多,很久没有见过唐钊如此疲惫。 上一次还是乐家小宝尸骨无存的时候,唐钊就是如此神态,半夜静静坐在他房间的桌前,语气平淡地说着求他的话,然后第二日去乐家闹了一场,把乐家祠堂中的牌位全都扔到了水塘中。 “动用所有的势力,查皇城飞燕的底细,特别是她的来历,我要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 史夷亭皱眉,他在刑部一直追查皇城飞燕,可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所有的信息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她的来历被抹得一干二净,连进入长安城的记录都被抹去,如此高的功夫,江湖上也没有只言片语,想来不管是管家还是江湖中,都有人特意给她抹去踪迹。” 唐钊抬眼望着他,那双桃花眼中的急切与紧张,让史夷亭恍惚:“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非查不可。” “她,很重要。” 史夷亭不可思议地开口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有受虐癖好,掳了你几次掳出感情了!” “嗯。” “唐钊,你疯了吗?你不是跟安谨言打得火热!” “她就是安谨言。” 史夷亭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笑着骂了一句,“钊爷,你可真是钊爷呀,什么时候知道的?连我都瞒着!” 唐钊言简意赅:“她被刑部通缉。” 史夷亭苦笑地反问:“你怕我知道她的身份后,会抓捕她?” 唐钊抬眼看了看史夷亭,那眼神中的防备显而易见。 “呵,现在倒是不怕了?我尽量。”史夷亭笑着摇头,无奈地回道。 “嗯。”唐钊起身,“麻烦了。” 史夷亭难得从唐钊嘴里听到如此情真意切的话,打趣道:“你这是什么眼光,怎么随便有个动心的人,就有着这么惊人的身份。” 唐钊打开门,头都没有回,语气中带着自豪和愉悦:“别具慧眼。” “少在我这秀恩爱,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门被轻轻关上,挡住了浓重的夜色。 唐钊带着一身夜色回到了唐府,床上的安谨言似是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凉意,皱了皱眉头,重新抓住唐钊的里衣。 唐钊低头,抬手把她的眉间的愁绪抹平,“我会替你找回那些记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再次出现在你眼前。” 唐三也被委以重任,史夷亭的官家势力加上唐钊这些年培养的暗卫,不管是谁在背后插手,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初六的长安城,已经不再是过年的氛围,出远门的行商,奔于生计的百姓,官员们也准备上朝。 天色泛起鱼肚白时,乐荣荣赶到了仁心医馆。 乐承卿在刚送来醒了一炷香后,再次陷入了昏迷。 乐荣荣看着眼皮紧闭的乐承卿,转头问了身边的九管事:“查到了吗?” 九管事是乐荣荣身边的新管事,比较巴管事,身材壮实,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年轻有活力:“已经在附近的住户巡查,目前还没有有用的消息。” “没有路人经过?” “那条巷子本就少有人经过,周围住户也稀少。”九管事恭敬地回答。 乐荣荣皱眉,看来那人不是随机作案,那人不仅在关注乐承卿的经历,甚至明确知道他从刑部出来的时间,而且那人很熟悉长安城的环境。 这是仁心医馆的坐诊大夫拿着药箱走进房间:“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乐荣荣皱眉,眼神示意九管事。 九管事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包包的银袋子,恭敬地递给大夫:\"我们是乐家人,这是我们府上的三老爷,今天我们是来接他回府的,昨晚叨扰您了。\" 大夫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身材高大的管事,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接过银子,缓缓从药箱里拿出一张纸:“这是病人昨夜醒来时,亲笔写下的,你们既然是家人,自然认得字迹。” 九管事没有打开,而是接过来,转身把纸递给乐荣荣。 乐荣荣接过纸,看着乱七八糟扭扭歪歪的字迹,微微蹙眉,但是起笔收峰时的笔锋倒是有几分像乐承卿的习惯。 只见她看了一眼,猛地把纸揉成一团:“他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看着乐荣荣的动作,又听到她语气中的不满,哼了一声,迈步到床边,端坐下,闭目给床上的乐承卿诊脉,把乐荣荣晾在了一边。 乐荣荣刚要上前质问,九管事轻轻挡在了她面前,低声说:“娘子息怒,小的去跟他交涉,您先坐会。” 乐荣荣生气地把揉成一团的纸扔到九管事怀里。 九管事安顿好乐荣荣,这才走到大夫身边,见大夫闭目号脉,他也不急,恭敬地立在一侧,待大夫手指离开乐承卿腕间,九管事上前帮他整理好脉枕,重新放回药箱,笑着问道:“可是要写方子?” 大夫见他态度不错,冷哼一声,算是应答了。 九管事从药箱中拿出笔墨纸砚,铺好在桌上,抬手做了请的手势,大夫这才踱步到桌前。 等他写完一张方子,九管事赶忙接过来,顺势问道:“神医,我家小娘子为找三老爷一夜未眠,您看有什么办法让三老爷醒上片刻,好让父女有个联络?” “嗯,老夫给他施上一针,片刻便可清醒。” 大夫见九管事说话恭敬利落,口袋里的银子也沉甸甸地,拿起针灸去床边施针。 这时九管事才把刚刚荣娘子扔给他的纸团,舒展开来,看到上面字迹终于明白为何荣娘子发怒了。 第298章 想一想一会去哪玩 “不回府,乐家付银子。” 九管事努力压住嘴角,二老爷留下的信息还真是言简意赅。 大夫离开后片刻,床上的乐承卿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脸不耐烦的乐荣荣。 乐荣荣见他醒来,表情是由不耐烦变得有些波动,然后平静地开口问道:“谁对你下的手?” 乐承卿原本身上扎着一根碎玉,后颈被劈了一个手刀,原本不是什么大碍。 唐影搬他到仁心医馆时怕乐承卿身上的血沾到他身上,便拉着双脚,半拖半拽地运过来。 仁心医馆又接到唐钊的嘱咐,又默默敲断了他几处骨头。 现在乐承卿身上基本没有多少好地方,几处骨头全都骨折,动弹不得,偏偏仁心医馆又没有用麻沸散,本来活活疼晕过去,倒也好受些,现在被硬生生弄醒,只能忍着全身的剧痛,开口微弱的说道:“是唐钊” 说完后,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濒临窒息的鱼。 乐荣荣附耳听清后,皱着眉冷着脸,满是指责:“你好不容易刚从刑部出来,又去招惹那个冷面王爷干嘛?他不待见乐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乐承卿听到乐荣荣的话,气急攻心,又加上骨折的疼痛,眼白都翻出来了,只有一根食指从床上翘起来,指着乐荣荣,无声的抗议。 乐荣荣深吸一口气,给他顺了顺胸口的气,他的黑眼球才慢慢从眼皮里翻出来,呼吸急促,眼睛瞪得圆圆的布满红血丝。乐荣荣以为他还有别的线索要说,便耐心宽慰:“别急,先把气喘匀了,慢慢说。” 乐承卿疼得满头是汗,终于忍着疼,咬牙切齿地说清楚了一句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买凶杀我!” 乐荣荣一脸诧异,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站直身子,抱起双臂:“你是伤了脑子吗?胡说什么?” 乐承卿嘴唇已经疼得颤抖,脸色煞白,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皇城飞燕,你别装傻!”每个字中间都有几声奋力的呼吸声。 乐荣荣听到这,心里已经明白乐承卿被人耍了,他让皇城飞燕袭击了,但是别人以乐荣荣的名义给皇城飞燕下的任务。 乐荣荣要被乐承卿的愚蠢逗笑了,连皇城飞燕的原则都不清楚,皇城飞燕从来不会泄露雇主的信息,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乐承卿,轻蔑地说:“你被耍了,不是我。我们可是亲父女,你难道连我都不信?是皇城飞燕亲口跟你说的?” 看到乐承卿那满含恨意的眼睛,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我想,有更利索的方式。” 听着乐承卿长大嘴巴,只有进气,不见出气,乐荣荣猛地后退几步,轻蔑的冷笑一声,“还真是不禁气。” 乐家人,即使是亲父女,彼此之间也没有信任可言,他们都很自知。 “九管事,喊大夫来看一看。” 九管事恭敬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打开门去请大夫。 安谨言是被唐钊吻醒的,刚开始星星点点的湿糯,到后来攻城略地般用力。安谨言睁开眼,看到眼前长长的睫毛,泛红的眼尾,感受到鼻尖湿热的鼻息,口中搅动的柔软。 她呆呆地任凭他胡作非为,大概是感受到安谨言的目光,漂亮的桃花眼撑开了卷翘的睫毛,带着偷腥成功得逞的盈盈笑意,终于把那柔软的舌头恋恋不舍地从安谨言口中撤离。 “吵醒你了?”唐钊抬起手,用拇指擦干两人之间的缠绵的水丝。 安谨言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再不醒,那就太不正常了? 她侧头,挺翘的鼻子在枕头上嗅了嗅,“是醉草和合欢皮?” 唐钊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从老神医那里讨来的。” “嗯,我睡得很好。”安谨言爱不释手地摸着枕头。 唐钊凑上前去,鼻尖对着她的鼻尖,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撒娇般说道:“难道不是因为我在身边,才睡得好?”说着,又想亲上去。 安谨言害羞地把枕头挡在他脸上,跨过他,从床上跳到地上:“我去洗漱。” 唐钊转身,单手撑着头,只看到她的背影,嘴角含着笑:“别乱跳,小心身子。” 早上的温存氛围,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安谨言很快洗漱好,拿着一块浸湿的帕子,走到床边,示意唐钊抬手。 唐钊从床上一个翻身坐起来,一脸疑惑地询问安谨言,“我的双腿恢复了,你忘记了吗?” 安谨言用湿帕子仔细地擦过他饱满的额头、入鬓的眉毛、疑惑的桃花眼、挺翘的鼻子、最后在粉红色的唇瓣和下巴处做了一个收尾,满意地看着这张俊俏的脸,“没忘,刚恢复,还是少走动,要循序渐进。” 唐钊从她手里接过帕子,单手把她揽入怀里,“你不需要做这些。我的双腿我自己清楚,抱着你都没事,我的病弱只是给别人看的。” “哦。”安谨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在向她表达,他很强。 安谨言想起今早那个吻,在房里跟唐钊继续讨论下去,很危险,赶忙从他怀里起身,转开了头,“你不用上朝?” 唐钊见安谨言转了话头,顺着她说道:“不去,我今天陪着你,咱们先吃饭。”说完冲门外说道:“唐影,早食!” 唐影带着一群小厮把准备好的各式早食摆在桌上。就听到自家爷柔声问安谨言:“想想一会要去哪里玩?” 唐影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爷和安小娘子,见自家爷满目柔情落在安小娘子脸上,安小娘子正在专心思考,想到今早自家妹子在家做剪彩,便探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美丽今早说乐游原那边今天有人胜节,不过都是百姓们自娱自乐的项目,不知道热闹不热闹。” 安谨言有些兴奋地转头看着唐钊:“以前在西市的摊子上,听说正月初七青龙山挺热闹,可以去那里吗?” 第299章 人胜日 青龙山处在长安城内地势最高的乐游原上,是登高览胜的绝佳之地。 正月初七这天,万民同乐,乐游原上一般会有登高、剪彩、点灯、禳鬼鸟等活动。 “闺妇持刀坐,自怜裁剪新。叶催情缀色,花寄手成春。帖燕留妆户,黏鸡欲向人。擎来问夫婿,何处不如真。”唐钊瞧着安谨言兴奋的样子,桃花眼完成一轮月牙,念了一首诗。 安谨言何等的聪明,听到唐影刚说了他妹子在家里剪彩,又听到唐钊吟诗,自然明白唐钊是在打趣她,也是用闺妇和夫婿暗搓搓代表他们两个人。 她红着脸低头埋进酸辣汤碗里,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听不懂。” 唐钊高兴地大声笑了起来,“没关系,一会我为你剪彩,你评评真不真,可好?” 唐影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但是觉得自家爷肯定要带安小娘子去乐游原那里游玩,今早自家妹子缠着自己陪她去,没有答应她,还撅着小嘴不高兴。 唐影退出门外,喜滋滋地哼着歌去准备马车,顺道告诉自家妹子,哥哥可以顺道陪她一起去乐游原玩了,不禁暗自感叹,他简直太机灵了,又给自家爷和安小娘子提出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好提议,还能满足自家妹子的心愿。 “有我,真是你们的福气呀。”唐影脚步更加轻盈了。 “你去过乐游原的人胜日吗?”安谨言喝完一碗汤,终于忍不住问唐钊。 “保管你玩得开心,安心吃饭,一会给你剪彩,你喜欢什么花色?喜欢华胜、金胜还是玉胜?”唐钊夹起一块荷包胙,放进安谨言的碗里。 “你剪得,我都喜欢。”安谨言吃着碗里的荷包胙,眼睛盯着蜜淋,唐钊给她夹了一个蜜淋放到碗中,又夹了一块肉饼。 安谨言笑着放下荷包胙,夹起蜜淋,享受着蜂蜜的甜香和糯米的黏糯:“华胜、金胜和玉胜是材质不同吗?” 唐钊见安谨言吃得香,胃口也好了很多,一碗葫芦头泡馍下肚,又夹起了一块五福饼:“彩纸剪成的花胜就叫做华胜,金箔剪就是金胜,用玉雕就是玉胜。还有一种剪成娃娃形状的抓髻娃娃。” “你怎么懂这么多?是去过?”安谨言咬着肉饼,眼神中洋溢出崇拜的光。 唐钊拿起手边的帕子,把安谨言嘴角的汤渍擦干净,温和地笑着回答:“没有,我不怎么出门,看书的时间,比较多。” 安谨言先是一怔,想起唐钊自十几岁就坐在轮椅上,身子娇弱,见风就喘,日夜围困在方寸之间,只能与书为伴,脸上扬起一个笑,对唐钊说:“以后,我们可以常出去走走。” “嗯。”唐钊被她的笑容感染,点头应道。 一顿早食,两人胃口不错,把面食和汤喝完以后,还吃了一碗乳酪,吃了七八颗菱角,安谨言等唐钊的剪彩的功夫还剥了一颗石榴。 唐钊给两人准备了两身胡服,唐钊是碧山色,而安谨言是春辰色。 安谨言见到两件胡服,瞬间双眼放光,“唐钊,你是从哪里买来的这两件胡服,这样的颜色在冬天好特别,像是从枯草连天中发出的嫩芽,我这件是比你那件还要嫩的芽。” 唐钊又拿来两件及地的狐裘,和两顶雪白皮毛毡帽:“是我自己调制的颜色,染得布料,世间仅此一双。” “你的手好巧呀,这颜色调配得比剪彩还要厉害。唐钊,还有你不会的事情吗?你是怎么做到长得好、手又巧、心地又好的,快告诉我。”安谨言调皮地围着唐钊转着圈的夸奖。 唐钊眉眼间的得意和高兴,如同冬日的暖阳,耀眼又让人着迷,突然他伸手拉住她跳跃的身子:“小心些,今天出去也要在我身边,不要乱跑,小心肚子。” 安谨言撇着嘴笑着点头:“好。真是一个大管家。” 唐钊眼神炙热地盯着安谨言,“只管你们娘俩,要我管吗?” 安谨言挪开目光,耳尖红红地点头:“你想管就管呗。” 因为是人胜日,乐游原人山人海,有很多小贩做起了买卖,热闹程度比今天的东西两市还要高,四处都是面贴剪彩的小娘子,还有戴着面具的小公子,当然更多的是欢快的孩子们。 安谨言看着一个个小贩忙着收银子的样子,一阵懊恼,她真不该单纯过来游玩,应该顺道带些东西来卖一卖。安谨言四处张望,盘算着在这里卖什么赚银子最快,手却被唐钊紧紧攥在手心里,生怕她一溜烟钻进人群里,找不见了。 安谨言向来爱热闹,唐钊却有些不习惯接踵而至的行人,嘟嘟囔囔:“怎么这么多人。” 安谨言转头望着他,安慰道:“人多才热闹,人多的地方阳气旺,以后咱们就多多凑热闹,对身体也好。” 唐钊不知道安谨言这话是出自哪里的典故,不过既然她说了,他就信,只是跟她贴的更近一些:“你小心些,别忘记在家答应我的。” “知道了。”安谨言一手被唐钊握住,另一只手护在小腹,突然往一旁探过去半个身子:“你看,那里在做超大的饼。” 安谨言拉着唐钊挤进人群,他们俩全都带着面具,但是身上雪白的狐裘和偶尔露出颜色惊艳的胡服,让周围的人都默默撤回了半步,不知道是长安城哪家的贵公子来登高,可不能冲撞了。 人群中围绕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边用泥土做了四个土灶,四个灶眼上面都盖着一个圆圆的鏊子,只见那中年男子,先用丝瓜络沾了胡麻油均匀的涂在鏊子上,然后拔开竹筒一端,倒出米浆一样黄黄的糊糊,接着用耙子把糊糊旋转开来。 安谨言的鼻子特别灵敏,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一脸惊喜地冲唐钊说:“爷,是粟米,是粟米的味道。” 看到颜色金黄,薄如纸的一张煎饼,被揭起,安谨言想到粟米的清香,好想尝尝。 唐钊看着那人徒手把煎饼从鏊子上揭下来,微微皱眉:“特别想吃?那边还有很多小吃呢,可要留着些肚子。” 第300章 吞豆祛灾 安谨言看着一望无际的人群,空气中交缠弥漫在一起的香气,咽了咽口水。 唐钊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只要你想要,全都买给你,好不好?” “嗯。”安谨言仰头,亮晶晶的眼睛冲着唐钊眨呀眨。 安谨言举着热乎乎的煎饼,挺翘的鼻子嗅呀嗅,闻到一股缠着花香的酒香飘来,拉着唐钊往前面的人群里挤去。 无奈挤在前面的人群里,小公子比较多,唐钊怕他们挤到安谨言,又见她一脸新鲜好奇的样子。 唐钊见她不尝尝不会安心,便用力握住她的手,对她说道:“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 “可是人那么多,你不习惯的,我去。”安谨言皱着眉头,在酒香和唐钊之间纠结。 唐钊见她担心自己,又不忍心让她挤在一群小公子中,轻声哄着:“挤在前面的都是小公子,小娘子们都在一旁等着,我怎么能让你去?” 安谨言只好让唐钊去,还贴心嘱咐:“护好你的面具,别被别人挤掉了。” 两人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参加人胜日的万民同乐,她可不想因为有人看到唐钊的脸,提前结束掉。 唐钊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便去排队。 安谨言吃完手里的煎饼时,唐钊刚好拿着两小竹筒酴醾酒过来。 “终于买到了。”安谨言赶忙接过他手里的竹筒,拔开塞子,使劲闻了闻,“好醇厚的酒香。” 唐钊低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一脸陶醉的样子:“你拿的那一竹筒是甜米酒,我手里这一竹筒里面馋了山蔷薇的汁子。 “我看看,有什么不同。”安谨言把手里的竹筒塞上,接过另一个竹筒,拔开塞子,果然看到里面的酒水带着山蔷薇独有的香气,并且是粉红色的酒液。 她的眸子在两个竹筒上流连了片刻,笑着仰起头问道:“你想喝哪一个?” “你只能尝一口,剩下的归我。” 安谨言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不情愿地说道:“我的酒量很好的,只喝一口,一点都不过瘾。” 她耳边听到旁边的一个小公子手里拎了四五个竹筒,献宝一样跑到一个小娘子身边:“看我买了这么多,好不容易过节,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小娘子双颊染霞,害羞地说:“喝多了怎么办?” “放心,有我呢,喝多了我也保证能把你送回家。” 瞧瞧,人家的小公子都是劝着小娘子喝,到她这里,怎么就只能喝一口了。 安谨言眼睛不断地瞟向旁边小公子手里的四五个竹筒,嘟嘟囔囔地表达着心里的不满:“人家有那么多” 唐钊捧着她的脸,转向他:“那人的小心思你看不出来吗?” 安谨言看着那两人之间暗自流动的情愫,哪能不知道,可是仍旧有些不甘心:“那你就不希望我也喝醉?” 唐钊:“” 看出来安谨言确实是个爱酒之人,如果不是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他肯定要让她喝个尽兴,难得出来一次,他不想安谨言不高兴,耐着性子继续哄:“等孩子出生了,我陪你一起醉一场,可好?” 安谨言也知道唐钊是为她和孩子着想,也不再纠结,点头,低声说:“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 “记得,对你的每一个承诺,我都记得。”唐钊把手里的竹筒举到她唇边,“尝一尝,如果好喝,我把方子买来,酿好,到时候一起喝。” 安谨言喝了一口粉红色的酒液,皱了皱眉头,又喝了一口乳白的酒液,香醇甜糯,她举起剩下的酴醾酒:“我喜欢这个,好甜,你尝尝,你喜欢哪一种?” 唐钊垂眸看着安谨言递到唇边的竹筒,抬手转了一下,嘴唇覆上刚才安谨言下口的地方,酒液顺着喉结滚动,眸底闪动:“嗯,好甜。” 安谨言被唐钊转动竹筒的动作,撩到了,又对视上他眼底的闪动,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想起早上迷迷糊糊中那个缠绵的亲吻。 安谨言把竹筒收回来,里面已经见底,她被他眼底的灼热瞧得有些口干舌燥:“喝完了,去前面再看看。” 唐钊很满意现在安谨言的反应,一次次脸红的样子,都是对他最明显的回应。 如果说煎饼和酴醾酒这边围绕的人群都是为了口腹之欲,那接下来人群自动排成长队的地方,便是代表着美好的祈愿。 “他们在干吗?”安谨言显然也注意到了,两行队伍,很是分明,一行清一色的小公子,一行全是贴着华彩的小娘子。 “是吞豆祛灾。”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回答,来了兴致,以往她并不相信这些,认为全是把戏而已,但是自从遇到了唐钊,她不愿意错过这类祛病禳灾,“咱们也排上队。” “如果吞豆能禳灾祛病,那药铺和医馆不必开了。”唐钊从来不信。 安谨言推着他排到队伍里,笑嘻嘻地说道:“来都来了,凡事都体验一下嘛,又不会吃亏。你跟我说说这吞豆祛灾呗?” “民间传闻,在人胜日这天,男吞赤豆七颗,女吞二七颗,可以全年无病无灾。” “好神奇。” “赤豆不好克化,我们还是不要试了。”唐钊一心都在安谨言的肚子上,生怕她吃了不该吃的,伤着身子。 安谨言想的却是在人胜日,图一个好口彩:“只是几颗豆子,图个心安,我们试试嘛~” 她满眼纯真,眼波流转,勾人的语调,让唐钊无法抗拒,唐钊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地说:“你知道你这样冲我说话,我拒绝不了,真是被你吃的死死的。” 安谨言恍然大悟,难怪小娘子总是娇滴滴的讲话,原来没有哪个人能抗拒得了,即使唐钊这样的冷面琉璃美人也喜爱这样的语调,于是学着她见过的小娘子,摇着唐钊的袍袖:“那你要不要试试嘛~” 被摇的神魂颠倒的唐钊,双腿都要软了:“试,试,你说的都试。” 第301章 怕水 吃完赤豆,安谨言又买了胶牙饧,是一种用小麦熬成的甜食,吃惯了蜂蜜的唐钊和安谨言,第一次觉得这万民追捧的甜食,不怎么好吃。 乐游原上的吃食全都尝了个遍,安谨言终于记起来,唐钊的双腿刚恢复不久,一脸担心地问道:“累吗?” 唐钊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在人群里穿梭,身边还有自己喜欢的人,整个身体从后面贴着安谨言,把下巴放在安谨言的肩膀上:“你累了吗?” 安谨言生怕别人注意到他们,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去:“别人看到两个小公子举止亲密,不好。” 唐钊察觉到安谨言又开始想东想西,“我不在乎。再说,人那么多,很多小娘子都是女扮男装,一身澜袍或者胡服,没有人会在意。不要太在意别人怎么看。” “好。”安谨言把他脸上的面具重新调整了一下,问道,“我们在这歇歇脚?” “也好。”唐钊拿出一方帕子垫在石头上,让安谨言坐下。 她坐下后,也拿出一方帕子,垫在旁边,“你也坐。你知道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唐钊:“天黑后有点灯。” 安谨言:“哦,那我们要在这坐到天黑吗?” “可以去青龙寺上香。” 安谨言闻言摇了摇头,她此时担心唐钊双腿劳累。 唐钊见安谨言有些无聊,便问道:“我们去坐船?” 安谨言瞬间来了兴致:\"好!\" 坐船不会累着腿,还可以在船上点灯,最合适不过了。 小船已经全都被人预定了,只剩一个大花船,倒是有单独的房间,上面还提供酒水吃食和灯。 唐钊不喜欢与别人一条船,正准备买下一条小船,但是安谨言听到有吃食时,眼睛都开始冒光了,“我们就去大花船上,人多热闹,好不好嘛?” 唐钊被安谨言彻底拿捏住,只能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说的都好。” 船家也看到出安谨言是女扮男装的小娘子,看到如此会撒娇,偷偷笑了,安谨言不好意思的脸红。 “小娘子不必害羞,要是我家婆娘会跟我如此撒娇,她即便是要水里的月亮,我也给她捞上来。”船家迎来送往多少人,自然知道小娘子脸皮薄,便开口恭维。 唐钊闻言,很是开心,扔给船家一锭银子:“一间上房,准备些吃食。” “好嘞,公子对小娘子可是真心好,爷放心,保准被两位准备一间视野最开阔的房间。”船家接过银子,颠了颠,知道碰到大主顾了,又开口:“点灯时的一对花灯,也会给您送到房间,两位请。” 唐钊和安谨言被引到了花船二楼,唐钊身形修长,安谨言小鸟依人,两人虽然带着面具,可是周身的气势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再加上身上雪白的狐裘,引来一楼一众小情侣的羡慕。 许多小娘子暗戳戳对着唐钊抛媚眼,这般爱护小娘子的世家公子,只要入了他的眼,那这人胜日可是来得值了。 安谨言有意无意地挡住那些小娘子的视线,在一楼走向二楼的楼梯上,恶狠狠地瞪着那群不安分的小娘子,又转头问唐钊,“咱们走快些。”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唐钊一脸紧张,伸手扶住她的手。 “没有,我怕一会船开始动了,会站不稳。” “别怕,我在。” 安谨言听到这里,心里的波澜瞬间就平顺了,“你会水吗?” 唐钊自从因为乐小宝因溺水而尸骨无存,再加上上次将乐家祠堂的牌位全都扔到了湖里,又在湖里晕倒,呛了水,便对水有些畏惧。 看到安谨言兴致勃勃,又怕影响她游船的心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安谨言看着唐钊的手紧紧抓着楼梯扶手,有些不放心,因为上次她在芙蓉园溺水,对于他怕水,有所耳闻,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你安心赏景,晚上咱们再一灯。我现在腿都好了,不用担心我。”唐钊放开了扶手,拉着她快步往二楼走去:“我没事。你相信我。” 安谨言相信唐钊,但是 花船刚开始游动,安谨言就看到唐钊脸色变得煞白。 “唐钊。” “唐钊,这船有些晃动,你没事?” 安谨言和唐钊进了二楼的房间,便摘下了面具,因为也没有了别人在身旁,安谨言也敢直呼唐钊的名字。 此时安谨言感觉唐钊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唐钊不仅脸色苍白,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唐钊攥着安谨言的手,强作镇定地说:“刚开动会有一些摇晃,放心,我在。” 安谨言有些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会让唐钊太难看,只能装作害怕的样子配合唐钊:“幸亏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还真有些怕。” 说完,整个身子依偎到唐钊的怀里,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了。 唐钊心如擂鼓,却还不忘安慰安谨言,“一会就不晃了,再坚持一会。” 安谨言察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有些担心,想抬头,不料却被唐钊的下巴挡住,只能试探问道:“要不咱们不游船了,去青龙寺上香也不错。” 唐钊摇了摇头,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情:“天黑以后,在船上点灯、观景,很不错。你在我怀里乖乖的,可以先休息一会。” “哦。”安谨言双手环住唐钊的腰,应下来。 唐钊被她抱着,心里突然就有了着落,“这个花船大,吃水深,最是平稳,不怕,不怕。” “我不怕,我刚才还听到有很多人惊呼呢,幸好有你在身边,我才不会害怕。” “对,我会在你身边,护住你的。” 安谨言嘴角更加上扬了,无所不能的唐钊,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真的让她感到很新奇。 这种明明自己怕得心跳加快,还要强装淡定允诺要保护他的唐钊,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小公子。 唐钊身子坐得笔直,环住她肩膀的手臂硬邦邦地,安谨言在他怀里却开始扭来扭去。 “你怎么了?” 第302章 熟悉的声音 安谨言把脸埋进唐钊的怀里,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传来,她闷闷地说:“是不是该吃午食了?” 早上吃了满满一桌,来到乐游原又一直吃到现在,没想到刚到午食时辰,她又饿了。 唐钊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里散开,“是该吃午食了,是我疏忽了。” 花船已经平稳下来,唐钊把安谨言从怀里拉出来,握着她的肩膀,“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唐钊匆匆起身,打开舱门的那一刻,正好看到船上的小厮正端着酒菜到隔壁,“这里一桌酒席,酸甜口。” 小厮听到清润的声音,抬头看到唐钊那张俊俏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笑意未减,一时失神,脚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唐钊看到小厮愣神,桃花眼里的娇媚瞬间收敛,眼神冷峻,高贵清冷。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开口:“客官,稍等。” 唐钊冰凉的声音,满是警告:“快去准备,小心言多必失。” 小厮身子躬得更低,颤颤巍巍地回道:“是。” 小厮接着端着饭菜快步离开时,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还伴着另一个人埋怨的声音:“你怎么没有戴上这个。” 唐钊看到安谨言眼底满是担心,手里举着面具,看着他。 “没事,我极少出来,认出我的人不多。”唐钊扶着安谨言,让她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一会就有饭食要来了。” 安谨言凤眼里担忧不减,还是老实坐下,把面具放到唐钊面前:“一会上菜时,还是戴上。”虽然上次派任务的肖峰已经不会出现,但是她记得,唐钊说过,有很多人想要他消失,虽然她可以保护他,但现在在水面上,唐钊怕水,她又有着身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仟千仦哾 唐钊笑了笑,把安谨言的面具给她小心地戴上,接着又把自己的也戴好:“好,听你的。” 很快,一桌渔家特色的午食就送进了房里,安谨言吃得特别满足,鱼肉紧实,还是她爱的酸甜口,一顿饭下来,吃得特别满足。 唐钊看着她吃得开心,心情大好,胃口也特别好。 吃饱喝足,两人开始犯困,房间里炭火充足,温暖如春,窗子里偶尔吹进一丝凉凉的风,夹杂着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一切那么美好。 夕阳余晖泻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光影晃动时,若隐若现的唐曲夹杂了一阵清丽的哼唱唤醒了两人。 安谨言揉着迷迷蒙蒙的眼睛,从唐钊的怀中坐起来。 唐钊手背贴在额头上,挡住了水面泛进来的明晃晃的影动,\"怎么了?\" 安谨言聚精会神的听着那唐曲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她抓住唐钊的手:“这个声音,是谁在唱?” 唐钊起身,打开窗子,水面的风扑面而来,两人看到花船一层的船板上,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公子,未施粉黛,很年轻,身形曼妙,温柔如水般美好,像一块璞玉,未经雕琢已然温润。 小公子肤白如凝脂,身段姿态极具美感,如果只看背影,让人想到年轻时的贺仲磊,待他随着唐曲转身过来,眼神纯澈,眉眼精致,不像贺仲磊那般忧郁沧桑。 “他是谁?” 唐钊看到安谨言眼中的惊艳,有种被冷落的慌张,他起身,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安谨言,不准看别人。” “你听,他的声音很特别,清丽空灵,唱唐曲更加有韵味,是不是?”安谨言躲开唐钊的手心,歪着头继续观察那个小公子。 这个声音,好像是以前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那个人。 被忽视的唐钊,眉心簇起,瞥了一眼那人,唇角压下去:“哼,有什么特别!有我唱得好,还是有我长得好看?” 唐钊直接双手钳住安谨言的脸,强迫她转头看向他,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像是带着漫天的星光,格外的勾人。 安谨言这才意识到,唐钊因为她的一句夸赞,再闹别扭,嗯,准确的来说,像是争宠。 安谨言眼神情不自禁地瞟向外面,唐钊直接把窗子关上,是大力地关上了窗子,安谨言此时终于回神,堆着满脸的笑意,凤眼笑得弯弯地带着讨好:“当然没有你唱得好,也没你长得好看,你在我心里是第一美人。” 唐钊嘴角得意的想要上扬,又努力压了下来:“那是自然,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接着又别别扭扭地说道,“那身段也不如我。” 唐钊站立起身子,右手撩袖,高举过头顶,左手按在同侧腰间,稍往后偏,手背朝里,腰稍稍弯曲扭动,右脚同时踏步,头稍稍低了一下,脸稍稍一偏,眼皮一抬,向安谨言这里一望。 因着常年卧病,极少外出,唐钊肤色如雪,又听到安谨言夸别人心里委屈,眼尾沁上了一丝嗔怒,欲语还休。 接着垂直扭头,右臂横起,右手遮面,左手背到腰后。 这一望,一羞,可谓摄人心魂。 安谨看的眼睛发直,默默地吞了下口水。 唐钊这人一贯踩人要踩到底,唇瓣轻启,如空谷莺啼,飞泉鸣玉。 真可谓是字正腔圆韵味香,唱腔委婉透激昂,唱念透千钧,高亢低醇,氍毹天地展昆仑,声畅腔浓音韵美。 安谨言若品甘醇。 唐钊一曲完成,余音还在耳边回响,他点了点安谨言的额头,问道:“谁的声音好听?” 安谨言喃喃:“你。” “谁的身段好?” 安谨言笑着说:“你。” “谁更特别?” 安谨言扑到他面前,抱着他仰着头,“你的声音更好听,你的身段更美,你更特别,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唐钊皱眉,低头询问,“眼里?” 安谨言突然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低,两人的鼻尖相对:“心里眼里,你都是最好的。” 唐钊的呼吸加重,眼神从安谨言的眼睛,滑过她挺翘的鼻子,在她粉红的唇瓣上停留了一息,就要亲上去。 安谨言调皮地眨着眼睛,埋进他的怀里:“午食吃了鱼,嘴巴里有味道。” 唐钊现在有点后悔给安谨言安排一桌渔家宴了,不过心情大好地舔了舔嘴唇,低声笑起来,他的安谨言心里最特别的位置又被他抢回来了。 “安谨言,天黑了。” 第303章 偷灯求孕 安谨言从他的怀里抬起头,转头看向外面,水面的波光粼粼不见了,现在是一团一团的摇曳的烛火,“嗯,可以点灯了。” 外面的烛火的盈盈光芒映在安谨言的眸子里,美得不真实,唐钊收紧了双臂,把安谨言抱得更紧了些:“听说两个人只要在人胜日这天一起放灯,虔诚的许愿,就会实现。” 安谨言唇角上扬,凤眼也变得弯弯,“我怎么听说的不一样?” 唐钊眼神一顿,疑问的看着安谨言,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听说人日有生人吉兆,灯是丁的谐音,点灯是许愿子孙繁衍,家族兴旺。还有偷灯求孕的说法,只要偷一盏别人的灯,放到家中床下,就可以顺利怀孕生产。”安谨言滔滔不绝地讲着,她还记得第一次听说这个习俗的时候,她就在想,她一定要在人胜日这天,到河边卖灯。 “是吗?那我们可要看好我们的灯。”唐钊听得这个说法很新奇。 安谨言突然想到唐钊不育,接着说:“不过是卖灯的人编出来的谎话,我也是之前准备来卖灯,才打听了很多说法,如果今晚我来乐游原卖灯,我能现场再编出很多习俗。” 唐钊知道安谨言是在安慰他,愈发觉得安谨言太善良了,笑着应道:“也是。” 两人主打一个相互安慰。 谎话?编的? 当安谨言和唐钊在水边放灯时,安谨言一脸虔诚地写下了对唐钊的祝福,一笔一划,都是在心里默念好多遍的祈愿。 “我写好了,你快写,写好了一起放到灯上。”安谨言写完,折好,催着唐钊尽快写。 唐钊想到刚才在房间,安谨言跟自己争辩点灯的风俗,现在又认真地写祈愿。 再看看周围的小公子都在哄着称心的小娘子快快落笔,面具下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不是说我说的习俗跟你听到的不一样吗?” 安谨言捧着灯,等唐钊写好字,放在灯上面,在一灯,放进水里,“可是大家都在写呀,我也想写一下对你的祝福。” 唐钊写好,折起来,放进灯里,安谨言捧着灯,兴奋地催促唐钊:“快把灯点上,我们一起放进水里。” 两人,手握着手,安谨言看着灯,唐钊盯着安谨言的侧脸,齐心协力一推。 属于他们俩的灯,汇入千千万万盏灯中,摇晃着,逐水而去。 唐钊和安谨言两人,身着雪白狐裘,一人身形挺拔笔直,一人娇俏可爱,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两人超群绝伦。 水面的风,迎面吹来,催红了鼻尖。 “冷吗?”唐钊把安谨言的狐裘紧了紧,低头在安谨言耳边轻声问。 安谨言摇头,看向旁边小娘子手里的糖葫芦,“不冷,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唐钊抓住她的手:“我们该回去了,回府再吃好不好?” 安谨言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唐钊最是见不得她这副蔫巴巴的样子,宠溺地点点她的额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你不要乱跑。”说话时,风呛了他一下,接着他咳嗽起来。 “回府,今天太累了。”安谨言听到他的咳嗽,懊恼今天玩得太疯,忘了唐钊的身子弱。 “咳咳咳没事,只是被风呛了一下,咳咳想吃什么?”唐钊察觉到安谨言情绪的变化,反而坚持要满足她今天最后一个愿望,出来玩一次,总是要尽兴而归。 安谨言抬手给他顺气,知道必须买些什么,唐钊这里才能交代过去,只好说:“要么现在就回府,要么你在这等我,我自己去买。” 唐钊此时咳得眼尾泛红,桃花眼里雾气升腾,无奈地笑了声:“好,你去买,我在这等你。咳咳” 安谨言一步三回头,飞快地拨开人群,向最近的一处摊位走去。 唐钊笑着看她消失在人群里,转头正好看见一对年轻夫妇拿了一支长长的杆子,正把他们的花灯往岸边移动。 “你们想干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 年轻夫妇刚拿到花灯,转头看到身材挺拔一身狐裘的贵公子站在身后,一时不知所措。 他们俩成亲一年有余,迟迟没有身孕,听说人胜日这天,把富家人的花灯偷回家放到床底,当月就能有孕,会喜得贵子,今晚一直在物色花灯,见唐钊和安谨言衣着富贵,气质高贵,便一直盯着他们俩的花灯。 刚才听到两人要回府,便急急地看准花灯,捞了过来,没想到被正主逮个正着。 小娘子已经吓得嘴唇发抖,小公子还有些勇气,把小娘子挡在身后,尴尬地赔笑道:“我们忘记写祈愿了,捞回来写一下。” “那是我们的灯,放回去。”唐钊冷冷的看着小公子。 小公子本来还想遮掩一番,被唐钊的眼神盯着,瞬间失了气势,嘟囔道:“我刚才看到里面有纸条,正准备放回水里呢。” 唐钊上前,伸手拿过花灯,冷哼一声,走到了水边。 灯重新放回了水里,唐钊的手却迟迟没有放开,他纠结了一会,还是把灯重新拿起来,拆开了纸条。 安谨言的字如同她的人一般圆润舒展:愿唐钊喜乐安康岑静无妄。 另一张是唐钊锋芒毕露的字迹:愿安谨言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唐钊把两张纸条收起来,放入怀中,花灯重新放入水中,看着它越飘越远。 突然两只糖葫芦出现在唐钊眼前,接着安谨言歪着头一脸笑意的脑袋冒了出来:“我买好了,走?” 唐钊看着安谨言,唇角上扬,眉间眼梢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意:“好。” 伸手,安谨言把手放入他的手心,被包裹住,干燥温暖。 安谨言抬头望着唐钊,吃了一口糖葫芦,满足的眯起眼睛,像是一只饱食的猫:“今天过得太高兴了。” 唐钊抬手擦掉她唇边的糖渣,“再玩会?” 安谨言摇头:\"不玩了,好累了,回府好好睡一觉。\" 唐钊被她的话熨得心里暖暖的,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娘子。 “唐爷!”小娘子的声音伴着爽朗的笑意传来。 第304章 霍玉抓到庄莲儿 安谨言抬头看唐钊,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小娘子见被她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满眼疑惑。 “胜楠,怎么了?”小娘子身边跟着一个小公子,见她满眼疑惑地停下了脚步,问道。 她转头对小公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回道,“没事,认错人了。” 她盯着唐钊和安谨言的渐渐隐入人群的背影片刻,移开了视线。 安谨言回头,看到一个一身热烈红色胡装的小娘子,满脸飞扬的笑意,拽了拽唐钊的手:“那人是谁?” 唐钊微微侧头:“剑胜楠,之前跟史夷亭相好过。” “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唐钊从她身上看到了洒脱不羁,“原来史爷喜欢这样的小娘子呀。” 唐钊解释道:“史夷亭那时救了一个小丫头,他照顾起来不方便,那小丫头又有些自卑怯懦,他才选了她。” “啊?想不到史夷亭是这样的人!” 唐钊本意是想解释下史夷亭不是喜欢剑胜楠,而是她正好合适,又穷追不舍,听到安谨言略带失望的话,问道,“哪样的人?” “怎么能让一个小娘子去照顾另一个小娘子,这样不是欺骗剑胜楠的感情?”安谨言一脸气愤,“是不是被剑胜楠发现后,剑胜楠才离开史爷的?” 唐钊见她一脸气愤,笑着说,“你又看了什么话本子?” “啊?没有,前几天影大哥跟我讲的他从街头听来的故事。”安谨言认真的回答,“就是这样子的,那小公子为了照顾妹妹,竟然骗了另一个小娘子的感情,让那小娘子出银子出力的帮他照顾妹妹,他最后也没有跟那个小娘子成亲” 唐钊听着安谨言的话,眉头越皱越深:“唐影这爱八卦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你以后少听他念叨。史爷不是那样的人,剑胜楠那时追他追得紧,史爷提前都跟她讲清楚的。” “哦~好。”安谨言暗暗撇了撇嘴,边走边嘟囔:“也就是仗着小娘子喜欢他。” 唐钊手里空落落的,看着安谨言嘟嘟囔囔的,甩开他的手走在前面,笑着摇头,随她怎么想,反正史夷亭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怕被人冤枉这一桩。 安谨言因为唐钊替史夷亭辩解,悄悄放开了他的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到了唐钊前面,两人错开了一步的距离,唐钊也没有上前,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东瞧瞧西看看,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随着人流往马车走。仟千仦哾 “哎呀呀,安胖子,还真是你呀?”突然安谨言左肩膀被拍了一下,安谨言察觉到右边有人靠近,向右回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右边,一点都不好玩。”霍玉一身红色澜袍,寒冬天气,还拿着一把折扇,在胸前扇着。 安谨言面具下的嘴角翘起,眼睛弯成月牙:“霍爷,扇扇子冷不冷?” 霍玉推开一个被人流推着要撞到安谨言的小公子,冲那人喊了一句:“没长眼睛呀,别碰到人。” “拿扇子这是风雅,你不懂。你这是要回去了?”接着看了看安谨言空落落的两手,“你是不是来摆摊的?今天收获不错?” 唐钊在后面听着霍玉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他这么大的一个人,霍玉硬是没看到。 安谨言笑着说:“我没有摆摊,来凑热闹的,霍爷怎么还到这种地方来玩?” 霍玉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哎呀呀,别提了,昨晚本来让庄莲儿帮爷去相几匹马,今天来乐游原登高用的,哪知道庄莲儿说吃坏了肚子,爷今天来瞧瞧这乐游原有没有好的马场,哪知道处处是人。” 说着又把被挤过来的一个小娘子,推到一边。 “你怎么没陪钊爷?他春节后自己在府里,闷得很。”霍玉终于想起了唐钊。 安谨言点头,眼神悄默默看了一眼唐钊,见唐钊没有现身的打算,笑着说:“他是挺闷的,一会去看看他,霍爷一起去吗?” 霍玉连连摆手:“哎呀呀,爷得回家了,你家钊爷不让爷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呀~” 霍玉像一只花蝴蝶围着安谨言转,一边默默挡下周围不断拥挤过来的人群,一边刷宝一边逗得安谨言哈哈大笑。 忽然,霍玉余光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踩着我脚了,能不能别挤了!” 虽然戴着帽锥,但是这清丽的声音和不耐烦的语气,霍玉一下就听出来正是昨天说吃坏肚子,没法相马的庄莲儿。 “别挤,我的烤地瓜都被挤成团子了~”庄莲儿双臂环成一个圈,把烤地瓜护在怀里。 霍玉把安谨言急急地护送出人群,“哎呀呀,终于出来了,你早些回去,钊爷出行不便,委屈你了多陪陪他。” “知道了,霍爷。”安谨言看着霍玉的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人群,笑着说,“那我走了,霍爷慢慢玩。” 霍玉见安谨言走向停着马车的那片区域,整理了下红彤彤的澜袍,胸口的扇子摇了摇,吊儿郎当地往人群里走去,慢慢靠近了吃得不亦乐乎的庄莲儿。 庄莲儿正吃着香喷喷的烤红薯,又有人撞过来,一下,红薯从嘴里擦到了一边。 她深吸一口气,往一边挪了挪。 又一下,胳膊又被撞了一下,红薯直接怼到了脸上,看着已经没那么拥挤的人群,庄莲儿翻了个白眼。 还没等开口,又被撞了一下,红薯脱手而出,湿糯的红薯砸到了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脚踩在了脚下。 “啊!!!你没长眼呀,这么宽的路,非往老娘身上挤!”庄莲儿双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地扬起了脸,转向了屡次撞着自己的人。 “哟~真是对不住,撞到你了,我陪你银子,怎么样?”霍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帽锥下隐隐约约的脸,似笑非笑地挑着眉,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抬起,捋着眉毛。 庄莲儿的气势瞬间就弱下去了,叉在腰两侧的手也不自觉地放下,意识到自己戴着帽锥,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压低声线:“算了,大过年的,不跟你计较了,你走。” “别呀,我还没赔偿你呢,你怎么能放过我呢?”霍玉猛地弓腰下来,在庄莲儿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轻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庄!莲!儿!” 第305章 揉腿 庄莲儿手指紧紧捏住帽锥下垂的面纱,有些心虚的说:“原来是霍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霍玉勾起嘴角:“哎呀呀,你这拖着病躯赶来万民同乐,还真是让人感动!” “我我”庄莲儿听不得霍玉阴阳怪气,但是她确实为了不给他相马骗了他,此时绞尽脑汁想借口。 霍玉也不急,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你怎么?” “我就是今天好了一点,才来乐游原看一看,好歹是一年只有一次的人胜日,总要来逛一逛!”庄莲儿越说越没底气。 “哎呀呀,你也知道这人胜日一年一次呀?爷昨晚让你给我相马,为的就是在这一年一次的人胜日里骑着出来游玩,你竟然让爷错过了一年只有一次的人胜日!简直可恨!” 庄莲儿透过帽锥看了一眼人山人海的乐游原,耸着脖子嘀咕:“这人挤人的,挑好了马也没法骑。” “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偷偷骂爷呢?” “没有,没有,我说因为我,耽误了霍爷骑马,真是罪该万死。”庄莲儿深呼吸压下心底的不满,陪笑道。 “罪该万死倒是不至于,不过确实是耽误爷的事了,你说怎么办?” “啊?”庄莲儿听着霍玉顺杆爬的无赖样子,有些无语,垂头桑拿哦地说:“爷说怎么办?” 能怎么办?今后还要在霍玉舅舅的薛家班讨生活,得罪不起呀。 “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霍玉一脸得意地看向庄莲儿。 庄莲儿看着霍玉的眼神,怎么就不像个好人呢,努力控制自己抬手护住襦裙,“当然,除了杀人放火,还有逼良为娼,其他的都可以。” 庄莲儿的帽锥被霍玉的扇子,重重敲了一下:“哎呀呀,你这想法挺美呀,多少小娘子前赴后继想拜倒在爷的澜袍下,爷都不给她们机会,你倒是敢想。” 庄莲儿悄悄舒了一口气。 “让我想想。”霍玉见庄莲儿慢慢放松下来的身体,想了想,“哎呀呀,突然想到爷今晚还没吃饭,你先请爷在乐游原吃点好吃的。” “先?”庄莲儿默默地摸了一下荷包里的银子,“除了吃饭还有别的要求?” “对,等爷边吃边想。” 庄莲儿看着霍玉,干脆把荷包拿出来,举到霍玉眼前:“霍爷可悠着点,我就这些银子。” 霍玉用扇子挑开荷包,看着里面孤零零的几块碎银子,撇了撇嘴,“还说你能攒住银子,是不是赌马都输了?拿这几块银子也敢出来游玩!” “我没有,这里又没有赛马。” “还顶嘴!”霍玉扬起扇子,作势要敲她的头。 庄莲儿利落的退后两步,抬手紧紧护住头:“再打我帽锥,我就不请你吃饭了。” “哼,德行!走着。”霍玉收回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庄莲儿如同丫鬟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安谨言在马车旁,看着霍玉急忙忙挤进人群,准确的找到了庄莲儿。 唐钊也慢悠悠地来到她身边:“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庄莲儿被霍爷抓住了!”安谨言笑着回答。 “抓住?” “嗯,本来昨晚霍爷让庄莲儿陪他去相马,庄莲儿肚子疼没去,霍爷正逗她请客呢。” “庄莲儿肚子疼是装的?” “嗯。” “霍玉也是活该,整天吊儿郎当地厮混在小娘子群里,装成浪子模样,哪家的正经小娘子都要防着他一下。”唐钊拉着安谨言的手,两人进了马车。 安谨言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热闹的乐游原,把车帘放下,“霍爷对你很好,刚才还嘱咐我,你不方便外出,让我多陪陪你。” “嗯。” “累了吗?”仟千仦哾 唐钊摇头:“一点都不累,今天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安谨言抬手轻轻捏着他的腿,他的双腿刚好,今天在这里游玩了一天,怎么可能不累。 唐钊按住她的手:“你不用做这些。” 安谨言抬头,一脸严肃地说,\"霍三星离开时,把你交给我,我现在是大夫。\" 唐钊乖乖松开手,任她按了腿上的几个穴位,又开始顺着经络揉捏起来。 “松快了很多,可以了。”唐钊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安谨言的脸。 “我是大夫,什么时候可以了,我有数。”安谨言全神贯注地给唐钊按着穴位。 唐钊的上身她见过也摸过,精瘦有型,可以摸到硬邦邦的肌肉,但是双腿却因为长时间坐着轮椅,相对来说瘦弱一些。 以后要多拉着他出来走走,让经络活泛起来。 “你也累了一天了,我可以自己揉捏一下。” 安谨言笑着抬起头,凤眼里闪着光:“医者尚不自医,你倒是厉害了,还能自己来!” 唐钊把她额头上洒落的青丝,拢了拢,笑着说道:\"上次你还自己给自己开药方呢。\" “我自然不一样,我的医术可是很厉害的,我的身体也很厉害!我可不是一般的大夫。” 唐钊宠溺的笑出了声:“对,你最厉害了,你是能自医的大夫。” “你不信?”听着唐钊的笑,安谨言有些想要自证的冲动。 唐钊笑得十分真心,像是冬日暖阳:“我信,你在我眼里是最厉害的人。”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话,凤眼弯弯,害羞地低下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可以了。”唐钊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压抑。 安谨言揉捏到大腿上的双手被唐钊抓住,她疑惑地抬头,看到了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睛,她恍然大悟。 害羞的收回双手,尴尬地坐到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嗯…嗯,差不多可以了。” 唐钊看着她无处安放的双手,伸手抓在手心,放在胸前。 安谨言感受到手掌下唐钊剧烈的心跳,自己的心也跟着共鸣起来。 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唐影带着妹妹回来了:“爷,安小娘子,远远的就看到你们回到车上了,我很美丽硬是挤了好久才挤出来。” “嗯。”唐钊的声音还带着一起沙哑,“回府。” “是,爷。刚才我从人群里听到大家都在讨论霍爷也来了,你们碰到他了吗?” “没有。” “哦,不知道他带哪家小娘子来的,大家都在讨论看到他对一个小娘子万般纵容…”唐影自顾自地说着他听来的八卦。 第306章 唐钊要名分 随着唐影喋喋不休中,霍玉在乐游原上两情相悦的小娘子的形象越来越清晰:面具、丹凤眼、身形圆润 唐钊的心跳渐渐平稳,看着安谨言的眼神带着三分委屈。 安谨言笑得无比尴尬,心虚地摘下脸上的面具:“我听着这传闻,怎么像是说的我?” 唐钊的手在安谨言圆润的腹部停留着,感受到了手心里传来的轻微的胎动:“我跟你玩了一天都没有只言片语传出来,怎么你俩就走在一起几丈远,就被人传来传去的。” 安谨言眼神直躲,带着被正宫抓奸后的慌张:“大概钊爷气质清冷,在别人看来神圣不敢亵渎。霍爷今日穿得花枝招展,这几日又处在风口浪尖上,所以大家格外关注的缘故。” 唐钊听着车辕上唐影毫不知情的继续八卦,眼神冷下来:“哼。” 安谨言:“别生气,他们说就说呗,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我俩一起走的那几步路,你就在旁边,我跟霍爷可没有半点逾矩。” 正在生闷的唐钊:“” 好气,那些人的眼睛是怎么长得,他跟安谨言站在一起这么登对,怎么就瞎传霍玉跟安谨言了。 “好了啦你长得这么好看,再生气就不美了。” 唐钊抓住安谨言的手:“没有生气,安谨言,我这辈子是认定你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希望我们彼此身边的人都是对方,一想到你一想到你会跟别人在一起,我的心就好疼,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仟仟尛哾 安谨言看着他幽怨的眼神,心里一片柔软:“怎么给你名分?给你什么名分?” 唐钊很满意安谨言的态度,他手里把玩着她的手指,吃味的说:“别人现在都传你跟霍玉是一对,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 唐钊说道这里,心里恨死霍玉了,乐游原人多眼杂,这个家伙穿着一身风骚像只花蝴蝶一样围着他的安谨言转悠,自己什么风闻自己没数吗?现在脏水都泼到他的安谨言身上了。 安谨言原本以为与唐钊都见过彼此比较重要的朋友,两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哪知道唐钊心里这么介意别人的风言风语,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依旧照顾唐钊的想法,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咱们俩回乐游原光明正大地逛一圈?\" 唐钊见安谨言无条件地为自己着想,心情瞬间平复了一大半:“霍玉最近被乐家盯上了,乐家摆明要用霍玉的传闻分摊乐家的传言,如果你被乐家盯上,虽然我不会让你成为下一个七娘,但是以乐家的手段,总归多多少少会被恶心到。” 安谨言安静地听着唐钊说话,唐钊内心在不断地权衡利弊。 他刚开始确定对安谨言的心意后,那时的想法是把安谨言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后来,他知道向唐家老宅的人介绍安谨言,弊大于利,也不怕唐家人知道安谨言的存在,只不过他们不需要唐家人的承认,但他还是忍不住向最好的朋友炫耀他的心上人。 今天听到别人把安谨言跟霍玉看成了一对玉人,并称赞霍玉对她多无微不至地屏蔽开拥挤的人群,两人对视多深情款款时,即使知道那都是别人想象出来的都不是事实,他内心生平第一次无法抑制的生出了嫉妒。 那是他的安谨言,唐钊的安谨言,即使只是名字,他只想听到唐钊与安谨言,这两个名字从别人嘴巴里一起说出来,他对安谨言的在意,从害怕失去升华成了病态的霸道的占有欲。 “所以,安谨言,我可以向所有的人公开我们的关系吗?”唐钊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安谨言眼神先看了一眼唐钊的双腿,唐钊说过唐家老宅的人信不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现在四个月,肚子会越来越明显,她功夫不错,但是月份增加后,战斗力会越来越弱,“会不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弱点?” 唐钊明白安谨言的想法,但是心底翻起的醋味,让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全长安城、全大兴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心上人是安谨言,他们彼此相爱:“放心,我会尽快解决掉那些。你不是我的弱点,我们彼此守护,我们是公平的、旗鼓相当的相爱。” 安谨言点头:\"好。我答应了。我也不会让我们的关系成为彼此的弱点与掣肘。\" 唐钊笑了,马车停了片刻,门外响起一声细长的声音:\"给唐王爷请安。\" 唐钊撩起了一角车帘:“何事?” \"主上今日在宫里宴请,一直未寻得唐王爷,特意安排杂家在这里等候王爷,请王爷去一叙。\"传话太监恭敬地弓着身,回答唐钊的问话。 唐钊看了一眼安谨言,对她无奈地笑笑,安谨言对他点头,做了一个口型:快去。 “好。”唐钊答应后,便大咧咧坐到了轮椅上。 小太监躬身继续回答:“主上特意安排了马车,王爷这边请。” 唐影看到自家爷重新坐上了轮椅,先是一惊,并没有开口,如往常一般把自家爷挪到地上,“爷,一会我在宫门外等爷。” “不必了,你去让霍爷查查今晚你说的这些风言风语最先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唐影被唐钊的话,搞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快应承下来:“啊?是。” 等自家爷走远,唐影一脸疑惑地问安谨言:“安小娘子,我家爷说的风言风语是说的啥?” 安谨言扯了扯嘴角,“说我跟霍爷的那些。” 唐影这回终于明白自家爷的意思了,后知后觉的一身冷汗:“我家爷是想干嘛?” “祸从口出,有人要倒霉了。”安谨言听到唐钊开口吩咐时就明白了此中关窍。 乐游原的人群中大部分是平头百姓,世家子弟极少去,即使有去的也是安分守己体察民俗的正经人家,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霍玉,再有目的地传出杜撰的故事,极有可能是有人一直跟随着霍玉,一直致力于寻找霍玉的一言一行,制造话题。 第307章 公开 “那我赶紧去跟霍爷说,别耽误我家爷出气。”唐影打量了一眼安谨言,突然明白了自家爷管这件事的目的,敢情今天他口中说的霍爷看中的那个小娘子,说的是安小娘子呀,难怪自家爷一副看二傻子的眼神一般看他。 “安小娘子,你说我家爷准备怎么惩罚那些长舌?”唐影一脸八卦。 安谨言看着唐影的好奇,皱眉装作思考样子,一脸严肃:“大概会杀鸡儆猴,让别人不敢再散播谣言。” 唐影看着安小娘子盯着自己的眼神,试探问道:“我应该不算?要不是我跟爷说,爷会被蒙在鼓里的,你说是?” “那是自然,直接送我回家。” 唐钊长舒一口气,拉紧缰绳:“好嘞,坐好喽,出发。” 既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唐钊进了皇城时,霍玉在乐游原携良家小娘子游玩的消息一起进了宫宴。 宫宴已经接近尾声,大家酒足饭饱,主上正好去更衣,大伙成群的在一起相互吹捧。 唐钊极少出席宫宴,自从去年小年夜宫宴后,每次宫宴,主上都会邀他进宫,虽然他大部分会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但不好每次都不到。 宫宴门敞开,轮椅声响起时,殿里的目光纷纷聚焦到这位琉璃美人身上。 与众人微醺粉红的脸色,眼因饮酒赤红不同,唐钊一席白色狐裘,太监小心撤去后,露出了碧山色的胡服,衣裳清新脱俗,眉眼如画,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看过来,满面含春。给庄严肃穆的宫宴厅,带来一丝赏心悦目的颜色。 酒壮人胆,平日里看唐钊清贵,不容易靠近,敬而远之的各位官员,此时仗着三分酒气,大胆的与唐钊搭话。 \"王爷,依旧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呀。\" “嗯。” “王爷,听闻霍家那个小子,最近好事将近,可是真的?” 霍玉、史夷亭、唐钊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年少时更是少年意气,一起去天山圣战,凯旋而归,风头更是一时无两。 史夷亭在刑部,平日不苟言笑,办案手段雷厉风行,大伙否比较敬佩。霍玉却整日吊儿郎当,一头扎进了做生意里,作风豪爽不羁,对唐钊更是不避人的千依百顺,长安城更是传言,霍玉是钟情于唐钊,为了一掷千金为红颜,才弃官从商。 如果霍玉好事将近,那这唐钊是不是就是被弃了? 唐钊眼皮轻抬,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问话的人。只这一眼,这人的酒气就散了八分,唐钊的脾气整个长安城的大小官员都知道,可以与主上据理力争,千万不要得罪这位长安首贵,他一个不高兴,会让人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曾经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公子,见到唐钊长得一张好颜色的脸,当众言语调戏了几句,不仅这小公子的父亲因琐事入狱,去世的爷爷都被挖出来贪腐的证据,连外祖家几个舅舅都接连倒霉,这么一个风光的长安城世家,就因为一句调戏,生生从长安城消失了。 大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时,唐钊粉唇勾起,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是吗?\" 得到了唐钊两字回应,那人长舒一口气,点头哈腰的准备敷衍过去,只想赶紧从唐钊面前撤回去,真的不能喝酒,喝酒误事。 正准备悄悄溜走,没想到唐钊又补了一句:“道听途说。” 整个宴会厅一阵倒抽气,有站在人群后的,八卦问道:“王爷这是知道霍爷不会选那人共度余生吗?” 唐钊病恹恹地歪在轮椅上,眼皮懒懒地抬起,水雾包裹的桃花眼里潋滟迤逦,口气却清冷地很:“他的选择我怎么知道?” “” 这是娇羞成怒? 还是醋意横飞? 怎么听出了几分娇嗔? 大家不敢窃窃私语,只能眼神交汇,传递着心里的腹诽。 “钊儿来了?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主上洪亮的声音传来。 唐钊坐在轮椅上给主上恭敬的行礼,“主上恕罪,臣来晚了。” “无妨,听说你今日难得去乐游原逛了逛,怎么样,热闹?”主上端坐在上方,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仍旧一脸笑意的询问唐钊。 “热闹。”唐钊的回答简洁明了。 “嗯,你就该多出去走走,今日看着气色不错。刚才听着你们再说霍家那孩子,怎么?终于长大了,有了心上人了吗?”主上认真看了看唐钊的气色,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 主上眼神在围着唐钊的几位身上转了转,不料,却听到话少的唐钊,猛然开口。 “那人不是霍玉的心上人,是臣的。”唐钊神色依旧病恹恹的,仿佛再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听着周围疑问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悦的皱了皱眉。 主上被震惊得眼睛睁得滚圆,脸上的笑冻结住,嘴巴不听使唤,理不出一个头绪。 年前他还安慰唐钊,即使是断袖,看中了小公子留在身边也无妨。转过年来,这唐钊就有了心上人?年轻人的心性,还真是转变的迅速。 被人挡着的那人,又壮着胆子开口了,不过这次的声音里,大家都听出了不可思议的颤音:\"听说霍玉在乐游原中一起游玩的是个小娘子呀?\" 言外之意,大家都懂,唐钊可是自己承认的是断袖,就冲他那妖媚的长相,又是亲口承认,整个长安城的人全部深信不疑。 大家眼里的不相信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不仅如此,大家还都想给问话的人竖个大拇指,这问题问得,既不露骨,又一针见血。 唐钊那双桃花眼里不自觉泛起涟漪,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笑,眼波流转间,像是把春天带进了这里,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见了她,便不是了。” 不是了?不是断袖了?就因为见了那小娘子? 这回答,还真是,让人挑不出问题,一见钟情,不可以吗? 主上终于管理好了脸上的表情,哈哈大笑地打破大伙的震惊:“钊儿能得一心上人,朕心甚慰,改天带来让朕瞧瞧。” “是。”唐钊恭敬地回答,改天是哪天?等他家安谨言高兴的那天。 “恭喜王爷。” “恭喜恭喜。” “王爷,是哪个府上的小娘子,这么有福气?” “恭喜王爷,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呀?” “王爷,你们可是在乐游原相遇的?” 大家见唐王爷认真回答主上的询问,脸上温柔似水,仗着酒意,便忘了刚才清冷的唐钊,纷纷端着酒杯过来询问些消息。 唐钊听着一群人乌央乌央地围过来,问东问西,收起脸上的温柔,冷冰冰地回答:“无可奉告。奉劝各位也不要随意打探,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08章 新任务 众人一脸骇然,这是公开了,又好像没有完全公开。 好奇的代价?意思是大家虽然知道了,但是不要轻易去调查那个小娘子。 如果是一般人,放出这样的话,在座的各位有可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这句话出自唐钊口中,众人想调查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住长安首贵古怪而又有仇必报的后果。 在座的各位达官贵人,面面相觑。 坐在上首的主上,出声解了彼此间的尴尬:“钊儿,不得无礼。相信大伙不会贸然去打探。” 主上一句话,明面上是为了大伙解围,在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听明白了其中对唐钊的偏袒。 “是。”唐钊病恹恹的拱手。 “钊儿,你还年轻,还没定性,朕听闻前几日在芙蓉园,你对一个落水的小公子,很是在意。” 唐钊坐直身子,捂着胸口轻喘了几声,满脸的病态,语气有气无力:“她调皮得很,那日女扮男装,不小心落水,害我担心得很。” “哦,原来如此,哈哈哈哈”主上用小声掩饰着心虚。 很快,宫宴上又重新开始了觥筹交错,只是没有人再提及唐钊的心上人。 然而很快,宫宴中这个重磅消息,就从皇城中热闹的宫宴上,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爹爹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唐爷不是断袖?” “女儿呀,唐府每年初十都在老宅祭奠唐老爷子,以往听闻唐爷是断袖,都是你哥哥随你父亲去,今年本打算让你弟弟随你父亲去的,这几天娘会为你选好合适的衣裳,初十,咱娘俩也随你父亲前去。” “唐爷跟霍爷不是一直青梅竹马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那是不是我也有机会了?” “唐爷喜欢小公子时,我生不逢时,现在喜欢小娘子了,我一定要抓住机会。” “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有的事,唐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做妾我都愿意。” 长安城多少名门世家的小娘子,一夜之间斗志昂扬,大家在意的点根本不在唐爷的心上人是谁上面,大家都记住了现在唐钊转性了,喜欢小娘子了,小娘子们的机会来了。 “我一直以为唐爷喜欢霍爷那样阳刚的小公子,我努力吃饭,努力锻炼,好不容易拥有了浑身的腱子肉,他怎么突然喜欢小娘子了?” “唐爷那张雌雄难辨的脸,怎么可能喜欢小娘子,我们小公子也会带给他快乐。” “天呐,传闻唐爷喜欢小公子时,整个长安城的闺阁小娘子都对他心存妄想,现在传出他喜欢小娘子了,让我们这些人的姻缘难上加难!” “爷实在想象不出,那张阴柔的脸,会怎么对他的心上人?” 整个长安城,曾经见过唐钊,被他的长相迷惑的小公子们,也在这一日,心死神伤。 唐家老宅的唐老太太自然也受到了这个消息。 唐老太太可以说是最了解唐钊的人,这么多年,这个孙儿身前就没有一个小娘子出现,更是对小娘子的接近深恶痛绝。而且当年唐钊为了那个小公子寻死觅活,闹得祖孙俩殴了好一阵子气,怎么会突然就转了性? 唐老太太从内心就不太相信,虽然她上次说过想要抱重孙,但唐钊的身子这么多年亏损的厉害,唐老太太心里十分疑惑。 被唐钊公开承认心上人,却又被所有人忽略掉的安谨言,此时已经到家,看到了雨燕带来的消息。 “来任务了,龙池第三艘小船船桨下有一张画,送到乐游原的花灯上。五百两。” 史夷亭派了一个小太监走到唐钊耳边,耳语了一番,唐钊脸色突变,接着开始猛烈的咳嗽。 “主上咳咳咳臣身子不适,先告退。” “去,好好保重身子,现在你可是有心上人了,朕还盼望着你早日后继有人。”主上满脸期待允了唐钊的提前离开。 走出宴会厅,唐钊神色严肃地问身后的小太监:“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史爷让我传的话,就这一句:她有危险。史爷正在宫门口等您。”小太监推着唐钊的轮椅,被唐钊冷冽的眼神,看的浑身发麻。 “嗯。” 很快,唐钊见到了史夷亭。 史夷亭在夜色中,焦急的走来走去,见到唐钊终于松了一口气:“钊爷,你终于出来了。” “怎么回事?”唐钊眼里闪着危险的信号。 “接到有人告发,有人给皇城飞燕下了任务,是长安城的布防图,从龙池送到乐游原的花灯上。” 唐钊皱眉:“谁送的消息?” “没见到人,只留下了纸条。”史夷亭的眉头紧皱,竟然有人可以在刑部的眼皮底下,出入自由,这简直是挑衅,但是事关重大,刑部不得不事权从急,事关国防,必须严肃对待。 长安城内巷子深处一座院子,门上挂着四季镖局的牌匾,一群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看着飞身落入院子的来人:“大哥,信已经送到刑部。” 那个被叫做老大的黑衣人,眉毛浓密,眼睛细小,左颧骨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对着来人点点头,声音低沉:“没有留下尾巴?” “刑部这种地方,小意思。” 老大盯着来人,恶狠狠地看了一阵子,来人一脸自信的昂头挺胸,“好。” 老大转身打开房门,然后走进去,迅速关上,房间里的灯火勾勒出老大魁梧的身影,只见他躬身抱拳,对着里面喊了一句:“剑公子。” 那人一身江湖侠客打扮,干净利落,只是脸被蒙的严严实实:“安排好了?” 老大回答:“是,已经把消息传给了刑部。皇城飞燕也接了任务,银子已经付给她了,这一次皇城飞燕肯定飞不了了。” “飞不了?围追堵截,让她完不成任务,是刑部现在要做的事情。你们镖局要做的事,是让皇城飞燕消失在人胜日这天!” “是,镖局得力的镖师已经全部埋伏好了,保证让您满意。” 第309章 戏耍四季镖局 那个被称呼为剑公子的蒙面人,坐在暗处,脸上的神情被尽数遮挡住,只听见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轻笑道:“那就让我们一起等好消息。” 此时的乐游原,人群已经渐渐散去。还有一些小商贩正在收拾摊位,刑部的士兵便在这些小商贩里面,眼神不经意的打量着过路的行人。 突然一位卖花灯的小商贩,低头对旁边的人低声道:“天晚了!该收摊回家喽!” 相隔三丈远的地方,卖馄饨的父子俩,闻声站起来,父亲对儿子说:“收拾家伙,回家。” 混沌摊位紧邻河边,无数的花灯,正在随着夜风在河水上面飘荡。 一位身形瘦小,浑身上下一身黑色阑袍的人,怀里面揣着一副卷轴,正匆匆网河边赶来。 旁边一辆马车上,马夫低头对车厢里的人说,“人来了。” 一双修长的手手撩起了马车帘子,史夷亭那张如雕刻般的脸出现,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那黑衣人俯身在河边,把怀里的那副卷轴,放在了最大的一盏花灯上面,起身准备离开。 史夷亭从怀里拿出一只炮竹,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吹着火折子,将炮竹点燃扔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在辽阔的乐游原上格外的悠长。 “快!抓住他!” 正在收拾摊位的几处小商贩一哄而上,迅速的把那个黑衣人,压倒在地上。 黑衣人明显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傻傻的呆在原地,等个人在地上丝毫没有一点反抗。 史夷亭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人身边,很快有人将花灯上的卷轴取了过来。 史夷亭看了那人一眼,手下心领神会把卷轴打开,史夷亭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只是祈福的吉祥话?” 刑部的官兵都傻眼了,忙活了半宿,刑部把祈福的百姓摁倒在地上? 传出去,刑部要被同僚笑一整年。 很快,打扮成花灯商贩的人,踢了一脚地上瑟瑟发抖的黑衣人:“你是什么人?” 那人哆哆嗦嗦回答:“官爷,我只是个打更人,偷溜过来祈个福,这么多年我一直老老实实打更,这是第一次趁着打更空隙出来干点别的呀,我说的都是真的,这真是我第一次偷偷溜出来…” 史夷亭抬手把他遮住脸的黑色面巾拉下来,苍老干瘦,苍白如纸的一张脸。 “谁让你来的?”史夷亭皱着眉头问道。 打更人一脸惶恐,结结巴巴得回答“是…是韦…陀佛祖显灵…还…亲自写了吉祥话…” 花灯小贩一个巴掌打在打更人后脑壳上:“胡沁!老实点!说实话!” 打更人的声音带着委屈:“我没胡说,真是韦陀佛祖。” 周围出现了许多小乞丐,一哄而过,只留下只言片语在风中:“那边有好几个人鬼鬼祟的藏在巷子里,一看就不是好人。” “不会是来抢地盘的。” 史夷亭站直身子,如鹰隼般的眸子扫了一眼周围黑暗的巷子。 打更人深吸几口气,颤颤巍巍的声音,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开口:“韦陀佛祖还说了,如果我被人拦下,就让我捎一句话给爷。” “什么话直说,别想着跟我们耍心眼!”花灯小贩的巴掌走落在了打更人头上。 打更人疼得龇牙咧嘴,怯怯地说:“韦陀佛祖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花灯小贩,皱着眉,挠着头发,看向史夷亭:“史令史,他说的什么意思?” 史夷亭似笑非笑得看着周围的茫茫夜色:“搜一下就知道了,让人把周围能藏身的地方全都搜一遍!” 花灯小贩虽然没明白其中的含义,但还是给其他人打了手势:“搜!” 四季镖局的镖师,刚才被几个小乞丐骚扰了一番,为了不暴露,撒了不少银钱,看着刑部扮成的小商贩们突然往这边搜过来,全都等着领头人下命令。 “这边有人!”刑部的人都是身经数案,搜起人来,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四季镖局的领头人,低声喊了一句:“先回去!” 突然那群离开的小乞丐又重新围了上来,这次的人数更多了,黑漆漆的脸蛋,黑黢黢的小手伸过来,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鸟喙。 “爷,再赏点!” “祝爷心想事成,爷再给个赏!” “爷!赏点!” “爷!” “爷!” 后面刑部的人步步逼近,转身这群小乞丐又堵住了离开的路。 刑部今晚为了逮捕皇城飞燕,做了万全的准备,哪知道没用到皇城飞燕身上,倒是把这些镖头一个不落的全都抓了起来。 “别伤着那些孩子。把这群鬼鬼祟祟的人带回刑部,连夜审讯!” “这些孩子也算是立功了,给他们每人留着压岁钱!” 四季镖局,有人慌忙推开了门:“老大,不好了!” 刀疤老大皱了皱眉头:“慌什么?天'是还好好呆在你头顶上!慢慢说,说清楚!” “在乐游原的兄弟全都被刑部带走了!” “什么?”刀疤老大猛地站起来,不相信听到的事情,反问道:“刑部的人不去抓皇城飞燕,抓了兄弟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城飞燕根本没有亲自固去乐游原,去的是一个老头子,我们被耍了!” 刀疤老大,站起身,开会踱步:“皇城飞燕的消息这么灵通?可知道皇城飞燕在哪里?” “你是在找我吗?我当然就在你面前。”属于小娘子的娇俏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身黑衣的身影飘落在刀疤老大身边。 皇城飞燕出现在四季镖局里面,他们竟然没有任何的人察觉到。 刀疤老大,看着皇城飞燕的身影如雾般消失在眼前,满眼的惊愕。 四季镖局才在长安城落脚几个月,只有两三个人知道他们这里的老巢。 此刻,皇城飞燕如青烟般消散在眼前,接着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搞得一团遭。 四季镖局的人都被皇城飞燕极快的速度震惊了,有几个上前试了试她的伸手,然后乖乖站在原地,看着皇城飞燕在镖局大喊一声,“别砸了,砸坏了你根本赔不起!” 安谨言轻笑一声,“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第310章 金蝉脱壳 安谨言说着话,手上微微用力,房间里桌子上的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应声而裂,里面一尊翠绿的玉观音应声而碎。 刀疤老大脸色突变,房间里其他人全都瞪着惊恐的眼睛退了半步。 门外的镖头听到房间里的声音,全部一拥而入,瞬间房间里四季镖局的镖头至少有十人。 安谨言唇角勾起,右手拿起一截被她砸坏的凳子的一条腿,左手伸出食指,冲着镖头们勾了勾手指,声音懒懒散散,眼神却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来,一起上!刚才你口中的剑公子呢?他不出来帮忙?” 半个时辰前,安谨言在龙池取到了任务中的画轴。 她心里带着从乐游原回来后的喜悦,在空旷的长安十二坊中,如同一只上下翩飞的燕子,感受夜风从脸上破开的真实。 突然一只雨燕,与她并肩而翔。 安谨言减慢速度,停落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雨燕乖巧地停在她的肩头。 “小心,乐游原有刑部假扮的商贩,还有另外一群人埋伏在乐游原外的巷子里。”安谨言看着从雨燕脚上拆下来的纸条,眼神变得玩味。 她凝神,侧耳听着周围,果然,仔细分辨,确实没有呼吸声,却有砰砰砰的心跳声,此时竟然也有人在跟踪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当~” 安谨言翻身跃上墙头,借着云朵后淡淡的月光,慢慢打开画轴,她脸色瞬变,画轴在暗淡的光里,模糊中竟然可以看出是长安城的城防布置。 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纸笔,快速写下:“有人暗算我们,画轴里藏着长安城的布防图。你在乐游原安排好人手,我们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金蝉脱壳。” 安谨言在黑暗中,悄悄把纸条绑在雨燕脚上,看雨燕消失在夜空中。凝神看着手里的画轴,竟然借她的手传送长安布防图,各国使节还都没有离开长安城,在这个节点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是要往死里搞她。 安谨言放慢了速度,一边盘算计划,一边等小雨的回信。 月光最后的光晕被厚厚的云层彻底挡住,安谨言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今晚唐钊刚说要公开,就出现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唐钊?不管是谁,都是触到了她的逆鳞,也许对方是一箭三雕,把今晚刚与她出传言的霍玉也打算在里面了。 转念一想,她是皇城飞燕的事情,难道还有别人知晓? 安谨言耳朵微动,她感知到了雨燕的翅膀划破夜风的声音。 “长安城新崛起的四季镖局,是他们的人埋伏在乐游原,显然是为了替代我们。” 她看着手里的纸条,眉头皱在了一起,对方显然好算计,不仅暗地里通知了刑部,以通敌罪让皇城飞燕彻底翻不了身,万一刑部无能,抓不住她,还准备了四季镖局这个双重保险,不仅可以以协助刑部抓捕有力打响四季镖局的名声,还能名正言顺地让四季镖局替代皇城飞燕。 安谨言极少去惹事,但是遇事也不怕事,既然搞清了对方的目的,那就要彻底打碎对方的美梦。 “既然他们都在乐游原布好了局,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放心,我已经有了对策,你只要让人保护好去的人不要遭受无妄之灾即可。” 安谨言想着既然无法去乐游原,那就去皇城外面等唐钊出来,给他一个惊喜,安慰一下他今晚吃味的委屈。qqxδnew 安谨言想到这里,心情都变得特别好。她走出巷子,正好看到远处一个打更人,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她随手把一户人家门外的一截木棍拿在手里,又飞快地撕下那户人家门上的门神,上面飞龙画凤地写了几句吉祥话,把画轴里的画替换下来。 “哒,哒,哒”安谨言手里拿着画轴,用木棍敲打着地面,往前走去。 更夫听到黑夜中突然出现的响声,猛地停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什么人?” “我要去乐游原放灯,是不是走这条路?”安谨言改变了声线,变成了粗狂的小公子的声音。 更夫长舒一口气,快步走近,巷子里一片黑暗,只能大体看出个人的轮廓,眼神落到安谨言手里的棍子上,顿时叹了一口气:“今个太晚了,乐游原的花灯已经全放完了,路程很远,你又有眼疾,只要平日多行善,佛祖必然会保佑你的,快回家去。” “老哥,谢谢你,可是我这是为了我那年迈的母亲祈愿每年一次,已经坚持了十年,今年也不能缺。”安谨言声音变得低落。 “我是这里的打更人,要是小老弟信得过我,一会我也要去放灯,给你带着?不过,你也晓得,这祈愿的花灯,还是要你自己付钱的。”更夫被她的孝心感动,如果自己的儿子有这一半的孝心,他死也瞑目了。 “真的吗?你可真是个大善人,佛祖必然会保佑你长命百岁。”安谨言低落的声音变得明朗起来。 “举手之劳罢了,我做这更夫,护着长安十二坊的火烛安全,也是为了能积德行善,福佑子孙罢了。倒是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孝心,真是个好孩子。” 人啊,就是这样,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暗巷里,对着陌生人,反而更容易诉说心声。 安谨言将一卷画轴与一小袋铜板举起来,笑着说:“你会有大福报的。” 更夫苦笑着摇头,“借你吉言。” 大过年的,谁都爱听吉祥话。 更夫小心地接过画轴与铜板,正要再叮嘱一下小公子尽快回家,抬头时,眼前哪里还有人影。 “我的皇天姥爷!”更夫心猛地一颤,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打颤,“这是人是鬼?”手里的画卷和铜钱又提醒着他,刚才一幕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月光终于从云层中透出来,墙头上站着一个笔直的人影,肩膀上扛着一根横棍,两只手搭在棍子两端,月光给人影镶上了一层光亮的银边。 “当!”更夫一下蹲在了地上,手里的打更棒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他仰头看着墙头上的人影,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是谁?” 安谨言左脚抬起,放在右腿小腿处,把肩膀上的木棍竖起来,右臂曲起,左手扶着木棍,站定。 第311章 游刃有余 更夫突然朝着安谨言跪下,磕起头,一下两下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激动:“韦陀佛祖显灵了,韦陀佛祖显灵了” “韦陀佛祖”语气淡然,有一种超脱的潇洒:“这么多年,你兢兢业业的提醒着长安城的子民,小心火烛,对待别人,心存良善,给你的卷轴,是对你的祝福,快去乐游原放灯去” “多谢佛祖,多谢佛祖”更夫瞬间泪流满面,不敢再抬头看韦陀佛祖,弓着身子就要离开。 “且慢!” 更夫身形猛然定住,低着头,等着韦陀佛祖的指示。 “乐游原今日万民同庆,但是却有人混迹其中,想作乱,你此去,如果有人拦下你,记得给他们带一句话。” 更夫此时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趴在地上的手臂止不住的颤抖着,头低得更低了些,“能被佛祖看中是我几辈子的福分,请佛祖示下。” “嗯~告诉他们,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声音渐渐地变得缥缈。 “啊?什么?”更夫学识有限,这么文绉绉的话,他听到了,但是没有记住。 更夫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他跪在地上,久久没有等来佛祖的第二句话,嘴里念叨着:“佛祖恕罪,佛祖恕罪,信男没记住呀佛祖走了吗?”壮着胆子抬头,墙头上只有一轮月牙,哪里还有佛祖的影子。 更夫的心跳渐渐平息,会不会是有人跟他开玩笑?不不不,什么人敢冒充佛祖?他看着空荡荡的墙头,心里正在激烈的争斗时。 突然,墙头上凭空再次出现了单脚站立,一手拿伏魔杵地韦陀佛祖,更夫的眼瞬间瞪得圆滚滚,“佛佛祖。” “鹬蚌相争!” “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 “鹬蚌相争!” “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 “韦陀佛祖”说一句,他跟着念一句,直到他完全记住这八个字,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墙头上,月亮下的韦陀佛祖如青烟一般消散。 更夫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韦陀佛祖又站在了墙头。 眨眨眼,韦陀佛祖还在。 更夫猛地五体投地,声音激动地说:“记住了,信男记住了,韦陀佛祖放心,信男记住了。” “嗯”声音再次变得缥缈。 更夫察觉到身边有风流动,他心里明白,佛祖离开了。 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更夫起了好几次身,才站起来,他的眼里流出了激动的泪花:“真的是韦陀佛祖,真的是佛祖,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 他在暗巷里手舞足蹈,猛地碰到怀里的画轴,一下子清醒过来:“去乐游原,对,我怕要赶紧去乐游原。” 四季镖局这里,摆在镖局里的大部分木箱已经四分五裂。 安谨言把房间里最后一个人扔到院子里,大步跨了出来。 她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叉腰,扬起下巴:“赶紧把你们背后的人叫出来,别耽误我的时间。” 刀疤老大早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他身后站着五六个孔武有力的镖头,他建立四季镖局正是靠着这几个功夫极好的江湖人。 他面色凝重,眼神仿佛是一条淬着剧毒的蛇冰冷瘆人,眼睛下的疤痕更添了一丝狠毒:“你未免太小看我们镖局,打败了几个车夫,就以为我们镖局没人了?” 安谨言眼里盛着笑,瞟了一眼他眼下的疤,恍然大悟般开口:“原来是老相识,你这疤,看着倒是挺眼熟。” 刀疤老大脸色变得有一丝难堪。 她俯身往前,定睛看了一眼,眉毛轻挑:“上次我做任务,也是你,明面上说是协助我,实际是监视?你这疤,我记得是瓷器迸裂时划伤的,我怎么听他们叫你刀疤老大?” 刀疤老大身后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安谨言看着他们的反应,瞬间仰天长笑:“原来你没告诉你的兄弟们,这个疤的来历呀,是不是编了一个特别伟大的行动,把这个疤说成了功勋?” “少废话!今晚我就要让你这燕子栽在我这镖局里,看你还怎么嚣张!”刀疤老大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句,飞身往前。 “手下败将而已,口气倒是不小,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长进!”安谨言把袍子塞进腰带里,瞬间消失在原地,如同一团青烟。 站在原地的五六个人,双眼迸发出嗜血的兴奋,好快的速度,“兄弟们,咱们比比看谁能抓住这只燕子。” 一时间,几道人影瞬间加入了缠斗。 安谨言轻哼一声,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七人之间,时不时重拳出击,正好砸在穴位上。 此时,小玉的院子里落下了一只雨燕,她以为是安谨言传来的好消息,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安谨言现在在哪里?唐钊。” 她拿着纸条正在消化,这两行字带来的震撼,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喵~哦~呜~” 有人往这边来了,而且是敌非友。 她迅速写下两张纸条,把笼子全都打开,随手抓出一只雨燕。 “安谨言,燕巢暴露,我准备离开。” 眼神也瞬间坚定,把带来唐钊纸条的雨燕脚上也放上了纸条:“四季镖局,带人去帮她。” 放走两只雨燕,把房间里的纸条全都扔到炭火里,检查了一下笼子全都打开,把里面的雨燕往外哄了一遍。 抱紧怀里的包袱,趁着夜色,从后门溜了出去。 皇城外,史夷亭正在马车里焦急的看着宫门。 唐影看着一向云淡风轻的史爷,看着宫门长吁短叹,知道史爷找自家爷有十万火急的事,心里十分好奇,也不敢多嘴询问,顺着史爷看的方向,祈求自家爷快快出现。 自家爷终于出现在宫门,突然一只雨燕落在他的肩头,自家爷抬手握住雨燕,雨燕竟然没有挣扎。 唐影瞪大眼睛长大嘴巴,看着自己爷抚摸了一下雨燕后,抬手放走了,一脸惋惜,“咪咪最爱吃小鸟了,送上门来的雨燕就这样放走了,可惜!可惜呀!” 第312章 他来了 自家爷到了马车前,唐影正准备把自家爷迎上马车。 “把车厢卸下来!” 唐影疑惑的看着自家爷:“啊?” “快点!”唐钊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动手开始把车辕从马身上往下卸,史夷亭此时也从马车上跳下来,两位爷一起动手。 唐影左看看右看看,疑惑地问:“卸下来,车厢怎么办?” 说话间,唐钊与史夷亭已经翻身上马:“你把车厢送回府。” 唐影看着两人两马绝尘而去,抬手扇了扇眼前的飞扬的尘土:“这是怎么了?爷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我陪爷这么多年,真是越来越不了解爷了” 史夷亭的声音从耳边呼啸的寒风中传来:“皇城飞燕的搭档出现了,在延康坊那边。” “嗯。” “一起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收获。”史夷亭紧紧抓着缰绳,转头看着一直目视前方的唐钊。 “分头行动,你先过去。”唐钊说完,夹紧了马匹,瞬间冲了出去。 史夷亭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唐钊:“这小子,竟然比我还快!” 四季镖局,偌大的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三四个人。 安谨言拳头停在一个壮实的黑衣人喉间一寸处:“还要继续比?把你们全都放倒了,四季镖局明日可就消失在长安城了。” 眼前的黑衣人一动不敢动,刀疤老大看了下地上扭曲着身子哭天喊地的人,脸上的疤随着他的笑变得狰狞:“皇城飞燕果然一贯的遵守道义,对别人慈悲就是给敌人递刀子。” 妇人之仁,明明做着见不得光的行当,非要一身侠气,怎么可能长久,又怎么暴富! 安谨言改拳为掌,一个手刀砍在对面黑衣人的脖颈,她抬起手掌看了看,一口气放到了五个人,手有点泛红。 她揉着拳头,转向刀疤老大:“等四季镖局超过了皇城飞燕,你再来评判我做事。” 刀疤老大听到她挑衅的话,竟然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功夫一流,亦正亦邪,偏偏又自带一股骄傲,好像把她打败,看看她的真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娘子,竟然有如此骄傲。 “你这才打倒了五个人而已,我四季镖局有三十多个镖头,我就不信我们一个一个上,你还有力气全部都打晕。”他从院子东侧的架子上,拿下了一杆长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是你打上门来,别说我们欺负你一个小娘子。” 说完,长枪裹着凌厉的气势,凭空而来,直直冲向她的面纱,安谨言身形如钟,巍然不动,在枪头靠近两寸时,猛然一个翻身,轻盈如燕,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枪头冲到了安谨言身后的门框上,门框轰然断开。 安谨言转头看了一眼:“就这?也能做老大?速度慢力度也不够!” 刀疤老大闻言,怒气直冲脑门,猛地收回长枪,一个翻身,又向安谨言袭来。 安谨言脚下一个用力,整个身体腾空,脚尖点在了枪头上。 倒把老大翻转着长枪,安谨言双脚快速交替,竟然稳稳站在长枪上。 刀疤老大猛地回收长枪,这次安谨言没有让他如愿,她飘然落地的瞬间,抬手抓住了长枪,看着毫不费力。 刀疤老大却被这突然被抓的长枪,顿了一个趔趄,手臂肌肉下青筋暴起,长枪却纹丝不动。 安谨言一手抓着长枪,一手把系在腰间的袍角放下,还拍了拍上面的褶皱,声音平静地说:“这就是你说的欺负?” 刀疤老大再次用力,脑门上青筋暴起,密密麻麻的汗珠沁了出来。 突然,安谨言手腕翻转,枪杆承受不住两头的力道,竟然如同竹篾一般生生裂成了数十道。 枪杆的突然裂开,安谨言仍旧云淡风轻,倒把老大却因为力道收不住,身子失重,往前冲了三步,才堪堪站稳,立马扔下长枪,从后背抽出一把长刀,向安谨言砍过来。 安谨言叹了一口气,一手撩起袍子,一脚抬起,从踢向大刀侧面,刀疤老大整个人随着那把刀飞了出去,撞翻了盛放兵器的架子,如一条章鱼,在地上来回翻滚。 刀疤老大用了两件兵器,用了全部的力气,尽了全力的速度,竟然被她轻描淡写的单手单脚,打趴下了。 “这也能当老大?你们,谁想替代他这个老大?”安谨言依次看着还在站着的两人,“只要能比他在我手下多过几招,就可以替代他当四季镖局的老大了。” 站着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不敢上前。 “唉~”安谨言瞬间觉得不好玩了,这四季镖局看来永远不会替代皇城飞燕了。 刀疤老大终于撑着一把大锤,站了起来,嘴巴里还时不时地听到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他恨恨地看着那两个人,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们这俩怂货,给我一起上!” 两人被骂的一脸通红,一起向前,一左一右围着安谨言转圈。 安谨言看着两人不断变化的步子,勾了勾唇角,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接唐钊了。 三人缠斗之间,刀疤老大终于瞅准时机,背在身后的手里,两只暗器默默的准备掷出。 突然,一只莹白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刀疤老大猛地低头,映入眼帘的是粉白的指甲和修长的手指。 “爷最看不惯欺负小娘子了。” 另一只手握住了刀疤老大握着暗器的手,两手同时用力,刀疤老大的胳膊软软的耷拉在了身体一次,手里的暗器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刀疤老大回头看到一身碧山色的胡服,腰间坠着一朵棕色的桃花样式的配饰,戴着一张黑色的面纱看不清口鼻,露在外面一双桃花眼,妖娆勾魂,说话间眼神透着几丝娇呻。 他白了刀疤老大一眼,抬眼看向院子间缠斗的三人,声音里带着三分讨好,四分埋怨,还有三分疼惜:“我来了。” 安谨言迅速踢飞一个黑衣人,抬眼望向这边。 这声音是唐钊,他来了。 第313章 延康坊 安谨言云淡风轻的动作中,瞬间如浪涛翻涌,她迅速从两人间抽身,身影飘散,下一息她已经到了唐钊身边,隔开刀疤老大,把唐钊护在身后,目光犀利的看着四季镖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担忧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了?你先走。” 原本就是一时起了玩心,本想着速战速决,去皇城等唐钊出宫,给他一个惊喜。 现在倒是唐钊给了她一个惊吓,这里这么危险,唐钊这么娇弱,万一碰到磕到了,可如何是好。 见唐钊没有回应,她飞快转过脸看向他:“走!” 唐钊被安谨言护在身后,他比她还高一个头,看着她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桃花眼里泛起了繁华的春色,他往前一步,紧紧贴在她的身后,黑纱后的嘴巴停在她的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吐出来:“不走,我要保护你,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 安谨言倒吸一口气,她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黑衣人,一边带着唐钊往院门口移动:“我没事,他们欺负不了我,你先走。” 他旁若无人办,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不走。” 安谨言咽了一口口水,右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乖,出去等我,好不好。” 唐钊唇角的笑意蔓延到整个身体,他环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趁她愣神的片刻,转移到她的前面,高大的身躯把她挡的严严实实:“言言,不要紧张,我可是一个能配上你的男人。” 安谨言身子紧绷,抬眼看着他宽阔的肩膀,眼神里全是担忧:“可是,你的” 突然一个长剑袭来,唐钊抱着她快速后退,他把她放在墙边,脚尖一勾,地上一柄长剑瞬间到了他的手里,唐钊还不忘回头冲安谨言抛了一个媚眼。 纵身一跃,两剑交叠在一起,那黑衣人手里的剑脱手而飞,接着唐钊一个扫腿,黑衣人倒地,唐钊落地,剑身没入黑衣人的大腿上。 “咦~呀~~~~~~” 冒着热气的鲜血染红了唐钊碧山色的胡服。 唐钊抬手,把剑从那人腿上拔出来,媚眼如丝地看着剑身上滑落的血滴,抬脚踩在黑衣人大腿上冒血的伤口,汩汩的鲜血浸透了皂靴,他双眼如古井般幽深:“怎么可以对娇滴滴的小娘子动手?人多欺负人少?你们不配做男人!” 皇城飞燕有侠义,他,只要她。 延康坊。 刑部的人已经埋伏在这,史夷亭策马而来,翻身下马:“确定是这里?” “是,这几日已经查询过周围的住户,这里确实经常有雨燕出入,也听得到雨燕的叫声。经过排查只有那一户最有可能养雨燕。” “嗯。” “史令史,我们怎么行动?”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史夷亭说完,抬脚往那户院子走去。 问问题的人,傻眼的看着史夷亭往前去,喃喃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保护好史爷?他一个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啪!”说话的人脑袋被重重打了一下,一位年纪稍长的人眯着眼睛,缓缓开口:“史令史当年在天山圣战,可是一对十的勇士,而且都没有受一点伤。” “啊?天山圣战?一对十?大漠人?”这人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年长的人像看啥子一样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本以为是身边养着一群门客,给他出谋划策,才能屡破奇案,跟在史爷身边,亲眼看着他一步步抽丝剥茧,对史爷已经是五体投地。 今天才知道,原来史爷还是出身武将。 “史爷家世好,头脑好,又有真功夫,怎么委屈在咱们刑部?” “这个呀?史爷倒是真说过,他喜欢刑部的案子,能抽丝剥茧的看到人性。” 呃突然感觉后背发凉,这种聪明又有真本事的人,喜欢的东西,真是奇特。 史夷亭走到延康坊的一个院门前,刚要踹开门,突然一阵喧嚣传来:“有贼呀,进贼了,非礼呀~” 他抬起的脚,猛地收了回来,转头往巷子一侧跑去。 延康坊,他给小玉置办了一个小院子,让她可以出宫时有个落脚点,以后还可以给她当做嫁妆。仟千仦哾 他跑到院门口,门口两侧有两颗四季桂,此时已经用帐子围住御寒。 “砰!砰!砰!”史夷亭在院门上轻轻的敲了三声。 院子里没有任何回应,史夷亭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 “砰砰砰!砰砰砰!” 院门间传出了影影绰绰的烛光。 院门被打开,小玉青丝如瀑,披着一件半新的棉袍,睡眼惺忪:“史爷,你怎么来了?” 棉袍下是一件棉布的里衣,胸口的饱满隐隐约约,史夷亭快速移开目光:“你你的身体好些了?” “嗯,好多了。这么晚了,可是有事?”小玉一脸疑惑。 “我听到附近喊有贼人非礼,不放心,来看看你。半夜敲门,你也不问问是谁,就开门,以后不要这样子,很危险。” “哦。”小玉低下了头,随即又低声说:“我这里从来没有别人来过。” 史夷亭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委屈,“嗯,收拾一下,今晚去史府住。” 史夷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贼人非礼,他在延康坊听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安谨言,然后就本能的过来敲了她的门,现在不放心的要带她离开。 很快,刑部的人就看到刚刚被夸成天人的史令史,身后跟着一个脸蛋圆圆皮肤有些黑的小娘子,从延康坊出来。 刑部的人正在安抚周围吵吵嚷嚷的百姓。 年长的刑部那人见到史夷亭,快步走过来:“史令史,已经让人排查了,延康坊的百姓都在这里了,没有发现异常。”说到这,他看了看史夷亭身后的小娘子,低声问:“这是?” 史夷亭看了一眼那人,知道这人以为小玉是被非礼的人,对身后的小玉说:“你先去马车里等我。” “嗯。”小玉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脸色,脸上瞬间又变得红红的,低声应了一声,便轻车熟路的找到史府的马车,进了车厢。 第314章 守护她的侠义 “别多想,我妹妹住在这,我不放心,今晚接回家。”史夷亭说完,面色凝重的看向刚才那间院子:“走,去看看那个院子。” 那个八卦史夷亭的年轻人,看到一个小娘子轻车熟路的进了史府的马车,跟几个年轻的刑部人说:“史爷马车上进了人,咱们得去保护保护?” “对!” “对!” “小娘子,你别怕,我们是史爷手下的,过来保护你。”年轻人怕马车里的小玉害怕,过去第一时间就表明了身份。 “多谢。” “小娘子,你是史爷的亲戚呀?” 过了片刻,马车里传来一阵低声的\"嗯\"。 史夷亭查看过院子后,便看到刑部的人围在史府的马车边,生怕这些混不吝的吓到小玉,快步走了过去。 “史令史,那个院子真是皇城飞燕跟同伙的老巢?”年轻人见史夷亭过来,赶忙上前询问。 “嗯。” “抓住人了吗?” 年长的人叹息摇摇头:“哎,晚了一步,人跑了,雨燕也全都飞走了。” 马车里的小玉,松了一口气。 “啊?那刚才说的贼人和非礼,肯定是她们弄出来的烟雾阵,转移咱们刑部的注意力,她们好趁机逃跑,真是大意了,又没抓住她们。” “小年!”年长的人看着史夷亭的脸色,制止了年轻人的埋怨。 史夷亭却没有说话,手里拿着一个荷包,淡定的说:“没事。至少也不是全无收获。没想到皇城飞燕的搭档竟然也是个小娘子,两人一个小雨一个小燕,倒是知道了皇城飞燕名字的来历,也知道了她们选雨燕作为联络方式,也算是突破。” 四季镖局,不断涌进来的镖头,已经有三十余人。除了外出跑镖的人,其余的人全都听到风声,赶到了四季镖局。 唐钊的胡服已经被染成了血色,手里的剑已然有些卷边。 他抬手擦了擦剑上凝固的血,垂眸看着脚下的人:“腿上多个窟窿的感觉,如何?”接着抬眸看向周围的镖头:“现在给他治伤,还能保住这条腿,如果时间一长,这条腿可就可惜了。” 四季镖局的镖头全都被眼前这个不算强装的蒙面人吓傻了。 如果说皇城飞燕只是把人打晕,并不见血。 那眼前这个人,却是出手必见血,一招把人撂倒在地,一剑洞穿一条腿,干净利索。 大伙都被这气势吓傻了,现在全都围成一圈,不敢向前。 刀疤老大见气势散了,咬牙切齿地喊道:“大家放心上,伤了镖局养着,死了镖局养老小,如果能把他俩绑了,镖局的二当家就是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围着一圈的人,全都默默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安谨言被唐钊护在身后,她有些担心唐钊,他的双腿才刚刚恢复,而且身体里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清除,别再因为一时之快,赃了身子,她有无穷的力气,受伤也能快速恢复:“你去外面等我,好吗?半个时辰,我就能全部解决了他们!” 唐钊低头对她微笑,眉间的一点血,让他此时分外妖娆:“我陪你。” 他的安谨言还是如此善良,如果她说一炷香的时间,她肯定是下狠手了,可是她刚才说半个时辰,她还是要准备不见血的打晕这些人。 安谨言还要说话,唐钊眼神瞬间变得凌冽:“小心。” 唐钊一招挡下了冲上来的黑衣人,一剑,再次洞穿了那人的大腿。 “啊!!!!!” 唐钊抬头,殷红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对着安谨言说:“我知道我长得美,现在不是看我的时候。” 安谨言胸口剧烈的起伏这,皱着眉头,一脸凝重:“你在我眼前,我控制不住不看你!” 安谨言此时只想把他打晕,送出去,否则她根本不专心应付这些镖头,她会担心他有没有喘,他有没有累,有没有人偷袭他她现在心里一团乱。 两人正在深情对视,突然唐钊猛地一个翻身,抬手拉着她往一边躲去,一个如铜钱般大小的飞镖嵌在了唐钊的胳膊上。 一阵血从伤口喷射出来,溅到了安谨言的眼里。 “嘶~”唐钊不自觉的倒吸一口气。 安谨言迅速撕下一截胡服,扎在手肘处,飞快拔下飞镖,放在舌尖一舔,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毒。” 唐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在干什么?万一有毒怎么办!”说着不顾手臂上的伤,一巴掌打落了安谨言手里的飞镖。 安谨言对他一笑:“我没事,一般的毒伤不了我。” 她看到唐钊的脸色和鼻尖渗出的汗,血红的眼睛猛地看向扔飞镖的那人。 安谨言瞬间消失在原地,一瞬间她已经到了那黑衣人身边,她的手如同钢筋铁骨,箍在了那人喉间,那人双手扒着她的手指,嘴巴如同失水的鱼长得大大的,眼球迅速的充血,凸起。 安谨言从他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飞镖,冲着那人的喉咙割了过去。 唐钊冲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可是安谨言的力气特别大,唐钊根本制止不了,飞镖已经割破了那人的下巴,马上就要割破喉管,唐钊急急的大声喊道:“不要!”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声音,手上动作顿住,转头,眼神里仍旧是滔天的恨:“他,该死!” 她此时不管什么侠义,不管什么轮回,只想把这个人弄死。 唐钊双手紧紧拉着她握着飞镖的手,小臂上伤口有血不断的冒出来,热乎乎的血腥味飘在安谨言的鼻尖,唐钊桃花眼里满是乞求:“不行!” 她,那么纯良,一直坚守侠义。 他不允许她因为他,背负上人命,他不能让她后悔。 安谨言染着唐钊鲜血的丹凤眼里,慢慢恢复平静。 她刚才有些不懂为什么唐钊要拦着她,现在她有些懂了。他在守护她,守护她一直坚持的侠义,守护她内心的坚持。 唐钊看她眼里恢复了平静,笑意涌上桃花眼,手上的力道慢慢减小,轻轻的移开她的手,轻柔地说:“我没事,你歇息一下,等我。” 第315章 翻墙头 唐钊接过安谨言手里的飞镖,用力插进黑衣人的腿上,直到完全没入。 他甚至找了一张凳子,扶着安谨言,小心翼翼的像是端着世上最美好最易碎的瓷器,“乖。” 唐钊回头,转身,目光锁定人群后的刀疤老大,背着手,快速越过人群,伸手锁住了刀疤老大的喉咙:“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刀疤男人只有一只手,努力的掰开唐钊钳制他的手,妄图多呼吸一点空气,奈何唐钊的手指如同两个铁钩,一动不动。 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让他把背后的那个剑公子交代出来。”安谨言双眼崇拜的看着唐钊,对着他喊道。 唐钊手下的力度又加重了一分。刀疤老大倒也算是硬气,竟然连刚才那个挣扎的手也放弃了。 唐钊桃花眼微眯,抬脚踹到他的腿上,膝盖以下瞬间无力。 “交代吗?” 刀疤老大的嘴唇被咬破,依然没有出声。 又是一脚,刀疤老大跪在了地上,他的两条腿全部被唐钊踹折了。 唐钊也就势蹲下身来,眼里尽是冰冷:“还有一条胳膊。” 剧烈的疼痛,让刀疤老大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冒着热气,五官因为疼痛都在剧烈的抖动,长了一双多情桃花眼,怎么出手如此冷酷无情? 唐钊抬手,摸上了刀疤老大的左胳膊,却并没有立马折断,只是从肩膀一点一点的顺着骨头往下,这种莫名的恐惧,更折磨人。 刀疤老大额头上的青筋,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跳动的节奏,就在唐钊的手顺着他的左胳膊骨头摸了一遍,准备在手肘处用力时。 刀疤老大青紫的嘴唇突然颤抖着发出了声音:“画轴,画轴后面!” 这人绝对是恶魔,不,比恶魔还恶魔。 刀疤老大终于受不了。 唐钊勾起唇角,领着他的肩膀,如同拿着一个失去了丝线的木偶,来到了房间挂着的画轴前面:“何必呢,遭这么多罪。” 说完,把他仍在一边,扯掉画轴,出现了一个暗门。 推开门,里面一间密实,一个年轻的小公子,一把折扇带着凌厉的风向唐钊袭来。 唐钊抬手,一剑挡下,一剑插在了他的腿上。 唐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就是剑公子?” 幸亏长得不好,不然,他可不放心让安谨言看到,谁让安谨言对美人格外的怜爱。 院子外的安谨言耳朵微动,有很多人向这边来了。 她把院子里仅有几个站立着的人,迅速撂倒,找了捆绑木箱的草绳,把剑公子五花大绑。 剑公子一脸平静地看着唐钊和安谨言,把一卷画轴塞进了他怀里,没有反抗,也没有询问。 安谨言手里动作不停,抬头对唐钊解释:“我们得走了,有人往这边来,听脚步声整齐,应该是刑部的人。” “好。”唐钊看着安谨言利索的动作,笑着点头。 “一会我带着他,你跟着我,一起从墙头上出去。你可以吗?” “不可以。”唐钊皱眉。 安谨言手里动作一顿,疑惑的看着唐钊:“嗯?” 只见唐钊,拎起五花大绑的剑公子,一个用力,扔出了墙外,接着一脸柔柔弱弱的样子,靠在安谨言身上:“你带我翻墙头,我累了,翻不动。” 安谨言目瞪口呆看着唐钊这一番动作,随即脸上堆满笑,伸手,揽住唐钊的腰:“好,我带你。” 他环住她的腰,弓着身子,把脸埋进她的胸膛,一副弱柳依依的样子:“我准备好了。” 安谨言笑意盈盈地,带着他,翻出院外。 刑部门口,有人骑马而过,丢下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刑部的小年听到声音,看到了门口的人,本以为是恶作剧,解开草绳时,一卷画轴从那人怀里滚落出来,接着月光,一副清晰的长安城布防图浮现出来。 “史令史!史令史!”小年举着画轴一路高喊进了刑部大牢。 刑部年长一些的那人,闻声呵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老年,你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 “今晚咱们一直要搜的布防图!刚才有人五花大绑的被扔在刑部门外,这就是从那人怀里搜出来的。”小年兴奋地跟老年说着。 史夷亭踱步而来:“小年,你又要立功了。” 小年挠挠头:“可是,这人也不知道是被谁扔在咱们刑部门口的。这功劳应该属于做好事不留名的那人。” 史夷亭笑着走向牢房,只留下一句话:“也许那人只是想做好事,并不想出名。既然被你遇到了,这名就是她送给你的。” 小年:“” 老年:“牢里还有人要审讯,别大呼小叫的,多学学史令史的稳重。” 小年笑嘻嘻的跟着老年,随着史夷亭进了刑部的牢房。 “官爷,我老实本分,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呀,这大过年的,把我抓进来,是为了什么呀?”一个圆滚滚的中年公子,一脸愁容。 “延康坊的院子,是你的?” 胖公子不满地问道:“官爷,我是有个院子在延康坊,那是我娘的嫁妆,我也住不着,就赁出去了,赁出去不犯法?” “你可知道你赁给谁了?” “一个小娘子呀。” “那小娘子长什么样子?” “那小娘子长”胖公子冥思苦想一番,结结巴巴地说:“她戴着帽锥,没看清她长啥样,这男女有别,我也不好盯着人家看。” “那每月的银子,她总要给你,就一次也没看见过她的长相?” 胖公子摇头,“这小娘子一次给足了一整年的银子,再说人家穿着也不像贫苦人家,说话一行一动都是一顶一的有礼虽然我也好奇,这是哪里的小娘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就孤身一人赁这么大的院子,奈何我家里娘子对我在乎的很,我也不好多接触。” 好,听明白了,家里管得严,赁院子的人又进退有度,即使有贼心也没贼胆。 第316章 安谨言的故事 史夷亭听了几句,知道问不出什么,便提早回府了。 小年看着史夷亭的背影,对老年说:“史令史怎么走了?” “咱们史令史,忙着回家照顾妹妹呢。”老年笑着说。 “听说,史令史的父亲,很是多情,有妹妹倒是也不让人惊讶,不过史令史不是一贯对他父亲的风流嗤之以鼻吗,怎么对这个妹妹如此上心?”小年皱着眉头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啪!”老年一巴掌拍在小年头上,“你是不是傻?肯定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小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情妹妹呀~” “啪!”老年一巴掌又拍在了小年头上,“案子上不见你反应这么快,这上司的私事,你倒是上心。” “爹!我就是被你打傻的。”小年委屈的揉着脑袋。 安抚“妹妹”的史夷亭,在刑部外面的马车上见到了小玉。 “冷不冷?”史夷亭掀开车帘,先担心询问小玉。 小玉一脸憨笑着摇头。 史夷亭大手摸了一下她圆圆的脸蛋:“小脸冰凉,还说不冷,怎么不跟我进去暖和暖和?” 小玉的脸蹭的一下变红了,垂眸不敢看史夷亭的眼睛。 史夷亭看她害羞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他去院子时,小年他们肯定嘴巴没有遮拦地打趣她了,清了清嗓子掩饰了下嘴角的笑意,开口说:\"延康坊那边是虚惊一场,今天太晚了,还是按咱们说的,今晚去我府上住一晚。\" 小玉摇摇头,小声说:\"我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先忙着就是。\" 史夷亭深邃的眼眸满是不同意,“这么晚,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 “我可以直接回宫,这里去宫里近。”小玉还在坚持。 “现在这个时辰回宫,给你师傅找事?”史夷亭皱眉。 小玉抬头,眼里全是焦急:“师傅不会骂我的。” 史夷亭此时真想敲一下她的脑袋,看着她圆滚滚清澈的眼神,只能耐下性子:“师傅比我还要亲近?师傅不骂你,难道我就会骂你了?乖乖听话,以前你可是最听我话的。” 当时他在长安城把她接回府时,可是说什么她都听,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看着他的眼神里,永远是满满的信任和依赖。 这才多久,这小娘子个子渐长,性子怎么也跟他疏离起来了。过年给他送年礼,竟然还生份地在门外等他好几个时辰,生生冻成了伤寒,他耐心地养了几天,身子刚好些,就急匆匆从史府搬出来,搬进了那个小院里。 小玉糯糯的声音传来:\"我长大了,在宫里也学了礼仪,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男女有别。\" 她的睫毛很长,卷卷的,此时不断闪动的睫毛,透漏出她说这句话时的不安。 史夷亭笑着垂眸盯着她卷翘的睫毛和粉红色的唇瓣:\"长大了,懂事了,跟我生份了。\" 声音里带着宠溺,宠溺中带着一丝温怒。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对着老实本分的小玉阴阳怪气,有些不应该。 小玉自然也听出了史夷亭声音里的温怒,赶忙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解释:“没有生份,你永远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忘记的。” 瞧,小娘子被他一句话,吓得又把恩人那套话搬出来了,他无奈的摇头:“那就听话,今晚去我府上,别让我担心。” “哦。” 史夷亭看着小玉不再拒绝,抿嘴笑了。 马车开始在寂静的长安街上,哒哒地往史府赶去。 安谨言带着唐钊回了家,从药房里拿出很多药材,正在给唐钊清洗伤口。 “嘶~”安谨言把草药汤冲到唐钊小臂上的伤口时,唐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谨言立马低头,轻轻的吹着,抬眼看着唐钊问道:\"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嗯~”唐钊眼里泛着氤氲,眼尾红红的,格外让人怜惜。 她低下头,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我伤口好得快,你怎么能拿自己替我挡下那个飞镖!” “安谨言。”唐钊的声音低沉有力。 “嗯?”安谨言专心的吹着他的伤口,试图减轻他的疼痛。 唐钊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郑重的说:“保护你是我想做的事情,你不要拒绝我,反倒是你” 安谨言凤眼里全是疑惑:“我怎么了?” “万一镖上有毒怎么办?你怎么能直接用舌头去辨别!太危险了。” 安谨言下意识的想转开眼神,唐钊却固执的勾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安谨言索性对上他的桃花眼,凤眼里的忐忑一览无余:\"你在担心我?\" 唐钊:\"当然是担心你,不然呢?\" 原来会有人不好奇她为什么不怕毒,原来会有人用自己的肉体替她挡下暗器,原来会有人因为担心她受伤而生气。 被人担心,被人保护的感觉,原来这般奇妙。 安谨言小心翼翼地探查唐钊眼里的情绪,鼓足勇气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敢用舌头试毒?” 唐钊摇头:“看到你的动作,我的心只是很疼,心疼你动作的娴熟,后怕你会中毒。” 她的脸上涌上了笑意,笑意集聚在眼眶里,热的发烫。 “你别哭,我不是凶你,只是不想你受伤。”唐钊慌张地放开勾着她下巴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我知道了。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唐钊心里特别想知道,但是又怕安谨言不想说,所以一直不主动去问,这次安谨言主动提起,他点了点头。 “我跟你说过,我的力气很大,速度很快,你也知道,我的眼睛在每月中下旬的子时以后,会变成白瞳。”安谨言一边轻柔的清洗唐钊的小臂,一边缓缓开口。 “嗯。” “我喝不了三勒浆,因为三勒浆里面有一味陀得花,是胡人酿三勒浆时的原料,我对那花有醉酒反应,如同麻沸散对正常人的反应一样。” “嗯。” 安谨言开始抓药材,止血、生骨一样一样的药材抓好,安谨言把它们碾碎,放在药罐里开始熬煮。 第317章 一家四口 “我以前很怕水,但是被一次次扔进水里,一直到不再惧怕水,才可以上岸,从此以后我可以在水底潜伏很久,甚至不用到水面换气。上次在芙蓉园落水那次,我就是一直在水底游了很久。” 唐钊的呼吸变得沉重,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从她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些异于常人的本事,都不是天生的,他开口,声音里竟然带着几丝干哑:“是谁?是谁这样对你!”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药罐升腾起的热气,顶着盖子叮当作响。 安谨言长舒一口气:\"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有记忆的地方全都在春风渡,因为我体质特殊,被一次次的试药、试毒也许在去春风渡之前,我的身体就跟常人不一样了,但是我不记得了。\" 唐钊桃花眼里满是戾气:“春风渡!我记下来,还有吗?” “我的身体特别好,什么药什么毒都弄不死我,而且我脑袋里有很多千奇百怪的药方,我可以自己调理身体。春风渡很多试药试毒的人都死了,而我好好地活下来了,我厉害?”安谨言笑着看向唐钊,说话的语气甚至带着调侃,但是唐钊的心如同被一张网死死的勒住,勒到窒息的疼。 试药,试毒,如何的九死一生,过程如何的煎熬,不用想就知道。 唐钊自小身子弱,他的每一个药方都要找人来试,即使是补药,也会有一些不适的反应,何况是毒。 安谨言遭受过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她的身体变得如此强悍,说起来如此云淡风轻习以为常? 安谨言看着唐钊面色凝重,搅动着越熬越稠的药汤,缓缓开口:\"我的身体很强,但是这样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会生下一个异类也是有可能的,如果真的如此,你的那两个要求还作数吗?\" 安谨言的眼睛盯着药汤一眨也不眨,生怕眨眼就会把眼眶里的泪水偷偷放出来,她很忐忑,她怕的不是会生下妖怪,她怕她不能延续香火,唐钊会后悔。 她现在害怕唐钊后悔给她的承诺。 春风渡,只要稍稍留心查一下,就知道有多厉害的组织,朝堂、江湖都对春风渡避之不及。 唐钊掰过她的肩膀,看着她充满水汽的凤眼,郑重地回答:“作数!” 她的泪瞬间如两条瀑布,从眼眶里源源不断的流下来,从下巴处,一点一点的烫在唐钊的手臂上。 “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说过的话,都作数。”眼神坚定,语气坚定,他再次给安谨言吃下了定心丸。 她抬头擦去脸上的泪,可是今晚的泪一点都不听话,擦了还是会流出来。她不想让这么一个美人卷入她不堪凌乱的生命里,但是她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洒脱的说放手就放手了,她想跟他在一起,永远。 唐钊把她拥在怀里,她的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要想着离开我,你现在就是我的命,我没了你不能活。不管是春风渡还是秋风煞,你要相信我,我能坐在王爷这个位子上这么久,也不是什么懦弱之辈。我可以保护你,保护孩子,保护好我们未来的家。” 原来,这就是爱,这就是家人,这就是安全感。 安谨言从唐钊怀里仰起头,眼泪顺着眼角隐入青丝,凉凉的湿湿的,她第一次哭出声,这么多年的委屈,在唐钊的怀里,完全冲破出躯壳,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春风渡”唐钊现在恨不得就知道春风渡的具体位置,一锅端掉这个害人的地方。 安谨言带着哭腔说:“师父把我安顿好后,就回去整顿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唐钊低头想问一下她师父的事情,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默默忍住了心里的疑问,湿糯的唇啄食着她的眉眼:“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是你生下来,都是我的孩子。我自小吃药,身子里的毒素一点也不比你少,如果是异于常人的孩子,说不定就像你这般厉害,如果是你担心的异类,那肯定就是随了我这个当爹的,你要是嫌弃他就是嫌弃我。” 唐钊抬手,一下一下地给她顺着气,抿着嘴问她:“你会嫌我弃吗?” 安谨言委屈的咧着嘴:“可你不是他爹!我也不知道他爹是谁呜呜呜” 唐钊把她抱紧在怀里:“我就是他爹,你答应我的,他一出生就喊我爹,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给你一次机会,快改口。” 安谨言破涕为笑,点头:“我改,你是他爹,是我孩子的亲爹。我不会对你始乱终弃。如果他出生后真的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们就远走高飞,好吗?” 唐钊点头,“好,你喜欢哪里,我们一家三口就去哪里。” 安谨言闷声闷气地回答:“你怎么知道是一家三口,说不定是一家四口呢。” 唐钊惊喜的握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你说的是真的?难道肚子里是两个孩子?” 安谨言平复了下心情,点了点头。 “可是你的肚子,看上去比一般有身孕的妇人的肚子还要小。” 安谨言低头,摸着肚子一脸慈爱的说:\"一般的妇人有身孕,一般都在前侧,他们两个比较靠后,现在四个多月,已经比三个月时大了很多。\" “你之前怎么没说是两个?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唐钊的手也覆在了她的小腹上,傻傻的笑着。 安谨言:“因为我的体质特殊,而且有一个脉象特别弱,我害怕留不住,所以一直没对外说,现在四个月也算是稳定了,两个孩子的脉象都很有力,所以我才敢告诉你。” 唐钊问:“我是不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安谨言:“双胎的事,小雨知道。” 唐钊默默忍下心里的不满,小雨是皇城飞燕的搭档,她知道,倒是无可厚非,“那还有谁知道你怀有身孕的事?” 第318章 唐钊的假象被戳穿 “庄莲儿、康娘子、陆梨儿、阿卿唠\"安谨言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 唐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安谨言意识到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哄他:“她们都不知道是双胎,当时让她们知道,是想着让她们在我生孩子时好有个人照顾我。” 唐钊:“我可以照顾好你,不用麻烦她们。” \"是,那我以后就靠你了。那时候咱们俩还没有确定关系,我自然要早做打算。\" 唐钊点头,哦了一声,脸上依旧带着不满。 “对了,我也有事要问你。” 唐钊还沉浸在不是安谨言第一选择人的不满中,“你问。” 安谨言手不老实的摸着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你不是从小体弱多病吗?怎么今天招招凌厉,一招致命?” 唐钊:“”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果然不一般,即使刚刚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还是能够思维清晰的抓住他的异常。 唐钊看着她眼中灼热的好奇,缓缓开口:“我自小体弱多病是真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乐家那个孩子吗?” “嗯。”安谨言自然记得,而且她好多零散的记忆中也有那个孩子的存在,她还没有弄清她与他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原本已经得过且过,能多活一日便是自己赚的。直到遇到他,他告诉我,我每日的药饮虽然也可以让我苟活,但绝对不会让我恢复康健。” 唐钊的语气中藏着他内心不愿意流露的伤感。 安谨言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安慰的握紧了他的双手。 唐钊手背传来的温暖,让他冰冷的心也渐渐回温:“既然有人想要我苟活的不体面,那我就要自己挣个体面。我开始跟着史夷亭学全拳脚功夫,开始让霍三星给我偷偷把脉,就这样偷偷的强身健体。” “不只强身健体。”安谨言狡黠得看着他,唐钊在四季镖局里的功夫可不是强身健体的水平,“起码有七八年的日夜苦练,才能达到你的水准。” 唐钊没有忘记安谨言在功夫方面的厉害,自然不能再隐瞒,老老实实继续交代。 “嗯,自从那时我确实夜夜苦练。” 安谨言:“那你的腿?” “其实,我的腿是为了迷惑对我下毒之人。我一直可以自由行走,但是只有晚上无人之时,才下地练功,白天会服用霍三星开的药,制造假的脉象,躲过所有人的试探。” 安谨言:“这十余年你就这样瞒过了所有人?你的腿、你的毒、你的不育,全都是装出来的?” 安谨言此时的表情一言难尽,因为她想起了他们一次次的相遇,她一次次对他小心翼翼的保护,她一次次对他的心疼和心软。 她竟然被他这张白净的脸,柔弱的表情欺骗了。 唐钊自然也想到了当初自己装柔弱的样子,脸底红晕浮现,耳尖都变得通红,他屈着脸,桃花眼里满是讨好:“也不全是,不育可能是真的。” “可能?能生就能生,不能生就不能生,可能是怎么回事?” 唐钊脸色落寞:“因为长期服用改变脉象的药,虽然霍三星已经尽其所能将药力变得温和,但是是药三分毒,刚开始为了避开唐府鞠神医,药力自然下得猛烈些。所以精力耗费大,加上体内还有蛊毒,更加耗损精力” “鞠神医已经去了多年,现在你还在服药?” 唐钊点头,不过很快就解释:“以往是为了蒙蔽鞠华锦,直到认定了你以后,就不再吃了。” 安谨言:“正好苗疆的人在长安,你的蛊毒她们可有法子拔除?” 唐钊犹豫了,“倒是有法子,不过也不敢保证拔蛊后,就一定能生育。” 安谨言看出了他的犹豫,她不想追根刨底的问下去,她想要他身体康健,百岁无虞,但是一想到有一个虫子在他体内,忍不住问:“你断了改变脉象的药是为了我?” 唐钊:“嗯。” 安谨言:“那你犹豫要不要拔蛊是为了什么?” “我体内是同生共死蛊的母蛊,若是拔除,身上有子蛊的人便会一命呜呼。那人苦心布局多年,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就这样让那人解脱掉,岂不是便宜了那人!”他此刻又恢复成了那个眼神冰冷、有仇必报的唐钊。 那人把他玩弄于股掌这么多年,他卧薪尝胆苦心筹谋这么多年,还没有水落石处,他想要一个理由。 安谨言看着唐钊眼里的冰冷,没有害怕,没有忌惮,只有心疼,她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她想安慰她,还有人疼爱她,比如她,比如唐家老太太。 但是想起唐钊曾经跟他说过,唐家老太太的手段高明,怎么会让一个失去双亲,放在手心里千娇百宠的孙儿,受这么多年病痛的折磨? 她此时只能无声的抱紧他,抱紧这个明面上被宠上天,实际却只能暗暗自保的琉璃美人。 “以后,我跟你一起教训那些人!”安谨言不知道如何抚平他内心深处的千疮百孔,只能毫不犹豫的选择跟他站在一起,并肩前行。 “安谨言。” “嗯?” 唐钊知道此时的安谨言对他全是心疼,在她怀里试探性的开口:“我隐瞒了你这么多事情,你不会生气?” “不生气。” “你真好。”唐钊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她生气,像上一次她误会了他与唐念的对话,变得那么生分,脸上的笑都那样疏离。 “我们说过,对以前的事情不强求,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我也有事情没跟你说呀。” 唐钊沉默了,心突然感觉胀胀的,突然好想把自己有暗卫的事情说给她,来换一下她没有说的事情。 但是感觉又过于刻意,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咳了两声化解尴尬:“咳咳咳你说的对。” 安谨言听到他咳嗽,立马拍着他的后背,默默给他顺气,手上的力道十分轻柔,只要看到他这张漂亮得脸,她就不自觉的认为他是娇弱的需要保护的,“你的身子还是有些弱,以后不能像今天这样打斗了,我很强的。” 唐钊柔柔弱弱的点头,顺势靠在安谨言的肩头,声音里的虚弱有几分刻意:“好,听你的。” 唐钊还想再加深下自己在安谨言心中娇弱的形象,哪知道安谨言家的大门被敲得震天响。 “嘭!嘭!嘭!” 第319章 霍玉的操守 安谨言抬手把唐钊倚在她肩头的脑袋,推开:“我去看看。” 唐钊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的看着安谨言点了点头。 “安胖子,快开门。”庄莲儿的声音传来。 安谨言:“来了!来了!” “快些,快些。”安谨言刚打开门栓,庄莲儿如同一个滑溜溜的泥鳅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接着转身插上了门栓,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安谨言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样子,笑着打趣:“你怎么跟逃难一样!” “嘘~”庄莲儿拉着安谨言往房间里边走边小声解释:“我好不容易甩掉霍玉那个二傻子,今晚让我在你这里避避风头。” “不行!”房间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庄莲儿吓得把安谨言护在身后:“什么人?” 唐钊冷峻的眼神在看到庄莲儿的动作后,微微缓和:“我。” 庄莲儿这才听出了唐钊的声音,抿着嘴朝着安谨言嬉笑了一番,规规矩矩地冲着唐钊行礼:“唐爷!” 安谨言拉起半蹲着的庄莲儿,到旁边坐下:“怎么回事?” “我说谎没陪霍爷去相马,被霍爷逮住了,今晚霍爷不仅花光了我的银钱,还拖着我去芙蓉园相马,天晚了,我就趁他不注意就溜了,没想到他竟然穷追不舍”庄莲儿说话间,安谨言家的大门又一次被拍得砰砰作响。 庄莲儿赶忙捂住嘴,圆溜溜的杏眼慌张地看向安谨言。 唐钊这时开口:“你先躲一下,我来打发他。” 庄莲儿赶紧躲起来,安谨言看着庄莲儿老鼠见到猫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前去开门。 “安胖子,庄莲儿是不是躲你这里了?”霍玉吊儿郎当的声音越来越近,“爷就是不信,今晚逮不到她,她今晚必须陪我去相马,爷可不是好骗的。” “你平日里就是这样闯小娘子的家?!”霍玉刚踏进安谨言的房间,就听到了唐钊的声音。 “哎呀呀!”霍玉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捂着胸口,“钊爷,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 唐钊:“大半夜的我在这碰到你,才应该问一下?” 霍玉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追着庄莲儿,忘了大半夜闯进了兄弟的心上人家里,看着唐钊冷若冰霜的脸,他陪着笑:“哎呀呀,你知道爷的,爷对安胖子没有什么心思,就是来找一下庄莲儿。” “对谁没心思?” “安谨言,安谨言,安小娘子。”霍玉边改口,边躬身对安谨言挤眉弄眼地作揖。 安谨言笑着看着他们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难得见唐钊如此率真,便只笑笑不开口。 “你对安谨言没心思,对庄莲儿有心思?”唐钊脸色稍缓,顺着霍玉的话往下问。 “你,你爷爷我对她能有什么心思。”霍玉被唐钊一句话问得,舌头都打结了,一直是爷的自称,慌忙之中也变成了我。 “你看看你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说没心思。”唐钊轻哼一声,这么多年见惯了霍玉各种荒唐,倒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小娘子如此上心。 “爷风流倜傥,她满嘴谎话,爷只是看中她的相马术,才不会有什么心思。”霍玉梗着脖子,对着唐钊大声解释。 “哼!”唐钊看着他像是一只准备战斗的公鸡,冷笑一声:“你就是有心思,别人也不见得相得中你,你看你平日里的风流债,哪个良家小娘子听到你霍爷的名字,都躲得远远的。” 霍玉听到这话,不愿意了,抬手拇指捋着眉毛:“钊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爷?爷虽然外表长着一副风流想,这贞洁可是守得死死的,爷可是有操守的人。” “我知道没用。”唐钊看着霍玉高高昂起的下巴,眼波悄悄看了一眼躲在暗处的庄莲儿。 “切~爷问心无愧,哎呀呀,这年头,像爷这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小公子,可是稀罕物,肯定有人慧眼识珠。”霍玉说着这话,如果有尾巴,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别在这吹嘘了,赶紧走!” 霍玉这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钊爷,咱兄弟不骗兄弟,庄莲儿真没来这?”qqxδnew “滚!” “哎呀呀,别这么凶吗,她就安谨言和小玉俩闺中好友,小玉是不是还在史夷亭那里?爷再去找找。” “赶紧滚!” “哎呀呀,钊爷,你竟然如此对爷,爷真的好伤心呀~”霍玉在唐钊的眼神变成刀子之前,赶紧对安谨言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跳出房门。 霍玉去史府,直接连门都没有进去。 “史爷,我就找小玉娘子,问几句话~快开门。” “滚!” “哎呀呀,世风日下呀,一个个全都见色忘友!爷的命好苦呀!” “别在门口喊,吵得睡不着!” “哎呀呀,好想念小叔叔,小叔叔,你怎么还不回来~” 霍玉垂头丧脑地离开了史府门口,冷冷的夜风吹在脸上,都比不上他心里的凉爽。 史夷亭走到小玉房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呼吸绵长,还好没被吵醒。 小玉从回到史府,便匆匆与史夷亭道别,回到了史夷亭在史府专门给她留的房间。 史夷亭在房门口犹豫徘徊时,房内的烛光便熄灭了。 史夷亭此时在门口站了一会,便看到石头在院门口往里张望,看到史夷亭看向他,石头张口便要说话。 史夷亭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快步走到了院门口,低声问:“这么晚,你到内院来干什么?” 石头听到自家爷这番话一脸懵,这内院一直出入自由,今日小玉娘子来了,他已经克制自己在院门口等自家爷,这也能被训? “是刑部那边来人,说是在乐游原还有四季镖局抓到的那些人,审问一直没有进展,想问问爷有没有时间去看一眼。”石头小声回答。 史夷亭看了一眼院内,思考了片刻:“你在院门口守着,别让人进了内院,我快去快回。” “是。”石头在自家爷的注视下,站在了内院门外,目不斜视一脸正气。 第320章 弃子 刑部此时灯火通明。 刀疤老大奄奄一息,四肢都被包裹得结结实实,仍旧一脸的蛮横。 “我们四季镖局敞开大门做生意,兄弟们赚的都是辛苦银子,凭什么把我们全都带到刑部?我们每天损失的银钱算谁的?” 史夷亭刚走近便听到刀疤老大吵吵嚷嚷地喊叫,看到包裹成粽子般的人,饶有兴致得上前,用手指戳了戳。 “嘶~”刀疤老大的叫嚷声瞬间歇了。 “呵~你这不叫辛苦银子,应该叫卖命银子。”史夷亭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头。 刀疤老大看着史夷亭的通体气质,便知道这人在这里算是头头,“我们走镖,难免遇到流寇盗贼,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可是我们押的都是雇主的镖,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刀疤老大眼珠一转,龇牙咧嘴地说:“你看我这满身伤,我要报官,你们刑部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给我们一个说法。” “哦?谁是凶手?”史夷亭靠在桌子旁,双手放在炭火上烤着手,斜眼看着倒把老大。 刀疤老大被他看得心慌,仍旧梗着脖子,自己给自己壮胆:“查凶手,办案子,是你们的事,我们哪知道谁在背地里下黑手。” 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下去,就是诉苦。 史夷亭转向了另外一个牢房,这边关着的是那个更夫。 小年正在问话:“老实交代,你到底为什么半夜去乐游原放灯。” 年老的更夫,满脸的褶子里都是冤屈:“我真是替一个瞎子祈福,后来那瞎子原来是韦陀佛祖,佛祖念在我天天打更,提醒百姓小心火烛,才给了我这个福报,官爷,您把那画轴还给我,那真是信男可遇不可求的福报呀~” 说着,竟然老泪纵横,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小年一拍桌子:“别跟我装神弄鬼,说出实情,念在你多年辛苦的份上,自然不会重罚于你。” 更夫竟然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起来:“佛祖赎罪,佛祖赎罪,信男一定会完成您的指示。” 小年头瞬间一个变成两个大。 史夷亭勾着唇,一脸好奇的问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是韦陀佛祖?” “是,官爷,信男不敢说谎。” “那你说说,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史夷亭端坐在椅子上,抱起双臂,等更夫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我是像往常一样,巡查巷子,打更。 突然,哒!哒!哒!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 我壮着胆子上前问了一句,什么人! 一个瞎子拿着棍子从暗处走出来” 小年皱着眉头看着更夫煞有其事地跟说书先生一般,带着声音,烘托着氛围,使劲拍了下桌子:“说重点!谁有空半夜听你在这说书!” 更夫被吓得一个激灵,他真的是如实说的,“那瞎子说是十年如一日,人胜日这天会给老母亲放花灯祈愿,我就好心提醒了一句。他便现了真身。” “哦?什么真身?”史夷亭听着听着倒是来了兴致。 “自然是手持降魔杵,怒目而视,任何妖魔鬼怪全都被吓跑。然后他说我喊了这么多年小心火” “说重点,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别人假扮的,而是真正的韦陀佛祖?”小年又忍不住打断了更夫。 “他会仙术,能腾云驾雾,能瞬间消失又突然出现” 史夷亭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拍了拍小年的肩膀:“好好记下来。” “是!”小年觉得肩上的担子变重了。 在最里面的牢房里,是今晚最安静的一处。 老年正在正襟危坐地问话:“剑公子,请你配合刑部查案。” 那个白面书生般的小公子抬头,目光平静如水:“我配合。” 老年暗自舒了一口气:“那就自己详细说一下。” 哪知道下一刻被剑公子一句话噎了回来:“说什么?” 这就是不配合喽,这么白净的公子,不知道能在刑部承受住几次刑法。 老年目光如炬盯着他,“你怀里的画轴是铁证,你是想吃点苦头,才老实交代吗?” 剑公子看着老年,莞尔一笑,嘴角青紫处,细看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那青紫的伤自然是被唐钊一招打在地上,摔出来的:“你说布防图呀,我承认,是我要倒出去的。皇城飞燕的任务也是我下的,五百两。” 老年没想到他这么顺利就承认了,立马追问:“既然给皇城飞燕下了任务,为何又雇佣四季镖局?” “多一重保障,多一分成功几率,毕竟这可是要掉头的大罪。” 老年被他轻蔑的语气,气得想打人:“老实点,别给我整些弯弯绕绕。你既然知道是掉头的大罪,为何还要把皇城飞燕的行踪告诉刑部?你是觉得刑部能力不行?还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剑公子,维持着脸上似有若无的微笑,保持着沉默。 “年纪轻轻,怎么就不知道保家卫国?出卖长安城的布防图,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同窗好友、你的宗族都在为大兴朝的长盛不衰一直努力,你这么做” 还不等老年说完,剑公子云淡风轻地开口:“我认罪,刑部按律法处罚我。” 史夷亭依靠在牢门口,看着剑公子一脸视死如归,毫不惜命的模样,便知道这是一个弃子,还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弃子,不由轻笑一声。 老年听到动静,转头看到是史令史,赶忙起身。 史夷亭冲他招手,两人一同出了刑部牢房,老年一脸苦笑对史夷亭说:“史令史,里面这位看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 史夷亭:“嗯,弃子罢了。” 老年握紧拳头,深呼吸平复着心情:“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家国平安,不应该是大家都想要的吗,为什么要做这样下三滥的勾当!” 老年本来还想从这个年轻的白面公子身上,把背后的人也一并揪出来,永绝后患,从今晚的审讯来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人人都能自觉护家爱国,大兴朝就不用养这么多官员了。”史夷亭看到老年眼中的失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有很多百姓默默守护着大兴朝。” 老年苦笑,以为史令史在安慰他。 “你不信?你想想能把这人五花大绑连同证物一起扔到刑部门口的人,不就是默默守护着我朝的普通百姓吗?”史夷亭看着摇摇的烛火,虽然有被风随时吹灭的可能,但是只要有灯油源源不断的滋养灯芯,就能与夜风抗争。 第321章 唐想得到任务结果 老年带着沟壑的脸上,瞬间有了光彩:“对,普通百姓尚且如此,我等更要坚守为官一方的信念。史令史,多谢你点拨。” 史夷亭眼里的烛火燃得正热烈,“是你心里的信念没灭。” 老年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突然眼睛一亮:“史爷,把这人五花大绑送来的人是不是皇城飞燕?” “此话怎讲?”史夷亭眯起眼睛,看着老年。 老年像是发现了重要线索:“前段时间,也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来了一份大礼,我们通过信上的线索,端了一个刚到长安城落脚的流寇窝。这次的虽然说是扔来了一个活人,但是手法如出一辙。而且把更夫、四季镖局和剑公子三个事连起来,能做到的只有皇城飞燕。” 史夷亭没有回应,但是眼角的赞许,老年看得清楚。 老年瞬间把皇城飞燕归到了热血爱国侠士中,“说起来,皇城飞燕虽然搅动了长安城这潭死寂的水,但是每次任务,她都没有害人性命。 如此说来,皇城飞燕也算是侠义之士。 更何况,每次只要皇城飞燕接到对我朝百姓不利的任务,刑部立马就能收到一些线索。倒是帮了我们刑部不少忙。” “嗯。”史夷亭终于有了回应,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所以才会有这次针对她的这次告发。她给刑部提供的这些便利,已经惹来了一些人的注意。 不过,元宵节各国使团离开的这段时间,要多多注意,不要夹带私货。” 老年顿时生气涌上心头,攥着拳头:“这群蛀虫,非要把自家搞得乌烟瘴气,才合心意吗?就不怕祸及子孙吗?” 史夷亭抬眼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有人盼着水越浑越好,浑水才能摸鱼。” 有人在忧国忧民,但是有人却只沉浸在自己的小算盘里。 不同于刑部的庄严肃穆,南曲的温香软玉中,让人消磨了英雄脊梁。 乐荣荣娇小的身躯掩在薄薄的轻纱之下,细若无骨的手指轻托着酒醉的粉腮,眼波流转看着象牙床另一侧双手倚着靠背的红衣女子:“你身边那个俊俏公子?就这样进去了,不心疼?” 那红衣女子,剑眉星目,晃着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袖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心疼?被我挑中是他的福气。” 乐荣荣掩着嘴角轻笑:\"还是你会调教人,想来那小公子不是个多嘴的人。\" “我的人,嘴巴都紧得很。” 乐荣荣低头,耳边一缕碎发垂落下来,扫过嫩滑的肩头,给红衣女子夹了一块点心,“你心尖上那根刺,看来这次也能彻底拔除了?” 红衣女子拿起酒壶又满上一杯,酒花飘散,酒香四溢:“迟早的事,倒是这份各国都盯着的大买卖,你要不要分一杯羹?” 乐荣荣葱白的手指掩住微张的樱桃小嘴,一脸惊讶地回答:“乐家一向安分守己,这事可碰不得。” “呵~”红衣女子又仰头饮下一杯酒,浓烈的辛辣从嘴里一直火辣辣冲到胃里,暖到四肢百骸,眼白里也渐渐爬上了几缕红血丝,“难得能看到荣娘子,有看着银子不动心的时候。” 乐家什么腌臜事没做过,只不过次次都躲在暗处,每次事情败露,送出去的只是替死鬼而已。 乐荣荣温柔一笑,也不反驳。 红衣女子头发高高束起,眉眼间竟然有几分男子的洒脱之意:\"皇城飞燕怎么惹到乐家了?\"qqxδnew 乐荣荣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挑拨着盘子里的几颗糖渍梅子,悠悠开口:\"看着不顺眼罢了。\" “你我相逢一场,跟你说几句话。 这皇城飞燕的功夫和计谋不是常人能及,能在短短几个月之间,闻名长安城,接任务从来没失手,官府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可见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如果你想阴她或者明里抢地盘,胜算不大。 倒不如先按下性子,好好找找她有没有什么弱点,一击致命,才能让她永无翻身之时。” 红衣女子说完,看了一眼垂眸思考的乐荣荣,伸手捏起把她夹过来的点心抛在空中,用嘴接住,双手拍了拍,起身,回头笑着看了一眼出神的乐荣荣,出了房间。 从二楼走下一楼,从南曲门口出来,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看到一只雨燕横冲直撞停在了南曲一个房间的窗台上。 红衣女子察觉到身后有两道打量的目光,回头看向二楼,双颊粉面含春的乐荣荣倚在栏杆上看向一楼,两人的目光相遇,又接着转开,像是两个陌生人。 红衣女子离开南曲,乐荣荣对着九管事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江锦书来这里了?\" “是,在连廊尽头的微雨厅。”九管事恭敬的回答。 乐荣荣手里的团扇轻轻摇着,摇曳多姿的走下楼:“去看看乐家这只放出去的狗崽子,来这里干什么。” 微雨厅门口,一个摇曳多姿的都知拿着酒壶,被拦在了门口。 都知眉眼都快抛抽筋了,门口站着的那个一脸青涩的书生模样的女扮男装的小娘子也没让她进去。 都知只能把左手里的酒壶和右手里的一叠点心放到小娘子手里,白眼翻到飞起:“这是微雨厅的点心和酒,麻烦这位”突然都知凑近这个小娘子耳边,轻声说:\"麻烦这位小娘子,给送进去喽。\" 说完,看着小娘子绯红的脸,扭着腰笑着离开了。 小娘子敲开门,把酒壶和点心端到江锦书面前。 江锦书面色不变,只是疑惑地看着她,小娘子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尽,“来了个都知,说这是微雨厅的点心和酒” “嗯,知道了。” 小娘子退回厅外,江锦书先是拿起酒壶仔细端详了一下,接着又把点心一个个掰开,果然看到了一张纸条。 “安谨言,父母不祥,突然出现在长安,医术精妙,体内有试香试毒的痕迹。余事还需时间” 江锦书看着皇城飞燕传来的信息,凝眉思考。 试香试毒?乐家也曾有一阵子为此疯狂,那个瘦弱可怜的小宝,一次次被关入试香房,折磨得瘦骨嶙峋。 九管事迈着步子停在微雨厅门前,被小娘子拦下。 他回头看到乐荣荣挑了挑眉,向这边走来,便知道这道门今天是非进不可,把小娘子推到了一边,直接破门而入。 江锦书正端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了几本话本册子,她的手指正指在一处,脸上带着惊讶看向门口的九管事:“九管事这是何意?南曲便是如此待客?” 第322章 送安慎行回家 一声娇笑传来,接着乐荣荣便走了进来:“锦书姐姐,好久不见,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新来的管事不懂规矩,唐突一声娇笑传来,接着乐荣荣便走了进来:“锦书姐姐,好久不见,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新来的管事不懂规矩,唐突姐姐了。” 一声娇笑传来,接着乐荣荣便走了进来:“锦书姐姐,好久不见,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新来的管事不懂规矩,唐突姐姐了。” 乐荣荣一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神情,眉眼含笑地看向江锦书对面坐着的人,“哟~这倒是稀客。” 江锦书对面坐着的竟然是安慎行。仟仟尛哾 安慎行哂笑一声,“我在锦江书局写书,荣娘子难道不知道吗?” 江锦书笑了笑,自顾自坐下:“自然是知道,不过来这种地方探讨话本,倒是让人惊讶。” “怎么?荣娘子不做这文人的生意?”安慎行一如既往地句句带刺,倒是让乐荣荣放下了戒心。 乐荣荣笑着起身,把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笑着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创作了,你们继续,期待你们的新话本。” 安慎行看着乐荣荣的背影,冷笑一声:“这就是乐家的教养?!” 乐荣荣转身就要发作,只听江锦书目光微凉,瞧着转身回头的乐荣荣,应道:“做主子做习惯了,就忘记怎么尊重别人了。” 乐家现在谁见了乐荣荣不是拿着她当一家之主看待,她也确实习惯了这般花团锦簇的排场。 但是要说在乐家老爷子眼中,江锦书确实一位可以与乐荣荣并肩的存在。 江锦书儿时因读书用功,所有书籍过目不忘,引经据典张口即来,被乐老爷子选做两个小娘子的陪读。 陪读期间,又因为文采出众,大出风头,老爷子竟然免了江锦书一家的奴籍,并且一路扶持锦江书局从无到有,逐渐称霸长安城茶馆的话本。 今年宫里的戏折子,都是用的锦江书局的话本。 可见,江锦书有真本事,撑得起锦江书局,也撑得起乐老爷子的看重。 乐荣荣脸上换上了一副和气的笑容,“今日多有打扰,还望姐姐和叔叔不要介意。今天微雨厅的一应花销就算荣儿给两位赔礼了。” “嗯。再来一坛好酒。” “嗯。那就再来一块徽墨,一刀贵阳宣纸。” 乐荣荣强忍住颤抖的手,关门,大步离开。 江锦书与安慎行等三勒浆、徽墨和宣纸送进房间后,才发出了愉悦的大笑。 江锦书冲安慎行拱了拱手:“安大哥,想不到你这气人的功夫让我刮目相看。” 安慎行单手举起酒杯,笑着回道:“承让承让。” “今天多谢你帮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乐荣荣呢。”江锦书也倒上了一杯三勒浆,与安慎行愉快的碰杯,接着一脸好奇的问道:“不过,这荣娘子着实好笑,竟然用叔叔称呼你。” “呵是呀。你怎么挑选了这里。”安慎行并没有详细的解释,转开了话题。 “哎,这事说来话长,我在这里等一个消息,本来以为灯下黑,乐荣荣不会注意到这里,没想到她还真是不放过每一次裹乱的机会。” 安慎行看着桌底掰得乱七八糟的点心,既然江锦书没有主动提起,也不再多嘴问下去,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安慎行本就是被江锦书临时拉来,做幌子。既然已经打消了乐荣荣的疑虑,便起身告辞。 “今晚谢谢安大哥了。”江锦书落落大方地站起来,把徽墨、宣纸和那坛酒包好,送安慎行到南曲门口。 安慎行也没有跟她客气推辞,一手接过来,笑着说:“没事。” 江锦书看着安慎行另一侧空落落的袖袍,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把那句让人送你回去,说出口。 她知道他的骄傲。 南曲连廊尽头,一个眉眼坚韧的小娘子,怔怔看着这边,突然她向跟在她身后的小厮招手。 “包一辆南曲的马车,把他安全送回去。” 小厮一愣,顺着小娘子的眼神看过去,看到那个一手吃力的提着包袱,一个袖袍空荡荡的摇晃的安慎行,赶忙应承下,快步走向了南曲后院。 九管事一脸为难的看着眼前的小厮:“南曲的马车,向来不外借。” 小厮先是一脸笑意,恭维道:“九管事行个方便。”说着便将一包银子递到了九管事手里。 九管事颠了颠手里银子的分量,心下更不安,这小厮面生,近来乐家不太平,如果这人用南曲的马车做了坏事,岂不是让南曲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 九管事想到这,更觉得手里的银子烫手,重新还了回去:“不是我不讲人情,南曲的马车向来是给爷们准备的,恰巧今晚南曲客多,实在允不出车辆给小公子用。” 小厮本来想着能用银子解决,就不用把自家主子搬出来,可现在显然这九管事只敬衣衫不敬银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九管事,小的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来您这借马车自然是主子授意,难道非要主子亲自来跟你说才行?” 九管事被小厮突然的强硬堵了一下,脸上的和善也维持不下去,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也别拿话压我,南曲什么人没见过,假借主子的名义为非作歹的人也不在少数。” 眼见两人气拔弩张,突然一声小娘子的声音传来:“韦府还真没有背主做坏事的传统。” 九管事看向来人,正是韦家的小娘子韦一盈。 韦一盈这话,可是一语双关,谁不知道乐家亲自送进去了八个管事,每次的借口都是管事背着主子犯事,乐家一概不知。 九管事立马笑脸相迎:“韦娘子莫生气,是我过于小心了,我这就安排马车。” 韦一盈也不再与他多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九管事,点了点头,离开了。 小厮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哼了一声,跳上马车,赶着马车出去了。 “大人,留步。” 安慎行刚离开南曲几丈远,便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他疑惑地看着对他毕恭毕敬的小厮:“有事?” “天寒地冻的,小的送您回家。”说着接过安慎行手里的包袱,轻轻的放进马车里,接着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安慎行上车。 安慎行狐疑地看了一眼马车,上面是南曲的标识,不过眼前的小厮,看打扮却不是南曲的人,打量了小厮一阵,小厮任由他打量,依旧一副笑脸。 第323章 老庄头的回忆 “劳驾了。”安慎行上了马车。 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跳上车辕,马车四平八稳地往前驶去。 万民同庆的人胜日,随着整个长安城的安静,终于落幕。 史夷亭回到史府时,天已经微微亮,房间里摆着精致的小菜和热气腾腾的粥,唯独不见那个爱脸红的小娘子。 正月初八,整个长安城都开始忙碌起来,西市的店铺早早都开始忙碌,全盛斋也早早亮起了烛光,糖渍果子的酸甜和点心的香甜飘在晨雾中,份外的浓烈。 在全盛斋当伙计的老庄头,清扫门口时便看到隔壁安谨言的院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雄鸡啼晓的时候,马车挪到了巷子尽头,接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硕公子,打着哈欠,下车打了一套拳。 老庄头认得他,他年前频繁出入安谨言的院子,是唐府的人,性子豪爽,还来全盛斋买了好多次糖渍果子和点心,叫唐影。 唐影这人很爱八卦,在安谨言门外的马车里无聊时,两人经常一起凑热闹看街坊邻居的东家吵嘴西家打架。老庄头撞见很多次唐影的主子跟安谨言说说笑笑进了院子,唐影暗地里保护安谨言时,看到过老庄头对安谨言的照顾。 一老一小也算是一见如故,虽然没有说破,但彼此心里都知道对方对安谨言没有恶意。 老庄头看着唐影打完了一套拳,笑着对他挥挥手,没有大声喊,口型却做得夸张:“影公子,过年好,来全盛斋暖和暖和?” 唐影迈着大步,跑到老庄头身边,鼻尖上还有刚才练拳时亮晶晶的汗水,“老庄,过年好。开业大吉,财源滚滚。” “借影爷吉言。这是又陪你家爷来拜访安谨言呀?” 唐影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唐影有些不自在,胸口憋着一团气,因着安谨言一直女扮男装,自家爷又一直以小公子的模样示人,老庄这话虽然没有恶意,但是唐影好想跟老庄头说清楚,自家爷与安小娘子是两情相悦。 老庄头活了快五十年,一看唐影这局促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故作神秘的跟唐影悄悄说:\"影公子,你我投缘,有句话咱爷们就当闲话聊聊,你听一耳朵就算了,可好?\" 唐影一脸疑惑:“您说。” “我在这全盛斋当伙计不久,但是跟我们这隔壁的邻舍碰到的次数倒是挺多。安谨言是个善良的孩子,孤身一人在长安城里,不容易啊。”老庄头先是感慨了一番。 唐影点头,他特别认同老庄头这句话,看到安谨言为了生计做了那么多活计,就想到自己小时候跟着爷爷四处卖艺为生时的窘迫。 “在咱们大兴朝,虽说对小公子小娘子一视同仁,但是小娘子还是有些天然的弱势,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唐影猛然抬头看向老庄头,心想老庄头这话,难不成知道安谨言女扮男装的事情?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起来,他都能感受到心跳在喉间引起的震动。 老庄头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说:“我有个女儿,调皮得很,经常女扮男装在西市摆摊,你不是老打探我为什么对安谨言这么好吗,现在知道了?” 老庄头身材丰腴,脸上的褶子都被满满的肉撑起来,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所以当唐影发现老庄头总是对安谨言笑脸相迎,还隔三岔五地送给安谨言一些自家做的饭菜时,心中敲起了警钟。 唐影这会被老庄头明里拆穿,脸上突然就变得羞红,接着他恍然大悟,激动地指着老庄头,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姓庄你女儿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哈哈哈”老庄头笑着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名字,庄莲儿。”qqxδnew 唐影这会脸红不是羞红,而是因为激动,他憋在胸口那口气,突然就顺畅了,“老庄头,你也太坏了,怎么一直没告诉我,让我一直胆战心惊的。” 老庄头一脸慈祥,“你是个好孩子,做事认真,粗中有细。你家爷跟安小娘子,很相配。” “那是!”唐影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他为了撮合自家爷和安小娘子,可是尽了很大的力。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安谨言家的院门打开了。 安谨言蹑手蹑脚的出来,唐影冲着院门就跑过去:“我在这呢,可是有事?” 安谨言笑着说:\"我出去买些东西,你进去守着。\" 唐影听话地进了院子。 “出去呀?”老庄头笑眯眯的看着安谨言。 安谨言:“是,老庄头这么早就开始准备着了。” “对,你等等,我家那口子做了一些小菜,你拿着尝尝。”老庄头不等安谨言回应,便匆匆回了全盛斋,一会便拿了一个食盒出来。 安谨言笑着接过来,对着他说谢谢,接着摸出了三个红封:“过年这几天也没去登门拜访,这是过年的红包,您可千万要收着。” “收!收!收!哎呀,你呀,比我亲闺女可懂事多了,她呀,只知道到处蹿的不见人影。” 安谨言笑着与老庄头接了几句,才离开。 清晨的风格外的冷冽,老庄头看着安谨言的背影,眼角竟然被风激出了老泪,“多好的小娘子呀。” 那年河水湍急,河边的血渍,沿河一路的荒无人烟,都说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尸骨无存,乐家竟然没有人坚持寻找。 有冷漠,有窃喜,有无感。 只有那个面如纸色的小公子,拖着被病疾折磨地消瘦的身躯,沿着河流一遍一遍的找。 那个瘦弱的小公子把乐家祠堂的牌位全都扔到了乐家的池塘中,悲愤中一口气没喘过来一头栽倒在水里。 乐家人惶恐地把人救出来,那人昏昏沉沉中,竟然还没忘记把那个破落院子里一盆香味正浓烈的茉莉花端走,还有那只叫做贝贝的三花猫。 那小公子的眼神,扫过一个个的乐家人,冰冷、阴沉、像是现在屋檐下的冰溜子,尖锐。 第324章 安谨言再遇小胖子 哎”老庄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转身要回全盛斋,突然有人喊:“庄老五?” 老庄头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接着继续往全盛斋走去。 “请留步。” 老庄头转头,一脸诧异:“小娘子,可是喊我?” 晨雾中,一个身穿胡服的小娘子步入了全盛斋里洒出的烛光中:“是,我是江老三的女儿,江锦书。” 老庄头眼神一震:“你认错人了,我叫庄家瀚。家中独子。” 老庄头认得这个孩子,从小聪颖,过目不忘。 江锦书自然也认出了老庄头,虽然老了些,这几年可见生活不错,容貌并没有很大变化。 见老庄头不说话,江锦书接着说:“我只是想问一下当年那条河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庄头深吸一口气,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我就是个养马的,我哪里知道。” 江锦书静静地看着他,“有些事,只有不引人注意的角色,才能记得。” 老庄头无奈:“你想知道什么?” “那天,赶到河边时,可有见到那个孩子?” 老庄头想都没想,接着回道:“没有。” 江锦书不给他一丝时间,接着问:“那孩子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 回答得太快,说得太坚定,没有说实话,这是江锦书从老庄头回答的只言片语里分析出来的信息。 何况那天在河的下游,发现了左胸口有刀口和鲜血的湿漉漉的外衣。 如果那孩子尸骨无存,那血衣从何而来? 如果那孩子没有生还的可能,为什么只有那血衣? 她给老庄头福了福,眼神里的哀怨浮了出来:“那天,从河边没有回来的,不只有那孩子,还有我爹。这么多年,我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消失了,我和我娘的日子并不好过。” 老庄头的嘴巴张了张,最后只化成无声的叹息。 “我并不是来打探那孩子,我只是作为一个女儿,想知道一个真相。”江锦书眼里泪光涟涟,“我一般都在锦江书坊,如果您想起一些事情,请一定来找我,好吗?” 江锦书的眼神真诚,老庄头见不得这样的眼神,转身回了全盛斋。 安谨言家,唐钊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伤口处的膏药含着一些让人安睡的草药,他此时睡得正香。 恍惚中,唐钊又回到了少年时期,他极少出门,此时却正在乐家老宅。 一只三花猫围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从小咳喘,唐府绝对不允许任何长毛的动物接近他。 唐钊笑着弯身,伸出如玉的手指,摸着三花猫的头,三花猫懒懒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整个背都在地上打滚。 “贝贝,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他呢?” 三花猫好像听懂了唐钊的话,机灵地翻身,往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回头,等唐钊跟上它的方向,“喵~” 一个破落的院子,一个瘦小的身躯,蜷缩在一颗茉莉花旁。 “你在干嘛?”唐钊还没走进,就闻到了浓烈的香气。 他抬手,捂住口鼻,就见到那小人的头动了动,僵硬地回过头来,眼神里一片迷茫,没有焦距。 “喵~”三花猫跳到那小人身边,蹭了蹭他光着的脚,因为痒,干瘪消瘦的脚丫子,蜷缩了一下。 唐钊走进,戳了戳他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那干瘦的小人,努力地眨了眨眼,瞳孔晃动了几下,终于聚焦在了他的脸上,声音干哑,如刀划在生锈的铁器上:“唐钊” 唐钊猛然惊醒,转头看了看周围,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敷药后就睡着了,这是在安谨言家。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手臂上厚厚的纱布,床头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汤,和一碟糖渍梅子。 他端起药汤来,一饮而尽。接着吃下了一颗糖渍梅子,梅子的酸甜在口腔里席卷,压过了苦涩的药。 “好吃。”唐钊低低地呢喃,梦中,他好像也给了那个瘦弱的小人一颗糖渍梅子,他虚弱地说了一句“好吃。” “安谨言!”唐钊在房间里没有看到安谨言的身影。 此时的安谨言,刚刚从药铺里出来,她去买了一味家里药室不常备的人参,唐钊留了好多血,要给她补补气血。 在药铺门口,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子,走进去,一脸少年老成地跟药铺里的伙计说:“我娘肚子痛,给我包一副益母草。” 安谨言笑着摸上了自己的腹部,等他们出生,他们也会像这个小胖子一般可爱又孝顺。 “走!走!走!小孩子别来捣乱!”店铺的伙计把小胖子推搡出来,小胖子眼里噙着泪,倔强地不让它滑落。 安谨言收敛起笑,还是让唐钊先教他们功夫,免得被人欺辱。 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唐钊当做他们的亲爹,又有些害羞。 “你怎么了?”安谨言蹲下身子,轻声细语地问小胖子。 小胖子本来强忍着的泪,从眼角滑落,他倔强的赶忙擦干净,吸了吸鼻子:“我娘肚子痛,我想给她抓药。” “你怎么知道要抓益母草?”安谨言想要帮忙,但是又怕小孩子不知道他娘到底是什么病,只能继续耐心的问。 小胖子:“我娘每个月都会熬益母草的汤药喝,喝了就不疼了,可是过年这几日,忘记提前买下了,我才来帮我娘买药。” “你等着,我帮你。”安谨言听着小胖子的话,便知道是妇人每月月事疼,安顿好小胖子,再次进了药铺。 不一会,安谨言便把一包药交到小胖子手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回家,让你娘看看是不是这副药。” “多谢你。”小胖子像模像样地给她作揖。 “快回家。”安谨言笑着对他福了福。 “我之前见过你!”小胖子歪头看着安谨言,继续说:“上次你这样,咻的一下就把我从马车下面救出来了。” 安谨言突然想起在西市,救下的那个话特别多的小胖子,刚开始喊她胖子,后来成了胖哥哥,最后直接称呼她大侠。 人生处处是重逢。 “你娘还等着你呢,快回家。”安谨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笑着催他赶紧回家熬药,“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我也要回家了,后会有期。” 仟千仦哾 第325章 犹豫就是答案 小胖子学着安谨言的样子,抱拳,“后会有期。” 安谨言哼着唐曲,心情大好地回家,她也要赶紧回家,给唐钊换药。 被人照顾,有人照顾,原来都很快乐。 安谨言刚踏进家门,就看到院子里有雨燕在跳跃。 她快速取下纸条,是小玉带来的江锦书那个任务的后续。 “江锦书最近在查乐家老管家的老家,乐家放话那个孩子是管家老家亲戚的孩子,结果显然不是。她父亲也是在小宝消失的同一天失踪,也许她是为了查她父亲消失的真相。” 安谨言垂眸思考,江锦书给皇城飞燕下的任务是查安谨言,为何得到皇城飞燕的消息后,转而去查乐小宝?难道她与乐小宝,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如果她与乐小宝有什么关系,那以唐钊对乐小宝的感情,唐钊有没有可能认识自己? 如果唐钊认识自己,那与唐钊关系亲近的史夷亭、霍玉、霍三星,也有很大可能认识自己。 可是从平时的接触来看,他们确实是不认识自己的。 如果这几个人,心思都特别深,看不出真实还是假象。 乐家的两个小娘子,乐荣荣与乐悠悠,自己也与她们见过面,她们的反应也是不认识自己的。 安谨言突然觉得,越想越没有头绪。 “安谨言!”唐钊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安谨言眉头舒展开,神情变得柔软,笑着推门而入。 “一大早,干什么去了,嗯?”唐钊已经穿戴好,端坐在桌前。 安谨言眼里掩不住的失望,明明在他伤口处的膏药里,增加了一些药材,他定能一觉睡到辰时,怎么卯时已经醒来,难得一见的睡美人,不能欣赏了。 “喏。”安谨言把手里的人参,还有食盒放在桌上。 “一大早去买人参?”唐钊伸手,把安谨言的双手紧紧包裹起来,一丝丝凉气传到了他的手心,“唐府有,让唐影去取就行,这么冷的天,你应该多睡一会。”仟千仦哾 安谨言:“好,下次记得了。” 唐钊又打开食盒,四碟漂亮的小咸菜,还有一盆已经不冒热气的温粥:“这” 唐钊桃花眼里泛起惊喜,难道是安谨言天不亮就起床,为了给他洗手作羹汤。 安谨言虽然不忍打破他的幻想,还是老老实实说:“是全盛斋的伙计老庄头给带来的。” “老庄头?他是谁?他为什么给你带清粥小菜?给你送了很多次吗?” 唐钊一听,问题立马一个接一个,不停的从他那粉红色的唇瓣中,问出来。 安谨言看着唐钊,一脸笑意,就是不开口说话。 唐钊桃花眼被一点一点升腾起来的氤氲盖住,有些倔强又有不甘,蹙眉问道:“他是不是长得比我好看?” 在这之前谁要是夸一句唐钊长得美,肯定会换来唐钊一个白眼和冷若冰霜地不待见,谁能知道现在的唐钊竟然要靠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来死死拉住安谨言。 “说呀。”唐钊看着安谨言满脸的笑,更委屈了,抬手拉住她的袍袖,却忘记了手臂上还有伤,接着听到他:“嘶~” 安谨言赶忙双手端住他的手臂,细细查看,果然一丝血红浸出来。 安谨言一边小心翼翼拆着他手臂上的白纱,一边解释:“你最好看,没有人长得比你美。老庄头是庄莲儿的亲爹。” 唐钊蓦然瞪大了眼睛,看到安谨言微微翘起的嘴角,才意识到,安谨言是在逗自己。 “哼!”唐钊有些羞恼的把脸瞥向一边,眼睛却忍不住悄悄观察着安谨言。 那样子,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诉安谨言:我恼羞成怒了,快来哄好我。 他生得好看,这娇柔娇嗔的样子,更是别有一番美感。 安谨言歪着头,看向他,笑着问:“生气了?” “哼!”唐钊尽量保持着生气的样子,可是安谨言歪着头向他笑的样子,真的好喜欢。 安谨言给他换好药,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唇角高高扬起:“你生气就这么美,美得让我眼里放不下别人,怎么办?” 唐钊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紧紧压住上扬的嘴角,抬起没有受伤的那个胳膊,揽住安谨言的肩膀:“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原谅你。” 安谨言抬起卷翘的睫毛,凤眼弯弯地看着他的下颌,连下颌的曲线都没得让人心动,“那要我怎样,才可以消气?” 她的声音糯糯的,湿湿热热喷洒在他的下颌,喉结滚动,声音都变得干哑:“哼,自己想。” 安谨言假装叹气:“哎,美人心,太难猜了,怪我经验不够多” 唐钊猛地低头,双目惊悚地看着她,声音因为急切,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什么意思你你刚刚还说眼里放不下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想从谁那里积累经验?” 安谨言嘴角是得逞的笑意,把头埋进他的胸前,双手环住他的腰,浑身酥软趴在他的怀里,声音都变得软趴趴的:“唐钊,我真的好喜欢你。” 唐钊的心,怦怦砰跳个不停,他现在想傲娇的哼一声,但是怀里软软的身体,让他舍不得,认输般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丝:“我也喜欢你。” 安谨言闷闷的再次开口:“那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小宝多一些?” 唐钊呼吸一窒,他此刻真的怀疑,安谨言是不是除了力气大,速度快,眼神耳力都远超常人,还能洞察人的梦境。 怎么他刚刚做了关于小宝的梦,她就提起了这个话? 安谨言在他怀里扭动,却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唐钊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便要开口。 安谨言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唐钊桃花眼里满是疑惑,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她就一脸失落地说她知道了,肯定是胡思乱想了。 “你知道什么?”唐钊抬手把她的手攥住,放在唇边细细亲吻着。 “你犹豫了,犹豫就是答案。” 唐钊愣住了,原来现在的安谨言,如此敏感,这是不是说明她把他放在心里更深的地方了。 第326章 爱改变了两个人 他握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凤眼看到他眼里的真诚:“不准胡思乱想。” 安谨言扭着头,要挣脱开他的手,躲开他的眼神,她现在感觉自己束缚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的要胡思乱想,心底竟然还有酸酸的感觉,她在吃醋,在吃一个九岁孩子的醋。 唐钊没有放开手,他要让她看到他的坚定,看到他满心满眼全是她的坚定:“别躲,也不要胡思乱想。” 安谨言干脆闭上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唐钊无奈地亲吻着她的眼睛,慢慢地描摹着她凤眼的轮廓:“年少时,我以为我的心里会一直都是他。直到你的出现。” 安谨言把头转到了一边,从十四岁到二十三岁,第一次萌动,竟然就是九年,而自己才短短两个多月。 唐钊拿她没有办法了,只能小心翼翼的用轻柔的吻诉说着他对她的真诚。 安谨言察觉了他的无措,瞬间又对自己很自责,自己竟然再跟一个已经消失的孩子,较上了劲。 她缓缓睁开眼,抱住唐钊的头,不让他继续,可是心里的不甘,还没有被说服:“我好想成为他,在你十四岁就认识你的他。” 唐钊双眼放空,又想起了那个蜷缩在茉莉花旁无助弱小又茫然的小宝,他抱紧安谨言,“不要,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去受他受得苦,我舍不得你像他那般孤独无助。像一颗小草,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呵护,生来无人问津,消失的也悄无声息,我会心疼。” 安谨言感受到了唐钊的害怕,可是他有你,你曾经把他放在了心里,放在了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心里。可是安谨言没有说出口。 “嗯,我还是做我自己,做这个力气超大、功夫超级好,还会很强的医术,还能陪你很久的自己。” 唐钊知道,她是懂他的,懂他害怕失去,懂他在乎什么。 “乖。”唐钊梳理着怀里安谨言的青丝,冰凉柔顺,仿佛安谨言的一切都能抚平他的情绪。 安谨言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的声音,她尴尬地低声询问:“我们吃饭,好饿。” 一顿早食,两人没有说话,但是相视一见,便胶着在一起的目光,散发出比点心还甜腻的味道。 “今天有个宴会,你陪我去,好不好?”吃完早食,安谨言便开始蔫蔫的打盹,突然听到唐钊的询问。 安谨言:“能不能不去?我好困。” 唐钊揉搓着她的柔胰,嘴角笑着,声音却带着幽怨:“外面的传言,都说霍玉有了意中人,那个意中人就是你。” “过几天人们就忘记了。”安谨言困得眼皮直打架。 唐钊:“别人都说我是断袖,还有很多小公子往我身上扑。” 安谨言懒懒的说:“谁让你之前自己承认的,再说小公子扑你,总要比小娘子扑你好?难道你想让小娘子扑你?” 唐钊:“我的手臂受伤了,好疼。” 安谨言终于睁开了眼睛,立马坐起身子:“又碰到了吗?我看看。” “嗯,你看看,好疼啊~”唐钊的声音变得娇媚起来,“如果去宴会,别人不小心碰到我了,可怎么办?” 安谨言终于点头:“那我陪你去,我会看好他们,不让他们碰到你的手臂。” 唐钊:“你对我真好,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安谨言看着唐钊得逞得笑,真是不能与刚认识时,满脸无情的那个唐钊,看成一个人。qqxδnew 好在,安谨言也明白了,深陷其中的不仅是她,他也变得不像曾经的那个唐钊了。 如果,爱同时改变了两个人,那便是天作之合。 唐影在门外,静静听着自家爷如何一步一步的撒娇耍赖,让安谨言答应他的请求,嘴角都要咧到天上了,但是怎么有点心疼安小娘子。 唐影想到,自家爷对第一个传出霍玉有了意中人,并且把安谨言的模样全都绘声绘色说出来的那家茶馆的作为,瞬间感觉后背都发凉了,自家爷在安谨言面前是温顺的小猫,离开安谨言的视线,那可是一言不合就直接撕咬喉咙的豹子。 现在整个长安城都不敢提起,霍玉与那个不知名小娘子的传言了,自家爷竟然在安小娘子这里委屈巴巴的求安慰。 果然,自家爷,还是那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爷。 唐钊带着安谨言回到了唐府,唐府早就准备了很多套安谨言的衣饰,重要的是,唐钊都有一件同色衣饰相配。 安谨言看着眼花缭乱的衣裳、首饰,满眼的兴奋,随即又转头对唐钊一脸苦恼:“我的肚子一天天的渐大,准备这么多,穿不到身上,就太小了,好浪费。” “生完,还可以穿,不会浪费。” 安谨言的脸悄悄红了,唐钊打算的好长远,红着脸点了点头,又开始兴冲冲的挑选衣裳,一会拿着一件烟霞色问唐钊:“这件怎么样?” “颜色很衬你的肤色。” 一会又拿着一件利落的胡服,问唐钊:“这件也好看。” “嗯,款式简单利落,穿着行走方便。” 最后安谨言选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青山色澜袍。 唐钊桃花眼里泛起疑惑,带着一丝不解问道:“你不想去?” 安谨言点头,她确实不想去,不是不想陪在唐钊身边,也不是不想给唐钊名分,只是不想到富贵世家的圈子里。 她可以与商贾天南地北的侃大山,可以与普通百姓你来我往的交流,因为他们的能力和认知都有限,不会接触到很多生活生意之外的事情,也没有精力和能力去探查很多。 但是唐钊所在的阶层不一样,他们有人脉、有见识、有精力和银钱,去探查,她担心这次的宴会,会给师父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带来影响,她还记得,师父让她在长安城低调地乖乖等他回来,为了保护她不被太多的人知道,师父甚至动用关系,把她的住处,安排进了长安城的皇城里面。 虽然她为了安心待产,搬离了掖庭宫,但是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生产完之后,还是要回到掖庭宫继续低调的等师父回来。 第327章 管好你们的嘴 唐钊虽然特别希望能带安谨言出席,现在看到安谨言的犹豫和为难,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进入那个阶层,但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那咱就不去了。” “可是,你明明说要去的,不用为了我而改变。”安谨言对于唐钊的举动,说不感动是假的。 唐钊:“我极少出席这种无聊的宴请,只不过答应了米铎昌,在他离开之前,带他参加两场宴会。我给他写个引荐帖子,是一样的。” 唐钊说完,便要起身去寻找笔墨,安谨言拦下他:“既然答应了,总不好临时毁约,你还是去,我可以陪你。” 唐钊摇头,他不想勉强她做任何事,“那我去,你在家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唐钊体贴她,她也为唐钊着想,笑着说道:“我送你过去,怎么样?” 两人各退一步,完美解决。 “好。我家安谨言就是聪明。”唐钊眼里,安谨言的一言一行,都在闪闪发光,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你”安谨言的目光落在了唐钊的双腿和轮椅上,意思很明确,她想问唐钊是坐轮椅去还是走着去。 唐钊稍作权衡,起身坐到了轮椅上,“还是坐轮椅,我能行走的事,待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让别人知道。” 安谨言突然就明白了唐钊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今晚的宴,有需要防范的人出现。 安谨言推着唐钊上了马车,唐影皱着眉头,自家爷明明可以走路了,怎么又坐上了轮椅,是不是又在安小娘子眼前装可怜?自家爷真的太懂得拿捏安小娘子了。 快到今天宴请的府门前时,唐钊便叫停了马车,安谨言推着唐钊下车,把他的狐裘整理妥帖,笑着说:“注意手臂上的伤,不要喝酒。” 唐钊笑着点头,原来这就是有了夫人的感觉,事事关心,感觉真好:“记下了,外面冷,你快回去。” 安谨言在唐钊的催促下,回了马车。 远远的来赴宴的各个世家子弟,都装作不经意的看向这边,因为唐府的马车停的远一些,安谨言又背对着这边,大家只看到一个俯身给唐钊整理狐裘的背影,还有唐钊脸上难得的笑容,如同冬日里料峭枝头的白梅,让人看着就神清气爽。 “哎,快看,唐爷是在笑吗?” “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唐爷会笑了,笑了,真笑了。”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唐爷笑的如此温柔。” “怎么办,光远远看着唐爷的这个笑,我的心脏就开始狂飙了。” “娘,那就是唐爷?” “对,整个长安城能长得如此美貌,除了唐爷,哪里还有别人!” “难怪上次,弟弟跟着爹出来,远远看了唐爷一眼,回去就茶饭不思” \"唐爷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唐爷看中的那个小娘子?\" “不是?看这背影,怎么有些” “珠圆玉润是?” “对对对,我没想到什么词形容。难道唐爷看中的不是身材,这人难道长了一副花容月色沉鱼落雁的好容颜?” “说不定,唐爷爱的就是这珠圆玉润。” “啊?真的吗?自从听说唐爷会来这次宴会,我都好几天没吃饭食了,就为了腰再细上一寸。” “” 安谨言坐在车里,听着不远处的窃窃私语,低头看了看耸起的腹部,又捏了捏腰上的肉,叹了口气。 唐影推着唐钊慢慢走近,正在低语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唐钊已经再次恢复了生人勿进的气场,人群中刚才还说的起兴,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哪知已经经过人群的唐钊,突然开口,声音一贯的病蔫蔫懒洋洋的,语气却冰冷无情:“管好你们的嘴。我不想再听到一些有的没的。” 唐钊只看到他们一边偷偷看他跟安谨言,一边小声的说话,他其实没有听到他们具体再说什么。但是他的安谨言耳力太好,隔一条巷子的声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才几丈远,她一定能听得到。 他不想有任何的人甚至言语眼神,给她带来一点点不适。 府门前的人面面相觑,这么远的距离,唐爷是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生气了? 如果是换成任何一个别家的公子哥,说出这样的话,大家即使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暗自腹诽,但是眼前这个懒洋洋的倚在轮椅上的人,可是天山圣战回来封王,被主上和唐家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异姓王爷。 前几天在主上面前,这位爷就给心上人过了明面,原本传出来要让唐钊与大漠国国主妹妹联姻的言论,主上更是绝口不提。 乐游原上传出霍爷跟一个小娘子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说的真真切切的那个人,已经无缘无故的销声匿迹了。 大家心知肚明,是唐钊护爱心切,暗地里出手了,是给大家的一个警示,不该议论的人不要张口,不该说的话不要道听途说。 唐钊很满意身后的一片寂静,想来这些人都听进去了,很快,他的意思也会通过这群人,在这次的宴会上,传达出去,他的安谨言既然不想让大家过多关注,那就由他来守护。 唐钊轻咳了几声,懒懒地说:“天寒,进去。” 唐影被唐钊的气势吓到了,刚才在马车里还赖赖歪歪,跟安小娘子哼唧的自家爷,刚离开安小娘子的视线,瞬间变得铁血无情,一句话就震慑住了一群人,好厉害。 唐影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推着自家爷进了府门。 一场宴会,因为唐钊的到来,霍玉、史夷亭还有唐家老宅的人也都到了,甚至还有牧国摄政王之子,让主家变得与有荣焉,对待这些世家的爷,更是小心翼翼。 霍玉进门就坐到了唐钊身边,大家的视线都忍不住的往这里瞟。 “哎呀呀,钊爷,难得见你出来赴宴,你该把第一次赴宴留给爷的霍家。”霍玉嬉皮笑脸靠近唐钊,笑着打趣。 第328章 马车里腻乎 唐钊皱眉:“坐好了。” “哎呀呀,你这是要跟爷保持距离吗?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呀。”霍玉坐直身子,忍不住又问道:“听说你在府门前给他们来了一个下马威,好不威风,怎么不带上爷,让爷也威风一把。” 唐钊的白眼都要翻到霍玉的脸上了:\"你以后不要跟她,嬉皮笑脸。\" 霍玉:“她?你的心上人呀,哈哈哈哈爷懂了,你的下马威,原来是这个呀。” 今日宴上的大多是年轻人,一双手眼睛,都偷偷看着这边的动静,见霍玉一脸讨好,唐钊一脸嫌弃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唐爷身边那位,就是霍爷?” \"霍爷你都不认识?这可是长安城花名在外的爷。\" “之前这种宴请,都是我爹带我弟弟出来,这次传出唐爷对小娘子动了心,才轮到我出来。” \"啧啧啧,你爹的算盘子打得太响了,都快打到我脸上了。\" “之前只是听说,唐爷长得惊为天人,今日一见,真的是太美了,这辈子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我就知足了。我爹想的那些,简直是亵渎。” “哎,可不是。之前都传言霍爷跟唐爷是一对,一个美得动人,一个风流倜傥,现在看来依然配一脸。” “他们坐在一起,确实养眼。也不知道是一位什么样的小娘子,竟然让唐爷、霍爷都小心翼翼的对待。” “嘘,可以说唐爷,可以说霍爷,可以说唐爷霍爷,但是不能提那位”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瞧我这记性,一时没管住嘴。” “” 年轻人心思活泛,又难得聚在一起,说话口无遮拦,但是家里的叮嘱,加上刚才府门口唐爷的震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宴席之间觥筹交错,唐钊只喝茶水,也没人有敢上前劝酒。 唐钊也破天荒地待到了结束,轮椅刚刚到达马车旁,旁边马车的窗帘打开了。 “钊儿。” 唐钊转身,看到了唐老太太那张慈爱的脸,“奶奶。” 唐老太太先是打量了唐钊身上的狐裘,又看到他手里抱着暖炉,满意地点点头:“脸色不错,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嗯,多亏了奶奶每日送来的汤药。” 唐老太太一脸欣慰,“那是鞠神医几代人的心血,总归是管一些用。听说,你有了中意的小娘子,可是真的?” “嗯。” 唐老太太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多少年了,这个孙子一直对乐家那孩子念念不忘,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笑着说:“好!好!好!这么多年,你也该走出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唐钊开始轻喘起来,接着零星的咳嗽声压不住的咳出来。 唐老太太:“天冷,咱娘俩也不多说了。初十那天,带回老宅来,让家里人瞧瞧。” 唐钊边咳边说:“只是咳咳我中意她。咳咳咳再等些日子。” 唐老太太眉头舒展开,笑着说:“倒是还知道考虑小娘子的心意,不错,奶奶还担心你是一时兴起。” “不会。” “嗯,那你看着安排,总要让家里人看看的。还有一句话,奶奶可说到前面,你也别不爱听。” “嗯。” 唐老太太含着笑,说道,“不要跟霍家那小子学,三天两头的没个定性。” “咳咳知道了。” “快上车,天怪冷的。”唐老太太看了一眼咳得双眼朦胧的孙子,轻叹一口气,放下了车帘。 唐钊看着唐老太太的马车渐行渐远,这才转身上车,发现安谨言裹着被子等在车里。 唐钊先拉过她的手,很暖和,“没回家?” “嗯,车里有暖炉,有锦被,在这里睡了一会,别有一番韵味。”安谨言在被子里捂着,出了些汗,几缕头发沾在额头上。 唐钊给她整理了下头发,把她身上的被子挪开了一床,“消消汗,不然一会下车,闪了汗,容易风寒。” “嗯。” 唐钊盯着她的脸,问道:“刚才的话,你听到了?” “你跟奶奶说的?”安谨言看唐钊点头,也随着点了下头:“嗯,听到了。” “每年初十,是我爷爷的忌日。长安城里的世家都会来府里。” “哦。”安谨言心里想着,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忌日都有人来同悲。 唐钊又掀开了一床被子,问道:“奶奶让我带你回府,我没答应,你没有生气?” 安谨言摇头,“没有生气,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特别是达官贵人多的地方。” 唐钊为她着想,为什么要生气。 “其实,除了这个原因,还记得我之前带你去见霍玉、史夷亭他们,我说过他们比家人更像我的家人。老宅里,很多是非,我需要一些时间。” 安谨言乖巧的点头:“我懂。” “安谨言,你怎么这么乖?让我的心软软的,胀胀的。”唐钊凑近,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外面各家的马车里,丫鬟跟小娘子,小厮跟公子,正在嘀咕。 “你说,给唐爷整理衣裳的那个小娘子一直没离开?” “是,我一直盯着那辆马车呢,只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车夫,去替了一筐银丝碳。” “那个小娘子就这样在车里一直等着唐爷出来呀?” “看来是。” “哎,如果我是那个小娘子,我也盯得紧紧的。” \"不过,唐爷为什么不带着她进去呢?\" “不知道。” “让车夫,悄悄往唐府马车旁边走一走,咱们看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 “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赶紧的,悄悄的,慢一些,反正咱们回府也正好走那一边” 马车经过唐府的马车,车帘悄悄掀起。 就看到那个满脸络腮胡的车夫,假意靠在车厢上,嘴角都要咧开到耳朵上了,马车晃动了几下。 “呀,你压到我头发了。” “我的不是。” “” 哒哒哒马车的车帘悄悄放下,这两句就够让人幻想了。 一场关于马车里的风花雪月,暗暗流传开来。 第329章 送浑脱帽 有人的马车里一片旖旎,有人的马车里一片沉寂。 巷子深处,午后的阳光也照不进来。 一个脸上有疤,四肢走路不协调的黑衣人,爬进了马车。 “主子。” 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一个小娘子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马车里,两手抚在膝盖处,坐姿豪放:“出来了?” 正是刑部的那个刀疤老大,他一脸羞愧地跪在小娘子身前,哆哆嗦嗦举起僵硬的手臂,抱拳请罪:“是我技不如人,别人差点一窝端了。” 小娘子看着一身伤的刀疤老大,俯身,勾起他的下巴:“认得出那人是谁吗?长安城除了皇城飞燕,还有谁有如此功夫。” 刀疤老大不确定,但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今天赴宴的人里,有一个人的眉眼和声音特别像那晚那人,但是” 小娘子撤回了手,挑着眉,饶有兴趣的说:“别吞吞吐吐的,你说,我来判断。” 刀疤老大赶忙说:“唐钊的声音和眉眼,都跟那晚后来突然出现,帮助皇城飞燕的那人很像。但是今日见他,似乎不良于行,说话声音也中气不足。” 小娘子笑了:“哦~是吗?那就好玩了。” 初十这天,太阳高照,是正月以来,最暖和的一天。 唐钊在马车里的风花雪月,热度也空前绝后的在长安城流传开来。不过这次,唐钊听到唐影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干预。 长安城里的人都是人精,见唐钊没有动作,更加肆无忌惮的传言。大家心知肚明,唐爷这是在宣布主权呢,那个原本传言是霍玉中意的小娘子,是他唐钊的人。 唐钊现在中意小娘子的改变,终于人尽皆知。 但是那小娘子是哪家的,长什么样子,两人如何相遇的,都不得而知。 只有一个形象,珠圆玉润。 唐钊开始中意小娘子以后,以往不懈努力的小公子们全都偃旗息鼓,长安城家里有小娘子的世家,倒是活络起来,整个长安城的猪肉也变得紧俏起来。 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唐钊喜欢珠圆玉润的小娘子,每家的一日三餐的桌子上,都增加了油腻的肉菜。 今天这家买了五斤猪肉,明日那家就再加上一只老母鸡,就连以往街上行色匆匆的胖娘子,现在走起路来都昂首挺胸,胸口的两团鼓包包自信的左右摇晃。 唐影的马车刚到全盛斋,车边就多了几个身材丰腴的小娘子。 唐钊亲自到全盛斋选几样点心和糖渍梅子,就碰到了好几家世家叔伯和平日里梨园的班主。 “唐爷,也来买点心呀?这全盛斋的点心,味道真是不错。”是上次被乐荣荣看中的那个戏班班主,后来被唐钊三言两语截胡了。 “嗯。” 班主:“丽娘子,推一把呀,这么没眼力见。” 丽娘子身材丰腴,正月时节,穿着齐胸的襦裙,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一阵北风吹来,那片雪白上树立起了点点雪粒子,丽娘子抖了抖身子,赶忙含笑走过来:“是。” 唐钊皱眉:“身子弱,不喜焚香。” 丽娘子娇笑着,转到了下风向,故意低下身子,那片雪白更加的深邃:“那我拉您过去。” “不必了。”唐钊直接拒绝了,转头看向唐影:“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让她闻到香气,回去你可要给我作证。” 班主和丽娘子的脸色变得五彩斑斓,第一次听唐爷说这么多的字,竟然是为了避嫌。 班主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赶忙开口:“唐爷一向洁身自好,正月里摩肩接踵,蹭上点汗味、香味在所难免,相信家里人肯定会理解的,再说大庭广众之下,我们都可以为唐爷作证的嘛,唐爷,您需要我们随时候着。” 唐钊依旧直接拒绝:“不必了。” 班主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丽娘子也露着一片雪白,手足无措。 唐钊还是那个唐钊,还是那个人狠话不多,不喜欢小娘子接触,不喜焚香的琉璃美人。仟千仦哾 唐钊看着他们生动的表情,懒懒地开口:“我不需要别人作证,因为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凌厉的目光看向周围:“都离我远一些,否则” 后面的话都不用说出来,围在身边跃跃欲试的人群,就被他的目光逼退了一步。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副胡服打扮的圆脸小娘子脸上。 那小娘子,面露喜色,害羞的看着唐钊,只见他手指指向她,开口:“你,走近一些。”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圆脸小娘子身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胡服,脸蛋圆圆,眼睛灵动,难道唐爷喜欢这种长相打扮的小娘子? 圆脸小娘子雀跃的跳到唐钊面前,眼里泛着激动,对着他福了福:“唐爷。” 唐钊目光落在她头上的浑脱帽上:“你这浑脱帽从哪里买的?” 圆脸小娘子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浑脱帽,激动地说:“是云想成衣铺,他那昨日开门,有很多新款式。” “不适合你,她戴肯定更合适。” 圆脸小娘子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赚灰,嘴唇哆哆嗦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很快,一顶浑脱帽和一罐糖渍梅子就送到了安谨言家里。 安谨言满心欢喜地戴上浑脱帽,左看看右看看,调整了无数次角度,终于把满头的青丝编成了数十个小辫子,再戴上这个浑脱帽,整个人娇俏可爱,与平日里的安谨言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唐钊看着蹦蹦跳跳,转圈圈,满头的小辫子摇曳生姿的安谨言,心脏不受控制的小鹿乱撞。 他犹犹豫豫的开口:“要不这顶浑脱帽,在家里戴把,就不要戴出去了,好吗?” “为什么?可是我好喜欢,你看配这身胡服,好美。”安谨言继续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一边不解的看向唐钊,想知道一个答案。 唐钊的耳尖通红,一把把安谨言搂入怀里:“因为太美了。” 安谨言抿嘴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第330章 一时不见,十分想念 唐钊很快就要回唐家老宅,准备今天的宴请。 安谨言乖巧的送唐钊离开。 唐府老宅里,并没有因为忌日变得沉闷,这一天也并不像安谨言想象的那样客随主悲,长安城的各大世家都不约而至。 唐家老宅也摆好了很多桌子,用来接待。 各大世家、后起之秀、商贾名门,自然全都是老太太亲自迎接。 从早上开始,不断有客人抵达,花厅、各个房间,四周全都燃起了暖炉,库房里的各种桌椅、餐盘也全都配套摆好,慢慢地,偌大的唐家老宅竟然挤得满满登登。 唐家老太太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但是看得出心情不错,她坐在北面第一桌的主位,四大世家在座的有三家,韦家还没有人来,还有宫里的一位管事。 唐老太太的目光看过一张张桌子,一张张面孔,转头看向身后站立的唐念:“钊儿还没到?” 唐念俯身上前,“已经来了,不过他刚才咳得厉害,回房歇息了,说不会晚的。” 唐老太太手放在胸口,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你去看看,如果身子实在难受,不要生生挨着,及时去请鞠华锦。” “哎。”唐念福了福,转身往唐钊的房间走去。 唐念端庄大方,进退有礼,今日跟在唐老太太身后,被很多人看在眼里,满是称赞。 北面第二桌的人目光察觉到唐念的身影,笑着低语:“这是不是大娘子唐佑妏的那个小娘子,一言一行真是端庄,如果佑妏看到” 手被隔壁坐着的人撞了一下,说话的人一脸不解的看向那人,接着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到唐老太太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感慨,忘了唐家老宅的忌讳。 每个百年世家,都有几样忌讳的事,而唐家老宅,忌讳的确是两个人,一个是病得蹊跷的四房遗孤唐钊,一个便是突然暴毙的大房唐佑妏。 都是世家出来的,谁家没几件不能提及的又不正常的事,这人赶忙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病得蹊跷的唐钊,此时正在唐家老宅自己的房间里,探着头往窗外看。 看什么?当然是盼望着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能突然出现。 只见他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有些泄气地从窗口踱回轮椅上,坐好。 不到两息,又起身走到了窗边,甚至小声地问了句:“你在吗?” 回复他的只有呼啸的寒风。 唐钊有些心急,今日跟安谨言分别时,明明看到她小眼珠子转呀转,明显是在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当时他的心就开始雀跃,他心里一个声音响起:安谨言,会不会来老宅陪他? 所以一到老宅,他就假借身子不适,来房间等她自投罗网。 可是他都等了好久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也没有出现。 唐钊再一次来到了窗边,打开窗子,探出身去,仔细看了看左边,没有! 又转头看向右边,没人! 不甘心的看看屋檐边,还是没有! “哎!”唐钊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自己想错了,就应该跟安谨言多待一会,再回老宅。 这才一个时辰,好想她。 唐钊坐会轮椅一小会,又忍不住说服自己,再去窗子边看最后一眼,最后一次,看一下,安谨言肯定来了。 没有惊喜,还是没人,这会本来高高挂在头顶的太阳,都温暖不了唐钊凉掉的心了。 唐钊坐到轮椅上,长吁短叹了一会,转着轮椅到床边,翻身上床,用锦被蒙住了头,好想她。 就在唐钊想要离开唐家老宅,回去见安谨言时,突然听到窗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唐钊一脸惊喜猛然坐起来,看向窗子。 “喵~”一声猫叫传来。 唐钊如同霜打的茄子,直挺挺地重新倒回了床上。 唐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一个人,像是三花猫的尾巴在他的心里扫来扫去,抑制不住的酥酥麻麻。 “安谨言,你真是个小坏蛋。” “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 “你为什么不偷偷来找我?” “等我回去,一定要狠狠惩罚你。” “我不在家,你到底在干什么?” 唐钊感觉自己要疯了,满心满脑都是安谨言的一颦一笑。 “唐钊!” 唐钊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刚才好像听到了安谨言叫他的声音,但是仔细一听,只有呼呼的风声。 “唐钊!”又是一声,唐钊确定,是安谨言的声音。 唐钊坐起身,看向窗子,没有人。 就当唐钊再次想躺下时,他余光中看到了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唐钊一脸惊喜的看向窗户,鞋都没穿,赶忙赶到窗口,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是你吗?” “是我,开窗。”安谨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唐钊准备开窗,突然脸上的惊喜不见了,被焦急替代:“窗子要往外打开,你” “我没事,”安谨言还在压低声音说话,“你放心打开,你打开的瞬间,我咻的一下就进来了。” 唐钊想着安谨言还有着身孕,他房间在二层,虽说不是很高,万一他俩配合的不好,把安谨言撞下去了,心就被紧紧揪起。 “可以吗?” “嗯。”安谨言的身影慢慢下沉。 唐钊知道她在给外开的窗子腾地方,“你小心点,千万别掉下去。” “好。” 唐钊深吸一口气,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安谨言的十个手指头从缝隙里出现了,本来粉白的指尖,此时因为承受着安谨言一个身体的重量,变指尖瓷白,指甲后端通红。 “你放心开窗,我一下就进去了。”安谨言在外面催促唐钊。 要不是不想损坏了唐钊的窗子,怕外面的风吹到他,安谨言早就破窗而入了。 唐钊小心翼翼的叮嘱:“你可千万要小心,我要打开了。” 唐钊飞快向外掀开窗子,安谨言瞬间落到了房间里。 唐钊赶忙拉过她的手,捂在手心里:“你怎么这么冒险,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安谨言却一个用力把他提起来,放到了轮椅上,白了他一眼:“天这么冷,你怎么没穿靴子就下地了。” 唐钊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想快点见到你呀,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才不是。” 第331章 梁诗晴的告白 唐钊看到安谨言的耳尖悄悄红了,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安谨言也学会口是心非了。 唐钊故作伤心捂住胸口:\"你听到我心碎的声音了吗?心好疼,我的心被你伤害了。\" 安谨言把唐钊的靴子拿过来,摆在轮椅前面,“我不是想你,我只是不放心你,来保护你。” “真的吗?” “真的,你不是说老宅里是非多,你手臂又受伤了,一定需要我保护你。” 唐钊被她的话治愈得服服帖帖,被小娘子保护的王爷,他肯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 “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嗯,你放心,我会的。”安谨言一副挑起大任的模样,惹得唐钊心痒痒的。 唐钊刚要开口说话,安谨言突然冲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口型说着:“有人。” 唐钊一下把她搂过来放在腿上,转着轮椅走到床边,低声说:“躲进被子里。” 然后不由分说的把她按进了锦被里,接着自己也翻身上床,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唐钊上半身依靠在床边,低低地咳了几声。 锦被里的安谨言,双脚无措的搭在一起,心里想的却是,靴子地上好脏,要把唐钊的锦被弄脏了。 两人刚刚平复,果然听到连廊下有脚步由远到近。 脚步在门口停下,有人敲门。 唐钊看着门口的影子,知道是唐念来了,仍旧咳了几声,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干嘛?” 唐念站在门口,轻声回道:“我是唐念,祖母让我来问问需不需要喊鞠华锦过来?” 唐钊又咳了几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不用。” “我听你咳得厉害,要不我给你端一碗药过来?”唐念没有离开,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担忧。 “我说了不用。” 唐念一时安静,接着依旧柔声说:“那好,宴席快要开始了,我等你一起过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唐念提气,想要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好。” 脚步声响起,渐渐消失不见。 安谨言猛地掀开锦被,趴在唐钊身上,侧耳凝神听了一会,笑着说:“她走了。” “嗯。”唐钊看着她从锦被下爬出来,自然而然地趴在他的身上,安静侧耳倾听的模样,声音变得沙哑。 “我的靴子都是泥,把你的床弄脏了。”安谨言跳到地上,懊恼地看着唐钊的锦被。 唐钊看着她皱眉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笑着说:“没事。” “这个唐念,对你挺上心的。”安谨言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赶忙转头,若无其事的说其他的事。 唐钊:“表姐的醋,你也吃?”看书溂 安谨言想起最近从唐影那听来的话本,里面都写了:表哥表妹,天生一对。那表姐表弟,是不是就是地造一双? 特别是看到唐念端庄大方,温婉居家的样子,她心里的这种感觉就更强烈。 唐钊刚要打趣她,突然她一下又跳到了床上,猛地把锦被蒙到头上。 这次不用安谨言说了,唐钊知道他的安谨言又听到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不过如果说唐念的脚步是一步一步由远到近,这次的脚步确是有些蹑手蹑脚。 脚步依旧在门口停下,接着响起的不是敲门声,而是轻轻推门的声音,“在自己家还插什么门!” 接着压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唐爷!唐爷你在里面吗?” 唐钊和安谨言都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梁家那个小辣椒的声音,梁诗晴,那个下任务让安谨言掳走唐钊这个负心汉,放到龙池小船上的那个小辣椒。 唐钊深呼吸,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个小娘子。 梁诗晴耳朵紧紧贴到门上,好像听到了唐钊的呼吸声,惊喜的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唐爷,我听到你喘气了,你在里面是不是。” 唐钊依旧没有回答,被子里的安谨言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身子好些了没有?”梁诗晴依旧没有等来回答,但是她也没有识趣的离开,而是在唐钊门口席地而坐,背靠在房门上,一脸傻笑:“你不爱说话,那就不说,我说你听着就行。” 梁诗晴虽然嘴上说着唐钊不用回答,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等了一会依旧没有回答,又自顾自说起来:“现在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你现在喜欢小娘子了,还喜欢珠圆玉润的小娘子。 嘿嘿,这几天我吃了很多肘子、老母鸡、还吃了你最爱的糖渍梅子和全盛斋的点心。 这几日我都没有练功,听长安城的小娘子说,吃完要接着躺在床上,才能长肉。 嘿,还真别说,这几日我吃饱了就往床上那么一躺。 躺到下一顿饭的时辰,我再起床吃上一顿。 吃完我再这么一躺,则两日还真的长了一些肉。 不过人家的肉都长在胸膛上,我这肉怎么就长到腰上了” 唐钊听着门外梁诗晴口无遮拦的什么都往外说,心里把唐影大卸了八块,这个侍卫又跑哪里去了。 “哎,反正不管长到哪里,我一直很努力的在长肉了。 我相信很快,我就可以变成你喜欢的那种珠圆玉润的小娘子了。 那个,也不知道你现在的心上人,能在你心上住多久。 如果她有一天住烦了,腾出地方来了,能不能先考虑我呀? 我对你也算是坚持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嘭!”唐钊终于听不下去了,把锦被下安谨言的靴子脱下来一只,扔到了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看书喇 “爷!爷!怎么了?什么声音!”唐影的粗狂的声音终于从连廊尽头传过来。 唐影就看到自家爷房间门口的地上,坐着一个衣着清凉,露着大片雪白的小娘子。 只见她一脸惊喜地转头看着门,接着双脚双手,一侧的耳朵,全都扒在了门上:“唐爷,我就知道你在里面,我对你说的你都听到了是?这是不是你对我的回应?” 唐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试图把她从门上扒下来:“梁小娘子~梁小娘子~请自重!” 唐影的力气逐渐加大,突然“嘶”的一声。 接着传来梁诗晴高昂的喊叫。 第332章 梁诗晴与唐影 “你爪子在干什么呢~~~~”梁诗晴紧紧捂住胸口,瞳孔剧烈的颤动着。 唐影顺着撕裂的声音看过其,被一片雪白晃到了眼睛。 梁诗晴看到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双手捂也捂不住的胸口,瞬间火大,用力抬起手,一个巴掌甩在了唐影的络腮胡上。 唐影身体强壮,脖子也很有力气,被她甩了一巴掌,脸竟然没有偏移一寸,目光仍旧纹丝不动地盯着她看。 梁诗晴赶忙收回手,慌乱的拉着被撕裂的襦裙,恶狠狠地盯着唐影:“还看?还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唐影终于被脸上的疼惊醒过来,眼神慌忙瞟向一边,嘴角的胡子剧烈的抖动着,结结巴巴的说出了几个字:“你谁让你赖在这!” 本来就怒发冲冠的梁诗晴更加的怒火中烧,她一手紧紧拉住撕裂的襦裙护住胸口,一手抬起来想要继续给唐影再来上一巴掌。 哪知道唐影也是有脾气的,他抬手握住梁诗晴的手,用力拽着她,把她拖离开自家爷的门口。 梁诗晴也不顾撕裂的襦裙了,一手紧紧扒住门缝,试图挣脱开唐影的拖拽。 唐影直接上了双手,掐住她的腰,就把梁诗晴整个人举起来,搬离开了门口。 梁诗晴手脚并用,不断的踢打着唐影,脸上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我喊非礼了~” 唐影只想快速把她从自家爷门口挪开,他真的怕自己贴身侍卫再一次不保。 哪知道梁诗晴今日穿的襦裙,布料滑爽,唐影隔着襦裙掐在她腰间的手,随着梁诗晴的扭动和布料的打滑,她的身子不断下滑,他的手不断往上,突然手底下传来软软的触感。 “呀!啊!啊!啊!啊!” 两个人同时发出了尖叫声。 “把你的爪子拿开!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你这个大块头!”梁诗晴努力控制住声音的力度。 唐影此时也慌乱:“哦~放!放!” 梁诗晴:“给我找件外袍,你看我的襦裙,还怎么见人!” 唐影:“没有外袍!” “没有?你身上不是吗?赶紧的脱下来!” “啊?那我穿什么?” 梁诗晴要被这个大块头逼疯了:“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扯坏了我的襦裙吗?赶紧的!” “哦~”唐影不情愿的脱下了外袍。 这件外袍可是他刚从云想成衣铺买来的,今天第一次穿,就被这个小娘子要走了,好心疼。 梁诗晴用力把外袍从唐影手里拽过去,穿在自己的身上,终于遮的严严实实。 梁诗晴现在不用再顾着破掉的衣裳,目光灼灼地看着唐影,突然朝着唐影一脚踢过来:“竟然敢把我精心挑选的襦裙撕坏,还占姑奶奶的便宜,让你看看姑奶奶我的厉害,看你还敢不敢直勾勾盯着我看。” 梁诗晴手脚并用,指甲锋利地给唐影留下了几条血痕,脚也不管不顾地向唐影的下盘不断的踢过去。 唐影这个大块头,竟然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锦被下的安谨言,露出一个头,侧耳听着外面的热闹:“打起来了,唐影还知道怜香惜玉,没还手。” 唐钊:“嗯,听到了。” 唐影跟梁诗晴在连廊里的动静,不用很好的耳力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安谨言一脸担忧:“唐影把梁诗晴的襦裙扯破了,他不会有事?” 唐钊被胸前趴着的安谨言搞得心如擂鼓,“不用管他,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这侍卫也就当到头了。” 安谨言撇撇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说来这事唐影也只是受害者,罪魁祸首是你。” 唐钊:“嗯?” “都怪你长得这么美,这么多人觊觎你的美貌,哼!” 她听到梁诗晴在外面喃喃自语地跟唐钊告白时,心里就堵得厉害,此时听到唐钊对唐影的无情,心里竟然有些担心,生怕哪一天,唐钊对她也这般无情。 唐钊看着莫名其妙吃味的安谨言,心情大好,猛地把锦被蒙住两个的脑袋,在锦被下柔声说:“那我以后只让你看,好不好。”看书溂 安谨言嬉笑着要扒开锦被,唐钊紧紧裹住两人,突然安谨言不再挣扎,“别动。” “怎么了?” 安谨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很有特点。 “巴管事的家人都安置了?” “是。” “以后这样的事,不要等我问,你自己处理干净。” “是。” “想在我身边做地长久,心软是大忌!”乐荣荣用最柔弱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哗啦!”有水声晃动的声音。 乐荣荣柔柔的声音变得警惕:“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荣娘子。” 是给宴会花厅送洗手水的小丫鬟,从后院到前面必须经过这条连廊,不能耽误花厅贵人们洗手,可连廊上荣娘子正在跟管事说话,她便等在连廊柱子后面,想着等荣娘子他们说完,再过去。 哪知道手里的铜盆太重,手上力气不够,水不断的摇晃出了声音。 安谨言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应该是乐荣荣跟九管事往小丫鬟的方向走去,“你是唐家老宅的丫鬟?” “是。” 乐荣荣:“在这里多久了?” 小丫鬟低头回道:“昨天刚被买进来。” 唐家老宅里的丫鬟小厮家生子比较多,因着今日借着忌日的由头宴请,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唐家老宅临时买了一批丫鬟,这个小丫鬟便是其中一个。 干的好,便可以留下,如果出错,就会被打发卖掉。 小丫鬟此刻战战兢兢。 乐荣荣看着小丫鬟手里铜盆里的水抖得泛起涟漪,轻笑了一声。 小丫鬟福了福,想着赶紧把水送到花厅。 乐荣荣移了两步,挡在她面前:“小丫头,想留在唐家老宅吗?” 小丫鬟默默点了点头。 乐荣荣葱白的手指伸进铜盆中,撩着里面的水,玩得高兴。小丫鬟也不敢开口制止,只能任由乐荣荣把水撩起,弹到她的脸上,连廊里没有暖炉,水滴粘在丫鬟脸上、发间,小丫鬟的头发湿漉漉的,一会便冻的硬硬的。 乐荣荣玩得高兴,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主家最喜欢留下什么样的下人在府里吗?” 第333章 梁为民的福报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乐荣荣抬手把小丫鬟的头发摆弄了一下,勾起的红唇凑到小丫鬟的耳边,“话少的人,最得主家喜爱。” 小丫鬟把头低得更低,恨不得埋进铜盆里,结结巴巴地说:“多谢荣娘子点拨,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人都没见到,我发誓。” 乐荣荣看着如履薄冰的小丫头,得意地挑了挑眉,“我会盯着你。乖一点。” 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 乐荣荣带着巴管事离开了这条连廊,那小丫头瘫坐在了地上,后知后觉地抽泣起来,不一会还开始打喷嚏,显然是又怕又冷。 安谨言听着这一切的发生,咬牙切齿地说:“乐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怎么了?”唐钊察觉到安谨言的怒气,知道她又听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安谨言生气地敲打着床板:“乐荣荣简直太坏了,一个小丫鬟,都被她作弄。” 唐钊用手包裹住她的手,他可不想今天再换一个床,上次他的床就是被安谨言弄坏的,她的力气真的比想象中大很多:“别生气,看她不顺眼,让她吃点苦头就是了。” 安谨言凤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兴奋:“可以吗?我可以教训她吗?” “当然可以。” 安谨言有些犹豫:“可是今天是唐家的宴请,如果我出手,万一” “不要担心,你开心就好,一切有我。”唐钊看着安谨言的样子,别说是教训乐荣荣,就是把今天的宴会搞砸了,只要他的安谨言高兴就好。 花厅里的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乐家作为唐家的亲家,今日的宴会,肯定要来。 乐老爷子到了花厅,便丢下了乐悠悠,去跟别人寒暄。 乐悠悠看着爷爷没有想带她见人的打算,便自顾自找了一个空凳子,坐了下来。 这一桌全都是年轻人,大兴朝本就民风开放,长安城里更是没有男女分席而坐的传统,这一桌有小公子也有小娘子。看书溂 一桌子的年轻人,看到乐悠悠坐了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撇撇嘴,打量着乐悠悠。 乐悠悠察觉到他们眼神里的打量,抬起下巴,一脸傲娇地问:“没见过美人呀!” 大伙全都憋着笑,移开了视线。 今日都是跟着长辈来的,没必要跟一个有疯病的小娘子一般见识,可是偏偏有不吃气,不惯着她的人,也坐在这桌,那人便是梁家胆小话多的梁为民。 梁为民听到乐悠悠的话,瞬间就不乐意了:“你这样的也敢自称美人?怕不是个疯美人?哈哈哈” 乐悠悠最近憋了一肚子火,瞬间就被梁为民的话点燃了,“梁为民,你说谁疯呢!” 梁为民眉毛耷拉成一个八字,一脸无语地说:“谁应就是说谁喽~” 说完还耸了耸肩,惹得大家一阵憋笑。 突然一个小厮跑到梁为民身旁,拉了拉他的袖袍。 梁为民不耐烦地拽回袖袍:“干嘛,你是要疯了吗?这么没规矩,竟然敢扯爷的袍袖!” 每一个字都含沙射影地刺激着乐悠悠。 小厮低声说了一句:“小娘子” 梁为民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还不忘摇头晃脑地跟身边坐着的小公子说一声:“我去去就来,你们可要保护好自己哦~” “你\"乐悠悠气得语塞。 梁为民起身跟小厮走出花厅后,立马一脸八卦地揽住小厮的肩膀:“快说说,谁这么大胆敢惹我家小辣椒。” 小厮:“小娘子没说,只让我赶紧把爷叫过去,让爷去给她出气。” “哈哈哈小辣椒呀,小辣椒,每次与唐府沾边,就只有被欺负的份,爷这妹妹看来只会窝里横。” 小厮不敢搭话,快到连廊时,给梁为民指了指方向,便离开了。 整个连廊没有一个人影,梁为民突然觉得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梁为民四处环顾着,加快了脚下额步子,突然他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他颤颤巍巍转过头,没有人。 长舒一口气,他喃喃自语道:“观自在菩萨” 突然右边肩膀被棍子打了一下,他猛地转头,还是没人! 梁为民脚下的步子都变得无比缓慢,突然想起在皇城时,碰到韦陀佛祖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午后。 身前的影子上,重叠了一个黑影,跟在皇城看到的韦陀佛祖的真身一模一样。 “韦韦韦陀韦陀佛祖,是您吗?”梁为民停下了步子,盯着身前的影子,结结巴巴的问道。 影子消散,很快又出现,一阵带着热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错,竟然能认出本座。” 梁为民察觉到而变得热气,破天荒地壮着胆子,飞速转头,没有人,飞速回头,地上影子还在! 梁为民两股战战,不自觉地跪了下来:“佛祖可是要信男做什么?” “给你送功德,要不要?”浑厚的声音传来,一时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梁为民胆子小,但是心细,试探了几次,也没有见到人,可是身前的影子还在,他感觉每次呼吸,心脏就要随着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真的不想要,可是他不敢拒绝:“多谢佛祖,信男多谢佛祖。上次佛祖让信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信男为了感谢佛祖,在青龙山给佛祖塑了金身。” “韦陀佛祖”听着梁为民的话,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还真是一个虔诚又多金的信徒。 “你是有大造化的人,能得本座亲自点化,福报绵绵。” 梁为民真的要哭了,这样的福报不要也罢,韦陀佛祖每出现一次,都要吓掉他半条命,他胆小,真的害怕,不管是鬼怪还是神佛,他都害怕。 “信男一定给佛祖,不断香火。”梁为民不知道这次佛祖现身又有什么造化让自己去完成,只能不停的磕头和许诺来彰显他对佛祖的敬畏。 韦陀佛祖再次开口:“上次造化是救人,这次你的福报需要你惩罚恶人来得到。你可明白?” 第334章 祖孙俩要乐家赔礼 申时,唐家老宅花厅里的众人终于收敛神色,变得庄严肃穆。 不管如何,众人都记得此次宴会的目的是悼念唐老爷子,众人由小厮或者丫头引领着,在香炉里点上三炷香,看着小厮丫鬟给铜盆里添上几只纸元宝,火苗很快舔舐完纸元宝,飘摇的纸灰瞬间笼罩住唐家老宅上空。 一片肃穆中,唐钊终于坐在轮椅上,轻声低喘着,病恹恹地来了。 唐家老太太正垂着眸子看着火盆,不知道在想什么,茶婆婆低声提醒道:“老太太,二公子到了。” 唐老太太抬眸,看着烟雾中一身狐裘,唇红齿白,眉眼虚弱的唐钊,抬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声音中掩不住的疼惜:“来,钊儿,到奶奶身边来,这边暖和。” 二房唐保宇面色有些难堪,明明唐则才是唐家的长孙,众目睽睽下,老太太依旧偏心偏的光明正大。唐则倒是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唐钊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开始,就一直低喘,越靠近火盆,竟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瓷白的脸色也变得通红,眼尾噙着泪的变成粉色,再配上一尘不染的狐裘,颇有一身孝的娇俏。 可偏偏他多情的桃花眼里透出的神情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让人升起只敢远远的偷瞄一眼,再多看一眼便是亵渎的感觉。 老实跟在霍老爷子身后的霍玉,看着唐钊此时病娇的模样,都觉得这钊爷此时的神情,属实有些扎眼,勾人于无形的扎眼。 唐家老太太抬手帮唐钊顺着气,一脸心疼,问道:“今日怎么又咳起来了?前几日不是说好多了吗?” 众人全都侧耳倾听,唐钊喘了好一会,才勉强开口说话,只是语气飘忽,中气不足:“小年夜被火熏着,现在竟然闻不得烟火了。” 众人顿时明白了,小年夜宫宴时,唐家这个被捧在心尖尖上的小祖宗,差点被人烧死,惊动了主上,特意让刑部严查许多双眼睛,此时全都落到了乐家老爷子身上。 \"亲家,你说我家这可怜的钊儿,上次那场火差点要了他的命。\"唐家老太太目光犀利地看向乐家老爷子,轻声细语却听得出里面的不满。 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生怕被这无声的怒火,波及到。 乐贤德努力维持住面上的平和,这唐家老太太和小崽子,也是准备今天跟他算账呀:“是呀,万幸凶手已经伏法,可见钊儿是有造化的人。” 乐淑婷刚要开口帮自己爹帮腔,被女儿唐慈捏了捏手掌,顿时闭上了嘴巴。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唐家祖孙俩,一个娇柔病弱,一个直来直去,竟然在这里直接对乐贤德发难。 三房的乐淑婷和唐慈显然也没想到,不过想想唐家老太太对唐钊的疼爱,倒是也可以理解。为了避免引火上身,只能静观其变。 唐家老太太轻哼一声,目光转移到乐老爷子身后的乐荣荣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缓缓开口:“刑部查出的凶手,我记得是荣儿手底下的人。” 乐荣荣还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被唐老太太点到名字,不疾不徐地走到乐老爷子身侧,福了福才开口:“奶奶记得没错,是我手底下的人,怪我御下不严,让下人们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害人性命与御下不严,可见乐荣荣深知说话的艺术性,三言两语就偷换了概念,反倒还能得一大方有度的名声。 要是一般人,肯定就揪住乐荣荣御下不严的这个错处,要么大方原谅,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要么紧抓不放,倒是显得有些倚老卖老得理不饶人。 可是唐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只见她瞥了乐荣荣一眼,冷哼一声:“哼,当然怪你。不止是你,还有你那浑水摸鱼的爹,就是因为他脑子不好用,在刑部里也敢借着时间打马虎眼,浪费了更多时间才抓到了凶手。你们乐家打的就是包庇那个管家的算盘?” 这唐老太太不按套路走,依旧不依不饶,这就说明,今天这事,乐家必须给唐家一个满意的说法,不然这事过不去了。 乐荣荣见唐老太太的话音,也一时有些踟蹰,但爷爷没有站出来,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奶奶,咱们两家是两姓之好,我爹也是被蒙蔽,当时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哼!凶手已经伏法,现在自然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不管当时你爹知道还是不知道凶手,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就是你乐家的人让我的孙儿,身子更孱弱了。这件事,乐家必须给个说法。” 这时,唐钊适时的喘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的,格外惹人怜惜。 祖孙两个,一个一脸病容,脆弱的让人心疼,一个护孙心切,讨要一个说法。 乐家被架到了这里,再由一个小辈出面实在说不过去,但她还是做小伏低地给唐家老太太和唐钊陪着笑脸,福着身子:“是我的不对,今天借着大家都在,我给钊爷陪礼了。” 唐钊捂着胸口,终于喘匀了那口憋在胸口的气,病蔫蔫地问:“这赔礼就是一句话?是欺我这身子活不过今年吗?” 明明是有气无力的一句话,偏偏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人没法接。看书喇 乐荣荣的笑脸顿时僵在了脸上,贝齿咬着下唇,心知,今天这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钊爷,那你说要怎么,你才满意?” 乐荣荣这句话一出,两人竟然就此,将上军了:既然你说我欺负你,那你自己提要求,我倒要看你众目睽睽之下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唐钊病蔫蔫的靠在椅背上,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你想让我提要求?我偏不提,我就要看你拿出诚意来。 众人等得心急,两人却都保持沉默,不再开口。 这时唐老太太却突然开口:“荣儿,你爹今天没来?” 第335章 韦一盈助攻 乐荣荣心里一喜,以为是老太太要给个台阶下,心想怎么也是唐家的宴会,总不能任由客人被逼得太不像话,赶忙回道:“奶奶,我爹这几日受了些伤,正在静养。我爹也受了苦,我现在替我爹给钊爷赔礼了,看在他现在还不能下地的份上,钊爷就不要计较了。” 说完,又对着唐钊福了下去。 “荣儿这话可要说清楚。”唐家老太太面露不满,“你爹因何受伤,我们不得而知,也与唐府没有任何关系,没找到凶手就去报官。你这红口白牙混淆着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唐家让他不能下地。” “奶奶说得对,是荣儿一时心急,没说清楚。”乐荣荣一脸谨小慎微的样子。 “再说!”唐老太太看了一眼一直不出一言的乐贤德,“乐家的当家人在这,有些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娘子出头。” 乐贤德猛地看向唐老太太,她这话的意思,是乐荣荣赔礼不行,要他这个乐家的当家人,当着长安城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们,给一个病秧子赔礼。这陆曼曼能执掌唐家数十年,果然不是吃素的性子。 “哟~好热闹。我虽然刚到,倒是觉得唐奶奶的话对得很,乐荣荣等你什么时候成了乐家当家人,你的赔礼才有分量。” 一个年轻小娘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唐老太太抬眸看去,一双桃花眼,满目含春,“韦娘子?” 来人,正是长安城韦家的韦一盈。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不是说韦家跟唐家不往来吗?” “对呀,她怎么来了?” “这种宴请,来了就来了,不至于请出去。” “有可能是唐家下的帖子呢?” 这人说对了,确实是唐家下的帖子,喜事可以不下帖子,不下帖子也不来,但是白事肯定要下帖子,来了也不能赶走。只是这么多年,帖子一直下,韦府一直没来过。 韦一盈笑着跨进门,点了三炷香,插到香炉里,才转身向着唐家老太太开口:“唐奶奶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康健,我奶奶倒是不如您。她身子弱来不了,就让我代她来了。” 韦一盈笑得人畜无害,眉眼间的笑意,感染着每个人。 韦一盈转向乐贤德,歪头撒娇的语气:“乐爷爷,不是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嘛,一句话的事,赶紧赔礼完,咱们好开宴,听说唐家的饭食可好吃了,我可是今天留着肚子来的。” 虽说韦家、唐家多年不来往,但是乐家的行事作派,她更看不上眼,这样的热闹,她不介意添一把火。 乐贤德脸色更难看了,这韦家的小娘子也来掺和一脚,不过她刚才已经表明代表她奶奶来的,他也不好倚老卖老,只好借坡下驴,拱手作揖:“哎,我活了半辈子,竟然还不如韦娘子通透,亲家,我替我那说话都说不清的儿子给您赔礼了。” 乐贤德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向着唐家老太太作揖,是他最后的倔强。如果要他向唐钊这个病蔫蔫的小辈赔礼,以后乐家在长安城再也没有脸面了。 “亲家,受苦的是我那可怜的孙儿。他在那边坐着呢。”唐老太太并没有打算让他得逞,已经到这里了,两家以前也没有太多的牵扯,也不用太顾及以后。 唐钊适时的咳嗽了几声,提醒着乐贤德。乐贤德抱在一起的手,都要把骨头捏碎了。 韦一盈又在催:“乐爷爷,唐钊在那边,要不要我帮忙把他推到你面前?” 乐贤德深吸一口气,脸色已经不再掩饰,转身对着唐钊躬了腰:“孩子受苦了。” 年轻的小公子、小娘子本来是随着父母来,想偷偷看一眼唐钊的姿色,哪知道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简直比话本子的故事还劲爆,一个个眼神交流起来,更有大胆的捂着嘴巴,开始嘀嘀咕咕。 乐贤德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乐荣荣和乐悠悠也脸色惨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唐钊看到头发花白的乐贤德,在自己面前低头,心情大好,一时激动竟然开始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唐老太太赶忙起身,给唐钊拍着背,试图缓解一下他的咳嗽,眼里满是心疼,幽怨地看了一眼乐贤德:“亲家,你看我这孙儿,我这几十年精心的调养,好歹冬天时咳嗽比往年好了些,被大火那么一呛,我这几十年的心血,竟然就付诸东流了。 乐家医毒传家,听说你府上在南方有一片川贝园,既然说要赔礼,那这这园子,就当做这礼。” 乐贤德觉得一口老血涌到了喉间。 南方这个川贝园,可不止是一个园子,是上千亩的良田和三个山头,环境优美,位置独特,虽然叫做川贝园,可里面乐家到处搜罗来的名贵药材数也数不清,关键是里面的下人不仅是种药的一把好手,个个都顶半个神医。 韦家的大公子韦一清,也是有些奇怪的病症,自十四五岁开始,莫名的就出现如万蚁啃噬的症状,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听说就是一个云游的大夫,给提了一个奇怪的法子,去寺里清修,这才慢慢地不再病发。 韦家本想把那神医请回府里,哪知那神医就为了一株药材,自愿到了乐家那川贝园做一名侍弄药材的下人。 唐老太太借着这事开口,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但是赔礼是乐家提出来的,这么多达官贵人看着,乐贤德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亲家既然开口,明日我便把地契送过来。” 哪知唐老太太也是一如既往的精明,笑着点头:“亲家这赔礼倒是真心实意,不过这川贝极难管理,听说亲家在川贝园里养了一批下人,既然他们侍弄惯了,那就一起留着。” 乐贤德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他也知道那些大夫都是冲着川贝园的药材,才留在那里,自己没了川贝园,那些大夫也是留不住的,只能默默忍下,点头。 第336章 乐荣荣裙角着火 韦一盈一脸满意的看看乐贤德,又看看唐家老太太。 唐老太太双手搭在一起,满意的舒了一口气:“诸位,前面请。”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前往花厅时,突然一阵尖叫响起。 “呀!!!” 娇俏柔弱的乐荣荣襦裙下摆不知道怎么,沾上了火星,燃起了浓烟。她不再是平日里柔弱的作态,双脚不断地跳起,试图甩掉裙摆上的点点火星。 “离我远点,别把我烧着了。”霍玉一脸嫌弃地躲开跳脚的乐荣荣。 冬日里,各家小娘子、小公子身上都披着厚厚的皮毛,大家生怕被火星燎到,都往一边躲去。 唐家老太太来不及吩咐,亲自推着唐钊躲到一边,生怕熏到他,皱眉看着身边的管家:“唐飞,怎么回事?”看书喇 管家看着被人群孤立出来的乐荣荣,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乐荣荣裙角的火星逐渐往上蔓延,她头上的发髻跳落之间已经散落,凤眼被襦裙散发的白烟熏得泪水横流,脸上因为害怕和愤怒变得狰狞,双手不断拍打着不断向上舔舐的火舌,害怕的连连惊叫:“别!别!咳咳” “帮帮我!帮帮我!” “爷爷!爷爷!” 火星逐渐变成火苗,襦裙被烧得一个洞接着一个洞,她害怕得颤抖着双手解开襦裙的扣子,想着快些把外面燃烧起来的衣裳脱下来。 可是,没有人上前去帮她,看着她眼泪鼻涕横流,手忙脚乱的到处乱窜,每个人都躲得远远的,这次大家到唐家赴宴,都打扮的美美的,大火无情,谁也不想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乐荣荣小腿被烧得生疼,澜袍上的扣子和系带终于全部解开,她顾不上什么闺阁之礼,赶忙把澜袍脱下来,扔得远远的。看书溂 一身狼狈,衣着单薄的乐荣荣,肩膀和修长的手臂裸露在外面,底裙已经护不住细长的小腿,此时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抱住双臂,颜面尽失。 乐贤德气得差点背过去,对着身边的乐悠悠低声怒吼道:“还不过去,护住你姐!” 乐悠悠被爷爷莫名其妙的吼了一声,不情愿地嘟囔:“都看光光了,怎么护?” 唐慈默默挪到乐贤德身后,压低声音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平日里一副当家做派的乐荣荣,此时无助的在人群中间,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给她递上一件衣裳护体。 唐老太太看着被乐荣荣扔出去的衣裳渐渐化成灰烬,青着脸,吩咐道:“赶紧那件衣裳,给荣儿披上。” 只是,下人刚给乐荣荣披上衣裳,那衣裳又开始燃起来,像是乐荣荣身上有着火种一般,下人们全都一脸惊恐的不敢上前。 乐贤德此时终于盯着唐家老太太,愤怒的问唐家老太太:“唐家如此古怪,是不是该给个说法,否则以后每年正月初十,谁还敢来赴宴?” 唐老太太一时无言,只能开口:“唐飞,赶紧把荣娘子扶起来,安排人去查一查,谁敢在唐府装神弄鬼!” 唐飞赶忙让几个小丫鬟把乐荣荣扶到一旁的偏厅。小厮们也开始检查犄角旮旯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小公子的声音:“肯定是佛祖降下了惩罚。” 梁家的长辈看着一脸无畏的梁为民,顿时感觉头大,这个梁家四公子,平日里最是胆小,今日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髙谈神佛之事,真想与他撇清关系。 唐老太太看向梁为民,问道:“梁公子,此话怎讲?” 梁为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挺了挺胸脯:“是韦陀佛祖示警。” “” “这就是那个胆小如鼠的梁家四公子?” “对,听说他平日里最敬鬼神,小年夜之后,还在乐游原那边的青龙寺里给韦陀佛祖塑了金身。” “真的假的?” “真的,我还去看过呢,满身金灿灿的,可见用了不少金子。” “梁家一门,全都在边疆,没想到还信佛。” “谁知道呢,大概是在边疆见识了太多生死,反而更信这鬼神之说。图个心安呗。” 梁为民听着众人的低声讨论,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辩驳,反而煞有其事的对着众人一顿输出:“你们别背地里议论,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可是真的见过韦陀佛祖的。” 一语惊呆众人,他立马指着乐荣荣说道:“这小娘子,总想利用火来坑害别人,韦陀佛祖看不下去了,这才大惩小戒一下,如果她还死不悔改,韦陀佛祖是要索命的。” “”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瞬间都闭上了嘴巴。 梁诗晴正巧在梁为民说这句话的时候,进门来,看着他四哥此时的样子,活像一个走火入魔的二傻子:“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别给咱们梁家丢人了。” 梁为民顿时不高兴了:“我的话句句属实,韦陀佛祖还说了,这乐荣荣作恶多端,她的恶都一笔一笔记着呢,等攒到一定程度,乐家的报应可就来了。 凡人做的每一件事,佛祖都记录着呢,他像一个影子一般就在我们周围。” 众人顿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唐飞正在四处查看,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忙开口呵斥:“还不现身!我看到你了。” 那人影消失在原地,突然在他耳边出现了一阵湿热,转头时,什么都没有,唐飞的心里也开始发毛。 唐飞壮着胆子四处搜寻,接着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韦陀佛祖,专司人间烟火。” 唐飞慌忙往人群里跑,面无血色,跌跌撞撞爬到了唐家老太太跟前。 唐老太太垂眸,呵斥道:“还不起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唐飞试了很多次,都没有站起来,此时他的双腿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他仰天,面无血色的颤颤巍巍开口:“老太太真的真的是韦陀佛祖。” 梁为民得意地看了一眼梁诗晴,又仰着下巴看了一圈众人:“我说的没错?” 第337章 乐悠悠发疯 唐老太太可不信什么佛祖现身,皱着眉头,踢了一脚唐飞:“胡说什么,站起来回话。” 唐飞下巴已经抖得说不出话,额头上满是汗水。 唐老太太见他六神无主,便开口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四处搜寻的小厮,赶忙拱手对着唐老太太汇报:“没有可疑之人。 “没有别人进来的痕迹。” “没有发现。” 众人听完小厮的话,全都内心忐忑,有几个胆大的小公子,开始说话:“没有别人,难道是我们这些客人?” “就是,大家都在这里根本没有时间去装神弄鬼。” “唐家老宅固若金汤,外面也全是各家的小厮,难道有人惹了事,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梁为民突然出现在刚才说话的小公子面前,“真的是佛祖,我见过他的真身,手里拿着伏魔杵,而且来去无踪。这下你们相信我了?” 唐老太太看着一众小娘子,小公子被梁为民三言两语唬得一愣一愣,转头继续问唐飞:“你说说清楚,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 唐飞听梁为民说的有鼻子有眼,更觉得自己刚才耳边那个声音,还有地上的影子,就是韦陀佛祖,只是被唐老太太盯得有些惶恐:“刚刚刚刚” 唐老太太十分不耐,“说!” “刚刚是韦陀佛祖。” 霍玉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捋着眉毛,默默靠近唐钊:“哎呀呀,你爷爷忌日这天,来个佛祖,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唐钊病蔫蔫地喘了几声,才回答:“不是我爷爷引来的,是火引来的。” “哎呀呀,这火是小年夜那把火?看来你爷爷死后,还攀上了一个好关系。”霍玉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一直直立着。 不止霍玉感觉汗毛直立,这里的每一个达官贵人,心里有几个没有鬼的,深宅大院里可不只是火这么一种手段,都不自觉的开始默念心经。 唐钊:“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用害怕神鬼找上门。” 霍玉:“哎呀呀,你说的轻巧,谁敢打包票说没有做过一次亏心事。爷怎么看你一点都不害怕?” 唐钊笑着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霍玉看着唐钊的笑,皱起眉,他总感觉唐钊与这件事有点关系,但是他没有证据:“哎呀呀,爷有时间也去青龙寺捐些香油钱,心里怎么这毛得慌。” 好好的宴会,被这这突如其来的几点火星,搞得人心惶惶,小公子小娘子看着燃成灰烬的衣裳,好想离开唐府。 唐老太太对身边的人吩咐:“念儿,你去给荣娘子送几件你的衣裳,我看你俩身形差不多。” 乐荣荣虽然被扶去了偏厅,但是并没有替换的衣裳,此时的她发髻凌乱,拳头紧紧攥着,一脸的凶狠,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娇柔的样子。 唐老太太又对身边的茶婆婆说:“对小娘子们多留心些,然后再派一些丫鬟跟着,别再出差错了。” 茶婆婆赶忙应下,匆匆去安排。 唐老太太对着一种鸦雀无声的客人,笑着说道:“咱们还是去花厅。今日让大伙受惊了,一会大家多饮几杯,权当压惊了。” 这次众人终于头也不回的,都匆匆去了花厅。 而梁为民的手臂,被梁诗晴紧紧抱住,还顺势掐了他几下:“你还挺能说会道的,刚才我让人喊你,为什么没来?” 梁为民这才看到自家妹子肩膀上,披了一件小公子的外袍。 梁为民:“你也不相信我说的?我刚才真的见过韦陀佛祖!” 梁诗晴手上的力度暗暗加大了,梁为民脸色顿变:“停!停!停!肉都要被你拧下来了。” 梁诗晴:“我看你以后还胡乱说话不!” 梁为民还想跟自己妹子争辩几句,那知道自己妹子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啊!啊!啊!” 一直默默无语的史夷亭,走到唐钊身后,从唐家老太太手里接过轮椅,把唐钊推了出去:“刚才是谁的主意?” 唐钊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哪里知道!” “速度如此快,让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有影子,会说话,你别说你也认同是佛祖显灵!”史夷亭断了无数案件,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佛鬼怪,不过都是人为。 唐钊:“刑部办案最讲究的就是证据,人证物证,都证明是神佛所为,除非你有别的证据,证明他不是韦陀佛祖!” “呵~”史夷亭轻笑:“除了那只燕子,整个长安城恐怕也找不出一个如此快速的第二人。你家那位还真是神出鬼没。” 唐钊抬眼看了史夷亭一眼:“别在这跟我扯闲篇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可是你爷爷的忌日,你们想干什么?”史夷亭一听才刚刚开始,头都大了,可千万别玩脱了,到最后又是刑部的事。 花厅桌子上全都摆满饭菜时,茶婆婆匆匆赶来,对着唐老太太低声说:“乐家今日来的两个小娘子,在偏厅打起来了。” 众人全都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茶婆婆说的话,立马来了精神。 哪料唐老太太目不斜视,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挑眉瞟了一眼乐贤德:“乐家两个小娘子的长辈在,我们唐家不便插手。” 乐贤德听到唐老太太的话,愤怒的起身,向偏厅赶去。 还没等踏进偏厅,就听见乐悠悠高亢的声音:“让你高高在上!让你对我趾高气昂!你这个坏娘子,让你平日里纵欺负我!” 乐荣荣漏在外面的手臂已经被乐悠悠挠花了。 乐悠悠骑在乐荣荣身上,左右开弓,乐荣荣的发髻彻底乱成一团,她只能拼命护住脑袋,认命地接受着乐悠悠的怒气。 乐悠悠红着眼睛,目光缥缈没有焦距,看上去是疯病犯了的样子。 平体力乐荣荣让她向东她不敢向西,乐荣荣总是一副当家人的模样,对着她们母女时常放不知道眼里,乐悠悠被她压制的毫无反抗的机会,而这会全然没有理智的,把心底对乐荣荣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第338章 曼茶罗 乐荣荣本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焰闹得战战兢兢,现在为了躲避发疯的乐悠悠更是缩到了桌子下面,得了片刻的喘息,她对着乐悠悠怒目而视,企图唤醒这个发疯了人:“乐悠悠!你要反了天了!” 如果平日里,仅凭一个名字,乐悠悠就偃旗息鼓,可是此时的乐悠悠好像没认出乐荣荣一般,撩起裙摆,一脚一脚重重踹向桌子下面的乐荣荣,一边踹一边兴奋的大笑。 “你也有今天! 看我不踹死你! 让你平日里欺负我! 让你再欺负我!” 唐念看不过去,上前来拉住她:“悠娘子!” 乐悠悠身材娇小,此时力气却大得吓人,胳膊一挥,把唐念推了一个趔趄:“谁也别拦着我!” 唐念看她不对劲,赶忙又拦腰抱住她,一边提高声音,大喊:“你怎么了?清醒点!看看这是哪里,看看你在做什么!” 乐悠悠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唐念,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截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你再拦着我,我就让拿你来试香,哈哈哈~好久没有玩这么好玩的游戏了~” 长安城的老辈都知道乐家很多毒香的研制,都会买一批试香人,但是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都是背地里做,从来没有拿到明面上,此时的乐悠悠根本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纵使平日里再骄纵,一些乐家的底线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揭露出来。 乐荣荣趁着乐悠悠的注意力转移到唐念身上,手脚并用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刚准备起身,就被乐悠悠重新压倒在了身下。 “想跑?你跑得掉吗!” 腿上被火烧出来的水泡,被重重的压在了地上,乐荣荣疼得嘴唇直打哆嗦,眼泪都流出来了。 乐悠悠手里的一截香,冲着红色透明的水泡就按了上去,眼里的癫狂愈发的明显,一边戳破水泡一边笑着说:“让你跑!让你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看来你是不听话了!” 乐荣荣疼得只翻白眼,她的手臂猛地举起,撕扯住乐悠悠的头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的脸说道:“你最好一直发疯,否则” 还没等乐荣荣放完狠话,乐悠悠竟然不顾头发撕扯的疼痛,照乐荣荣的脸色就甩了一巴掌。 “啪!” 乐荣荣都被打蒙了,乐悠悠却骑在她身上,扯着她的头发,猛地把她的脸上扬起来,两人一上一下,四目对视,乐悠悠一脸愤怒地大吼大叫:“我发疯?我再疯能有你疯! 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疯的人!你一家比我更疯。 疯的六亲不认,疯的伦理不辨,你爹强迫你娘才有的你,你爹还强迫”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乐悠悠后脑勺上,乐悠悠感觉整个房间开始天旋地转,是从花厅赶过来的乐贤德动的手。 乐悠悠重重趴在了乐荣荣身上,偏厅里终于安静下来。 乐贤德看着衣冠不整,发髻凌乱的两个孙女,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今日先是给小辈赔礼,然后又肉疼的让出去了川贝园,此时两个平素以柔弱闻名的孙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悍地发疯,乐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乐贤德对身后跟着的下人示意了一个眼神,下人赶忙上前去扶小娘子,哪知道乐悠悠虽然安静下来,手里依旧紧紧抓着乐荣荣的头发,任凭下人怎么用力,也不松手。 最后,还是唐念递上了一把剪刀,剪断了手里的青丝,才把两人分开。 乐荣荣平日里我见犹怜的样子彻底颠覆,此时满身戾气,眼神都要把乐悠悠凌迟一百遍。乐悠悠则一脸得意的看着手里的青丝傻笑,像是得了世间最好的宝藏。 乐贤德努力压制下心里的怒火,转头对唐念还有围过来指指点点的小娘子小公司,拱手作揖:\"我家悠儿有些隐疾,今日让大家见笑了,多谢念娘子,改日我在乐家摆宴谢罪,各位一定要赏脸接下乐家的帖子。\" 偏厅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花厅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看热闹。 唐家老太太作为主人,自然也过来了,主要是唐钊难得想看热闹,祖孙两人一起进了偏厅。 突然,唐钊抬手捂着口鼻,重重的喘息起来,不一会桃花眼里便阴云密布:“这里焚香了?” 唐老太太脸色大变,“今日这里是谁布置的,不知道二公子不喜焚香吗?” 众人这才轻轻嗅了嗅,果然除了平日里上供的香中,掺杂了一丝暖洋洋的浓烈花香。 偏厅的下人,赶忙跪在地上,都奋力的摇头,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唐家这位琉璃美人不喜焚香,他们作为唐家的下人,更是时刻记在心中,半分也不敢忘记。 此时温文尔雅的鞠华锦,站出来,不紧不慢的对着唐老太太作揖:“老太太,这香是我早年做的曼茶罗香,这曼茶罗可镇静、镇痛,取少量花瓣做成线香可以平抚心率不齐。因着二公子不喜焚香,便束之高阁,想来是准备香的下人们,搞错了,把这药香误认为是上香用的香火。” 唐老太太不置可否,鞠华锦年少时,以香道闻名,自从接替了鞠神医的担子,加之唐钊不喜焚香,渐渐便把香道放下了,专心研制汤药。 鞠华锦细细的从众多香中,把曼茶罗香挑出来,准备拿着药香告辞。 “鞠大夫,留步。” 唐则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此时突然出声,只见他侧目看向了一个胡服打扮的小娘子:“锦书,你听这个曼茶罗名字熟悉吗?” 江锦书本来被唐则大庭广众之下单独拎出来问问题,刚要翻个白眼,突然她面色严肃地回道:“通俗的叫法是曼陀罗,主要生长在温暖潮湿向阳的地方,这花全身上下都有毒,轻量的花朵,可以镇静镇痛,但是只要超过一定计量,就会让人产生幻觉,最严重的可以让人发疯。” 鞠华锦,低垂着眸子,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看热闹的小娘子小公子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是不是说明乐悠悠突然发疯,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诱导的。 只听乐贤德,重重的哼了一声:“报官!” 第339章 一箭双雕 乐贤德今天本就被唐家祖孙压得头就没抬起来过,此时,得了把柄,斩钉截铁地吩咐下人去报官。 报官,这事恐怕就不能善了。 唐钊闻了香,有些难受,脸色苍白:“奶奶,我想回房休息。” 唐家老太太见他脸色不好,神情也蔫蔫的,赶忙给他拢了拢狐裘:“我让人送你回去,鞠华锦这事碰到了乐家,怕是乐贤德那个老东西不会轻易放过他,奶奶给你另外找一个大夫看看。” “嗯,都听奶奶的,让唐影送我回去就行。”唐钊乖巧虚弱地说。 唐老太太看着唐钊身后鼻青脸肿的唐影,不满地皱了皱眉:“你这侍卫,脸上怎么有伤?” 唐影络腮胡地下的脸腾地变红了,不过并看不出来,他恭敬地回答道:“刚才扑火时的水结了冰,不小心摔了一跤。” 唐老太太低头看了看地上已经清理干净的地面,不满的摇了摇头,这点水也能摔倒,真不知道孙子看中这个大块头什么。 唐影总不能告诉自家爷的奶奶,他是被一个小娘子打的?还是被曾经掳过自己爷的梁家小辣椒打的!那对于他这个侍卫,更加算是奇耻大辱。 “走。”唐钊不顾唐老太太怀疑的目光,叫着唐影离开。 史夷亭此时站在了轮椅旁,“唐奶奶,我送钊爷回房。” “好!”唐老太太这才放心下来,这史家的孙子是个靠谱的。 史夷亭把唐钊推回房间,大咧咧问道:“你说的好戏刚开始,就是说的这件事?你的目的是谁?” 唐钊看着门外站着笔挺的唐影,大咧咧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问道:“曼陀罗,算不算禁药?” 史夷亭手指把玩着杯沿,思考了片刻:“没有明确的文书规定,你这次是为了鞠华锦?” 唐钊眉心微蹙,不过很快神色淡然,一脸不满地回答:“我做事,什么时候只为了一个目的。” 史夷亭来了兴致,语气中满是肯定地说:“鞠华锦和乐家,看来都是这次的重头戏,一箭双雕?” 唐钊挑了挑眉,看了一圈房内,顿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给我治病这么多年,要想瞒过他,我就必须吃药。我已经答应安谨言不再吃药,这次顺道把他送进去,一劳永逸。” 鞠华锦行事飘忽不定,你说他是老太太的人呢,他还跟唐则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如果他是唐则的人呢,今天竟然是唐则提出来的曼茶罗就是曼陀罗的疑问。 还是说,他其实是唐慈的人? 唐钊没心思去弄清楚鞠华锦到底是谁的人,反正不是他的人,既然碍事了,那就直接踢出局,简单有效。 “钊爷,偏厅里那么多人闻到了曼陀罗的香,都没事,怎么偏偏乐悠悠就发了疯病?我曾经碰到过一例曼陀罗花杀人的案件,这种药致幻剂量和纯度极大,不会只是小打小闹的诱发疯病。” 史夷亭说到这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唐钊,“你是不是单独对乐悠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唐钊勾起唇角,桃花眼里竟然出现了戏谑的神情,大言不惭地说道:“怎么?这是要审案子吗?” 史夷亭看着他这个神情,就明白了,开玩笑般打趣道:“审你能审出什么来?” 唐钊挑了挑眉,明目张胆的挑衅道:“当然审不出什么,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就你?还良民?”史夷亭被他的话堵得哭笑不得,好想呸他一脸口水。 “钊爷,你对安谨言是用心了,药也停了,腿也好了,打算什么时候拔蛊?”史夷亭正色道。 唐钊:“不急。” 史夷亭:“真准备当这个便宜爹,不准备要一个自己的骨肉了?” 唐钊一直盯着那扇窗子,不知道安谨言去哪里了,听到史夷亭的话,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心动:“自己的骨肉?那得等安谨言先把肚子里的生出来慢慢来。” 史夷亭打趣道:“她可以慢慢来,你再拖下去,你就不行了” 唐钊:“” 怎么可以说男人不行呢? 史夷亭见他不说话,坏坏地笑起来:“也不知道如果你不行了,安谨言还会不会中意你。” 唐钊转过头,目光阴森的看着史夷亭:“你想得这么多,小玉娘子知道吗?” 史夷亭:“” 史夷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再怎么开口,被唐钊提起小玉娘子,他又想去看看她了。 史夷亭走后不久,安谨言就偷摸摸地摸回了唐钊房间,唐钊正坐在轮椅上一手支着脑袋打盹。 “唐钊~”安谨言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唐钊桃花眼睁开,睡眼惺忪,别有一番滋味,“你去哪里了?我等你等了好久,都要睡着了。”唐钊揉了揉眼睛,揉红了眼尾。 安谨言脸上堆着笑,脸上有乌七八糟的灰色:“我去教训乐家人了。太爽了。” 唐钊揪起她满是火星燃烧留下洞洞的衣裳,皱眉:“你有没有受伤?” 安谨言摇头。 唐钊抬手擦去她脸上的灰,埋怨道:“教训别人,怎么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快去换身衣裳。” 安谨言笑着说:“不急,等我回家再换。” 唐钊抬起下巴指了指里屋,一脸傲娇求表扬的样子:“里面有给你准备的衣裳,你忘记了?都是按你的身材定的,要我陪你去换吗?” 唐钊想起刚才史夷亭问的话,他自己的骨肉,他跟安谨言两人的血脉,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安谨言察觉到他眼神突然的炙热,赶忙一跳三步远,捣蒜般点头:“我自己去换,你在这等着就好。” 安谨言在唐钊专注的目光中,走进里屋,唐钊坐在外面盯着里屋晃动的门帘出神。 “安谨言。” “哎。” 唐钊单手支着脑袋,贝齿咬着下唇,思考了片刻,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等了好久才开口:“几月份生产?” “六月份。” 又等了好一会,唐钊才再次开口:“那会挺热了?” 安谨言含含糊糊地回答:“嗯。” 又是一片沉寂,安谨言突然心里慌慌的,好像大体能猜到唐钊想说什么。 “你说我要不要去拔蛊?”他声音有些自言自语,但是安谨言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安谨言知道唐钊体内有蛊后,就一直想要他尽快拔蛊,此时唐钊铺垫了这么多,再询问,安谨言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害羞。 第340章 乐荣荣教训乐悠悠 “当然要尽快拔蛊。”安谨言顾不得胡思乱想,赶忙高声回应。 唐钊脸上神色变得有一瞬尴尬,接着自言自语:“是呀,再拖下去有可能不举” 安谨言穿衣裳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她的脸变得羞红,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我是为了你身体着想。” 唐钊很认真的在思考,很严肃地说:“只是为了我的身体?如果以后我真的不不举,你会不会嫌弃我?” 安谨言小声嘟囔:“哪有人直接这样问的。再说再说要说起嫌弃,你也没嫌弃我不是?” 唐钊嘴角勾起:“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关系到以后我们的幸福生活。” 安谨言已经被唐钊的直白,羞得满面通红,装作没听到,不再回答。 瞪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磨磨蹭蹭的出来。唐钊把她拉到身边,替她把衣领整理好,衣裳大小合适,只不过因为她心思没在穿衣裳上面,穿得皱皱巴巴。 唐钊又把她的袍子整理好,笑着问道:“害羞了?” 安谨言脸蛋红红的,凤眼左顾右盼,就是不敢与他对视:“才没有。” 唐钊环住她的腰,凑近她,声音闷闷地说:“我一定会让你幸福圆满。” 安谨言自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地扬起一个笑意,抬手抱住唐钊埋在她腹部的脑袋:“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唐钊感受到她怀抱的炙热,往她怀里钻了钻,眸色暗了暗,娇娇地说:“就是太喜欢你了,我好像有点等不及了。” 安谨言脸上的红霞红透到了耳尖。 唐钊房里一片暧昧温暖,而乐家这边却是鸡飞狗跳。 乐家两位以柔弱娇俏出名的两个小娘子,在唐家老宅的厮打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大部分茶馆、书社里,都在连夜奋笔疾书,一个个添油加醋的故事话本,在这个夜晚悄悄完成。 “你们说,主家让写的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咱们写了这么多话本,也没见过这么狗血的故事。” “是真的,我听跟着主家去赴宴的小厮亲口说的。” \"说说,说说。\" 随即那人开始绘声绘色地把唐家老宅偏厅里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悠娘子的疯病,真有这么厉害?疯起来简直六亲不认呀!” “可不,着实吓人。不过那荣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平日里看这对姊妹,长得柔柔弱弱,没想到动起手来,也如市井泼妇一般。” “能执掌南曲,可见不是善茬。” “” 乐家,刚换下一身狼狈的乐荣荣,听到管事的汇报,直接把手里的药碗,重重砸在了地上。 乐荣荣的头发参差不齐,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已经渗出了血丝,眼里滔天的怒气:“所有的话本,明日都不准上台!” 九管事战战兢兢地站在床边:“相熟的茶馆都已经嘱咐过了!” 乐荣荣小腿上的水泡还在往外渗着微微发黄的水,剧烈的疼痛从腿上席卷而来,疼得她生了一头的汗,咬牙切齿地说:“其余的用银子买断!”仟仟尛哾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长安城平头百姓的谈资。 九管事为难的回答:“霍家和韦家那边,怕是不好办。” 这两家,仗着家里的家世,什么话本都敢搬上戏台,她还真是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乐荣荣从床上下地,拿着烛台旁的火折子,气鼓鼓地往门外走去。 乐悠悠的房间距离她这并不远,回来后喂了安神汤,兴奋的情绪刚刚平静一些,眼皮正在打架,兴奋后疲惫的身子,缩在锦被下面,突然她感受到了两道炙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转头就对上了乐荣荣那双阴鸷的眼神。 她瞬间就爬了起来,结结巴巴开口叫了一声:“姐姐” 乐悠悠发疯时说的话,动的手是有记忆的,本来她还打算明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但是看到乐荣荣眼底杀人般的神情,只剩下害怕和颤抖:“姐,我错了是有人要害我。不!有人故意让我们乐家出丑!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吗?”乐荣荣脸上的笑阴沉可怕,像是深渊,“你说的做的,如果不是心底有鬼,能被人算计?被人算计时,你怎么不害你自己,偏偏来害我?” 发疯兴奋时的乐悠悠有多无所畏惧,现在的她就有多害怕无助。 她紧紧裹住锦被,颤抖着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害你出丑,都怪那曼茶罗,都是那香,让我没了心智。姐你别生气,我明天,明天一定去剥了那人的皮,给姐姐出气。” 乐悠悠看着乐荣荣,一脸笑意地吹着了手里的火折子,抱紧被子从床边推到床里面,“别!别!” 乐荣荣看着她逐渐后退的样子,眼神里满是轻蔑,手里的火折子扔到了床上。 乐悠悠尖叫着从床上蹦下来,拼命地扑灭逐渐冒烟的火折子。 突然她的头发被乐荣荣薅住,猛地拽倒在地上:“这不是挺会灭火?这不挺机灵?” 乐悠悠不敢还手,努力向乐荣荣靠近,试图减缓一下头皮上的疼痛:“姐,我知道错了,别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乐荣荣突然伸手把桌子上的拉住抓在手里,灼热的蜡油,低落在乐悠悠地身上,烫的她连连尖叫,去却因为头发被钳制住,只能围着乐荣荣转圈。 乐荣荣看着乐悠悠吼叫求饶的声音,笑的格外的灿烂,接着把手里的蜡烛火苗引燃了乐悠悠身上轻薄的里衣。 乐悠悠顾不上头上的痛,奋力的拍打着逐渐燃起的衣裳。 乐荣荣看着燃烧地衣裳,挑眉问道:“疼吗?热吗?害怕吗?” 乐悠悠看着逐渐疯狂的乐荣荣,无助的期盼有人来救救她,但是她也明白,除非乐荣荣出了心底的恶气,否则她今晚休想全须全尾地度过。 别看乐荣荣平日里一脸柔弱,但是她作践人的本事,可是层出不穷。 第341章 难熬的夜 门一下被撞开,高寒梅冲了进来,看着抓着自己女儿头发的乐荣荣,和里衣正在冒烟,一脸猪血色的女儿,慌张地喊了一声:“悠儿~” “娘!”乐悠悠鼻涕眼泪瞬间全都飞了出来,她努力地转过头,看着门口衣衫不整的高寒梅:“快救我,娘!” 乐荣荣拿着手里的烛火,又在乐悠悠的里衣上点燃了一处,一脸兴奋地吼着:“叫呀!使劲地叫!” 高寒梅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握住乐荣荣手里的蜡烛,边哭边跪在了乐荣荣脚边:“荣儿,放过她,荣儿,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一次,好?我给你跪下了!”qqxδnew 乐荣荣看着蜡烛燃烧后的蜡油滑落到高寒梅的雪白的手上,立马烫出了一溜水泡,抬脚踢开了高寒梅,顺道撒开了抓着乐悠悠头发的手。 高寒梅不顾手上的疼痛,赶忙徒手拍灭了乐悠悠里衣上燃烧起来的火苗。 因着乐悠悠喜欢穿丝质的里衣,被蜡烛烧着的里衣拍灭的瞬间,便粘在了乐荣荣娇嫩的肌肤上,乐荣荣口中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乐荣荣面色如水地看着地上狼狈的一对母女,不紧不慢地拢了拢头发。 手指触碰到平日里保养的漆黑的发丝尾端,被灼烧成一点点的颗粒,她缓步走到乐荣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乐悠悠不顾身上的疼痛,躲进高寒梅的怀里,望着乐荣荣的眼神里,全然都是害怕。 乐荣荣轻笑一声:“我欺负你?”抬手按在了她身上的水泡上。 “我是坏娘子?”手上的力道加深了。 “我疯还是你疯?”水泡被生生按出了水渍。 乐悠悠疼得死去活来,不敢顶嘴,只是紧紧抱住高寒梅,疼得只吸冷气:“我坏,我疯,我错了,饶了我。” 高寒梅紧紧抱着女儿,泪水不断的涌出,好一出无依无靠相依为命的母女。 乐荣荣看着她们娘俩的样子,第一次鄙视这柔弱可欺的样子。 “以后别拿着发疯当借口,再有下次,我一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乐荣荣转身,离开了房间,斜了一眼门口的九管事,九管事把头低下来,恨不得埋进自己胸膛里。 “报官的事,怎么样了?” 九管事快步跟上乐荣荣,亦步亦趋地小心回答着:“乐家把鞠华锦交出去了,派人打听了,确实是鞠华锦种了很多曼陀罗,可是他交代是为了给唐钊治病,因为唐钊不喜焚香,他便把那花全都制成了香,明明束之高阁,但是不知道被谁掺在了上香的香里。” 乐荣荣皱眉:“这么巧?” “在场的人很多,没道理只有悠娘子中招,这点还有疑虑,乐家也很配合的在查。” “哼!”乐荣荣轻哼一声,接着问道:“我裙摆起火是怎么回事?” 九管事一脸苦恼的摇头,这也是目前来说最奇特的地方,如果第一次起火,可以理解成不小心沾上了火,但是后来给乐荣荣新披上的外袍,也莫名的起火,这就有些不对了。 “乐家偏厅里,有没有出现可疑的人?”乐荣荣也想不明白,但是只觉告诉它,肯定有人在不起眼的角落暗暗出手了。 九管事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唐飞说” “嗯?”对于九管事突然的停顿,乐荣荣有些不满。 九管事把听来的消息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乐荣荣:“唐飞说检查犄角旮旯时,出现过一个影子,自称是韦陀佛祖,那人可以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只闻其声没见其人。” 乐荣荣眼神一怔,眸子里闪出阴鸷:“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乐荣荣思考了片刻,给九管事低声吩咐:“去联系” 第二天一早,唐钊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红血丝。 他再次把锦被团成了一团,默默藏了起来,他很懊恼昨晚调戏安谨言,整个晚上的梦中,一片旖旎春色。 随即,唐钊笑了,谁说他会不举?本来很是担心额心情,瞬间变得激情高昂起来。 安谨言醒来时,唐钊正单手支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四目相视,安谨言赶忙害羞的低头,看着自己手脚并用地扒在唐钊身上,讪讪地收回手脚:“我昨晚是不是又不老实了?” 唐钊眼底乌青,桃花眼里却满是笑意。 原本,小心翼翼缩在床里侧的安谨言,半夜也许是有些冷,不停地往他身上靠。 唐钊原本就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地睡不着,生怕碰到她的肚子。 本来拿着被子给她盖好,谁知道安谨言的力气那么大,白日里还收着些,睡着时,单手一抬,竟然把他们俩中间的锦被夺过去扔到了身后,接着一滚,滚到了他怀里。 小巧白皙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手臂搭在他的腰间,一只腿搭在他的腿上。 他只好弓着身子,生怕兴奋的正在矗立着的战士,触碰到她,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他感觉腰都要抽筋了。 想要把她推开,可是不到一会,她又像八爪鱼一样贴过来。 最后,唐钊索性也不躲着她了,任由她窝在他的怀里,挺翘的鼻子呼出湿热的气,吹到他的胸膛上,酥酥麻麻的。 那矗立着的战士,甚至还有好几次,顶到了她耸起的小腹上。 唐钊鬓角的汗默默的流了一夜,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安谨言却一觉睡到天亮,睡得格外的踏实。 唐钊想起那个敬业的站岗一夜的士兵,面对一脸懊恼的安谨言,宠溺的摇了摇头:“没有,你今晚睡得很老实。” 安谨言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凤眼亮晶晶地看着唐钊,一脸自豪地说:“你看,我就说我以后睡觉肯定会老老实实的,我做到了。” 唐钊看着怀里的安谨言,心里格外的满足,这样的日子,好像就是自己梦寐追求的。 “对,你最乖了。这么早就醒了,起床还是再躺会?” 安谨言低头摸了摸腹部:“饿了。” 第342章 咪咪是母猫 唐钊虽然一晚上没睡,听到安谨言说饿了,索性也赶紧起身,陪她一起吃早食。 唐影作为第一贴身侍卫,早就吩咐好了厨房准备安小娘子爱吃的口味。 自家爷和安小娘子洗漱时,他看到床上不是昨晚那床锦被,又看了看自家爷眼底的乌青,络腮胡子忍不住扬起来,自家爷还真是勇猛,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随即又回想起昨晚,房间里并没有很大的动静,不禁暗暗打量了下自家爷,难道爷的双腿刚恢复,有些力不从心? 唐钊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向他,开口道:“一会请府医来一趟。” 皇天姥爷! 自家爷果然是不行吗?这都要到了看府医的地步了? 当即一脸严肃的点头:“爷,要不要让鞠神医过来?” 唐钊看了他一眼,只是给安谨言日常诊脉,倒是也不必麻烦神医。 唐影一脸谄媚地看着安小娘子,开口道:“安小娘子,看看这些菜食合不合胃口?” 安谨言正端着一碗酸辣汤喝得热闹,腮帮鼓鼓地连连点头:“嗯,你们府上的厨子做饭还是这么好吃。” 唐钊听到安谨言的话,幽怨的眼神看向她。 唐影意识到自家爷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开的话头,引着安谨言说的话,让自己爷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悄悄地离开,去请府医了。 安谨言好像没意识到唐钊的眼神,继续埋头一顿吃。 唐钊幽怨的声音传来:“你昨晚都跟我睡一起了,现在还分你我分得这么清楚?我的心被你伤透了。” 安谨言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了,扬起一个笑脸:“这不是还没习惯吗,习惯习惯就好了。我不是故意跟你生分。” “哦~” 唐钊桃花眼里全是不满意,嘴上虽然哦了一声,但那眼神却骗不了人。 安谨言正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哄他高兴一下,突然脚背被一个暖暖软软的东西蹭来蹭去。 安谨言低头一看,是一只像团子一般的三花猫。 “咪咪?”她低下头,试探地叫了一声。 三花猫眯着眼睛,仰起头,冲她喵了一声,它果然就是她从芙蓉园救回来的那只三花猫,在唐府被唐影爷爷养得这么胖乎乎了。 安谨言一脸兴奋地看向唐钊:“它还记得我。” “你可是它的救命恩人,它肯定记得你。”唐钊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再与她纠结你家我家的那几句话。 “是哦~没想到还是一只知恩图报的小猫。不过”安谨言俯身,一只手提溜起咪咪,把它举到与视线持平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几天时间,肚子怎么吃得这么圆滚滚的?” “”唐钊想起唐影爷爷要给咪咪找媳妇的事,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因为唐钊一直不喜欢与小娘子接触,唐府猛然多了一只小猫,大伙一致默认是一只公猫,一直张罗着给它找个母猫,哪知道因为咪咪见了母猫就一脸凶神恶煞,把好几只漂亮的母猫都打得落荒而逃。 唐府的下人都慢慢的私下传言,果然是唐爷领回府的小猫,性子随自家爷,对一切雌性都没有感觉。 还是唐影爷爷,私下抓起这个三花猫看了一眼,才知道,咪咪原来是一只小母猫。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肚子里已经揣上崽了。 “它肚子里有了小猫。”唐钊纠结之后还是如实跟安谨言讲明了。 “啊?哎呀,你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安谨言先是惊讶,然后把咪咪抱到怀里,一阵撸。 安谨言先是一脸震惊,然后眯着眼睛用脸贴着三花猫的脸,一人一猫一起眯着眼睛,一束晨光洒在她们身上。 唐钊觉得眼前安谨言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像极了降临在人间解救他的神灵。 太震撼了唐钊一双桃花眼,都看痴了。 “是不是被我们一人一猫和谐相处的样子,整个羡慕了?” 唐钊愣了一下:“啊?你说什么?” 接着一个软软糯糯的触感,到了唐钊的怀里。 “你也抱抱它,手感可好了。抱它在怀里,心情都好了呢~你现在的身体可以抱猫,有我在,放心大胆的抱。”安谨言把咪咪放到他怀里,笑着悄声说道。 唐钊没有说话,刚刚无处安放的手,慢慢落在了咪咪身上,软软的痒痒的触感。 “喵~喵~” 咪咪仿佛感受到唐钊想亲近的心意,脑袋配合地蹭了蹭他的手,叫了两声。 唐钊满意的笑了,咪咪一个翻身,把肚皮露着外面,在唐钊腿上不断地蹭来蹭去。 唐钊吓得赶忙两手护住它,一脸害怕地看着安谨言:“它它躺下了,肚子里的崽没事? 安谨言笑着走到唐钊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它的肚皮:“猫三狗四,看着肚皮二月就能下崽了。” 唐钊一脸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你的医术也可以给猫狗医病了?” 安谨言仰头笑了两声,耐心给他解释:“有句老话你没听说过?兔一鼠二猫三狗四猪五羊六驴七马八人九骆驼十。” 唐钊摇头,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这是这些动物怀胎的时间?” 安谨言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继续撸着猫,说道,“你肯把肚皮露给他,是不是因为他聪明呀?” 咪咪配合地喵了一声。 唐钊没有说话,把手从小猫身上移开,摸了摸安谨言的头发:“调皮。” 唐钊看着安谨言轻抚小猫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如果孩子出声,安谨言肯定也是这般温柔地对孩子们。 午食过后,府医给安谨言请了脉,一脸震惊地回复一切平安。 唐钊打发了府医,两人一起到了驿站。 南疆的朵兮正是住在这个驿站里。仟千仦哾 唐钊与安谨言上前敲门,开门的确是一个圆润的五尺少年,只见他双手把在门上,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们跟踪老夫?” 正是云游到长安城在唐府暂住,八十九高龄,十九岁长相的古怪神医鞠钟鼎。 第343章 鞠钟鼎驿站问诊 安谨言很有礼貌,对着他笑脸盈盈:“爷爷好呀。” 鞠钟鼎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安谨言,又打量了一下神情狐疑的唐钊,眼神有些躲闪,不过很快就淡定地问道:“你们来找南疆的人?” 唐钊秀眉微微一挑,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不然呢?” 鞠钟鼎此时开门也不是,关门也不是,一脸尴尬,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进来。” 朵兮此时正走到门前,见了唐钊跟安谨言也是一脸惊讶:“王爷前来可是想好了?” 鞠钟鼎大大咧咧坐到了正对着门的椅子上,一脸别扭的斜眼打量着朵兮和唐钊:“他想好什么?拔蛊?” 安谨言不说话,安静的坐在唐钊身边的椅子上,像是乖巧的新妇。 唐钊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朵兮,朵兮一阵冷汗。 鞠钟鼎镇定自若地开口:“你不用瞪她,不是她说的,我好歹也云游四方这么多年,对于蛊虫还是有所涉猎的。你身子里的毒已经解了,影响你精气的只有你身上的蛊虫。” 唐钊耳尖泛红,猛地站起来,拉着安谨言就往门外走:“安谨言,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关于蛊虫影响精气的事情,他想问的很多,安谨言在场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他拉着她找到了驿站的主管。 主管看到唐钊亮出的符牌,胆战心惊地询问:“贵人有何吩咐?” “这位是南疆的贵客,也是唐王府的贵客,喜爱乐曲,你给她准备一场唐曲,看看能不能入了她的耳?”唐钊面不改色地吩咐。 驿站的主管听到安谨言是南疆的贵客时,差点翻了白眼,南疆在大兴朝算什么?可是听到她是唐王府的贵客,立马心脏扑腾扑腾的跳起来,唐王府的主子是出了名的喜欢唐曲,如果驿站的唐曲能入了这位贵人的耳,是不是就可以搭上唐王府这条大船? “哎,贵人放心,驿站一定好好招待。” 唐钊对安谨言嘱咐:“你且先听着,我一会来接你。” 安谨言看着唐钊泛红的耳尖,知道唐钊害羞了,不想当着她的面询问朵兮和神医私密的病情,装作不知道乖巧地点头:“好,我一定好好给你选。” “那我先去了?” \"嗯。\" 唐钊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转着轮椅回来:\"你\" 安谨言圆睁着凤眼,认真地等他说完。 “你你不要偷听。” 安谨言笑着点头,“好。我只听唐曲。” 唐钊这才放心离开。 鞠钟鼎和朵兮看着去而复返的唐钊,相视一笑。 朵兮起身,说要到后厅泡茶。 鞠钟鼎揶揄地看着唐钊:“哎呀,想不到你也有害羞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会冷冰冰的待人呢。” 唐钊从轮椅上站起来,坐到椅子上,神色如常地问道:“你要聊这些吗?” 鞠钟鼎脸上的揶揄瞬间消失不见,他明白唐钊的意思,如果他继续打趣下去,唐钊就要跟他聊聊他为什么出现在驿站了。 “切,无趣,那你说说要聊什么?” 唐钊:“不拔蛊,真的会不育甚至不举?” 鞠钟鼎示意他把手腕伸过来,收起脸上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诊脉。 “早上可还有反应?” 唐钊扭扭捏捏的回答:“有时会有。” “何时有?何时又没有?” 唐钊瞪了鞠钟鼎一眼,桃花眼里呈现的确实含羞的娇嗔:“以往极少有,自从认识她以后,一夜有梦,晨起会有。” “哦?”鞠钟鼎挑眉道,\"那平日里对着她时,可会有?\" “你!?”唐钊面对这样私密的问题,忍无可忍,却又一时不知道如何斥责。 鞠钟鼎收回了诊脉的手指,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看着这年轻的脸真的没有任何权威,相比之下,那苍老的声音更加让人信服:“你不要讳疾忌医。医道讲究望闻问切,我不问清楚,怎么能更准确的回答你的问题。何况,你自己的身子,这么多年怎么折腾的,你不清楚?” 这么多年唐钊一副不惜命的样子,虽然看起来能走,会武,但是各种相生相克的药方服用的太多,身子的底子差,精气本就四处外泄,再加上身体里还养着一个以精气为食的蛊虫。 “有。”唐钊别扭的快速说了一个有字。 鞠钟鼎知道唐钊虽然长得一副好皮囊,生得一个好家世,还被封为异姓王爷,但也都是表面风光。现在他身体里同生共死蛊已然接近大限,提前拔蛊对他的身子伤害最小,如果等着他身体里的母蛊自然消亡,也不会等很久。 但是唐钊现在犹豫的反应,说明,子蛊在他亲近之人身上,起码他对那人还抱着一丝幻想。 鞠钟鼎:“是不是现在觉得有反应的时候越来越频繁了?” 唐钊:“嗯。” 鞠钟鼎:“你命好,这养蛊人技术不到家,你身体里的同生共死蛊即使不拔蛊,这母蛊在你身子里也快消亡了,所以现在你身体的精力再渐渐恢复。既然你还没想好要不要子蛊的命,那就先给你开一些温补的药,先补着身子。” 唐钊猛地抬头看向鞠钟鼎。 鞠钟鼎低头写着药方:“放心,我不知道子蛊在谁身上。不过看你犹犹豫豫的样子,恐怕是在亲近之人的身上?还是个对你不错的人身上。” 唐钊桃花眼里的警惕慢慢消散。 鞠钟鼎写完了药方,吹着上面的墨迹:“年轻人呀,还是不够通透呀~最近萝卜、糖渍樱桃先停上半月。” 唐钊没有接话,接过药方,坐回轮椅就要离开。 “阿卿唠的毒,我打算给解了。” 唐钊:“嗯。” 唐钊很快找到了正在专心听曲的安谨言,她双手托腮,手指随着唐曲,轻轻点在双腮上,格外的天真无邪。 唐钊在她身边停下,轻声问:“好听吗?” 她高兴的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唐钊:“你回来了?拔蛊了吗?” “嗯还没有,不过”唐钊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不影响我们的幸福生活。” 第344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安谨言的脸瞬间红了,连耳尖都涨得红彤彤。 唐钊看着她的耳尖,用脸颊蹭了蹭,好烫,“你有没有偷听?” 安谨言立马正襟危坐,摇头:“没有。” 唐钊拉过她的手,攥在手里:“今晚,还欠米铎昌一次宴会,你一起去?” 安谨言支支吾吾回答:“我不想去。” 唐钊有些失落,捏了捏她的食指,又捏她的中指,又去捏她的无名指,捏得她酥酥麻麻,结结巴巴地说:“今晚有个任务,我做完去接你。” “什么任务?”唐钊先看了看她的肚子,然后皱眉,“危险吗?” 安谨言赶忙摇头:“很简单,一点都不危险的。就是有个小娘子跟相公感情不好,小娘子花一百两银子,让我把她相公时常把玩的一个玉杵抹上些辣椒粉。” 唐钊此时感觉菊花一紧。 安谨言却一脸疑惑地看着唐钊:“你说这小娘子为什么要跟一个手把件过不去,不应该让我打一顿她相公,才能出气吗?” 唐钊自然知道那些贵公子把玩的玉杵是干什么用,但是他看着安谨言一脸疑惑的样子,却没法开口跟她解释。 “晚上,我让厨房炖一锅萝卜羊肉,等我们回府,热乎乎的一起吃,好不好?” “你这半月不能吃萝卜,还有糖渍樱桃!” 唐钊问得自然,安谨言回答得急切。 安谨言看到唐钊委屈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把偷听到的话,说出来了。 自认为无奸不商的安谨言,在阴谋家唐钊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唐钊看着安谨言懊恼又心虚的低着头,还收回了被他牵着的手,低下头凑到她脸前,笑着问:“是关心我的身体,还是好奇我的身体?” 安谨言把头埋得更低。 唐钊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把她环到怀里,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有没有更好奇的地方,我跟你详细说说。” “没有。”安谨言的脸都要冒热气了,天呐,唐钊低沉的声音和勾人的桃花眼,好撩人。 他的安谨言现在越来越容易害羞了。 驿站出来,唐钊看着安谨言再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好扎心,调教的路还很漫长。 唐钊烦躁的把车帘放下,独自生闷气。 唐影坐在车辕上,马鞭都不敢抽得太响,暗地里叹息,自家爷太粘人了,安小娘子这才刚离开,就受不了,这怎么能行。但是唐影不敢直接跟自家爷说,只能挑了个高兴的事:“爷。” 唐影瓮声瓮气的声音,特意压得很低,听得唐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没好气地说:“有话就说。” “乐家把枇杷园的地契送来了。” 唐钊听到这,心情才好了一些,安谨言家里有一个药室,如果把枇杷园里有很多中药药圃的事告诉她,她肯定很喜欢,到时候就把枇杷园送给安谨言:“嗯,仔细收着。” “好嘞。” 唐钊又叮嘱:“枇杷园里的药材让人好好看顾着,安谨言喜欢。” 唐影一脸笑意,原来自家爷看中的不是枇杷,而是里面的药材,原来是给安小娘子准备的惊喜呀。 唐钊把怀里的药方掏出来,递给唐影:“回去把这药煎好,我回来喝。” “好,啊?”唐影接过药方,仔细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是什么方子,“这是什么药呀?要不要请鞠神医看看?” 唐钊不耐烦的声音从车帘里传出来:“你话怎么这么多。” 唐影赶忙把药方仔细叠好,揣进怀里,抿紧唇,不敢再多嘴。 安静了一会,唐钊懒洋洋的声音又响起:“把我送到,你回去就开始煎药,煎好放马车食盒里。” “哎。” 宴会上,唐钊一贯的生人勿近。 霍玉慢慢挪到唐钊身边:“哎呀呀,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 “你管我!” “哎呀呀,爷去你府里接你,你猜我碰到谁了?”霍玉一副你快问我的样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唐钊。 唐钊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霍玉自顾自说起来:“爷在你府里碰到了我小叔叔的师父,哎呀呀,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没长大?” 霍玉先是一脸苦恼,接着又兴致勃勃地看着唐钊,低声问道:“爷听那小老头说,你正在努力的传宗接代?有这事?” 唐钊:“闭嘴。” “哎呀呀,说说,说说,只有爷知道,爷谁都没说,你不用不好意思。”霍玉挑着一边的眉毛,越凑越近。 史夷亭:“我听到了。” 唐钊恶狠狠地瞪了霍玉一眼。 霍玉:“哎呀呀,别生气呀,爷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人耳朵这么好使。大家都不是外人,说说,说说!” 唐钊干脆歪在轮椅上,一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史夷亭幸灾乐祸地看着霍玉,霍玉咬着唇,皱着眉,仔细端详着唐钊这张美人脸,“哎,史爷,你说钊爷早上能不能起立。” 史夷亭一杯茶刚入口,差点喷出来。 唐钊放在腿上那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随即手移动到了轮椅把手上,桃花眼泛起冷意:“你想见见血?” 霍玉赶忙躲开唐钊轮椅轮子的方向,史夷亭笑着继续拱火:\"霍爷也是关心你,不要讳疾忌医嘛。\" “你也想见红?” 史夷亭抿住唇,在双唇上做了一个穿针引线的动作。 霍玉又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史爷家应该有很多强身健体的药丸,要不你从你那风流爹那里匀几颗给钊爷用用?” 唐钊深吸一口气转着轮椅,提前离开了。 “哈哈哈哈”霍玉还在没心没肺地笑。 史夷亭见霍玉笑得开心,也摇摇头止不住笑起来,多少年了,终于看到有人味的唐钊了,会喜会怒会生气,而不是只为了那个消失的小公子,为了报复与寻找,麻木地活着。 抹完辣椒粉的安谨言,正往唐钊宴会的地方赶去,为了快一些到达,她走的都是平日里不常有人的小巷子。 突然她脚下碰到了一个软软的身体,她确定是一副躺在地上的身体或者是尸体。 她停下来,把地上趴着的人,单手翻过来,浓浓的血腥味。 第345章 安谨言扮猪吃老虎 “喂!醒醒!”安谨言试了试还有鼻息,拍打着那人的脸,喊着他,这么冷的天,即使这人现在没死,也会被冻死。 那人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是个长相普通的小公子。 安谨言站起身,默默退后了半步,说道,“你受伤了,很严重。” 他嘴角突然涌出大量的血,伸手抓住了安谨言的皂靴:“帮我” 安谨言看了看巷子两头,没有一个人,但是她听到了四五个人往这边跑来的声音。 “帮你?你是谁?” 地上的那个小公子,耳朵贴着地面,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他压低呻吟的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封封着的信,颤抖着试图举起来,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那封信落在安谨言皂靴边上,他只留下了两个字:“沙狐” 接着一阵更汹涌的血从他嘴里汩汩流出,接着他脑袋往一边歪去,安谨言手指放在他的脖颈上,显然已经没有了脉搏。 安谨言捡起皂靴旁的信封,翻身上了墙头,六个人拐进了巷子里。 “在这里!” \"挺能跑呀~\" “搜一下身上!” 三个人站立着,三个人在地上那人身上翻来翻去。 “什么都没有!已经死了。” “死了?刚才我们也以为他死了,还能跑这么久,补上一刀。 安谨言看不下去了,翻身下来,从巷子一边拐进来,大喊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站着的三个人中,有一个长相凶悍的人,看到她矮了一头圆滚滚的身影,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小子,滚远点,管闲事活的短!” 安谨言大步走近:“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不仗义!” 六人被她的话逗笑了,不愧是长安城,小巷子里都能见到如此头脑简单,满嘴礼义廉耻的不经世事的小公子:“哈哈哈,谁家的小公子,天都黑了快回家趴你娘怀里喝奶去!” 安谨言背着光,一副伸张正义的模样:“你在侮辱我!我早就不喝奶了。” 蹲在地上翻身的一个黑衣人,站起来,不耐烦的走到安谨言身边,推了她一把:“滚!” 安谨言纹丝不动,义愤填膺地说道:“你敢推我?” 黑衣人一脸得意抱起双臂,仰着下巴,轻蔑的说:“我推你怎么了?” 安谨言叉腰:“你先动的手,我要还手了。” “哈哈哈哈”她这脆生生的声音,把几个人逗笑了。 黑衣人转头看了看同伴,笑得弯了身子:“哈哈哈来!还手!我让你三拳怎么样?” 安谨言突然消失在原地,一巴掌扇在说话黑衣人脸上,咯吱一声,是骨头错误的声音。 正在大笑的几个人,笑声卡在了喉咙里,黑影已经到了面前。 此时笑着看唐钊离开的霍玉,看到史夷亭刑部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史夷亭转身就要离开。 “哎呀呀,你也要走?留爷一个人在这有什么意思!” 史夷亭听到霍玉这黏黏糊糊的声音一阵恶寒:“不愿意呆,就走,又没人绊住你。” “哎呀呀,那爷也”霍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史夷亭到院门外发现唐府的马车还停在这里,上前撩起车帘,唐钊果然还在里面。 史夷亭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唐钊傲娇的回答:\"我家安谨言说来接我。\" “别等了。”史夷亭抬脚上了马车,对唐影说:“去刑部。” 唐影看了一眼自家爷。 唐钊:“你犯什么病?” 史夷亭:“刑部刚才来说,你家安谨言送了六个黑衣人到刑部。” 唐影立马开始驾车。 唐钊坐直身子:“怎么回事?安谨言受伤了吗?她怎么会跟六个黑衣人在一起?” 史夷亭捏了捏眉心,“具体情况不知道,来人只说是群殴。” 唐钊掀起车帘,“快点!再快点!” 那个一脸凶相的黑衣人,此时脸上已经看不清长相,肿的像个猪头,正在刑部大喊大叫诉苦:“官爷,你别被这小公子的外表蒙蔽了,他打人太狠了。” 安谨言皱着眉,白着脸,一副害怕的样子,往小年身后躲了躲:“他们先动的手。” 黑衣人把脸摆到小年面前:“官爷,你看看我这脸,再看看他们的伤,都是他弄的。” 小年狐疑的转头看向安谨言,安谨言连忙摇头:“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弄的伤。” 黑衣人听到安谨言的话,就要上前来揪她的领子,“你个杂碎” 小年挺了挺胸膛,把安谨言护在身后,大声斥责:“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还敢撒野!” 黑衣人急急的收回步子,胸膛因生气一起一伏。 小年对着安谨言,轻声说:“你说说,怎么回事?别害怕,大胆说。” 安谨言装作害怕的耸了耸肩,咽了下口水:“他们在小巷子里骂我,还推我,仗着人多欺负我人少。” 供词确实完全正确,但是却没有说她怎么反击。 “我怕他们是歹人,再害了别人,就把他们引到了刑部。” 六个黑衣人被安谨言避重就轻,颠倒是非的语言艺术,惊呆了,忍不住啐了一声:“你个杂碎,满嘴喷粪。官爷,你可要好好看看,我们被打得这么严重,他身上可是一点伤都没有呀!官爷明鉴呀~” “你们身上的伤,我哪里知道怎么来的?说不定是你们为非作歹,被人抓住打了一顿,现在想讹人。” 黑衣人正要争辩,突然刑部大门打开,先进来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绝美公子,轮椅后面是眼睛深邃。长得极具异域风情的公子。 安谨言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唐钊。 唐钊来到安谨言身边,先拉过她的手,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本来清冷绝美,此时变得温柔似水:“受伤了吗?” 安谨言摇头。 “吓着了?” 安谨言点头。 小年终于想起这个躲在他身后的这个小公子,可是唐府的人,也是唐王爷看中的人。 “还说没受伤?这手上都红了。”唐钊检查了一遍,没有外伤没有流血,倒是平日里瓷白的手背上,变得红彤彤一片。 唐钊心疼地给她揉着手,猛然回头,眼里全是愤怒地看着黑衣人:“瞎了你们的狗眼,什么人都敢碰!\" 黑衣人全都无语了,长得好看就可以颠倒黑白,口无遮拦吗? “他是打我们,手背才变红。他只是变红,我们可是被他打得差点没命!” 第346章 狗娃不怂,沙狐是英雄 唐钊轻柔地给安谨言发红的拳头吹着气,听到黑衣人的话,猛然抬头,眼神冰冷。 “只是红了?你还想怎么伤害她?” “” 黑衣人集体沉默了,这俩人不讲理的如此一致,他们好想打这人一顿,奈何技不如人,根本打不过呀。 这尊目光冰冷的琉璃美人,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口:“说她打你们,口说无凭,可有证人?可有证物?” 依旧是一片沉默。 “你们人高马大,她这么娇弱,你们有六个人,她形单影只。”唐钊眼里眸光低沉,桃花眼突然眯起,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你倒是敢说,哪有一点可信之处!” 沉默、寂静,除此之外鸦雀无声。 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下几个黑衣人之后,又看了一眼小年,一脸无害的继续说:“你们这身行头,一看就是准备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刑部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小年听得顿感满满的自豪,身为刑部一员的自豪。 黑衣人却面面相觑,这琉璃美人,够狠的,眼睛毒辣,嘴上也不饶人,偏偏他们无法反驳。 小年挺着胸脯:\"老实交代,正月里谁家不是图个喜庆,都穿红穿绿,你们倒好,穿着黑衣,到底要准备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唐钊几句话,就把刑部的关注点,转移到了那六个黑衣人身上。 “手还疼吗?”唐钊低声问安谨言。 安谨言一脸崇拜地看着唐钊,木木的摇头。 唐钊笑着问道:“可有人看到你对他们动手?” 唐钊没有问安谨言,是不是她动的手,而是直接问有没有人看到,他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安谨言心脏扑腾扑腾跳得飞快。 安谨言摇头。 唐钊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依旧轻柔地揉着她的拳头,笑着问:“为了什么动手?” 安谨言从怀里掏出那封沾着血的信封,递给唐钊:“我在巷子里遇到了一个伤势严重的人,那人告诉我他叫沙狐,给了我这封信。 这六个黑衣人是追着那人来的,还想对那人补一刀,那人已经咽气了,这群人太残忍了,我就没忍住想要教训他们。” 这时刚到刑部门口的史夷亭,看到老年急匆匆赶来:“沙狐暴露了,已经被害。” 史夷亭胸口憋住而来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他脸色凝重地点头,“照顾好他的家人。” 沙狐,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刚成亲的媳妇。 老年也是一脸悲愤,经过天山圣战后这几年的休养,北面几国又开始蠢蠢欲动,大兴朝预备趁着这次各国使节来朝,安插一些暗桩到各国使团里,计划趁使节离开长安时,跟着离开,在各国埋下几条眼线,谁知道沙狐暴露了。 “嗯。”老年重重点头,随后想了想,试探着问:“史令史,听说那个小玉娘子在宫里遇到了点事。” 史夷亭:“怎么回事?” “今日午后,宫里找了刑部的人入宫,带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小玉娘子一个是宫里的一个吴侍卫。” “人现在在哪?”史夷亭不等老年说完,就急匆匆询问。 突然一阵低低啜泣声传来。 史夷亭和老年都疑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老年目光中尽是怜悯:“是沙狐刚过门的媳妇和家里的长辈。” 史夷亭眼神一滞。 老年接着说:“她们来认领尸首。” 史夷亭整理了一下衣裳,神色严肃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沙狐的媳妇眼睛泛着红肿,扶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官爷。” 史夷亭亲手扶住踉踉跄跄的老太太:“老人家,你们节哀。” 老太太撑着身子站直,头发蓬乱,豆大的眼泪掉落下来:\"狗娃,他怎么就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老年红着眼,转过了头,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 老太太紧紧抓住史夷亭的手背,用尽了力气,开口问道:“他临走时,没受罪?” 老年肩膀已经开始颤抖,史夷亭沉默了片刻,开口回答:\"嗯,没受罪。\" “哎哎那孩子打小就怕疼怕黑幸好幸好”老太太满脸欣慰,口中喃喃就这几个字翻来覆去。 “官爷!”沙狐的小媳妇下巴和嘴唇都在颤抖,她很年轻,约莫十八九岁,长得很端庄:“官爷认得我家狗娃,是?” 史夷亭点头。 小媳妇眼里蓄满了泪水,可她仍旧想保持着体面,忍着没有落泪:\"他不是坏人,不是蛮子的奸细是?\" 史夷亭点头。 泪水终究在得到肯定的这一刻,冲破了桎梏,她抬手摸去,可是越擦泪越多,她哽咽着说:“我就知道她们在乱嚼舌根,她们都在传我家那口子做了蛮子的奸细,才被罚得横死街头,她们错怪狗娃了,是?” 史夷亭重重点头,一滴泪砸在地上,“她们错怪他了,他不是奸细,他是为了大兴而死,他是我们的骄傲。” 到底是新婚燕尔的小娘子,终于嚎啕大哭,泪水横流,嘴角却骄傲地翘起:“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呕~” 老太太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小娘子,小娘子冲着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的身子站直了,她把眼泪擦干,拢了拢满头银丝,“好孩子,别哭,别伤了身子。” 她劝着小娘子不要哭,刚擦干的脸上,却又重新湿润起来:“狗娃不怂,他是个英雄,我们家也不会让你们娘俩掉在地上。” 老年一脸震惊地看过来,史夷亭拍了拍老年的肩膀,低声说:“多给些银子,以后我们刑部就是孤儿寡母的靠山。” 史夷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眼泪却在转身的瞬间,一颗一颗的掉落,他心里默默对沙狐说:“老天给你留了后,放心,你的责任我们给你扛。” 老年匆匆赶出来,看到史夷亭正在擦泪,他放慢脚步,“史令史,安排人把她们还有沙狐送回家了。” 史夷亭深吸一口气,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 “小玉娘子那里?”老年试探着问道。 史夷亭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双手张开又握住,声音阴沉地说了句:“去看看!” 老年觉得头皮发麻,有人要倒霉了。 第347章 史夷亭护小玉 小玉眼睛尾部有一片青紫,圆圆的眼睛高高肿起,看到气势汹汹的来人,把头埋得更低。 史夷亭大步走到小玉身边,居高临下的问道:“出息了,不听我的话偷偷溜走,还学会打架了?” 圆圆的后脑勺对着史夷亭,小玉没有像往常一样仰起脸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他。 史夷亭见她这副样子,心底的郁闷被无奈替代:“怎么不说话?吓坏了?” 圆圆的后脑勺摇了摇。 史夷亭:“抬头!” 她已经像一只鹌鹑一样,紧紧缩着脖子,史夷亭忍不住伸手捞起了她的下巴。 原本眼底的无奈,看到她眼角的伤,瞬间变得阴狠:“被打了?” 小玉往一边侧了侧脸,把没有受伤的那边朝向他:“我还手了!” “为什么打架?”史夷亭开始上下打量她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他”小玉刚说了一个字,就满脸通红,接着眼睛一闭,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要跟我那个!” 史夷亭感觉头皮哄得一下发麻,嘴角冷笑,放开了小玉的下巴,转头问老年:“那人在哪里?” 老年第一次从史夷亭脸上看到这样恐怖的表情,伸手指向旁边的一间牢房,还没等开口说话,史夷亭就一溜烟跑向那间牢房。 史夷亭站在牢门口,就听到里面一个长得有三分姿色的小公子,身穿带刀侍卫的服侍,正在骂骂咧咧地喊:“你们知道我干爹是谁吗?爷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赶紧把那个贱蹄子发落了,恭恭敬敬送爷回家!” “哦?你干爹是谁?”史夷亭站在老门外,气定神闲地询问。 “你算那根葱,赶紧把爷放出去,不然有你们好看的!”叫嚣的这个吴侍卫,皮肤略黑,脖子和脸上有几道抓痕。 史夷亭认真仔细地端详着自己雪白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你现在在刑部牢房吗?刑部,我说了算,你说我算哪根葱?” 吴侍卫一听这话,叫嚣得更厉害了,“你看看爷脸上被那贱蹄子抓的,既然你说了算,赶紧让她赔偿五百两银子,然后打她三十大板。否则,我跟她没完。” 史夷亭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盛开,他扯过一条雪白的长条布,一圈一圈绕在手掌上,然后打开了牢门。 “砰!”一拳打在了吴侍卫的左眼上,又反手一拳,砸在了他的右眼眶上。 “你你这是私下用刑!我干爹的儿子可” 史夷亭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吴侍卫整个人往后面飞去,撞到墙上才停下来:“不是要银子?两拳加一脚,给你凑个整,一千两,怎么样?” 吴侍卫本就略黑的脸色,此时黑紫黑紫的,还是嘴硬:“我干爹” “我不管你干爹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史夷亭不紧不慢解开手上的白布条,一步一步走进蜷缩在地上的人。 “我干爹” “呵~我是史夷亭,你干爹要替你报仇,那就让他到兴化坊史家来找我。记住我的名字,史夷亭!”史夷亭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子,捏着他的下巴,挑着眉,一字一句的话锤在他耳旁。 吴侍卫终于闭嘴了,他流连风月,才认了一个同道中人做干爹,他的干爹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自称史夷亭的亲爹。 史夷亭亲爹,年轻时沾花惹草靠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现在人到中年,仍旧吃得开,靠的就是他这个在刑部风生水起的儿子史夷亭。 他再风流,也没有在外面搞出私生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史夷亭一直没有对亲爹下狠手的原因。 干儿子哪有亲儿子亲,吴侍卫知道自己这次碰到硬茬,终于消停了。 “一千两银子还要吗?” 吴侍卫甩着一双青紫的眼眶,猛地摇头。 “还要打人家三十大板?” 吴侍卫再次摇头。 史夷亭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脚上用力,给他一脚,然后把他踢得四仰八叉地平躺在地上。 突然史夷亭皂靴狠狠撵在他的两胯中间,接着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震得整个刑部都在颤动。 “既然不要,那这一脚,就当做你对小娘子的赔礼了。” 史夷亭看了一眼晕死过去的吴侍卫,冷哼一声,离开了牢房。 老年跟在史夷亭身后,看到地上的人,不自觉地夹紧双股,摇着头:“啧啧啧!真是因果报应呀。” “老年,别让他死了,胯下的伤就别治了。” 老年赶忙应答:“哎。知道了。” 史夷亭回到小玉牢房,把她扶起来:“没事了。” “多谢!”刚才的惨叫,小玉听到了,她知道史夷亭再给她出气,低声道谢。 史夷亭慢条斯理地给她整理了下襦裙,又把头发给她整理好,目光懒懒地滑过她的脸庞,把她拉到身边,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挺晚了,走。” 小玉感觉史夷亭在跟她生气,顺从地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 史夷亭看到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的火苗蹭蹭直冒,脸上神色再也维持不住,语气重了些,开口道:“被人欺负了,不知道朝要害打?只会挠几下,给你的匕首呢,没带着?” 小玉吓得一哆嗦,手指紧紧捏住襦裙,襦裙本就低胸,露出胸膛大片的雪白,此时更加明显。 史夷亭低头看了一眼,心里的火更猛烈了:“宫里还要穿这样的襦裙?以后不准这样穿了!” 小玉茫然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襦裙,看到胸前的风光,猛地反应过来史夷亭在意的是哪里,手掌护在胸前,哦了一声。 史夷亭停下脚步,看着她在他面前谨小慎微,颤抖着捂住胸口的动作,又问了一遍:“宫里怎么穿这样的襦裙?”仟仟尛哾 小玉脸蛋红红地回答:“秋日腌渍的桂花,今天得了贵人的称赞,贵人赏的衣裳。宫里惯例是主子赏的,必须穿。” 小玉从刚到长安城骨瘦如柴的小娘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在史夷亭看来,穿这样的襦裙简直是太暴露。 “以后不要穿了。在这里等着,一会我过来接你,回家。” 史夷亭教育好小玉,唐钊在刑部门口,向来接他的安谨言,正在撒娇。 第348章 偷听到乐悠悠母女对话 “安谨言~”黏黏腻腻的声音,完全不像刚才在刑部高冷无礼的唐钊。 安谨言看着楚楚可怜的唐钊,心软得一塌糊涂,“嗯。” “以后不要接任务了好不好?” “不好。” 唐钊很知道安谨言吃哪一套,他撇撇嘴,幽怨地看着安谨言:“可是我很担心你。” “我很厉害的,你看今晚我能一挑六。”安谨言一脸自豪,看到唐钊委屈的神情,立马乖巧的说:“对不住呀,让你担心了。” 唐钊知道安谨言不会放弃皇城飞燕的任务,他只是想正大光明地表达出他对她的担心:“以前你是自己一个人,现在你还有我,你做事的时候,我会一直记挂着你。” 安谨言笑着说:“那我亲你一下,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安谨言竟然说要亲他,那就,答应她,唐钊点了点头。 安谨言像是偷腥的猫,迅速在他嘴角啄了一下,凤眼里亮晶晶的喜悦。 唐钊感觉到一阵酥麻从嘴角直达心底,耳尖红红,低声问:“饿吗?食盒里有给你准备的点心。” 安谨言凤眼笑成月牙,软软地说:“唐钊,你真是人美心善。” 说完,打开食盒,上层是一碗浓稠的药汤,安谨言疑惑地问:“鞠神医给你的药方已经煎好了?” 唐钊接过药碗,放到一边,掀开食盒第二层,端出了两碟精致的全盛斋点心,语气软软地说:“你最爱吃的,先垫一口。” 唐钊看着安谨言小口地吃着点心,一脸满意地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安谨言递过一个点心送到唐钊嘴边,她闻到了里面有黄连的药香。 唐钊这么多年喝药比喝水都跺,早就尝不出苦味,也许能尝出来,只是习惯了。但是现在安谨言问了,凤眼里满是心疼,他便要她哄,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嗯,好苦好苦。\" “快,吃口点心压一压。” 唐钊攥住她拿着点心的手,压低声音说:“不想吃点心。” 安谨言的脸腾的一下变红了,她已经知道唐钊接下来的话,肯定是要吃她,这样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 唐钊看着她脸慢慢变红,勾起唇,语气潮湿地洒在她的耳尖:“想什么呢,脸怎么红了?” “没没想什么。” 唐钊真的很会撩人,但是安谨言从刚开始的难为情,不知所措,变成现在的竟然有些期待。 唐钊虽然不是情场浪子,但是拿捏小白花一般纯洁的安谨言,还是略有一些经验了,他笑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说,想吃你?” 安谨言的耳朵红得要滴血的样子,眼神躲闪。 “我是想吃你,但是我不舍得你吃苦,以后苦都由我来吃,你只吃甜,好不好?” 安谨言要被唐钊的情话撩到头晕目眩,他真的很会哎~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些糖渍果子。”安谨言感觉自己在马车里快要晕倒了,赶忙逃一样跳出了马车。 唐钊看着刚刚软玉在怀,现在空荡荡的马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安谨言落荒而逃了。 安谨言在空旷的巷子里一阵飞驰,才发现跑反了,本应该往光德坊的全盛斋,自己一不留神冲到了怀贞坊。 她脸上的余温也渐渐消散,正准备掉头往回走,看到巷子深处走出一个落寞的身影,半截袍袖在夜风中晃动,是那个叫安慎行的右散骑常侍,欢家班的事能让乐家伤筋动骨,就是全靠他的直言上谏。 此时他正在乐府门口徘徊,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里全是挣扎犹豫。 安谨言看着他抬起左手敲门,紧紧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会夜访乐家? 安谨言心里有了疑惑,翻身进了乐府,她倒要看看这人跟乐家有什么勾当。 刚进乐府,就听到高寒梅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传来:“你别急,慢慢写,你爷爷说” “啪”清脆的落地声,接着乐悠悠骄横地吼道:\"我听够了这写字磨性子的鬼话,能不能别来烦我!\" 安谨言翻身停在了声音传来的那间房顶,探头望进去,高寒梅蹲在地上,捡起了刚刚被乐悠悠扔到地上的毛笔和散落一地的宣纸,她把纸笔整齐摆放到桌案上,赶忙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娘不烦你了,你别生气。” 乐悠悠一张一张的把宣纸团成一团,用力砸在地上,纸团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样显然没有让乐悠悠消气,她开始两手用力撕裂练字的纸,发泄着心底的不满:“天天困在这房里写字,没疯也要把我憋疯了。” 高寒梅捏着一个帕子,一下一下地帮乐悠悠顺着后背:“别急,再等几天,等风言风语过去了,你就可以出去玩了。” “等了一天又一天,到底还要等几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乐悠悠声音猛然拔高,诉说着心里的不满。 “明天!明天我去找荣儿求求情!” “啪”毛笔和砚台一起被乐悠悠扫到了地上,毛笔滚落了几下停住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却四分五裂。 乐悠悠更加生气,“哼!等她同意?那我不如不出去了!” 高寒梅知道女儿被乐荣荣回府后报复了一番,女儿对乐荣荣一肚子的不满却不敢发泄,想起那天乐荣荣的狠劲,她也是一阵后怕,只能想别的法子。 “荣儿他爹还在仁心医馆,明天我们去看看他,借着这个由头,你出去透透气。” 乐悠悠撇了撇嘴,把头转向一边:\"哼!要去献殷勤,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高寒梅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有这个法子在老爷子那边能过关,乐荣荣也推辞不了,对于这个女儿她也确实心疼,耐着性子继续哄乐悠悠:\"都是一家人,他在医馆这么多天,咱们去看看也是礼数。\" “呵?礼数?”乐悠悠鄙夷地看了一眼高寒梅:“跟他讲哪门子的礼数!” 乐悠悠的态度,让高寒梅皱眉,她有些不悦,“乐悠悠!做小辈要有做小辈的样子!” 第349章 药的后劲有点大 乐悠悠冷哼一声,看向高寒梅的眼神里竟然全是轻视:“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咱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都被安慎薇搞成废人了,你怎么还能” “闭嘴!” 高寒梅对乐悠悠一向是溺爱,很少大声呵斥,这次却一改温柔贤淑的样子:“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我是你娘,这种事是你能随口就编排的?不说你爷爷,就是你堂姐听到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出去这个门!” 乐悠悠嗤之以鼻,完全没把她娘的话听进耳朵里,“编排?我也不是从不三不四的人那里听来的,我亲耳听乐荣荣跟她那个早死的娘,她们俩说的!” 乐荣荣的娘在乐荣荣小时候就去世了,去世前的几年一直缠绵病榻,瘦得不成样子,乐家人全都明白,她就是生生被乐承卿折磨死的,只是谁也不敢放在明面上说。 高寒梅靠近乐悠悠,张望着门口和窗户,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管你从谁嘴里听到的,有些事就应该烂在肚子里。不然乐荣荣她娘的下场,你是亲眼看到的,乐家有的是法子可以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乐荣荣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她明白高寒梅担心的事,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不用你说。” 安谨言正听到热闹处,她刚刚体验到唐影听墙角的快乐,这母女俩就戛然而止,高寒梅更是点上了降真香,让乐荣荣安心练字。 高寒梅最爱焚香,各式各样的香,安谨言皱着鼻子,闭目聆听,很快她锁定了一处院落,飞身前往。 “老爷,安常侍漏夜拜访。”管家在乐贤德门外,躬身询问。 乐贤德写最后一笔的手顿了顿,一幅好字毁在了最后一笔上,他把毛笔从笔洗里洗干净,挂在笔架上,开口道:“进来。” 安慎行在管家的指引下,走进了乐贤德的书房,乐贤德已经净好了手,正在泡茶,看他进来,犀利的眼神里竟然有些恍惚,盯着他空挡的袖管看了一会,接着洗茶、注水,盖上茶盖后,感叹道:“一别好几年了,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门外寒风呼啸,室内一片暖春,安慎行步行而来,一身寒气,进了书房,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凤眼里却一派寒凉:“今天我来这,不是跟你叙旧。” 乐贤德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安慎行面前:“喝点茶,暖暖身子。不是叙旧,那是?” “我姐姐!” 乐贤德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戳饮一口,茶香满口,他眯着眼睛问道:“为了你姐姐而来?” “乐家对外宣称我姐姐死了,我今天来就是要带走她的遗骨。”满室书香茶香氤氲,却在他周身退避三舍,他依旧是一身寒凉。 “对外说她死了,是给她的体面。”乐贤德看着安慎行,神情肃穆地说:“乐家养她几年,她竟然与旁人私通,有了身孕,跟那人跑了” “呵~”安慎行左手紧紧攥拳,剧烈起伏的胸膛压抑着怒气:“空口白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吗?我只是要我姐姐的尸骨,难不成尸骨上有见不得人的痕迹,才让你谎话连篇?” 乐贤德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 安慎行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便彻底明白,他这次来不过是确定一下,他站起身,把面前茶杯里的茶水慢慢浇到地上,“乐老爷子,不,应该喊你一声舅舅,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轮回,谁都逃不掉!当年我在刑部备了案,我以常侍的名义起誓,定会还我姐姐一个真相大白!” 乐贤德手里的茶水剧烈地抖动。 寒风依旧在呜咽,满室的春光,好像都在瑟瑟发抖。 安慎行走出乐府府门,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曾经高大的门楣,左手小臂处,寒冬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但此时他眼底一片坚定。 安谨言若有所思地从乐府翻了出来,看着安慎行离开的背影,孤独而坚定。 原来乐家老爷子是他的舅舅,被至亲之人伤害,大概才会如此不甘。 安谨言拿着糖渍梅子回到唐钊马车上时,唐钊半倚着睡着了。 安谨言托着腮,看着唐钊绝美的睡颜,斜飞入鬓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挺立的鼻子,殷红的唇瓣,单看每个五官都如此漂亮,竟然长在一张脸上。 安谨言盯着唐钊的脸,越靠越近,半个身子悬在唐钊身子上方,小心翼翼的没有挨到他,怕把他吵醒。 唐钊鼻尖感受到一丝凉意,然后是细微的呼吸拂过他的唇瓣,他喉结滚动,突然两个的身子都定住了,连呼吸都停住了。 安谨言突然感觉小腹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心跳漏了几下,一下坐回去,直绷绷的坐着,目不斜视的盯着车帘。 唐钊猛然睁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眸底染着微乱的桃色,伸手揽过她僵硬的身体,如同炭炉般炙热,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的发丝、耳尖、耳垂,最后埋在她的脖子里。 安谨言感受着他颤抖滚烫的呼吸,强烈的男子的气息完全笼罩了她的感官。 “安谨言!” “安谨言!” 他一遍遍把她的名字放在舌尖,声音低哑,伴随着滚烫的吻,安谨言面色变得潮红,身体慢慢软了下来,鼻尖沁出了亮晶晶的汗珠,刚才漏掉的心跳,这会加速猛烈的跳动。 他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炙热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白皙的脖子上,他努力的克制着,厚重的呼吸却带着凶狠的低吼,揽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 唐钊眸底的欲望似要喷薄而出,他大口喘息着,把她的头扣在了胸膛处,安谨言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下如擂鼓般快速的震动着。 唐钊眸底的炙热变得慢慢清澈,宠溺的低头一吻:“吓着你了吗?那个药,好像后劲有些大。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等你都等得睡着了。” 第350章 史夷亭表白 安谨言红着脸把糖渍梅子放在他手边:“全盛斋今天关门早,我回家里取的。” “你对我真好。”唐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气却娇娇软软的,如醇香的美酒,听得人醉醺醺。 刑部,老年拿了一壶酒递给史夷亭,“小玉娘子还要等一会才能出来。” “嗯。”史夷亭接过酒,灌了一口,他从来都是斯文稳重,今晚却想大醉一场。 老年知道他看到沙狐的下场,还有沙狐家人的知礼,心里难受,默默地陪在他身边陪他共饮。 人的酒量真的是随着心情变化,心情好时,千杯不醉,心里落寞时,一壶足矣。 小玉出来时,史夷亭正倚在刑部院子的连廊柱子上,深邃的眼睛带着三分醉意,眸子朦胧眼底泛着红。 她知道他的酒量,但也知道他对待差事的认真,更别提在刑部喝酒了。 “出来了?”史夷亭看着她青紫的眼眶,微微皱眉。 老年知趣的离开。 小玉快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酒壶:“心情不好?” 史夷亭站直身子,拍了拍刚刚倚在柱子上的肩膀,然后捏了捏眉心,笑道:“嗯。” 小玉知道,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如此放纵,肯定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明显。 小玉过去,搀着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小声说:“回去?给你熬解酒汤喝。” 史夷亭任由她扶着,脚步虚浮,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醉眼朦胧,脑海里闪过沙狐死后的模样,还有他刚成亲媳妇的样子,轻叹一声,喃喃道:“人生苦短。” 小玉没听清他说话,扬起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认真:“怎么了?” 史夷亭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都压在小玉身上,小玉一时有些吃力,他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你担心我啊?” 小玉点头。 史夷亭嘴角扯出一个笑意,与往常不同,配着眼里的三分醉意,一时有些风流浪子的样子:“小丫头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小玉疑惑,今晚的史夷亭说话与平时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感觉两人之间的温度悄悄的升高了。 小玉陪着史夷亭回到了史府。 史府里有很多小玉准备的咸菜、糖渍桂花、醒酒的药材。 小玉认识很多草药,都是在都匀山时,爷爷教给她的,爷爷认识的字不多,很多草药的药性和名字,爷爷都用画来表示,小玉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小玉从一个个画着图画的罐子里,正在找醒酒汤需要的药材,史夷亭坐在椅子上瞧着她忙碌的样子,笑着说:“这还是你在这里住的时候准备的草药,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小玉察觉到史夷亭低落的心情好了一些,圆圆的眼里全是笑意,重重点头:“对呀,幸亏你没有把它们扔掉,当时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呢。看,上面还有我画的药名。” “小玉。” “嗯?” 小玉扔在一个罐子一个罐子的查看,她怕草药搁置太久,生霉长毛失了药性。 “看着我。”史夷亭深邃的眼神里醉意全无,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小玉抬头,就撞进了他的眸底,“怎么了?”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人品好,家世好,还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你不仅救过我爷爷,还救了我收留我,你是一个好人。”小玉认真地回答。 史夷亭膝上的拳头收紧,眸色加深:“在你心里,我这么好呀,嗯?” 小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重了,今晚吴侍卫跟她说话时,最后也这样加了一个嗯字,她只觉得一阵恶寒,但是这个字从史夷亭嘴里说出来,就像一把钩子,勾在她的心尖上。 她被自己的反应吓坏了,目光躲闪不敢看史夷亭,耳尖腮边全都染上了红色。 “你在害怕?”史夷亭眸色愈深,察觉到她的躲闪,有些担心,“你害怕我?” “不是!”小玉赶忙解释,“是,是今天吴侍卫说话时,也是这样的口气。” 史夷亭先是一愣,接着怒火中烧,看着她腮边的红霞,既然已经开了口,顿时毫不掩饰眼里的欲望:“如果我跟吴侍卫一样的心思,你还会觉得我是好人吗?” 小玉眼里的惊慌失措变成了惊讶,她猛然抬头没看到他眼里的坚定和认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这表白来得太突然,她从来没有敢奢望过,“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好人,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愿不愿意接受我这个好人的心思?”他像是一个诱拐少女的大盗,笑着哄问,“不是救命恩人,只是把我当做史夷亭。” 小玉一时有些喘不过气,她一直偷偷的仰望着他,默默为他做一些自己能做的小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常常不自觉的望向他,是都匀山在她最无助时他出现时?是刚到长安他如天神一般救下她时?是史府里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时?是她生病时他忙前忙后时? 好像她长大的这些日子里,都有他的身影,她入宫后见得多了,知道的爷多了,但是她从来不敢奢望,只能深埋心底,自己都不敢触碰。 但是他今晚,突然就先开口问了,问她能不能接受他,他这么高大美好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小玉眨了眨眼睛,手里的草药都被肉碎了,羞红着脸问道:“你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 史夷亭笑了,他站起身,径直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丫头不再是以前那个怯生生的山里来的丫头,她现在是在宫里见过大世面的小娘子,即使现在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会确定下自己的状态和话里的真伪。 “我确定,我很清醒。你是答应我了吗?” 小玉手心里汗把草药浸湿,只见她深呼吸两次,抬头目光坚定的看向史夷亭,糯糯地回答:“嗯。” 第351章 庄莲儿忍气吞声 史夷亭看着小玉的样子,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真乖,我会对你好的。” 小玉看到史夷亭脸上的笑,鼓起的勇气瞬间泄气,不敢看他的眼睛。 史夷亭心情大好,爽朗的笑声传出来,他把小玉揽在了怀里,紧紧地。 小玉低头抿嘴笑着。 有人欢喜有人忧,唐钊与史夷亭全都软玉在怀,此时的霍玉却没有这般好命。 今晚三人正参加宴会,唐钊觉得无趣提前离开了,史夷亭有事也离开了,本来霍玉是要跟史夷亭一块走,但正准备离开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晚的宴会除了长安城的各位名门望族,还有因除夕夜宫里宴会上出名的庄莲儿。 宴会上她跟陆梨儿坐在一起,陆梨儿见米铎昌也到了,便一直围在米铎昌周围转。 庄莲儿第一次作为客人被邀请到了宴会上,有因着代表着薛家班,所以格外的收敛,生怕丢了薛家班的脸面。 邻座的一位小娘子看庄莲儿形单影只,又生得俏丽,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不知道小娘子是哪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俏丽端庄的小娘子。” 庄莲儿看来人是小娘子,又是主动示好,便笑着应答:“您过奖了,薛家班庄莲儿。” 刚要端起酒杯,想要与她碰杯,哪知道那小娘子听见只是薛家班的角,瞬间变了脸色,鼻孔看人重新打量了庄莲儿一番,兴致缺缺收回酒杯:“原来是唱曲的呀!” 庄莲儿酒杯碰了个空,深吸一口气憋回了到嘴边的骂,闭了闭眼憋回了要翻出来的白眼,脸色平静的不再搭话,还不如去芙蓉园看赛马,这名门望族的宴会果然无趣。 小娘子看她波澜不惊的模样,撇了撇嘴,回了自己座位上,掩着唇跟周围的小娘子小公子边说边不停地往这边看。 庄莲儿终于忍不住朝他们翻了个白眼。 正说得欢的小娘子,被她一瞪,一脸尴尬。旁边的小公子自诩风流倜傥,拿着一把折扇,回了庄莲儿一个媚眼。 庄莲儿无语。 小娘子也不压着声音了:“戏子果然是戏子,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勾引人,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了。” 庄莲儿长得娇俏,因为唱戏的缘故,眼波流转,翻白眼在别人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勾搭。她也不解释,顿时如老僧入定,目不斜视,只盼着赶紧结束这场宴会,好赶去芙蓉园看赛马。 想起昨日去芙蓉园,被芙蓉园的小厮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上次她帮二楼贵公子选的马,那贵公子十分满意,分文不取送给她了。 她一时高兴赶忙骑上马溜了几圈,哪知道最后下马时不小心猜到了襦裙,被那戴着面具的贵公子双手扶住,来了个亲密接触,虽然她戴着帽锥,那贵公子戴着面具,但是她也察觉到两人之间一时暧昧十分。 现在想来,依旧脸上发烫。虽说她自小玩马玩得漂亮,自己也不会出丑,但是素不相识,还能扶她一把,也没有开口求任何回报,这让她记在心里,很感动。 不知道今晚去,能不能再次碰到那个贵公子。 庄莲儿正想得出神,那个自作多情的小公子,端着酒壶和酒杯坐到了她旁边。 那小公子干瘦的身材,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同在面上拉开了两道缝,鼻子倒生得又大又圆,厚厚的嘴唇,张口就是一口参差不齐的牙。 这是布庄小公子,因着除夕宫里的娘娘看中了他家几匹布,也被邀请到来,凭着一张巧嘴,倒是把同坐的小娘子哄得心花怒放,还连带着拉了不少生意。 布庄小公子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庄莲儿那张嫩得掐出水的脸,还有水灵灵的眼睛,心想,虽说是个戏子,但是这脸蛋,尤其是这双眼睛,如果能娶回家生个一男半女,说不定能改善一下他家眯眯眼的样貌,如果在芙蓉暖帐里用着小身段再唱首小曲,他也能体会主上的快乐了。 这么一想,一阵热血澎湃:“庄小娘子,我是锦绣布行的甄昊,久仰大名,咱们喝一杯?” 庄莲儿想着自己代表薛家班,忍气吞声,不搭理他。 谁知道旁边那桌小娘子小公子开始起哄:“甄公子,人家怎么不搭理你呀?” “甄公子,要不你跟她说说你家布行买卖有多大,兴趣人家就能赏脸跟你喝一杯呢~” “哈哈哈是呀,没有彩头,人家凭什么跟你喝酒。”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甄昊见庄莲儿没有任何反应,也觉得下不来台,又开口问道:“庄小娘子给个面子?你要是不跟我喝,可就是看不起我。” 他刚要再次举起酒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哎呀呀,让爷看看,你的面子有多大!” 一众小娘子小公子全都把视线朝说话人那里看过去。 原来是霍爷,薛家班就是霍爷舅舅家的产业。 他一手捋着眉毛,摇头晃脑的走过来,这架势放别人身上就是一地痞流氓,可放在这长相阳刚的霍玉身上,竟然自称一股风流。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甄昊,撇着嘴,皱起眉,“啧啧啧!锦绣布行?很出名吗?见了爷怎么还闭着眼,看不起爷?” 甄昊的脸色煞白,他们一家人的眼睛全都是这样的眯缝眼,霍玉这话明摆着就是来找茬。 霍玉懒得跟他再费口舌,锦绣布行根本就没有入过他霍家的眼,抬脚踢了踢椅子:“别在这碍着爷的眼,滚回你自己的位子上。” 甄昊不敢反驳,起身灰溜溜回去了。 那些小娘子和小公子全都关注着这边,想看看这长安城有名的混世魔王、风流浪荡子是要干什么。 霍玉坐好,好庄莲儿前面的酒杯拿走,一脸不屑地说:“平日里泼妇骂街的气势呢,今天没带出门呀。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会怼回去?” 庄莲儿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有些懵,她能不知道甄昊不是好人吗?这不是为了薛家班,强压着怒火么,但凡不跟薛家班沾上关系,她早就一脚踢飞他了。 更让庄莲儿懵额是,她都还没生气,这霍爷生得哪门子的气? 霍玉看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火气更大了:“哑巴了?” 第352章 安谨言八卦史夷亭小玉 庄莲儿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见霍玉莫名其妙,翻了一个白眼,咬牙切齿道,“我要不是为了薛家班,早就揍得他满地找牙了。” “哎呀呀,原来会说话。”霍玉斜了她一眼,“你倒是识大体,以后记得,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挺直腰杆,不用忍气吞声。” “你的人?” 霍玉对上庄莲儿疑惑的眼神,一时有些紧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薛家班是我舅舅的,你在薛家班,自然是爷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庄莲儿听了霍玉的解释,顿时两眼放光:“真的不用忍气吞声?” “自然!”霍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庄莲儿确定好以后,一晚上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猛地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说:“好,那我就先走了,这宴会实在无趣,霍爷,您吃好喝好,我就先告退了。” 霍玉傻眼了,他听到庄莲儿的声音特意留下来的,怎么她却要溜之大吉,“你不会又去赛马?告诉你了多少遍了” “爷!爷!爷!停!停!停!不是去赛马,回家,回家。”庄莲儿心虚地解释,看到霍玉满脸不相信的样子,又保证了一遍:“真是回家!” 霍玉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抬起拇指捋着眉毛,“爷才不信,你肯定是去芙蓉园” 庄莲儿屈着小脸:“霍爷,为了薛家班我在这装了一晚上孙子,再待在这就要变成真孙子了” 霍玉听着庄莲儿满口糙话,感觉这才是原本的庄莲儿,皱着眉头,恩赐般挥了挥手:“走,走,说话哪有点小娘子的样子。” 庄莲儿如蒙大赦,高门大户的宴会,以后还是不要参加了,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霍玉看着庄莲儿欢快的背影,暗道,小没良心。 突然耳边传来猥琐的笑声:“霍爷,可是相中这个小娘子了?” 霍玉闻声望去,就看到布庄小公子眯着眼,一脸谄媚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管爷相中不想中,离薛家班的人远远的,不然爷烧了你家布行。哼!” 霍玉傲娇的起身离开。 唐钊与安谨言在马车里卿卿我我时,突然马车传来被敲打的声音,很有节奏的声音。 安谨言要起身查看时,唐钊阻止了她:“不要怕,是自己人。” “这是”安谨言听着有节奏的声音,心里便有一丝猜想,“这声音代表什么?” “北面几国这几年心思很活泛,大兴朝已经意识到,沙狐原本是要打进北面的暗桩!”唐钊耐心地给她解释刚才听到的信息。 他与暗卫有独特的联系方式,有时是敲打声,有时是一阵鸟叫,有时是风呼啸的声音,即使没有面对面,也不耽误消息的传递。看书喇 安谨言紧紧攥拳,满目懊恼:“我应该救下他的。” 唐钊抚摸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抚,他的安谨言是胸怀大义的小娘子。 史夷亭揉着眉心,脚步虚浮地再次走出刑部大门,看到依旧停在门口的唐府的马车。 “钊爷,怎么还在这!是等我吗?”史夷亭恢复了平日里的风采。 唐钊却嗅了嗅他身上传来的酒气:“喝酒了?” 史夷亭苦笑。 唐钊的马车很宽敞,完全可以坐开四个人,他用眼神示意史夷亭进了马车。 “这是沙狐临死前,交给安谨言的信。”唐钊把刚才安谨言交给他的信封交给史夷亭。 史夷亭满脸惊讶地接过信:“你们” 安谨言神情低落:“我在巷子里看到他最后一面,他只说了他是沙狐,然后给了我这封信。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该把这封信交给谁。想来,交给你是没有错的。” 史夷亭看了她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唐钊。 唐钊:“我也没打开看。” “沙狐是一个英雄。对了,主上有意在各国使团离开之前,在宫里再办一次宫宴,你可以提前准备唐曲了。”史夷亭感叹之余,不忘先给唐钊通一下气。 唐钊:“里面那几个人看到了安谨言的脸。” 史夷亭知道唐钊的意思,他怕安谨言有危险,“沙狐前几年便开始着手准备,他这条线断了,损失惨重,而且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再重新布一条暗桩。” 史夷亭先把沙狐的信息交代给唐钊,接着说道:“那几个人现在看来,审不出什么重要线索,安小娘子平日还需要注意安全。” 沙狐暴露,发生在各国使团离开前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让人想到北方各国也在做着离开长安前的准备。 唐钊低声嗯了一声。 史夷亭刚要说话,安谨言突然做了嘘声的手势。 三人撩开一角车帘,只见一身红衣烈马从他们马车旁飞奔而过,到了刑部门口,翻身下马,干净利落。 “剑胜楠。”唐钊看着来人,说了一个名字。 安谨言连忙看向史夷亭,史夷亭没有过多的表情,如黑夜猎食的野兽,紧紧盯着剑胜楠,快步走上台阶,爽朗地向门口的人抱拳:“官爷,史令史也还在刑部?” “不在。” 剑胜楠靠近了门口的人,悄悄向刑部打量了他一番,笑着拱手:\"那我明天再来。\" 翻身上马,拉紧缰绳,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剑庄的人也在元宵节后离开长安,”史夷亭看着远去的身影和门口的人,若有所思,放下车帘,端坐好,看了一眼小玉,对着唐钊说:“她也许是来取银子的。” 唐钊抬眼看了眼史夷亭,余光瞥向一脸担忧的安谨言,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送你回去?” 史夷亭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惹来唐钊一阵白眼。 送下史夷亭,安谨言终于开口问道:“史夷亭真的放下剑胜楠了吗?” 唐钊笑着回道:“从来没有拿起,何来放下?你在担心小玉?” 安谨言先是一愣,接着一脸八卦的看向唐钊:“你也看出来了是?史夷亭跟小玉是不是两情相悦?” 唐钊看到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唐影,也慢慢的把后背贴在了车帘上。 同样是八卦的神情,放在安谨言脸上就分外鲜活,在唐影脸上怎么就那么让人生气? 唐钊笑着点头,他还记得小玉在史府住着的那段时间,史夷亭脸上从未有过的鲜活,小玉入宫后,史夷亭更是一改往日秉公执法的铁面,与尚食局的管事频频走动。 史夷亭一直在等小玉长大,现在他有了安谨言,他眼里时常出现的落寞,今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遇到剑胜楠时的小心翼翼,生怕安谨言跟小玉说起的小心。 第353章 乐家吴管事之子吴勇 “不说他们了。”唐钊拉过安谨言的手,一脸不情愿,“明日又有的忙了。” 安谨言疑惑。 “刚才史夷亭说的,宫宴上的唐曲,主上肯定又要让我准备,时间紧迫,明日恐怕不能带你到处玩了,要挑选一个好的话本,选几个嗓子好的角,开始走戏了。”唐钊说完,桃花眼里的不情愿都要漾出来了。 “没事,我可以去西市转转。”安谨言一脸笑意。 唐钊解下腰间的符印,交到安谨言手中:“好,相中什么买什么。” 安谨言把符印推回给唐钊,笑着回道,“我是去赚银子,不是给别人送银子。” 安谨言拒绝了他的银子! 小娘子怎么可以不花公子的银子? 她什么都不需要他,让唐钊好挫败。 他有事,她可以完全不受影响,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每天只想着跟她腻在一起。 唐钊猛然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地对着安谨言说:“安谨言。” 安谨言看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也不自觉坐直身子,一脸认真地问道:“怎么了?” “我感觉你不需要我。” “啊?”安谨言一脸懵。 唐钊:“你看,有没有我在你身边,你都不会受影响,让我感觉自己对于你来说,可有可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安谨言:“喜欢啊,我最喜欢你了。” “那你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好不好?不要去赚银子。”唐钊有些无理取闹。 安谨言:“可是你要准备宫宴的唐曲呀。” “那你就去赚银子?” 安谨言没有想到唐钊此时纠结的点在哪里,只能问:“不然呢?” “你可以去花我的银子!” 安谨言:“可是我不需要花银子,我要赚银子。” “你可以陪我一起选话本、选角、走戏!” 安谨言这才明白唐钊为什么开始无理取闹,他想她陪在身边,想明白后她笑着说:“好呀,我陪着你。” 就这样,唐钊心底的不安,被安谨言抚平了,他也知道对安谨言的占有欲和患得患失好像愈加严重了,但是每一次安谨言迁就他,满足他时,他又一次被安谨言治愈了。 唐影在车辕上没有听明白史爷跟安小娘子的八卦,却被自家爷的腻歪劲糊了一脸,自家爷好会撒娇,好粘人,但是安小娘子好像很享受。看书喇 唐影裹紧身上崭新的棉袍,扬起了小皮鞭,赶紧送自家爷跟安小娘子回府腻歪,他要受不了了。 唐钊与安谨言刚到唐府,天上簌簌下起了雪粒子。 回房时,暖炉上咕嘟咕嘟冒泡的羊肉锅子,满室飘香。 安谨言闻到香味,赶忙跑上前去,看了一眼锅里没有萝卜,这才舒了一口气,“唐爷,快来,羊肉锅子刚刚好。关键是没有萝卜,你也可以吃。” “别叫我唐爷,叫我唐钊或者钊哥哥怎么样?” 安谨言突然觉得今晚唐钊好粘,好油,难道鞠神医的药方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仅安谨言觉得,唐钊都被自己情不自禁说出来的话油腻到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鞠钟鼎的药。这个小老头肯定是报复他威胁老头的那句话,在药里加了什么让人油腻的草药。 两人围着羊肉锅子吃得满头大汗,安谨言怀着身子本就体热,加上羊肉温热,房里暖和,额头冒出了一层汗,便把胡服脱掉,只穿着里衣。 唐钊这才发现,这几天安谨言的肚子像是被气吹得一样,大了好多。 唐钊刚要开口问一下,只听到外面唐影的声音传来:“爷,史爷来了。” 他看了看大快朵颐的安谨言,起身给她披上外袍,自己穿好狐裘,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嘱咐:“你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温热的羊肉顺着食道,一路熨帖到胃里,安谨言顾不得唐钊,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干饭。 唐钊推门出去,先是被外面的凉风激了一个寒颤,转身关严门,拢了拢狐裘,看了看漫天的雪粒子,对着连廊尽头的史夷亭点头,两人进了花房。 摆在花房最中心的依旧是那盆用唐钊亲自拉坯烧制的陶瓷花盆栽种的茉莉花,多年来毫无生机,枝条却依旧柔软,现在仔细看看,枝条竟然粗壮了不少。 唐钊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擦过粗糙的花盆边缘,低声询问史夷亭,“怎么了?” “吴管事消失好几年的儿子最近查到了些消息。”史夷亭看着突然呆滞的唐钊,若有所思。 雪粒子簌簌地落在花房的顶棚,唐钊收回手,拇指食指捻了捻上面的灰尘,花房一直都是他亲自打扫,与安谨言确定心意后,他已经好久没有打扫这里了。 “吴勇?他还活着?”唐钊勾起唇,桃花眼里的泛起泛黄的记忆。 吴管事是乐家第五个管事,也是替乐家养子溺水身亡背锅的那位管事,已经在刑部牢里待了十年,除了唐钊,没有人记着的人。 他站出来,诉说自己为什么对一个九岁的孩子下手时,他的儿子也是相同年龄。 “活着,而且最近似乎是准备回到大兴。”史夷亭看着唐钊的表情,有些担心,但还是选择如实相告。那年唐钊第一次说求他时,他就答应了,一定帮唐钊查明真相,这么多年虽然进展缓慢,但是史夷亭和唐钊都没有停止过。 花房顶棚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粒子,花房在白色的积雪下,变得格外的亮堂。 唐钊仰着头,看着洁白的顶棚,轻叹一口气:\"他跟乐家联系了?\" “是,跟仁心医馆的乐承卿。”史夷亭想到在仁心医馆苟延残喘的乐承卿,不禁想赞叹一句因果报应的绝妙之处,“他联系得很小心,但还是被我的人察觉到了,可见乐家那孩子的事,并不像吴管事说的那样出于嫉妒和不满,吴管事虽然顶了锅,但是他应该给吴勇留了足以保命的东西。” “呵~”唐钊眼神变得犀利,“这么多年,他以为大家都淡忘了,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那就把该留下的都留下。” 史夷亭看着此时的唐钊,好像看到了天山圣战时意气风发的那个少年。 “春风渡,也有了一些消息。”史夷亭实在不知道这是喜还是忧, 唐钊转头看向史夷亭:“什么?” “那里极少有外人能进入,最近暴露出来,也是因为春风渡内部出现了分裂。即使如此,流传出来的消息也极少。” “嗯。”唐钊听过这个组织,但是除了名字,很少听到关于它别的消息,今天史夷亭说的春风渡内部分裂,也许是能帮助安谨言找回缺失记忆的契机,“谢谢你。” 史夷亭听到唐钊的谢谢,突然觉得好不适应,揶揄道:“我会继续探查,你帮我看看这个。” 史夷亭从怀里掏出唐钊在刑部门口交给他的信封,小心翼翼的打开,问道:“你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看书溂 第354章 唐影替爷背锅 唐钊正在想着刚才史夷亭说的春风渡内部出现了分裂,又联想到安谨言之前告诉他,她的师父就是回春风渡整顿,顿时觉得这个消息可以深挖一下。 “没有。”唐钊干脆地回答。 “你在想什么?”史夷亭看唐钊的目光虽然落在他摊开的信上,眸子却没有焦点,显然在想别的事情。 唐钊抬眼望向史夷亭:“春风渡那边,想办法再多留意一下。” “好。”史夷亭点头,又把手里的信抬了抬:“你先看一下这封信。” 唐钊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史夷亭手中的信上,眼里先是惊讶,“这是” 史夷亭也是一脸疑惑。 两人对着信研究了很久,并没有收获,史夷亭离开唐府时,外面的雪粒子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唐三。”唐钊在花房,唤出了暗卫。 唐三依旧悄无声息的出现,依旧是带着面具,低头回答:“在。” “唐二怎么样了?”唐钊给盆里的茉莉松着土,一边问。 唐三深吸一口气:“鞠神医看过了,这两日应该能醒过来。不过”唐三抬头看了一眼唐钊,见唐钊心无旁骛地收拾着那盆光秃秃的花,接着说,“鞠神医第一次给唐二把脉时,神情有些诧异。” “诧异?”唐钊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小铁铲,一边净手一边疑惑地看过来。 唐三赶忙低下头:“是,鞠神医虽然没有说,但是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唐二的脉象,他应该之前遇到过。” 唐钊轻轻撩起铜盆里的水,白皙指尖上的土随着水流渐渐消失。 “知道了。唐二醒后,及时来报。” 唐钊没有追问,暗卫从来不会多嘴,唐三即使看出了鞠神医的不同,也不会问,再说,鞠神医的性子,他不主动说,即使别人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唐钊此时的脑子里,正在分析着今晚得到的信息,吴勇的归来,春风渡的分裂,沙狐的信,好像一切都有了雏形,但又全都摸不到抓不着,不禁有些心烦。 唐钊踏进房门时,安谨言赶紧把一小碟萝卜咸菜,匆匆填到嘴里,看到突然进来的唐钊,头上肩上都是雪,想问一下外面下雪了,却被呛了一口,连连咳嗽起来。 唐钊赶忙上前给她拍背。 安谨言终于顺下这口气,回头看向他,看到他眉头轻蹙,先是愣了一下,身子也转向他,开口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 唐钊张开手,把她环在怀里,下巴埋进她的肩上,声音闷闷地说:“没有,就是觉得你对我真好,还记得我不能吃萝卜。” 安谨言的脸在他的怀里悄悄红了,其实她只是今晚特别想吃萝卜,用陈醋和辣子拌一拌,冰冰凉凉,最是解腻。 唐钊抱着安谨言,想的却是春风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分裂的时候才堪堪传出来这么一点消息,大概也是因为春风渡现在的情况,才导致唐二没有被这个神秘的地方找回去。 转念一想,虽然没有头绪,但是却能确定一点,春风渡现在是顾不上安谨言的,安谨言起码现在是安全的。 安谨言心虚地配合:“对呀,萝卜小咸菜最是清口,等你药喝完了,我们再一起吃。外面下雪了吗?你再吃一些羊肉锅子暖暖身子。” 唐钊摸着她的头:“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看来各国使团离开的时间要往后拖一拖了。” 安谨言意识到唐钊答非所问,既然他不想说,她也没再开口,乖巧的待在他的怀里,侧耳听着他强力的心跳。 “吃饱了吗?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好呀。”安谨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睛里的亮光像是小星星一般,像是一个纯真的孩子。 唐钊垂眸,看着她满脸的笑意,心里更加的沉重,这么纯真善良的她,到底在春风渡遭受了什么,才能把筋骨锻炼地如此强悍,耳力目力如此超乎常人。 打开门,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安谨言穿着洁白的狐裘,像是要跟纯白的雪花融为一体,她惊叹着跑进雪天里,欢快的转着圈圈。 唐钊小心翼翼护在她身边:“小心,地上滑。” 唐影听到声音,从一侧的房里探出了一个脑袋,笑得龇个大牙,房里传出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唐爷带着安小娘子出来玩雪了?” 唐影悄悄关上门,“是呀,爷爷,爷带着安小娘子在院子里赏雪呢。” 因为天冷,唐钊让小厨房给唐影一家三口老小也送了一个羊肉锅子,唐影、张美丽和爷爷正围着火炉吃的热闹,爷爷跟唐影喝了一坛酒。 房间里热气腾腾,窗外漫天雪花,爷爷带着五分酒意,眯着眼睛,听着院子里唐钊跟安谨言的嬉闹。浑浊的眼里全是欣慰:“唐爷吉人自有天相,现在爷的腿好了,性子也开朗了很多,安小娘子是唐爷的良人。” 唐影撇撇嘴,不满爷爷的说法:“安小娘子本业是个孤苦无依的人,咱家爷又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咱家爷也是安小娘子的良人。” 张美丽咽下嘴里满满当当的羊肉,一脸憧憬地看向门外:“爷爷,哥,以前我可怕咱家爷了,爷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总让人心里毛毛的,自从有了安小娘子,咱家爷越来越有人味了。现在咱家爷双腿也好了,什么时候能把安小娘子娶过门呀?”看书溂 唐影想到前几天从鞠神医那里听来的,自家爷不育,想到安小娘子和自家爷都长得俊美,如果不能留下个香火,真是太可惜了。 “爷爷,你说这小公子如果不能延续香火,会有小娘子愿意嫁给他吗?”唐钊摸着满脸的络腮胡子,愁眉苦脸的问。 爷爷端起酒杯,喝下一杯酒,语重心长地跟两个孙子孙女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娘子成亲几年不生育,都要主动给夫君纳妾的。 如果是小公子不行,也不会对外明目张胆的宣扬,只会甩锅给下娘子。 所以,如果小公子不能延续香火,那就趁早别祸害小娘子。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再浓,后来也是靠孩子维系,再说小娘子如果没个孩子傍身,谁能保证待她容颜老去后,她能依靠什么?” 唐影跟张美丽懵懵懂懂地点头。 第355章 玩雪 突然爷爷跟张美丽一脸惊恐地看向唐影。 唐影赶忙摆手,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爷爷和张美丽相视一看,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忍和伤心,张家就这么一棵独苗,没想到还摊上这么个病。 唐影每天跟自家爷同进同出,唐爷回府后,唐影除了去街坊听听墙根聊聊八卦,哪有什么朋友。 顾念到年轻人脸皮薄,爷爷忍不住,低声问道:“英俊呀,告诉你那朋友,你们还年轻,有些隐疾求医问药还是能治好的。不要灰心。” 张美丽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家哥哥,重重点头。 唐影可是八卦高手,看着爷爷跟妹妹的眼神,就明白他们误会了,但是如果他现在否认了,自家爷的隐疾就要暴露出来。 思考再三,最为最称职贴身侍卫的唐影一脸悲壮的点头,再次开口问道:“爷爷,有没有什么偏方之类的能治这病?” 爷爷五分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红润的脸变得苍白无力,颤巍巍地说道:“有!有!等爷爷出去打听打听。这根本不算什么病,很多偏方都能用。” 唐影觉得爷爷瞬间苍老了好几岁,最爱的酒也不喝了,颤颤巍巍站起来,还能看到他用手支撑了一下桌子,仔细一看,还能看到爷爷的手指头还在颤抖。 爷爷佝偻着背,拉着张美丽:“天冷,咱们爷三也吃得差不多了,散了。” “哥,我跟爷爷从后门回去了,这锅子明日我来收拾,你不用管。”张美丽也一改往常的泼辣,以前两兄妹都要因为谁收拾残羹冷炙,吵上几句,今晚自家妹子的反应,就差把同情贴在脑门上了。 张美丽扶着爷爷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哥,你一会如果要出去陪唐爷,记得多穿些,别冻着身子。” 唐影点头,烦躁地说:“知道了,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啰嗦了,赶紧回去。” 外面的自家爷跟安小娘子玩得正欢。 安小娘子看唐钊站在一边,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在雪地里转圈,俯身抓起一把雪,迅速地团成了雪球,向唐钊扔过去。 唐钊没有躲,雪球直直砸到了他胸前,他桃花眼里泛起光,低头抓雪揉成团,向安谨言反击过去,“敢偷袭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安谨言双手抱着肚子,灵活地躲开唐钊的雪球,看得唐钊心像是雪球般扬起又落下。 他终于忍不了,过去一把抱起安谨言,宠溺地用鼻尖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可是要当娘的人了,小心地滑。” 安谨言双手紧紧握住,拳头里藏着的小雪团子,贴在了唐钊脸上,唐钊用冰凉的脸去贴安谨言,安谨言在他怀里躲来躲去。 “不要贴我,好凉!好凉!放我下来,我要跟你大战三百个回合。” 唐钊紧紧抱着她,往房间里走:“玩这一小会就好了,外面天冷地滑,别再跌了。” 安谨言让他放她下来,她还没玩够呢。 “唐钊,放我下去,我还想玩。” “明日再玩。” “不要。”安谨言拉着他的领子,撒娇道:“我们再玩一炷香时间,好不好,就玩一会。” 唐钊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还有地上越积越厚的雪,看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院子里的雪给你留着,等天亮你想玩多久玩多久,好吗?” 安谨言看着地上冰冰凉凉的积雪,有点不舍,明天唐钊要带她选角,肯定不能像今晚这般疯玩,唐钊抱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不可能再让她玩雪:“那明天我们有空,一起在院子里推雪人,打雪仗?” 唐钊抱着她踢开了房门:“乖,明天肯定有时间陪你玩雪。” 嗯,唐钊人美心善,肯定不会欺骗她,再看看唐钊冻得通红的鼻子,她点了点头。 “说话算话哦~” 唐钊抿嘴笑,看到现在会撒娇会卖萌的安谨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安谨言看唐钊长腿一抬,房门要关上,赶忙大喊:“还没跟他们说呢,明日不等我们醒,院子就被清扫干净了。” 唐钊看着她着急的眼神,气鼓鼓的腮帮,气定神闲:“我们刚才在院子玩雪时,唐影趴在门上听呢,他会吩咐好的。” 安谨言知道唐影爱八卦,听墙角的习惯,挑挑眉耸耸肩:“好。早知道喊他一起玩。” 刚才只顾着怕唐钊冷了,忘了唐影的存在,应该找唐影陪她玩。 早知道,一起玩?这是什么话,唐钊心底冒出了一股酸味,这是被她嫌弃了吗,“喊他一起玩?那我怎么办?” 安谨言凤眼转了转,委委屈屈地说:“外面冷,你身子又弱。” 唐钊现在只觉得心里酸的很:“你真的嫌弃我?” 他的身子已经好了,她一直还拿他当做之前的病秧子,小心的呵护着。所以玩雪这么好玩的事情,她要找别人。 安谨言看着他不断欺负的胸脯,后知后觉:“不是嫌弃,真不是嫌弃你。” “哼!”唐钊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却依旧没有放开她,那意思很明确,快哄我,我生气了。 “生气了?”安谨言堆着笑脸,歪着头,想要看看他的脸色,哪知道他依旧傲娇地扭着头。 安谨言用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扭过来:“我看看,让我看看,呀!唐钊,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安谨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中断了她的话。 唐钊扭过脸,不解的问:“发现了什么?” 安谨言凤眼因着刚才的哈欠,有点点星光:“发现你生气都这么好看呢!” 唐钊桃花眼底的得意掩饰不住,嘴角却依旧紧紧抿着,如果她再多说几句好听的,他就不生气了。 等了一会,安谨言没有说话,又等了一会,还没有开口。 果然她还是嫌弃他,唐钊顿时觉得好憋屈,必须要让安谨言见识一下他的勇猛,不能让她停留在他娇弱额形象里。 然而,他低头。 安谨言已经睡着了。 第356章 江锦书的试探 唐钊看着安谨言甜美的睡眼,心里一片悸动。鞠钟鼎的药方药效一般都特别猛烈,唐钊抱起安谨言,把她飞快的安顿到床上,盖好锦被,跑到铜盆前,掬起一捧水泼到自己脸上。 压下胸口的悸动,唐钊合衣躺在安谨言身侧,随着烛光晃动,唐钊很快进入了梦境。 “你睡着了呀?” “你长得怎么这么好看。” “唐钊,你的名字也好听。” “” 谁在耳边一直在吵? 身体瘦弱的小公子皱着眉头,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唐飞那张关切的脸。唐钊蹙眉问道:“刚才谁在这里一直说话?” 唐飞摇头,“我回老宅取药,回来时没看到有人在房里。” 唐家二公子到乐家游玩,因为救下一个从火中取书的半大孩子,被火灼烧了肺部,昏迷了一阵,众人不敢轻易挪动他,只能等他醒来再做打算。 唐钊看着唐飞手里黑漆漆的药汤,就知道这药肯定又是唐飞口中的苦口良药,刚被唐飞扶着身子半倚在床边,突然门别一下子撞开。 一个小小瘦瘦,头发还未留长的小公子冲到了床边,生生扑倒唐钊床前,唐飞一手扶着唐钊,另外一只手端着的那碗药,便被撞翻在地,白瓷的瓷釉四分五裂,漆黑的药汤撒了一地。 唐钊皱眉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唐飞看着冲撞进来的小公子,猛地站起身子,就要发作,被唐钊拉了拉袍袖。 唐钊看着眼前的瘦瘦小小黢黑的小公子,问道:\"可是有事?\" 瘦小公子刚才的勇猛不见了,低着头看着脚下撒了一地的黑漆漆的药汤,不说话。 唐飞上前两步,就要动手,唐钊一道凌厉的眼神制止了他,“你先出去。” 唐飞眼神不甘,看着唐钊眼神里的坚持,只能转身出去。 “把门带上。” 唐飞听到唐钊的话,只能把撞开的门,重新关上。 唐钊听着唐飞的脚步渐渐走远,这才重新看向瘦小公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瘦小公子抬头,视线撞到唐钊的眼神,赶忙低下头,声音小小地开口:“你你不要随便吃别人给你的药,药材相生相克,那人不是好人。” 乐家过继过来的这个小公子,曾经学医速度极快,任何药方都能很快融会贯通,但是渐渐地,聪明耗尽,泯然众人。 声音与刚才唐钊朦朦胧胧睡梦中的声色及其相近,唐钊已经确定,刚才在他耳边一直夸他美的那人就是眼前的人,“你的医术很好?” 乐小宝没有说话,而是从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衣裳怀里,掏来掏去,一息时间,掏出来五六颗黑乎乎蔫蔫扁扁的东西,从中选出了一块最大的,咧着嘴放到唐钊手心里:“这个药效好,你吃这个会好得快些。” 乐小宝看起来面黄肌瘦,身形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但是眼睛里看着手心里药的神情却无比自信。 他看唐钊盯着自己发呆,伸手把唐钊的手抬到唐钊嘴边,催促到:“快吃下去。” 年少的唐钊看着黑黑黏黏又扁扁的药丸,一脸嫌弃。 乐小宝又催了一遍:“吃了就好了,快吃。” 年少的唐钊在他自信的眼神和一遍遍催促中,终于张开了嘴巴,把手里的药丸送入了口中。 乐小宝见他咽了下去,忙对他摆手准备离开:“不要告诉别人哦,不然我又要挨训了。” “你答应我。 一定要保密哦~” 唐钊猛然睁开眼,转头看向身边,安谨言已经不见踪影,雪花随着北风拍打在窗户上,外面的积雪照的房间里亮堂堂的。 安谨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要告诉唐钊,我偷偷玩雪,不然我又要挨训了,你答应我,一定要保密!” 唐钊起身,走到门口,看到安谨言正在院子里跟小玉玩的正欢,一边疯玩躲开小玉扔过来的雪球,一边大声喊着。 原来,今天一早,史夷亭就要出发去刑部,生怕小玉在史府呆着生闷,便把小玉送出门,让她来唐府找安谨言玩。 “小玉,你看这个图能想到什么?”史夷亭一大早便等在小玉房门口,见小玉起身,拿着一张皱巴巴带着血渍的纸,让小玉看。 小玉接过纸,没有问史夷亭这张纸的来历,只是看着纸上的图,微微皱眉:“画上的这种树,叫做楠木,是南方四大瞑目楠、樟、梓、桂之列。 主要生长在南方,我跟爷爷在都匀上见过最高的能长到十余丈高,一般在山坡、林缘处,喜欢温暖湿润的地方,喜光,但是不耐风。 你看它的叶子像皮革一样,呈针形或者倒卵样子。顶端尖尖,底下是樱行,上面光滑,下面确实灰褐色的绒毛。 一般夏季开花,秋季结果。 楠木纹理细密,有光泽,香气袭人,不容易变形和开裂,不管是造房、造船、造家具。可留存拜年不变形不开裂。 但是,为什么上面还有个武器?” 小玉不解地问史夷亭,史夷亭思考了片刻,只是轻叹一口气答非所问:“今天唐府会选话本和大角,安小娘子今天在唐府,唐钊肯定没时间陪她玩,你去陪陪她?” 小玉原本想回宫,但想到安谨言在唐府没人陪,便回道:“好,一会我就去找她玩。” 史夷亭:“一会我正好去刑部,捎你一段。” 飘雪的清晨,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闪进了敦义坊。 “剑娘子,漕帮那群人的妻儿老小已经安排好了。”汉子拱手低头,腰间一把精致的铸铁小剑随着躬身,左右摆动。 “好,务必别漏下一个人。” “是。” 洁白的积雪把大地上的一切全都变得纯洁无瑕,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副画,画里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楠树。 几天前。 “排查队伍里的人,有结果了?” 高大威猛的汉子,一脸踟蹰:“还没有结果,但是有一些怀疑的对象。” 小娘子干净利落地下了命令:“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赶紧解决掉。” “我快加快速度,尽快确定好。”高大威猛的汉子听到小娘子的话,变得战战兢兢。 “呵~”小娘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声音依旧干净利索,但却透漏出几分狠厉:“有疑点的还需要确定什么?直接” 小娘子的意思很明显,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这是她能让人心服口服的雷霆手段之一。 这时,门突然被一人破门而入:“大哥,我买来了金光门的包子,你先跟客人垫垫肚子。” 高大威猛的汉子,很快挡住了来人的视线,眼底出现慌张,大声呵斥:“狗娃,你的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知道我是来拜访客人,你随便插什么嘴!滚出去。” 狗娃挠挠头,不好意思一脸傻笑道歉:“是我唐突了。我马上走。” 他看到了房间里挂着的楠树画,和拿小娘子腰间铸铁的精致小剑。 而早上踏着积雪刚要准备出门的江锦书,脚步停在了她娘房间门外。 自从三三垆年后开市以后,她便把她娘接回了锦江书局,请了一个憨厚又懂点医术的小娘子照顾她娘康丽红。 “江娘子,雪还没停,您就要出门牙?”小娘子被江锦书取名吉祥,看江锦书要出门,笑着问道。 江锦书看到吉祥,想到了她娘,便转身向吉祥走来:“我娘怎么样?” “今早喝了一碗羊肉汤,吃了几口点心,现在正坐在门口赏雪。”吉祥如实告知。 “我去看看她。”难得康丽红没有朝南,江锦书心底高兴,拿着手里的话本,向康丽红的房间。 因为康丽红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江锦书怕康丽红糊涂时,肚子一个人跑丢了,便想着去问问她娘的口风。 “娘~”江锦书进门时正好看到康丽红看着飘落的雪花出神。 康丽红看到江锦书,双眼瞬间有了神采,但很快露出焦急:“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要好好陪着荣娘子和悠娘子学习,不要老想着家里。” 江锦书便知道康丽红现在正糊涂这,她娘清醒时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也是个好的契机。 江锦书关上门,把外面的寒冷的北风挡在门外,“今天悠娘子和荣娘子说要去郊游,夫子今天不上课。” \"哦~\"康丽红看着江锦书脸上红扑扑的,起身抬起袖子,给她额头擦了擦,嘟囔道:“小娘子们去郊游,你也不能把学业拉下,爹娘没用,给不了你显赫的身份,唯有难为我家锦书,多些学识,能改变些什么。” 江锦书进一步判断,此时此刻的康丽红,正处在夏天,她拉着康丽红回到桌前,给她到了一杯暖茶,拿着她布满皱纹的双手握住,又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截骨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康丽红脸上的神情:“娘,你看这是什么?我刚才从院子里捡到的,看着是个稀罕玩意。” 康丽红看到江锦书手里的骨哨,瞬间脸色变得紧张起来,她赶忙跑到门口把门栓插上,“这小宝,总是丢三落四,这么重要的骨哨,应该在她脖子上挂着,怎么丢在院子里?” 江锦书不懂声色,心里却了然,这果然是乐家那个过继过来的孩子的东西。 康丽红一把把骨哨夺过去,快速藏到怀里,时不时张望一下门口,压低声音叮嘱道:“锦书,这个东西你就当没见过,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江锦书看着康丽红紧张的模样,心里泛起千万个问题,只能答应:“知道了,你放心。” 等把康丽红安顿好,江锦书从房间里走出来。 吉祥看着在门口盯着雪发呆的江锦书,问道:“江娘子,你是要出门吗?” 江锦书看了看吉祥,勉强的笑了笑:“对,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看顾着我娘。” 今天江锦书要去唐府,给唐钊送一趟话本子,雪下的越来越大,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唐府走去。 安谨言垂下眸子,看着雨水顺着雨伞滴滴答答的滴在水洼里,说:“你也一样。” 文岚山在电话那头,哂笑一下:“这就是我们不能一直走下去的原因。” 两个理智的人,花费了一年时间依旧没有温暖彼此的心,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她尊重所有人,但你不在乎他们。 安谨言听着雨声微微出神,看了下屏幕还亮着,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俗套的分手情节,文岚山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飘来:“没想到这剧情会发生在你我之间。” 安谨言怔怔的盯着雨伞边缘。她是真心的跟文岚山道歉。走到目前这一步,责任在自己身上。 文岚山一直配合她进退有度,有度到两人客气到疏离。安谨言不知道除了对不起三个字,还能有什么词汇能表达自己的愧疚。 这一阵的雨声格外的大。文岚山的声音在雨声中飘过来:“我们在一起的一年,言言,我感觉你总是很累,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的,你太累了。我想分担,但是很遗憾。” 安谨言手指用力的握着伞柄,抬头望向伞外的雨幕:“对不起。” “言言,别总道歉,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文岚山说,“再继续道歉,让我一个大男人无地自容了。” 文岚山的理智一直是安谨言选择他的首要原因,工作、家庭、涵养也是老人眼中最好的选择。 不像有的人 “不要把全部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至少我还是不够理智,不够理智的对待女朋友心里始终抹不去一个人。” 安谨言一证:“你是”她没有勇气问出口,雨又大了,把周围的空气都挤走了,胸口闷得厉害。 路上的车与人都加快了速度,雨水像是瀑布一样从天空倾泻下来。安谨言的伞随着雨声有些颤抖。 屏幕依旧亮着,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文岚山大概听到了安谨言这边的雨声越来越大:“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他是谁?” 已经有三年时间没人问她关于他的事情了,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会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为了保护她,为了让她忘记这个人,这段事情。像是一个禁地,亲朋好友都护着她离禁地远远的。 安谨言撑着伞沿着路开始像小区走,雨声激烈,只有她撑着一把伞在行走,她说:“死了。” 像是忘川河边的游魂,安谨言重复的回答着:“他早就死了。” 文岚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安谨言感觉回家的路怎么这么远,还在神游的安谨言被安慎行的电话唤回了神。 安谨言快走几步,走进小区大堂,收起伞,接通电话。 “姐,在家吗?这雨也太大了!”安慎行埋怨着天气询问。 安谨言:“刚到。” 安慎行激动地说:“我进总决赛了,下周四一定要来看。” 安慎行一直迷恋篮球,现在在淄理工读大三,没想到篮球队一路杀到了市篮球联赛。 安谨言被安慎行的开心感染到,笑着答应。安谨言还在开心的分享打篮球的趣事,最后小心的问了一句:“姐,打四进二时,在篮球馆看到一个人,长得好像石头哥。” 安谨言眼里的神采没有了,微笑的嘴角固定在那里,耳边都是那句“像石头哥。”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出来的邻居笑着跟安谨言点头。安谨言开口:“他早就死了,不会是他。” 安慎行看着被保持中的通话,嘀咕着:“可不是你一直说他不可能死吗?唉,我就不该提。” 安谨言走进电梯,机械的按上3。电梯开始上行。 电梯很快到达3楼,安谨言回到家里,站在阳台上:“不管是不是他,六年时间,他和他的家人全部撤离我的世界,只有同学的朋友圈的悼念,他就是死了。” 第357章 安小娘子人呢? 唐钊看着安谨言身后的小玉,“玉娘子来了,史爷呢?” 小玉对唐钊福了福,低声回道:“唐爷安好,史爷一早去刑部了,我过来找安谨言。” 安谨言看着小玉动作行人流水,心里狠狠夸了自己一番,找小玉做礼仪教导,果然是对的,她笑嘻嘻开口:“你洗漱好了,那一起吃早食,吃过早食你去忙,我跟小玉待着就好。” 唐钊幽怨的看了一眼安谨言。 小玉察觉到唐钊神情变化,紧张的开口:“听说今天唐府选角,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听说这次唐爷特意选择公开选角,很多人家听说后,今早都往唐府赶,想凑热闹。如果可以,我可不可以一起看看。” 唐钊向小玉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愧是史爷看中的小娘子,果然是个懂察言观色的。 安谨言赶忙拉住小玉的手:“自然好,我们一起看看唐爷选角的风采。” 三人吃完早食,戏台那边已经敲敲打打乐曲响起,唐钊不紧不慢的品着茶看着话本。 安谨言跟小玉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见唐钊不着急,安谨言小声问他:“不是要去选角吗?元宵节就要登台,你怎么也不着急?” “今天来的角多,已经安排吴司乐先选一遍。”唐钊放下茶碗,捏起一颗糖渍果子递给安谨言,安谨言摇摇头,他笑着继续说:“我先选好话本,再过去也不迟。” “这么短的时间,话本里的戏能排好吗?” “只要选好了话本和大角,没什么问题,如果我亲自选出的角还要走戏走上十天半月,那我的眼光也太差了。” 安谨言笑意堆满脸,连凤眼里都是崇拜:“唐爷威武。” 唐钊听到她的话,桃花眼里一片春水,唇角也止不住上扬,好像捏捏她的脸,但是小玉还在,终是忍住了。 外面咿咿呀呀的声音终于不再密集,唐钊坐在轮椅上给安谨言戴好帽锥,由她推着去了戏台。 小玉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好一对璧人。 三人出现在戏台下方,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唐钊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遮的严严实实的安谨言,这才放松身体斜倚在轮椅上,不满的扫了一眼目光投向他们的人。。 帽锥下的安谨言看着唐钊柔弱无骨的身子,偷偷露出一个笑脸,连背影都这么美。 吴司乐颠颠跑过来,紧张地搓着手,对安谨言点头哈腰作揖,然后笑着站到了一侧。 安谨言低头在唐钊耳边小声说:“那我就把你交给吴司乐了,我们在一边看着你选角哦~” 唐钊斜睨了一眼吴司乐,既然安谨言发话了,她还等着看他选角,他得去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我一会就选好了,你稍微等一会会。” “好。” 吴司乐感激的冲安谨言一笑,接过轮椅扶手,推着唐钊走向戏台。 “选出来的人,排成一排,一句唱腔一套动作,快些完成。这雪怎么还一直下个不停?”唐钊又恢复了一张琉璃冰美人的样子。 虽然下着雪,但天气比往日几天暖和一点,唐爷是抱怨天气吗?不是,他是抱怨跟安小娘子要分开。 吴司乐推着唐钊站定,戏台下的人群一阵骚动,短暂的混乱之后,终于整齐的排了一条长队。 唐钊听着第一个小娘子开嗓时,转头看向安谨言站定的地方,只有小玉目光新奇地盯着唱曲的小娘子,身边没了安谨言的身影。看书溂 唐钊坐直了身子,目光穿梭过每一个在场的人的面庞,依旧没有找到安谨言的人,他有些心慌,问吴司乐:“安小娘子呢?” 吴司乐看向刚才的地方,愣了愣:“刚才只顾着看排队的人,没没注意。” 唐钊眼底一片黑暗翻涌,他双手紧紧攥住轮椅把手,“把府门关上,院墙让人围起来。” 吴司乐耳朵听着下面唱曲的人,两眼在人群里寻找安谨言的身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今天放出消息说唐府没有门禁,怎么突然” 唐钊已经转着轮椅戏台外面走去,声音一片冰冷:“关上府门,围起来,任何人不能出去。” 吴司乐赶忙点头应下,匆匆跑着去联系管家。 唐钊转着轮椅的手指开始颤抖,后背上有密密麻麻的汗沁出来:“唐影,让霍玉把府里的人调过来。” 唐影原本猫在连廊下打盹,是不是看看自家爷,此时看到自家爷突然离开戏台,匆匆赶了过来,看着自家爷脸色不对劲,赶忙问了一句:“爷,怎么了?” 唐钊心里空荡荡地,他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安谨言消失了。” “啊?爷你别急,或许她跑府里别处玩了,我们再找找。”唐影吩咐了一个小厮去霍玉府上传信,守在唐钊身边,寸步不敢离开。 唐钊深呼吸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睫毛慌乱的眨着,四处寻找,手背因用力过度,青筋暴起,他张来嘴巴,声音颤抖着:“安谨言,你能听到吗?你能听到“安谨言的耳力很好,功夫也很好,他不能自乱阵脚,不能慌,他继续喃喃道:”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唐府门房,难得接到了命令,今日府门一律不要盘查,下人们难得放松了一下,围在门房里的炭炉边烤火,上面放着一把花生,几个小厮时不时的翻动一下。 “里面的唱曲声怎么突然停了?”唐平正摇头晃脑地听得热闹,曲突然就没有了,他皱着眉头问道。 几个别府的小厮、马夫一脸谄媚地站起身来,从门缝里看了看。 “大概是没被选中。” 唐平笑着说:“嗯,可不是什么嗓子都能入了我家爷的耳朵。” 众人一片吹捧,突然里院伺候的小厮匆忙跑来:“唐平府门关了,只进不出。” 唐平猛地站起身来:\"唐安你搞什么?不是说今天一天府门不用管了吗,怎么回事?\" “不知道。”唐安只把脑袋探了进来。 唐平一脸纳闷,以为是唐安捉弄他,“一会说开,一会说关,谁说的呀?” 第358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管家说是唐爷下令。” 唐平赶忙站起来,从门房里走出去,猛地被风雪一激打了个寒战,他们一直都敬畏管家,管家说是唐爷的命令,那他可要赶紧地把好门。 府门刚要关上,门外停下一辆马车,怎么还有这时候才赶来的角? 唐平刚想着,府里冲出来几个人,扶着一个一身戏服的小娘子,小娘子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看不清长相。 唐平抬手拦下,几个别的府上的下人和马夫这时也从门房里出来,站在唐平身边,一脸不解地看着几个人。 冲出来的几个人,脸上画着浓浓的戏妆对着唐平喊道:“爷,人命关天,快开一下门。” 唐平站在门口没有动,听着说话人的声音有些奇怪,但是看他一脸焦急,只能耐心说:“府门关了,只能进不能出。” 声音奇怪的人,眼光着急地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小娘子,抬起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坚持一下,很快就可以吃到药了,别睡!” 接着等着唐平,高声怒斥:“你没看人快要不行了吗?你要让人死在你唐府吗?” 唐平看了看没有脑袋耷拉,四肢无力,靠人搀扶着软成一摊的小娘子,皱眉道:“府里有大夫,我给你找管家,安排府医来医治。” 那人急了:“小公子,我家小娘子自小有隐疾,是有惯服的药丸,再说她之前什么病症出什么药方,我也说不上来。因为唱了一句,便被勒令停下,一时心急便晕死过去,实在等不得。” 来传信的唐安,看着那小娘子身上的戏服,刚才他在内院有些印象,确实是因为被打断,接着就直挺挺倒在地上了,看到唐平看向他,便点了点头。看书溂 唐平有些犹豫,心想着还是要跟管家说一下,由管家定夺。那人扑通跪下了,接着额头一下一下重重磕在雪地上,声音颤抖地说:“咱们都是做下人的,主子做什么咱们拦不下,但是主子要是活不下去了,我一家老小都要陪葬呀。这小娘子要死在这,我们一家也活不下去了。” 唐平看着这么一个八尺男儿,如此卑微可怜,顿时心生怜悯,移开了步子,叹了一口气:“走。” 看热闹的下人和马夫,一边夸赞这唐平是个好人,一边把府门打开了一条缝,几人扶着身着戏服毫无知觉的小娘子上了外面的马车。 “唐府的人果然都是大善人。” “这人也不容易,回去也少不了一顿打。” 唐平看着重新关上的府门,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他漏掉了。 门外马鞭摔得声声作响,马车的声音渐行渐远。 唐安看着唐平站在雪地里盯着府门出神,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唐平皱着眉,咬着唇,摇了摇头,感觉身上冷,要往门房里穿上棉袍,守好府门。 突然他想到了,“完了!” 唐安一脸疑惑:“什么完了?” “唐安快牵马来,刚才出去的人不对,外面的马车先到的,我去告诉管家,你骑马先去追。” 咯吱吱,轮椅压在积雪上的声音传来,唐钊目光急切地赶到了门口:“马车往哪边去了?” 唐平看到自家爷那双冷冽的眼睛,腿肚子都在打转,强稳住心神:“往开远门方向去了。” 唐钊吸气的声音顿了好几顿,鼻尖呼出的气变成了团团白雾:“她什么样子?” “没有知觉,头和脑袋都耷拉着,被人架着。”唐平颤颤巍巍地回答。 “爷!”唐影突然喊了一声。 只见唐钊猛然站起身,被喊了一声后,一下坐回了轮椅,大口大口呼吸,大概是吸进去的空气太凉,刺激了肺管子,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桃花眼被水雾包裹,睫毛上点点冰晶,“去,准备马去追!” 唐影还在犹豫,他不想离开自家爷半步。 “快去!”唐钊情绪更加激动。 唐钊把管家叫到唐钊身边,才转身喊了几个身体健硕的小厮,骑马去追。 马车里的几人,迅速把身上的戏服脱下来,露出了利落的胡服,腰间都系着一把铸铁小剑。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公子看着外面,紧张地问:“虎爷,雪越下越大了,怕是要被追上了。” 被叫做虎爷的小公子,正是那个下跪磕头的人,他带着口音,眯起眼睛说道:“雪下得再大些才好,什么车辙子都看不到。往巷子里走,里面有准备好的三辆马车,大家四个方向分头走。” 来到巷子里,虎爷冲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公子说:“把她绑好。”接着下了车,走到其中一辆马车前,低声问:“那小娘子偷出来了。” “嗯。”是一个清丽的小娘子声音,“按计划进行。” “是!” 唐府外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霍玉安排好人后,进了唐府。 戏台那边的所有人已经全部安排到了房间里。 “钊爷,怎么样了?”霍玉看到目光空洞的唐钊,着急上前询问。 唐钊耳边一直回荡着唐平描述得安谨言的样子,毫无知觉,脑袋和四肢全都无力地下垂着,被架着的小公子扇了几个耳光也没有反应 霍玉看着唐钊此时颓废无助的样子,满是心疼,咬牙切齿地说:“什么人干的,他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无非是为了人,或者为了银子!但无论如何。 “此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唐钊缓缓开口。 说明那些人还没有到达落脚点,说明安谨言在他们手里在没有表明目的之前,起码会保住性命! 霍玉见唐钊眼珠转动了一下,还知道开口说话,还在分析利弊,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你说的没错,我们只要等他们送消息上门就好。” 寂静的唐府,突然出现杂乱的马蹄声。 唐钊扶着轮椅把手,站了起来,霍玉眼神微暗,看来唐钊不打算隐瞒双腿已好的消息了。 唐钊见脑袋冒着热气冲进门里的唐影,问道:“追上了?” 唐影摇头,鬓角的汗不断溜的流入络腮胡里:“爷,到了普宁坊附近,出现了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第359章 剑胜楠想偶遇史夷亭,唐钊追问众人线索 唐钊努力克制着自己,霍玉在旁边松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鲜活的唐钊,一直让霍玉感觉不真实,此时面色阴沉,目光犀利的唐钊,才是在长安城活了二十几年的琉璃美人的真面目。 唐影这会其实反应过来了,安小娘子是皇城飞燕,不会轻易有事,眼前的自家爷才是最容易出事的那个人。 霍玉小心翼翼地开口:“钊爷,要不要通知刑部一声?” 唐钊摇头。 “哎呀呀,还是让刑部去查,史夷亭那里的人挺靠谱。”霍玉看着唐钊的脸色,更加焦急,他怕唐钊等不了一时半会,就忍不住出手。 他一出手,非死即残,白白惹上官司。 唐影一脸感激的看着霍玉,眼巴巴盼着唐钊点头。 “怎么?怕我发疯?” 霍玉:“” 唐钊这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明白周围人的心思。 “放心。”唐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扶手,眯起桃花眼,声音像是淬过冰:“就算我要出手,也没人能抓住我的把柄。 只要安谨言平安无事,毫发无伤,我不在乎那些人有没有杀人放火。” 此时唐钊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安谨言,其余的都是云烟。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担心有些多余,皇城飞燕的本事,在长安城能悄无声息把她带走的人不多,能伤害到她的人也极少,从来都是她来无影去无踪的掳别人,更别说青天白日里,让她毫无招架之力,恐怕安谨言有自己的打算。 但是她突然消失不见,他冷静不下来,心慌得厉害,那种失去了心脏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冷汗直冒。 唐府里不论是房间里还是连廊下满满当当的全是今天来凑热闹的人。 天寒地冻,滞留了这么一段时间,没有一个说法,所有人心里不禁开始嘀咕,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出头。 有权有势的客人全都被唐钊单独见过,告知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理由-他心爱的小娘子被人踩了下脚,正在找那个人。 众人心里的不满更加高涨,但是面对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能怎么办?唐爷哄小娘子开心,他们只能作陪。 被盘问过的客人,被管家单独安排到了花厅,就在那个宝贝花房外侧。 准备了茶点,告知一盏茶之后,会有人来引领大家从后门出去,但是今天在唐府的不愉快,希望不要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然没有勇气反抗,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开始当作宴会般聊起来。 一身张扬的大红色襦裙,身形前凸后翘,长相英气的小娘子这时也进了花厅。 很快,一个满脸憨厚的中年公子就笑着迎了上去:“剑娘子,你今天也在唐府?” 剑胜楠听到声音,看向来人,爽朗地笑着跟他点头示意:“刘公子,好巧,身体恢复了?” 原来刘公子秋天时去南方收粮食,回长安时走水路,偏偏遇到了流寇,粮食被哄抢,人也差点交代到了江上,正好遇到行走江湖的剑胜楠,被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水里救了他。 刘公子抿着嘴,一脸激动:“大好了,剑娘子的救命之恩,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剑娘子在长安住在哪里?我一定要登门拜谢。” 剑胜楠豪迈地挥了挥手:“举手之劳而已,谁出门见了那样的事都会伸出援手,刘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刘公子满眼感激,看着英姿飒爽的剑娘子,心中一片悸动,看到周围人全都看过来,生怕唐突了剑胜楠,“要谢的,要谢的,救命之恩万谢不足以表达。” 剑胜楠笑着坐下,对他说:“不必如此,先坐着等出府。” 刘公子赶忙点头,在她不远处的座位上坐下。 剑胜楠因为马上要离开长安,今天来唐府,其中一个原因是盼着能遇到史夷亭,能见上一面。 唐钊此时已经重新来到了戏台边,这会风雪愈发的大,唐影给唐钊披上狐裘,低声说:“爷,就剩这一些人了。” 唐钊点头,狐裘上的皮毛随着凌冽的风掀起一波波小浪,几朵雪花偶尔挂在唐钊卷翘的睫毛上。 他靠在轮椅背上,一只手捏着眉心:“你们现在站的地方是唐府,是我唐钊的王府!” 唐钊眼睫微微一抬,风雪里的人颤颤巍巍地点头。 “这府邸是怎么赏给我的,大家也都知道。” 不说长安城,就是整个大兴朝都知道,是因为唐钊在天山圣战中军功卓越,才封了异姓王,赐了府邸。唐钊虽然极少露面,但是长安城关于他的容貌、尊贵、断袖、古怪的脾气从来都被津津乐道。 何况还有长安街霸们无底线的宠爱,唐家老太太毫不避讳的溺爱,总之,这尊琉璃美人,是碰不得、磕不得,受尽宠爱的存在。 曾经因为一炉香,霍玉砸了南曲一次。 曾经因为小公子不懂事,不服气嘀咕了一声病西子,老太太雷霆手段让那小公子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曾经因为他一句糖渍酸角好吃,主上让南方从今年开始每年往唐府送。 都不用他亲自出手,他只要皱皱眉,身边的人就帮他摆平一切。 他抬起莹白的手指,扫去膝盖上堆积起来的积雪,脸色苍白,唇色嫣红,一双桃花眼明明风流多情,偏偏说出的话让人脊背发凉:“我这人阴谋诡计起家,未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她掉一根头发丝,我跟这事有牵连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会让你们整个家族都后悔生在大兴朝!” 众人均一个哆嗦,心生寒意。 唐钊说完,低下眉眼,看着雪花在手指化成一滴水珠,拇指轻轻的揉了揉,声音不大却直接撞进了每个人的心里:“知道了吗?” “知道了” “是” “嗯” 无形的压力,要命的窒息。 “知道了就好,唐府别的东西不多,一些小玩意很久没有用了。 我呢,只想要她平安无事。她早一点回来,你们便能早一些洗脱嫌疑。 你们是自己想呢,还是我帮你们想?” 唐钊抬眼又扫了一眼众人。 第360章 剑胜楠见史夷亭,唐钊得到线索 都是靠嗓子吃饭的人,见惯了深宅大院里的龌龊事,全都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手段,自然明白唐钊话里的意思。 一个穿着戏服的小娘子,戏服下摆还有泥土,发丝凌乱站了出来。 唐钊看了她一眼,她一个哆嗦,唐钊没有开口,小娘子深吸一口气说道:“今早,有人给了我一袋银子,如果我唱曲没被选上,让我故意张倒假装气急攻心。” 唐钊睫毛微颤,看了一眼唐影。 唐影瓮声瓮气开口:“然后呢,说明白,说完整。” “我闭着眼睛,就被人架到了后面假山那边,让我待在那里别出声。” 唐钊:“可是看到长相了?” 她摇头,在唐府搞事情,她紧张地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敢张开,“没有,我没敢睁眼,只是听着那两人走远后,看着一个模糊的侧脸,一个贼眉鼠眼,另一个很高大。”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接着说:“那人腰间有一把剑。” “什么样子的剑?”唐钊坐直了身子。 “是剑的样子,但是极小,倒像是佩饰。”说完,怯怯地看着唐钊。 唐钊便知道这是她看到的全部了,他看向其他人,就看到两个白面小生对看了一眼。 两个白面小公子见唐钊的眼神盯着自己,赶忙站出来。看书溂 其中一个小公子,不敢直视唐钊,眼神四处乱瞟:“我我们只是想去看热闹,跟着他们到了门口,想看看是哪家戏班子的小娘子。” 唐钊斜睨着他们。 说话的小公子更加紧张了,求救般看向另外一个小公子。 另外一个小公子缓缓开口:“那两人是从假山后架着一个小娘子出来的,腰间确实有一个佩饰,应该是铸铁的佩剑样式。” 霍玉见,唐钊低声对唐影说了几句,唐影便匆匆去了花房。 “钊爷,你见过?当时选礼品时,长安城里所有样式都过目过,没见过配剑样式的呀?” 唐钊没有回答。 很快唐影拿了纸笔过来,唐钊低头画了几笔。 唐影把纸递给那两个白面小生,问道:“可是这样子?” 两个小公子低头看了一眼,立马点头,“就是这样的。” 霍玉开口问道:“你真见过?从哪里见过的?” 唐钊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吩咐唐影:“去刑部找史夷亭过来。” 史夷亭此时已经到了唐府门外,见外面围着一圈人,心里咯噔一下,唐府出事了。 唐影刚跑到府门口,见到史夷亭便匆匆上前:“史爷来了,我家爷刚吩咐我去刑部找您。” “谁出事了?”史夷亭皱着眉问,唐钊在府里,霍家的人在外面,难道是安谨言出事了?或者是小玉出事了? 想到这里,史夷亭加快了脚步。 唐影也把事情大致跟史夷亭说了一遍,是安谨言被人掳走了,不是小玉,史夷亭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沙狐最后见到的人是安谨言。”唐钊看着史夷亭,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史夷亭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门房的人匆匆跑进来,递给唐钊一张纸条,“是一个小乞丐送到门口的,人已经被扣下了。” 唐钊颤抖着手打开纸,霍玉、史夷亭全都探头看过去。 “一千两黄金。元宵节。” 史夷亭挑了挑眉:“看来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你王爷的身份摆在这里。” “把人都掳走了,这还是不想闹大?”霍玉高声惊呼。 史夷亭挑眉看着霍玉,像是看着一个二傻子:“一千两黄金对钊爷来说,算大吗?” 霍玉抬手烦躁地捋着眉毛,“倒不算,但是安谨言对钊爷重要啊!” “对,所以他们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拖时间到元宵节。”史夷亭说着看向唐钊。 霍玉没听明白,他扳过史夷亭的肩膀,急躁地开口:“哎呀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清楚,别说一半留一半,让我们猜。” 史夷亭嫌弃地打掉霍玉的手,整理了下澜袍:“他们以为沙狐在最后一口气泄露了他们的秘密,今天刑部刚得到一个消息,有人想浑水摸鱼,趁元宵节各国使团回国时,运出去一批箭矢。” 大兴朝铁矿多,武器精良,大量的箭矢已经准备好,就等元宵节这天,趁乱运出去,偏偏这时候沙狐被发现了,那些躲在黑暗处的人,自然会怀疑沙狐得到了多少消息。 所以这些人掳走安谨言,为的就是把她扣住,防止消息泄露出去,又畏惧唐钊的威名,不想把事情闹大,就伪装成了图财。 “那今晚或者明天,就是他们浑水摸鱼的唯一时间。”唐钊冷静地分析。 史夷亭一脸凝重的点头。 “唐府开放,是今早临时决定的,看来这里有他们的内应。”唐钊单手支撑着脸,手指在脸颊旁敲动。 史夷亭看到唐府花厅一身红衣的小娘子,想到银票正好带在身上,留下一句去去就来,便抬脚走过去。 史夷亭:“你怎么在这?” 剑胜楠转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史夷亭,你什么时候来的?” “刑部有公务要忙,来得晚了些。”史夷亭顿了顿说:“要走了?” 剑胜楠英气的眉毛下,弯弯的笑眼:“对呀。本来以为你会来,想着临走之前来砰砰运气,好在我运气不错,还是见到你了,你特意过来找我?” 史夷亭眸光淡淡,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从怀里掏出银票:“剑庄的经费,我给你顺道拿出来了。” 剑胜楠先是一愣,接着接过来,笑着说:“谢谢你特意帮我带来。” “剑庄为大兴朝维持住江湖的平衡,应得的。”接着掏出一张纸,公事公办地继续说:“给我写个字据。” 剑胜楠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写了字据,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别致的印章盖上印鉴,“你还真是公事公办。” “银子的事情,还是要谨慎些。”史夷亭看了一眼字据,小心收起来,“什么时候走?” 剑胜楠:“明天走水路,临走前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史夷亭:“嗯。很快就会再见的。” 剑胜楠笑了笑没有说话,很多再见,根本就不会再见了。 第361章 安谨言以身犯险 安谨言从马车上被人抬出来,扔在木板上,她本能的护住肚子,嘤咛了一声,慢慢掀开了凤眼。 迷药其实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一路上装晕让她很疲惫,她也越来越好奇,虎爷在巷子里见过的那个小娘子到底是谁? 她侧卧在木板上,鼻尖传来腥臭潮湿的味道,她的双手被细细的渔网紧紧勒着,突然头顶传来一阵滚动的声音,她皱着额头抬眼一看,一个巨大的鱼篓。 她瞬间明白,这是在船上。 晃动的甲板,恶臭的味道,好想吐。 “虎哥,她醒了。” 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公子已经蒙上了黑布遮住了口鼻,兴奋地朝着虎哥喊道。 虎哥背对着他们,正站在船舱口往外张望,闻言,抬手把下巴处的黑布拉起,遮住口鼻,逆光转身过来,看不清他眉眼,只看到一个高大壮硕的剪影。 安谨言强忍住不适,看了虎哥一眼,装作害怕的样子,蜷缩了下身子,怯生生的开口:“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没看出来吗?打劫!” “水生!”虎哥制止了贼眉鼠眼小公子的话。 水生眉毛高高挑起,紧紧闭住了嘴巴。 “你们不要伤害我,唐爷有银子,他会拿银子赎我的。”安谨言目光瞟过虎哥和水生腰间,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 “小娘子挺自信,就你这身段,哪里比得上那些咿咿呀呀的戏子,除了一双眼睛还能看,也不知道唐爷看上你什么了?你最好盼着他能出银子赎你回去!”虎爷看着她吓破胆子的样子,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这些人知道唐钊的名头,也知道她跟唐钊的关系,看来不是随意打劫,而是故意选中了她。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听说过唐钊睚眦必报的性子,整个长安城矫情又可怕的存在。如果只是为了银子,为什么挑了这么一个最不好惹的唐钊下手? 看来这两个人,要么过度狂妄背后有人撑腰,有恃无恐;要么虽然受人指使,但是只是利益关系;要么目的只是在银子上。 从刚才虎哥与水生的互动来看,这两人不是狂妄蠢笨的人,有些小心谨慎在身上,她要尽可能地摸清原因。 安谨言手上越挣扎,渔网勒得越紧,她泪眼婆娑的对着两人说道:“手好疼,要磨破皮了。” 虎哥跟水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唐钊的眼光是这种娇滴滴软乎乎的小娘子。 “别乱动,这渔网可是越动勒得越紧,如果不小心把你这细皮嫩肉的手腕勒断了,你可就等不到你的唐爷给你送银子来了。哈哈哈哈” 安谨言扭来扭去,身子往船舱口挪近了,虎爷突然瞪大眼睛,弯腰吓唬她:“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也别想着能逃跑,不然哥几个可就没这么怜香惜玉了。” 安谨言依旧扭个不停,水生对着虎哥说道:“虎哥,还是把她扔进鱼篓里吊起来,免得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虎哥点头。 水生把旁边地上的鱼篓往她头上一套,利落的挂上钩子,把绳子高高抛起,绕过一个滑轮,钩子绑上绳子,拉着绳子另一端稍微一个用力,安谨言被吊到了到了半空中。 “啊~呀!”安谨言随着鱼篓猛然升高,惊呼一声,接着讨饶般说道:“别!别!我怕高,我不会跑,我也跑不掉,我乖乖地,等唐钊拿银子来赎我,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虎哥和水生仰着头看着游荡在半空中的鱼篓:“唐钊生得一副娇媚柔弱的样子,没想到眼光倒是挺爷们,喜欢你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安静待着。” 安谨言委屈的瘪着嘴,凤眼里蓄满了害怕的泪光:“你们快些给唐钊送信,让他赶紧来接我,我害怕。” 虎爷生得五大三粗,周围都是糙汉子,被这么一个小娘子眼波流转的盯着,心底莫名有一丝得意,“放心,已经送信了。我可不吃你这套,收起你这副可怜样。” 虎爷看着安谨言这副样子,除了得意,还有一丝负罪感,真怕自己一个心软把她放了,只能恶狠狠地凶她。 “哦~”安谨言乖巧地安静下来。 虎爷得意地看了一眼水生,水生做了一个佩服的动作,惹得虎爷洋洋得意起来:“那个小乞丐把信送到了?再安排一个小乞丐去传信。” “信送到了,不过那个小乞丐被唐府扣下了!” 虎爷刚要开口。 “大哥,能不能让唐钊多加些银子,把我从半空中放下来?”安谨言的声音幽怨地从上空飘过来。 “闭嘴!” “大哥,求你了,我真的怕高。我的手还绑着,又把我挂得这么高,我真的好难受~呕!”安谨言说着,实在忍不了鱼篓的腥臭,干呕起来。 虎爷眉头皱起一个疙瘩,看着鱼篓里小娘子苍白的脸色,不耐烦地对水生说:“先把她放矮一些,再找个小乞丐去传信,让唐钊准备好两千两黄金,时间地点等我们通知。另外,别让他声张,警告他如果报官,那就等着收尸。” 水生点头,匆匆出了船舱。 不一会,水生便一脸凝重的回来了:“虎爷,唐爷把小乞丐放出来了,还给带了一句话和一张银票,说他会配合,让咱们照顾好这个小娘子,说她嘴挑,偏偏饿的又快,给她多准备些饭食和糖渍果子。” 虎爷哼了一声,“算他识相。不过,什么叫让咱们照顾好这小娘子?他以为我们是带她出来游玩吗,还得伺候好她?” 安谨言强忍住笑意,脸贴在鱼篓上,看着虎爷:“虎爷,我肚子饿了。” 虎爷把水生带回来的银票,放在桌子上,一点一点展平,低头开口:“给她弄点吃的。还有这张银票,你知我知,就不要告诉别人了,回头咱哥俩分了。” “哎!知道。”水生看着银票上的银子数量,激动地搓着手。 唐钊让唐影把这两个小乞丐全都放走后,转着轮椅兀自呼了花房。 几个音调响起,一只雨燕落在了花房窗沿上。 唐钊匆匆写下一张纸条,放在了雨燕鸟爪上,看着雨燕高飞样子一脸担忧。 纸条上写着,“我是唐钊,查安谨言现在的位置。从普宁坊附近有马车分散注意力,大概从开远门出城,应该在渔船上,有鱼腥味。” 很快小雨回了信,信中提出了三个地方,有江河湖泊,有鱼船出没。 唐钊把纸条递给霍玉。 霍玉立马默契地安排围在唐府外围的人,去这三个地方摸排,安排完还是不解的问,“只要等他们通知,准备好赎金就好,何必再偷摸去查!” 唐钊:“永远不要过于相信人性。要做多手准备。” 霍玉就知道,唐钊在安谨言身上,永远严谨,不会冒任何风险。 唐钊还是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即使身在棋局,也要做那个执棋人。 “好!”霍玉看着唐钊,认真的答应。 唐钊内心根本不像表面这般理智,只要想到安谨言被大庭广众下掳走,他就莫名心慌,他手指敲打着轮椅把手:“如果是你掳走了安谨言,你会跟我要多少银子?” “爷?”霍玉听到唐钊平静的话语,打了一个哆嗦:“爷惹谁,都不会惹你!” “我是说如果!” “如果呀~”霍玉认真的想了想,“我会比他们多要一百倍!” 说完,他猛然明白了唐钊的意思。 凡事听闻过唐钊的话本子,就会知道唐钊有多富贵,肯定往死里要银子,且不说唐府有多富贵,就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几大世家,还有一个家底丰厚的唐家老宅,不管要多少银子,唐钊只要还在乎安谨言,他就能满足任何绑匪的任何金额。 “他们又是冲你来的?”霍玉恍然大悟。 又一只雨燕停落,带来了安谨言搭档小雨的消息:“唐爷,安谨言平安,勿念!” 刚才虎爷和水生扔给安谨言一只烤鱼,把她双手暂时解开,让她自己填饱肚子,他们俩到了门外吃香的喝辣的。 她趁着这个短暂的空当,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用烤鱼的灰写了一个“告诉唐钊,平安勿念”,吹了几个音调,让雨燕给小雨带一个信给唐钊。 安谨言刚放走雨燕,船舱门被打开,她立马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哥,我们是在船上吗?是要到哪里去呀?” 水生在虎爷的示意下,重新用鱼线帮助了安谨言的手腕。 安谨言见他们俩人不答话,双手背在身后,想找一个合适的姿势,睡一会。 说实话,刚才吃的烤鱼味道不错,肉质鲜甜,口感紧实,鱼肉新鲜,很好吃,应该是刚钓上来不久,她好想知道现在船停在哪里,以后可以带着唐钊来垂钓,让唐钊也尝一尝这烤鱼的味道。 奈何虎爷水生两人根本不回答她。 “大哥,能不能给我铺上一层干草?在木板上,我实在睡不着。”安谨言换了好几个姿势,依旧被嗝的无法入眠,重新冲着他们俩装可怜。 水生龇牙咧嘴地抬起拳头:“我把你打晕,你就不觉得嗝了。” 安谨言怯怯地看看水生有看看虎爷:“只要我舒服了,可以让唐钊多加些银子!” 虎爷感觉被安谨言的这句话在侮辱他,他可是凶神恶煞的绑匪,虽然是图财,但是不能侮辱他。 感觉到被侮辱,虎爷目露凶光。 安谨言见状,赶忙蜷缩起来,小心翼翼的说:“其实,我这样也不是不能睡,不用干草了。” 说完,赶紧乖巧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虎爷却走到了安谨言这边,双手解开袍领,安谨言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不知道这个虎爷要干什么。 “你给唐钊写几个字。” 安谨言猛地睁开眼睛:“写什么?要写在哪里一手交银子一手交人吗?”看书喇 虎爷现在有些怀疑,今天掳这个小娘子是对是错了。不过这小娘子倒是跟唐钊都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随便写什么,只要让唐钊知道你还活着,等他来救你就可以了。”虎爷不耐烦地给安谨言解开手腕上的鱼线,同时地给她纸笔。 安谨言埋头开始冥思苦想,要跟唐钊写什么呢? “我很好,快来赎我,这里一股腥味,好想吐。不过烤鱼很好吃。” 虎爷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人就是娇气,还想吐?刚才吃鱼时,怎么不嫌腥? 安谨言听到有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有人靠近,她装作睡觉的样子,侧耳仔细听着。 “这里风雪大,您怎么来了?”虎爷的声音带着尊敬。 “嗯。”是一个小娘子的声音,“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虎爷:“没闹什么幺蛾子。” “不要掉以轻心,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可不是什么善茬,能把他拿下的,也不是什么平凡之辈。要多留心。” 虎爷:“是。唐钊那边也有人盯着,他一旦不老实或者报官,我就把这个小娘子扔水里喂鱼。” 安谨言听到这里,无语的撇撇嘴,她都表现得这么柔弱且人畜无害了,这人怎么还这么谨慎。 外面风雪声渐大,她想起上次她在芙蓉园落水,唐钊气急攻心的情景,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再被扔水里,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她舍不得让唐钊担惊受怕。 小娘子:“明天把那几船运出去,就把里面的人放了,唐钊手段了得,这人又是他正新鲜的人,能拖一天就不错了,不要节外生枝。” 虎爷:“是。” 安谨言听到这里,凤眼睁开了,她很好奇,他们说的船上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唐钊收到安谨言的信时,皇城飞燕搭档的雨燕也带来了消息。 “长安城北,渭水没有结冰,有渔船打渔活动。” 渭水是黄河最大的支流,北面有六盘山作为屏障,水深河宽,结冰期晚。 再结合安谨言带来的亲笔信,已经确定,现在安谨言就在渭水之上的渔船上。 霍玉这次看明白了,既然知道了安谨言所在的位置上,那就赶紧去把她救回来,免得唐钊在这里火急火燎,还要白白花两千两黄金:“钊爷,咱摸过去,把这些坏人,一锅端了?” 唐钊沉默了片刻:“先不要轻举妄动!” 第362章 唐钊夜会安谨言 “哎呀呀!”霍玉停下迈出了一步的腿,非常疑惑:“找不到安小娘子时,你着急上火,现在知道她在哪里了,等什么呢?” 唐钊没有回答,只是出神地望着越来越密的雪,静静的发呆。 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容易打草惊蛇,夜幕降临时,雪依旧在下,地面的积雪已经埋过了皂靴。 没有月亮,因为积雪的缘故,整个大地一片清晰。看书溂 渭水河畔,一身白衣的行人,疾行如梭,像是飞雪的残影。 唐钊看到水面上一排排的渔船中,有一艘渔船,亮着昏黄的光。 他从水边折下一根干枯的芦苇,手上一个用力,芦苇直直插进了船身上,船周的薄冰上的积雪猛然出现了细碎的缝隙。 唐钊等了片刻,只有风雪声在耳边呼啸,并没有人出现在渔船上,光也没有熄灭。 他身轻如燕落在渔船甲板上,小心翼翼透过缝隙往里面看过去,桌子上一个烛台燃着一个豆大的火焰,桌子旁几个麻袋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一个身形壮大的男子正双手抱在胸前,半倚着睡得正香,地面躺着一个四仰八叉的男子,呼噜声震天响。 突然,他看到里面的舱门一点一点打开,他悄悄的抬起手里半截芦苇,又默默放了下来,是安谨言,蹑手蹑脚地迈过地上的男子,往他这里走来。 突然躺在地上的男子,呼噜声骤停,安谨言猛地停下了动作,慢慢转头,之间那人嘴巴微张,下巴微微抬起,顿了两息,更加响亮的呼噜又响起来。 唐钊看见是安谨言时,便开始慢慢打开船舱里这个门,安谨言双脚全部迈出来后,两人四双手轻轻把舱门关上。 唐钊突然把安谨言抱在怀里,接着双腿离地,转眼两人已经离开那艘渔船十余丈远。 安谨言上次见识到了唐钊的功夫,这次突然又发现他的速度竟然也如此之快,被他抱在怀里好暖和,她感觉自己脸上都要燃起热浪。 安谨言仰头,堆起满脸的笑,嘴角止不住扬到耳边,“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找我。天太冷了,你不该来的。” 唐钊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嗔怒的眼神望着她,“担心我?” “嗯。”安谨言抿嘴笑着,点点头。 唐钊:“我今天都要急死了,你还笑得出来。别让我着急,回去?” 安谨言摇头,掸去了他肩头的积雪,给他把领口紧了紧:“我可是皇城飞燕,你不用着急,我很快自己就会回去。” 唐钊打断了她:“安谨言!”他不想再感受那种胸膛里空落落的窒息感,他想时刻都能看到她。 安谨言先是一愣,接着抱着他的腰,轻轻摇着,软软地说:“唐钊~” “你你不要撒娇,这次必须听我的,跟我回去!”唐钊被她摇得神魂颠倒,却依旧咬牙坚持。 安谨言:“有些事情我很快就弄清楚了,弄清楚我就马上回去,好不好?” 她想要弄清楚他们跟沙狐戴着一样的配剑,那杀死沙狐的动机是什么?还有为什么要掳她,是因为唐钊还是因为她曾经与沙狐有过一面之缘?最重要的是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小娘子是谁,他们要趁着元宵节运什么? 如果不是看到他们腰间无意间露出来的佩饰,区区迷药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把她迷倒? 唐钊不想让她卷进大是大非中,但是他也知道她不弄明白不会乖乖回去,“他们掳你,是因为他们怀疑沙狐跟你说过什么。” 唐钊的这个理由,根本没有说服力。 “沙狐跟我说什么,能让他们敢在唐府掳走我?他们不知道你的威名吗?”果然,安谨言听到唐钊的话,根本没有动摇她留下的想法。 唐钊低头,桃花眼里满是心疼和担忧,挣扎了一番,说:“我已经把那封信给史夷亭了,我不希望你卷入进去,那是朝廷里的人应该操心的。” 朝廷养了那么多的官吏,大兴朝还有热血儿郎,怎么能让一个怀着身子的小娘子去以身犯险,这个小娘子还是他的安谨言,他不舍得。 “唐钊,你知道吗?他们不仅仅在沙狐这件事上疑点重重,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我得把那人揪出来。”安谨言还是没把她听到的,明天要运东西的消息告诉唐钊。 她是有私心的,唐钊已经为大兴朝献身过一次了,落得昏迷数月,身躯惨败。如果唐钊在乎这大兴朝,她也可以替他去守护。 何况有国才有家,既然她知道了可能会有危害大兴朝的事情出现,即使现在还没有准确的信息,但是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她作为大兴朝的子民,也要尽一份力。 因为大兴朝是唐钊年少时守护过的家园。 唐钊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她:“非得揪出来吗?” “嗯。”安谨言无比肯定的点头。 她在这里获得了温暖,交付彼此的搭档,把酒言欢的知己,感情纯挚的姊妹,想要共度余生的唐钊这些人都给了她未曾感受到的温暖,这片温暖的地方,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唐钊知道已经无法劝她跟自己离开,抬手拂去她发丝间的白雪:“万事都要先考虑你和孩子们的安全,也要考虑下我放在你身上的心。知道吗?” 安谨言笑了,她知道唐钊选择了支持她,唐钊果然人美心善。 “安谨言,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会控制不住毁灭掉这些你守护的东西。”唐钊把她的脸按在怀里,声音低落,“我只要你,只要你而已。” “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安谨言在他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突然鼻尖杂糅着一丝鱼腥。 安谨言听着唐钊有力的心跳,耳尖红红,问道:“你有没有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唐钊嗅了嗅,安谨言不提醒还好,她一提醒,果然有一股浓烈的鱼腥,“嗯。” “那你松开,不然这味道会沾你澜袍上。”安谨言要挣脱开唐钊的怀抱。 唐钊:“在让我抱一会。” 万籁俱寂,耳边有风吹过,脸颊上有雪滑过,此刻天地间,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第363章 唐钊出发去赎人 风雪在此刻变得轻柔。 安谨言耳朵微动,她听到了渔船上人走动的声音,虎爷和水生醒了。 唐钊察觉到怀中人突然紧绷的身体,余光看向晃荡的渔船,没有松手,他一点也不想放安谨言回船上。 安谨言环在他腰间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唐钊不情不愿的松手,安谨言对着他调皮的挑眉一笑,消失在原地。 唐钊站在原地,看着安谨言如同雪中仙子,出现在渔船上。 只见她回头向他这边找了找手,唐钊突然笑了,他的安谨言终于知道回头看他了,看到她进了船舱,才恋恋不舍转身离开。 渔船里的人醒了,也许看安谨言乖巧柔弱,只有水生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手欠的对着豆大的烛火,推掌,烛火没有半点影响。 安谨言悄悄打开一溜舱门,外面的风吹进来,把烛火吹得向水生的手掌倒去,差点烧到他的手。 水生抬头,张大嘴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你什么时候逃出去的?” 安谨言赶紧关上门,怕唯一的灯火被熄灭,她眨巴眨巴无辜的凤眼,声音柔柔弱弱地说:“我这不回来了,你看哪个逃跑的人还有主动回来的?只是手上的鱼线突然断了,我只是想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船里的腥味太重了。” 水生看着原来绑人的鱼线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安谨言默默走到他旁边,爬进了鱼篓里,抓着鱼篓,从缝隙里看着水生,依旧乖巧的说:“你看我回来了,外面风雪交加,我一个柔弱的小娘子跑出去也会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我不会逃跑的,我就在这里乖乖等唐爷来赎我。” 水生瞪了她一眼,把鱼篓重新升到半空中,安谨言凤眼里蓄起泪水,可怜巴巴抱住蜷缩的双腿,看着气急败坏的水生。 唐钊离开后,并没有回唐府,而是摸进了史夷亭家。 史夷亭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唐钊,差点把尿吓出来,斜了一眼唐钊:“你现在到我府上来,都不习惯走门了吗?” 唐钊脱下狐裘,坐到桌前,眉眼如画,唇瓣微启:“唐府周围出现了不少探子,防的就是不让我跟官府接触。” 他小心翼翼地出来一次,必须把该干的事都干完,尽快把这件事搞清楚,尽快让安谨言回来。 史夷亭挑眉,“那你还来?” “我刚去见了安谨言,这些人是因为沙狐的事掳人,是他们背后那人指使的。上次给你的那封信里的画,这几天有没有眉目?最近还有没有相关联的事情发生?” 史夷亭抿了抿唇,看着唐钊权衡了片刻:“有一批箭矢要趁元宵节水运出去。” 唐钊看了史夷亭一眼,心中了然,对方只是为了不让安谨言多嘴,他们防备的是沙狐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了安谨言。 门口小厮传来了石头的声音:“爷,又有小乞丐往唐府送信了。” 史夷亭淡淡回道:“知道了。” “看来他们要通知我把黄金送到哪里了。你什么时候派人盯着唐府的?”唐钊为了安谨言的安全,并没有让史夷亭派人过去,没想到他拍了府里的人时刻关注着。 “那天知道了就安排过去了,放心,在你府三条街之外。”史夷亭顿了顿,又开口:“可见他们的老窝不在这附近。” 唐钊点了点头,起身披上狐裘:“我回去处理一下。” “注意安全,轮椅里的暗器补充充足。”史夷亭没有起身,从手臂上解下一个袖箭,扔给唐钊,“这个戴在身上,有备无患。”。 唐钊接过袖箭,利落的绑在手臂上,“嗯。背后那人?”他知道史夷亭刚才没有回答,应该有了眉目,还是忍不住确认一下。 史夷亭点头,“已经做了安排。” 子时,虎爷回来了,从水生口中知道安谨言偷偷溜出去过,骂了一句脏话,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小声嘱咐水生。 “风雪过后,渭水怕是要结冰,趁着冰面薄,寅时出发。” 水生皱眉,“虎爷,这才不到三天的风雪,渭水根本结不了冰,没必要突然提前?” “啪”水生脑袋挨了一巴掌。 “听安排就行,哪那么多问题?”虎爷骂骂咧咧开始收拾船上的东西。 安谨言在半空中,看着两人的互动,都要笑出声来了,这明摆着的原因,这水生愣是没想明白。 一开始是为了防止沙狐泄密,抓了她。 现在突然提前,一是怕她刚才出去的一时半会,联系到了什么人或者留下什么信息,但他们又不想跟唐府杠上。 再一点,也许他们怕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沙狐。 水生现在生怕安谨言又溜走了,一直蹲在地上,双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盯着安谨言。 突然被虎爷喊出去帮忙,安谨言这才舒了一口气,吹了几个声调,一只雨燕飞进来,钻到了鱼篓里。 安谨言从鱼篓上扯下一截木条,在上面厚厚的泥垢上,刻出了几个字。 寅时,水路,唐钊。 她相信,小雨看到她写的这六个字,肯定知道她的意思,会把这个消息传给唐钊。 果然唐钊回到唐府时,先是看到了虎爷送来的信,接着一只雨燕落在了他的肩头。 唐钊喊来唐影:“准备马车,拉上五百两黄金和银票。” 唐影看着自家爷重新绑了手臂上的袖箭,皱着眉问道:“爷,我替爷去。” 自家爷这么娇贵,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银钱,又在这么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想想这画面一点都不和谐。 唐钊眉头紧皱,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打了几下,看向唐影:“我亲自去渭北,你再多准备几匹马,随时准备支援。” 唐影不明白自家爷的意思,但是听爷的准没错。 唐钊转动着轮椅,很快上了马车,距离对方定的时间很近了,外面积雪很厚,他要早点出发。 “安谨言,等我。” 他低声喃喃了一句,眼神穿过风雪,望了望北面,利落的放下了帘子。 马车还没走出长安城,就被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乞丐拦下。 第364章 官兵出现 果然不出他所料,信上写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地方-渭南。 唐钊到了渭南时,有十几条渔船横亘在水边,水生戴着一个贝壳粘成的面具,出现在一艘船上,双手放在嘴巴周围,对着唐钊大喊一声:“把银钱放下,你!退后!” 唐钊撩起车帘,把装着黄金的箱子从马车上推下来,金灿灿的金元宝在箱子落地的那一刻,散落了一地。 水生看着洁白雪地上金灿灿的黄金,眼睛都直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黄金,刚才黄金散落时,简直就像砸在了他心上,此刻心脏止不住的砰砰乱跳。 水生从船板上跳下来,大喊:“你,往后退!再退!” 唐钊配合的往后退去,水生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那堆金元宝前面,随手拿起一个用牙使劲咬了一下,真特么嗝牙。 唐钊后退时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他停下,问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银钱我带到了,你们掳走的人呢?” 水生把散落的元宝放进巷子里,双手握住箱子边缘,咬紧牙关,双腿用力到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抱着箱子回了船上,风雪中留下一句:“等着。” 突然另一艘渔船上,亮起了灯,虎爷一身黑衣,蒙着口鼻,拖着一个鱼篓站在了船板上。 唐钊看着鱼篓缝隙里露出来的那双明亮的凤眼,他知道是她。 虎爷扛着一把鱼叉,把鱼篓往前推了推,仰着下巴冲唐钊说:“你站在那别动,等我的船走远了,你再来接她。否则” 虎爷把手里的鱼叉掂了掂:“我这把鱼叉可是百发百中。” 唐钊双手猛然握紧,轮椅停在原地,跟鱼篓里的安谨言,四目相对,只见安谨言做了一个跳水的手势,刚要开口阻止。 突然,周围出现了一批官兵,个个手持弓箭,朝这边围过来。 虎爷收起脸上的得意,说了一句脏话,拖着鱼篓往船舱里走,“给老子开船,走!这王爷真特么没种,特么的竟然报官了。” “虎爷,不能呀,唐府周围几条巷子里都有咱们的人盯着,除了几只鸟,根本没人出入。”水生一边帮虎爷拖鱼篓一边皱着眉头说。 “哼,这些富贵人家心眼子比渔网上的洞都多。”虎爷愤愤地踢了一脚鱼篓。 他们还真冤枉唐钊了,唐钊确实没想着让官府插手。 刑部小年值夜时的唯一爱好就是抓麻雀,小小的麻雀,去了毛,在炭炉上烤的滋滋冒油,别提多好吃了。 今晚本来不该小年值夜,可是他想着明天元宵节,去凑热闹,便死缠烂打跟别人换了值夜。 哪知道,他今晚在厚厚的积雪里刚支起箩筐,就有一只贪吃的雨燕大摇大摆的进了箩筐地下,旁若无人的吃着小年洒下的藜麦。 “咦~这是什么?”兴致冲冲把雨燕抓到手里,就看到雨燕脚上有一根细细的竹管,小年意识到不对,赶忙拿着去找老年。 “老年,看,这只雨燕上有信。” 老年拆开一看,脸色巨变,匆匆上马赶去史府,没想到在半道遇到了冒着风雪赶来的史夷亭。 史夷亭看到纸条上的字:寅时,渭南,水运。 跟刑部得到的运送箭矢的地方重合,但是时间却从亥时提前到了寅时。 老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难道是史爷布下的其他暗桩给的消息? 小年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眼里精光乍现:“史爷,上次在皇城飞燕的老窝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雨燕,这是皇城飞燕传递信息的雨燕。” 史夷亭看着兴奋的小年,满意的点头,还没等夸他心细如发,小年接下来的话,让史夷亭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皇城飞燕是要搞大事情呀?难道她跟今晚亥时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老年啪的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骂骂咧咧:“你的脑子能不能正常点?这雨燕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它能落到刑部大院里,肯定是给刑部传信。我看着雨燕的脑子都比你的脑子好用。” 史夷亭拿起马鞭,顺手把挂在墙上的弯弓背在了背上:“带上人,走!” 小年糊里糊涂的,既然史令史和老年都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立马拿起马鞭跟上去。 渭水上渔船开动,很快被周围的渔船察觉到。 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弓着身子悄悄从渔船溜到了岸边,他七拐八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灯光照在他脸上,赫然一道刀疤横在眼下,是那个刀疤老大。 “时辰到了,一切顺利?” 清丽的小娘子的声音响起。 刀疤老大垂首,胸脯还在起伏,他努力平静下来:“虎爷那边的船提前动了,周围有官兵出现。有可能是冲着安谨言来的,也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小娘子沉默不语。 刀疤老大知道唐钊对安谨言的在乎,但是这次运送的东西不能有一点失误,他在等一个明确的指示。 “按原计划。”这次的事情做的悄无声息,不可能这么巧。 刀疤老大很忐忑,依旧应下,“是。” “如果”小娘子再次开口,刀疤老大停下了脚步,转头躬身等着小娘子说话。 “如果是冲着这次的水运的东西来的,利用好安谨言,如果没用,那就”小娘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既然唐钊在乎安谨言,那只要安谨言在手,他们就还是有利的一方。 刀疤老大想明白小娘子话里的意思,赶忙返回渔船。 “掳来的人呢?”刀疤老大问虎爷。 虎爷冲渔船半空的鱼篓指了指:“吊在那了。” 刀疤老大眯着眼睛看向鱼篓,喃喃道:“能不能活着享受荣华富贵,就看你在他心中的重量了。” 鱼篓微微晃动了几下,有几滴水从鱼篓中洒落下来,崩了刀疤老大和虎爷一脸。 虎爷笑着解释:“刚才托着鱼篓进来的,大概是地上的积雪化成水了。” 刀疤老大嫌恶的抹了一把脸,一鼻子的鱼腥味。 刀疤老大冷着脸:“你跟我去最后检查一遍其余的船。” 虎爷不敢看刀疤老大的脸色,赶忙点头,然后冲着水生说:“水生,一定要看好了。” 水生:“得嘞!” 第365章 鱼篓里面是人是鱼? 水生看着吊在半空中的鱼篓,时不时微微颤动几下,还会甩些水珠下来,水生心想:看来是哭了,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本来满心欢喜的要回家了,哪知道心上人报官了,应该是失望了。 “你也不要太伤心,黄金已经拿到了,唐爷心里还是有你的。 只要我们能顺利离开,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害怕。” 丑时末,唐钊紧盯着那艘渔船,只见黑暗中有一朵水花溅起。 “史夷亭,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刀疤老大和虎爷正在对船上的箭矢做最后的检查。 “老大,每艘船的吃水都正常。今晚的风向也正常,只要开船,一个时辰便可以出去几十里。随后分路走,到地方汇合,各个船上都有通关文书。不会出问题。银票已经给了一半,剩下一半安全送到地方后再给咱们。” “接应的人呢?”刀疤老大点头,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只要做完这一单,后半辈子就可以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了。 “每个船上都有一个,乔装成了客人,跟沿途都打好招呼了。” 虎爷刚说完,就听到船上的乔装成客人的小公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蹩脚的汉文指责道:“周围有官兵围上来了,你们想昧了我们的银子?” 虎爷不知道什么情况,刀疤老大皱眉,暗叫一声不好,“去看看水生那边。” 只要安谨言还在手里,他们这些船就能出去,只要唐钊在前面顶着,谁都不敢拦。 刀疤老大跟虎爷跑到船板上看到官兵把所有的渔船都围了起来,一口气堵在喉间,破口大骂: “特么的,这些官兵是冲箭矢来的。 所有船都开动起来,先顺着风向离开这里。” 渭水上停着的渔船,开始蠢蠢欲动,突然周围围上几条渔船,分明是从泾水那里调过来的。 今晚,长安城里的兵力有一半都出现在了渭水。 刀疤老大举起了火把,照亮了虎爷拖过来的鱼篓,他冲着岸边轮椅上的人喊道:“唐王爷,我敬你是个英雄,没想到你竟然出尔反尔报了官!你这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心上人,可是还在我手里。你要是在乎她,就让这些拦着的船赶紧撤走,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手里的火把往鱼篓上靠了靠。 只见唐钊扶着轮椅,缓缓站起来。 小年瞪大眼睛:“唐爷站起来了!我的天!这就是爱的力量?” 唐影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身后的官兵也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站起来的唐钊,不禁眼含热泪:唐爷果然还是一心为国,曾经为了大兴朝远赴前线,落得一身病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没想到又要为了大兴朝不得不舍。 在场的人全都握紧了拳头,如果这些人敢对唐爷的心上人下毒手,他们一定为唐爷报仇。 唐钊站在轮椅前,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狐裘,抚摸着右手袖袍:“你确定里面是我的心上人?” 刀疤老大一时愣住了,什么意思?难道这才不到一天时间,唐钊就有了新欢?有钱人家的深情这么短吗? 虎爷也愣住了,明明这小娘子说唐爷如何如何看重她的。 那些正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官兵也好奇看向鱼篓。 唐钊把右臂抬起来,做了个瞄准的手势,接着勾唇一笑:“鱼篓是放鱼的地方,你先确定下里面是人还是鱼?” 虎爷赶忙趴在地上,把鱼篓翻倒过来,只见里面哗啦啦倒出来许多活蹦乱跳的鱼,甩了他一脸雪。 唐钊笑着,袖箭射过去,船五两随着呼啸的北风飘然而去。 刀疤老大抬头,面色大变,这行船主要靠着船五两辨别风向,调整船帆,如今唐钊竟然在十余丈之外仅凭一箭就把最桅杆最顶端的船五两打落。 “好准头!”一声娇俏的声音传来。 刀疤老大和虎爷浑身一颤,他们知道这个声音,刀疤老大记得这是皇城飞燕的声音,虎爷知道的是这是刚刚还被他困在鱼篓里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的声音。 刀疤老大那惨痛的记忆又席卷而来,虎爷却看着站在桅杆上的小娘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你” 还没等虎爷问出,她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地方,只见安谨言脚下一用力,桅杆应声而断。 下面的人看着半空中的蒙面小娘子,倒吸一口冷气,心都提在嗓子眼里,哪知道小娘子平稳地落到了下面一根桅杆上。 刀疤老大,目漏凶光抬头盯着她,抬手指着,喊道:\"上弓箭!上弓箭!射死她!\" 虽说是沿路的文书已经准备好,但是为了防止碰到不开眼的劫匪,渔船上都配着几个有真功夫的人,漕运最常备的武器就是弓箭。 唐钊听到刀疤老大的喊声,转头就要从官兵手里夺过弓箭,却被史夷亭打断:“稍安勿躁!” “现在她在半空中就是一个活靶子,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 史夷亭不急不缓地把身后的弓拿出来,又从箭筒里拿出三支箭,搭在弓弦上,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我来!” “嗖!嗖!嗖!” 三支羽箭齐发,一支钉在了刀疤老大那举着的手臂上,一支钉在了搭弓的一个高大壮的右肩上,一支钉在船杆上,正好给下落的安谨言一个落脚点。 史夷亭深邃的眼眸转向唐钊:“怎么样?满意吗?” 周围的官兵全都高声喝彩:“威武!威武!威武!” 小年的嘴巴张的下巴颏都要脱臼了,他兴奋地拉住老年的胳膊:“爹!爹!史爷的箭术!箭术太厉害了!” 老年与有荣焉的点头。 史夷亭把几个弓箭手全都放倒,转头看到唐钊推着轮椅走远了,问道:“怎么走了?” “我去接应一下她。” 史夷亭把空了的箭筒扔给老年,又重新背上一个满满的箭筒,追上去:“还不知道有没有漏网的箭手,你不要命了?小心把你射成渔网!” 唐钊脚步停下,把轮椅放到史夷亭面前,一副应知应分的样子:“那你可要保护好我们。” 第366章 在意的人消失的太多了 史夷亭撇了撇嘴,唐钊还真是信任他,就不怕他有点什么别的心思? 但是没办法,他叹口气,无奈扯下腰间的符扔给他:“周围全是刑部的官兵,这个你带着有用。” 唐钊挑挑眉,接住,扯下一片布蒙住口鼻,从另外一边往渔船摸过去。 “言言!”唐钊知道皇城飞燕在长安城的特别,在外面一向不喊安谨言,只喊言言,两个字滑过舌尖然后出口,有种说不清的缠绵。 安谨言从风雪中听到这两个字,视线转过来,看着唐钊只漏着一双桃花眼,仰头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皱着眉头:“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如果说之前的安谨言如同一只穿梭在风雪中无畏的雨燕,见到唐钊的这一刻,她瞬间变成了一只带线的风筝,线在唐钊手里抓着。 “我来接你回家。”唐钊盯着安谨言,一步一步越靠越近,“我得保护你。” 安谨言摇头,不让他靠近,催他赶紧回去乖乖等她。 唐钊跟安谨言四目纠缠,渔船甲板上虎爷手持一只羽箭对准了唐钊, “铮!” 安谨言听到声音猛然一个疾冲,拎着唐钊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虎爷脑袋上贯穿着一只羽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史夷亭安抚住颤动的弓弦,他可是一个重诺的人,答应了保护他们就要做到。 唐钊被安谨言拎着,轻轻地落到了地面。 落地一瞬间,他猛然抱住安谨言,她被他勒得要窒息。 感受到他颤抖的呼吸,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唐钊厚重的呼吸,柔软冰凉的唇瓣从她的发丝到耳尖,慢慢摸索到她的脸颊,“安谨言~” “我在。你怎么了?” 唐钊的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双臂紧紧环住,生怕她又如同一阵烟一般消散在原地,“不要再以身犯险了,好不好?不要让我心惊胆战了,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这么久了,好不好?” 安谨言太潇洒无畏有主意了,他抓不住她,生怕有一天她会如同一只雨燕一般,消失在天空中。 唐钊的声音糯糯的,如同拉丝的蜜糖,一层一层包裹住她,“我们就平平常常地过日子,不管什么家国天下,不管深宅阴谋,不管别人的事,就我们两个人,细水长流地过日子,好不好?” 唐钊在要她一句承诺,要一个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这几天心惊胆战的日子,真的要把他逼疯了。 “好。” 唐钊心中狂喜,抓着安谨言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她的脸,两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双唇越来越近。 “啧!啧!啧!” 史夷亭手里握着弓,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回府再腻歪,这天怪冷的。那边已经解决了,走?” 唐钊转头,郑重地看向史夷亭,点点头:“多谢。” 史夷亭挑眉,一脸疑惑:“客气什么?” “刚才!” 史夷亭突然觉得眼前的唐钊突然又变回了年少时那个乖巧瘦弱的小公子,还听不习惯的,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我也谢谢?” 安谨言一脸疑惑,唐钊开口问道:“谢什么?” “我谢的是安小娘子,为了沙狐和朝廷做的这些” 安谨言一脸兴奋,她做的事情,有人承认,有人感谢,真的很值。 唐钊却很不开心,他刚让安谨言答应她不再多管闲事,这史夷亭就来撩拨安谨言那颗爱国的心,他可不想再忍受心惊胆战的日子了。 “你们以后多努力,别让平头百姓给你们出头,才是正经事。” 史夷亭知道唐钊的担心,也不辩驳,冲着安谨言眨眨眼,安谨言笑着说:“这也是我生活的地方,不用谢。” 如果世上人人都像安谨言这样,心存大义,人人心中有朝廷,哪里还需要这么多官兵,哪里还需要防备这么多细作奸细。 唐钊恶狠狠地瞪着史夷亭,安谨言看唐钊护犊子要拼命的样子,赶忙拉住唐钊的手:“好冷,我们快些回去,好不好?” 安谨言家里药材齐全,唐钊因为她奔波筹谋了这么多天,她要给他泡一下药浴,驱散一下寒气,于是两人就回了安谨言家。看书喇 自从渭水回来,安谨言走到哪里唐钊跟到哪里,唐钊正坐在旁边看安谨言挑选药材。 安谨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唐钊,你为什么这么在意看不到我?” 唐钊回答:“嗯,大概是不想再失去了。” 安谨言听到“再”一愣,但没有追问,两人一时沉默,只有草药落在纸上的声音。 “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四处游历,离开这些你熟悉的人,你也会在意?”安谨言有些失落。 “我只是在意,我在意的人,不是我熟悉的人。” 唐钊见安谨言没有说话,接着解释。 “我没有见过我爹娘,自我记事起,就是奶奶、思姐姐陪着我,奶奶会在我不喝药的时候,丢下我好几天不理我。 思姐姐对我最好,会哄着我喝药,从来不会对我发火。我之所以去边陲参战,也是为了给她挣一份依靠。可是我把军功带回来了,她却走了。 还有哎很多,大概是在意的人消失的太多了,就很害怕你突然不见了。” 唐钊没再继续说,安谨言也没有继续问,她大概知道,还有那个小公子。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 唐钊笑着点头,他的安谨言,在乎他。 唐钊这一天来所有的不安都被抚平,呼吸都变得无比通畅。 心里所有的阴暗一扫而空,变得春光烂漫,闪闪发光。 这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娘子,今晚第一次为了他而转身,这个小娘子在乎他。 他抬起头,昏暗的烛光中,她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他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 唐钊伸手把站在面前低头注视着他的安谨言,拉进,两条腿围住她,桃花眼中满含春意,娇艳无双,抬手抚摸她娇嫩的脸庞,慢慢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微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面庞。 第367章 安谨言唐钊一室春光,史夷亭捉拿叛贼 安谨言小手搭在他的肩膀,感受着澜袍下的力量,灼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递过来,让她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的嘴唇柔软温凉,但今晚格外让他心安,他小心翼翼的轻啄着,虔诚而专心。 突然感觉到她小巧灼热的舌尖,给了他回应,那温凉中的火热让他心头一滞,心脏像是被一条火舌紧紧攥住,膨胀、炙热、安耐不住的狂跳。 平静的轻吻,猛然挣脱了克制,好似岩浆涌动出地表,他猛地把她揽进怀里,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啃噬起来。 他的手开始游走在她的腰间,吻也越来越炙热,密密麻麻的湿糯从她的唇瓣,到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她面色潮红,身体发软,汗水慢慢浸湿额前的秀发,无师自通般,扬起下巴,露出雪白的脖颈,让他一路畅通无阻。 突然他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安谨言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这一个瞬间,两个人的心好像在喉间跳动。 他漆黑如墨的眸底翻涌着情欲,盯着她迷离的双眼,像是一双漩涡要把她吸进去,嗓音沙哑:\"安谨言,我想可以吗?\" 安谨言只感觉浑身酥麻难耐,凤眼含水的望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点头。 唐钊漂亮的桃花眼里凝聚起璀璨的光,顺势把安谨言压在床上,一手撑在一侧,一手轻轻摸过她的粉色的脸颊,纤细的脖颈,双唇顺着指尖燃起的火热一路湿漉漉的追逐下去。 鼻尖是她香甜的气息,他只觉得某处已经快要炸裂,看着柔软的如水的小娘子,喃喃道:“安谨言,我爱你。你爱我吗?” “嗯~”细碎的呻吟从安谨言喉间传出,她抬手把唐钊的脑袋按在胸前。 唐钊像是一只深山里吸人魂魄的狐狸,伸出灵巧的舌头,不断的勾引她,桃花眼里尽是浪荡:“说,你爱我。” 安谨言此时修长的手指,已经悄悄从他脖颈后溜进澜袍里。温凉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结实的背部,把他克制的河堤一点点摧毁。 窗外的风雪还在飘飘摇摇落下,房间里唐钊小心翼翼的试探,两具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融化在风雪中,只余一室的灼热与心跳。 唐钊与安谨言两人一室春光。 渭水旁的小巷子里,小娘子看着渭水上被围住的渔船,喃喃道:\"今夜,真是冷呀。\"吩咐马夫调转方向。 老年见史夷亭匆匆离开,忙问:“史令史?” “来几个人,跟着我,去抓条大鱼。” 马车还没有走出巷子就被拦下,小娘子撩开车帘,一脸惊讶,随即笑着开口:“史爷,你怎么在这?”看书喇 史夷亭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她飒爽的脸庞,“剑胜楠,跟我回刑部。” 剑胜楠从马车上跳下来,积雪没过皂靴,她大红色的襦裙,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一脸笑意:“跟你去刑部?我没听错?” 史夷亭目光清明地看着她,点头:“对,没错。我来抓你归案。” 剑胜楠一脸平静,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什么理由?” “通敌叛国,运输兵器。” “哦?你凭什么说我通敌叛国,运输兵器?”剑胜楠依旧面不改色。 史夷亭眼中出现了一丝失望,随即便是坚定:“你买通刑部的人,借着我给你领银子的符印,私盖大印,伪造通关文书。与你勾结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剑胜楠面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你一直在做局?” 故意给她符印让她去刑部领银子,故意给她机会接近刑部,故意在唐府跟她叙旧,故意让她放松了警惕。 史夷亭深邃的眼眸里尽是嘲讽:“是你做局在前,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哈哈哈哈!”剑胜楠看着史夷亭满是嘲弄的眼神,忍不住仰天长笑。 以前她设计接近他,反被他牵制着白白照顾那个山里来的小丫头好久。现在她依旧没能算计赢他。 史夷亭收起了满目的嘲讽,声音威严:“剑胜楠,你私运兵器,通敌叛国,对得起剑庄,对得起大兴朝吗?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乖乖回刑部接受审判。” 史夷亭抬手一挥,七八个刑部官兵瞬间把剑胜楠围起来。 剑胜楠苦笑,他要做的事,从来都是缜密周到,根本逃无可逃。 小年带着剑胜楠回了刑部。 史夷亭没有直接回刑部,他先冒雪去了唐府和史府,没找到唐钊,但是确定了唐钊与安谨言已经安全到达安谨言家,也确定了小玉已经回了史府。 天蒙蒙亮时,才回到刑部。正好遇到老年胡子拉碴红着一双眼,倚在门口拿着一个酒葫芦闻着酒味。 “怎么样了?” 老年知道史夷亭问剑胜楠审得怎么样,盖上葫芦嘴,瞪了瞪熬红的眼睛,摇头:“什么都不说,只问你什么时候来刑部。” 是曾经放在心上崇拜的白月光,现在却一个身陷囹圄一个刑部令史。 史夷亭拍了拍老年的肩膀,“你去眯一会,我去看看。” 老年打了一个哈欠,拔开酒葫芦灌了一口,擦了擦眼里挤出来的泪,走了。 史夷亭看了一眼刑部大牢,深吸一口气,抬脚大步走了进去。 剑胜楠红色襦裙在大牢里依旧热烈,她看着他走进来的笑依旧明艳:“你终于来了。” 她好像依旧是那个明艳飒爽的小娘子,只是史夷亭不想再看这张虚伪的脸,他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看着桌上的证词。 “唐府外面,你与虎爷见面时,有人证,这里有他的口供。 沙狐临死前,交出来的信,也指向你。 这次渔船上的接应的外族人,还有剑庄的人,正在审讯,很快就会有结果。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剑胜楠看着史夷亭有条不紊地把一条条证据,摆在面前,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完全像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到连一丝厌恶一丝可惜的神情都懒得给她。 剑胜楠想起他那时送给她的那幅画,那幅遗世独立坚韧豁达的楠树,还有他苍劲有力的书法:“楠树色冥冥,江边一盖青。” 曾经她以为他是欣赏她的。 第368章 庄莲儿躲霍玉 剑胜楠苦笑,摇头,“没有什么要说的。” 也许她在他看来,根本就如江边的风景,别说入心,连入眼都未曾。 “都是我做的,掳人,杀人,运兵器,通敌叛国都是我。我不会告诉你兵器要运到哪里,也不会告诉你我与哪个邻国联系。有些事,只能止步于我。” 史夷亭目光落到她的脸上,淡淡地开口:“剑庄维持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也不要了吗?” 剑胜楠慌忙垂眸,几代剑庄人,几百家族,呕心沥血维持的平静的江湖,像是她心底最后的柔软,当被史夷亭提起,摊在冰天雪地里时,原来也会想要留住最后的这滴热血。 她没有回答,转移开了话题:“我在刑部的人,对于今晚的事,为什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史夷亭挑了挑眉,顶腮,眼睛眯起:“刑部是我的地盘,你真以为你可以轻松收买我的人?” “我花银子得到的信息,都是你故意让我知道的?” 史夷亭漫不经心地点头,“不错。不过本来我还不确定你什么时候离开。是你主动告诉的我。” “你果然更适合在刑部,真是好算计。”剑胜楠自嘲她太自以为是,能短短时间做到刑部令史,不但是凭着天山圣战的军功和史家的家世,他,适合这里。 “江湖之大,任你遨游,为什么还要通敌叛国!” “呵~江湖大吗?是,江湖是大,但还不是受小小的朝堂掣肘。我只不过是想要更大的自由而已。”享受过权利的滋味之后,谁还想被人管辖。 “自由过了头,只有刑部大牢等你。”史夷亭起身,与她,多说无益。 剑胜楠见他要走,急忙站起身,脚上的镣铐当啷作响:“站住!” 史夷亭站定,面无表情地回头。 “你”剑胜楠眼里的急切要凝出实质,“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史夷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悲无喜,“人各有志,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何况,我本来对你就没有希望,何谈失望?” 史夷亭缓缓转身,留下一句缥缈的声音:“人活一世,俯仰天地,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她跌落在地上,冰凉的脚镣嗝得她生疼,她流着泪望着史夷亭消失的背影,笑了。 唐府,依旧灯火辉煌,因安谨言突然消失,唐府选角的事情不欢而散,明日就是元宵节,宫里的事情耽误不得,连廊灯笼上面挂着厚厚的积雪,戏台上正在紧锣密鼓的走戏。 庄莲儿自然责无旁贷,本来她是一直待在唐府,跟小玉一起等安谨言的消息。看书喇 可是中途小玉有事,庄莲儿一边安慰小玉宫里的事耽误不得,目送小玉离开唐府,一边在唐府来回踱步,终于等来了安谨言安然无事的消息,松了一口气。 “庄莲儿,干什么去?”吴司乐看到庄莲儿冒着风雪往唐府外面走,赶忙喊她。 庄莲儿被猛然一叫,吓了好大一跳,看到吴司乐那张如获至宝的脸,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吴司乐,您这两只慧眼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回家。” “回什么家!”吴司乐跑得急,差点滑了一跤,跑过来揪住她的衣领,\"安小娘子安然无恙,咱们的大戏,可是要黄了,江湖救急,今晚先走走戏。\" 安谨言看了一眼吴司乐,以往看着一脸亲切的脸,此时怎么这么不顺眼,“吴司乐,你脑袋没发烧?这大风雪的,冻死人的晚上,走戏?不要命了?” 吴司乐撇撇嘴,望着漫天洋洋洒洒的雪,叹了一口气:“今晚走戏不会要人命,如果元宵节,把宫里的宴席耽误了,可真要了命了。” 霍玉刚好从唐府溜了一圈,没有找到唐钊,看到吴司乐跟庄莲儿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心里竟然觉得有伤风化,寒着一张脸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哎呀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吴司乐端着一张笑脸,望向霍玉,接触到霍玉斜睨的眼神,这位爷,心情不好呀,他猛然松开庄莲儿,“霍爷!” 霍玉哼了一声,站着却没动。 “霍爷,我家爷没回唐府,听史爷说是安小娘子受惊了,我家爷今晚在安小娘子家陪陪她。”霍玉笑得一脸慈祥。 霍玉不耐地摇摇手:“钊爷陪他心尖尖上的小娘子,不是应该的嘛,你不用跟爷说。” 吴司乐圆润的脸上,不笑也看着一团和气:“霍爷说的是。今晚唐爷不在,我们准备先提前走走戏,霍爷您给掌掌眼?” 霍玉瞧了一眼庄莲儿,庄莲儿正在悄悄后退,准备开溜:\"哎!庄莲儿,你躲着爷干嘛?\" 庄莲儿立马站定身子,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客客气气地回答:“霍爷,您多想了,您是有事吩咐?” 霍玉瞧着她那副离他三丈远的架势,抬起手,捋着眉毛,问道:“庄莲儿,你没发烧?怎么说话跟平时不一样了?” 庄莲儿立马站直身子,毫不犹豫地回道,“没有!霍爷想多了,我跟平时一样一样的。” 霍玉更是不解,平日里跟一个炮仗一样,他说一句她顶十句,今晚竟然这么乖巧,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怎么不跟爷顶嘴?” 吴司乐听不下去了,赶忙站出来:“霍爷,天越来越冷了,要不咱们先去戏台那边,走走戏?这次选角,唐爷选了一半就走了,元宵节宫里的宴会,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庄莲儿瞬间感觉吴司乐此时太高大了,连忙附和着点头:“是呀,是呀,这不着急呢。” 霍玉看着庄莲儿跟吴司乐一唱一和的样子,心里更不爽,朝吴司乐翻了一个白眼:“爷跟庄莲儿说话,显着你了是?” “呃\"吴司乐识趣地退了半步,双手握在身体前面,不敢开口,今晚霍爷好像看他不顺眼,他还是低调一下。 霍玉挑着眉,冲庄莲儿走近了一步,庄莲儿小脚不自觉的退后半步。 “你最近没再去赌马?” 第369章 庄莲儿保护霍玉清白 庄莲儿此时正想着的就是,芙蓉园赛马那天。 她那天从宴会上得了霍玉的撑腰,两人一起去芙蓉园看赛马,庄莲儿一直对救过她一次的蒙面小公子念念不忘,便甩掉了在耳边喋喋不休的霍玉,到一楼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蒙面小公子。 哪知道找了半天没找到人,终于看到一个背影有些像,兴致冲冲地追着上了二楼。 看到黄盈盈偷偷摸摸进了霍爷的厅里。看书溂 这黄盈盈是长安城很受欢迎的青衣,很受长安城文人墨客的追捧,因为唐府第一次选角时,在唐爷面前扮柔弱被赶出唐府,消停了好一阵。 眼看不得唐钊的青眼,便仗着独有的娇媚音色,在文人墨客中混得风生水起,但文人风骨清高,兜里银子也轻飘飘。这黄盈盈不仅要名,更看重一个利字,便瞄上了腰缠万贯风流倜傥的霍玉。 原本今日她是在别人厅里唱曲,看到霍玉孤单一个人,便心生一计。 芙蓉园的小厮进了霍爷厅里燃了香不久,黄盈盈便敲响了门。 霍玉正在因为庄莲儿甩开他,灌了一壶酒,冷着脸嘟囔道:“这个小娘子,着实可恶,肯定又甩开我偷偷去下注!” \"爷~一个人喝闷酒哪有两个人对饮有趣。\" 平日里霍玉最是怜香惜玉,此时看到不请自来的黄盈盈,挑着眉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黄盈盈被他吓得一个激灵,眼圈瞬间红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泪含而不落:“霍爷,人家看爷一个人苦闷,才想陪爷解解闷,爷怎么看不懂人家的心。” 说着便揪着霍玉的袍袖,往雪白的胸脯上放。 霍玉想抽回袍袖却被她紧紧攥着,眯起眸子,勾起唇角:“怎么?想要爷疼你?” 她见霍玉脸色微缓,故意俯身,露出一片美好,眼神里满是羞涩无措:“求爷心疼~” 室内的熏香甜美诱人,霍玉喉结滚动,抬手握住她的柔胰,笑容满面却一把把她的手甩开:“爷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不是什么人都能爬上爷的床。” 黄盈盈被霍爷一下甩开,柔弱无骨地跌坐在地上,怯怯地看着他,一身妩媚,小巧的舌头挑了挑粉嫩的唇瓣,肩上的轻纱顺着肩膀飘落:“爷,人家的身子还是干净的,爷不信可以试试。” 说着,跪在地上,双手双脚一步一步趴到霍玉脚边,仰头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道要撩拨多少小公子的心,霍玉却如临大敌,赶忙把皂靴往后挪了挪:“做人不好吗?非要爬着走?” 说完,站起身就要走,可是刚站起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心头燥热难耐,他重新坐回坐位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人影变成了三个。 黄盈盈如同凌霄花一般攀着霍玉的修长结实的腿,一路向上,娇媚的声音如同勾人的丝线一圈圈缠绕住他:“霍爷,霍爷疼我。” 黄盈盈的手贴着他的澜袍一路向上,点起了一路的欲火,霍玉的呼吸变得沉重,他抬手握住她四处点火的指尖,眼前却出现了庄莲儿那张娇俏的脸。 霍玉恍恍惚惚,扬起一个宠溺的笑,喃喃道:“舍得回来了?” “开门!”庄莲儿敲了敲门。 回答她的不是霍玉的声音,而是娇柔的小娘子声音:“滚!” “砰!砰!砰!”庄莲儿加大了力度。 这里是霍玉订下的康庄厅,也是霍玉唐钊他们每次来芙蓉园的根据地,黄盈盈的财力不可能订下这么大一个房间。 终于,门被大力打开。 黄盈盈开门一看,立马要关门,庄莲儿终于确定这人就是黄盈盈,而且她肯定在做坏事。 “黄娘子,这么着急关门干嘛?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黄盈盈用力抓住门,眼神凌厉地警告庄莲儿:“少管闲事!” 哟,她庄莲儿生平最爱的三件事,管闲事,聊八卦,相马。 黄盈盈这做贼心虚的样子,看来这里不仅有闲事可管,还有了不得的八卦正在发生。 庄莲儿伸长脖子往里看,黄盈盈努力地挡住她的视线,“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黄盈盈现在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她攀不上长安首贵的琉璃美人,可不能错过风流倜傥的霍爷,怒气冲冲地对着庄莲儿呵斥:“赶紧滚!别在这里碍事!” “哎呀,碍着你的好事了?这可不好,那我走?”说完,作势要走。 黄盈盈一边回头查看霍玉,一边准备关门。 庄莲儿突然一个回马枪,从黄盈盈胳膊下面一溜烟钻进了房里,看着满面潮红的霍玉,目光迷离,双手放在澜袍下,赶忙偏过头,撇着嘴:“啧!啧!啧!黄盈盈呀黄盈盈!你这一贯娇柔无力的做派,这是准备霸王硬上弓?” 黄盈盈脸上的表情都整个僵住,尴尬的反驳:“霍爷就喜欢这样助兴,你管得着吗?” 庄莲儿掏了掏耳朵,这小娘子今晚对她的态度可真不好,已经说了两个滚,问了三次管得着吗,还嫌她碍事,叔可忍,婶不能忍了。 庄莲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清凉的黄盈盈,又看了一眼在地上扭来扭去神志不清的霍玉,“这可不像是助兴,倒像是中了药。要不要我喊芙蓉园的管事来看看?” “你?!” “我怎么了?你答应了是,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等芙蓉园的管事来看看如果真是你们的情趣,再急也不晚。”庄莲儿作势就要去喊人。 黄盈盈怕了,如果已经成事,她巴不得这事闹大,但是现在还没成事,如果被人发现,长安城她可就待不下去了,恨恨的最后挣扎一下:“庄莲儿,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是?” “哟,你这好,可得先问问霍家同意不同意!” 黄盈盈压住满肚子的怒气,指着庄莲儿,咬牙切齿地说:“算你狠!算你狠!我记住你了!” “哎呀,好惶恐呀,您可要把我记好了。”庄莲儿看着黄盈盈气急败坏的捡起地上的薄纱,落荒而逃的背影,大声的喊了一句,“慢走!不送!” 庄莲儿回头看着霍玉,满眼都是嫌弃,踢了他一脚:“霍爷!” 第370章 霍玉、庄莲儿对那晚的记忆 霍玉扭了扭身子。 “霍玉!”又一脚,加重了力气。 霍玉把袍领扯开。 庄莲儿闻着房里浓厚的熏香,拿着茶水先把熏香浇灭,接着把剩下的茶水泼到霍玉脸上。 霍玉睁开眼,看着庄莲儿的脸愣了一会,双手托住她的脸,双眼赤红,呼吸沉重:“庄莲儿!” 庄莲儿看着霍玉能认人,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脸:“哎呀呀,没想到霍爷也有着人道的一天,既然清醒了就赶紧起来!” 霍玉捧着她的手,突然动了动,顺着她的脸摸索起来,庄莲儿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就起了一层,汗毛都立起来了,“霍爷,认得我是谁?” “庄莲儿!” “呼!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还没清醒呢!你手别乱摸,赶紧起来!”庄莲儿死命把他手从脸上拿开。架着他的胳膊扶他起身。 霍玉整个人的重量全都靠在她身上,哼哼唧唧的,压得庄莲儿整个人都佝偻着,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霍玉脑袋一歪,灼热的脸颊正好贴在她莹白的颈部,庄莲儿扶着他腰的手一拧,霍玉的腰与她贴得更近,还似有若无地蹭了蹭。 庄莲儿感觉整个身子瞬间就僵硬了,咚!咚!庄莲儿被霍玉结结实实压在了地上。 庄莲儿刚要破口大骂,霍玉的脑袋蹭了蹭,委屈地喃喃道:“疼死爷了。” 庄莲儿被压得要窒息了,这可是薛家班班主的亲外甥,薛家班走到今天全靠这棵大树,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时白银好几十两! 忍不了了,霍玉又开始扭来扭去的乱蹭! 庄莲儿被他撩拨得口干舌燥,很快霍玉不仅身子动来动去,脑袋也开始四处拱来拱去。 霍玉哼哼唧唧,眼神迷离,嘴里嘟囔着难受。 “庄莲儿,别去下注了,赚银子多不容易!” “小心点,再掉下来,可没那么命好再接你一次。” “庄莲儿~” 庄莲儿这会也开始头晕目眩,浑身燥热,这房里的熏香,劲够大! 她费力地抬起手,用力推开霍玉的脸:“霍玉,你清醒点!” 霍玉把庄莲儿的手握住,举过头顶,结结实实压在手下,眼里一片澄红:“你刚才丢下爷,是不是又去赌马了?” “没有!” 霍玉双眼里雾蒙蒙一片,额头顶在庄莲儿额头上,“乖,你再从马上掉下来,爷不在身边,这小身板可要遭罪了!” 庄莲儿浑身燥热酥麻,看着霍玉一张一合的嘴唇,咽了下口水,听到他的话,挣扎着想甩开他的辖制:“霍玉,你什么意思?那天接住我的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你?” 霍玉盯着她的嘴唇愣愣的,她双腿不老实地踢腾着,霍玉呼吸加重,湿热的吻落到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上,嘴里嘟囔着:“你动来动去,是在勾引爷吗” 他的声音低哑深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和兴奋,她举过头顶的手指微微蜷缩,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自觉想要贴近,眼底尽是汹涌与挣扎,最终心底的潮水决堤,她闭上了眼睛。 “想什么呢?问你话呢,最近没去赌马?”霍玉敲了一下庄莲儿的脑袋。 庄莲儿捂着脑袋,等了他一眼:“没有!” “真没有?”霍玉挑着眉又确定了一遍。 庄莲儿乖巧地点头。 “这还不错。对了,上次从芙蓉园出来,你去哪了?”霍玉想起那天他急匆匆回府路上还绕路去安谨言家找了一趟庄莲儿,却没找到人,一直很纳闷,薛豪明明说在安谨言家附近看到她了。 那天庄莲儿走后,半个时辰后,霍玉被头疼折磨醒来,他睁开眼,入目的是桌椅的腿儿,捏着眉心努力回想了一下,连忙检查了一下衣裳,还好,都整整齐齐穿在身上。 头重脚轻地起身,腰腿像是骑了一夜的马,酸痛肿胀,灌下两杯茶水,看了一眼时辰,庄莲儿把他扔在这,还没回来,肯定又去偷偷赌马了,这次如果被他逮到,肯定要让戏班子扣她的银子。 突然他看到门上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忍着头晕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想要吓那人一跳,开门的瞬间,芙蓉园小厮跌了进来。 “怎么是你?”霍玉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厮,“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没没”小厮慌乱起身,结结巴巴说,“小的来看看霍爷的酒喝完了吗,还要不要再来一壶。” 霍玉揉着太阳穴,一脚踹到小厮腿上,不高兴的说:“芙蓉园拿不出好酒了吗?爷的银子也敢骗,你这酒爷喝了一壶酒头疼,滚滚滚,不要了!” “是!是!”小厮不再多留,赶忙应着就溜了。 霍玉脑袋依旧昏昏沉沉,醉酒后的记忆,断断续续,黄盈盈、庄莲儿两张脸轮流出现。 “哎,回来!”霍玉喊住快步离开的小厮。 小厮身形一顿,慢慢转身,笑着躬身跑回来:“爷,怎么了?” “你怕我?”霍玉看着小厮脸上抖动的笑,越看越觉得有猫腻。 小厮身子躬得更低:“霍爷勇猛高大,英俊风流,我们自然是只能仰望,不敢直视。” 霍玉听着这话,只觉通体舒畅,不自觉挺直了腰背,抬起手捋着眉,上下打量了小厮一番:“哎呀呀,还挺会说实话。你去找找跟我一起进园子的那个小娘子,是不是去一楼赌马去了?” 小厮松了一口气,忙问:“爷,您说的可是庄小娘子?” “哟,你还知道她姓庄?” “爷,庄小娘子可是大红人,现在可是咱们长安城的大角,她从二楼下去后,走了有好一会了。” 霍玉以为小厮说的是他们一起到芙蓉园时,庄莲儿到过二楼,没怎么在意,立马问:“走了?没赌马也没骑马?” “没。”小厮认真回想了一会,“庄小娘子只是看了几匹马,好像是在找什么让你,我再见她时,正好见她匆匆离开。” “行,你下去。”霍玉扔给小厮一锭银子,打发了他。 知道庄莲儿没有赌马也没有骑马,瞬间心情放松了不少,可是又想到黄盈盈那张脸,霍玉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敢在他霍爷头上动歪脑筋,真是给她脸了。 今天霍爷跟庄莲儿两人来芙蓉园没带下人,准备回府再安排人收拾这个黄盈盈,哪知道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爷!宴会散了,老爷子正派人四处找爷呢!”是他的贴身小厮薛豪,是舅舅那边的一个远房。 “知道了。”霍玉把茶水全都喝干,还是渴,渴得抓心挠肝,“进来,陪爷再喝一壶茶。” 薛豪有些受宠若惊,虽说他是霍玉的贴身小厮,但是霍玉一向不喜欢身边跟着一个小尾巴,能陪自家爷喝杯茶,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亲近了。 薛豪打开门的一瞬间,鼻间嗅到了红杏香还有一丝靡靡的味道,看着霍玉揉着太阳穴的样子,面不改色的走到桌前。 “从宴会上过来,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熟人?”霍玉喝着茶,跟薛豪闲聊。 霍玉没有直接问他有没有遇到庄莲儿,薛豪能在霍玉身边待这么多年,也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在的,刚忙回答:“爷可真是神机妙算,我在来的路上还真碰到了几个熟人。 爷您还没走时,唐爷跟安小娘子先离开的。然后是史爷随后离席。” “哎呀呀,停!停!停!”霍玉打断了薛豪,“那些我都知道,我说的是我走了以后,你来的路上。” “刚才,在全盛斋附近,碰到了庄小娘子。”薛豪说完,偷偷看了一眼霍玉。 霍玉点点头,喝完最后一杯茶水,起身:“有个叫黄盈盈的,我以后不想在长安城看到她。” 想爬上爷的床,可以理解,但是敢对爷下药,不能原谅。 小叔叔跟舅舅都跟他讲过,只要不开荤,个子还能窜一窜,爷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万千花中过,片叶不沾身,就是为了长成九尺男儿,差点被这么个混人,破灭了。 薛豪也不是未经人事的人,以往自家爷也流连花丛,是南曲的常客,但是向来怜香惜玉,洁身自好,看来这黄盈盈触到自家爷的底线了,“是。” 霍玉想想黄盈盈那上下其手的场景,就一阵恶寒,但很快就被老爷子要问罪他提前离席的烦恼替代。 仰望星空,小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拯救爷呀。 霍玉回霍家路上还绕道去安谨言家一趟,只被唐钊和安谨言喂了一嘴的狗粮,却没见到庄莲儿的影子,这几天也一直没有遇到庄莲儿。 庄莲儿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说:“我自然是回家了,还能去哪?” 霍玉不自觉点了点头,也是,半夜三更,唐钊还在安谨言那,庄莲儿肯定是回家去了。 庄莲儿本来托着一身疲惫想要在安谨言家借住一晚,哪知道唐钊在安谨言那,她只能躲过霍玉,回了家。 庄莲儿浑身无力,耷拉着胳膊回到敦义坊时,老庄头坐在桌前等着她。 一方圆桌,一盏烛火,两扇门大敞着,老庄头落寞的坐在桌前,两眼只盯着大门。 庄莲儿跟老庄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眼睛就红了,瘪着嘴,脸色苍白。 “莲儿,回来了。”老庄头赶忙迎上来,看着宝贝女儿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的问:“怎么了?你不舒服?还是遇到坏人了?” 庄莲儿吸吸鼻子,把眼里打转的泪水憋回去,抱住老状态的胳膊撒娇:“没有。” 老庄头不放心地仔细看了看庄莲儿,“还说没有,都要掉金豆子了,别怕,跟爹说,爹给你讨回公道去。” “真没有,老庄头,你是不是太担心我了。”庄莲儿控诉般说,“就是觉得成了大角,好累。宴会累,应酬累,走回家也累!” “累了?”老庄头摸了摸庄莲儿的头发,“人生干什么都不轻松,但是跟人打交道最累。 爹以前老是跟你说高门大院里的是非多,想让你远离那里。 爹呀,一直想着让你一直是一个小姑娘,就像现在这样抱着爹的胳膊撒娇。 可是爹的小莲儿长大了,老庄家的小娘子这么优秀,优秀的人肯定是要面临更广阔的世界,那里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但是只要爹在的一天,只要你累了,爹永远是你的后盾。要是你受欺负了,爹可以为了你去拼命。” “爹!”庄莲儿的眼泪掉下来了,老庄头从来都是笑嘻嘻地哄着她,装作严肃的吓唬她,但是今晚的老庄头,好像第一次把她当成了一个成年人。 “爹不说了,不说了。不是累了?爹给你温着水呢,去泡一泡解解乏。”老庄头看着女儿疲惫的身影,何尝不心疼,但是小鹰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追求,做爹娘的如果还是一贯的把她搂在怀里,一直护在翅膀下,那是害了她。 爹娘总有不在的一天,这个世界,总需要孩子们去直面。 庄莲儿泪光闪烁地看向老庄头:“爹~” 庄莲儿平日里野惯了,老庄头第一次见这阵仗,直接就慌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老庄头这话一说完,庄莲儿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走回来,太累了。” “” “爹,你能不能让我骑马,我的脚真的好疼。”庄莲儿哭哭啼啼地说。 “好,骑马,骑马脚就不疼了,别哭,别哭,哭的我心都要揪出来了。”老庄头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明天我跟你娘算算账,咱换宅子,住的近一些,就不累了,不哭,不哭了哈” 霍玉哼了一声:“我们明明一起去的芙蓉园,你就那么把爷一个人丢在那,这几天还一直躲着我,是心虚了?” 庄莲儿一点也不想在这里跟他争论,只是低头不语。 霍玉见她不像平时那样顶嘴,更是说得来劲:“你可真狠心,明明一起去的芙蓉园,把爷甩开就到处疯玩,明明走的时候知道我在二楼,竟然不带爷一起走?” 第371章 霍玉没记忆庄莲儿生气,安谨言唐钊清晨醒来 霍玉委屈上了,他明明是见她在宴会上不开心,才决定带她去芙蓉园乐呵一下,谁知道到了芙蓉园她立马甩开他,关键是他还差点被黄盈盈给玷污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一阵恶寒,控诉般地看着庄莲儿:“你这个小娘子,到底有没有心?爷的清白都为了你奉献了。” 庄莲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霍玉,谁清白奉献出去了?真是恶人先告状! 她此时再不也想见到霍玉这张脸了,抬脚踹了霍玉一脚,“哼”了一声,转头往戏台那边走。 “庄莲儿!”霍玉抱着小腿,疼得跳起来,又在积雪上滑倒摔了一跤,倒在雪地里,雪花飘落到他脸上,他看着庄莲儿气急败坏的背影,却笑了。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大步追上去,跟在庄莲儿身后,喋喋不休:“你干嘛踢爷?知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你是不是对爷有什么想法?” 干嘛踢他,这种浪荡子,要不是看在薛家班的份上,她踢的地方就不是小腿了。 “你干嘛不说话?”霍玉还在不停地问,“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啧,哎呀呀,既然你” “你能不能闭嘴!” 霍玉做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挡在庄莲儿前面:“被爷说中心思,不好意思了?放心,只要你乖乖的,爷也是可以考虑一下你的。” “”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霍玉看着庄莲儿的眼神一脸疑惑。 “让开,不想跟混蛋说话!” 霍玉揪住她的袍领,不让她继续走,“哎呀呀,说清楚,爷怎么就混蛋了?” “你!你做过什么混蛋事,转眼就忘了吗?” “”霍玉脑海里思考了很久,这几天他没惹她呀。 “哼!让开!” 霍玉躲开庄莲儿的脚,让开路,却依旧跟在她身边:“哎呀呀,你说混蛋就混蛋,这样总行了?” “什么叫,这样总行了!不爱听,别跟着我,总行了?” 霍玉终于感受到,庄莲儿是真生气了,不是平日里大家拌嘴的那种,是实实在在生气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他看着她生气,还真就心急如焚,就想哄好她。 霍玉放低声音,做低姿态,凑过去:“别生气了,大不了你再踢我消消气,我保证不躲。” “霍玉!”庄莲儿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腹部直冲脑门,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盯着霍玉的眼睛,“那晚的事情,你一点都没有印象?” 霍玉被她突然的一本正经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那晚什么事?咱俩难道” 庄莲儿的心不受控制的强劲地跳起来。 “大打出手了?”霍玉就在庄莲儿满目期待中,问出来这么一句话。 庄莲儿贝齿都要把嘴唇咬破,指着霍玉的鼻子,只憋出来一个字:“你~” 这种事情,让她怎么开口?她其实知道霍玉那天的状态迷迷糊糊,只剩最原始的冲动。但是她却有记忆。 因为她知道霍玉就是那个让她第一次春心萌动的面具小公子那一刻,才动了情,依了他。但是他现在的反应,让她觉得,她只是他那晚的解药,除此,再无其他。 突然,她就觉得不甘心。她想知道,是不是那晚即使不是她,对霍玉这样的纨绔子弟来说也无所谓。 想知道,却开不了口,本来在他心中,她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见钱眼开的小娘子,如果再一旦开口,在霍玉心中,她是不是跟其他小娘子一样,只不过是为了攀上高枝,抱上金大腿! “你说呀,爷怎么了?你说出来,爷就知道了呀。”霍玉还在那追问。 庄莲儿突然就觉得好憋屈,瘪瘪嘴,眼泪充满了眼眶:“你对我动手了。” “爷?”霍玉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又指向庄莲儿,“对你动手了?” 他真的不相信,他对一般的小娘子都不会动手,何况是庄莲儿这么有趣的人。 霍玉觉得自己的又开始疼了,双手揉着腰,皱着眉,继续问庄莲儿:“爷怎么对你动的手?” 庄莲儿胸脯剧烈的欺负着,恶狠狠的瞪了霍玉一眼,甩头走了。 青丝擦过霍玉的脸,抽的生疼。 他小碎步跟着庄莲儿,小心翼翼的说:“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呗,不要生气。要不爷带你去芙蓉园散散心?” 庄莲儿扭头又瞪了霍玉一眼,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芙蓉园!再也不去了!以后谁跟她提芙蓉园,她跟谁急! 霍玉不懂庄莲儿怎么突然又生气了,五步之外跟在庄莲儿很好,看着她摇曳多姿的背影,心不自觉的出现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啪!”霍玉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告诉自己,这可是正经人家的小娘子,还是薛家班的台柱子,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要乱想。 这个风雪交加的晚上,霍玉瑟瑟发抖地站在戏台下,看着台上庄莲儿一遍一遍的走戏,心里除了夸剩下的竟然全都是心疼。 元宵节早上,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下了。 安谨言满身疲惫的睁开眼睛,歪头看到唐钊趴在床边,睫毛安静的垂着,白雪带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子里打进来,落在他的脸色,温柔的光把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睑下。 安谨言穿好散落在床上的衣裳,十分不解,为何唐钊会趴在床边,“唐钊。” 唐钊闻声抬头,眼神迷离,对上安谨言疑惑的眼神,先是“嗯”了声,接着涌上了满目的委屈,柔声细语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安谨言~” 安进语音听到他娇弱的声音,心里猝不及防的闪现出昨夜他的勇猛,耳尖红了:“你怎么在床边趴着?” 唐钊手脚并用的爬到床上,腿麻的厉害,一动便眼泪汪汪。 安谨言赶忙掀开被子,等他爬进被窝。 “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你以后睡觉能不能不把我踢下床?”唐钊钻进被窝,赶忙盖好被子,转向安谨言,委屈巴巴地控诉。 安谨言给他掖了掖被角,“哦。” 第372章 石宝宝走戏 唐钊为什么会趴在床边? 原本终于得偿所愿的唐钊,看着浑身娇软的安谨言,柔柔弱弱地躺在自己怀里,从背后抱着她,幸福的入眠。 两人终于带着绵长的呼吸,沉醉在这个温柔的夜里时,安谨言突然一脚把他踹到了床下,接着裹紧被子,霸占了整张床。 摔在地上的唐钊,被冰凉的地面冰到一个激灵,借白雪的反光,他一脸懵地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又一脸懵地看了看床上裹成茧子的安谨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先穿上了衣裳,趴在床边,试探地拉了拉被子:“安谨言。” 被子里的人蛄蛹了一下,转身面朝床里,给了他一个绝情的背。 唐钊伸出一只手指,投了投她的背:“安谨言。”看书溂 安谨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凤眼里满是沁出的泪,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突然一脚踢过来:“别再来了,好累!” 唐钊又一次被踢下了床。 唐钊忍着浑身的疼,无奈地再次爬起来,趴在床边:“让我到床上睡,好不好?” 安谨言露在外面的头都缩到了被子里。有了身孕后,安谨言本就多眠,今晚被唐钊折腾了好几次,更是疲乏的厉害,现在谁打扰她睡觉,都要迎接她的拳头。 唐钊叹了一口气,桃花眼里全是宠溺,轻轻拍了拍裹成一团的被子:“睡,我陪你。” 唐钊披上狐裘,趴在床边,听着安谨言绵长的呼吸,一夜好眠。 只不过,早上的腿已经麻木得想要跳脚。 “你昨晚把我踢下去了。”唐钊控诉。 “还不给我被子。”唐钊委屈。 “我趴在床边一晚上,腿都麻了。” 安谨言眼里的愧疚愈发浓郁,坐起身子,不知所措伸手就要给他揉腿,安谨言一头青丝随意散落,她此时忘记了身无一物,锦被随着她猛然坐起,滑落:“我给你揉揉穴位,一会就不麻了。” 唐钊见她雪白的肩头,脸忍不住红了,猛然把她拉到怀里,随手用被子裹住她,埋怨道:“你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我昨晚不够卖力?” 安谨言听到他在她耳边湿热的话,耳朵红得像一朵红梅,抬手就捂住他的嘴巴:\"你你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昨晚怕伤到你,也怕伤到孩子们。”唐钊握住她的手,悄悄地往下放,“等孩子出生了,就好了。” 安谨言被手底下的炙热,烫到了心里。 安谨言匆忙从被子里挣脱出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快起来,昨夜选角还没完成,今天晚上就要入宫了,得加点紧。” 唐钊见她害羞地忙东忙西的样子,支起脑袋,笑着说:“不着急,虽然我没选完,吴司乐会做好后面的事。” “吴司乐选的角,能过你这一关吗?还是回去看看。” “好!”唐钊坐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懒懒地说,“听你的,你说什么是什么。” 安谨言的脸如同一张大红布,她想到了昨夜情到浓时,唐钊在她耳边说的话:“这样舒服吗?嗯?你喜欢这样?听你的,你喜欢这个姿势就用这个。” 他的话像是刚从蜜罐子里捞出来,甜甜的拉丝,眼神也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般,炙热沸腾。 安谨言红着脸低着头,露出的脖颈都镀上了一层粉丝,细弱蝇蚋:“你好好说话。” 唐钊掀开被子,俯身把她包围在胸前,笑着问:“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呀,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安谨言不想跟他说下去了,大早上开始就老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直接去洗漱。 唐钊:现在的安谨言,太容易害羞了,好可爱。 他赶忙穿戴好,随着安谨言一起洗漱。 两双手,一双修长有力一双莹白柔软,在水里交叉在一起,这一刻铜盆里的水都格外的温柔。 两人腻腻歪歪,终于回到了唐府。 一到唐府,吴司乐就顶着一双乌青的眼,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跑了过来,“爷,安小娘子,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了。” 安谨言的手被唐钊紧紧握着,她看到吴司乐担心的目光,微笑着向吴司乐点点头,“让大家担心了。” “只要安小娘子平安就好。“吴司乐打量了下安谨言,确定安谨言没有受伤后,接着跟唐钊开始汇报今晚宫里宴会唐曲的准备情况,“戏台那边已经开始走戏,选的是锦绣书局送来的话本子,除了唐爷选的那几幅好嗓子,我又选了几个。” 唐钊看到戏台上的青衣,脚下停了下来:“这个,是你选的?” 台上的青衣一张鹅蛋脸,雍容华贵,端庄有礼又不失温婉,饰演温婉大气的青衣,确实自称一股风流,在媚态横生的戏台上,自称一股风流,让人眼前一亮。 唐钊记得这个小娘子进了肖家班两年,已然成了肖家班的台柱子。 吴司乐看了一眼,点头:“是,这小娘子叫石宝宝,曾经是肖家班的台柱子,肖家班自肖峰和贺仲磊那件事后,就逐渐散了,这石宝宝扮青衣温婉大方,饰旦角,一身正义,一身功夫又俊又飒,那时候也有很多戏班子想要把她纳入自家,哪知道这石宝宝竟然自己组了一个戏班子,这段时间也混得风生水起,很得长安城追捧。” 唐钊看着戏台上的石宝宝,没有说话。 吴司乐试探地问:“唐爷,可是有什么不妥?要不要把她换下来?” 见唐钊不说话,吴司乐继续说:“我多留了几个嗓子不错的青衣,唐爷到时候可以再定夺一下。” 昨夜风雪未停,这石宝宝虽然名气比较大,依旧兢兢业业,没有丝毫抱怨走戏,比起很多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很让吴司乐满意。 唐钊跟石宝宝,说起来差点就提早合作了,不过由于那时她所托非人,那肖峰背地里议论霍玉,被唐钊听到,殃及了她这个池鱼。不然今年风靡长安城的人就不是庄莲儿而是这石宝宝了。 上次的接触,并不是愉快的,按道理,这石宝宝完全没必要这么卖力。 “你去找她来救场的?”唐钊问吴司乐。 吴司乐:“她是昨天自己到唐府的,本来快轮到她唱曲的,正好安小娘子出事,爷您就走了。那时就走了一部分人,可是她一直在唐府等着,后来得知安小娘子平安无事后,我便听了留下来的那些人的曲。” 唐钊若有所思:“嗯。” 第373章 安谨言带庄莲儿休息,江锦书追来 “哎哟!”吴司乐突然惊呼一声。 霍玉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凑过来,看到吴司乐惊恐的眼神,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带着浓浓的鼻音:“哎呀呀,大白天的嚎什么,见鬼了?” 唐钊看到他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这副鬼样子?” 霍玉顿时像是没了骨头,斜倚在唐钊肩膀上,半眯着眼睛,哈欠连天,“爷为了钊爷你,昨夜可是一晚上没睡,给你把关呢,瞧,戏台上那个小娘子不错?” 唐钊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霍玉一副惊讶的样子:“这小娘子身段、嗓子、功底可都是一顶一的好,怎么,这都没入你的眼?”看书溂 霍玉撇撇嘴,这钊爷的眼光还真是不一般,这小娘子端庄的长相,可比庄莲儿那古灵精怪的样子,更合适扮这个青衣。 唐钊往后靠在椅背上:“看中了?” 霍玉着急忙慌地看了看四周,“被瞎说,爷纯粹是欣赏,欣赏懂不懂?” 不远处戏台背风处,安谨言跟庄莲儿正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吃得香。 “庄莲儿,你这眼是被人打了两拳吗?怎么这么乌青。”安谨言用肩膀碰了碰嘴里嚼着红薯,一副要睡着样子的庄莲儿。 庄莲儿嘴巴一张一合的啃着烤红薯,眼皮强撑着睁开一条缝:“你倒是春光满面,昨夜我可是走了一夜的戏。简直是熬鹰呀~” 安谨言脸色微红,看到庄莲儿困得眼皮打架,“我看这里一时半会也轮不到你走戏了,我带你去眯一会。” 庄莲儿打着哈欠,用袖子擦了擦眼里熬出的泪,双手抱住安谨言,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安胖子,还是你疼我。” “走走走,唐府有个暖和的花房,咱去那。” 说着,安谨言半拖着庄莲儿往花房走去。 唐影现在寸步不离地守着安谨言,见她们俩起身,忙跑到跟前,问:“安小娘子,你们要去哪?” 安谨言看到唐影,扬起一个笑脸,指了指抱着她胳膊就要睡着的庄莲儿,小声说:“我带她去花厅那边休息一会,你跟唐爷说一声,他一会看不到我,又要担心了。” 唐影点头,安小娘子果然最懂自家爷,“我先送你们过去,再回来跟唐爷说。” 安谨言拖着庄莲儿刚到花厅,庄莲儿抬头泪眼汪汪地要感谢安谨言,突然看到她脖子上的点点红梅:“安胖子,你你脖子” 安谨言一脸疑惑看向庄莲儿:“我脖子怎么了?” 庄莲儿一扫困倦,仔细端详了一番,一脸坏笑:“老实交代,你昨晚是不是被唐钊吃干抹净了?” 安谨言的脸噌的一下布满了红霞,“别胡说,我我就是就是” \"哎呀,别不好意思嘛,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害羞的。不过你们可是够激烈的,你这还怀着身子呢,就这么急不可耐\"庄莲儿憋着笑,暗戳戳地嘬着嘴唇。 安谨言赶忙去照镜子,果然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斑,拾起铜盆上的帕子,打湿后使劲地擦着,还不忘跟庄莲儿狡辩,“我这是不小心蹭上了颜色,擦一下就没了。” 安谨言肚子里传来了宝宝一阵拳打脚踢的胎动,更加的害羞,帕子上的水很快就洇湿了袍领。 “哎呀呀,别擦了,把衣裳都湿了,赶紧换一件,今天风雪刚停,又是个冻死狗的天气,可别着了凉。”庄莲儿见安谨言害羞,也不再逗她了,赶忙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擦。 安谨言昨夜在渭水也吹风,一夜折腾出了很多汗,倒是没有受凉,现在竟然觉得衣裳凉得一阵寒战。 “我去里面换件衣裳,你先睡会。”安谨言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雪白的狐裘,递给庄莲儿,让她先休息。 庄莲儿裹住狐裘,心满意足的滚到胡椅上:“好!你换,我先眯会。” 庄莲儿听着安谨言窸窸窣窣换衣裳的声音,闭着眼睛,问道:“安胖子。” “嗯?” “你说两个人,一种两情相悦再在一起,一种先在一起再慢慢培养感情,两者差别大吗?”庄莲儿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安谨言脖子上挂骨哨的绳子也冰冰凉凉,索性把骨哨取下来,放到桌子上,想了片刻,回道:“对小公子来说,差别不大,但是如果是对小娘子来说,风险太大。” “嗯?怎么说?”庄莲儿被安谨言的话勾起了兴趣。 安谨言脱掉了湿透领子的胡服,换上了一件襕衫:“小娘子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再确定对方是值得托付的人之前,一定要保持清醒和冷静,无论何时,可以为爱沉沦,但是不能把自己置身在卑微的地步。还没确定心意就失了身子,那是傻!” 庄莲儿轻叹一口气,睁开眼睛盯着屋顶:“你说的对。”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安谨言打了个喷嚏,心想反正要陪庄莲儿在这里休息一会,她还是趁这个时间泡个热水澡,再暖暖和和的换上襕衫。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睡了。”庄莲儿把脸缩到了狐裘里。 安谨言:“哦,睡。” 离开的唐影被人拦住。 “唐影,庄小娘子是往前面去了吗?” 唐影认得问话的人是锦江书院的江锦书,也是唐家大公子唐则另眼相待的人,笑着回:“江小娘子找庄娘子什么事呀?她去休息了。” “这次的话本是从锦江书坊选出来的,她扮的那个花旦,有些地方,我找她说一下。” 唐影拦住江锦书:“江小娘子,安小娘子跟庄小娘子说要休息,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如果你必须要去,我先去问问两位小娘子。” 江锦书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开口:“唐影,这是在你们唐府,我是为了锦江书院的话本去找庄莲儿,不会对她们不利。再说,两个小娘子要休息,你去问,更不方便。我在门口喊一下庄莲儿,如果她不回应,我绝不打扰,你看怎么样?” 第374章 江锦书试探庄莲儿,拿走骨哨 唐影一脸纠结,看到远处往这边走过来的自家爷,“咱说好,你喊一次,如果没有回应,那就不要打扰她们。” “一定!” 唐影转身离去,江锦书整理了下襦裙,走到了花厅外面。 “庄小娘子,我是锦江书院的江锦书,刚才看到你走戏,方便出来谈谈吗?” 庄莲儿躺在胡椅上,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安谨言的那几句话,听到江锦书的声音,利索地起身,开门出来:“江小娘子,如果是话本的事,可以。” 江锦书笑了,庄莲儿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谈话本走戏可以,其他的事,免谈。 江锦书看着庄莲儿的眼睛,笑着问:“看来,庄小娘子心里明白,我要跟你谈的是什么。” 庄莲儿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果然睡不好觉,脑子也转得慢,一句话就被江锦书占了先锋,她现在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打死不承认:“江小娘子说的话,我不明白。” 江锦书风轻云淡的笑着说:“既然你不明白,那我说清楚一些,我怕想问的是乐家小宝出事那天,你爹救人的真相。” 庄莲儿脸上的笑维持不住:“我爹只是一个马夫,只管听主家吩咐,赶马车而已,其余的事都不知道,如果你想问乐家小宝的事,该去问乐家,而不是缠着我们。” 江锦书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她确实也笑出了声:“呵~问乐家,你确定?如果我去乐家直白地问,乐家一旦有所怀疑,你认为你们一家三口还能像现在这般平静的生活?” “你!”庄莲儿气急败坏地走到江锦书面前,压低声音问:“你这是威胁我?” 江锦书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依旧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威胁你?威胁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确实,庄莲儿想不出江锦书有什么动机来威胁她这么一个小戏子。但是凡是跟乐家扯上关系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她现在不确定江锦书对乐家的态度。 “你到底想谈什么?” 江锦书声音如和风细雨:“我只想知道,乐家小宝是不是,不是小公子?” 庄莲儿即使做好了不管她问出什么话,她都要保持平静,但是听到她的问题,还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瞳孔都不自觉放大。 江锦书看大庄莲儿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庄莲儿努力平静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抓着狐裘的手指不断的收紧:“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既然你不谈话本的事,不好意思,我要去走戏了,就不奉陪了。” 说完,庄莲儿径直路过她,离开。 江锦书感受到庄莲儿强装镇定,心中的答案愈发坚定,看着花厅的门,拾阶而上。 外面的寒冷,在踏入门口的一瞬间,消散,像是一步走进了春天。 江锦书听到花厅里面花房里哗啦啦的水生,她悄悄的靠近,门缝里看到满室氤氲中,桌子上的骨哨。 她开门,把骨哨攥到手里。 唐钊在不远处,敲打了几下树枝,唐三出现在身边,悄无声息,落雪无痕。 “查一下庄莲儿和江锦书。” “是。” 安谨言泡了热水澡,感觉一身的疲倦都烟消云散,听着外面没有声音,匆匆披上棉袍,手里拿着一条帕子,看到坐在桌前的唐钊,正望着暖炉上咕嘟咕嘟的茶壶,发呆。 她跑过去,笑着歪头:“唐钊。” 他依旧盯着茶壶出神。 她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唐钊!” 唐钊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转过头看向她:“嗯?” “茶壶有什么好看的,怎么这么出神?” 他笑着,把她揽到怀里,“头发湿着就跑出来,小心着凉。” 安谨言见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再问第二遍,而是四处张望:“你什么时候来的,庄莲儿呢?” “她去戏台了,我刚到。”唐钊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头发上滴落的水。 安谨言闭着眼,享受着唐钊的温柔:“哦,庄莲儿好辛苦,昨夜熬了一晚,刚才只眯了一会。你今天没有坐轮椅?唐府今天人多眼杂。” “没事。”唐钊听着安谨言心疼庄莲儿,心里有些别扭,但脸上的笑温柔甜腻,“安谨言,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有一些暗卫,会保护好我们的。” “暗卫?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 唐钊:“嗯。” “听说培养一个暗卫,就要花费很多银子,你有一些?那是不是花销很大?” 唐钊听着安谨的话,不自觉的笑出了声,他的小娘子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 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些委屈:“是呀,我的俸禄还有赏赐,都用来养暗卫了,以后他们保护我们,你养我好不好?” 安谨言点头,满脸的自豪:“好啊,我肯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我一直记得的,我可以赚银子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唐钊听到她的话,不知道该欢喜还是难过,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喉间痒痒的,开始咳嗽。 安谨言赶忙从他膝上站起来,捋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心里却在盘算,唐钊虽然不坐轮椅了,但是依旧是这么娇弱。 完全忘记了他昨夜的生龙活虎。 唐钊本就生得白净,咳嗽将脸颊泛起了潮红,眼尾都泛着粉红,桃花眼里噙着两汪泉水,分外柔弱惹人怜爱,“不仅要用银子,还要用心养我,才行。” 安谨言觉得此时的唐钊,如同一朵娇弱的小白花,不能受到一点的风吹雨打,好久没有看到唐钊这般娇媚的一面,挠的她的心痒痒的。看书喇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擦掉他眼角因咳嗽沁出的泪滴:“我的用心都用来对你,我的银子都用来养你,好不好?” 唐钊心里的那点别扭终于笑出了,任凭她在他脸上这边摸摸那边揪揪。 结果安谨言看着他一脸享受的脸,鬼使神差地说:“好久没见咪咪了,它之前也喜欢我这样摸它的脸。还有济世堂的孩子们,你的脸像他们的脸那样柔软细腻。还有刚才庄莲儿” 唐钊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安谨言的唯一了,脸微微一侧,躲开了安谨言的手,一副娇滴滴生气的模样。 安谨言知道,唐钊心里又别扭了。 第375章 唐钊套路安谨言,史夷亭带来新消息 “你是不是生气了?”安谨言笑嘻嘻地问。 唐钊把脸往一边转了转,又不舍得全都转过去,一个完美的侧脸呈现在安基因面前。 是不是转过来看一眼的漆黑的眼珠,下撇的嘴角,都在告诉安谨言,对,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安谨言乐呵呵地看着他的侧脸:“唐钊。” 她很会讨好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双手捧着他的脸:“转过来看看我嘛~” 唐钊的脸在她双手碰到的时候,就有些笑意出现。 外面融化的积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安谨言松开他的脸,从他怀里站起身来:“你累不累啊,唐钊?”她拉过一边的椅子并排放在他旁边,坐下,双手握拳,“压坏你了?我给你捶捶腿。” “你不理我,我好可怜哦!我是不是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浪迹江湖了。” 唐钊被她哄得心都要化了,也舍不得在冷着她,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让这个小娘子满心满眼都是他,一定不准她以后捧着他的脸想别人,猫也不行。 他握住她的拳头,放在腰间:“我的腰也累。” “我给你揉揉!” 阳光透过洁白的积雪,柔柔地洒在两人身上,长长的睫毛在琥珀色的眼眸中投下浅浅的影子,微微翘起的嘴唇嫣红,唇角的小痣愈发的显眼可爱,唐钊盯着安谨言许久。 腰间不轻不重地揉按,让他口干舌燥,喉节滚动,声音发紧:“不用揉了,已经好了。” 安谨言闻言想起昨夜情动之时,他的声音也是如此,耳尖变红,没有抬头,默默收回了双手。 “安谨言,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你也学着这样对我,好吗?” 安谨言说好,站起身,把他搂在怀里,他的耳边传来了强劲的心跳。 阳光投射出一对重叠的影子,她比他高很多,紧紧拥着他,她微微低头,正好看着他挺立的鼻子:“还生气吗?” 唐钊紧紧环住她的腰,别扭的不想承认:“我才没有生气。” 不生气就好。 安谨言抬手抚摸着他油亮的发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戏台那边,没有你可以吗?” 他的脸埋到她怀里,这个小娘子还真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刚哄好他,又开始撵他:“一会再去,再让我抱一会。” “安谨言。” “嗯?” “孩子们还好吗?”唐钊今天很后怕昨晚的冲动,生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安谨言点头,笑着说,“感觉到他们踢你了吗?” 他笑着点头,伸手盖住她的肚子,感受着生命的伟大。 昨晚刚开始他们还小心翼翼,但是随着深入,她的紧致,她的热情,让他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鱼遇到了水流,只记得她刚开始还是小声的呻吟,最后随着他的动作,两人如同大海里的扁舟,只顾着随着巨浪翻腾,他们深情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最终一起攀到了顶点。 “安谨言。” “我在。” 唐钊仰起头,红着眼眶。 安谨言看到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对不起,鞠钟鼎开的药,好像作用挺大的,我昨晚没控制住我” 安谨言俯身,用手遮住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的掌心扫过,红着脸,轻啄着他的脸,小声地说:“谢谢你,这么在意我们。有你真好。” 唐钊抓住她的手,反客为主,明明得到认可后心里高兴,却还要压住心里的喜悦:“我怎么能不在意你们,一个是我的心上人,一个是我的孩子们。谁也不能阻止我做一个好爹。” “难道你还想着要带孩子们去浪迹江湖?” 安谨言立马摇头。 唐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在他看来安谨言现在的表情带着心虚,那种抓不住的心慌又没来由的袭来。 “安谨言。”唐钊斜歪在椅背上,桃花眼里带着氤氲水雾,盯着她,“你说养我,是不是就是说说而已?” 安谨言察觉到唐钊那颗不安的心,赶忙说,“我不是说说而已,我有很多银子,肯定把你养得很好。” 他见她急切地辩驳,心里顿时熨帖了很多,但是他就是想证明一下在她心里的重量,语气故意软软地说:“可是你住的宅子都是租赁的。” 唐钊想要撒娇时,真的特别会拿捏语气,完全把安谨言拿捏得死死的,生怕他没有安全感:“宅子其实是我买的,为了不让别人查出来,小雨特意给我做的租赁。”看书喇 他抬头,眼神湿漉漉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安谨言赶忙点头,“我还有很多很多银子,以后可以养你和孩子。” 唐钊一手抱着她一手漫不经心的玩着她腰间的佩饰:“安谨言,你还没有正经送给过我礼物。” 安谨言认真的想了想,好像除了送给过唐钊药佩,好像真的没有送过别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养一匹马。\" 安谨言觉得养一匹马很好,唐钊既然已经不瞒着能行走的事实,那就可以随时出游,带来好心情,“好。想养一匹什么样的马?要不要让庄莲儿给你掌掌眼。” “不用。”唐钊这时候感觉庄莲儿真的很讨厌,老是占据安谨言的心,“我要一匹胡种马。” 胡种马,体型好,听话,脚程快,其中两种花色最为出名,一种为玉花骢,一种为照夜白,是大宛国的特产,被大兴朝成为龙之友又称龙之媒,因为特别稀少,所以很受长安城达官贵人的追捧。 但这种马得来不易,只有在大宛国贰师城附近的高山上,有一种奔跃如飞的野马,在春天晚上与五色母马交配,才有可能生下胡种马。 胡种马肋如插翅,日行千里,肩上出汗时殷红如血,所以在长安城大家又给胡种马取了一个汗血宝马的名字。 因为此马难得,仅有一些游侠和游历四方的诗人见过,更是传出了“天马出来月氏窟,背为虎文龙翼骨,嘶青云,振绿发,兰筋权奇走灭没”的诗词。 安谨言在无名大院听说过,曾有人用一匹同样大小纯真铸造的金马换一匹胡种马。 “好。”安谨言看着眼里灼灼生辉的唐钊,瞬间觉得被迷得头晕目眩,毫不犹豫的应下。 唐钊眼中狡黠,绝对不能让安谨言有多余的银子去浪迹江湖。 唐钊笑得更加勾人,桃花眼里满是勾引,环着安谨言的腰,摇了摇:“有了马,还需要有马场,再送我一个山头好不好?” 安谨言被他的眼神勾得七荤八素:“好!” 俊美的脸,撩人的眼,现在唐钊就是要天上的太阳,安谨言也得给他摘下来。 唐钊突然低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上面是星星点点的红斑,昨夜她咬得,“如果今晚宴会上的戏,主上不满意,这唐府可能就不保了~” 安谨言有些心虚,自己作饵,让人掳走,破坏了唐府的选角。 昨夜为了照顾他,唐钊陪着她彻夜未归,又耽误一晚。 现在两人在这里腻腻歪歪,眼看要到中午。 安谨言觉得自己像是毁朝灭代的红颜祸水,对不起唐钊,对不起大兴朝。 “唐家老宅子里明争暗斗,容不得我,唐府再没了,我就无家可归了~”唐钊委屈巴巴的抬起头,惹得安谨言一阵心疼。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唐钊才是蛊惑人心的红颜祸水,自己则是沉迷美色的昏君,“别担心,这宅子也给你,好不好?” 唐钊眨了眨眼,愉快的点头答应。 安谨言看着唐钊的笑,心里突然也敞亮了:“唐钊。” “嗯。” “我要努力赚银子了,送给你的那个宅子太小了,你可以暂时住,但是如果打算常住,那里配不上你,我要努力赚银子,给你换大宅子。”安谨言一脸认真对唐钊说,接着点了点头更加坚定:“你快去戏台那边,我要出去赚银子了。” 这下轮到唐钊傻眼了,他只是怕安谨言有银子,随时不受控制的就浪迹江湖,他只是帮她暂时保存一下,不会那么容易就需要安谨言养。 “不要!”唐钊觉得胸口好闷,事情遇到安谨言,怎么就不往他设想的方向走呢? 不按方向的安谨言:“什么不要?我得赚银子,迫在眉睫!” 唐钊又想起她之前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沉迷赚银子无法自拔,瞬间感觉头大,他再也不想遇到永阳坊的那个变态小太监那种事了。 唐钊突然感觉一阵恶寒,“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去赚银子?” 安谨言看着一脸失落的唐钊,更是觉得赚银子的事不容耽误,她再也不想看到唐钊没有安全的样子,于是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对他说:“你放心,我肯定赚到足够多的银子,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唐钊顿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此时外面传来了特意压低声音的对话。 “这还是你们大兴朝的王爷呢,怎么能依靠小娘子赚钱养家,真是不知羞!” “呵,你一个异族人,不要管人家两口子的闲事。” 唐钊气急败坏的敞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人。 米锦昆看到门打开,丝毫没有听墙角被抓住的尴尬,而是撞开唐钊迅速跑进房里,围着安谨言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昨晚我去你家没找到你,找到唐府来才知道,你被人掳走了。” 安谨言:“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米锦昆忍不住替这个乐观开朗的小娘子鸣不平,看着唐钊,阴阳怪气地说:\"堂堂王府竟然让人大白天把人掳走,这大兴朝的民风可比我们牧国更彪悍!\" 唐钊本来正两只眼瞪着听墙角的史夷亭,听到米锦昆阴阳怪气的话,眼神变得凌厉。 安谨言却比他更生气:“你不知道事情真相,不准乱说话,也不准冤枉唐钊。” 米锦昆顿时感觉,瞧,安谨言多么善解解人意,怎么就被唐钊迷住了呢。 米锦昆觉得自己的皮相不比唐钊差,更觉得安谨言特别好,想要把她拐到牧国:“安谨言,我也是小公子,我可提醒你一下,小公子要是不想努力了,就会找一个能赚钱养家的小娘子,吃软饭,你可要擦亮眼睛” “米锦昆!来者是客,不要逼我撵你出去!” “你听我说” “不用了!”安谨言打断了米锦昆还没出口的话,“你如果是来挑拨我们的关系,那你可以闭上嘴巴,离开了。” “我没有,你之前不是说正月十四” 眼看米锦昆就要说出之前两人约定,正月十四给他一个确切的回答,愿不愿意跟着他去牧国做生意。赶紧一脸紧张打断他的话。 “说说而已的玩笑话,不要再提了。”安谨言看着唐钊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羞答答地说,“我跟唐爷两情相悦,我愿意养他。” 米锦昆顿时感觉好心塞,他都做好了计划,一路上带着安谨言欣赏塞北分光,在牧国大展身手,而今,当时的约定都没有说出口,就被彻底拒绝了。 安谨言说完,跳到了唐钊身边,双手拉住他的手。 “我这几天就准备回牧国了,我们好歹也算朋友一场。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之前在西市做买卖,给我些建议,带些什么东西回国,能大卖?”米锦昆死猪不怕开水烫,不顾唐钊要吃人的眼神,死乞白赖的想跟安谨言相处一次。 史夷亭给唐钊使了一个眼神,唐钊不情愿的哼了一横,匀称白净的手反握住安谨言的手,“我跟史夷亭有些事情要说,你们也叙叙旧。” 安谨言有些惊讶,“好,你去忙!” 唐钊把她耳边的碎发挽在耳后,眼底是她的倒影:“我去去就来,你不准对他笑!” “好!”安谨言对唐钊笑的灿烂,赶忙答应下来。 唐钊余光瞥到米锦昆那张漂亮的脸,不放心的又嘱咐:“我一会让唐影进来给你们添茶,需要什么东西就吩咐唐影。” “知道了。”安谨言边说着边把唐钊推出门外。 唐钊与史夷亭在门口四目相对,唐钊叹了一口气,史夷亭替唐钊叹了一口气,两人走远了一些。 “乐家吴管事的孙子最近悄悄回了长安城!”史夷亭压低声音, 吴管事是乐家小宝出事后,替乐家背锅的管事,他去刑部投案后,他的家人全都瞬间消失不见,这么多年,原来是跑大宛隐姓埋名, “回来跟谁接触过?”史夷亭面色不善的问道。 第376章 春风渡传闻:燕、莺、凤、鹤 史夷亭:“只是有人在关口见过他一面,他生得跟他爷爷一模一样,大宛国人打扮,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不过已经安排人盯紧乐承卿,他肯定会联系乐家。” “看来又有好戏要登台了。”唐钊抬头看着檐下的冰锥,喃喃道。 史夷亭自然知道唐钊在意的是什么,眼神微暗,接着说:“上次你托我查的事,又有些眉目。” 唐钊一愣,莹白的手抬起,接住了檐下的雪水。 “春风渡历来神秘,流传出的零星传言,透漏出他们与各国朝廷君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是求医问道长生不老,还是合纵连横发起战争,都与这春风渡有莫名的关系。 不过自从天山圣战后,天下太平,各国之间虽然有小摩擦,但各国都致力于休养生息,所以这些年,春风渡以炼药为主。” 唐钊沉默:“是,无上的权利拥有的太久,都妄想长生不老、刀枪不入。” 唐钊的暗卫有一部分散布在与周国临近的边陲小镇,这几年陆续传回信息,很多小国家民不聊生,都是因为一国之主沉迷求神问道,还曾有人见过伤口愈合极快的异类,但是耳听为虚,这种听起来痴心妄想的故事,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这几年,春风渡老主子突然消失以后,两个小主子之间一直明争暗斗,去年春风渡里发生了一次内部冲突,死伤严重,更是有试药人趁乱逃出来,据说有四个人逃往了这个方向。安谨言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能从如此强大的神秘之地逃出来,可见这逃出来的四人绝对都是身赋异秉的人。 唐钊手指微微蜷起,手背的青筋暴露出他真实的内心:“可能?这四个人的信息没有查到?” 史夷亭摇头:“春风渡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内部出了问题,世人根本不可能打探到这么多消息。特别是试药人,据说千人之中才能幸存一人,这幸存的一人还不一定是真药人。只知道是最顶级的四人,只有代号:燕、莺、凤、鹤。” 唐钊看着唐影已经进去花厅添了四次茶水,眼神微暗:“多谢。” 史夷亭笑着看唐钊快步向花厅走去,此时花厅的门也被安谨言打开,看到唐钊走向她,莞尔一笑,洁白的雪仿佛都变成了五光十色。 “谈完了?” “谈完了?” 两个人隔着台阶遥遥相望,同时开口。 “嗯。”唐钊走近,拉住她的手,“去戏台那边看看?” “好。”两人携手离开,又只剩下史夷亭跟米锦昆四目相看两相厌。 唐钊只觉得安谨言眼神一直盯着他看,扭头,撞进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怎么了?\" 安谨言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摇头:“没什么,看你有没有生气。” 唐钊手臂绕过她的腰,把她环住,低头,桃花眼里盛满神情:“没有,只是担心你。” 安谨言笑得更开心:“担心我跟别人跑了吗?” “嗯。”唐钊把她的脸搂在怀里。 在春风渡那种地方,做试药人,肯定特别苦,特别难熬,安谨言现在引以为傲的速度、耳力、目力、力气和功夫,是熬了多少个折磨人的日夜,才如此幸运的遇到百年一见的内乱,逃出来。 安谨言安慰般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从怀里传来,带着窃喜:“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答应要养你,不会食言。” 唐钊松开手,替她整理好被他弄乱的头发,牵着她的手:“好。咱们去戏台那边。我让唐影给你拿糖渍樱桃吃。” 安谨言点头:“好,我们一起吃糖渍梅子,你喝药不能吃樱桃。” 瞧,他的安谨言记得关于他的任何事,她是在乎他的,这么好的一个小娘子,为什么曾经经受如此非人的遭遇。 唐钊想到这里,眸底盖上一层阴霾与狠厉。 “你对我真好,我相信你肯定会养好我的。” 安谨言瞥了一眼唐钊,小手揪住他的袍袖,小心翼翼的问:“唐钊,我不想去戏台那里了。” “嗯?”唐钊不解的看向她。 安谨言眼神忐忑的说出了她的理由:“我想趁着各国使节走之前,去西市再赚一笔银子,那样,我就能有更多银子养你了。” 被风吹起的雪沫子迷了唐钊额桃花眼,惹起一片粉色,“养我就不能陪我?” 安谨言扬起笑,耐心的解释:“各国使节回国,肯定会买很多东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唐钊突然甩开她的手,哼了一声,“你根本就没有搞清楚重点!你去,不用陪我了!” 安谨言心里腹诽,她当然知道唐钊想让她陪着,但是一想到她身子越来越大,很快就只能养胎,那时候就接不了任务也不能去摆摊,只能坐吃山空,还要添三张嘴。 安谨言现在就想立马去西市,但是看着唐钊生闷气的样子,又不敢马上走人,只好低下头,脚尖蹭着地上的积雪。 唐钊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脚下的雪,又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桃花眼偷偷看了她一眼。 快来哄我! 但是安谨言好像丝毫没有想妥协的样子。 看着她皂靴靴头浸湿了雪水,终于忍不住,凶凶的说:“安谨言,你不准丢下我去西市!” 安谨言:“我没有银子,没法养你呀?” 唐钊气急败坏:“所以,在你心里,赚银子比陪我重要?” 啊?安谨言懵了,她心里没有这样想,只想着怎么给唐钊更好的生活,“当然不是,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钊眼里的委屈带着水汽:“你是说我明明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还这样说你,觉得我强词夺理,是?” “哪有!”安谨言赶忙摇头摆手。 “你明明就是,你嫌弃我了,昨晚还跟我如胶似漆,今天就开始嫌弃我。” 安谨言看着无理取闹的唐钊,好像看到了话本里娇滴滴的小娘子跟自家郎君撒娇的样子。 “好啦,我不去西市了,今天就陪着你,总行了?” 唐钊感觉安谨言在无可奈何的敷衍他,但是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你想赚银子,我有门道。” 安谨言好奇的看着唐钊。 “我现在很危险。”唐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安谨言立马抓着唐钊的手腕,把他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别害怕,我保护你。” 唐钊“嘶”的一声,安谨言立马察觉都自己刚才力气太大,低头看到唐钊手腕被她握住的地方,红了一圈,懊恼的看向唐钊。 唐钊唇角翘起,桃花眼里满是得意:“我没事。”接着凑近安谨言的耳边,轻声继续说:“所以,我会跟奶奶说,我需要皇城飞燕的保护。” 安谨言愣住了,随即咧着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唐钊,你好坏哦~骗奶奶的银子。”接着她踮起脚尖,学着唐钊的样子,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不过,我好喜欢~” 两个人相视一笑。 唐钊看着她财迷的样子,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心里暗道:我也好喜欢。 “哎呀呀,你们两个人还在这腻歪,戏台那边需要你呀,我的钊爷。”霍玉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两人抬头,看到史夷亭似笑非笑,米锦昆撇着嘴没眼看,霍玉挤眉弄眼,安谨言瞬间觉得脸上在冒火,赶忙推着唐钊:“你快去,我在旁边等着。” 唐钊难得看到安谨言害羞,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嘱咐:“乖乖等我,可不能再消失不见了。” “嗯。”安谨言乖乖点头,“我保证就在这里,你只要回头,我一直在这里。” 安谨言看着唐钊挺拔的背影,不仅感慨自己的眼光简直太好了,相中的孩子爹不仅脸长得好看,连身姿都如此迷人。 突然身边靠近了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和味道,很熟悉。 安谨言猛然回头,两人视线对上。 江锦书愣了一下,笑了笑:“安小娘子,吓到你了吗?你还记得我吗?” 安谨言点头:“我们在三三垆见过。” “嗯,”江锦书与安谨言并排站着,两人一起看着戏台上和戏台下的人,许久,江锦书如同闲聊般开口:“三三垆的老板娘是我的小姨。” “哦。” “安小娘子是长安人吗?” “不是。” 江锦书顿了顿,“哦?安小娘子的官话说的很地道哦,我还以为你是长安人呢。冒昧问一下,安小娘子从哪里来,到长安城是谋生还是投靠亲戚呀?” 安谨言转头,对上江锦书故作无辜的眼神,认真回答:“是挺冒昧的。” 江锦书笑了,微微颔首,“抱歉,只是看你跟我儿时的一位玩伴长得很像,一时唐突了。” 安谨言拢了拢狐裘,看到唐钊往这边张望,看她们两人站在一起,冲她招手,“江小娘子,我先走一步了。” 江锦书看着安谨言走向唐钊,目光与唐钊对上,笑着微微点头,唐钊并没有给她回应,她的手摸索着那个骨哨。 唐钊见安谨言与江锦书站在一起,又想起那会江锦书与庄莲儿的对话,莫名的不想让她们有过多接触,但是把安谨言招过来,他就后悔了。 高高的戏台上面,空灵的声音传来,咋听有几分贺仲磊的韵味,却比他的声音多了几分生气。 一个肤如凝脂,身姿柔媚的小公子踏着鼓点转过身来,未施粉黛,眉眼精致,眼神纯澈,温润如璞玉,瞬间吸引了安谨言的视线。 唐钊记得这个小公子,上次在芙蓉园,安谨言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便如同被勾了魂一般,现在看到他生机勃勃的一张年轻的脸,更是直勾勾的目不转睛。 唐钊把人拉到怀里,伸手把她的小脸掰向自己,声音如同淬过镇江陈醋一般,酸的让人直流口水:“魂被勾走了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安谨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更让唐钊吃味。 “唐钊,这个声音,是不是芙蓉园听过的那个小公子?” 唐钊一听安谨言这话,更加醋意横飞:“你还真是过耳不忘,你之前把他的声音夸的绝无仅有,没想到到现在还记在心里?你明明说我的声音比他的更好听。” 安谨言终于察觉到唐钊话里的醋味和不满,凤眼弯弯,带着讨好:“不要吃醋,我记得是因为他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公子的声音很像!” “以前?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的,小公子还是小娘子?” 安谨言:“春风渡。” 唐钊瞬间噤声。 “是一个小公子,那时候我们被锁在一个地方,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这么久了,应该变声了,所以我有些疑惑。” “那个孩子叫什么?” 安谨言摇头:“在春风渡,我们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专属的代号,他是凤,我是燕。” 唐钊凝眉,果然对上了,安谨言正是春风渡里因内部不合,逃出来的四人中的一个。 “那个凤,也像你一样,能力超乎常人吗?” 安谨言摇头:“不同代号,接受不同的药试,只有在春风渡安排下,才会有碰面的机会,有时候是自相残杀,有时候是命垂一线时。” 唐钊突然不想问了,那种黑暗无助的时刻,他一点也不想让安谨言想起。 “他叫羽凤翔,你确定他就是那个代号凤吗?” 安谨言摇头,她只记得在春风渡见到的那个凤,瘦瘦小小的,脸颊干瘪凹陷,只有一双眼睛看人时如同一汪清泉,不带一丝杂质,“凤好像不如这个羽凤翔长得好看。” 唐钊脸上的心疼瞬间凝固,一腔热血冰封凝固,先是夸羽凤翔嗓音好听,现在又加了一条长得好看。 初识安谨言时,她就是被他的这张脸迷住了,只要唐钊用这张脸加上柔弱的眼神,分分钟拿捏住她,现在她竟然明目张胆的夸别人长得好看? 唐钊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安谨言感觉唐钊看她的眼神变得冰冰凉凉的,赶忙找补:“我是说他们俩人比较,当然最好看的还是唐钊你,你不仅长得比他们都好看,嗓音也比他们好太多。你在我心中是最美。” 安谨言清晰的感觉到那目光从冰冷变得炙热,只听唐钊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晚上带你回味下,我还有什么是最好的。” 耳朵被他湿热的气息熏染出红色,一寸寸晕染到两颊。 第377章 唐钊探究小宝真相 “别闹了,戏台那边的人都等你呢~”安谨言察觉到戏台那边传来的窃窃私语,躲着唐钊越凑越近的唇,双手抵住他的胸口。 唐钊站直身子,满脸笑意地看着她道:“知道你害羞,等我们回家再继续。” 安谨言凤眼亮晶晶地看着唐钊,竟然让唐钊感受到从心口到小腹一条筋被她的眼神勾起。 “真是个妖精。乖乖等我,晚上带你进宫。”唐钊修长的食指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她的鼻子,收手时勾了她的唇角。 痒痒的,安谨言不自觉伸出嫩红色的舌头舔了下唇边的小痣,唐钊见她这个动作,眼底愈发的幽暗。 安谨言安静地待在戏台旁的假山边,这边正好能晒太阳还遮风,突然一只雨燕落在她面前的空地上。 “大宛国人,身家干净,到长安城,需要暗中保护一个月,一百两黄金。” 安谨言看着雨燕脚上的纸条,凤眼微微眯起:大兴朝对邻邦异族向来友好,既然身家干净,何必需要暗中护卫,还出如此高的酬劳,要么是此行有问题,要么是身家并不干净。 安谨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碳棒,在纸条背后写道:不接。 安谨言目送雨燕飞走,晒着太阳,倚着暖洋洋的石头,乐呵呵地看着挺拔俊俏的唐钊,唐钊察觉到她的目光,侧目过来,挑眉微笑,安谨言终于知道话本中挑动心弦的感觉,酥酥麻麻如仙乐涤荡在身体里。 “这任务看起来不错,酬劳也高,接完这一个任务,足以让你安心待产了。” 雨燕很快带来了小雨的不解,安谨言低头,拇指温柔的摸着雨燕滑溜的羽毛,喃喃道:“我已经有了要保护的人,不仅圆了我的梦还有银子拿。” “我最近要接唐家老宅的任务:保护唐钊。” 小雨:\"\" 送上门来的金子,被陷入情爱里的搭档拒之门外,好心塞。 元宵节晚上,整个长安城布满了花灯,纵横交错的巷子里,拿着灯笼的孩子们,追着花车和踩高跷的卖艺人,疯跑。 一派华泰民安。 今晚没有宵禁,唐钊第一次迈着大步,走进了皇城。 “那是唐王爷吗?” “真的不敢相信,原来唐爷这么高大挺拔。” “都说唐家这个二公子大限不过二十四,没想到到了这一年,反而看起来越发康健了。” “可不是嘛,早知道如此,我就让我家小娘子别那么早定亲了。” “啧啧啧!今晚灯这么多,装点了你的梦,梦得挺美。” “哈哈哈,对呀,唐爷可是出了名的断袖,你舍得你家那个宝贝女儿?” “你的消息落后了?这唐爷曾经是承认是断袖,年前放出话来,现在喜欢小娘子了。” “真假?那你家小娘子还真是定亲太早了,我记得你家小娘子不仅长得温婉贤良弱柳扶风惹人怜爱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真能配得上唐爷。” 几个长安城的达官贵人看到唐钊进宫的身影,压低声音讨论着他们知道的小道消息。 “啧啧啧,你们消息都落后了,这唐钊喜欢的是珠圆玉润的小娘子,据说有人亲眼看到他在马车里跟一个胖嘟嘟的小娘子亲密得很。” “说说!说说!年前那段时间我去了一趟江南道,错过了好多消息。” “唐爷喜欢珠圆玉润的小娘子这事传出来后,长安城里的猪肉和衣裳都跟着水涨船高。” “啊?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这都能扯到一起?” “嗐,这你就不懂了,猪肉涨价是因为全长安城未出阁的小娘子都在家偷偷加餐,为的就是能变得珠圆玉润。这衣裳涨价,则是小娘子们的尺寸都变了,做衣裳需要的布料多了自然价格就涨了。” “哈哈哈还真有可能。想当年,唐爷断袖的癖好刚一传出来,整个长安城的小公子都变得异常活跃。” “哎?去江南道那边,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你还真别说,还真有。那边据说从秋天开始,能工巧匠一路水涨船高,特别是雕刻师傅、漆器师父更是出到了百两的工时,只要有手艺,来者不拒。” “我的皇天姥爷,这是要干嘛?” “谁知道呢,江南道那边的绣片、珠翠、琉璃片更是一路水涨船高,要是有门道的,可以去那边赚一笔银子。” “啧啧啧~江南道那边匠人本就多,看来又要出一件举世震惊的大件了。” “谁说不是呢” 安谨言混在唐府的随从里,听着这些人的话,也心中好奇,聚集这么多能工巧匠,还用得上这么多负责的技艺和名贵的物料,能造出一个什么工艺品呢? 唐钊原本要让安谨言正大光明地陪在他身边,奈何安谨言不想拘束,所以穿上了小厮的衣着,一路低头前行,四处偷瞄,这里听一耳朵那边听一嘴,好不自在。 唐钊每每装作四处查看的样子,回头想看一眼她时,她都慌张地别开眼睛,不与他对视,完全一副不想与他有牵扯的样子,让唐钊很是受伤。 唐钊自然是被请去与主上同坐,安谨言则跟唐府的戏班子到了皇城里的戏园子。 唐府安谨言被掳那天,很多人见过她,只不过被唐府封了口,见到安谨言都很好奇,却也不敢往前来搭话。 安谨言老老实实待在庄莲儿身边,庄莲儿去换戏服,她就老实待在旁边,人虽然老实待着,眼神却止不住四处打量,只等着一会庄莲儿上台忙活起来,她准备偷溜出去,找小玉弄点吃的。 江锦书也是跟着戏班子一起进了皇城,她跟吴司乐最后确定了一遍各位角们的亮相顺序,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歇息时,看到了抓着一个雪团玩的安谨言。 酉时一刻,江锦书回到锦江书院,她平日里都是要陪着康丽婷吃晚食。 小丫鬟见她回来,忙跑上前:“小娘子,今天回得晚了些,吃过了吗?” “还没,我娘吃了吗?”江锦书探查了下房里,没看到康丽婷。 小丫鬟点头:“夫人等了小娘子好一会,刚喝了一碗粥,在小花园暖房里看雪景呢。” 康丽婷年轻时,是侍弄花草的一把好手,自从江老五离开后,便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糊涂时,经常疯疯癫癫,只有在小花园暖房里,才能安静一会。 江锦书点头,“给我热一碗粥,我去看看娘。” 江锦书沿着弯曲的小路,来到花园暖房里,康丽婷正在给一株茉莉花修剪枝条。 “娘。” 康丽婷转头看到江锦书,先是一愣,接着放下手里的剪刀,匆忙跑到江锦书跟前:\"你怎么到花房来了,没陪着小娘子们跟夫子学诗?\" 江锦书收拾好情绪,扬起一个笑脸:“今天小娘子们出去赏雪了,夫子没来府上。” “哦。冷不冷,我去给你熬一碗姜汤去去寒。”康丽婷说着就要往外走。 江锦书不动声色地把口袋里的骨哨拿出来,把茉莉花旁的剪刀收起来,很是惊讶的喊了一声:“娘,这是什么?是要给我的吗?看起来好精致。” 江锦书上次拿着一个跟这个骨哨相似的哨子试探过康丽婷,康丽婷很紧张,但是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康丽婷停下脚步,转头看到茉莉花旁的骨哨,神色突然一变,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攥到手里:“小宝这孩子!怎么给她穿上绳子挂在脖子里了,还能到处丢。” 江锦书:娘果然知道这个骨哨。 康丽婷见江锦书盯着骨哨看,赶忙过来捧着江锦书的脸,一脸慌张的叮嘱:“锦书,,你今天就当做没见过这个东西,要忘记知道吗?” “好,你要把它还给小宝吗?”江锦书看到康丽婷慌乱的样子,接着问道。 康丽婷:“对,要让她好好收起来才行。” 江锦书等康丽婷情绪稳定下来,躺在躺椅上慢慢的睡着,才从暖房里出来。 小丫鬟端着一碗粥正好过来:“小娘子,粥好了。” 江锦书把骨哨紧紧攥在手心里,失魂落魄的摇头:“不喝了,进宫的时辰到了。” 小丫鬟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粥,看着江锦书孤单的背影走在满是积雪的小路上,分外的心疼:才貌双全的小娘子,应该有个人来疼一下。 江锦书看着不远处的安谨言,手里的骨哨攥得又紧了紧,抬脚就要过去。 “江锦书。”不带任何感情的清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看书喇 江锦书转头,下意识地把骨哨藏到身后:“唐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钊修长白皙的手摊开在她眼前:“你在唐府花房捡到的红绳、白色骨哨,可以还给我了。” 江锦书故作镇定:“唐爷知道是谁的吗?” 唐钊眸底阴冷,紧紧盯着她:“唐府的东西,我自然知道是谁的。” 江锦书笑着从身后把手拿出来,五指舒展,一截莹白的骨哨被一根艳红的丝线吊在半空:“唐爷说的可是这个。” 唐钊接过骨哨,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 太极殿上的宴会,依旧是毫无变化的阿谀奉承,对唐钊双腿恢复的祝贺接连不断,唐钊终于借口出来,本想带安谨言提前溜走,没想到见到了这一幕。 唐钊看着手里的骨哨,想起刚才唐三传来的消息,悄悄地出了皇宫。 唐钊经过一条小巷子,换了一身行头,带着面具行走于花灯林立的大街小巷倒也毫不违和。 锦江书院后院围墙,唐钊纵身一跃,翻了进去。 他看着一院未扫,洁白的积雪,微微皱眉,轻点脚尖,接着后院的树枝落叶,落到了暖房外。 暖房周围有一圈湿漉漉的地面,唐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有轻柔的呼吸声。 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接近,尽量放轻动作,掀开了木窗。 一阵风吹过,暖房里的茉莉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摇椅上的康丽婷突然睁开了眼,迷茫的看了一眼来人:“唐二公子。” 唐钊脚步僵在了原地。 烛光摇曳,摇椅旁放着一个月牙花灯,康丽婷的眼神变得喜悦,慌乱的坐起,站直身子,局促的看着唐钊:“唐二公子,这么晚怎么来了?” 唐钊先是惊讶,自己戴着面具,只漏出一双桃花眼,这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唐钊拿下面具。 康丽婷想了想,惊喜地说道:“你是来找小宝的是不是?你是不是要带她走?” “我来还给她这个。”唐钊将丝线缠在食指上,亮出骨哨。 唐钊想确定安谨言的身份,他无意撞到庄莲儿与江锦书的对话,便开始有了怀疑。 康丽婷看到骨哨,便相信了他说的理由,一脸惊喜:“对,这个骨哨就是小宝的,幸亏是你捡到了,我一定会叮嘱她一定要好好藏起来,不能让他们见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然小宝又要遭罪了。” 康丽婷说的是乐家? “她怎么把骨哨给你了呢?你是不是知道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康丽婷突然一脸惊慌没头没脑的问唐钊。 骨哨是很重要的东西,乐小宝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钊将计就计:“对,他都跟我说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大胆。” 康丽婷完全忘记了刚开始的局促,一把抓住唐钊的手,把骨哨重新放到他手里,紧紧握住:“二公子,你一定要帮她保护好这个秘密,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你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个火坑。乐家知道她是个小娘子了,她会没命的,她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他们会害死她的。” 唐钊眼神变得震撼!震撼之后是释然! “我答应她娘要保住她的命,可是她娘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我怕他们也会让小宝不声不响的消失。二公子,你是个好人,我看到你对小宝好,你带她走,走的远远的。” 唐钊皱眉:“小宝的娘是谁?” 康丽婷捂着脑袋慢慢瘫坐在地上,“带她走,现在只有你能保住她的命了,只有你了。这家人都是鬼!都是畜生!” 唐钊看着地上的康丽婷,眼底波涛汹涌。 小丫鬟听到花房的声音,知道康娘子又开始疯癫了,怕她伤到自己,一路小跑着过来。 唐钊听到脚步声,看了一眼康丽婷,打开木窗,翻身而去。 第378章 唐钊得知小宝真相,江锦书请求结盟 沉重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带着回响。 大街小巷的热闹,就在身边,又像隔了两个世界。 一阵夜风吹来,桥头上的积雪,亮晶晶的飞舞在灯光中,泛点星光,唐钊仰起头,满地的灯光让他看不见天上的星星,他手指被丝线勒得红紫,手心里的汗浸润的骨哨滑滑的。 春风渡的试药人,本就让他心疼。 为何还要有乐家这样悲惨的童年经历? 手里的丝线好像勒住了他的心,生疼生疼,可是这样的惨痛经历,又是他年少心动的人,她是不幸的,他却是幸运的。 第一次见她唇下的小痣,他恍惚过。那个瘦小干瘪的小孩,怯生生又纯真的眼睛,羞涩的咧嘴一笑,脏兮兮的糖渍果子,鼓起勇气打掉他的药,在他耳边说他们都是坏人 唐钊大口的喘息,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沉闷酸痛。 渐行渐近的两人,现如今的甜蜜。她说不记得以前的事,噩梦中隐忍的啜泣,胸口狰狞的疤痕,亮晶晶不掩饰的爱意,因试药异于常人的自卑,对腹中孩子的迷茫 那甜蜜如同抽芽的小草,击碎石块,带着雀跃破土而出。 唐钊的心此时正置于烈火上烹烤,既然那些过去如噩梦,那便保持现在的这份欢乐,他决定,替她承担这份沉重的童年,过去的已然过去,重新提起只不过徒增烦恼,年少的心动,多年的牵挂,幸亏她还活着,如今的心上人,都是她,突然觉得兜兜转转的命运,让他觉得无比的幸运。 既然决定替她承担沉重的过往,那还有一件事,要弄清楚。 热闹的人群,嬉嬉闹闹,裹挟着唐钊往前走,他既在其中,又不在人群中。 元宵节没有宵禁,长安城的铺子也全部一片灯火通明。全盛斋门口弥漫着点心的香甜和糖渍果子的酸爽。 老庄头乐呵呵地给一个小孩子缠了一只麦芽糖,乐呵呵地看着小孩子一蹦一跳的走出全盛斋,拿着帕子开始擦拭糖渍果子的白瓷罐。 欣长挺拔的身影伴着一身寒气走进了全盛斋,气质清冷,容貌俊丽,一身贵气。 老庄头看到来人,抱着白瓷罐,瞬间笑得眯起眼睛:“唐爷,又来给安小娘子买糖渍果子呀?今天的糖渍梅子是酸口的,安小娘子应该会喜欢。” “不是。” 老庄头脸上维持着笑脸,嘴角却忍不住抽搐:“啊?”不是给安小娘子买,还是不是买糖渍果子? “我是来找你。” “找我?”老庄头更懵了,他跟这长安城的异姓王爷可说不上有什么交集,难道是庄莲儿在唐府遇到什么事了? “对!”唐钊眼里不似往常的柔和,像是与满城灯火上空的冬夜一般晦暗不明:\"九年前,那个孩子。\" “啪!”白瓷罐落在了地上,粉身碎骨,梅子的酸味从地面铺满整个全盛斋。 这一天,逃避了这么久,还是来了。 老庄头脸上的笑容早就消散,他沉默的弓下腰,把破碎的瓷片一片片拾起。 唐钊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俯身、捡起、再俯身、再捡起慢慢地佝偻的腰再也直不起来。 一声叹息,是打开尘封的记忆的钥匙:“我从河里把人捞出来的。” 沉默,无尽的沉默,像是压在长安城上方的黑暗,花灯撤去,只剩空廖。 乐小宝出事那天,本就蹊跷。 乐家从来不允许乐小宝外出,更别提带小宝出去游玩,偏偏那天,那天与今夜截然相反。 蝉虫拼了命地在树梢上叫个不停,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上的树木都烤出了虚影。 有人在渭水落水的消息传来,本来一片死寂的乐府,人马嘶鸣。 渭水正值汛期,水流湍急,几个水性好的马夫拼了命地下潜进浑浊的水里,再从水底出来时,已经游走十几丈远。 他从水底拉着那个孩子上来时,人已经变得青紫,胸前全是血,掐人中、倒背着跑了一圈又一圈,根本没有反应。 他的脚底、大腿、胳膊被河床底的碎石割伤,血流不止,可这些伤口,也不及那孩子胸口到后背贯穿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多。 那一圈圈地控水,控出来的不是水,是那孩子胸口窟窿里的血。 这可是乐家过继来继承香火的独苗,九岁的小公子,怎么在背上如同一片树叶,都感知不到重量。 终于几大口水从那孩子嘴里咕嘟咕嘟冒出来,接着冒出来的确是血沫子,眼睛已经睁不开,只是哼哼唧唧地冒出两个字:“唐钊” 老庄头把耳朵贴在那孩子不断和着血沫子蠕动的嘴唇上,只有这两个字:“唐钊” 老庄头是乐家的马夫,知道唐钊是唐家那个风光霁月的贵公子。 大概是低在了尘埃里,望着那如明月般的谪仙,在生命尽头才会念念不忘。 “小公子,你坚强些,把你背回去找大夫,等你回去就能见到唐公子了。”老庄头看着那孩子左胸口黑黢黢的洞,于心不忍,小孩子总要给他些希望,才不会那么疼。 那孩子的嘴角却翘起,眼皮努力睁了睁,依旧没有睁开,“见不到了。”接着是倒气的声音,呼~呼~越来越急促,嘴巴张着,四周寂静,只有倒气声,“小娘子就得死” 小娘子应该撒娇,应该耍赖,应该娇娇弱弱地闹,应该撒泼打滚地哭,跟他的莲儿一样,做她世界里的中心,被家里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而不是像这个孩子,瘦弱得如同一片枯黄的树叶,摇摇摆摆的要坠落,还要安安静静地认命,本应娇娇的身体上,却承受着贯穿的伤口,任凭血涌如柱,眼睁睁忍受生命一点点消失。 “不是,不该死,小娘子才娇贵,小娘子才是最娇贵的。” 老庄头的心好疼,颤颤巍巍帮她把外衣脱下来,想要捂住她的伤口。 她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白色,开始抖动,血流得太多,这样热的天气,她竟然觉得如此的寒冷入骨,“唐钊我去那里没有坏人” 这么多年,老庄头一直不敢回想,不敢想,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子迅速地划了几百刀,然后慢慢感受到心脏一片一片流着血瘫软。 老庄头的泪就这样一滴一滴垂着砸在瓷片上。 唐钊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带着压迫:“那孩子,是小娘子?” 老庄头手一顿。 “回答。” 老庄头抹了一把泪,慢慢直起身子,依旧不敢看向唐钊,只是红着眼睛看着门外:“是。” “还活着吗?” 老庄头的眼眶里又蓄起了泪,“没有!” 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一个妇人,穿着不算华丽,却戴着几个像样的首饰,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只是灯笼里的烛火早已经熄灭。 那妇人走到老庄头跟前,扶住他,老庄头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依靠在她身上。 只见妇人长得肤色白净,虽然眼角皱纹横生,眼神却透着清澈灵动,她拍了拍老庄头的手,看向唐钊:“唐爷现在已经有了心上人,何必再执着于旧人。” 她就是老庄头媳妇,庄莲儿的娘,也是她一直做好吃的,让庄莲儿带给安谨言。 唐钊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这人是庄莲儿的娘,因为庄莲儿眼里的灵动和性子的泼辣与这个妇人如出一辙。 唐钊自然知道庄莲儿一次次带给安谨言的吃食,就是出自这个妇人之手,他不紧不慢开口,言辞恳切:“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每一个冤屈都要有人去洗刷。不是没有人在乎她,我一直是那个人。” 妇人红了眼眶,抬手擦去泪水:“她没死。” “你!”老庄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媳妇。 妇人不顾老庄头的诧异,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老庄头心上的石头,每次看着自家的庄莲儿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他面上越宠庄莲儿,夜里越是被良心折磨得辗转反侧,这就是她看中的男人,也许没有大富大贵,没有甜言蜜语,但是他是个心软善良的人,过日子,这就足够了。 她原本也不明白,老庄头到底在懊恼什么,直到他们离开乐家,时间长了,老庄头终于在一个深夜坐在床上,跟她深深忏悔,也是跟自己忏悔。 “她还活着,她娘留给她一个骨哨,在胸前温着,就会出现她的名字。” 唐钊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要挣脱出来,如果从江锦书那里得到的是猜想,那老庄头夫妻这里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什么名字?” 妇人怔怔的看着唐钊,嘴唇蠕动,泪水从眼眶里出来,被嘴唇抖散,声音颤抖,眼神却坚定地告诉他:“安谨言。” “安谨言!她就是安谨言!” 唐钊即使早就有了猜想,但是被别人掷地有声的说出来,如同胸口被鼓槌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在心里给了回响,久久不散,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那种对安谨言的心疼,从心尖尖满眼到四肢。他想跑去安谨言身边,紧紧抱住她,可是腿似乎有千斤重。他想大声的呐喊,嗓子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哽咽着,化成泪,从眼睛从鼻子里流出来。 “安谨言!是安谨言!真的是安谨言!”他失了魂失了魄,摇摇晃晃,颤颤巍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步,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可是他的双腿就这样开始一步一步的挪动。 终于在全盛斋不远处,他看到了江锦书。 桃花眼里瞬间重现了光亮,他盯着她。 江锦书无奈的耸耸肩:“你抱歉。” 唐钊看着她,依旧没有说话,盯得她头皮发麻。 “我承认,在唐府,我是故意让你听到我跟庄莲儿说的话。我妈,也是我故意让你注意到的。” 唐钊:“说说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需要一个真相,很巧,你也需要。你已经从老庄头那得到了答案,不是吗?” 唐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三垆,我娘第一次见到她,就认出了她。” 唐钊:“就凭这?” “我爹去了以后,我娘就大部分时间都是糊涂的,偶尔清醒时才记得我,但是三三垆那次,她即使糊涂,也能认出她。 而且,我观察过她。” 唐钊的眼神变得阴冷,他不允许有人觊觎安谨言。 “你先别激动,刚开始我只是怀疑,因为我娘的话,因为她跟乐家小宝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喜焚香、对药理很通透 之前我调查过她。” 唐钊的眼神又狠狠地看过来。 江锦书无奈的解释,“我托皇城飞燕查过她,只得到一个骨哨的线索。” 江锦书感觉唐钊的眼神变了,变得很诧异。 “这次也算是天助我,在唐府我拿到了她的骨哨。” 唐钊:“所以呢?” “我之所以利用你,是因为我想查清我爹死的真相。那年夏天,消失的不仅仅是一个乐小宝,还有我爹。我找过老庄头,但是他一直忌惮我与乐家的关系,我撬不开他的嘴巴,只能利用你。 你也果然如我所料,短短时间就得到了真相。” 唐钊:“以你跟乐家的关系,我为何要相信你。” 江锦书:“你知道为什么我娘即使糊涂也会记得乐小宝?因为她是小娘子的事情,一直是我娘和我爹在帮她瞒着。乐小宝是我娘从小带大的,可以说我娘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比我要多。我娘即使疯癫也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即使现在这个秘密已经无关紧要。” 唐钊的眼神变得不再冰冷。 江锦书:“我在想,如果我娘不是疯了,我可能要同时失去爹娘。我想要一个真相。” 唐钊:“你就这么自信,我会帮你。” 江锦书:“乐家的为人,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心知肚明,何况我自小与乐家人打交道。那是一群没有心的人。我们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求一个真相。我希望你能帮我,我也希望我能帮到你们。” 第379章 不想让她知道,只有我对你好 江锦书的最后两字“你们”,让唐钊微微动容,他往前走了几步,在她耳边说:“我可以帮你,但是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想让她心烦。” 江锦书望着唐钊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灯火通明的元宵节里。 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提着一盏书本模样的花灯,与她并肩而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嗤笑一声:“怎么,被钊爷挺拔的身姿勾了魂?” 江锦书斜睨他一眼:\"狗拿耗子!\" 他猛地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轻声问:“你是耗子我是狗?还是你是狗我是耗子?拿是怎么个拿法?” 江锦书不知道他到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翻了个白眼,就准备走。 “哎呀,恼羞成怒了?不就是求而不得嘛,不要灰心,长安城会走路的好儿郎还有很多,别急,慢慢挑。” 江锦书在诗会中,曾经与人说起,唐家二公子,长得丰神俊逸,可惜不能走路,被这人记到了现在,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拿出来打趣她。 “别跟着我,再跟着我,我就报官了。” “报官?报官说什么?又说我画风月图?” 江锦书恼怒道:“唐则!你能不能正经点!” 这唐则与她天生的八字不合,唐则与谁都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江锦书也是知书达理,但是,只要他俩一碰面,从来都是鸡飞狗跳的斗嘴。 “哎呀,原来你喜欢正经的,抱歉,我这种只会背地里意淫小娘子,画风月图的人渣,不会正经。” 江锦书对唐则一顿拳打脚踢,唐则也不躲,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着看她软绵绵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 等她终于累了,他鬼使神差地把她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出气了?高兴了?” 江锦书盯着他,愣住了。 唐则把手里的灯笼放到她手里:“走夜路还是要拿个灯笼,早点回家。” 唐则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江锦书拎着灯笼,立在原地。 唐钊回到皇城的时候,安谨言已经在宫里找到小玉,吃饱喝足。 戏园里的人们正在收拾着衣饰和奏乐的家伙什,他远远的就看到安谨言安静的窝在一个铺着狐裘的椅子上,双手自然地落在腹部,脸颊红红,凤眼眯着,一点头一点头的打瞌睡。 他加快脚下的步子,赶到她面前。 安谨言察觉到面前投来一团阴影,睁开眼皮,凤眼里还有刚刚入眠时的迷茫,看到唐钊的瞬间,迸发出神采:“唐钊。” 这么冷的天,小憩一会,容易受凉。 唐钊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整个地围住她,只露着一颗脑袋,看着她望着自己欢喜的眼神:“累了就先回府,在这里打瞌睡,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安谨言露出洁白的贝齿,笑着说:“我一点都不冷,听着曲眯一会,很舒坦。” 唐钊突然猛地抱住她。 “你怎么了?”安谨言被他抱得差点喘不过气。 “一会没见你,想你了。” 唐钊真的好粘人,她很喜欢。 “你喝酒了吗?”安谨言抽动了下鼻子,靠近他的脸颊,闻了闻。 唐钊:“没有。” 安谨言笑着说:“你是喝了蜜还是吃了糖?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唐钊勾起唇,下巴靠在她的肩头,声音软软粘粘:“安谨言,我永远粘着你,好不好?” 安谨言没有回答,只是笑。 “好不好嘛~”唐钊却固执的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唐钊见安谨言不回答,终于松开了怀抱,双手捧着她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唇下的小痣,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柔,却格外的郑重和小心:“安谨言,永远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好吗?我真的好喜欢你。” 安谨言仰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点头:“嗯。” 唐钊从怀里掏出那个骨哨,安谨言见状,抬手摸了摸胸口,一直戴着的骨哨不见了。 “怎么在你那?”她疑惑的问道,说着接过骨哨,如小拇指骨节般大小,磨得光滑圆润,上面镌刻着“安谨言”三个字,清秀俊丽,她习惯性的摸了摸然后重新戴回到脖子里。 唐钊重新趴在她的肩膀上:“在唐府花厅的桌子上,你是不是落在那里了?” 安谨言想起陪庄莲儿去花房时,自己顺手把骨哨放在桌子上了。 她听到了外面庄莲儿跟江锦书的对话,又回想起上次江锦书找皇城飞燕调查她,便故意把骨哨的消息透漏出江锦书,本想着借江锦书的手看看她能查出些什么,没想到一直没有紧张。 这次,她故意将骨哨留在桌子上,没想到没有被江锦书看到,竟然让唐钊收起来了。 戏班将东西收拾地差不多,戏园门口有很多小娘子冲着里面的人窃窃私语,时而双颊粉红,时而捂嘴轻笑, 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今晚登台的小公子身上。小公子已经收拾好衣饰,察觉到小娘子们投过来无比炙热的眼神,耳尖都变红了。 旁边一个高瘦的小公子,正在兴高采烈的跟他说话:“羽凤翔,今晚你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我就知道你这副好嗓子,肯定能名动长安。” 脸红耳热的羽凤翔,微微一笑,眼神四处望去,就是不敢看戏园门口那群花枝招展露着白胸脯的小娘子们。 脸上的粉黛已经全都清洗干净,温润羞涩如斯,完全没有戏台上的灵动,这份台上台下的反差,更惹得小娘子一阵心动。 他好像不爱说话,隔着遥遥的夜色,他看到唐爷正在拥着一个身披狐裘的小娘子。 唐爷似乎说了什么事情,小娘子凤眼笑得弯弯,连连点头。 “羽凤翔!” “羽凤翔!” 那个喋喋不休的瘦高个,一直没有等来羽凤翔的回应,见他呆呆傻傻望向别处,澄澈的眼神里似是涌起惊天巨浪。 “魂被勾走了吗?哎!回魂了~” 羽凤翔突然站起身来,膝盖上叠的整齐的戏服散落了一地。 瘦高个赶忙捡起戏服,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着他突然的举动,一脸疑惑:“干嘛呢?” “那是谁?” 羽凤翔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双唇也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瘦高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忙碌的众人,各司其职,人来人往:“你问的谁?” 除了在台上,他很少在羽凤翔的脸上看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自打认识羽凤翔开始,那张精致的脸上仿佛永远都波澜不惊般温柔,像是一个普度众生的佛脸。 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却像是一块璞玉,温润无害,虽不是死气沉沉,但总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稳定。 “你指给我看一看,我看看是谁能让羽凤翔这般激动。” 那边唐钊已经牵着安谨言的手离开,羽凤翔顾不得再问瘦高个那人是谁,急忙抬脚追上去。 “哎!你干什么去,宫里可不能乱跑,小心冲撞了贵人,你慢点。”瘦高个看着羽凤翔因为疾行,差点在雪地里摔倒,更是小心的叮嘱。 羽凤翔却已经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见到唐钊离开,没头没脑的就要跟上去,急切又惊喜。 瘦高个跟在他身后,心里像是突然扎进去一根刺,蹙眉,心道:难不成刚才他说的是唐爷?这羽凤翔不会是对唐爷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羽凤翔撞开忙碌的众人,大步走到了刚才唐钊停留的地方,拉过一个收乐器的小公子:“刚才在这个地方的人呢?去哪里了?” 收乐器的小公子,看到羽凤翔那张神颜,本来张口要骂的话嗓在了喉间:“你是说唐爷吗?” “唐爷?”羽凤翔一脸疑惑,突然察觉到收乐器公子揶揄的笑,这才察觉都这人误会了:“是坐在椅子上那个小娘子。” 收乐器的小公子脸上的表情僵住,长安城的小公子哪个没意淫过唐爷那副好皮囊,得知原来这人不是肖想唐爷,竟然悄悄松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安谨言呀,她跟着唐爷往戏园外面去了。” 羽凤翔赶忙调转方向,转身冲着戏园门口跑去,却瞬间被门口的小娘子们围住。 “羽凤翔,你唱得真好。” “羽凤翔,我好喜欢你。” “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像当年贺仲磊一样,明动长安。” “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你一定要收下。” 有了第一个大胆的小娘子,很快扇坠、香囊、络子从四面八方向羽凤翔怀里涌进来。 他被围在一群激动的小娘子中间,双手紧紧所在袖子里,举步维艰。 瘦高个挤进人群,大声喊道:“大家小心点,不要吓到羽凤翔,谢谢大家的喜欢。”接着把那些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包含着小娘子们喜欢的东西,一一接过来。 然后伸手拉着四处张望的羽凤翔,冲出了人群:“你怎么了?以往都是躲着这些小娘子,怎么突然闯进他们中间?” 羽凤翔仍旧没有停下张望的眼睛,身子任由瘦高个拽着他,往外面走。 羽凤翔如同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仿佛刚刚这一瞬间的激动是幻影一般消失不见。 失魂落魄的抬头看着远方,自言自语般说道:“一位故人,一位对我很重要的故人。” 而此时已经到皇城门口的唐钊,迫不及待地把安谨言抚上了马车,生怕寒冷的夜风吹着她:“累了?咱们回家。” 安谨言却替唐钊拢了拢狐裘,扬起笑意:“我一点也不冷,倒是你,刚才把狐裘给我盖着,手冰凉。” 她一双修长的手在唐钊面前,竟然看上去小了很多。 “嗯,我好冷,你给我暖暖手。”如果周围有人,看到唐钊这一副娇软柔弱的样子,肯定会惊掉下巴,高冷贵重的小公子,也需要撒娇哄小娘子开心。 她双手揉搓着唐钊冰凉的手,红润的唇瓣带着湿热喷洒在两双手上,唐钊的整棵心都要被吹化了。 “我给你暖暖。你看皇城周围这么多等着接人的马车,在这里摆摊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唐钊被她的说法气得笑着直摇头:“刚认识你时,就这么财迷,现在怎么走哪里都不忘想着赚银子?” “以前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我要养孩子,还要养你,可不得好好把我住每一个可以赚银子额机会。”安谨言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奶奶很快就会找皇城飞燕下任务,你就乖乖待在我面前数银子就可以了。”唐钊现在有些懊悔,为什么当时一热就像让安谨言养着自己呢,搞得现在安谨言生怕养他费银子,早出晚归的盘算着怎么赚钱养家。 安谨言想起唐钊说的,让奶奶给皇城飞燕下任务,赚一把,他的安谨言就不会辛苦筹谋了。 安谨言的表情变得期待无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一定会保护好的。\" “我相信你。” 安谨言心虚的看了一眼唐钊:“唐钊,我们这么做,真的好不地道哦。” 不地道。 安谨言的本意是明明是两人喜欢在一起,还正大光明的跟唐家老宅收银子,是赚银子的一把好手。 但是在唐钊心里,却开始盘算,安谨言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是不是嫌弃他了?以前安谨言都是夸他人美心善的,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不地道了? 唐钊越想越心塞,他在安谨言心中美好的形象,难道就这么轰然倒塌了?安谨言这么纯善的人会不会嫌弃他。 唐钊没来由的害怕,他皱起眉,捂着胸膛,开始大口的喘息:“咳咳咳咳咳咳” 安谨言立马紧张的握住他的手腕,脉象平和,心里落下来一大截。 接着又开始琢磨,怎么突然咳嗽起来?抬手便贴上了他的额头,不会是受了风寒? 唐钊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与记忆里那个瘦小的小宝,给他递上一把平肺止喘的中草药时的小心翼翼重叠起来。 “安谨言。咳咳” 安谨言疑惑地看向他。 “你对我真好~” 安谨言咧嘴一笑,故意压低声音,“别人都是坏人,只有我对你好哦~” 真的是她,那时候小宝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告诉他:\"他们都是坏人\" 第380章 殷勤的唐钊 唐钊很快平复了低喘,桃花眼里一片深情:“安谨言,我们回家。” 唐钊拉着缰绳,扬起了马鞭,安谨言有些诧异,原来唐钊除了娇弱还有这样潇洒的一面,马蹄扬起亮晶晶的雪花,他回头冲着她笑,肆意的灯火在他们身边倒退,是游走在川流不息人群中最耀眼的光。 今晚,两人回到唐府。 安谨言察觉到唐钊份外的娇柔,份外的粘人,份外的殷勤。 两人到门口,他笑着开门,站立在门口,等她进门。 安谨言跨进门,他赶忙抬手把她的狐裘接过来,挂到衣架上。 安谨言洗手,他拿着帕子,笑着站在旁边等着给她擦手。 “唐钊,你今天怎么这般殷勤?” 唐钊桃花眼里闪着亮眼的光,一脸真诚:“我就是想对你好。” 安谨言被突如其来的深情,撞得眼冒金星,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有些想入非非,但是却羞于表现出来,只能强装淡定,笑着问:“那我可不可以吃冰?” 唐钊点头,安谨言刚要雀跃,只听到当头一击:“明天中午,我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一碟带桂花蜜露的冰。” 安谨言现在浑身燥热,不甘心地眨着眼睛问道:“可是我现在就想吃,一刻也不想等,你刚说要对我好,可是你还是每天都限制我吃冰。” 唐钊抬手,温柔的抚摸着她日渐丰盈的腹部:“我问过府医,也问过鞠钟鼎,你怀着身子难免燥热,但是吃冰对你的身子还有孩子们,都弊大于利,不能图一时之快。” 安谨言瘪着嘴,一脸的失望。 “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缓解你的燥热。”唐钊见她不高兴,笑着找补。 安谨言果然凤眼里燃起希望,直勾勾的看着他,想要看他说什么好方法。 唐钊还未开口,脸已经红了,“我伺候你洗个澡,一会就不热了。” 安谨言被他的话震惊地睁大了凤眼:“你!你!你变坏了。” 唐钊倾身覆过来,把安谨言整个罩在怀里,桃花眼里灼灼的火焰,好像要把她点燃:“坏吗?还有更坏的,你想不想听?” “你!”安谨言羞红着双颊,把脸扭到一边:“别说了,我不想听。” 唐钊收起调戏良家妇女的坏笑,看着她红红的耳朵,“不逗你了,你去洗洗,今天也累了,洗好咱们早点睡。” 安谨言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揶揄,推开他,跑到了内室。 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硕大的木桶,木桶里盛满了热水,一只木瓢随着热水轻轻的摇曳。 木桶前的矮凳上,细心的包裹上了棉布,不仅可以吸水还可以防滑,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皂和帕子。 安谨言看着已经准备好的洗澡水,迫不及待的脱了衣服,沉浸到热水里。 一天的乏累顺着慢慢张开的毛孔,全都驱散出来。 “安谨言。” 她听到他温柔的叫她的名字,她闭着眼睛,唇角勾起:“嗯。” “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她嘴角的弧度更大,偷笑一声,清了清嗓子:“不用。” “哦,那你要不要喝水?”唐钊倚在门口,可以看到他的剪影。 “不喝。”她抬眼看着他的影子,故作淡定的回答。 “你要不要” \"唐钊,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安谨言终于忍不住问到。 唐钊摇头,察觉到安谨言看不到,笑着说:“怎么这么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安谨言说完,还愤愤拍了拍桶里面的水。 “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嘛!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安谨言拿起水舀,要冲洗长长的头发,对着外面的唐钊说道:“我要清洗头发了,听不到你说话了。” 温热的水顺着乌黑的头发,缓缓浸湿。 “安谨言,你肯定是皇天姥爷送给我的恩赐,我真的一时半会也不想离开你。” “哗哗” “好像每次遇到你,都在让我慢慢变好我以后一定会对你特别好。否则,我就天打” 安谨言突然出声打断他:“胡说什么呢?” 唐钊换了一个姿势,守在门口,轻声地笑了:\"我以为你听不到呢。\" 听不到也不能乱说话,安谨言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安谨言偷偷笑了,这个琉璃美人,还长了一颗玻璃心,要安慰安慰他才行:“想做到不发誓也能做到,做不到发了誓也不会有改变。我相信你,你不用发誓。”看书溂 唐钊的笑声响彻整个房间,是释然,是满足,是感激。 安谨言洗完,唐钊瘪着嘴,无辜清澈的双眼盯着她:“刚才我在外面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我。” 唐钊给她准备了一把椅子,还把桌子搬到门口,摆满了点心和糖渍梅子。 唐钊借着安谨言的那桶水,开始洗澡。 安谨言坐在外面,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机械的拿起糖渍梅子放在嘴里,味同嚼蜡地吃着糖渍梅子,一脸的娇羞粉红。 幸亏唐钊洗得快,等他出来时,就看到安谨言嘴里塞得满满的,面红耳赤,目光躲闪。 唐钊拿着帕子,给安谨言拧干头发,慢慢的擦着半干的青丝。 安谨言觉得此时的唐钊好温柔,每个动作都带着轻柔的爱意,让她心里暖暖的。 安谨言抬手接着发端偶尔滴落的水珠,抬眼便看到唐钊半敞着地里衣,白皙的锁骨,好看的胸肌,若隐若现。 她偷偷咽了口水,慌乱的移开眼睛,眼神又不自觉瞟过去。 “好看吗?”唐钊带着笑的问道。 “嗯。” \"要不要摸一摸?\" 安谨言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温凉的手碰到他白皙的皮肤,炙热和强劲的心跳通过手心,传到她的心底。 “唐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安谨言不知道唐钊今天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他突如其来的小心翼翼太过明显。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点头:“嗯。” 安谨言换了一个动作,身体放松地倚在他的胸口,沐浴后的放松让她昏昏欲睡,但她还是强忍着睡意问道:“愿意说一说吗?” 第381章 安谨言的睡拳,唐钊叹命运不公 唐钊从背后把她拥在怀里,手里把玩着她胸前的骨哨,沉默了片刻:“安谨言。” “我在。” 他眼底压抑着熊熊怒火,声音却极尽平淡:“今天我知道了一些过往的真相,我想做一些事情。” 安谨言睫毛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你关于小宝吗?” “嗯。”唐钊低头亲吻着安谨言的青丝,满眼的心疼:“我不会放过那些人,乐家那些人!” 安谨言心底有些泛酸,她不知道唐钊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唐钊是因为这个决定,对她愧疚。 她侧脸贴近他的胸口,蹭了蹭,感受到他怀里的热气和心跳:\"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想杀人,那我可以帮你扫清障碍,把人捧到你面前。如果你想放火,那我可以给你找好火种,搭好柴火,既然决定要相守,那你心中的意难平,那就一起平。 看!他的安谨言,如此大度,如此善良,不问为什么,只是问要怎么做,没有阻拦,没有纠结,这么美好的一个小娘子,那些沉疴旧疾,他一个人去解决就好。 “你会陪着我一起吗?” 安谨言只觉得心底的酸更加的泛滥,她不清楚是不是刚才梅子吃多了,“嗯,我会在你身边,不让你受伤。” 睡意袭来,安谨言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来不及去揣摩心底的那份感觉,是因为什么。 唐钊把她放在床上,给她小心的垫上枕头,接着他被她用力一推,差点跌到床下面。 他眼里全是宠溺,没有因为被推开有半点怨言,只是贪婪地盯着她的睡颜,弯弯的柳叶眉,卷翘的睫毛遮住了好看的凤眼,挺翘的鼻子下面是殷红的唇瓣,还有唇角那颗小痣。 感谢你又重新回到我身边。唐钊不知道是第几次,为自己的幸运感谢上天。 这些年的曲折,心里的坚持,这么多的苦,终究没有白白付出。 在他以为遇到安谨言就已经是毕生之幸事时,上苍又给他了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惊喜。 要抬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整理时,安谨言似有察觉般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唐钊,嘟囔了一声:“你真的好粘人哦,想抱着我就抱。” 说完,闭上了眼睛,却抬起双手。 唐钊赶忙挪过去,把身子放在她的怀里,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 安谨言抱住她,头拱到他的怀里,一条腿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上,对这个姿势好像很满意,小脸还在他裸露出来的胸膛上蹭了蹭。 半夜安谨言做梦在一团篝火旁,热得直冒汗,生气地一脚踢灭了火堆,只听啪的一声。 安谨言翻了个身,双手不自觉地摸了下两边,没有摸到唐钊,想着,难道唐钊背着她去给小宝报仇了?彻底惊醒,借着月光看了下床上,确实没人,试探地喊了一声:“唐钊?你还在吗?” 没人回应,安谨言赶忙坐起身,摸起床头上的火折子,把灯点上。 她额前的头发高高扬起,眼睛因为不适应突然的灯光眯起来,身上的里衣,因为出汗贴在身上,勾勒出好看的曲线,凝神侧耳,有重重的喘息声。 “我还在。”唐钊略带委屈的声音从床下地上传来。 安谨言赶忙趴在床沿上往下看,唐钊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手肘支在地上,单手托腮,与她四目相对。 “你在地上干什么?” 唐钊一只手扒住床沿,翻身上来:“我也不知道我在地上干什么,觉得一个力道就把我踢到地上了,你帮我看看是什么原因。” “”唐钊说的好委婉,但是安谨言还是听懂了,“是是是我把你踢下去的吗?”看书溂 唐钊委屈地看着她,揉着结实的腹部:\"是!就是你把我踢下去的,你嫌热,竟然把我踢下去了,你还问我在地上干什么?\" 唐钊一脸控诉的躲到床的最里面,满脸伤心。 安谨言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她也不想,可是睡着的时候,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唐钊这次缩在床的最里面,这样总不能再被踹下床去了。安谨言一脸抱歉的吹灭了灯,强撑着眼皮不敢睡过去。 在安谨言翻了第五次身时,唐钊终于忍不住,靠近她,把她抱到怀里,“睡,明天带你出去见两个人。” 唐钊的话像是对症的良药,让安谨言再次入梦。第二天早上,安谨言醒来神清气爽,而唐钊桃花眼底下已然是乌青一片,昨晚被安谨言踹的一脚还有落地时的那个屁股墩,后半夜躲闪安谨言的拳头,让他比前一夜还要累得直不起腰。 安谨言看着唐钊眼下的乌青,低着头小声说道:“以后我们还是分开睡,我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身边想害我的人太多,即使睡着了,也出于保护自己,一有风吹草动总是控制不住出手。” “安谨言,你休想,我乐意被你打被你踹,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安谨言心里暗道:唐钊真的人美心善,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吗?你不怨我吗?” 唐钊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听到安谨言的话,生生把泪逼回去:“当然没事。这么小的事,没什么。倒是你,那么多不公平事,你怨过吗?” 安谨言知道唐钊也许是想到了别的不平事,比如乐家小宝,他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心疼她,于是问道:\"什么不公平的事?\" 唐钊差点就告诉她真相,不过还是忍住了,多好的小娘子,身在苦难,却不埋怨苦难,吃苦却乐在其中。 “春风渡的试药,师兄妹的排挤,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凭什么都落在你身上!”唐钊咬牙切齿,眸底一片黑暗翻涌。 他心底矛盾,一方面庆幸上苍对他的眷顾,一方面又痛恨命运对安谨言的不公平。 凭什么让她过着悲催的童年,凭什么让她去春风渡受罪,凭什么让她孤身一人在长安城,凭什么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就受同门手足的排挤,凭什么她师父一声不吭的就丢下她凭什么,凭什么让才十几岁的她经历的全是痛苦! “唐钊,可是我觉得我很幸运,如果那些不公,都是为了省下运气,遇到你,那我愿意。” 他的安谨言,真的好会说话,真诚纯洁的眼睛,好像一汪清泉,对着这汪清泉,有一丝悲愤都觉得玷污她。 唐钊心底的怒火被她熄灭,只剩满心满眼的心疼,他捧着她的脸,印上他的唇,从她的眉毛到眼睛到唇瓣,蜻蜓点水般亲吻下去,带着无比纯洁的心,把她抱在怀里:“如果上苍对你的所有不公,是为了让我们相遇,那既然我们相遇,就让我替你找回应有的公平。上苍对你不公,我就捅破这天,厚土对你不公,那我就踏平这地。” 安谨言听着他的话很感动,感动到连昨晚心底的那些酸也消失不见,但她还是抬手慢慢抚摸着他因气氛而起伏的后背:“唐钊,我会永远支持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受伤,我还要与你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所以我们一起让天长地久,让国泰民安,让我们幸福平安到老。” 唐钊的心被她震撼,小爱在大爱中得永生,他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感叹道:“我真是捡到了宝贝。”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大概还是会沉迷在爱恨情仇里,但是她的话却点醒了他那颗曾经伟大炙热的心。 你有你心中的大爱,我有我们的小爱,只要方向一样,大爱小爱没有区别。 唐钊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心:\"一会我带你去见两个人,听一个故事。\" 第382章 安谨言做一个旁观者 唐府的早食依旧丰盛,安谨言却吃得心不在焉,她十分好奇唐钊说的话,要见什么人?要听一个什么故事? 安谨言慢慢悠悠的吃着早食,唐影匆匆进来,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安谨言,又看了一眼自家爷。 “有话就说。”唐钊把骨头汤盛了满满一碗,放到安谨言右手边。 唐影低头:“爷,庄小娘子来了。” 安谨言闻言,终于兴致勃勃起来:“庄莲儿来了?昨晚的戏很出彩,她肯定高兴的要跳起来了,让她等会,我马上就吃完。” 唐钊宠溺地看着她:“慢点吃,不急。” “嗯嗯。”安谨言飞快得把手里揪的面目全非的乳饼扔到嘴里,端起骨头汤,一仰头全干了,“我吃好了,走。” 唐影看了一眼自家爷,见自家爷没什么反应,知道此时不该多言,老实的在前面引路。 “庄莲儿~”安谨言远远看到庄莲儿端坐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成了角,果然不一样,第一次见你这么端庄地坐着。” 庄莲儿听到安谨言远远传来的声音,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欲言又止:“唐爷,安谨言,这么早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安谨言进到厅里,才发现老庄头也坐在这里,“您来了,身体可好安好?” “托唐爷的福,身体很好。安小娘子脸色愈发的好了。”老庄头先是打量了安谨言一番,笑着点头回道。 “您怎么跟庄莲儿一起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庄莲儿和老庄头,都抬眼看向了唐钊。 安谨言看到他们的眼神,心道,难道这既是唐钊说的带她要见的人? 安谨言一脸疑惑的看向唐钊,唐钊面色平淡,他已经跟庄莲儿父女达成一致,既然安谨言已经忘记了过去的那些不愉快,那就没必要强制她想起来。 唐钊决定,还是要一如既往的替小宝报仇,虽然安谨言失去了那部分不好的回忆,但是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会一如既往的保护她,唐钊会按部就班地替小宝报仇,安谨言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进来。 “坐下说。”唐钊人前,话依旧很金贵。 说完,牵过安谨言的手,把她安顿到一个有皮毛垫子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把糖渍果子端到她随手可得的手边,起身到暖炉旁拎起茶壶,沏了一杯香茗,晾好。 拿着茶壶示意庄莲儿,庄莲儿赶忙接过茶壶,他们父女可不敢让堂堂王爷伺候。 庄莲儿站起身,把茶杯添满,拘束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爹,老庄头。” 安谨言不知道他们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着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庄莲儿,你们今天要讲什么故事?” “嗯?”庄莲儿看了安谨言,眼神里不像往日充满神采,这一眼竟然有些心疼与挣扎,她想对安谨言笑一笑,奈何嘴角扯出的弧度总是不自觉抖动,“是一个小时候的故事。是我爹总跟我说起的一个人。” 安谨言满眼期待,会是谁呢?会不会是自己? 庄莲儿做了好几次很呼吸看着安谨言那双纯真清澈的凤眼,还是泄了气,求救般看向老庄头:“爹~你说?” 老庄头先是一愣,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本名不是庄家瀚,而是庄老三。这个老三并不是我在家里排行老三,而是我是乐家的第三个马夫。” 老庄头的第一句话,就让安谨言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看了看老庄头,又看向庄莲儿,最后定格在唐钊脸上,想求一个肯定。 唐钊点头,老庄头深吸一口气,继续:“今天的故事,要从九年前渭水旁说起。那天天特别热,像是下火一般,乐家的老老小小去渭水游船纳凉。 可是突然有人落水,落水的人正是从亲戚那里过继到乐家的乐小宝。 我们随行伺候的人都下水捞人,最后是我把人捞上来的,可是那时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当年这件事之后,在整个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为此,渭水这个消暑绝佳之地,也变得人烟稀少。 那时传出来的消息是,两人当场溺亡,还有重伤若干,其实,那孩子被我捞上来时,虽然没有呼吸,但是脖子上的脉搏还在隐隐跳动。” 安谨言全神贯注的听着,神情紧张,拳头紧紧握着。 老庄头眼神望着远处,好像回到了那年炙热盛夏的渭水边:“大户人家外出游玩,都会带着府医。那时候年纪大一点的府医跟在老爷子身边伺候,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府医给他诊了脉,摇摇头,表示已经无力回天。” “可是那孩子,不是还有脉搏吗?肯定可以救活的。” 老庄头摇头:“我将他头朝下,背在背上,跑了很久,都没有吐水,肺里的水吐不出来,大罗神仙来了都无能为力。” “那府医多大年纪?”唐钊缓缓开口。 老庄头恭敬的回答:“声音听着很稳重,但是脸庞稍显稚嫩。不过在乐家的鞠神医,年龄跟长相也很难联系在一起,我也不能确定。” 九年前,稚嫩的脸,稳重的声音,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鞠华锦去乐家研读医书的那段时间。 唐钊斜睨着老庄头,像是要把他看穿般,语气清冷地说:“你那时为什么不说?” 老庄头低下头沉默。 唐钊扯出一个冷笑:“他允了你什么好处?” 老庄头震惊的抬起头:“那时候莲儿还小,性子跳脱,说话随性,根本不适合待在乐家做家生子” 庄莲儿偷偷看了一眼安谨言,被安谨言逮了一个正着,她赶忙低下头,羞得满面通红。 安谨言以为庄莲儿怕她对她另眼相看,于是安慰道:“不要有太大的负担,谁也不是生来为奴的,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世上圣人少凡人多,不用太自责。” 老庄头听到安谨言的话,嘴唇无声的颤抖着,他哽咽着说:“那个府医说要带走处理,让我对乐家人,就是就说已经死透了。” 豆大的泪珠终于从昏黄的眼睛里流出来,老庄头再也忍不住,一边扇自己嘴巴子,一边嚎啕大哭,“我该死,我为了我们一家子,把那孩子最后活着的希望给熄灭了” 庄莲儿也红着眼,默默的抽泣。 安谨言站起身,走到庄莲儿面前,伸手拥抱住她:“别难过,你有一个好父亲。” 庄莲儿在安谨言的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呜~呜~” 安谨言抱着庄莲儿,安慰老庄头:“那孩子本就生在炼狱里,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过继来的孩子糟了大难,乐家竟然没有一个主子出现,看来乐家也没想着救人。” “我亲手救上来的人,又被我亲手送走,我我欠那孩子的” 他为了一家人摆脱奴籍,置那孩子的性命于不顾,都是债。 安谨言心里很通透,人性该是如此,大家都可以站在一旁指指点点,但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谁有事权衡利弊。看来,庄家虽然脱了奴籍,但是心依旧被这牢笼紧紧锁着,不得挣脱。 “你们自责了这么多年,也该走出来了。逝者已逝,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老庄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安慰他的安谨言,心像是被捶打了无数遍。 庄莲儿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她看着安谨言,满心的愧疚,如果安谨言知道那个孩子就是她,她还会如此安慰他们父女吗? 安谨言没想到,本来是想着听故事,现在却要安慰这两个痛哭的讲故事的人。 “好了,如果我是那孩子,我肯定不会怪你们。能用有限的生命,给救命恩人带来一份命运的转机,也算是功德一件。” 安谨言的这句话,再次戳中了庄莲儿父女的心,泪水止不住的流。 “呜呜那孩子真的好可怜~我把她捞上来时,她左胸口那么大的一个血窟窿。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我感觉他呼吸停止,肺里的水吐不出来,也许根本就没有呛水,而是受伤昏死过去之后,又被扔到水里的,也许那孩子根本不是溺水而亡。” 唐钊的手攥成了拳头。 小宝才九岁,要有多狠的心,才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用一个小孩子。 乐家根本就没准备让小宝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庄莲儿跟老庄头,故事讲完了,平复了心情后,两人离开。 安谨言看到唐钊坐在那里发呆,她凑过去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唐钊叹了一口气,桃花眼失去了了神采一片空洞:“那么小的孩子,胸口被贯穿时,该有多绝望。” 安谨言深深呼吸,垂眸让人看不清眸底的颜色,低语道:“大概,想象不到的孤立无援。” 她不自觉地摸着左胸口的伤疤,那里也受过伤,师父说是外出做任务时受的伤,师父用心调养了很久,在加上她平日里试药练得一副好身板,才捡了一条命命回来。 但是,这也是她噩梦的开始,春爷一向炼药成痴,总是趁师父不在时,偷偷给她加料,让她的伤反反复复,可是爷阴差阳错地,在她身上第一次试炼成功了伤过不留痕的仙药。 她从往事中回神过来,见唐钊看着她,解释道:“我左胸口也有一个伤口,是小时候做任务时受的伤。” 唐钊脸色微暗,桃花眼里冷若冰霜:“疼吗?可还记得是什么伤得你?” 安谨言摇头,“我的身体试过太多药,早就忘记疼是什么感觉。是什么伤的?” 她想了片刻,猛然抬起眼,“是毛笔和镇尺。是用镇尺楔着毛笔,一点一点楔进了这里。”她点着左边胸膛,好像情景重现。 “只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记得应该是一张男人的脸。” 她以为自己不怕疼了,可是现在努力回想那时的画面时,心脏仍旧突突地疼,左胸膛也隐隐跳动着疼,原来有些伤害会烙在心底,什么时候翻出来时,都会痛。 “那孩子,被人伤害的时候,大概也像我当时那样害怕又无助。说来,我跟他还真的有些缘分,起码可以感同身受~” 唐钊伸手覆在她的手上,手心燥热的温度传来,像是一把洛铁,熨平了她抖动的心。 “这里还疼吗?放心,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再受伤害,也不会让你经历小宝的过往。” 安谨言重新扬起笑脸:“不疼了,我现在很强悍的,我也会保护好你。不让你有感同身受的机会。” 唐钊摸着她的脸,眼里满是疼惜:“安谨言。” “我在。”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如果,我想给小宝报仇,你会不会难过?” 安谨言看着他眼底的期盼,那是他年少时的心动,听到这句话,她终于明白了唐钊让她一起来听庄莲儿父女讲这个故事,为得就是这句话。 那个孩子,那时才九岁,能得唐钊的青睐,心疼多过心动?一个身处锦衣玉食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一个食不果腹处处是针对陷阱。 唐钊是对小宝的心疼,何尝不是在心疼他自己。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身处明枪包围的小宝命丧黄泉,而处处暗箭的唐钊却一路到了二十四岁,只有强大自己,才是适应环境的唯一方法。 “是那些人罪有应得,你只不过是替天行道。世间少一个坏人,好人便多一份自在,我为什么要难过,我还要支持你,帮助你,跟你一起把那些人全都揪出来。”看书喇 唐钊看着慷慨激昂的安谨言,满眼欣慰,他的安谨言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存大爱。 “安谨言,有你真好。” 安谨言点点头,嬉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她突然又开口问道:“老庄头刚才说到的那个府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是很确定,按照时间倒推回去。”唐钊沉吟了片刻,“那个时间,正好是老太太安排鞠华锦去乐家研读医书的那个时间。他自小就展现了很高的天赋,鞠神医那时便把他当做衣钵传承人,长安城里凡事出名的医馆府邸,都卖着人情把他送进去研读医书,他确实学习进度的很快。但是他对小宝为什么多此一举,还没想明白。” 安谨言皱眉,唐钊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大概需要细细抽丝剥茧。 第383章 唐钊也有无力的事,安慎行感谢江锦书 正月十六,长安城的街道上,人潮涌动。 即将离开大兴朝的来使,都开始采购回国的物资,东西两市一片繁荣。 安谨言陪着唐钊乖乖待在唐府,自从送走庄莲儿父女两人以后,唐钊一直盯着安谨言出神,安谨言被他盯得心慌,她能感觉到唐钊眼里的炙热,还有莫名的忧伤。 他大概是想到小宝的惨淡下场,生怕她也消失不见。 安谨言听到唐府的下人们都在谈论今天街坊的热闹,心痒痒的,好像出去赚钱,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而她却在这里发呆,真的暴殄天物。 “唐钊!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唐钊摇头。 “你无聊吗?要不要出去逛逛?” 唐钊摇头。 安谨言无力地叹息,双手托腮,眼神不住地瞟向门外。 唐钊察觉到安谨言的心不在焉,眼神依旧不舍得离开她的脸,问道:“你是不是无聊了?” 安谨言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西市逛逛?顺道去发一笔横财。” 唐钊只想跟安谨言待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心底也莫名的满足,“安谨言,你现在不用担心没有银子,我府上的银子足够你任意挥霍。” 安谨言双手放在桌子上,脑袋枕在上面,一副生无可恋,无聊透顶,她缺银子吗?不缺,她享受的是赚银子的过程。 “你”唐钊说了个话头,想了想,不再继续。 “我怎么了?”安谨言脑袋左摇右晃,闷声闷气地问道。 唐钊:“你是不是还想着跟米锦昆去牧国发财?” 安谨言突然坐直身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干坐着无聊。要不我们找点事情做,不要这样干坐着好不好?” 唐钊桃花眼满是委屈,嘴角瞥向下方:“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无聊吗?” 安谨言心里很不爽,她已经放弃赚大把银子的绝佳时机,还怕他因为年少时的白月光心情不好,想带他找些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被他倒打一耙。 安谨言重新趴在桌子上,“元宵节过去了,唐府的戏班子也停了,以后我们在一起,总要找一些事情打发时间。” 唐钊觉得安谨言说的不无道理,曾经唐影也说过这样的话,两个人在一起总不能一直腻歪,如果这样,迟早有一天安谨言会厌倦他。 安谨言见唐钊沉思,眼神一转,立马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想出去,那咱们就想一些能在府里也能做的事情。让我想想” 安谨言这时来了兴致,站起身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目光巡视过一墙壁的糖渍果子罐子,摇头:总不能两人一直吃。 眼神看到烟霞色的床幔,双颊一红:也不能总赖在床上。 看到唐钊书案后一排排的书籍,快步走过去,心生妙计:“唐钊,我们以后在你府上就一起读书习字?如果到我家,就一起学习一些药理打发时间,如何?” 唐钊觉得她的提议不错,笑着点头,他的安谨言,兴趣也如此的务实。 安谨言见他点头同意,快步走到书案后,从书架上看到了一整排的戏本子,心情大好,“就它们了。” 安谨言坐到书案前的椅子上,搬过来半人高的戏本子,接着开始了她的读书。 唐钊也坐到她旁边,随手拿过一本话本,看着安谨言时而惊喜,时而凝眉,他刚开始还期待安谨言与他讨论一下,但是很快,他的心就变得拔凉拔凉。 安谨言沉浸在话本里,根本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唐钊顿时对手里的话本产生了怀疑,这话本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喊了一句:“安谨言。” 安谨言正看得热闹,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嗯。” 唐钊心里更加的不平衡:“你看的什么?” 安谨言的凤眼没有离开话本,认真地回答:“我看的是一对小娘子与小公子,因为家族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相约一起私奔,没想到却被家人识破,小娘子被关到阁楼,小公子因此丧命,两人变成蝴蝶。” “哦,这个话本,结局不美好,别看了。” 安谨言已经看完了,听到唐钊的话,听话地放下了手里的话本。 唐钊喜色刚上眉梢,安谨言又拿起一本话本,认真地翻读。 唐钊有些无奈,随意地翻着手里的话本,纸张被他翻得猎猎作响,安谨言依旧埋头苦读。 唐钊心中变得不爽:“这个话本又是讲的什么?” “讲的一家有七个儿郎,六个全部战死沙场,六个儿媳妇随即也奔赴战场,撑起了边疆杀敌的大任,可是最后也全都留在了边疆” 唐钊:“最后肯定是这家一老一小,重新挑起重担,为国而战,这种一开始就能想到结局的话本,太多了,没有什么新意,换一本。” 安谨言翻到话本最后,果然像唐钊说的一般,点头道:“真的哎,那我再换一本。” 唐钊没想到安谨言如此执着,竟然又挑了一本,重新开始读。 唐钊把手里的话本子扔到桌子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安谨言却没有理他。 唐钊觉得安谨言不在乎他了,他在她心里不重要了,心里堵得慌,却又无法宣之于口,只能继续选了一本,眼神在安谨言身上,手上翻动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只不过这次选的这个话本是新送来的本子,纸张很是锋利。 “安谨言!” “嗯。” 唐钊看着安谨言抬起头,眼神却依旧盯着话本,委屈地说:“我的手划破了。” 安谨言这次终于一脸紧张地抬头看向唐钊的手,“我看看,严重吗?” 唐钊嘴角扬起,把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 安谨言仔细地检查了五个手指:“哪里受伤了?” 唐钊走到安谨言身边,指着右手食指:“看,这里被划了一道痕。” 安谨言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委屈的眼神,配合地吹了吹他的食指:“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吹了下他的手指,再次检查过确实没有别的伤口,接着回到了桌前,继续看话本子。 唐钊走到她桌前,双手捂住话本子:\"你还要继续看话本吗?\" 当然,这次的话本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故事,有神仙有鬼怪,“嗯,这次看到的是两只蛇修仙的故事。” 唐钊的手依旧按在话本子上:“不要看话本了,好不好?” 安谨言笑着拿开他的手:“马上就看完了,我看看最后结局是不是超乎我的想象。” “让我猜猜看,肯定是他们遇到了一个凡人。” 安谨言一脸震惊地看向他,“你好厉害,真的遇到了一个凡人。” 唐钊傲娇的扬起下巴:“肯定还遇到了一个捉妖师。” 安谨言再次震惊:“是的,有一个捉妖师要收服他们。” “最后肯定是蛇妖与凡人相恋,捉妖师保护凡人,收服了蛇妖,捉妖师功德圆满,凡人忘记这段缘分。” 安谨言再次震惊。 唐钊:“别看了,话本子都是千篇一律,如果你想听故事,我讲给你听,怎么样?” 安谨言此时对唐钊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好啊。”安谨言满眼期待的看着唐钊,他的戏班子演的故事,每次都可以引领长安城的潮流,她对唐钊讲故事的能力没有丝毫的怀疑。 两个故事以后,安谨言开始质疑唐钊了。 “唐钊。你讲的故事,是不是每次都一句话?” 唐钊脸上的表情僵住,却又不自在地强调:“每个故事都是一句话的核心。” “”安谨言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唐钊努力维持住最后的体面,问道:“你不愿意听?” “那个”安谨言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打击到他,可是他讲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有故事走向和结局,像是本来期盼一桌满汉全席,哪知道给上来一桌盘子,告诉他有九道凉菜,九道热菜,九道炖菜虽然知道了满汉全席的构成,但是并不能感受到满汉全席每个菜的特色和整席的美味。 “那个哪有人面面俱到,只要把握故事的整体走向,你就可以呈现出一出完美的戏剧。”安谨言安慰他。 唐钊觉得他被嫌弃了,这最后的安慰也无济于事,“安谨言,我一定要给你讲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你再听一个。” 安谨言觉得他是在找回面子,但也没有拒绝他。 “我知道了,我给你讲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小公子是四大才子之一,一手丹青如火纯情,小娘子是地位卑微的丫鬟,小公子被小娘子的美貌折服,历经千辛万苦,两人终于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安谨言听到这个故事,嘴角抽搐,但还是很配合地点头,笑道:“果然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安谨言。” “嗯。”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逛逛。”唐钊别扭地说道。 安谨言立马站起身来,她想安慰下唐钊,但是真的很难讲出一些让他舒坦的话,只能笑着放下话本,换上一身轻便的澜袍。 锦绣书坊外,安慎行正在踟蹰不前。 书坊很多先生路过,都热情洋溢地跟安慎行贺喜:“恭喜先生,元宵节的话本在宫里反响很好,咱们锦绣书坊今年的话本肯定又要大卖了。” “同喜同喜。” 在锦绣书坊,大家虽然都知道安慎行的官职,但都是以先生互称。 “什么时候摆酒?我可是已经准备好贺礼了。” “到时候肯定通知各位先生。”安慎行单手不好作揖,躬身回答道。 “好,那我就等着了。一起进去?” 安慎行脸色无异:“先生先进,我随后就来。” “好!我写话本遇到个问题,一会还要麻烦安先生。” “好说,好说。” 写话本的都是文人,一门心思都在创作上,没有什么小心思,唯一让人头大的就是礼节特别多。 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在书坊门口,已经相互作揖到头晕。 江锦书从远处走来,安慎行看着她,深呼吸。 江锦书远远看着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作揖,笑着走进:“安大哥,你们刚才在门口说什么呢?风大,怎么不进去说?” 安慎行凤眼自带一股风流,恭敬地对江锦书说:“我在等你。” “等我?”江锦书眨了眨眼,实在想不到安慎行找她能有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咱们找个地方,这里冷。”安慎行看着江锦书冻得通红的鼻头,说道。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茶馆,叫了一壶茶,一碟糖渍梅子。 安慎行端坐在桌前,风流倜傥,惹得不少小娘子频频侧目。 江锦书:“安大哥,什么事不能在锦绣书坊说?” 安慎行单手添满茶水,茶香四溢,笼罩着安慎行苍白的脸,他左手习惯地捏着右胳膊,每逢变天,右边小臂处总是淅淅沥沥的疼。 他把腰间的荷包摘下来,单手灵巧地从里面取出了一叠银票,仔细轻点了一遍,把里面的碎银子也倒在桌子上,然后推到江锦书面前:“这些是之前借你爹的银子,连本带利还给你。麻烦你转交给她。” 江锦书一愣,眼眶瞬间红了,她假借喝茶藏着情绪:“不用着急还,你先用着。” 安慎行把她的茶杯添满,眼神看着茶馆里正在讲故事的人,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你一直替你爹默默帮助我,他现在还好吗?我想去拜访他。” 安慎行手臂断时,还年少,从小受姐姐照顾,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又少了一只手,一度自怨自艾,是他蜷缩在茶馆窗下,晒着太阳眯着眼听话本时,被江锦书的父亲碰到,两人一见如故,江父不断地鼓励他,他才发奋读书,养好了伤后,考取了功名。 “我爹已经过世了。” 安慎行猛然抬头,眼神中满是不相信:“怎么可能,他的身子一直很好,性格也开朗,他是病逝,还是” 江锦书看着安慎行,泪如泉涌。 “别哭!”安慎行手足无措,慌乱中掏出帕子,递给江锦书,又觉得不合适,又收回去;“我不问了,你别哭了。” 江锦书破涕为笑:“安大哥,你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 第384章 韦家兄妹 安慎行点头,凤眼里鲜少有了温度,怎么会认不出,她是他跟姐姐到乐家后,第一个对他表达善意的人。 那时他们姐弟俩孤苦无依,被乐贤德带回了乐家。 乐家人一向眼高于顶,面对姐弟俩从来不避讳的只有白眼,还有无休止的索要医书药方,只有当时还是孩童的江丫头,追在他后面,甜甜的喊他“漂亮哥哥”。 “不是哥哥,你要喊他叔叔哦。”安慎薇摸着江锦书的头发,笑眯眯的纠正她。 安慎行别扭地仰着下巴:“对,你喊乐老爷子,爷爷,就要喊我叔叔。” 那时候他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有姐姐羽翼的庇护,还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嗯,你那时候就会背三字经、千字文,从小就是个才女。”许是想到了姐姐,他的语气都不可察觉的温柔了很多。 安慎行背药方,江锦书就迈着小短腿,背着手跟他炫耀今天刚刚学会的三字经,昂首挺胸地站在他对面:“漂亮哥哥,我背的比你背的多很多字。我这么小就能把三字经背下来,是不是很厉害?” 那时候安慎行总是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学会四书五经,才厉害。” 看着她瘪着嘴,委屈的泪水含在眼里,摇摇欲坠的样子,安慎行终于忍不住凤眼弯弯,笑起来,还不忘偷偷塞给她一块麦芽糖。 江锦书吃着糖就忘记了安慎行刚才的话,接着跟在他后面,一直追到院子里,想讨要更多的糖。 安慎薇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互动,温柔的对安慎行说:“不要让小孩子吃太多糖,小心牙齿长虫子。” 江锦书小手紧紧捂住嘴巴,口齿不清着急争辩:“漂亮姐姐,我一会就用漂亮哥哥给我做的桂花盐水漱口,就不会长虫牙了。” 安慎薇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花一般的年龄,已经承担起照顾弟弟的重担,虽然被乐家接回来,姐弟俩却只能跟江锦书一家挤在一个小院子里。 江锦书一家把堂屋让给了姐弟俩住,他们一家搬去了东厢房,西边是一个马厩。 江锦书的视线落在安慎行的右臂上,强忍着情绪:“安大哥,那次的山贼,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安慎行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然起身,留下银子和江锦书,出了茶馆。 那天,也是一个这样热闹的午后,姐弟俩难得外出,两人约好去青龙寺上香。 哪知到了半路,苍凉的山路上出现了几个蒙面人,他吓坏了,姐姐把他护在身后。 那个带头的蒙面人,拖着姐姐就往山坳里去,他死命的拽住姐姐,大喊:“救命!有没有人!有人打劫了。” 安慎薇也吓坏了,哭着乞求:“我把银子全都给你们,求你们放过我们!求求你们了。” 眼看蒙面人抽出了匕首,安慎薇的声音愈发的颤抖:“慎行,松手,快松手!” 他凤眼里只有姐姐的无助,愣是死命拽住她不撒手,那蒙面人试了几次都没有挣脱开,旁边的蒙面人开始过来试图扒开他的手。 周围有马车的声音,蒙面人终于忍不住,手起刀落,他的右手连同小臂,齐齐被砍断,他也悲鸣一声,疼晕过去。 再醒来时,姐姐已经不见了,不久他也被乐家赶出了门。 他站在茶馆门口,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视线模糊。无尽的悲伤从胸口汹涌而来,左手艰难的抬起,紧紧揪住领口,安慎行张大嘴巴,大口地喘气。 “你没事?”小娘子的声音响起。 接着一双柔软的手拍着他的脊背,他的眼里渐渐恢复了清明,胸口的那股浊气终于压制下去。 聚焦后的双眼,看到了眼前的这个小娘子。 “你没事?”小娘子的声音不断回荡在他脑海里,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外面罩着灰白相间的狐裘,转头对身后的人喊了一句:“别愣着,把对面仁心医馆的大夫请来。” “我没事。”安慎行看着眼前着急的小娘子,安慰道:“缓一缓就好了,不用请大夫了。” 小娘子拉住他的袍袖,却抓了个空,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右袍袖。 安慎行小心的收回袍袖,对小娘子躬身:“谢谢小娘子的热心肠,我真的没事了。” 小娘子却固执地再次抓住了他的袍袖,拉着他往对面仁心医馆去。 安谨言正好走到这里,看着一身富贵打扮的小娘子拉着人袖子不放,赶忙上前阻止:“你这人怎么随随便便就要强行拉人?” 小娘子扬起下巴,斜睨着安谨言:“没见过两口子吵架吗?” 原来是小两口,安谨言只好作罢。 眼睁睁看着人被拽着去了仁心医馆。 唐钊坐在轮椅上,看着踏进仁心医馆的两个人,对着安谨言说道:“这个小娘子,是韦府的韦一盈。” 韦姓,显然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韦家,也是唐老太太一直看着不顺眼的韦家。韦家不似唐家高调,极少有流言蜚语传出来,韦家最出名的流言无外乎一个长时间在青龙寺带发修行的嫡孙。 安慎行被韦一盈拉着坐到仁心医馆座位上时,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因为是韦家小娘子带来的“病人”,坐诊大夫尽心尽责地为他诊脉。 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些“恐伤肾阴,惊伤心阳,心肾不交,神不守舍”,听得韦一盈眉头紧皱,敲了敲医案,问道:“大夫,您就直接说,严重不严重,需要怎么诊治?” “惊者平之,损者益之,多多补益心肾,安神定志即可镇静安神。”大夫摇头晃脑的说了些文绉绉的词。 这次韦一盈听懂了,大体意思就是好好养着,没什么大问题。 安慎行看着韦一盈小心翼翼望向他的眼神,嘴角轻轻扬起了一个弧度,韦一盈咧嘴一笑:“幸亏没什么大问题,刚才你脸色苍白的样子,真的吓了我一跳。” 安慎行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娘子并无恶意,他自小熟读了不少医术,也知道自己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诊脉是真不出来的,想到这里起身冲着韦一盈躬身作揖:“抱歉,吓着小娘子了。” 韦一盈慌忙躲开,摆手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怕你身体有恙,着急了些。\" 因为躲闪的匆忙,医案上的药箱被她撞得摇摇欲坠。 两人察觉到,赶忙伸手去接,他的左手握住了她接住药箱的双手,手指冰凉有力,她整个人瞬间僵硬住,眼神直直地看着交叠在一起的手,修长干瘦的手指,就是这样一只手书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话本,也为很多不平事直抒谏言。 他收回左右,向她道歉:“无意冒犯小娘子,抱歉。” 谦谦君子,温润有礼,对人淡淡的游离,让人抓不住摸不透,韦一盈把药箱放在医案上,脸红的低声说:“我的名字是韦一盈,你可以喊我韦娘子。” 韦一盈不是第一次见安慎行,她起初是为他话本里的大千世界着迷,后来被他身上孤独寂寞的气质吸引,第一次乐家小娘子要作妖,她利用韦府的势力护他周全,第二次他为了欢家班的欢武直谏,很多人想要暗害他,她背地里保护。 一次次的越来越接近,韦一盈对他越来越痴迷。 安慎行说:“之前韦娘子为我周全,还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韦一盈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整的手足无措,“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安公子不必记在心上。” 其实每次她悄默默打听他的事情,都告诉自己是为他的话本着迷。但是夜深人静时,抚摸着话本上苍劲有力地笔画时,上扬的嘴角足以说明,她看中的是这个人,她一颗芳心,为这个人而怒放。 安慎行举止有礼,进退有度,看来想要拿下他的心,任重而道远。 安慎行很快告别了韦一盈,韦一盈无精打采地往府里走时,被一道和煦的声音喊住:“盈儿。” 声音清丽和雅,平和空明。 韦一盈抬起头,看到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她的哥哥韦一清,一双桃花眼淡然沉静,坐在马车里低眉看过来竟然有种睥睨众生的慈悲之态,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一阵风带来安心的檀香,手里的白玉珠一刻也没有停下。 韦家这两个兄妹,都生的一副桃花眼,哥哥看上去不可亵渎,妹妹却生得一副潋滟的模样。 身处权利的中心,宫里贵人的娘家人,仅凭佛子心性,怎么能让韦家利于世家之首,韦一清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存在。 “怎么失魂落魄的,遇到什么事了?”韦一清嘴角含笑的问道。 韦一盈如临大敌,韦家大部分产业都是她出面打理,但是遇到重大决策,她都习惯性地依赖这个佛缘深厚的哥哥,只有她知道自家哥哥可不是如面上这般春风拂面人畜无害,而是杀伐果断,铁血手腕,连忙撒娇准备糊弄过去:“就是随便逛逛,可是没什么好玩的。就就无聊呗。” “随便逛逛?”韦一清眼波流转,看似无意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医馆。 “哎呀,正好碰到一个路人生病,做了一件善事,日行一善嘛!我是不是很乖?” “嗯,很乖。”点头笑着,便下了车,信步向医馆走去。 “哥!哥~”韦一盈抓住哥哥的袍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连忙主动交代:“哎呀,哥,你别去!我说,我坦白,还不行吗?” 韦一清停下了脚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着白玉珠停在胸前,笑着看着韦一盈,等她主动坦白。 “是是碰到了个熟人,脸色不太好,我顺便送他去了趟医馆,现在人已经走了。” 韦一清抬起脚步,作势要转身。 “是安慎行!”韦一盈知道不说不行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哥哥,交代。 右散骑常侍安慎行,韦一清知道这个人,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 比他的官职更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他的长相,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瞳白比例得当,眼尾自然向外延伸,开合颇具气色神韵。眼下卧蚕更添几分柔美,鼻子挺拔,鼻尖圆润。耳垂厚实,左耳垂上有一颗红痣娇艳欲滴。 比他长相更让人记得住的是他空荡荡的右袍袖,他的右小臂连同右手,齐齐的没有了。 韦一清知道自家妹妹,痴迷于光怪陆离的话本,偏偏这安慎行写得一手好故事。 “韦一盈,你想好了吗?不论是他的官职、他的年纪还是他的身体,都配不上你。避开这些不谈,能写出那般跌宕起伏的话本,你了解他吗?” 韦一盈听得出哥哥话里有话,皱眉质问道:“你什么时候查的?” 韦一清抬眼望向青龙寺的方向:“阿弥陀佛,哥哥该赶路了。” 说完,便捻着白玉串,回到了马车上,小厮扬起马鞭,马车快速向青龙寺。 韦一盈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愣愣的站着,哥哥每月都要去青龙寺静修,最近越来越频繁,真怕有一天韦家真出一位得道高僧。 安谨言在西市,东看看西瞅瞅,看到要离开长安城的使团,花银子如流水般,心里一阵惋惜,多好的赚银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唐钊却不让她抓住。 安谨言对着唐钊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唐钊看到她的小动作,笑了。 安谨言看到西市各式各样的药佩,明明几十文到成本,却被卖到五两银子一个,她摆摊时狠了狠心才卖一两银子而已。 唐钊看着安谨言吃惊的模样,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安谨言吃惊又兴奋地看着唐钊,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臂,不停的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唐钊笑着仰着下巴,闭口不答,一副保密的样子。 安谨言看着每一个卖药佩的摊位,眼睛里都开始往外冒金元宝了,尽情地卖,尽情的买,长安城的药佩每卖出一个,她都躺赚二两银子。 安谨言走到最近的一个摊位,拿起一个药佩,刚要放在鼻子下仔细辨别下,后面的人一撞,手里的药佩冷不丁被撞飞。 安谨言快速伸手,接住,唐钊顺手揽住安谨言的腰,把她护在怀里。 那人,背着一个包袱,挤过人群,就要走。 “你!停下!”唐钊移步挡住他的去路。 那人抬起头,鼻翼上一个金色的鼻环,份外惹眼。 唐钊打量了他一番,大宛国商人的打扮,皱眉呵斥道:“撞了人,不吭声就要走?” 他的安谨言,自己都不舍得碰一下,被人撞了,必须地正儿八经的道歉。 那人右手握拳,重重叩在胸膛上,“抱歉!”接着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这是赔偿。”扔到安谨言怀里,看了一眼唐钊,转身离开。 唐钊还要开口,被安谨言拉住,笑嘻嘻地说:“算了,看这银子,能买不少东西呢,你看中什么,今天我请客。” 唐钊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人群,那里还有那人的影子,只看到史夷亭跟小玉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史夷亭也看到了唐钊跟安谨言,带着小玉往这边挤过来。 小玉跟安谨言开始手挽着手逛,唐钊跟史夷亭跟在身后一步开外,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这两个小娘子。 史夷亭压低声音:“吴勇已经跟乐承卿联系上,要见面了。” 唐钊:“嗯,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吗?” 第385章 乐家父女被羁押 “今晚亥时,渭水。” 唐钊皱眉,想到今天出门前唐三带来的消息,开口说道:“乐荣荣把见面提前了。” 史夷亭一脸疑惑。 “她用她爹的名义,把跟吴勇见面的时间提前到了戌时末。”唐钊嘴角勾起,轻嗤一声:“想办法把消息放给乐承卿,让他们狗咬狗。” 史夷亭点头。 安谨言跟小玉还在兴致勃勃的溜达,看到卖东西的摊子,都要过去挑选一遍。 唐钊看着安谨言的背影,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晚上可以让安谨言跟着小玉一起玩,乐家这摊浑水,有他来蹚就好了,安谨言只需要干干净净的站在岸边等一个结果就好。 唐钊看着安谨言是不是透过来的目光,宠溺地冲着她微笑,快步走上去,低声说:“晚上要不要跟玉娘子待在一起?”仟千仦哾 安谨言先是一喜,接着问道:“你要去哪里?” 唐钊:“今天说的事,要开始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安谨言却瞬间明白了,一脸兴奋的问道:“你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乖乖等你回来。” 唐钊一刻也不想离开安谨言,问道:“你想不想一起去?” 安谨言笑着摇头:“我不去了。” 唐钊松了一口气,庆幸安谨言没有答应,但是又有一丝失望。 安谨言看着落在西市矮墙上的雨燕,叽叽嚓嚓地飞走,她手里有刚才方便时从雨燕腿上取下来的纸条:“放心,如果太晚你还没有回府,我会去找你。” 小雨传来的消息,关于吴勇,信上的描述中特意提到吴勇亮闪闪的鼻环,好像就是在药佩摊子上撞到她的那个大宛商人。 亥时刚过一会,不断飞逝的云朵,在月亮前移动,带来一阵光怪陆离。 刑部门口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公子,用力拍打着紧闭的大门,门开了一条缝,小公子颤抖着声音对门内的官兵说道:“官爷,官爷,有人被杀死了,有人被杀死了。” 开门的正是小年,他看着语气颤抖的小公子,皱着眉头说道:“你是何人,所说之事是否属实?你说的人在哪里?” 那人气喘吁吁的回答:“我是西市的马夫,这几日没有宵禁,便在长安城里赚些银子。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亲眼见到的,就在渭水河边。” 小年这才敞开了刑部大门,把马夫带进刑部,对着今晚值夜的老年说道:“渭水那边出事了。” 亥时过半,刑部的一个小队,赶到了渭水边,看到了马夫口中被害的那人。 老年安排仵作前去查验尸,看到尸首的鼻环,仵作边检查边说:“被害人是大宛国人,身上还带着路引,名字是吴勇,是一名商人。” 老年仔细端详着双目紧闭的尸身,问道:“看长相应该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宛国人,根据路引查一下他在大兴朝有没有亲人。” 小年连忙记录在案。 仵作继续开口:“从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来看,应该是戌时受到了伤害,头上有被重物击打过的痕迹,周围没有发现凶器,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老年抬眼看着波光粼粼地渭水,又仔细看了一下周边的地面,“重点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者。” 小年挠头,嘀咕道:“这么冷的天,又是在晚上,谁没事会到渭水这里吹冷风?”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史夷亭利落翻身下马,查看了下四周的环境,问道:“仵作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老年随着史夷亭一起走到尸首旁,摇头。 史夷亭拢了拢袍领,看着地面上的脚印和车辙,叹了一口气,一团白雾接着生成、消散:“找一下目击者,近期长安城取消了宵禁,渭水这边时常会有人往来,只要有足够的悬赏,肯定能找到线索。” 老年立马吩咐小年回刑部写告示,注明,有目击者,提供有效线索,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二天早上一早,刑部外面便多了一个来回踟蹰不前的人,连昨夜第一个上报的人也赶来提供线索。 马夫兴奋地再次走进刑部,与昨日的神情,大不一样。 马夫神秘兮兮地娓娓道来:“我看到有两个人曾经在戌时到过这一片,这也算是线索?” 小年撇撇嘴,看向老年,征询他的意见, 哪知道小年记录好以后,想到百两的赏银,肉疼的问道:“你可是亲眼看到那两个人杀人?” 马夫见惯了人情冷暖,自然听出了小年的言外之意,赶忙解释:“我是正好送两位客人去渭水边,因为渭水这往来人少,所以一直候着两位贵人。” 史夷亭追问:“可还记得两个人的外貌?” 马夫想片刻,眼神片刻清亮:“一个身形修长,长相眼里,一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 刑部的众人仔细的逐字逐句辨别马夫的口供。 老年与小年,询问般看向史夷亭:“这人口中供词倒是没有问题。” 史夷亭看着根据马夫的描述,画的画像,一男一女,两张面孔。 史夷亭:“根据画像,开始捉人。” 乐家,乐承卿慌忙推开乐荣荣的闺阁之门,神色慌张:“刑部那边已经找到了渭水边的尸身。” 他的声音里带着慌乱,眼神无法聚焦,慌慌张张抵住门。 乐荣荣正坐在镜钱,神色乐家父女鄙夷地看了胆战心惊的乐承卿一眼,“何必这样惊慌!” 乐承卿眼下的乌青格外的显眼,听到乐荣荣语气中的鄙夷,问道:“我早该把尸体处理干净,不该任由她曝尸荒野。” “急什么?你又害怕什么,不用太过着急。” 乐承卿瞬间变得情绪激动:“你就不怕刑部追查到我们身上?” 乐荣荣把手里的金钗插进发丝中,左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说道:“人又不是我杀得,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也不怕,人也不是我杀得。” 乐荣荣红唇勾起,笑道:“是吗?” 乐承卿气愤地望着乐荣荣,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乐荣荣唇角似有若无的笑,盯着乐承卿:“我今早一直在想,你为何对于一个身单影只的人如此上心。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亲力亲为?” 乐荣荣默默打量着乐承卿的神情,波澜不惊地继续说:“我想破脑袋,终于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吴勇这个人的出现和存在,不仅仅对我有影响,或许,他的出现不仅影响到我,对于你,也有害无利。” 乐承卿神色一冷,立马摇头,却想到了什么一般:“你这话吴勇手里的东西,现在在你这里?” 乐荣荣看着乐承卿的表现,冷笑一声,她就知道乐家人,都是一样的脾性,自私自利,那有什么可能跟她上演父女情深,“爹~何必呢,吴勇手里的东西到底在谁手里,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乐承卿也冷面相对:“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的这些套路都是我玩剩下的。” 乐家府门口的小厮匆匆赶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敲响了房门,小心翼翼地低声禀告:“荣娘子,刑部人到府门口了。” 乐承卿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 接着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响起,乐荣荣打开房门,正好对上刑部老年的视线。 老年看了一眼乐荣荣还有乐荣荣身后的乐承卿,笑了:“既然两位正好在一起,那便好办了。” 乐承卿脸色晦暗,乐荣荣柔弱的问了一句:“官爷,可是有事?” 老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话问得好个没滋没味,刑部的人冒着寒风闯入深宅中,总不能是闲的没事。 心中万千不满,话到口中,却变成了:“昨夜天寒地冻,两位怎么赏景到了渭水河畔?” 乐荣荣与乐承卿四目相对,脸色一时变得苍白难看。 “今晚可不巧了,渭水那边出了命案,两位随我到刑部走一趟。” 老年给几个刑部的人使了一个眼神,官兵上前一步把两人围起来,乐承卿跟乐荣荣看了下人一眼,没有任何反抗,跟着刑部的人走了。 老年带着刑部的人走了之后,那下人便匆忙赶到了乐老爷子房外,低声说道,“老爷子,刑部的人把二房的人带走了。” 房里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刑部这边,老年带回来的两个人,审讯并不顺利。 小年把帽子重重摔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灌下去:“这两父女跟商量好一样,一口咬定,他们去渭水时,看到的就是死人一个!” 老年深吸一口气,摸着犯青的胡茬,看着小年问道:“你有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去渭水?” 小年攥拳锤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随着力道跳了起来:“乐家这两父女,都是人精,跟两条泥鳅一样,抓不住一点把柄,那荣娘子更是长得一副柔弱样子,说出来的话硬气地很” “她说什么了?”老年看着小年气急败坏的样子,开口问。 小年学着乐荣荣娇弱无力的样子:“官爷,可没有那条律法规定说今日不能去渭水~难不成谁去渭水,都要先报备,经过刑部同意后才能前往?” 老年看着小年的样子,又气又喜:“这是给他们摆脱嫌疑的机会,他们就这么不把握住?” 小年:“可别提了,我也说了。那个乐承卿直接半句话都不说,那荣娘子白眼都要翻飞了,说什么刑部抓人就要有真凭实据,哪能把人抓起来,再让他们自己提供线索证明他们的清白。” “呵~”老年轻笑,“果然是难缠的主儿~不过,仅凭马夫的一人之言,恐怕不能让乐家父女认罪,但是,他们一前一后的到达和离开,如果他们俩是嫌疑人,那到底是谁动的手呢?” “乐娘子娇弱些,看上去也更加淡定,会不会是乐承卿干的?”小年平静下来,静静的思索:“不过照着乐家人诡计多端的性格,也不能被乐荣荣的外表迷惑,还有可能是他们父女两人联手干的。” “啪!”老年的巴掌拍在小年脑袋上,“如果只靠坐在刑部天马行空的想象来破案,刑部就不用养这么多人了!把写话本的高手都招进来得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四周查访!” 刑部外面一辆马车上,车帘盖得严严实实,唐钊那张绝艳的脸藏在狐裘里面,只露出入鬓的英眉和含水的桃花眼。 史夷亭深邃的眼神盯着懒洋洋的唐钊,问道:“杀死吴勇的人到底是谁?是乐承卿还是乐荣荣?” 唐钊眉眼平淡,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谁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吗?”史夷亭挠有兴趣的反问道。 “呵~只要吴管事知道吴勇已经死了的事实,也知道乐荣荣跟乐承卿都有可能是凶手,这不就足够了。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恨么区别!”唐钊像是讨论今晚的夜色一般平淡。 “唐钊,你这次想把谁拉下水?” 唐钊看着史夷亭的眼睛,慵懒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你说吴管事如果知道,他费尽心思保全下来的独苗,被乐家人害得横死街头,他的嘴巴还会不会那么紧?” 史夷亭看到唐钊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着不说话,要说给人挖坑,没人比得过唐钊。 哪知这个挖坑小能手,桃花眼从修长的手指移开,看向史夷亭:“帮我打点一下,我要见一眼吴管事。” 史夷亭安排的爷特别快,趁现在长安城鱼龙混杂,史夷亭轻而易举就进了吴管事的关押牢房。 吴管事出事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这才刚不到十年的时间,已经两鬓斑白,慎行佝偻,他的眼神里没有光,目光浑浊地看向光鲜亮丽的唐钊:“这位爷,您是哪一位?” 唐钊端坐下,端起漂亮的白瓷茶杯,辍饮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回道:“唐家四房,唐钊。” 长安城唐家最出名的就是那个长相漂亮,双腿残疾的四房嫡子唐钊。 吴管事目光扫过吴管事,勾着存缴:“你认不认识我没那么终于,我认识你就够了。” 第386章 唐钊真实的一面 唐钊看着双目低垂,脸上波澜不惊的吴管事,笑意从桃花眼里蔓延到嘴角:“九年前你在乐家做管事,那年夏天乐家去渭水避暑,你因为妒忌,伤了一个孩子,让那孩子溺水而亡,换来了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 吴管事无神的眸子,依旧没有波澜,抬起眼帘望着唐钊:“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唐爷不如直接一点。” “呵~直接点?好。”唐钊踱步向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嫉妒?是因何嫉妒?又凭什么嫉妒?这么拙劣的借口,你就这么想在这牢里过活?” 吴管事闭上了眼,一脸平静,显然不想再与唐钊周旋。 唐钊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吴勇,是你的儿子?” 唐钊看着吴管事猛然睁开的眼睛,嘴角的笑意缓缓放大,满意的神色从桃花眼里浮现出来,站直了身子。 吴管事想起那个久未谋面的儿子,已经被他悄悄送到大宛国,但涉及吴家的独苗,他变得神色纠结,他能看得出唐钊的目的是乐家,但是他这几天总是梦到吴勇,一时有些心慌。 唐钊看着吴管事脸上神色的变幻,背着手打量起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不紧不慢地说:“你可知道,吴勇长大了,开始跟大兴朝做生意了。” 吴管事神色慌张:“他为什么要跟大兴朝做生意?” “为什么?”唐钊摇着头啧啧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呀?我也想知道,要不我去帮你问问乐家人?” 吴管事咬紧牙关,努力平复下心情,接着紧紧盯着唐钊:“你来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自然要为些什么,才值得他堂堂王爷屈尊到牢里来跟他说这件事。 唐钊从怀里掏出几张字据,挑眉看了一眼,手指一松,纸张飘落到吴管事面前,“你可以看看这些往来字据,这些商行的背后,想必你最清楚是谁在打理。” 乐承卿从一年之前已经开始跟吴勇有贸易往来,自然是为了吴管家给吴勇留下的保命的东西。 吴管事看着一张纸字据,心中震惊,但是依旧抱着一丝怀疑。 唐钊最喜欢这样一点点把真相呈现出来,对面人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化,“你不相信啊?可是怎么办呢~要不请刑部的人来作证一下?” 吴管事不解地看向唐钊,他原本以为唐钊是为了挑拨他与乐家,现在怎么又牵扯到儿子和刑部? 唐钊满意地看着吴管事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震惊再到疑惑,故意慢慢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牢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对了,这个月吴勇从大宛国回到了长安城,本来要跟乐承卿做一笔大买卖,可是,就在今晚,却莫名其妙死在了渭水,有人看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死了?你说吴勇死了?”吴管事激动地站起身子,脚下的镣铐呼啦作响。 唐钊背对着他,嘴角勾起,声音却依旧平淡,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有人看到有两个人在那个时辰到过渭水,一个是乐承卿,一个是乐荣荣,天寒地冻,乐家父女真是好兴致,深更半夜去渭水赏景。” 吴管事睚眦欲裂,拖着重重的脚镣,趴在牢门口,对着唐钊吼道:“你说清楚,吴勇死了,是假的!你骗我的!你到底是何居心!” 唐钊收起嘴角的冷笑,转身对上吴管事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楚地重复:“吴勇死了!今晚死在了渭水边!你听到的是真的!”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看着红润饱满的指甲,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怎么样?听清楚了吗?你心里应该知道是谁做的,还要自欺欺人吗?” 吴管事抓着牢门的手指,紧紧扣在了木头上,他的嘴角不断颤抖,一行泪从眼里滑落出来,双腿无力,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他用十年牢狱保下来的儿子,死了!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唐钊风轻云淡地从牢房里离开,史夷亭坐在马车上,眼神一直盯着门口,见他一副风清霁月模样出来,笑着问道:“怎么样?改口供了吗?” “啧!”唐钊错过史夷亭,上了马车,缓缓说道:“我来一趟,他就改口,岂不是显得你太没用?” 史夷亭默默翻了个白眼,扬起马鞭,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不急!很快就会按我们想的进行!” 史夷亭的声音夹在风里飘到车厢里:“今晚,你也去渭水了?” 唐钊沉吟了片刻,“嗯。”接着等史夷亭要问什么。 “你到那时,吴勇是死是活?” “死。” 史夷亭手里的马鞭一顿,睫毛抖动,看着不断起伏的马鬃:“你什么时辰到的渭水?” “刚到戌时。” 史夷亭眸子里泛着暗涌,唐钊去渭水的时辰比乐家父女都要早,说明吴勇在那之前已经遇害,会是谁动的手呢? 酉时中,乐承卿已经准备好今晚与吴勇的会面,突然他的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浑浊的眼里泛起不满,这个时辰,别又有什么幺蛾子。 开门时,只有一个信封在门口,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来人。 乐承卿把地上的信封捡起,看到信封上的九个点,心中大惊。 这是乐荣荣身边的九管事,与他联系时的标记。 这次与吴勇见面特别重要,他十分担心这个女儿掺和一脚,动用了好不容易安插到她身边的九管事,让他时刻关注乐荣荣的动向,有一点异动及时通知。 “她定在戌时去渭水,以你的名义。” 乐承卿灰暗的脸色,阴晴不定,愤恨地把手上的纸撕碎,阴恻恻地说道:“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已经叮嘱吴勇除了他谁也不要相信,也不要联系别人,哪知道她竟然用他的名义提前了见面时间。吴勇肯定不会有所怀疑,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这个诡计多端的女儿。” 他不得不提前出发,他不允许,今晚的事,被别人截胡。 而此时的唐钊已经在西市租到了一辆马车,唐影一脸纠结地随着自家爷坐到硬邦邦的马车里。 “爷,咱们府自己的马车多舒服,你为什么非要租一辆呢?” 唐钊看了他一眼,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第387章 唐钊主仆钻芦苇荡被误会 “爷,您冷不冷?” 唐钊瞥了一眼唐影。 唐影讪讪闭嘴,自家爷如果冷,自己也变不出御寒的衣物,还是别问了。 到了渭水河畔,唐钊缓缓开口:“停车!” 马夫赶忙勒紧缰绳,车厢里这位开口说话的爷,一看就是金尊玉贵的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长得一副比小娘子还漂亮的脸,不知为什么深更半夜租了他的车,从长安城溜达到在渭水,现在又突然叫停了车。 渭水边的北风呼啸着,吹过枯黄的芦苇荡,影子摇曳,周围一个人影爷没有,让人冷得牙齿直打颤。 “爷,怎么了?”唐影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爷掀开车帘。 唐钊面色平淡地说:“走,去方便一下。” 唐影惊得长大了嘴巴,声音颤抖着:“爷,这里人烟罕至,又在风口上,非要在这里?” 唐钊径直跳下车,往芦苇荡那边走去,桃花眼潋滟,斜睨了他一眼,“不愿意,就不要跟来,不过以后,别想跟着我出来了。” 唐影看着呼啸的北风肆虐着芦苇荡,牙齿都吓得开始打颤,心一横,赶忙跳下马车,努力堆起笑:“爷,爷,我去,我去,你别丢下我。” 马夫看着大块头的络腮胡子,扭扭捏捏地跟上那个漂亮公子,一脸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轻笑着摇头。 唐钊径直往前走,唐影两股战战的跟着,风灌进脖子里,唐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自家爷身边靠了靠,四处看看,开口问道:“爷,要不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再往里,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马夫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听着随风飘来的大块头的话,强忍住笑意。 这应该是主仆一对,没想到长得文文弱弱的主子,胆子倒是不小,这长得五大三粗的侍卫,怎么看着这么勉强? 唐钊看着心惊胆战的唐影,嘴角勾起,他这个侍卫是个怕鬼的人,为何怕鬼?看话本看得太多了,自己吓唬自己。 突然,唐影挡在了唐钊前面:“爷,你有没有察觉到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唐钊看着鼓足勇气护在他前面的唐影,不慌不忙的继续往前走,“是有些不一样的味道,到前面看看。” 唐影壮着胆子,挡在唐钊前面,继续一步一颤地往前面走。 “爷,要不咱回去?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急,这么冷的天,又在渭水边上,你有没有感觉阴冷阴冷的?对你身体不好。” “你能不能别用嘴?” 唐影赶忙双手捂住嘴,被冷风一催,尿意袭来,接着开始扒拉袍子。 “爷,我忍不住了,就在这了。” 突然唐影又大喊一声:“啊~!” “闭嘴!”唐钊停下脚步。 唐影瞬间往后跳了起来,指着地上,白着脸,小声道:“爷,有,有东西在那!” 定睛一看,终于知道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了,是血的味道。 一片芦苇倒下,中间有一个人,面朝下倒在地上,唐钊踢了那人一脚,硬邦邦的,他站定,冲着唐影:“去看看,是死是活。” 唐影被吓得腰带都没系好,胡乱的绑住,袍子被绑在腰间都不知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手指不断的颤抖着,贴近了那人的脖子:“不不不跳了!是死的。” 唐影这才长舒一口气,他不害怕死人,只是最近看鬼神话本看多了,生怕这个趴着的人,抬起一张血不叱咧的脸,再冲他邪魅一笑,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爷,咱们去刑部报案?”刚准备拉着自家爷往回跑的唐影,接触到自家爷冰冷的眼神时,瞬间撒开了手。 唐钊摇头,抬脚把那人一脚踢了个正面朝上,低头,趁着斑驳的影子,看清了那人的长相,缓缓开口:“回。” 唐影先是一愣,自家爷什么意思?是报官还是不管?哎~不管了,听爷的吩咐准没错。 见唐影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唐钊的声音传来:“你要在这里陪他吗?小心诈尸!” 唐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赶忙三步并做两步,差点崴到了脚,跟在唐钊身后往回走。 马车还等在原地,马夫看到主仆两人回来,眼神都不干净了。 风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没想到呀,没想到,原来这两人是这样的关系。 “爷,我去别丢下我。” “爷,要不在这解决了?” \"往前面一点。\" “爷,要不咱回去?这么冷的天,又在渭水边上对你身体不好。” “你能不能别用嘴?” “爷,我忍不住了,就在这了。” “啊~!” “闭嘴!” 马夫看着唐影背后的袍子还扎在腰上,走路一瘸一拐,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偷偷看了一眼,身形端正,走在前面的俊美公子,再看看后面一脸苍白一瘸一拐的络腮胡子大块头。 没想到这么瘦弱的公子竟然是个大欢。 这五大三粗,长相粗狂的大块头,竟然是个小欢。 更没想到,这么祸国殃民的一张脸,竟然口味如此重! 马夫看唐钊眼神冷冷地看过来,自认为自己的长相比大块头要顺眼一些,顿时觉得菊花一紧,赶忙垂下头。 漂亮公子进了车厢,大块头委屈巴巴的跟着钻进去,只听到那公子的声音也很好听:“出息!” 大块头哼哼唧唧的一番,也没有反驳。 马夫心思百转千回,公子哥这个长相,大块头委身,也是可以理解的。两人肯定也是不被家族承认,才不用自己家的马车,雇了马车来到这人烟罕至的渭水,以解相思之苦。 想到这里,马夫鼓足勇气,问道:“可是要回去?” “在这里停一会,休息一下再回。小哥受累了,回去银子翻倍。”漂亮公子发话。 马夫想到大块头苍白的脸,颤抖的腿,心下明白,这小公子还是心疼人的,自己又有银子拿,那就给大块头些时间缓一缓。 寒风里,马夫裹紧棉袍,跳下车,活动活动身子,还能暖和些。 这一段时间,就看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渭水河边的芦苇荡。 第388章 追查九年前渭水真相 再说,唐钊离开牢房后,乐家书房里,有一个人进去见到了乐贤德。 “老爷子,唐钊刚才去见了吴管事。” 乐贤德笔下的墨迹未干:“他们说了什么?” “史夷亭带他去的,他一直在外面守着,我们的人没敢靠近。” 这么多年,唐钊与史夷亭一直试图从吴管事那里知道些什么,但是今晚,他不确定吴管事会不会改口,看着墨迹的眼神变得锋利无比:“让人盯紧一些,想办法谈谈他的口风。” “是!”那人悄然离开。 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低着头,尽量压低着呼吸。 乐贤德抬手,一个砚台砸到那人的肩膀上,墨汁洒了一身。 “老爷息怒,是我办事不力!” 这人是乐武清,是乐府护卫中的一个。 乐贤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厉声道:“只是让你去取一件东西,为何要闹出人命!” 乐贤德此时恨不得把乐武青碎尸万段,这么多年吴管事之所以能老老实实待在牢里,就是因为吴勇在牵制着他,现在吴勇一死,吴管事随时都有可能反水。 乐武青察觉到乐老爷子的怒气,躬身解释:“我下手很有分寸,不至于要了吴勇的性命!” “有分寸?有分寸为什么吴勇会死?你告诉我,你有分寸不会要人性命,那吴勇是怎么死的?” 乐武青无法反驳,只能身子躬得更低,不再辩解。 乐贤德喝了一口茶压下了心底的怒火,接着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乐武青直接跪在了地上,头上的汗冒了出来:“吴勇这些天到过的地方,还有他住的地方,都翻找过了,没有找到,应该是被人拿走了,或者他托付给了别人!” “现在人死不能开口,那东西却没有任何线索,赶紧去找!” “是!”乐武青手忙脚乱跌跌撞撞出了房门。 乐贤德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抬手把桌上一张纸捏做一团,扔到了地上,地上的纸慢慢舒展开,赫然是一张用拙劣画技画的王八图。 史夷亭熟练地驾着马车,远远看到街边站着一个圆滚滚的人影。冲他招手。 “钊爷,你家安谨言。”史夷亭搓了搓冻得麻木的脸,回头说道。 马车帘子猛地被掀开,唐钊探出头来,北风呼啸,让他不自觉眯起眼,看到安谨言站在街边,乖巧地抬着手,冲他笑。 史夷亭把马车停在安谨言身边,唐钊翻身下了马车,走过去:“天这么冷,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话,便把身上的狐裘接下来给安谨言披上。 安谨言吸溜了下冻得通红的鼻子,仰头看着他,笑着说:“我来接你呀。” 唐钊伸手,安谨言瞥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史夷亭,低下头耳尖悄悄变红,把手伸到他的手里,被他紧紧握住。 这条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和马车都没有,唐钊看着乖巧的安谨言,低声问道:“你那边忙完了?” 安谨言仰起头,凤眼里藏不住的得意,重重点头。 今天唐钊出门时,安谨言从雨燕带来的信息里得知,吴勇便是那个带着鼻环的大宛国商人,接着给小玉传了消息,很快便找到了吴勇落脚的地方。 安谨言便提前去把吴勇手里的那张重要的纸替换出来,临时找到笔墨画了一只大王八。 安谨言开始跟唐钊说起,今天的收获,那年夏天乐家去渭水避暑,带着很多下人随行伺候,有人记录下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乐悠悠对乐荣荣一直不满,背地里总是咒骂乐荣荣,乐悠悠的母亲,便要带着乐悠悠垂钓,试图让她静下心来。 乐荣荣却在乐悠悠被叫走后,出现在这间房子里,跟着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当时的吴管事。 “荣娘子,可是要吩咐事情?老爷子那边还等着我去伺候。” 乐荣荣从小虽然长相柔弱,却心思深重,笑着对吴管事说:“吴管事,照顾乐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辛苦了。刚才我看到有一条小船试图靠近乐家的大船,说是云烟馆的,点名要找你吴管事,我询问了几句,不像是善茬,已经打发走了。” 吴管事现在是乐老爷子身边的红人,深得乐老爷子的重用,有着大好的前程,听到乐荣荣的话,也不禁直冒冷汗,态度恭敬了不少,“多谢荣娘子,小的一定会报答荣娘子的恩情。” “吴管事,你也知道我爷爷的脾性,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听说云烟馆最近上了不少的好烟,长安城里的贵人们,光顾过一次后,更是挡不住地往里面花银子,想必是你给他们出了法子,在烟里加了料。乐家对药方一向重视,你这事如果被发现” 吴管事赶忙又深深作揖:“小的一时财迷心窍,请荣娘子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 乐荣荣娇弱的脸上,泛起一个阴冷的笑,声音童稚般清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帮了你,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小的任凭荣娘子差遣,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乐荣荣目光看向船板,恨恨地说:“好好地出来避暑,一些碍眼的东西,就不必再跟着回府了,免得天热看到之后心烦,吴管事,你说呢?” 吴管事心里暗道不妙,却只能问道:“荣娘子指的是人?” “乐家最碍眼的是什么,吴管事可以好好琢磨琢磨。”乐荣荣淡淡地看了一眼吴管事,便离开了。 安谨言跟唐钊说完后,看到唐钊低着头,看不出什么神情,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到是她做的了?” 唐钊摇头,蹙着眉头:“我以为是乐承卿,乐荣荣为何会如此看看小宝碍眼?” 安谨言抬手抚平他的眉心,安慰道:“乐荣荣这样的性子,讨厌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大概是嫉妒小宝比她优秀。” 唐钊笑了,攥住她的手,说道:“辛苦你了,不过仅凭一个人的口供,并不能定乐荣荣的罪。” 安谨言默默点头,唐钊说得对,这么多年过去了,凭空冒出一个人证和口供,的确说服力度不大,“那就只能等吴勇的爹,能改口指认了,他做了那么多年的乐府管家,他的话更有说服力。” “嗯,”唐钊点头,“只要能让吴管事改口,就可以轻松把乐荣荣送进刑部。 安谨言这时却又开口,“有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乐贤德为什么也掺和进来?难道是为了保住乐荣荣?” 唐钊摇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敲打着大腿:“也许乐贤德也有份。” 安谨言恍然大悟,刚要夸赞唐钊聪明,没想到肚子却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唐钊自然也听到了,拉着安谨言上车。 史夷亭撇撇嘴,唐钊现在还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可怜他堂堂史家嫡孙,刑部令史,只能坐在车辕上扬起马鞭,问道:“回安谨言那?” 唐钊回答:“去唐府,唐府小厨房时刻温着热粥,回去便可以吃。”虽然是回答史夷亭,眼睛却看向安谨言。 “只有粥吗?”安谨言小声地问道。 唐钊一愣,笑着问:“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 “君子远庖厨,你堂堂王爷还会下厨?” 唐钊宠溺地看着她:“原本是不会的,为了你,我可以学。” 第389章 唐钊洗手作羹汤 安谨言听到唐钊的话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唐钊笑着把她的双手握在手心里:“你说你可以养我,那我只能为你洗手作羹汤了。” 安谨言用力点头,“你放心,我肯定能养好你的。” 一路上,车外寒风凛冽,车厢里暧昧如春,史夷亭终于把两人送回了唐府,一路上学了很多甜言蜜语,原来唐钊不只有一张漂亮的脸,哄起小娘子来,着实有一套。 唐钊拉着安谨言先走到了唐影祖孙住的小院子。 刚进院子,一只肥硕的三花猫便扑了过来,安谨言蹲下身子,一脸高兴地张开手抱起了三花猫。 “唐钊,这是咪咪吗?胖了好多,我都要抱不动它了。” “嗯,张爷爷这里还有一个老朋友。”唐钊笑眯眯的对着安谨言说完,大声朝着房子里喊道:“张爷爷。” “哎~”随着应答声,门吱呀一声打开,唐影的爷爷披着棉袍一脸惊喜的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两个人,有些难以置信。仟千仦哾 张爷爷赶忙穿好棉袍,整理好衣服,跑到两人面前:“爷,你们怎么来了?英俊出什么事了吗?” 唐钊摇头,桃花眼宠溺地看向安谨言。 张爷爷松了一口气,顺着唐钊的眼神看过去,笑眯眯地问道:“这位便是安小娘子?” 安谨言笑着点头,唐钊有些难为情,小声的嘀咕道:“张爷爷,我记得你做的山楂排骨很好吃,我来学一下。” “学做菜?”张爷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 张爷爷看着安谨言站在一边抱着三花猫,一脸笑意,赶忙说:“好,你们先进屋,我仔细跟你说说。” 房间里点着暖炉,干净整洁。 “小厨房里有山楂吗?有排骨吗?”张爷爷以为是安谨言学做菜,看着安谨言问道。 唐钊移步挡住了张爷爷的视线:“有排骨,没有山楂。” 唐钊的这个动作,张爷爷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爷要掌勺。 “哦,没事,我这边还有一些山楂,不用山楂用梅子也可以。”张爷爷给两人倒上了热茶,端给两人,“安小娘子喜食酸甜口?” 唐影跟张爷爷说过很多安谨言的事,他知道安小娘子跟唐爷一样,喜欢糖渍梅子。 唐钊察觉到唐府里的人对安谨言的在乎,心情很舒畅:“是,她喜欢酸甜口。” 张爷爷把春日自己晒的梅子干拿了一些放在果盘里,摆在安谨言面前,安谨言看到梅子干,口水开始泛滥。 唐钊仔细地听着张爷爷说山楂排骨的做法。 张爷爷默默点头,从小身体虚弱,慢慢不良于行的唐爷,终于跨进了二十四岁的生死大关,并且在这一年摆脱了轮椅,脸色和心情都变得比以前好很多。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这个叫安谨言的小娘子,为了心上人,唐爷地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 张爷爷不禁感叹,只要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一切大灾小难都是浮云。 “爷,需要先把排骨放在锅里注意下,这样不仅可以去除排骨里面的血水,放点盐巴还能煮一些底味进去。 然后用秋日的大酱煸炒排骨,酱炒出香味,排骨变得焦黄后,放入山楂进行简单的煸炒。 然后加入热水开始炖煮。 半个时辰后,打开锅盖,加大柴火,把汤汁收干净。 酸甜可口的山楂排骨便做好了。” 唐钊这边跟张爷爷学习如何做菜,安谨言吃完梅子干以后,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安谨言看到了第一次送给唐钊的那只乌龟。 因着房间里暖和,这只龟并没有冬眠,探出小小的脑袋,好奇地看着安谨言。 唐钊学完山楂排骨的做法时,安谨言也已经研究完了那只乌龟。 唐钊领着安谨言离开小院,刚走出了几步,张爷爷赶来叫住了他们:“临出锅时,在锅边淋上一点点醋,味道更好。” 安谨言笑着嘀咕:“张爷爷还特意再来叮嘱一遍,真是太感人了。” 唐钊笑着说:“突然来问,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唐钊话音刚落,安谨言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跟唐钊对视一眼,显然唐钊也想到了。 今天她突然去找吴勇信件中提到的那名证人,时隔九年,关于渭水边发生的事,一时有想不到的地方也肯定是有的。 “先喝完粥。”唐钊已经从安谨言的眼底读到了她想要再次拜访那人的意思,一把拉住她。 谜底什么时候揭晓都可以,但是不能让安谨言饿着肚子。 很快,他们两人就悄悄来到了那个证人家里。 那个人,今天被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显然等安谨言走后,又想到了更多的细节。 “荣娘子跟吴管事离开以后,我听到了另外两个人的对话。” 安谨言紧张的望着说话的人,唐钊担心地看了一眼安谨言。 “可以听说是老人的声音,他拖着一个人走进,看周围没有人,一直在追问被拖进来的人,那天是不是经过了门口,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安谨言与唐钊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了然。 “那个老人就是乐贤德?”安谨言看着唐钊,认真的问道。 唐钊点头。 能让一个老人轻而易举的拖着行走,应该是个孩子,能让乐家人毫无顾虑毫不心疼的这样对待的孩子,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乐小宝。 唐钊:“看来,乐小宝撞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嗯。”安谨言点头,赞同:“难怪乐老爷子也要掺一脚。乐家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怕别人撞破呢?” 唐钊拉着她,往唐府赶去:“不要想了,炉子上的还炖着山楂排骨,这会赶回去,刚好。” 在听到山楂排骨的瞬间,安谨言的肚子唱起来空城计。 回到唐府时,张爷爷已经帮他们把炉子上的排骨端了下来,正站在门口往外张望。 看到两人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快趁热尝尝。” 一碗浓厚的藜麦粥,一叠色泽光鲜的山楂排骨,安谨言吃得猛点头,嘴巴就没有停的夸赞唐钊:“好手艺,色香味俱全。” 唐钊看安谨言吃得欢快,尝了一口,除了颜色看起来很好看,吃着嘴里有一股糊味,与小厨房比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张爷爷默默把锅子拿走,锅底烧糊了厚厚一层。 唐钊看到张爷爷的动作,暗自发誓:多练习几次,肯定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唐钊与安谨言在唐府享受美食,史夷亭回府见小玉的愿望却落空了。 半道,史夷亭被刑部的兵请回了刑部。 “史令史,仵作对尸首和渭水旁事情发生的地方,重新进行了查看。 吴勇脑袋上有两次创伤,一次是后脑勺偏右侧被尖锐坚硬之物敲打,这个伤口发生得早,但不致命。 致命的伤口,是倒地时,太阳穴撞到了地上尖锐的木桩。 造成死亡。” 史夷亭看着老年,思考着他话中的情景,问道:“对于造成这次伤害的人和物,有没有找到?” 第390章 安谨言找到了凶手 老年摇头,但是很快抬起头说道:“但是从尸首身上伤口的走向来看。出手的人个子应该比吴勇高,排除乐承卿和乐荣荣亲自动手的可能,极有可能是雇佣人,做完之后,立马银契两清。” 史夷亭陷入沉思,吴勇自小被送往大宛国,与大兴朝往来,除了乐家有意接近,极少有人会认识他。 这样想来,乐家特别是乐承卿父女动手的可能是最大。 渭水边芦苇荡里一艘小船周围,水波荡漾。 一个佝偻的老头弓着腰,颤颤巍巍走出了船舱。 一道阴影笼罩住了老船夫,老船夫抬起昏黄的眼睛,一个又高又壮的黑衣人出现在眼前,老船夫整个身子往后倒退了两步,双手扯住船舱站定了身子。 “好汉,好汉可是要过河?”老船夫问道。 黑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酉时你的船可是在这里停靠着?” 老船夫察觉到黑衣人语气中的不善,生怕卷入是非中,连忙摆手:“酉时我没在这,好汉如果不用船,那老汉我就去船里休息了。” 老船夫转身就要回船舱,余光中银光一闪,腰间一痛,一把映着月光的长剑穿透了他的棉袍,抵在了腰上。 老船夫一动也不敢动。 “酉时,没人过河,你那时候在哪里?”黑衣人依旧在追问老船夫酉时的行踪。 老船夫下巴开始哆嗦:“酉酉时时。”腰间被一把吹毛可破的长剑抵着,已经感觉到了鲜血的湿意,老船夫吓得声音都开始颤抖。 “对,酉时。”黑衣人手里的剑动了动,老船夫腰间的痛席卷全身。 老船夫昏黄的眼里满是绝望,脸上的沟壑都更深了一寸:“酉时我没在船里,我去花船上偷偷看了花娘。” 黑衣人咬牙切齿,眼睛危险地眯起:“你?去花船?” 上下打量了下佝偻着身子的老船夫,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老船夫也顾不得晚年名声不保,腰间的血已经沁出了棉袍,两眼已经开始晕眩:“真真的我船舱里还有花娘抛出来的手帕” 黑衣人长剑终于离开了老船夫的腰,冲着船舱指了指,老船夫带着黑衣人进了一股鱼腥味的船舱里,从棉絮外漏的棉被里掏出了一方丝绸帕子,一股清香飘出来。 黑衣人一把夺过去,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老船夫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目光落到地上的帕子上,赶忙爬过去,把帕子抓在手里。 狂跳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浑浊的眼从船舱看向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个黑衣人跃过水面时,老船夫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出现在渭河边。 那个矮小的黑衣人,正是安谨言。 身高九尺的黑衣人,正是刚从乐贤德房间里出来的乐武青。 安谨言抬着下巴,仰头看向乐武青,凤眼笑意盈盈:“你是想打听我的行踪吗?” 黑衣人愣了一瞬,只见安谨言从怀里掏出了从唐府顺出来的那只乌龟,笑意更加明显:“我给这只乌龟画的画,可还满意?” 乐武青立马伸手想要扣住安谨言,那天比他还要早一刻把吴勇手里的东西拿走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矮小的黑衣人。 安谨言端着那只乌龟,一个俯身,躲过了他的钳制,乌龟壳直直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高声道:“你个大高个,竟然不讲武德,想偷袭我。” 乐武青龇牙咧嘴,捂住后脑勺,迅速揉起来,回头过来眼神恨恨地盯着安谨言:“你到底是谁?” 安谨言指了指天上,笑得肩膀直抖:“我是天上的仙,看不惯你们为非作歹,来惩罚你们。” 乐武青听得出她声线是小娘子,又看到她的身形和干净利落的动作,想起了长安城皇城飞燕的名号。但是也只限于名号而已。 “你承认是你拿走了吴勇手里的东西?” 安谨言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我一直没有隐瞒呀。” 乐武青往前逼近了一步:“好,交给我,否则~” 安谨言也往前了一步,歪着头一脸关切地打断了他:“否则怎样?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个,再对我提要求?” 安谨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马鞭,把手上鲜红的血迹覆盖住了原来的徽记。 乐武青倒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马鞭。 那正是被他扔掉的凶器。 安谨言可是跟着乐武青走了很久,才看到他把这条鞭子扔在了一处荒无人烟的破旧宅子里。 她替换下吴勇手里那张乐家人人人在意的证据,还没走远,就看到乐武青找到了吴勇,因为周边没有藏身的地方,她没有往前,只看到一盏茶的时辰后,乐武青拿着那条带血的鞭子,四处警惕地离开,走到了最西边的坊间,找到了一间破败的宅子,随手扔了进去。 安谨言拿着手里的鞭子,对着乐武青摇了摇头:“是不是后悔没有消灭掉这个证据?” 乐武青眼神没有看向安谨言,身体却猛地向前一扑,伸手就要抢。 安谨言脚尖一点,飞身后退三步远,轻松躲过了乐武青,冷冷得看着扑在地上的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把证据毁了,就万事大吉了吗? 刑部仵作已经从吴勇的伤口查看出来,对他动手的人是一个身高至少九尺,用重物砸了他的脑袋,导致他晕厥后被活活冻死的。 这个鞭子就是证物。” 乐武青在安谨言说话的功夫并没有消停,他双手呈鹰爪状,身体重心下沉,一步一抓,向安谨言攻过来。 安谨言轻飘飘后退,瞅准时机,一个扫堂腿,乐武青引以为傲的下盘,被安谨言轻轻一扫,整个身子趔趄了一步,倒在了地上。 安谨言一脚踩在乐武青想要翻起的后背上,俯身低头,对他淡定地开口:“乐家把你从牢里捞出来,你又因乐家重新回去,也算是因果循环,互不相欠了。” 乐武青突然纵身跳起,手里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更夫梆子的声音顺着渭水的河风飘来,子时到,安谨言的双眸瞬间变成了白色。 第391章 床上的娇花 安谨言绕到乐武青的后面,长腿勾住乐武青的头,横空用力,把他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手肘用力砸到了他的侧脸。 “啊!”乐武青喊了一声,脸色煞白。 安谨言扶着腰站起身,脚上用力踢了踢地上的乐武青,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笑着说:“十个你这样的人也不是我的对手。非要逼我动手,乖乖听话不好吗?” 乐武青右脸已经高高肿起,右眼已经肿成了一条缝,嘴角高高的,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你想让我听什么话?” 安谨言蹲下身子,笑着说:“自然是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如果你听话,我可以重新考虑下,要不要把鞭子和你交给刑部。” 乐武青还没放弃挣扎。结果被安谨言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整个脑子都变得晕晕乎乎,同时认命地扔掉了手里的匕首,咸鱼般认命地趴在地上。 安谨言得意地挑了挑眉,看样子,这人是放弃挣扎,弃暗投明了。 安谨言把黑巾往上遮住在眼睑下面,脚下踏水无痕,如一道残影消失在渭水河畔。 安谨言蹑手蹑脚回到唐府,趴在门上侧耳听着房里的人呼吸绵长平稳,轻轻打开房门,悄悄迈过门槛,提着一口气关上门。 “安谨言!” 安谨言浑身一下僵住,缓慢回头看到唐钊盘着腿端坐在床上。 安谨言站直身子,双手从门栓上尴尬地收回,嘴角抽动着扯出一个笑:“你坐在床上干什么?” 唐钊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安谨言挠了挠后脑勺。 唐钊没有纠结于她的回答,开口问道:“你去找那个人了,是吗?” “是。”安谨言心虚的低下了头,低声回答。 唐钊站起身,笈着棉鞋走向她,先摸了下她的手,嗯,没有很冰冷,“我就知道,你早早要求休息,就是想等我睡着后,单独行动。” 唐钊通过暗卫已经查明了吴勇的死因,乐武青可以利用一二,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想让安谨言插手,结果,却被安谨言早了一步,心里突如其来的失落。 安谨言看着唐钊恼怒的俊脸,笑着解释:“那个是孩子在肚子里闹腾的厉害,我就醒了,想着闲来无事,就” 其实是雨燕带来了小雨的消息,知道了今晚乐武青正在查探她。 唐钊果然一脸紧张地看向安谨言的肚子,前是四个月安谨言的肚子并没有多么明显,但是进了正月,也就是步入了第五个月,安谨言的肚子像是突然地就高耸了起来。 “最近他们总是闹得你睡不好吗?” 安谨言以孩子们为借口,唐钊如何也不敢掉以轻心,双手轻轻托住了安谨言的肚子,桃花眼里慈爱地看着。 安谨言低头,凤眼里是得逞的神色:“嗯。” 唐钊贴近她的肚子,平视着肚子一本正经地开口:“你们乖乖听话,不要太闹腾,不然出来小心我打你们的屁股。” 安谨言嘴角忍不住的抽动起来。 唐钊嘱咐完,扶着安谨言小心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把她的皂靴脱下来,小心的双腿平放到床上:“乐武青,解决好了?” “当然。”安谨言骄傲地扬起了下巴,一脸得意手舞足蹈地跟唐钊说着渭水刚才发生的一切:\"就这样的人,我一个可以打他二十个。\" 唐钊把她的棉袍纽扣解开,伸出食指,把她鼻头上沁出的汗水擦掉,一脸宠溺地说道:“对,你最厉害。” 安谨言挑着眉得意的笑着,就看到唐钊桃花眼里的神采逐渐暗淡。 唐钊目光怔怔地望着安谨言,喃喃低语:“所以,你一点都不依赖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安谨言赶忙捧起他要低下的脸,“没有,你不要这样想。我我” 唐钊被她捧起脸,听到她的话,本来眼里迸发出一丝光亮,听着安谨言后面支支吾吾的声音,眼里的光逐渐暗淡。 “我不是不依赖你,是心疼你,这么冷的冬夜,如果你出去,我会心疼你。” 唐钊桃花眼里千万蔟繁花盛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努力想要压下,却不起作用,连声音里都带着雀跃,他的小白花,说起情话,原来也这样甜。 “你说的是真的?” “是!绝对是真的,千真万确。”安谨言就差举起手掌起誓了。 唐钊看着她凤眼里的急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躺在她身侧,单手支撑着头,右手把她额前的调皮的青丝抚平:“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心疼你,这么冷的天你又怀着身子,我除了心疼还会担心。你知道担惊受怕的感觉吗?” 安谨言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大概就是像她心疼唐钊,是一样的心情。 唐钊不舍得让安谨言掺和进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旧事中,不能提童年,但是有可以提的地方,见她点头,趁热打铁般又开口说道:“我不仅担心你怀着身子,还有春风渡的人,也不得不防。” 安谨言一时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见她疑惑,唐钊耐心解释:“春风渡能培养出一个这么厉害的你,那就有可能会培养出其他厉害的人,何况既然你来自那里,他们必然知道你的命门所在” 说到这里,安谨言已然理解唐钊的担心。 唐钊手指轻轻描绘着她弯弯的柳叶眉,满是疼惜:“我不只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我可以与你并肩。既然我能在唐府活下来,能从天山圣战中活着回来,我就有可以与你并肩的实力,你觉得呢?” “嗯。”安谨言不自觉地点头,一个国家的英雄,怎么会没有实力与她并肩。 “别只把我当作娇花心疼,也把我当做并肩作战的伙伴,可以吗?” 安谨言被他一步一步的说通了,虽然她心里依旧把他当做一朵需要呵护的娇花,但是心里也正视了被她忽略掉的异姓王爷的实力。 安谨言重重点头,“嗯。” 唐钊想要说服一个人,总是有办法,不过是因为安谨言是他的心上人,他愿意花更多的时间一点点让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的说法。 唐钊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低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在她耳边说:“在床上,我依旧是你的那朵娇花。” 安谨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第392章 做局 唐钊看着她的脸慢慢染上粉色,喉间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 安谨言红着脸,想起来一件正事:“你别讲这些。那个证人和那份证词,要给江锦书透漏一下吗?” 唐钊勾唇凑近她的粉腮,湿糯糯的吻落下来,修长的双手也开始游走,声音低哑:“江锦书虽然已经脱了奴籍,但与乐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给她不合适。” 安谨言没有阻止他的手,呼吸因动情略显急促:“那交给刑部或者史爷?” 唐钊索性双手支撑,跨到她的上面,低垂着一双桃花眼,笑着说:“我让他们狗咬狗,你看一场更精彩的大戏,好不好?” 安谨言凤眼半眯着,身子随着他的手指有了起伏,双手自然勾住他的脖子,“你说乐家父女?” “嗯。”唐钊的眸底的情欲越来越浓,垂首含住她的耳珠,轻声说:“我们不必动手,还能得到一笔可观的观赏银子。这样如何?” 安谨言听到还有银子可以拿,惊喜地睁大了凤眼:“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跟你学学。唐钊,你的脑子里到底有多少计谋,怎么可以转得这么快?” 唐钊的唇在四处点火,笑意随着沙哑的声音在安谨言耳边响起:“要做皇城飞燕的男人,就要脑子转得快,手段干净利索,才能配得上她,你说呢?” 安谨言嘤咛一声,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双手拉紧再拉紧,凤眼里的白色瞳孔,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泛着光泽:“这么美,这么聪明的人,是我的。” “对,是你的” 床幔散落,轻柔地荡漾起来。 三天之后,乐家父女从刑部完好无损的出来。 刑部仵作的结果,显然这两个柔弱的人,都不符合凶手的特征,只能放任乐家来接他们出去。 乐承卿眼底的乌青倒是轻了很多,不过脸色不善得看了一眼刑部大门,重重的哼了一声,提起袍子上了马车。 乐荣荣本就娇弱,满面苍白的走到门口,依旧对着刑部门口的人福了福,刑部人的脸上刚刚有了一些好颜色,就听到她软绵绵的来了一句:“我们就回去了,也就是乐家人好脾性,如果是别的世家遇到了这档子事,可不会像我们这般不吵不闹安静离开。” 乐家?好脾性? 刑部人刚好一些的脸色,瞬间全都拉下了脸。 老年却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荣娘子,慢走。您说的是,百因必有果,刑部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乐家的马车甩着响鼻,不耐烦地踩着马蹄,乐荣荣脸色由白转红,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九管事亲自驾着马车来接乐承卿和乐荣荣父女,乐荣荣登上马车瞬间,就听到了车厢里面乐承卿的呼噜声。 “荣娘子,有一封信。”九管事小声说道。 荣娘子第一次觉得九管事说话不分时机,面色不善开口道:“回乐家再说。” “不是生意上的。”九管事看着荣娘子撩起来的帘子,乐承卿躺在里面,嘴巴微张,睡得香甜,继续说:“皇城飞燕。” 乐荣荣嘴角不可查觉的勾了勾,这个皇城飞燕,她还没去找她,竟然送上门来。 接过信封,乐荣荣避开乐承卿坐到车厢里,小心翼翼展开。 “吴勇手里的证人和证词,一万两。” 整个长安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赶在他们父女之前,把吴勇手里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除了皇城飞燕,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 皇城飞燕,一直号称不取黑心银子,原来也是说说而已,为了银子,这不就露出真面目了吗? 荣娘子把信折好,贴身放好,低声说:“回复她,我们必须先见到人或者证词,总不能凭她一面之词就放出去一万两银子。” “是。”九管事点头。 回到乐家,九管事小心翼翼把笼子里的雨燕拿出来,在它脚上的细竹管里,放上了回信。 这雨燕显然是特别训练过的,这几天九管事把它放飞了十几次,可每次雨燕都在乐家上空盘旋几次,又重新落到乐家院子里。 九管事后知后觉,雨燕是要带回去消息,才肯离开。 生怕有不长眼的下人把雨燕抓来,烤了。便找来一个鸟笼,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 鸟爪上竹管里有了回信,雨燕低空盘旋了几圈,终于直冲云霄,消失在视野中。 唐钊把今天乐家父女回家的消息带给安谨言,安谨言便盯着天空,等小雨的信。 果然,一只雨燕叽叽喳喳地落到了安谨言跟前的空地上,安谨言把桌子上准备好的藜麦捏了一把,洒在地上。 雨燕蹦蹦跳跳啄了几口,便跳到安谨言肩膀上,安谨言把竹管中的信取出来,雨燕才开始撒欢地吃起藜麦。 唐钊拿着一件狐裘,披在安谨言肩膀上,揽着她的腰:“怎么说?” “乐荣荣要求要先确定一下,我手里是不是真的有证人和证词。” 唐钊撇撇嘴,“不给。” 安谨言手里抱着一个糖渍梅子的罐子,捏了一颗梅子,放到嘴里,口齿生津,“给她透露一点证词,证人先不告诉她。” 唐钊点头:“听你的。” 一只雨燕,很快又出现在乐家院子里,九管事一直在等它的出现,看到雨燕落在地上,如释重负得跑过去,把它脚上的竹管解了下来。 一府的管事,要想活的久,就要做到,主家让你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知道了也要烂在肚子里。主家没有吩咐的,不要太好奇。 九管事把竹管交到乐荣荣手中,乐荣荣看着封存完整的竹管,暗暗点头。 “吴管事,你也知道我爷爷的脾性,最讨厌吃里扒外的人,听说云烟馆最近上了不少的好烟,长安城里的贵人们,光顾过一次后,更是挡不住地往里面花银子,想必是你给他们出了法子,在烟里加了料。乐家对药方一向重视,你这事如果被发现” “小的一时财迷心窍,请荣娘子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帮了你,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小的任凭荣娘子差遣,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好好地出来避暑,一些碍眼的东西,就不必再跟着回府了,免得天热看到之后心烦,吴管事,你说呢?” “荣娘子指的是人?” “乐家最碍眼的是什么,吴管事可以好好琢磨琢磨。” 乐荣荣眼神快速地在信上移动,眉头越蹙越紧,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问一下,尽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九管事看着乐荣荣的面色,低声应道,快速退了出去。 第393章 两人要演戏 一只雨燕出现在了唐府窗前的月色中,影子投射在墙上,如同高大威猛的鹰隼。 安谨言挣脱开唐钊的双臂,就要起身。 唐钊桃花眼里湿漉漉地看着安谨言,安谨言看着他眼中流光溢彩的月色有一瞬间愣神。 “你躺着,我去拿。”唐钊趁她愣神的空隙,把棉被重新盖在她肩头,起身到了窗边。 安谨言笑了,被人放在心尖上宠着的感觉,真暖。 安谨言打开雨燕带来的信,唐钊把她环在怀中,轻笑一声:“先要一些定金,再答应她。” “我也是这样想的。”安谨言凤眼里满是惊喜。 唐钊看着安谨言盯着飞走的雨燕,乳白的眼睛里,泛着期待的神色,不禁摇头暗笑,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娘子,对银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喜爱得紧。 一盏茶的时间,安谨言手里拿着信,一下跳到唐钊身上,双腿盘在他精瘦有力的腰上。 唐钊赶忙双手托住她的臀部,生怕伤到她高高鼓起的肚子。 “唐钊,真的可以有大把的银子拿哎~什么都没有损失,就到手两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这是不是就是空手套白狼?” 唐钊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边,看着她兴奋的模样,柔声问道:“喜欢这种感觉吗?” “嗯。”安谨言重重点头,“爱死这种感觉了,你好厉害哦,以后你就是我的军师,我全都听你的,好不好?” 安谨言搂着他的脖子,高兴地摇晃着。 雨燕还在窗边等消息,鸟喙一下一下啄食着窗台,仿佛在向两个浓情蜜意的人抗议。 唐钊踱步到窗边,洒出一勺藜麦,雨燕开心地吃着突如其来的夜宵,吃完后带着验货时间和地点,飞走了:明晚戌时,城南永阳坊。 “你说的可当真?我说的你都会听?” “自然当真。”安谨言看着手里的银票,像一个偷到油的老鼠。 “明天陪我回唐家老宅,好不好?” “好。”安谨言头也没抬,随口应道,说完却猛地抬头:“你不是说老宅里危险,怎么突然又让我去了?” 唐钊低头温柔地看着安谨言高高隆起的肚子,顿了一下,开口:“你的肚子渐大,过段时间衣物穿得少了,瞒是瞒不住了,霍三星和小姑姑回来,是一个好时机。” 安谨言乖巧地点头:“好,都听你的。你放心,我能保护好你的。” “嗯,那你可要好好护着我哦~”唐钊调皮地歪着头,冲安谨言眨眨眼,“刚看完了戏,想不想亲身演一出戏?” “怎么演?有没有银子?”安谨言一听演戏,来了兴致。 唐钊低头,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团青影遮住了桃花眼里的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掌覆在安谨言的腹部,感受着小生命的律动:“他们又饿了~” 安谨言不好意思的抿嘴。 她本就喜爱美食,两个孩子到来后,胃口更是一复一日变得更好,在她的小宅子里,她总是在床头放上一罐糖渍梅子,晚上饿得翻来覆去时便吃上一颗。 自从上次唐钊让府医给安谨言诊过脉后,打听了很多孕妇的习性,便每次在房间里的暖炉边,备着一罐新鲜牛乳,每次他感觉身边的安谨言翻来覆去时,便起身把牛乳热上,顺便熥上几个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胡饼。仟仟尛哾 甜香浓厚的牛乳香味夹杂着胡饼上油润的芝麻香,很快弥漫在安谨言的鼻间。 唐钊用汤匙把热好的牛乳慢慢搅开,一片厚实的奶皮子粘在汤匙上,他放在唇边,微微吹着气,待温度差不多便送到安谨言口中。 安谨言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好吃。”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演?” 唐钊把温热的胡饼放到她手中,“你先吃,你这么聪明,我稍微说一下,你就明白了。” 安谨言吃一口胡饼喝一口牛乳,唇边奶渍随着鼓动的双腮,显得格外可爱。 “我一直不想让唐家人接触到你,就是因为敌友难辨,这你是知道的。” 安谨言端着牛乳碗,点头,她心里已经知道唐钊说的演戏是怎么演了。 “你现在又有了身子,瞒不了多久。 长安城的各大世家最看重香火,所以必须让他们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但又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跟孩子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安谨言眼睛亮亮的点头,果然被她猜中了,但是他们俩能猜中,唐家老宅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要想瞒过他们,谈何容易。 安谨言:“小姑姑” 唐钊:“她生性纯良,不会坏事。” 安谨言笑吟吟地点头,有一个小姑姑能得到唐钊的肯定,他在唐家老宅也不算是孤立无援,毫无温度。 安谨言心虚地看了一眼唐钊,欲言又止:“那” 唐钊看着她的模样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勾起:“那怎么转银子?” “你好聪明,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安谨言一脸惊讶。 唐钊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奶渍,刮了刮她挺俏的鼻子:“你这个小财迷,除了银子,还有什么能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安谨言的脸悄然变红,埋头到碗里,小声嘀咕:“自然是有的。” 唐钊把已经空了的碗从安谨言手上拿过来,放在暖炉上,笑着问:“还有什么?” “你。”安谨言小声地抗议。 唐钊看着满脸羞红的小娘子,突然想起刚认识时,怎么都撩不动的那个安谨言,桃花眼里尽是知足。 “我知道了,我对你也是念念不忘,念念不忘,才有回响。我会倾尽我所能,让你好好的。” 唐钊说着最动情的话,安谨言却察觉到他情绪中夹杂着的一丝难过,也许,他又想起那个少年了。 “让他们认为孩子是你的,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在乎我们。那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我就是可怜巴巴一次失身就怀有身孕的可怜人。”安谨言若有所思地嘀咕着,也把唐钊难过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第394章 乐家祖孙的一夜 只见安谨言再抬头,飞快看他一眼,连忙收回目光,望向唐钊那一眨眼的凤眼里瞳孔虽然是白色的,但是依旧可以察觉到双眸里那对唐钊的爱慕,想靠近却尽力的隐忍。 随即挪开目光时,眼角粉红,欲语还休,垂眸掠过隆起的肚子,眼神中却变得无比柔情和满足,一滴泪滑落,湿满两腮。 把一个小娘子对爱慕之人那种,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满足,闻君有他心的无奈,明珠暗结的惊喜和不知心恨谁的彷徨,活灵活现的表现了出来。 唐钊赶紧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柔软的唇沁湿她的睫毛,“怎么还哭了?要不,咱们不回去了。我怕你入戏太深,不要我了。” 安谨言打了一个哈欠,看着紧张的唐钊:“你都觉得我是真情流露,肯定能骗过唐家老宅的那些人精,银子,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唐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还有未散的烟雾,抱着她的手收的紧紧地,生怕她突然就离他而去。 安谨言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是困得,流眼泪。你不要太紧张了。” 唐钊揪起的心,突然就被她抚平了。 冬日的天亮的比较晚,安谨言终于耐不住困意,陷入了绵长的呼吸中,唐钊爱恋得看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入梦。 乐家的书房缺依旧有几片烛光摇曳。 乐承卿看着手里莫名奇妙的对话,马车上酣睡一路养好的脸色变得苍白,眼下的乌青也开始蔓延,低头对身边低着头站着的管家吩咐道:“查一下对方的底实,把写这” 他盯着管家沉吟了片刻,继续说:“找到送这话本的人,查明是谁写的,买断或者” 他走到管家跟前,管家看到眼前的影子,抬头,看到乐承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乐家最深处的书房里,乐武清把几张薄薄的纸放在了书案上,“乐老爷,这是小人亲自取来的。” 乐贤德落下最后一笔,一幅墨宝终于落成,他看了一眼那几张纸,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下去。银子去账房取。” 乐武清躬身,退下。 小心翼翼关上房门,乐武清站在凌冽的寒风中,任凭冬夜冰冷的风慢慢钻偷他的棉袍。 他耳朵微动,听到乐老爷子低声吩咐了一句:“人不能留着了,去。”接着有一丝响动从后门传来。 书房里飘出一阵茶香,乐武清知道,乐老爷子喝完这盏茶,就要入睡,他也可以离开书房门口。 他看着乐家摇曳的枯枝和卷地飘摇的枯叶,想起那个皇城飞燕临行时留下的话:“把这几张纸交给你的主子,你带回去的,他不会怀疑。” 皇城飞燕不愧是消息灵通,对每个人的心思都调查的准确无误。 不知道,她的信用如何,得赶紧把鞭子拿回来。 乐荣荣与乐承卿这边,都有人来通告,老爷子睡下了。 乐荣荣走出房门,正好碰到了刚打开房门的乐承卿。 “爹~” 乐承卿瞳孔猛地放大,接着开口问道:“这么晚,还不睡,要去哪?” 乐荣荣低眉顺眼地回道:“爷爷刚睡下,我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准备好明日的早食。” “哼!”乐承卿重重一哼,看似漫不经心地嘟囔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忙这些小事了?怕是心里有事睡不着?” 乐荣荣没有接话,抬头看了一眼满面枯槁的乐承卿,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厌恶:“您也早些睡。” 乐承卿目光阴恻恻地看着乐荣荣消瘦的背影,心道:自己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儿,看来是怕被怀疑,才不敢接话。 乐荣荣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径直往厨房走去,等她查询完厨房准备的早食,九管事悄悄来到了她身边:“荣娘子,刚才二爷派人去了刑部大牢。” 乐荣荣把领口拽紧,红唇勾起:“看来他这是着急去见吴管事,去查一下,那年渭河游船时,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渔夫,现在人在哪里。” 乐承卿还在等着刑部那边的消息。 “爷,刑部那边使了银子可以进去,但是吴管事现在谁都不见,我在刑部没有见到人。” 乐承卿:“吴管事的翅膀看来是要硬了~刑部那边能不能多使些银子,让他们安排见一见吴管事?” 来人默默摇头,“刑部的人悄悄告诉我,史令史下了命令,如果里面的人不想见来人,不能勉强,最近我们在刑部有联系的人不敢冒险。” 乐承卿阴沉的眼睑愈发乌青:“多给他些银子,也不行?” 他必须要尽快跟吴管事联系上,吴勇的死必须尽快跟他解释一下。 来人低头沉默。 这几年刑部的人被史夷亭管理的愈发难以安排人进去,好不容易买通了刑部里面的几个人,也渐渐被史夷亭清理出来,现在只余这一个接头人,对方也愈发小心。 乐承卿自是知道刑部这几年的改变,恨恨地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再想想办法,下去。把九管事悄悄叫过来。” 过了很久,九管事才匆匆赶来。 他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走到乐承卿门口,躬身凑到房门上,轻轻的叫了一声:“爷。” 九管事推了下门,门开了,九管事快速闪进去。 乐承卿坐在桌前,开口问道:“荣儿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九管事看着乐承卿那张苍白的脸上乌青的眼睛,后背发凉,连忙低头回答:“荣娘子今天收了一封信。” “哦?谁的?” 九管事:“皇城飞燕。” 乐承卿满意的点了点头,冲九管事挥了挥手,九管事悄悄离开。 乐武清把银票塞进雨燕爪子上的竹管里后,一直等着雨燕回来,漫天的星河,看的他眼睛都发酸,依旧没有雨燕的影子。 乐武清好后悔,应该要求跟皇城飞燕见面,一手交银子一手交鞭子,自己就不用等在这寒冬夜里受着冷风吹。 乐武清裹紧棉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哎,看来要受制于皇城飞燕了,不想了,先去睡。” 此时的安谨言已经进入了梦乡。 天微微亮时,窗外的鲁冰花动了动,原来是昨夜到来的雨燕,掩在翅膀下的头动了动,抖落了身上的霜雪。 雨燕一边叽叽喳喳的叫声伴随着鸟喙啄食窗子的声音,扰了房里相拥而眠两人的清梦。 拿到银票的皇城飞燕,满脸的睡意全无,高兴的围着唐钊高声喝彩。 “唐钊,发财了发财了,这么多银票,一夜之间赚了这么多银子,你看~你快看~” 唐钊桃花眼里情意绵绵地盯着她,笑着看着她手里的银票,频频点头:“看到了,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这些银子有你的一半,多亏你脑子好用,才能让我拿到这么多银子。给~” 唐钊看着安谨言笑靥如花的把收到的银票全都递到他眼前,不解的问:“给我?” “嗯。”安谨言一脸得意。 唐钊再次确认:“全都给我?” “嗯嗯!”安谨言再次用力的点头,“我说过要养你,可不是说说而已哦~我一定会把你养的很好很好,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我就负责赚银子养你养娃~” 唐钊笑得瞳孔里波澜潋滟,接过银票:“好~那就拜托你了。” 安谨言傲娇的挺了挺胸脯,笑眯眯的抚摸着肚子,手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说道:“还忘了那个乐家的老爷子,他退居幕后这么多年,终于要有动作了。” 唐钊把手里的银票整整齐齐的叠好,放进了书桌上的檀木盒里,眼神有一丝的冷冽:“那只老乌龟,终于要从龟壳里冒出头了,看来这么多年又要见血了。” “他要对谁动手?” 唐钊桃花眼眯起:“吴管事。” 安谨言歪着头想了片刻:“他是为了乐承卿和乐荣荣吗?” 唐钊勾起唇角,眼里的嘲弄显而易见:“乐家哪有什么父慈子孝,如果他要动手,最大的可能是为了他自己。” 安谨言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唐钊,心里有一丝疼痛,唐钊现在又难过了,肯定又想起了那个少年。 唐钊不敢看向安谨言,他不敢想九岁的安谨言,那么瘦弱的安谨言,在满是阴暗的乐家如何渡过那么多年,在渭河上那次又如何的孤独无助。 “呀!” “怎么了?”唐钊被安谨言突如其来的惊呼从浓浓的悲伤中回过神来,赶忙从书桌这边跑到安谨言身边,一脸急切的盯着安谨言。 安谨言看着唐钊紧张的样子,心里坦然了很多,她扬起笑脸看了看唐钊,又低头看向肚子:“孩子们大概是饿了,踢我呢。” 唐钊修长的双手覆上她的肚子,轻轻的抚摸着,开口时声音温柔稳重:“是我疏忽了,耽误你们娘三个吃早饭了。”说到这,想到了之前说过的话,笑意洋溢在桃花眼里,看着安谨言说道:“你努力赚银子养家,我也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娘仨,想吃什么?” 安谨言摇摇头,说实话,大概昨晚睡得太晚,今早又被雨燕早早吵醒,她其实没有胃口。 唐钊环住她,吻着她的青丝极尽缠绵:“让小厨房熬一碗酸辣开胃热乎乎的胡辣汤,配上酥脆的肉饼,怎么样?”看书喇 安谨言默默吞了一下口水:“好,还要一碗冰醪糟。” 唐钊点了点她的鼻尖,“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吃冰,小心两个小家伙在肚子里闹腾你。” 安谨言听到唐钊没有拒绝她,知道有戏,扬起脸,凤眼湿漉漉的看着唐钊,声音软软:“不是我想吃,是两个小家伙要吃,我也不会宠溺他们俩,吃上两口哄一哄他们就好了。” 唐钊被她胡搅蛮缠的话逗笑了:“好,吃两口哄哄他们。” 吃完早食,安谨言端着冰醪糟碗,斜倚在唐钊怀里,小勺一直搅拌着醪糟,却迟迟没有送到嘴里。 唐钊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不想吃就不要勉强。” “没有。”安谨言生怕唐钊把冰醪糟拿走,赶忙舀起一勺,送到嘴里,冰凉湿糯的口感充斥着整个口腔,安谨言心满意足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唐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老宅?” 唐钊明白了,安谨言这是要正式见他的家人,紧张了。不由笑了起来,安谨言去过老宅很多次,每次都像进入无人之境,毫不怯场,没想到这次,竟然让堂堂皇城飞燕,紧张到连冰醪糟都忘记下口。 他知道,是因为她在乎他,所以才对于去唐家老宅如此重视又忐忑。 他的湿热的唇瓣凑到她小巧的耳珠旁,“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又生得花容月貌,还有把我引入人伦的大功劳,最重要的是”看着她慢慢羞红的耳尖,含住了她的耳珠,缠缠绵绵地继续说:“你肚子里可是揣着唐家下一代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足以让你在老宅子横着走,谁都不用放在眼里。” “可是”安谨言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欲言又止。 唐钊早就把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但是终归不是他的,每次他这样毫无芥蒂的讲出来,她都特别心虚。 “没有可是,也不要胡思乱想。”唐钊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弯着眉眼,对她说:“我说过他们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即使是亲爹来了,我也不会拱手相让的,你和孩子们都是我的。” 安谨言点头。 她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如果唐钊认准的事,他就有十足的把握以假乱真。 她何德何能,能得大兴朝唯一的异姓王爷,长安第一的琉璃美人,如此垂青与偏爱。 他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 “如果老宅的人问我孩子的事情,我怎么回答?” 唐钊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笑意盈盈:“你装傻充愣就好,如果一直问,你就哭给他们看,其余的交给我。” 安谨言看着他,一脸迷茫。 唐钊抬手,指腹抚过她粉红的唇瓣,在唇下那颗痣上流连往返:“对,就这样呆呆的样子,就很好。” 安谨言抿嘴一笑,眼里哪里还有呆傻,尽是狡黠:“嗯,听你的。” 唐钊看着她眼里的灵动,心疼万分,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他的安谨言还有一份纯洁的心:“放心,以后一切都有我。” “一会,我带你先去南曲,中午在那里给小姑姑和霍三星接风。” 安谨言点头,赶紧把冰醪糟大吃了几口。 第395章 唐佑孄回来了 唐钊穿戴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安谨言一起出门。 安谨言换下了刚才的石榴色襦裙,穿着一身月白襦裙走出来,祥云发髻高高耸起,露出光洁细腻的脖颈,凝脂般脸上,弯弯的眉毛下凤眼顾盼生辉,小巧的鼻子挺立在微微翘起的双唇上,一颗小小的痣在嘴角添了一丝俏皮。 月白色的襦裙随着她的步子轻轻荡起涟漪,宛若山间的精灵。 唐钊眸光微微一变,突然搂住安谨言的腰,将她拉入怀中,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安谨言~”唐钊温柔的嗓音徐徐想起,呢喃在她的耳边,引起了她一阵战栗。 安谨言的凤眼抬起,从他的怀里微微转头望向他,双眼满目柔情,红着脸望着他,声音里却带着幽怨:“爷,我满心满眼都是爷,爷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吗?我都是爷的人了,难道爷那晚的放纵,是把我当做别人了吗?” 唐钊的心都要化了,极力克制着,声音却愈发沙哑:“说什么傻话?” 安谨言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双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又神色暗淡的收回:“爷,即便是做别人的替身,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待在爷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唐钊突然俯下身来,含着了她的唇,耳尖绯红,嘴角却偷偷上扬起来,看着安谨言颤抖的睫毛,想到了安谨言这莫名其妙的话的意思,呢喃道:“真是一个小妖精~去老宅子就保持住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骗过那群你口中的人精。” 安谨言推开他,眼神满是惊喜:“真的吗?我这出戏能骗过他们?” “嗯,能~”唐钊舌头滑过唇瓣,还能感受到她的柔软。 安谨言突然皱起眉,抬手点了点唐钊的胸口:“我肯定没问题,可是你的定性也太差了,怎么能亲上来呢?” “因为你太诱人了。”唐钊看着她一张一翕的双唇,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安谨言恼羞地瞪了他一眼。 安谨言突然把她用力抱在怀中,“委屈你了。”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安谨言清晰的感受到唐钊的异样,也回抱着他宽阔的背,拍了拍,“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倒是你,这么多年” 安谨言没有说下去,唐钊一向是娇贵少言却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存在,只有在她面前才卸下伪装,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 她不忍心把他最脆弱的地方,再扒开剖析。 唐钊却被她的话熨帖了难过的心,轻叹一口气:“还是换上胡服,行动更方便些,以后襦裙只穿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安谨言低头看了一眼繁琐的裙摆,也知道今晚去唐家老宅不知道要面对什么,还是方便行事的打扮最合适,乖乖点头:“好。我去换胡服。” 唐钊的怀抱却没有放开,安谨言疑惑地看向他。 “你还没答应我,以后襦裙只穿给我一个人看,太美了,不舍得让别人看到。”唐钊像是一个要偏爱的孩子,执着地要安谨言一个承诺。 安谨言努力压下翘起的唇角,堆起满脸的笑意:“好~” 唐钊这才放开了双臂,安谨言心跳声一下一下变得好响,唐钊真的好会撩人,只是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自带一股缠绵悱恻的味道。 快到午时,唐钊终于牵着安谨言的手,坐上了马车。 安谨言有些兴奋,眼里闪着光,问道:“唐钊,你猜霍三星跟小姑姑这么长时间,有没有进展?” 唐钊看着安谨言好奇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鼻子:“这么好奇?你觉得呢?” 安谨言眼珠子转了一圈,无奈地说:“我感觉够呛。” 唐钊笑着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说话。 唐佑孄敢爱敢恨,为了贺仲磊甚至改变了脾性,哪能随意就会转变心意。如果霍三星舍得对小姑姑用手段,抱得美人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霍三星不屑也不舍得对小姑姑用手段。 南曲里,霍玉挽着一张大弓对着五丈外的靶心瞄准,利落地松手,羽箭正中靶心。 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唐佑孄,唐佑孄眉毛挑了一下,撇撇嘴,伸出手:“这就得意了?让你开开眼。” 唐佑孄一头青丝用一把玉簪高高束起,十几个小辫子散落在肩膀上,白皙的皮肤变成了麦色,一身利落的胡服趁着她整个人消瘦却利落。 年少的唐佑孄又回来了,那身着襦裙,莲步轻移,满脸温柔的唐佑孄,仿佛是大梦一场,但是此时的她,张扬中却带着一丝沧桑。 “来来来,让爷看看长安霸王花的手,是不是生疏了。”霍玉笑嘻嘻地把弯弓双手递到唐佑孄手里。 唐佑孄接过弯弓,立腰,正背。拉弦,定目,稳手,放箭,一气呵成。 羽箭竟然生生把霍玉那支还在靶心颤抖着的箭生生从中间劈了开来。 “好!” “好!” 马场上的人纷纷喝彩。 霍三星那张娃娃脸依旧白皙粉嫩,也随着众人大声叫好:“佑孄,好厉害。” 唐佑孄得意地甩了甩满头的小辫子,对着霍玉挑衅地说道:“要不要赌一把?” 霍玉本就爱玩,好多年不见唐佑孄如此放得开,也是来了兴致:“怎么赌?射鸭?” 唐佑孄眯着眼睛,看着马场周围木栏中的几只野鸡,说道:“射鸭是小孩子玩的,咱们比射羽!” 霍玉被唐佑孄呛了一句,也不生气,笑着说:“小姑姑说射什么咱们就玩什么,不过这几年我可是每日都在联系射箭,你要是输了,可不能耍赖。” 唐佑孄一巴掌拍向霍玉的肩头:“一言为定,输了可不要哭~” 两人一人一马,驰骋在马场上,尽是肆意,一只洁白的鹅毛从二楼飘下来,霍玉立马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哪知道那羽毛已经被牢牢钉在了靶子上。 “一次!”唐佑孄骑着马绕着霍玉得意的喊道。 霍玉懊恼自己慢了一步,恨恨地说道:“爷可是怜香惜玉的人,让你一次,你别得意!” 唐佑孄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双腿用力,骑着马走开。 霍三星两眼满是与有荣焉,双掌握成喇叭状,对着唐佑孄的背影喊道:\"佑孄,好厉害,佑孄,加油。\" 霍玉看着霍三星狗腿子的样子,暗暗撇嘴,光捧着有什么用,什么时候把她变成小婶婶才是本事。 第二场,四片羽毛摇曳着从二楼飘落下来。 霍玉立马凝神,搭弓射出一箭,得意地望向唐佑孄,看到唐佑孄弓弦上搭着两只羽箭,眼神凌厉,两只箭各把一片鹅毛钉在了靶心上。 “哈哈哈哈~霍玉小子,三局两胜,你输了。” 唐佑孄在冬日寒风中,畅快大笑,如同夏日的骄阳般热烈。 霍玉:“” 他看着马上的史夷亭深邃的眼里尽是看好戏的笑意,霍三星双手使劲的拍着,好像骑马射箭的人是他霍三星本人一样。 哎~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是交了一帮什么狐朋狗友,最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 霍玉骑着马靠近唐佑孄,笑眯眯地开口:“小姑姑,两局这才刚热身,起码要五局三胜。” 唐佑孄眼角的笑意还没有收起,瞥了一眼霍玉:“怎么?输不起?” “哪有,哪有,钊爷还没到,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再来两把。” 霍三星拎着袍子匆匆跑过来,仰着头,望着马上的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说:“今天天冷,骑在马上更冷,玩两把就可以了~赶紧回去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霍玉就看不惯自己小叔叔一脸狗腿子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霍三星那张浮着粉色的圆脸,阴阳怪气地说:“小叔叔,你是不是怕我一发力,让佑孄姑姑输了,下不来台?” “你你就是再跟佑孄比几局,你也赢不了,佑孄骑马射箭从小就厉害!”霍三星理直气壮的拥护完唐佑孄,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马上的她,脸蛋更红了。 霍玉:他就不该期待小叔叔能说出什么公道话。 唐佑孄扬起马鞭甩了一声巨响:“少废话,比就比,一把定输赢,输了脱衣服围着马场转一圈,怎么样?” 霍三星一脸惊恐的看着唐佑孄,刚要开口阻拦,就听霍玉高兴的答应下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比!” 唐钊与安谨言到南曲时,众人已经回到了房间。 安谨言看到马场上脱了澜袍的霍玉,正在骑马狂奔,跟唐钊说:“我去瞧瞧热闹,天冷,你先进去。” 说完,给唐钊把领口上的带子系得紧了些。 唐钊握住她的手,“我穿的厚,不冷,我随你一起去看看。” 安谨言察觉到唐钊双手有些凉意,很想拒绝,看到唐钊的眼神,改口:“那你到马场下的帷帐里避风,不要被风吹着。” 唐钊点头。 安谨言把唐钊安顿在帷帐里,进了马场打听热闹。 唐钊本身就长得玉面粉腮,美貌第一的琉璃美人不是白叫的,自从他进了马场,周围的小公子小娘子都频频看过来,看他满面春风地看着马场里的人,更是让人春心萌动。 知道唐钊王爷身份的,都远远地偷偷瞧上几眼,不认得的看着他的穿着打扮和周身气质,也不敢贸然接近。 当然,也有自恃不一般的人存在。 “唐爷。” 是还未离开长安城的大漠公主塔塔。 正月十六各国使节纷纷离开长安城,因为大漠国与大兴朝的友好关系,再加上此次大漠国国主亲自到来,为了体现两国情谊,便多留了他们兄妹几日。 本来大漠国主是要安排塔塔公主先行离开,但是塔塔公主此行本就是为了联姻而来,又一直对唐钊念念不忘,便留了下来。 塔塔一身明黄色襦裙,披着翠绿的披风,如同冬日里的水仙花。 见唐钊眼神看了过来,又飞快的移开,却并没有回应,耳边全是周围小娘子和小公子窃窃私语,感觉丢了面子,不甘心的向唐钊靠近过去。 距离唐钊三步远时,突然整个身子往他身上倒过来。 这次,唐钊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立马往一侧移了两步。 塔塔公主就这样差点就投怀送抱,从唐钊身边倒在了地上。 \"你!\"塔塔飞快起身,扶着小丫鬟的手,哼了一身,离开了。 帷帐外小娘子和小公子看到她悻悻离开,不知道她的身份,幸灾乐祸地讨论着:“这小娘子是故意投怀送抱的?” “肯定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跌了份了。” 塔塔公主正在恼怒,听到她们的讨论,更是怒火中烧:“你们大胆,别胡说,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投怀送抱?” 能来南曲的小娘子,自然不是吃亏的主,戏谑地回道:“做了就做了,就这颜色,投怀送抱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但是敢做不敢当就让人不齿了。” “哼!”塔塔不屑地回道:“就这么一个又是断袖又是活不过今年的人,值得本小娘子投怀送抱?” “呵~就这长相,加上王爷的身份,不管他是不是断袖,能活多久,自然有大把的人冲着爷的脸和身份贴上去。没什么丢人的,为什么就不承认呢?” 塔塔公主先前就被唐钊奚落过,今天又被无视,自然知道与唐钊彻底无缘,心里原本的一丝侥幸也全部消失不见,只有无尽的埋怨,“哼,我堂堂大漠公主,自然要选一个强壮长寿的人,我才看不上这么一个一步三喘的药罐子!” 原本在打听霍玉热闹的安谨言,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听了一耳朵,拳头紧紧攥了起来,这还是大正月里,人人都说着吉祥话,她绝对不允许有人这般诅咒唐钊。 这塔塔公主一直对唐钊心怀鬼胎,现在是得不到就要诋毁,她绝对不允许,她今天一定要再次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有些人不是她能背后说三道四的。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想起,安谨言惊讶的停下了步子。 第396章 接风 唐佑孄慢条斯理地蹭了蹭手指,眼角嘴角全是笑意,好像刚才的那一巴掌不是出自她手:“说谁药罐子呢?说谁活不过今年?” 周围窃窃私语的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张着嘴巴,一脸惊恐,这可是刚刚自称大漠公主的人,就这么被打了? 唐佑孄甩了甩高高束起的小辫子,她个子虽然不如塔塔公主高,气势却很强势,又逼近了一步,斜睨着塔塔,问道:“大漠公主?大漠公主站在大兴朝的土地上,堂而皇之的诅咒我朝王爷,咱们要不要去皇城说说理?” 塔塔公主捂着右脸,眼眶发红地瞪着唐佑孄,大兴朝的人总是如此狡猾,这分明就是逼着她不敢再拿着公主的身份,以势压人! 唐佑孄打小就是长安城最出名的小娘子,因为叱咤长安城的小霸王们,到了她面前,都要喜笑颜开的作揖请安,喊一声小姑姑,偏偏这小姑姑又是一朵霸王花,拧耳朵踢屁股地对待这些世家子弟都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唐佑孄的彪悍与唐钊的貌美,竟然成了唐家最出名的两个小辈的特色。 虽然这几年,这朵霸王花褪去了一身暴躁,变得如同菟丝花一般温柔,但是从小到大的威名,并不是一时的安宁就能让人忘却。 刚才与塔塔争执地小娘子,自然认出了唐佑孄,看着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彪悍,赶忙唯唯诺诺地上前请罪:“小娘子,刚才是我口不择言,我本意是为了维护唐爷,都怪我这张嘴,说话不经过脑子,好心办坏事。” 说着,扬手便对着自己的嘴巴,啪啪来了两巴掌。 唐佑孄见她识趣,也不再为难。 “你呢?”唐佑孄看向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流出来的塔塔。 塔塔已经知道与唐钊再无可能,可大兴朝国主单独把哥哥留下,说明大兴朝与大漠国不会撕破脸,瞬间感觉腰又挺起来了,捂着脸的手往上移动,悄悄蹭掉了眼角的泪,恨恨地说:“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情,我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别人说得,我就说不得了?” 啧,这小娘子,真是欠收拾。 唐佑孄冷哼一声,一双杏核眼扫过周围竖着耳朵挺热闹的众人,高声道:“别人说?你去问问别人,有谁敢在我面前说!唐家的人,大兴朝的王爷,容不得任何人冒犯!” 扶着塔塔的小丫鬟,看着周围人眼神里的惧怕,悄悄拉了拉她家小娘子,却被塔塔猛地甩开,倔强地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佑孄:“哼!我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他就是一个药罐子今年谁知道他能不能” “啊!”塔塔的话被高声的喊声替代。 原来唐佑孄抬起了手,拧住了她的耳朵,一个向下用力,塔塔耳朵上戴着的祖母绿耳饰硬生生地从耳洞里扯出来,还带着一滴血珠子。 她抬手就抓向唐佑孄的辫子,却被唐佑孄用胳膊挡下,抓住她的胳膊,顺势摔过了肩膀,重重的摔了个狗吃屎。 “呸!呸!呸!”马场里地上的土被她的门牙磕到了嘴里,塔塔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唐佑孄一个翻身骑在上面。 “你还敢说!”唐佑孄边说,便抓起她的头发,重重把她的脸按进了土里。 塔塔觉得整个嘴里的土腥味混杂着血腥,充斥着她的嘴巴、鼻子和眼睛。 周围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唐家这个小娘子一旦犯起混来,谁也不敢多说几句,多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塔塔用力的挣扎,大漠人天生骨架大,奈何在矮了半头的唐佑孄手里,她丝毫讨不到一点便宜,只能嘴巴鼻子在土里继续左右挣扎着要逃脱掉唐佑孄的钳制。 唐佑孄手下用力,塔塔的右腮重重贴在地上,“说呀,继续说啊,我就怕你不说,只要你敢再说一句,我就让你知道大兴朝的土有多硬!” 灰头土脸的塔塔,终于害怕了,眼泪从脸上的土里冲出了一条沟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 唐佑孄这才松开手,起身,扫了扫胡服上面的土,笑意盈盈地垂首看着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塔塔右手撑地,左手急匆匆地擦着嘴里、鼻子里、眼睛里的尘土,“咳咳呸呸呸” 唐佑孄低头,与她对视,“记住!以后别在我面前这么嚣张,如果在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埋进土里!” 见塔塔一脸惊恐,她满意的站直身子,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帷帐。 帷帐里,唐钊笔直地站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你怎么在这?” “我陪安谨言来看热闹。” 唐佑孄皱了皱鼻子,深吸一口气:“好好看,这热闹挺热闹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马场上的人一瞬间全都散开了,安谨言蹦蹦跳跳地钻进了帷帐,左瞅瞅右看看:“唐钊,你小姑姑走了?” “嗯,从那走的。”唐钊冲着帷帐后面扬了扬下巴,“你找她有事?” “你小姑姑原来这么彪悍呀?身手也好,她就这么一拧,一拽,一个过肩摔,就把那个可恶的塔塔摁在了地上!”安谨言边说边学,一脸兴奋:“还有,你知道霍玉为什么脱了外袍围着马场转圈吗?” 唐钊摇摇头。 “他跟你小姑姑比赛射箭,第一局就输了,他就说要三局两胜,没想到第二局又输了,他又耍赖,没想到还是输了,你小姑姑好厉害呀~”安谨言夸奖唐佑孄的时候,凤眼亮晶晶,让唐钊沉沦。 “她自小就混在小公子堆里长大,对舞枪弄棍很有研究,还曾经混进军营去了一段时间,自然功夫不错。” “哇~”安谨言眼里的亮光更加璀璨,“她还去过军营呀,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娘子呢~” 唐钊低声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跟安谨言解释道:“她是长安小霸王的克星,分明是霸王花。” 她的温柔都是为了贺仲磊生根发芽,但是现在,那个彪悍的小姑姑重新回来了。 南曲的房间里,霍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冲着桌前的翘腿坐着的唐佑孄,拱手:“小姑姑风采依旧,小侄甘拜下风。” 唐佑孄翻了一个白眼:“少贫!” 霍三星与有荣焉地昂首挺胸:“你找佑孄比射箭,根本就没有悬念的会输,亏你还苦苦挣扎。” 霍玉刚要奚落他的小叔叔,唐钊与安谨言推门进来。 霍玉一脸委屈地跑到唐钊面前:“钊爷,你快来帮爷看看,这人是霍家人还是你唐家人?” 唐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霍玉,把安谨言的外袍接过来,安排她坐到桌前,问道:“要吃点,还是喝点?” 安谨言摇头,看了眼委屈巴巴的霍玉,笑着小声说:“霍爷还等着你回他话呢。” “不用管他~” 安谨言看着霍玉愈发委屈的眼神,觉得他好可怜。 史夷亭坐在旁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钊爷,你俩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的,在家还没腻歪够吗?” 安谨言耸了耸肩膀,偷笑起来。 唐钊眼神依旧没有离开安谨言的脸,看着她灵动的样子,心情大好地说:“你怎么没把小玉带来,我家安谨言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小玉了。” 安谨言凤眼转向史夷亭,她这几天与唐钊一直忙着怎么坑乐家的银子,按理,今天小玉应该也来南曲,不是为了史夷亭,是因为每月小玉都按时给安谨言送宫里的月例银子。 “各国使臣刚离开了长安,宫里要忙一阵子,这几日我也没见到她。”史夷亭声音里有明显的失落。 唐钊斜睨了他一眼:“相见就去宫里见呗。” 史夷亭摇头,“大漠国主跟大漠公主还没离开。” 唐钊唇角勾起一抹笑,史夷亭自然知道大漠公主此番前来的的目的,唐钊已经明确拒绝了联姻,大漠国的人一日不离开长安,长安城未婚的世家子弟,凡事有些脑子的,都尽量不去国主面前晃悠,以免突然沾惹了姻缘。 霍玉突然凑过来,问道:“史爷,你是不是怕国主把大漠国那个公主指给你?” 史夷亭深邃的眼,看了霍玉一眼,突然笑着说:“你什么时候脑子转的如此快了?” “爷的脑子一直转的很快的,只不过老是跟你和唐爷在一起,你们聪明的太过了,才把爷映衬地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慢,而已。” 唐佑孄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霍玉,就你,那是一点点而已吗?你可真不知道谦虚。” “就是。”霍三星也附和道。 霍玉顿时觉得生无可恋,跟这群聪明绝顶的人从小一起玩到大,要不是他经常跟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换换环境,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缺根弦了,没被打击坏,真是得亏他天生乐观的心态。 不过想想,钊爷自小少言腹黑,史夷亭又是正大光明的阳谋家,霍三星自小能得神医的青睐可见是个聪慧的,唐佑孄更是他们这群小公子的头,从小管着他们一直到长大,就连后来加入的安谨言,也是一身功夫让他望而却步。 霍玉顿时觉得,能保持乐观地活跃在这里,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唐佑孄则被霍三星盯得心慌,她不敢看霍三星那双澄净专注的眼睛,只能找别的话题:“唐钊,今晚老宅子家宴,你” 安谨言睫毛颤抖,没有抬头看,却感觉得到唐佑孄的眼神看向了她。 唐钊抓住安谨言的手,对着唐佑孄,语气坚定地说:“我会带安谨言回去。” 史夷亭匪夷所思地看向唐钊,霍玉也被吓了一跳,连眼神一直黏在唐佑孄身上的霍三星也猛然向唐钊看过来。 唐佑孄苦笑道:“你想好了?” 唐钊:“嗯。” 唐钊知道小姑姑在担心什么,一个被老宅子里的人伤害过的人,大概最不希望看到的是自己身上的悲剧重新在眼前上演一遍。 所以,唐钊告诉安谨言,在唐佑孄面前不用掩饰,就是这个原因。 霍三星敏锐的察觉到唐佑孄周身被悲伤的情绪笼罩着,着急的问道:“钊爷,安谨言现在怀着身子,贸然回去,一旦有人动了不改动的心思,会不会太危险?” 霍玉也点头道:“对呀,钊爷,不如等孩子出生后,安胖子行动便利了,再回老宅。” 史夷亭也微微点头,他同意霍玉说的话。 安谨言也抬头看向唐钊,唐钊摇头,伸手摸着她的肚子,语气坚定:“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如果老宅子里的人想查,安谨言是藏不住的,这肚子也藏不住,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唐家面上的平静,他们还是要维持住的。只不过,还是要演一场戏,才行。” 史夷亭皱眉:“都是带着面具生活,在他们面前演戏,难度不小。” 霍三星此时脸上的焦急已经散去,又开始有意无意的盯着唐佑孄,从小到大,一闭上眼睛,就能浮现唐佑孄的一颦一笑,但是他总感觉还是看不够。 唐钊没有抬头,专心致志的盯着安谨言的肚子,一脸的慈爱:“聪明人总以为别人都是掌握之中,他们不会觉得有人能有胆子,在他们面前明目张胆的演戏。” 史夷亭眉心也渐渐舒展。 只有霍玉依旧追问:“什么聪明不聪明的,安胖子大着肚子,真要有人想害她,动气手来,万一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爷劝你,还是稳妥为主。” 唐佑孄突然开口,笑着问:“霍玉,人傻就要少说话,那样别人就不会把你当傻子了。” “啊?” 唐佑孄撇着嘴,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小叔叔,你知道佑孄姑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霍玉一脸不解地问霍三星。 霍三星圆圆脸上满是笑意,用食指敲了敲脑袋。 霍玉明白了,就是他理解的意思,唐佑孄说他脑子傻。 哎,是你们太聪明了,不是爷傻! \"好!爷不问了,爷哎~爷去吃碗冰醪糟冷静冷静\"霍玉起身,气呼呼的打开门走了,他需要暂时远离一下这些聪明人,去那些平凡人那里找找存在感。 安谨言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唐钊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感觉到了孩子们的动作。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唐钊抬头问她。 安谨言看了一眼唐钊,赶忙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嗯,是有一点,你不用忙,我一会去找霍玉,一起吃点就好。” 唐钊无奈的开口:“你今早已经哄过孩子们了,今天不能再吃冰了。” 安谨言暗暗叹了一口气,聪明人真的太难糊弄了。 第397章 史府父子俩 安谨言懊恼之时,门被打开,她一脸期盼看向门口,希望可以看到冰醪糟被霍玉端进来。 门口出现了史夷亭的小厮石头,史夷亭看着满脸焦急的石头,起身走到门外。 一会功夫,史夷亭探进头来,说了一句:“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唐钊看到安谨言好奇的目光,开口问道:“刑部那边出事了?” “回府一趟。” 霍玉端着一碗冰醪糟从旁边房间出来,听到史夷亭的话,砸砸嘴巴,打趣道:“哎呀呀,这是被刺激到了,赶着回府腻歪吗?” 玉娘子今天没来,史夷亭整个人都心不在焉,能让他着急忙慌抛下他们回府的,除了玉娘子,没有别人了。 史夷亭抬手锤了他胸口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好好玩,今天记在我府上,走了。” 史家老宅子,小玉正满脸紧张地坐在桌面,手指紧紧捏着襦裙。 对面坐着的人,留着长髯美须,五十几岁的年龄,却身形不见丝毫臃肿,正是史夷亭的爹,史治郡。 他上下打量着小玉,满面和善,笑着说:“小娘子竟然已经长大成人了,听说进了宫,倒是寻得一个好差事。” 小玉头依旧低着,脸红的厉害,想到当年刚到长安城时,就是被史治郡这副和善的外表蒙骗,差点莫名其妙做了他的外室,“您说的是。” 史治郡抬手捋着长须,眼神锁定在小玉长长的睫毛上,不禁暗道:到了长安城一年有余,竟然还保持着如此淳朴的性子,不愧是当初他看中的人,可惜 “你离家也挺久了,有没有打算回都匀山看一看?” 小玉一怔,默默摇头。 史治郡又道:“你在宫里是在尚食局?可有人难为你?要不要我给你调换一个轻生的活计?” 小玉摇头。 她今天原本打算先给史夷亭送一些新腌渍的小菜,然后再去给安谨言送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哪知道还没到史夷亭府上,就被史治郡请到了史家老宅子。 原本她是想要对他退避三舍,但是想到她已经跟史爷互诉了衷肠,对待史爷的爹,也该有小辈的礼貌,哪知道到了史家老宅,史治郡便摒退了下人,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想到史治郡以前对自己的心思,再加上这段日子,她听来的史治郡的各种版本的流言,她的精神高度紧绷着。 突然史治郡拉过了她旁边的凳子,坐了过来,和善的问道:“你这丫头除了摇头就是摇头,从进来就不抬头看我,是我长得太吓到你了吗?” 说着,竟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小玉赶忙躲开,起身换了一个凳子,房间里温暖如春,她厚厚的棉袍早已经被汗水浸湿,鼻尖上也冒出了汗珠。 史治郡手指揉搓了几下,终究是年轻的小娘子,皮肤细腻光滑,手感还真是特别的好。 他见小玉远离开了他,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健康的麦色皮肤上:“你不要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也不是第一天到长安城了,自然应该知道我最是怜香惜玉。” 史治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是得意。 “我虚长你几岁,自然会对你更加爱护。” 小玉见他越说越离谱,鼓足勇气,双手攥成拳,抬起头说道:“多谢您抬爱,我现在有人爱护,就不麻烦您了。” 史治郡看着她着急撇清关系的样子,眼神轻挑,笑着说:“你说的是我儿子,史夷亭吗?” 小玉双颊变得通红,点了点头。 “如果因为你让我们爷俩生了间隙,以后的日子,你会不会于心难安?” 小玉刚要开口,门被重重踹开,她看到史夷亭周身像是被太阳镀了一层金色,出现在门口。 史夷亭先冲她微微一笑,接着瞪了史治郡一眼,声音不高,却能听出他极力压制的怒火:“要说于心不安,也该是你于心不安,你都要与小玉爷爷一般年纪了,为老不尊,是不是最近过的太滋润,忘了你外面养的那些莺莺燕燕了。” 史治郡被自己儿子,当面指点私生活,脸上的和善再也维持不下去,却依旧隐忍着,故作慈爱地问道:“亭儿,你怎么这时候回府来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你放心好了。” 放心?以往都是史夷亭在他沉浸在温柔乡时,突然把他揪出来,这次竟然动脑筋动到亲儿子的人身上了,这能放心? 史夷亭怒极反笑:“这是史府老宅子,我作为史府的嫡长孙,爷爷自然是盼着我每日都回来,还不需要经过你允许。倒是你,想要回来,爷爷不一定喜欢。” 史治郡脸上最后的平静也被史夷亭无情的打破,“别胡说,我是你爷爷的亲儿子,他自然是喜欢我回来的。” “呵~喜不喜欢不是你我说说就能说明白的,要不咱们一起去找爷爷问问?” 史治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爷子已经放话了,史治郡在如此荒唐下去,他只认儿媳妇和孙子,这个儿子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史府老宅子不欢迎他。 小玉脸上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站起身来,欢快的走到史夷亭身边。 史夷亭自然而然地挽起她的肩膀,挑着眉看向史治郡:“爹,我叫你一声爹,你把那些肮脏的心思收起来,以前我都是为了娘为了这个家,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你执迷不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史治郡:“‘’ 这史夷亭越来越过分了,不知道谁才是老子! 史夷亭低头看向小玉,问道:“你怎么会碰到他,你是自己来的,还是他强迫你来的?” 小玉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慎重的回答:“在你府门口遇到的,他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我想着” 史夷亭听到这就明白了,他的小娘子,想着尊老,哪知道这个老的并不知道爱幼,还依旧存着那份龌龊心思。 史夷亭把两个人的手紧紧握住,抬起,摆在史治郡眼前:“看到了吗?小玉是我放在心上的人,以后会成为我的夫人,希望你有做老公公的觉悟,如果没有这份觉悟,那就离我们有多远躲多远,” 小玉乖乖站在他顺便,圆圆的眸子,从两人紧握的双手转移到他如雕刻般的侧脸上,满脸的崇拜。 史夷亭察觉到她的目光,歪头浅笑,问道:“好看吗?” 她傻傻的点头,脸上的红霞蔓延到耳尖。 史治郡看着自己儿子,明目张胆的表达着爱意,竟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他这儿子此时眼中的神情,肯定是从他这里遗传到的。 “嗯,咳咳,亭儿,我只是见小玉淳朴澄净,合我的眼缘,想要认她做干女儿,你也知道我跟你娘一直没有女儿,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眼缘的,自然是想要把她当做女儿宠的。” “大可不必!”史夷亭眼神冷了几分。 史治郡苦口婆心地继续说:“你出生就在史府,不知道没权没势的人,不管是在长安城还是在宫里,都会被人看不起,咱们史家也算世家大族,做了史府的女儿,以后可以在长安城横着走。” 安谨言:长安城的道路横平竖直,直直地走,不好吗? 史夷亭:借势非要做干女儿吗?做史家的孙媳妇,更好。 史夷亭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出来:“做当家主母更好,” 史治郡愣了一席,立马追问:“你说什么?当家主母?” 史治郡再也不淡定了,长安城四大世家之一,对于当家主母的标准可是特别高的,他即使在外面再风流快活,到处沾花惹草,甚至养外室,但是从来没有动过换当家主母的念头。 当家主母就要从世家的嫡女里,挑了再挑,慎重再慎重,不仅要好容颜,好家世,更要有胆识有学识,上孝父母,下养子孙,更重要地是逢年过节,要与各世家联络情感,史夷亭的娘,就是一个最完美的当家主母。 史夷亭无畏地对上史治郡的视线:“对,当家主母,你没有听错,我也没哟说错,小玉做史家的当家主母,刚刚好。” “亭儿!”史治郡看了一眼安谨言,起身,对史夷亭说道:“你跟我来。” 史夷亭松开握着安谨言的柔胰,笑着说:“你在这坐好,乖乖等我回来。” 小玉点了点头。 史夷亭跟着史治郡走到了房外。 史治郡:“决定了?就是她了?” 史夷亭:“嗯。” 史治郡沉默了很久,他也年轻过,年轻时为了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总以为会白头到老,相依相随,但是不用等很久,就会发现,永远有更让人心动的一个,在未来的某一刻等着你。 史夷亭的外貌很大一部分随了他,眼窝深邃,身材修长,为人刚正,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这便是人人都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刚成亲时,与史夷亭的娘,也有一段蜜里调油的甜蜜时光,但是这人感情很快被后院的账本、孩子的出生,各种鸡零狗碎的东西,冲淡。 都说他史治郡,风流多情,他自认为别人只看到了他的一面,大多数人看不到的是,他对每个相好的小娘子,都是真情。 史夷亭看着史治郡的样子,微微皱眉。 史夷亭实在不懂这个爹,在娘身边也是一副痴情种的样子,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非要对每一个看得上眼的小娘子都深情又温柔。 甚至每次娘安排他去抓奸时,往往看到的都是自家爹跟对方,要么与弱柳如风的小娘子烹茶煮酒,要么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琴瑟和鸣,要么与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女剑客醉卧马场,甚至与巷尾的管家婆子提着菜篮子买菜,大多数连手都没有摸一下,这就是史治郡风流多年,史家依旧只有他一棵独苗的真实原因。 史夷亭看不懂史治郡,史治郡跟史夷亭也解释不通,史夷亭更见不得日夜操劳的娘,在每一个让他抓奸的夜晚,每晚以泪洗面。 父子两个也渐行渐远。 “你们走到哪一步了?” “那是我的事,无可奉告。” “你喜欢谁,把谁放在心上,那是你的事,但是当家主母的位置谁来做,就不仅仅是你的事了。你想好了?” “对。”史夷亭眼神时而瞄向房里。 史治郡:“当家主母的位子,她担不动。你再选个别人?爹说这话,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她好。” 史夷亭白了他一眼,“我跟她,都不麻烦你用心。” 史治郡知道这个儿子,对他心存怨恨,他们都说服不了彼此,只能搬出老爷子:“相当年因为小玉,咱们爷俩闹了笑话,单是你爷爷,也不会同意小玉进史家的大门。” 史夷亭云淡风轻地回答:“爷爷倒是给你选了一个合适的当家主母,也没见你们俩把日子过得有多和美。如果爷爷不让她进门,那我只能倒插到她家去了。” “你!”史治郡懒得继续跟他生气,“史家三代一脉单传,你倒插门?你这是要绝了史家的后吗?你对得起史家的祖宗们吗?” 史夷亭撇着嘴,神色如旧,耸肩道:“子不教父之过,有你这样的爹,早就把祖宗们起的魂飞魄散了,我这在你面前简直小巫见大巫。” 每次娘让他去围堵爹时,老爷子都会动用家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爷子每次动用加法时,都会觉得对不住史夷亭的娘,都要在一旁碎碎念:从小到大,特别乖顺可爱的人,怎么人到中年反而变得风流成性,史家的列祖列宗都要被你活活气活过来了,你这样不仅对不起他们娘俩,更让我死后无颜下去见祖宗们。 每次都是这几句,史夷亭都背的滚瓜乱熟了。 史治郡看着油盐不进的史夷亭,叹了一口气,问道:“亭儿,你这是因为埋怨我,才执意取小玉吗?” 史夷亭笑着望向了别处,喃喃道:“你可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我只是遵从内心而已。” 史治郡:呃要不是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真的怀疑史夷亭不是自己的种。 第398章 史治郡 史夷亭现在只想把小玉带走,皱眉开口:“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骚扰小玉!”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过段时间挑个好日子,让小玉上门正式认认门!你娘也是这个意思!”史治郡没让他回房,继续说道。 史夷亭眉头反而舒展开,“既然你们如此想要一个女儿,那我就不占这个儿子的名分了。一会一起去户部改一下手实(通户籍)。把我踢出去,再把她记进来,一次办理完。” 史治郡被气的胡子被鼻孔喘出来的气吹的老高。 史夷亭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还有,我跟我娘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如果她真想要一个女儿,自然不用由你来转达。打着我娘的名头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此一次,否则,别逼我翻脸不认爹。” 说完,他转身迈进了房间。 “你当初也是选了门当户对的当家主母,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你经历过的事情难道还要在我身上重演一遍吗?”史夷亭留下一句话,身影消失在眼前。 “混账玩意!”史治郡捻着几根胡须,眼里全是唏嘘。 哪个少年不怀春,史治郡年少时也曾有心仪的小娘子,对方是一户普通人家,正是普通人家小娘子身上的烟火气,让他心往神驰。 史治郡家世显赫,风流俊朗,小娘子自然也对他芳心暗许。 谁知道那户人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任凭史治郡翻遍了长安城,周围的郡县也搜罗个遍,也找不到一点消息。 三年之后,史治郡和史夷亭的娘,门当户对,强强联合,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也算相敬如宾。 奈何史治郡看似多情,实则专情的很,两人即使成婚,也久久未圆房。 史夷亭的娘原本也是被史治郡的专情打动,心上人消失三年,他身边竟然没有任何莺莺燕燕,更别说苟苟且且,哪知道两人成婚后,他依旧守身如玉。 到底是高门贵女,自是有后宅里的一些手段,也是史夷亭的娘命中该有贵子,竟然一次就成功怀上了,她也深知这孩子来得不容易,更是为史家当好了家,史治郡自然之道香火传承对史家对一个当家主母的重要性,本来就自觉对不住史夷亭的娘,两人竟然也相安无事。 但是史治郡却开始流连于温柔乡,刚开始史夷亭的娘因为内疚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生了史夷亭,小娘子为母则刚,如果只有自己,她可以宽容大度,但是有了儿子,史家的子嗣的血脉就容不得他人来掺和。 史夷亭的娘开始对史治郡围追堵截,史治郡则越管越叛逆,虽然史治郡面对史夷亭的娘依旧温柔以待,但是也不妨碍他转脸就对别的小娘子笑脸相迎。 史夷亭的娘这么多年,也算卓有成效,史夷亭的爹纵使名声在外,竟然没有任何一个私生子女出生。 史夷亭渐渐长大,从小见惯了娘的眼泪和爹的风流,更让他知道了与没有感情的人开启生活,真的是一场灾难的开始,所以他可以理解爹和娘的无奈,同时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步他们的后尘,如果要组成家庭传递香火,一定要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人。 史夷亭看到房间端坐着的人,深邃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忐忑。 他其实很担心小玉再次面对史治郡,如果是别人,他有千种百种方法让这人消失,但唯独对于至亲血脉,他无能为力。 世家贵族深宅后院的腌臜事,数不胜数,他们以把越来越多纯洁单纯的人拉入深渊为乐,史夷亭随着年龄和阅历渐长,愈发的厌恶这些人偶尔心底也会觉得自己被同化的越来越严重。 他确实对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越来越习以为常,以至于他处理事情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由阳谋变成阴谋。 如果能让小玉一直保持单纯善良,永远远离这些至阴至暗的一面,他宁愿自己揽下所有。 小玉满脸担心的看向他,起身向他跑来,先是看了看他身后,上前拉住他的袍袖,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问道:“你们吵架了吗?动手了吗?” 史夷亭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心里竟然充满甜蜜,他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你不用担心,史家全都是读书人家,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玉眼睛睁得圆圆的:“那是不是你爹教训你了?” 史夷亭勾起唇角,笑着问道:“这么担心我受委屈呀?” “肯定担心你受委屈,你快说呀。”小玉毫不避讳的点点头。 史夷亭愤怒的心情终于变得一片晴朗,深邃的眼眸如同一眼澄碧的泉水:“放心,我可不是吃屈的性子,就算是动手动口,他也不是我的对手,只有我这个不孝子气死他一种可能。” “别胡说,谁说你不孝的,你可不是不孝子。”她着急的纠正他的话,大兴朝历来重视家和万事兴,父慈子孝是政绩考核的重要一项,接着小玉羞愧的低下头,“都是我不好。” 史夷亭:“你胡说什么?” “你爹说的不错,都是我的错,我让你们父子起了嫌隙” 她还没说完,就被史夷亭拉近了怀里,他紧紧抱住小玉,醇厚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不是你的错,如果说错,错的也是我们父子,我爹为老不尊,我何尝不是怀着目的靠近你。” 小玉听得有些绕,不知所措的抬头,疑惑得看向史夷亭。 史夷亭低头,那汪清泉里全是她的倒影:“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被你的单纯善良与坚韧深深吸引住,我也不是单纯的帮助一个路人,明白吗?” 一直未经世事的小玉,怎么受得了如此露骨的情话的撩拨,麦色的脸上瞬间布满红霞,心脏更是想要从喉间跳出来一般。 史夷亭看着娇羞得如同一朵蔷薇的小玉,带着她离开了史家老宅。 第399章 安谨言第一次正式去唐家老宅 午后,安谨言在南曲小憩了一会,暖暖的阳光透过万福花纹的窗框洒在安谨言的脸上,纤细的绒毛在阳光中显得格外的明显,小巧挺立的鼻子微微翕动,绯红的唇瓣格外的红润。 唐钊坐在她不远处的桌子前,盯着她发呆,好想把这一刻留住,这便是岁月静好。 安谨言现在肚子大了些,睡觉总是不踏实,有时候是肚子里的孩子们活跃的厉害,有时候是被尿意憋醒。 唐钊见安谨言睫毛颤动了几下,那张狭长的凤眼缓缓睁开,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短暂,转头看到唐钊,顿时心安,扬唇微笑:“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可是要起身?还是再睡一会?” 唐钊端起桌子上晾得正合口的茶汤,走到安谨言歇息的跋步床边。 安谨言微微起身,就着唐钊的手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她喝的自然,唐钊伺候的顺手。 “不睡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老宅?” 唐钊把手里的碗放下,扶她起身,把衣架上的外袍拿过来,给她穿好,“不睡了那就现在去,顺便带你熟悉下环境。” 安谨言有些摩拳擦掌,贱兮兮的笑着说:“那你不能这样照顾我了,现在我是粘着你的人,你得绷住!” 唐钊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配合的点头:“好,你悠着点,一切以安全为前提。” 安谨言一本正经的离开他两步远:“你瞧瞧,你瞧瞧,你又开始了,你这样不注意些,很容易露出马脚被他们发现!” “好,我不粘着你,也不照顾你了。”唐钊桃花眼里尽是委屈,真的好不放心,真怕安谨言入戏太深,到时候还要自己一点一点把她拉回来。 “眼神!眼神也要注意,不要这么露骨!”安谨言尽职尽责的嘱咐。 唐钊配合的移开了眼神,把眼里的委屈和担心,全都压下去。 “嗯,这样还差不多。好了,咱们出发,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追着你上马车!”安谨言好像已经入戏了,开始催促。 唐钊无奈的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问:“现在就开始了吗?” 安谨言小碎步跟在后面,如同一个没有任何家庭地位,夫君不爱,婆家不在乎额受气小媳妇,“当然要现在就开始了,一会在马车里,你也要保持住,我们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唐家老宅子!” 唐钊心里好难过,现在就开始演上了,一会在马车里肯定不能一亲芳泽了,哎,真的不想回老宅子了。 马车到了唐家老宅门口,慢慢停了下来。 唐钊刚要开口询问下安谨言,身子可有不适,被安谨言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叹了口气,哎,自己想的歪主意,咬牙坚持一下。 这时老宅子门房的小厮上前掀开了车帘,看着马车里有两个人,先是一惊,立马满脸喜悦得开口:“给二公子请安,二公子今日带着贵客回来呀?” 唐钊桃花眼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小厮,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 小厮对唐钊的冷淡习以为常,他看到马车里的贵客神幽怨的看了一眼唐钊的背影。 唐钊先下马车,等安谨言躬身经过撩着帘子的小厮时,小厮看到安谨言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也不自觉的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安谨言与小厮的眼神对视上,立马挺了挺肚子,下巴抬了抬,眼里尽是得意,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再磨磨蹭蹭,就回去。” 唐钊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安谨言得意的眼神瞬间凝固在脸上,神情肉眼可见的没落下来,下车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 小厮看着两人进了老宅子的身影,暗地里撇了撇嘴,这小娘子也不知道得意什么,看二公子的态度,似乎对这小娘子不是很喜。 两人进了老宅,绕过影壁,便碰到了唐家三房唐保宣的夫人乐淑婷。 唐钊该称呼一声三婶婶,可他历来话少,乐淑婷倒是也习以为常,一脸亲切的笑道:“钊儿回来了?这阵子身子可好?” “嗯。” 唐钊随意点了点头,脚步并未停顿。 安谨言眼神好奇地打量着乐淑婷。 乐淑婷看到挺着肚子跟在唐钊身后的这个小娘子,顿时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要惊得尖叫的情绪,强压下的表情在脸上扭曲出一个特别滑稽的样子:“钊儿,这是?” 乐淑婷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安谨言,这了一会,是能简单的问了一句这是谁。 唐钊没有回答,依旧自顾自往前走。 安谨言却顿时脸色变得委屈,柔柔弱弱地开口:“我是唐爷孩子的娘。” 唐钊努力控制嘴角的上扬,憋住了笑声,声音低沉有力:“你再磨蹭,就离开这。” “唐爷,你为何一直如此对我?”安谨言凤眼里的委屈凝结成热泪,停下脚步,表情痛苦地盯着唐钊的背影。 唐钊转身回头,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唐爷,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名分,我只想待在你身边,你为什么不跟你的这位家人介绍一下?”安谨言泫然欲泣,眼里的不甘、纠结、爱慕纠缠在一起。 唐钊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从门口开始,你已经说了两次让我走,你既然答应了带我回老宅子,为什么老是要赶我走?你是不是后悔带我见你家人了?” 乐淑婷看看喋喋不休的小娘子,又看看一脸不耐烦的唐钊,眉眼间忍不住的唏嘘,都说好女怕缠郎,原来这冰山般的唐钊也有被缠住的时候。 安谨言趁着乐淑婷看向唐钊的时候,悄悄的冲唐钊挑了挑眉,眼眶里的泪水,不小心掉了出来,安谨言脸上瞬间有一丝懊恼。 唐钊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破功大笑。 “你又不说话,那晚你明明抱着我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要不是你跟我倾诉那么多,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清清白白的小娘子,怎么能跟你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安谨言尽量的回忆乐家那对柔弱的绿茶姐妹的语气说话,说出来的话真的有种,我弱我有理的感觉。 唐钊也是看过成千上百的话本,排了几十部戏的人,竟然被安谨言这临时发挥的样子,整得脑袋嗡嗡的,安谨言这到底是编了一个很么样的初遇场景? 第400章 喋喋不休的唐钊 “话本里讲的都是真的,得到了果然就不珍惜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安谨言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滑落。 说好的交给他,但现在的唐钊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谨言的情绪再次崩溃,指着唐钊,却看向乐淑婷,像是向大人告状的孩子:“你看他,他现在都跟我无话可说了,我周围的人都跟我说他不喜欢小娘子,可是那晚他明明那么深情的看着我,我一眼就认定了他,可是他呢,我肚子都这么大了,如果不是我跟他闹,他都不准备带我回老宅子,你说说,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毁了我清白,如果不想承认我们,为什么当初不一碗药解决掉他们?” 乐淑婷看着声声控诉的安谨言,终于忍不住嘴巴微张,瞳孔扩大:唐钊怎么惹上的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傻白甜,脑子怕是被爱情糊得严严实实,装不进别的东西了。 乐淑婷同情的看了眼唐钊。 唐钊脸色暗了暗,冷冷的开口:“别闹了。” “你凶我?我闹?你是嫌弃我了是?你是不是又看上了别的小娘子了?是不是有别的小娘子比我更像他?”安谨言一副街头巷口撒泼小娘子的样子,叫嚣着。 乐淑婷听到小娘子的话,仔细打量了下这小娘子的模样,当看到小娘子嘴角的小痣时,突然明白了,这小娘子的脑子不多,这句话倒是说对了,她这长相特别是这小痣,还真有几分当年乐家那个孩子的影子。 乐淑婷瞥了一眼唐钊,哎,没想到这唐钊竟然还对那个死去的孩子念念不忘。 唐钊听到安谨言的话,有片刻失神,他害怕乐淑婷认出了安谨言的真实身份,也怕安谨言因为不知道自己就是乐小宝而真的吃醋。 唐钊再一次无语。 乐淑婷第一次看到如高岭之花般的唐钊无奈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唐钊看了一眼乐淑婷,懊恼之余只想尽快逃离的挫败:“你怀着身子,别多想。” 乐淑婷:果然,一是因为这小娘子像小宝,二是因为香火。 安谨言同时把乐淑婷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就知道,你只是在乎我肚子里你唐家的香火,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上了你的贼船” 唐钊终于受不了安谨言喋喋不休的苦恼,转身离开。 安谨言看着唐钊不耐烦的背影,捂着嘴,肩膀不停地抖动着抽噎。 垂着的睫毛掩盖住了眼神里大功告成的雀跃,安谨言终于收拾好情绪,又换成泫然欲泣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红着眼看向乐淑婷:“您别笑话我还没有请问,您是?” 乐淑婷看着她谄媚的样子,眼里有积分轻蔑,不过眼光扫过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不禁心想:这肚子看起来得有七个月了,看来唐钊为了老太太还真是放下身段延续了香火,不过这唐钊还真是瞒的严实,现在即使使一些手段,对孩子也伤害不大,至于这个小娘子。 乐淑婷看着安谨言到处乱瞟的眼睛,继续想:至于这个小娘子,看唐钊对她的态度,巴不得有人替他除掉这个粘人的矫情小娘子。 “我是你三婶。”乐淑婷想通后,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脸亲切。 能给唐钊顺利的生活添一点乐趣的小娘子,可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第一次来老宅,这钊儿也太不像话了,我带你去他院子里。”乐淑婷热情的引领着安谨言去追唐钊。 安谨言感激地看着她,“三婶,你人真好。” 到了唐钊的院子,安谨言凤眼里全是满意,东边瞅瞅西边看看,一脸的新奇,好像又想到刚才唐钊对她的无视,脸色有些纠结地看向乐淑婷。 在唐钊的院子里,乐淑婷可不多话,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既然把你送到了,那三婶就先去忙了,也不知道钊儿这孩子有没有告诉老太太一声,老太太见你了,肯定高兴地合不拢嘴。” 安谨言害羞的点了点头。 乐淑婷刚从她的视线离开,身形猛然一晃。 “唐钊!” “唐钊!” “哼!唐钊你到底什么意思?” 乐淑婷嘴角扬起透露了她心底的好心情。 安谨言侧耳倾听着乐淑婷越走越远的脚步,抱着肚子,一蹦一跳的推开了门,探进头去,小声地叫了两声:“唐钊~唐钊~我来了~” 唐钊微笑着看她,桃花眼里的柔情如蜜。 “慢点跑。”唐钊张了张嘴巴,只做了口型,并未发出声音。 安谨言笑着慢下了脚步,依旧很快来到唐钊身边,激动地拉住他袍袖,仰头小声问道:“刚才我表现得怎么样?没有露馅?” 唐钊眼里的宠溺变成了心疼,抬手梳理着她额前的青丝:“演的很好,把我都骗过去了,看得我好心疼。” 安谨言听着前面的话正要雀跃,有听到那句心疼,歪着头问道:“心疼?心疼什么呀?” “一听到你,认为我把你当做替身,心就像被狠狠地揪住一样,难受。”唐钊是真的心疼,心疼安谨言,心疼乐小宝。 安谨言努力憋住笑,凤眼笑得弯弯:“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么一个最合适的理由,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三婶肯定被我骗得稳稳的。接下来就继续看我的,不过你可不要再心疼了。” 唐钊抬手,摸着她的头,微微点头:“好。” 怎么可能不心疼,他自小就偏爱的小宝,一眼万年的安谨言,有一点的坎坷都让他心疼到窒息。 安谨言突然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双手垂在腹前,眼里灵动尽收,低眉顺眼的样子:“爷,咱们身在老宅,一刻也不能松懈,要时刻保持饱满的情绪和清洗的定位。” 唐钊怎么忍心对她横眉冷眼,双手拉住她的双臂,慢慢地拉进:“我院子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放轻松。” “虽然你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来去匆匆,我带你看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唐钊拉着安谨言的手,开始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青石板铺就的直直的小路,丝毫没有曲径通幽的美感。路两侧是枯黄的竹子和厚厚的枯黄的竹叶,可以想象春夏之计风吹过竹林的悦耳。 唐钊见她盯着光秃秃的院落失神,连忙解释道:“我自小身子弱,从秋天开始就积少走出房门,院子里的冬日的景致萧条一些。” 安谨言点头,但是心里却很不舒服,久居养病的人,才要布置一个舒心的院落排解时间,怎么能因为不出门就让院子在冬日如此落败之象。 “走,咱们去房间里。”唐钊自然懂得她眼里的不满,拉着她往房间去。 安谨言调整好情绪,扬起一脸的笑:“好!” 安谨言以往来唐钊房间里,要么半夜三更抹黑而来,要么破窗而入。第一次这样正大光明的手拉手,心情竟然格外的雀跃。 迎门设置了一扇屏风,是一首沙场征战的诗句,字形正倚交错,大开大合,跌宕有致。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色、形,浓淡枯湿,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幻无穷,气象万千。前后两段,外行人亦可看出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前两句整行一笔而下,犹如神仙般纵逸,来去无踪。后面两句特别是最后一句,行笔迅捷,用笔有力,发力沉重,竟然有雷霆收震怒之势。 安谨言看着眼前的字,暗道一句:“好书法。” “唐钊,这是谁写的字?” 唐钊把这幅草书移开,漏出了一副丹青,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小娘子神态活泼惊讶,指着不远处,小公子宠溺的看向小娘子,眼神向远方飘过去,而丹青到小娘子身后便结束了,整副人物前面留白大,后方景色消失的突兀。 丹青虽然在草书后面,但墨迹显然经常被瞻仰。 安谨言看着丹青中的两位人物,又看了看唐钊,笑着问:“这是你的父母?你的眼睛有几分上面小娘子的眼睛。” 唐钊点头。 安谨言看着唐钊温柔的眼神描绘着画中人,问道:“你见过他们吗?” 唐钊摇头,“我出生后不久,爹娘便相继离世。后来了解到我娘原本有个相知的人,后来阴差阳错才嫁到了唐府。老太太因此并不待见她,我后来了解到的一些关于父母的传闻也是通过下人口中得知的。” 安谨言:“那这幅丹青呢?” 唐钊拉着安谨言坐到了桌前,从墙上那面墙上拿出了一个白瓷罐,上面盖着布满螺钿的盖子,“是小姑姑偶然得到后,送给我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爹娘的模样。” 五姑姑与唐钊的爹唐保宸年龄相差挺大,唐保宸对待唐佑孄像是对女儿般温柔,唐佑孄自然爱屋及乌对唐钊百般照顾。 唐保宸是唐家的小儿子,行事为人大气,曾经是老太太最喜爱的一个儿子,隐隐朝着唐府当家人培养,但是对于这个突然来到的儿媳妇何檀却不慎满意,所以后来老太太很少提起关于何檀的事情,唐钊也对这个不曾有印象的娘知之甚少。 “阴差阳错?难道有什么隐情?”安谨言看着丹青中活泼机灵充满灵气的小娘子,问道。 唐钊摇头:“是我父亲用了手段,横刀夺爱。”一定是深埋心中的爱意太汹涌,才让画中温柔宠溺的小公子出此下策,“我娘去了以后,我爹便抛下我抛下唐府,饮鸠而亡。他们婚后相敬如宾的度过了不到一年时间,相继而去,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 “看来你爹对你娘,用情至真。” 安谨言对着丹青陷入沉思:得有多么身后的爱意,才能让正值青春,拥有锦绣前程的唐府未来当家人,万念俱灰,随着人奔赴黄泉。 门口传来茶婆婆苍老的声音:“二公子,老太太在花厅等你们。” 茶婆婆亲自来传话,可见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唐钊带了一个小娘子回家的消息。 “嗯。”唐钊轻声回答,便看到门上岣嵝的影子慢慢消失不见。 唐钊拿着一方打湿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安谨言一根根葱白的手指,低头叮咛道:“老太太那里如果问了什么话,你不想回答,不用勉强,一切有我。” 安谨言忐忑的心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好。” “老太太年纪大了,畏寒,花厅里的炭火很足,一会你就不用穿着棉袍过去了,以免生了汗,出门时再着凉。”唐钊继续叮嘱。 安谨言看着葱白手指上黏腻的蜂蜜被一根根擦拭干净,笑着点头:“知道了。” 唐钊:“唐家老宅饭桌上,有很多药膳滋补,你现在怀着身孕,有些药膳不便尝试,我不方便给你布菜,你到时候多加注意些,我吃哪一个菜,你便如法炮制便可。” 安谨言笑嘻嘻地问道:“真的是药膳?还是” 唐钊指头竖在她嘴唇前:“嘘~看破不说破,老宅子里敌我不明,还是小心为妙。” 安谨言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他手指的指腹,俏皮地回答:“听你的,你怎么指挥,我怎么做。” “真的吗?”唐钊手掌捧着她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进:“我想亲你,从马车到这里,乖乖闭上眼,让我亲一口,一定要听我的哦。” 安谨言未等他说完,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个香吻:“这样算听话吗?” 唐钊被她的主动,惊喜的心花怒放,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良久之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 “你你耍赖,这是亲一口吗?你这明明是想要生吞活剥我。”安谨言腮边变成粉红,抬着头,双目含春的望着躺好。 唐钊看着她水灵灵的凤眼、紧蹙的眉头、粉色含春的双颊,意犹未尽地在她凤眼上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这样算是亲一口?补上。” 第401章 家宴开场 两人闹腾了一阵子,差不多到了该吃饭的时辰,唐钊走在前面,安谨言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两人到了花厅。 两人走到花厅门前,里面人影影影绰绰,唐家几房的人都已经到了。 “钊儿今年身子已经见好,长安城到处都在传言他双腿大好了,以前他病着,每次回来都姗姗来迟也罢了,怎么如今大好了,怎么还要我们全家人等他一个人?” 说话的人是二房唐保宇。 坐在最上首的唐老太太已经看到了门口出现的人影,可不就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小孙子,白了唐保宇一眼,训斥道:“陪老太太我坐一会,就这么难为你这个大官了?你不愿意陪我,不要拿着钊儿作伐子!他病了这么多年,今年好不容易好一点,你一个做伯父的,不体谅他也就罢了,还埋怨起来了!” 唐老太太笑着看向门口的唐钊,柔声问道:“钊儿,回来就回了院子,可是累着了?” 唐钊走一步缓一步的进了花厅,老太太身边自然留着两个空位,唐钊直接坐了上去,急急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一般:“没事,是我太着急了,身子又不争气。” 说了这么几句话,胸脯又急促的起伏起来。 唐老太太看着唐钊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娘子,低眉顺眼地在唐钊身边站定,撅着嘴巴,是不是瞄一眼唐钊,想上前给他顺一下气,又气呼呼的放下了手,眼圈泛红。 唐老太太看着她纠结的样子,眉眼尽是笑意:“哎吆,怎么还委屈上了,这是,怎么了?” 乐淑婷笑着站起来,把小娘子拉过来,摁在唐钊身边的座位上,笑意盈盈地对老太太说:“娘,这还看不出来?年轻人闹别扭呢。” 唐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安谨言一番,抬手作势打了唐钊一下,却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嗔怒道:“第一次见你带小娘子回来给奶奶见见,怎么怕奶奶欺负你的人,倒是在我眼前立起规矩来了。” 安谨言挺翘的鼻子,竟然抽噎了一下。 唐老太太探过手来,拉住安谨言的手,把腕间的一个银镯子传到了她手上,“孩子,别怕,要是钊儿欺负你,别看我平时疼他,奶奶一定为你做主。” 安谨言抬头,强忍着眼泪,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多谢奶奶。\" “哎~真乖,可怜见的。赶紧把眼泪擦擦,第一次到咱们家,要高高兴兴地,可不兴掉金豆子~图个吉利喜庆不是?” 安谨言抬手把眼角的泪擦干净,对着唐家老太太,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唐老太太很是满意:“这就对了,小娘子还是要多笑笑,看笑起来可真漂亮。” 安谨言看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唐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带着五福暗纹的对襟褂子,脸上虽然有苍老的痕迹,皮肤却细腻白净,杏眼虽然笑着,却不怒自威,唇角微微往下压着,不笑时,一看就是一个不好相与的老太太。 整个桌子上的其他人也在观察着安谨言,皮肤白净,头发像是缎子一般黑亮,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自带一股风流,挺翘的鼻子高高耸起在两道完美之间,唇瓣下那颗小痣,平添一丝俏皮灵动。 安谨言自然察觉到一桌人的打量自己的目光,但是她必须做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对上别人的视线时,受宠若惊地微微点头。 唐钊百无聊赖地歪在椅子上,手指摩擦着茶碗碗沿,似乎并没有给大家介绍的打算。 老太太宠溺地看了一眼唐钊,看着安谨言笑着问道:“孩子,你可是我们钊儿第一个带回来的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家里是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老太太一连串的问题,让安谨言有些窘迫。 门口一个红艳艳的身影进来,大跨步坐到了唐老太太另外一边的空座上,“老太太你应该去户部主持大局,你这盘问的仔细,户部手实恐怕都不如你这般细致。” 唐佑孄来的更晚一些,一进来便听到老太太一连串的问题,赶忙给安谨言解围。 安谨言向唐佑孄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唐老太太看着一身利落胡服,肆意张扬的小女儿,心里还是高兴的,高兴最疼爱的女儿终归还是回她身旁了,重要的是,与她好像并没有隔阂。 “我这是高兴呀~钊儿第一次带小娘子回来,我自然是要多关心关心,何况,瞧这肚子,这可是把钊儿引回人伦大道上来的贵人”唐老太太眼睛看向安谨言高高耸起的肚子。 安谨言得意地挺了挺肚子。 “叮当~”唐钊手里茶盖落到了盖碗上,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得意的安谨言,神色不悦地说:“饿了~” 安谨言立马收起脸上得意的表情,唯唯诺诺的坐好。神情收的自然又迅速,可见平日里没少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暗暗得意,也没少被唐钊敲打过。 唐念坐在唐老太太对面的位子,听到唐钊说饿了,立马起身,吩咐门口候着的小丫鬟,可以上菜了。 唐钊双手捧住了茶杯,试图握住一些温度,花厅里温暖如春,唐钊似乎并没有觉得暖和,反而紧了紧袍领,把衣服裹得更严实。 唐念看到唐钊的动作,吩咐门口的小厮加了一个手炉,又从衣架上取了一件狐裘,给唐钊盖在腿上。 一切动作,自然又娴熟。 安谨言悄悄打量着一直围着唐钊忙碌的唐念。 唐念眉眼清淡如菊,温柔娴熟,一眼看不过,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更不容易引起敌意,她好像一缕风一般,让人自然而然地会忽略她。却又觉得有些事情非她不可,比如照顾唐钊。 唐老太太把一叠剥得干干净净的核桃,递到唐钊面前,“三星,还没到,你先吃点核桃垫一垫。” 安谨言盯着核桃,偷偷咽了下口水,眼前也出现了一叠剥好的核桃,安谨言顺着葱白般的手指看过去,唐念微微点头。 安谨言有种被抓包的局促,双颊红红地小声说:“我我不饿。” 唐念没反驳,也没有拿走那碟核桃,好像她不曾看到安谨言眼馋的样子,仿佛那碟核桃不是她拿过来的一般。 安谨言突然觉得唐念这副心性,是难得一见的能成大事的心性。 她看着唐念很快把茶桌上的点心果脯都分装到小碟里,摆放在每个人面前,看着人人看到眼前的小碟,都对她点头微笑,可见唐念摆到每个人眼前的东西,都是他们中意的。 唐佑孄拿起一颗花生,扔到嘴里,边嚼边说:“我们唐家自家吃个饭,叫他一个外人来干什么?” “为什么吃这个饭?还不是为了给你接风?”唐家老太太瞥了她一眼,看着她不拘小节吃东西的样子,终究只是皱了皱眉头,“你出去疯了这么久,要不是三星陪着你,你以为我能放心?” 唐佑孄撇撇嘴:说的跟有多在乎我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活生生逼走的。 霍三星自然是按时赴约,不敢早一刻,也不敢晚一时。 门口出现了霍三星的身影。 唐老太太起身,扶了抚衣裳,笑着迎过去:“三星来了~你这孩子,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霍三星忙把手里的礼品交给身边的小厮,迎上去,扶着唐老太太,把她送回座位上:“应该的。过年因为没在长安城,也没来给您老人家拜年,您不怪罪小侄就好。” 如果霍玉在这,肯定要咧着嘴,高声喝彩,自家小叔叔终于会说场面话了。 一桌的人见唐老太太的态度,便知道唐家老太太今晚这是要牵红线了,纷纷站起来寒暄。 唐老太太十分满意,点点头道:“你们也别站着说话了,三星,赶紧坐下,咱们边吃边说话。” 唐老太太指了指唐佑孄身边的空位,霍三星红着脸看向唐佑孄,眼神里竟然是询问的意思。 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唐佑孄是长安城街头小霸王们的克星,那些街头巷尾为非作歹的小霸王,在唐佑孄面前全都老老实实,那是唐佑孄一刀一棍打出来的威严。 还要一个例外,便是霍三星,他老老实实的一个只知道背药方的小公子,竟然也愿意跟在唐佑孄身边转悠,唐佑孄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撵狗他绝不赶鸡。 虽然年少时,唐佑孄也时常恶作剧他,但是随着慢慢长大,三星从未有过反抗,唐佑孄竟然不好意思作弄他。 唐佑孄看着他询问的眼神,再看看一桌人看热闹的眼神,突然觉得嘴里的花生不香了,把手里攥着的几颗花生扔到碟子里,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干嘛?我娘让你坐你就坐呗,难不成我还敢忤逆我娘?” 霍三星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乐颠颠地做到了唐佑孄身边。 唐家老太太看着霍三星和唐佑孄的互动,笑的愈发的意味深长,好女怕缠郎,这霍三星就是太温吞,但凡大胆一些,早就拿下自己这个小女儿了。 乐淑婷胳膊碰了碰唐保宣,唐保宣笑眯眯地开口,确是看向了唐则。 “则儿,你看钊儿都拖家带口带回来了,你有没有意中人呀?” 唐则慢慢把茶碗放下,双手放在腿上,抬眼望着唐保宣,恭敬地回道:“还没有。” 唐保宣笑着看了一眼安谨言,开口道:“真没有吗?不会也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要双喜临门?” 唐保宣含沙射影地说着唐钊还未成亲便整出了身孕来,而且这身子看着得有七个月了,还真是瞒得严实。 唐则自然听出了唐保宣的话里有话,接着端起了茶碗,掀开茶盖,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自顾自品起茶来。 唐则不能与长辈多嘴,也不愿意给别人当枪使,但是他爹唐保宇却跟着开了口:“则儿,你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先成家再立业,钊儿比你小好几岁,再过几个月都要当爹了,你可不能太落后。” 唐保宇自然着急,以后他孙子只能占个嫡字,却占不得长字,他余光扫过安谨言的肚子,默默祈祷,肚子里的是个小娘子。 以前唐钊喜欢小公子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要唐则没有传出来这方面的爱好,他自然是满意的,没想到现在唐钊不仅双腿好了,连孩子都整出来了,这就不得不着急了。 唐则一时语塞,三房的唐慈却笑意盈盈地开了口:“二伯,堂兄长得如此英俊潇洒,又有官职在身,身家家世都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多少小娘子趋之若鹜呢,您就别担心了。” 唐保宇自然知道儿子条件可算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但是小的已经后来者居上了,就容不得再耽误下去,“哈哈哈,慈儿就是会说话,瞧上咱唐家儿郎,哪家的小娘子,眼光这么好?” 唐慈本就一副笑脸,此时更是眉开眼笑:“可不就是,一般的人家也不敢对咱们家有非分之想,还有几大世家的小娘子,打听到我这来的呢~” 唐保宇笑道:“哦?慈儿眼光一向好,能让你看得上眼说得上话的,想来不错。” 接着对唐则说道:“这几日就不要忙别的了,让你堂妹给你攒个局,认识认识,挑一挑。” 唐则在唐家好像是几个小辈里,最听话的,说听话,就是长辈说的话,从来都是先应着,至于做不做,再另说。 唐保宇以为唐则又会像往常一般,清清淡淡地应下,哪知道他却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唐保宇:“爹,当时我听从您的安排入了仕,您还记得当时,您应下儿子的话吗?” 唐则原本醉情于诗书,一直想着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唐保宇却要求他入仕,说那是唐家长子长孙应该担起的担子。 当然,唐则也提了要求,入仕可以,未来的婚姻,唐家任何人都不能再插手。 唐保宇一怔,自然记起唐则当时提的条件,眼神微眯:\"你这是有在意的小娘子了?\" 唐则沉默,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否认。 “二哥,则儿可是唐家的嫡长孙,即使有意中人,这小娘子家的的门楣也不能太低~”唐保宣压住心底的好奇,看着唐保宸一副关心的神色。 唐则抬眼,看着三叔的眼神波澜不惊,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三叔这话我倒是不懂了,这对人的心意还能随着家世而变?” 唐保宣刚要开口,突然听到“铛”的一声。 安谨言失神,手扫到了茶碗,茶碗滚落到地上,幸亏花厅里为了保暖铺着厚厚的地毯,不然正月里家宴上碎了瓷器,可是不太吉利。 安谨言慌忙俯身去捡地上的茶碗,哪知道又连带着筷子和筷托落到了地上,她鼻尖渗出了密密的汗水:“抱歉,抱歉,是我不小心” 安谨言眼里的自卑、躲闪、手脚不知所措,这一刻狼狈的体现出来。 唐钊压住想要帮她捡起的冲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好好坐着都能惹事,我就不该带你回来” 唐钊口中的后悔与难堪,显而易见。 满桌子的人都是体面人,唐钊口无遮拦惯了,他们却不能苛待一个怀了唐家香火的小娘子。 唐老太太开口了:“人家小娘子第一次来,紧张也在所难免,你不帮着也就算了,好好说话。” 这句话对唐老太太来说,就算是重话了,接着吩咐小丫鬟:“还不去帮忙!” “言儿呀,你老实坐着,让她们收拾就好。哎~你呀,对钊儿的话也别太放在心上,他就是嘴硬心软,没什么坏心,就是长了一张厉害的嘴。” 安谨言慌忙坐直身子,眼眶红红地强颜欢笑。 “茶婆婆,上菜。”唐老太太终于宣布开席了。 第402章 陆水生 一桌人聚在一起吃饭,只有偶尔攀碗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其余时间,落针可闻。 不一会,唐老太太放下了筷子,众人纷纷把筷子放在了筷托上。 世家的规矩就是多,安谨言本就跟着唐钊夹菜,这才没夹几口菜,见众人纷纷落筷,撇了撇嘴,也放下了筷子。 唐老太太看安谨言懂规矩,默默点了点头,等下人们把碗碟撤下桌,唐老太太把一碟糖渍梅子放到了安谨言面前。 安谨言刚要抬头看看唐钊的眼色,茶婆婆走到唐老太太身边,躬身道:“老太太,水生来了。” 水生是陆水生,是唐老太太娘家侄子,因小时候被小妾卖到小渔村,大了才被找回来。 “姑姑~”声音清脆,只听声音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公子。 唐老太太杏核眼里几分开心:“水生来了,快进来,茶婆婆冲一碗牛乳来,水生爱喝。” “多谢姑姑想着水生的口味,别说,这一路走来还真是想这一口了,姑姑家的牛乳最是醇厚香甜。这是几条黄鳝,天气冷了,这东西难得,偶尔得了几条,我爹让我给姑姑送来,补身子。” 陆水生缓缓走进花厅,安谨言才看到他的样子,眼睛倒是随了唐老太太,一双杏核眼,黑白分明,鼻子高耸鼻头硕大,奈何背后有一个罗锅,压着背和脖子,导致右侧的肩膀微微上轻,右手拎着几条黄鳝,抬到与脸齐平。 “唐飞,快快接过来,养到厨房里,水生,快来这边坐,暖暖身子。”唐老太太见他拎着黄鳝的手冻得通红,赶忙招呼他坐到暖炉旁。 水生刚坐下,茶婆婆端过来一碗牛乳,还搭配了几块烤奶皮子。 水生转头端牛乳的时候,看到了安谨言,脑袋因为身后的罗锅向右肩膀倾斜着,歪着头打量了下安谨言,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笑着开口:“这是?” 唐钊没有开口,唐老太太拉着安谨言的手,给水生介绍道:“这是钊儿带回来的媳妇,已经有了身孕。” “恭喜恭喜~”水生赶忙道喜,“这有六七个月了?” 唐老太太看安谨言,只见她害羞的低头不语,叹了口气,到底是有些小家子气。 “七个月。”唐钊缓缓开口。 唐老太太眼神一滞,随即笑着附和道:“对,七个月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能喝上添人进丁的喜酒了,真是个好季节。到时候我一定准备一个大红包。”水生十分健谈,眼神望着安谨言,仿佛憧憬到了唐家添人丁的盛况。 唐钊勾唇:“还不谢谢表叔。” 安谨言这才羞答答的站起身子,福了福:“谢表叔。” 陆水生,小口啜饮着牛乳,厚厚的奶皮子在他嘴上围上了一圈。只见他掏出一方帕子,把嘴巴擦干净,又端了茶,漱了口。 这陆水生从小在小渔村长大,已经成年才接回陆家,没想到陆家这样人家的规矩做派倒是学了十乘十。 唐老太太见他一番动作下来,满意的点点头,跟他闲聊:“年节时,听你爹说,现在家里几处让你练手的生意,你管的不错。” 陆水生虽然身形有缺陷,行事说话,却极有条理,他慢慢的开口:“姑姑这是看中侄儿,家里长辈帮衬着,我也只不过是跑跑腿,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慢慢学习,不敢居功。” 唐老太太更是满意,她是知道陆水生回到陆家,因为是小渔村长大,又天生有缺陷,陆家几房便极力反对,哥哥为了公平起见,便把常年亏损的几个铺子交给他打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便开始盈利。 唐老太太一向注重能力大过长相,何况这又是哥哥唯一的儿子,即使他不成器,那也是要撑腰的侄儿。 姑侄俩一个满眼满意,一个又机会奉承,随时可以听到唐老太太爽朗的笑声。 一桌子人已经喝完了杯中茶,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们俩闲聊。 唐老太太喜上眉梢:“你们也别坐着了,该干嘛干嘛去。钊儿在这里暖和暖和,顺便跟你表叔讲讲现在的政事。” 安谨言看了一眼唐钊,她打算坐在他身边保护唐钊。 唐钊却瞥了她一眼:“你就别在这添乱了,随处走走。” 安谨言瘪着嘴看了一眼唐钊,眼中尽是不舍与委屈。 唐老太太看到她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去,出去溜达溜达,冷了就回来,你这身子多走走,生得时候少受罪。” “是,奶奶。”安谨言听话的出了门。 安谨言刚下了台阶,便看到院落里笔直的一道身影,顶着一张娃娃脸,正是唐慈。 “安小娘子。” 安谨言唯唯诺诺的福了福,小声道:“唐小娘子。” 唐慈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们差不多大,你不用给我作揖作福,我们之间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安谨言自然装作懵懂疑惑的样子:“没有,我自从怀孕一直深居简出,极少见人。” “真的没有见过吗?当时那个人长得跟你很像。你还有什么姐妹在吗?” 安谨言摇头:“没有。” 这个天,没法聊下去了。 唐慈却不想放弃,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安谨言,还是觉得这就是当时看到的人:“你什么时候跟唐钊在一起的?” “怀孕的那晚。”安谨言害羞的低下了头。 唐慈真的好像扒开她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是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唐钊还跟别的小娘子拉拉扯扯过?”安谨言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抬起头,一脸委屈与不甘的盯着唐慈。 唐慈:“” 然而就是唐慈一瞬间的无语,安谨言眼睛里顿时蓄起了泪水:“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小娘子?我就知道” “不是”唐慈赶忙想解释。 安谨言却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有别人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带着我回来了。” 安谨言得意的拖了拖肚子,下巴高高抬起,继续说:“我只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是唐府的大功臣,谁也别想替代我。” 唐慈已经懵了,她一句话也没说呀,怎么这小娘子就自己脑补了一场大戏? 然而安谨言的脸色却又突然变得黯然失色:“可是自从那一晚以后,他就再没有碰过我,要不是我自己争气,说不定也被他弃之如敝履。” 硕大的泪珠一串串掉了下来,安谨言捂着脸往唐钊的小院跑去。 只留唐慈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问到,却看了一场精彩纷呈的独角戏。 安谨言掩面跑到唐钊的小院,终于放下了手,拍了拍胸脯,“这宅子里的人,果真敌友难辨,人人一副笑脸,却总想着打探唐钊的弱点,想要伤害我的唐钊,幸亏我演技一流又机灵,我一定保护好这尊琉璃美人。” 此时的唐钊,蔫蔫地坐在唐老太太身边,陆水生已经离开,唐老太太把唐钊膝盖上的毯子整理了下,问道:“钊儿,这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唐钊没接着回答,而是笑着说:“我那时只是腿不好,并不是不行了。” 唐老太太感觉他的话有点弦外之音,但又具体说不上来什么音,只能像是被他逗笑了一般,打了下他的膝盖,接着问道:“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没问。”唐钊无所谓的回答。 唐老太太板起脸:“都是要爹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上心呢?” 唐钊眉毛挑了挑:“不是要延续唐家的香火吗?只要能生孩子就好,别的管那么多干嘛?” “你”唐老太太差点被他这句话气得气短。 唐钊抬手给唐老太太慢慢捋着顺气:“到时候您就含孙弄饴,享受四世同堂,这可是我专门为了满足你做祖奶奶的愿望,你可要好好培养他长大。” “我辛苦把你养大就不错了,还想着让我继续受累?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老太太我。” 唐钊脸色苍白,额头竟然隐隐还有汗水:“我这身子,现在看着是比以前好了,说不定就是回光返照,指不定哪一会就撒手而去了,孩子是我的任务,完成了,也是为了了了您的心愿。” 唐老太太突然变得无比感伤:“身子好了就是好了,别胡思乱性。一会让府医给你把把脉,冬天马上就熬过去了,等到了春天,说不定就大好了。” 唐钊低头,苦笑。 唐老太太看着他的样子一阵心酸。 外面院子里渐渐归于平静,唐钊缓缓站起身来,手里拿着膝盖上的狐裘,自然穿戴好,“我累了,您也早些休息。” “今晚住下?”唐老太太站起身,给唐钊系好袍领。 唐钊拍了拍唐老太太的手,低声说:“看看再说。” 唐钊缓缓走出花厅门口,一步一喘,三步一停,唐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他慢慢消失。 唐钊越靠近院子,脚步越快,不一会便推开了院门,门厅没有人,他转到卧室,终于看到安谨言站在一面墙前面,这一面墙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渍果子罐子。 安谨言看着罐子,摸着肚子,可怜巴巴的样子。 唐钊把门关好,走过去,和她并列而站:“怎么站在这里,累不累?” 安谨言摇头:“不累,但是好饿呀。” 唐钊从怀里掏出几片奶皮子,递到安谨言的手里:“先垫一垫,一会我们回去吃。” 安谨言欢喜地接过奶皮子,赶忙塞进嘴里:“真好吃。今晚不用在唐家老宅留宿吗?” “我们回家住,还要带你吃好吃的。” 安谨言看了一眼满墙的白瓷罐:“这里面都是糖渍果子吗?我可以吃吗?” 唐钊摇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这个院子里的东西了,他也不知道哪一些是安全的,哪一些加了一些无色无误的料。 “忍一忍,等我们回家,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唐钊没有解释,但是安谨言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 安谨言听到他这句许诺,凤眼笑成眯眯眼:“我想吃冰醪糟。” 她已经好久没有放纵的吃冰了,自从跟唐钊时常待在一起后,她最爱的冰饮就被唐钊严格控制起来,都怪那个神医,非要说不宜饮冰。 “只可以吃一勺,明天再允你早中晚各吃一勺。”唐钊扶住她的腰,宠溺的叮嘱。 安谨言却撇撇嘴,小声嘟囔:“说好的想吃什么吃什么,还是只能吃一勺。” 唐钊点了点她的鼻子,眼里全是温柔,无奈的说道:“等你生完孩子,我给你准备一个冰窖,随便你怎么吃,好不好?” “真的吗?”安谨言高兴的都要原地起飞了。 唐钊头靠在她肚子上,双手轻轻环着她的腰,“自然是真的。现在贪凉,是血热,不能用冰镇起来,要慢慢调养,这样对你身子才好。” 安谨言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点头:“哦,知道了。”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老宅?”安谨言三下两下就把奶皮子吃完了,意犹未尽地问道。 唐钊:“再等一盏茶时间。” 安谨言:“哦。” 安谨言回味着口腔里浓厚的奶香,想到了今晚那个唐老太太的娘家侄:“唐钊,你奶奶的那个侄子,是怎么个人?” “是个苦命人,小时候被小妾,卖给了人牙子,自小在渔船上长大,背后又无缘无故生了残疾,虽然被接了回来,陆家几房,都虎视眈眈盯着他。”唐钊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安谨言。 安谨言啧啧啧地摇头,接着问:“那他是敌是友?” 唐钊看着安谨言好奇的眼睛,耐心的说道:“敌人不一定只能带来坏结果,友人也不一定只能带来好结果。关键在于怎么利用。只要利用得当,敌人可以带来好处。” 安谨言看着唐钊循循善诱的样子,心里突然好心疼,这可是他从小到大,一点一点总结出来的,吃了多少哭,吃了多少亏,才得出来的经验。 第403章 勇敢的霍三星 唐钊见安谨言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他?” “啊?”安谨言疑惑地歪头思考唐钊害怕的点在那哪里:\"你是说他的罗锅吗?\" 唐钊点头:“嗯,他的身材有些与平常人不一样。” 陆水生也许是不一样的,但是安谨言异于常人的地方更多。 安谨言笑着凤眼眯起:“他的确异于常人,但是跟我比起来,那就是大巫见小巫了。” 安谨言说的没错,陆水生的罗锅只是让人看着有些别扭,她乳白色的眼睛可是曾经吓尿过很多人。 唐钊爱怜的摸过她的眼睛,他懂她话里的意思:“你是在意特别的存在,是我认定的人,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为你心动。” 安谨言被他突然认真的情话,惹得红了双颊。 与唐钊院子距离不远处,一方窗户被推开,一个消瘦的声音出现在窗前。 月光给她渡了一层暖黄,窗子溜进去的夜风,把绣架上的一方帕子吹落在地上,上面绣着一副花瓣零落的图案。 是唐念,她一手紧紧拉住了袍领,一手搭在窗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窗框。 “邦~邦~邦~” 唐念的嘴里念念道:“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不禁哼起一首曲,万籁俱静的夜色中,引起来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 “汪!汪!汪~~” “汪汪~” “汪~~~~~” 唐佑孄正在院子里,听到此起彼伏的狗吠,不耐烦的开口:“闭嘴,再乱叫,打死你们。” 唐念轻叹一口气,把窗户重新关上,阻挡了一室的月光。 霍三星陪着唐念在小院子里转圈圈,听到她的喊声:“这几个月在外面奔波,倒是身体变得康健了不少。听着中气十足。” 唐佑孄尴尬的挠了挠头,夜里很冷,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狐裘,月光如练,凝结在她的脸上,“确实健壮了不少,不过这几天会长安城没有在外面有意思。” 她看了一眼霍三星,一脸好奇:“你整日里陪我在外面奔波,怎么皮肤还是这么洁白细腻?” “明日我给你配一些玉容散,你按时擦,不出五日,肯定能还你白皙细腻的皮肤。”霍三星正盯着月光下的唐佑孄出神,突然对上唐佑孄转过来的目光,双颊迅速变红,笑着说道。 “好,那就麻烦你了,今晚不好意思,我娘这个年纪,总爱乱牵红线。” 霍三星脸上的红晕立马退散,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尴尬:“老太太没有乱牵。”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目光如炬看向唐佑孄:“佑孄,我愿意陪着你到处走走停停,我也愿意对你好,照顾好你。我” 唐佑孄没等他说完,便转移开话题:“别说了,你看今晚月色好美。咱们赏月。 唐佑孄怎么会不知道霍三星的心思,但是她对霍三星没有男女之情,她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对于他大胆的眼神,也选择视而不见,她以为这样,会让霍三星知难而退。 可是看到霍三星满目喜欢,她还是狠了狠心,转开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霍三星却少有的坚持:“我不想与你做朋友,我” “霍三星!”唐佑孄正色道,可是看到他圆滚滚湿漉漉的眼神,终究软下了语气:“你知道我这次出去云游,你能跟在我身边吗?” 霍三星眼神一顿。 “因为你从小被我欺负的时候总是不哭不闹,安静的看着我,让我可以察觉到我自己的内心。所以我从小每次欺负你,都会半途而废,就是因为我从你纯净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张牙舞爪并不自知的自己。所以这次,我也期待,云游时,能通过你找到自我。” 霍三星的眼神永远干净纯粹不带一丝杂质,每次他看着她的时候,都能让她头脑清醒。 “就因为我看你的眼神,太干净了,所以,你才一直把我当做朋友吗?”霍三星圆圆脸上的表情变得热情急切,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汹涌,“我一直怕吓着你,总是隐藏的小心翼翼,现在我决定不再隐藏了。” 说着,他眼神转向她的唇,突然俯身过来,四片唇瓣,紧紧相贴。 唐佑孄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霍三星,被他眼里的汹涌惊呆了,突然觉得唇上一片温热,一股药箱萦绕在鼻尖。 “唔~”唐佑孄从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睁大的眼睛的倒影,猛然退后两步,手指触到唇上:“霍三星,你怎么敢” 敢字被走进一步的霍三星再次堵在了她嘴里,她再次后退一步,抬手就是一拳,本来是冲着他的眼睛,哪知道半路改道,砸到了他肩膀上。 唐佑孄小麦色的皮肤下隐隐透着粉色:“霍三星,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泼皮耍赖的这一套?是不是忘记我拳头有多硬了?” 唐佑孄的力气不小,霍三星被她这一拳打的退回了两步之外的原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意,眼神里依旧是盛放不开浓情:“是有些想念你的拳头了,两个亲亲换来一拳,我还赚了呢,我可不可以再换一拳。” 唐佑孄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突然变了一个人的霍三星,有些招架不住。 唐佑孄猛然后退两步,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指向府门外:“你赶紧走!” 霍三星看着唐佑孄的样子,眼里忍不住的笑意往外流淌,但是他懂得欲速则不达,冲唐佑孄作揖:“那我就走了,你快些回去休息。” 霍三星转身向府门外走去。 唐佑孄刚把嘴巴上的手拿下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突然看到大步流星的霍三星突然转头,看着她的样子,勾唇笑道:“佑孄,你真的好可爱,我很喜欢你,而且喜欢你很久了。” 唐佑孄懊恼地跺脚,逃一般转身离开。 霍三星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面带微笑地离开。 客人走了,唐钊可以带着安谨言离开了。 唐佑孄与霍三星,从通向府门的大道上,声音并没有避讳别人,安谨言不用竖起耳朵故意听,就听到了他们两人的互动。 她看着府门口霍三星离开的背影,感叹道:“霍三爷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好有气概。” 唐钊最听不得安谨言夸别人,闷闷地问:“哪里气概了?” “他能为了小姑姑千里追爱,而且这次回来后,他对小姑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好爷们。” 唐钊听到安谨言嘴里夸人的词止不住的往外冒,有些吃味:“我对你也很有气概好不好?我对你的态度会始终如一~” 唐钊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我为了你,花费了一个童年时期,一个少年时期,在你心里会不会也很有爷们气概? 安谨言先是一愣,接着满脸通红,今晚的爱意飘满整个老宅子的上空,她明白唐钊想要的是什么,立马扬起笑脸:“那是当然,我们唐爷的气概,是独一无二的。” 唐钊眯起眼睛,问道:“说说,怎么个独一无二法?” “自然是花容月貌、风姿绰约、沉鱼落雁、貌比潘安”安谨言嘴里夸人美丽的成语,拼命地往外冒出来。 唐钊感觉很无语:“这是气概吗?怎么听着像是你抢了我应该夸你的词?” 安谨言笑眯眯地望着唐钊,眼神里满是爱意,从他的青丝到英眉,再到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看到这里,安谨言脸微微泛红,都说拥有一个高挺鼻子的小公子是小娘子的幸福,诚不欺人。 唐钊看着安谨言盯着他的鼻子,逐渐红了脸,桃花眼里眼波流转:“你是不是对我起了什么心思?” “没有!”安谨言立马否认,眼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你的耳朵红了,还说没有?你是不是想到了唔~” 唐钊要说的话别安谨言的柔胰堵在了口中,化成了湿热的舌尖,舔舐着安谨言的手心。 安谨言察觉到手心的湿糯,满含秋水的凤眼瞪了一眼唐钊,在唐钊看来确是诱人采撷,“我们回家,好不好?”唐钊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她指缝里传出来。 安谨言看着唐钊动情的眉眼,突然心里泛起一丝酸意,曾经的唐钊也是如此深情地对待乐家那个孩子,否则为什么唐家老宅的人看到她的样子,都先是一怔,然后顺其自然地就接受了唐钊带她回府的现实,没有盘问,没有质疑,仅仅以为她的长相。 可见,年少情窦初开时,唐钊用情之深。 唐钊一直盯着安谨言,看着她的眼神从羞赧到动情到沉思最后竟然有一丝失落。 “怎么了?”唐钊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手心,边走边问。 安谨言摇头,叹了一口气:“今晚比想象中的要顺利,是不是因为我的长相?” 唐钊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小娘子在吃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瓜,你就是你,是我认定的人,我们今晚如此打算,只不过是为了你生孩子之前少一些波折,如果他们真的敢暗地里下手,我也有能力护住你们娘仨。相信我。” 安谨言点头,心里也逐渐清明,想想刚才自己与一个已经去世多年的孩子争宠吃醋,突然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如此在乎唐钊。 “你说得对,我们还是要尽量少波折,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再说。”安谨言很快脸色如常,说这话后退了一步。 唐钊察觉到手里一空,门前只留自己一人,安谨言已经利索后退一步,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娘子。 唐钊无奈地开口:“那我开门了,咱们回到马车上,今晚的戏就算谢幕了,不准再跟我这么疏远了。” 安谨言慢慢抬起眼帘,点了点头,轻声轻语的回到:“是,爷。” 唐钊摇头,轻轻推开门,目不斜视地跨步出门,安谨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还不忘小心的关好门,抱着肚子,跟上了唐钊,两人出了小院。 唐钊唯恐走的太快,安谨言端着肚子跟不上,便慢慢行走,在老宅的无数双眼睛,暗处默默的看着两人前行,前面如玉的公子,一步一喘,三步一停,后面的小娘子,端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偶尔眼神好奇地瞥向周围。 竟然觉得这两人,莫名的相配。 一个身娇病弱,傲娇少言的世家公子哥,一个孤苦无依,攀龙附凤的小娘子,一个需要延续香火,一个无知无畏。 唐家老宅外一个低调甚至落魄的马车,缓缓行驶。 陆水生那歪着的脖子缩回了马车里,收回了盯着唐家老宅大门的目光,车帘落下。 驾车的马夫,沉思了好久,终于小声开口:“陆爷,乐荣荣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陆水生脖子扭动了一下,舒展了片刻,又习惯性的歪向了右边,“让她按着我们的计划。” “是。”马夫听到陆水生的声音,坐在马车上的身子不自觉坐得又端正了几分。 陆水生的声音又缓缓响起,不同于在唐家老宅的响亮,而是带着几丝玩味:“去南曲。” 马车立马调转了方向,向南区缓缓移动。 南曲二楼,乐荣荣在二楼的纱幔轻飘的跋步床上侧歪着,手边的一壶酒在葱白的指尖来回摇晃,她踉跄的起身,走到二楼连廊处,凤眼迷离的看着一楼曼妙的舞娘,高谈阔论的公子哥,这活色生香的场景才是长安城应该有的热闹,偏偏她所在的二楼,一片萧索。 乐荣荣突然好想加入到这不止今夕何夕的热闹中,体会活色生香的快意。 她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一楼一个拐角的桌子前,嬉笑热闹就萦绕在耳边,这样的夜才叫享受。 乐荣荣仰头喝下一杯酒,再低头时,便看到桌子前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公子歪着头,右手只在脸旁,左手提起酒壶,要给她添酒。 乐荣荣看了他一眼,脑海里迅速搜寻几大世家公子的模样,挑了挑眉:“我喝完了,公子轻便。” 第404章 水生与乐荣荣,吴管事求救 这小公子能坐到她面前,说明眼光着实不错,但是脑海中查无此人,她可没心情与他周旋。 小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黄色翡翠,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得意地开口:“这玉佩成色如何?小娘子何必着急拒绝我,只要咱们今晚开心了,这翡翠就是你的。” 乐荣荣凤眼瞧了那翡翠一眼,婴儿手掌大小的黄翡,夹杂着褐色,不够阳也不够透,“这样的货色,多少银子?” 小公子细细抚摸着手里的黄翡,得意地扬起下巴:“也就几百两银子而已,小玩意。” 乐荣荣捂着嘴笑了。 “小娘子笑起来真好看。”小公子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乐荣荣开口:“确实是不值银子的小玩意,这家的舞娘压鞋头都不用这种成色的翡翠。” “你!”小公子见她如此轻视,头上青筋暴起,“你少胡说,你懂什么?” “瞧。”乐荣荣抬着下巴指了指一楼高台上的舞娘,“她脚踝处的那一串黄翡,比你视若珍宝的这颗,如何?” 小公子看了一眼,随机起身:“装什么清高,不过是老子逗弄的玩意,哼。”愤然离开。 乐荣荣自顾自斟满一杯酒,摇了摇头,仰头饮下。 “这个成色如何?麻烦荣娘子给掌掌眼。”一块晶莹透亮,色鲜又匀,蜜糖色的黄翡出现在酒杯旁边。 乐荣荣眼里出现一丝惊艳,顺着声音望去,迷离的眼神人头有些晃动:“你?” 歪头看她的小公子,有些面熟。 来人慢慢踱步,落坐,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乐荣荣看见他落坐时,高高耸起的后背,终于想起这人是谁:“唐府老太太娘家,陆家大房?” “正是在下。荣娘子可以叫我陆水生。” 乐荣荣看着陆水生畸形的身体,凤眼上的弯眉挑了挑:“你认识我?” 陆水生盯着乐荣荣的脸,眼神炙热:“自然识得。”不仅识得,还识得很久很久了。 乐荣荣嘴角勾起,拿起酒壶,慢慢抬起,酒水如同一支发光的簪子,投入杯中:“可是有事?” 陆水生把黄翡往乐荣荣酒杯这边推了推,笑着探过身子来,“没事,就不能与荣娘子说说话?” 乐荣荣眉头皱起来,“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来这南曲的人,坐得近一些,自然就有说不完的话。”说着,就要靠过来。 乐荣荣气极反笑,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也敢肖想她,她随意地起身,身上水红的袍袖扫过陆水生的脸上:“我跟你无话可说。”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角落。 陆水生仰着脸,还在仔细品味乐荣荣衣袍上的熏香,脸上轻柔的触感,像是已经抱得美人归。 乐荣荣走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看到角落里一脸沉醉的陆水生,冷哼一声。 陆水生好像听到了她心中的不满,冲着她笑了笑,还用手摸了摸脸。 乐荣荣终于浑身汗毛竖立,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你又脏又臭,谁让你来的?” 好像还是在小渔村的时候,乐家来避暑,他拿了几只漂亮的小鱼送到了船上。 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掩着鼻子,嫌弃地皱起秀眉,冲着他埋怨。 豆蔻年华的小娘子,又出身世家,自然身娇肉贵,闻不得鱼腥。 满身鱼鳞的少年,悄悄把挽着裤腿的腿,蹭了蹭,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眼前明亮的小娘子。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话?没学规矩吗?” 少年把头低得更低,都要埋到胸口,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难不成是个哑的?被鱼刺伤了喉咙吗?”小娘子嫌弃地嘟囔着。 乐家负责照顾小渔村的渔夫弓着腰,小步跑了进来:“荣娘子,这是今年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小姐。” 这个渔夫是乐家的老人,一直负责管理乐家的在渭水旁的鱼塘,大家都叫他水师傅,这个新来的应该就是他买来的那个水生。 “嗯。”荣娘子很享受这样的恭维,上下打量了一下水生:“怎么买个这样的给自己养老送终?” 水师傅点头哈腰地应承着,“荣娘子说得对。” “给我们准备的小鱼呢?”荣娘子拿出一个别致的水晶杯,刚要递给水师傅,看了看他的手,把水晶杯收回来:“我拿着,你把鱼儿放进来。” “水生,愣着干嘛?赶紧把小鱼给荣娘子放到杯子里。”水师傅拉了拉低着头的水生,催促着。 水生愣愣的抬头,目光撞到乐荣荣那张清秀的脸和狭长的凤眸,立马脸红,双手哆哆嗦嗦地终于把小鱼放进了水晶杯。 乐荣荣嫌弃的看了一眼水生布满伤痕的手,扭头离开。 “啪!”水生正在盯着乐荣荣的背影出神,后脑勺被水师傅一个巴掌拍的嗡嗡直响。 “管好自己的眼睛,咱们可是乐家的下人,见着主子,一定要规规矩矩。这位是乐家的荣娘子,记住了吗?”水师傅喋喋不休地嘱咐着。 “知道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主子呀,长得干干净净,还香香的。 刑部大牢里,又新进了很多犯人。 吴管事被挤到了牢房最阴暗潮湿的一个小角落,看着周围围起来的人墙,瑟瑟发抖。 吴管事蜷缩在墙角,看着面色不善的几个人,颤抖着开口:“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块头,单膝蹲下,捏着吴管事的下巴左右摇晃着端详了一番,“啧啧啧,太老了,真的是下不去手。”说着眼神还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 吴管事脸色大变,他在牢里这几年,自然见过形形色色匪夷所思的事,看着大块头猥琐的目光,顿时感觉菊花一紧:“你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自然是干”说着把他拎起来,双手捞起他的胯,把他的上半身用力压下,吴管事的脸贴在地上压得变形,他余光看到大块头的裤子落到了脚上。 “牢头~牢头~救命!救命!”吴管事扯着嗓子拼命喊叫。 “嘶!啪!” 吴管事顿时觉得屁股先是一凉,接着重重呼上一巴掌。 “啪!”又是一巴掌。 “牢头!救命!” “救”声音被一团破布塞住,接着他肚子被踹了一脚。 大块头久久不能成,骂骂咧咧地试图摸索了几次,试图赶紧硬起来。 这时门口被踹得咚咚响。 “你们几个围在那里干什么呢?都散开!散开!”牢头终于赶过来了。 几个人墙慢慢腾腾地移开,大块头也赶紧穿戴好,重重踹了吴管事一脚,吴管事倒在了地上,膝盖呈现一个诡异的姿势,但他却暗地里长舒一口气。 牢头用佩剑用力击打着牢门,喊道:“姓吴的,你怎么回事?死了没?” “我还活着,活着,我要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他们要搞我。我要换地方。”吴管事拎着裤腰,努力往门口爬过去,嘴里不断地喊着:“换地方~” 这几天太诡异了,吴管事再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就白白做了这么多年管事,白白蹲了这么多年牢房。 天逐渐泛起鱼肚白,整个长安城渐渐苏醒过来。 乐家老太爷的书房里,蜡烛却燃了一夜。 “你怎么做事的?悄无声息就能解决掉一个人,弄得这般大阵仗,你是猪脑子吗?”乐贤德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散落了一地,茶叶与破碎的瓷片洇湿了他最得意的墨宝。 书房角落里一个身影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脸色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乐老爷,我安排的人还没开始动手,里面就闹起来了,等我过去的时候已经闹大了,牢头已经惊动了,我不敢轻举妄动。” 乐贤德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怒火,手里捏着一颗药丸递给跪着的那人,那人如获至宝,赶忙双手接过,急切地放进口中,伸了伸脖子,咽了下去,脸上的青灰逐渐退散,一丝诡异的红润浮现在双颊上。 乐武清站在乐贤德书案后,震惊地看着地上的人。 乐贤德抬起手,乐武清赶紧把一方干净的帕子递过去,乐贤德把手指擦干净,拎着手帕一角,放在了快要燃尽的蜡烛火苗上,青色的火焰燃起,照在乐贤德满是皱纹的脸上,忽明忽暗。 “查到是谁的人动手吗?” “没没有”地上的人双肩抖动着,脑袋紧紧贴在地上。 乐贤德一脚踢在那人头上,那人歪了歪,依旧没有敢抬头。 “武清,送他出去。”乐贤德摆了摆手。 乐武清拎起那人的后脖领,走出了书房。 随着那人的离开,一只雨燕冲破天霄。 安谨言还在甜梦中,唐钊看着窗外蹦来蹦去的雨燕,小心翼翼地起身,拿下了雨燕爪子上的竹管。 “唔~谁的消息?”安谨言抱着肚子,艰难地翻了一侧身子。 唐钊打开竹管,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交到安谨言手中。 安谨言看着消息,思索了片刻:“乐承卿的手没有那么长,难道是乐荣荣?” 乐荣荣应该是最想吴管事消失的人。 唐钊摇摇头,抬手扶着安谨言坐起来,拿了靠枕,垫在她的后腰处,“乐荣荣的手也没有那么长,现在的刑部大牢可不是几年前,她只要敢伸手,就要做好被抓包的准备。” 安谨言眉头皱起。 唐钊笑了。 安谨言疑惑地看着唐钊,突然凤眼圆睁:“是不是你?” 唐钊点头。 “为了他们,没必要脏了你的手,刑部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般铜墙铁壁,你一个异姓王爷,如果做了这样的事,一旦被主上知道”安谨言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唐钊见她激动,赶忙安慰她:“不要担心,我没有想在刑部弄出人命,我可是要给孩子们积福,不会如此莽撞。我只是催一催吴管事,让他紧张一下。否则吴勇一死,他只会更加谨小慎微。” 安谨言眉心舒展开来,她就知道唐钊不是莽撞的人。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左侧墙壁处,安谨言双腿抡起,站在了唐钊面前,把他护在身后,做了防御姿势。 唐钊深吸一口气,看着安谨言利落的姿势,一时有些心疼又有些感动:“别紧张,是我的暗卫。” 唐三看着安谨言的姿势,眼神微暗,接着低头。 “说,以后对安谨言如同对待我一般即可。”唐钊把安谨言拉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很难想象,翻身都要抱着肚子才能做得稳妥的她,刚才怎么可以这么利落地挡在自己身前。 “是,主子。刑部大牢那边传来消息,吴管事要见主子。” 唐钊:“知道了。” 唐三听到唐钊的话,立马消失不见。 安谨言出神地看着唐三消失的地方,唐钊见她的失魂落魄的模样,移动着身子挡住她的视线:“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安谨言回神,抬眼望着唐钊,眼里满是崇拜:“唐钊,你好厉害,被你一催,吴管事果然按捺不住了。” 刑部牢房,吴管事一整天都趴在牢门口,等着熟悉的身影出现。 终于,吴管事看到了一个神采俊逸的身影,如同拯救人间疾苦的天神,踏步而来。 唐钊站在牢门外三步远,手遮着口鼻,嫌弃地看着牢门口,披头散发的吴管事:“见我何事?” 吴管事趴在地上,自下而上仰望着唐钊:“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哎,你别走。” 唐钊听到吴管事的第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别走,别走,唐爷,我什么都告诉你,我都说。”吴管事很是懊恼,蹲了几年大牢,怎么就忘记了唐家这位小王爷的性子。 唐钊懒懒地转身,斜睨了他一眼,眉头紧皱:“哦?” “唐爷,我就问一句,爷能不能保我活着?”吴管事满眼期待地看着这个漂亮清冷的小公子。 他现在还有一个信念,就是活着,他的儿子已经没了,乐家已经开始清理当年事情的尾巴,他如果再不自保,只有死路一条。 唐钊眼神疏离,像是看一摊泥一样给了他一个眼神:“如果我想。” 吴管事心中一喜,唐爷还是如此少言,但只要他承诺的,自然能达成,“唐爷,只要爷保我一条命,我什么都听唐爷的。” 唐钊这才转过身子,转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倒也不必。”接着伸出三只手指,“只要三件事足以。” 第405章 吴管事求助唐钊 “我答应,我全都答应。”吴管事握着牢门的手,青筋毕露。 “一~”唐钊食指矗立起来,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食指,微微勾起唇,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回忆。 那笑容,晃得吴管事眼睛眩晕。 “去到乐承卿身边,任他差遣。” 吴管事脸上的神色瞬间凝固,乐家那可是龙潭虎穴,他今天要求见唐钊一面,就是为了远离乐家,“唐爷,你说过要保我的命,这是何意?” 唐钊并没有打算向他解释什么,不紧不慢开口:“去还是不去?” 吴管事看着唐钊的脸,咬咬牙点头:“去。” 唐钊又把中指竖起来,两只葱白的手,修长白净,与这牢里的昏暗格格不入:“二~乐小宝的事,都是谁参与在内?” 吴管事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精光,唐爷果然是为了那个孩子,“乐荣荣让我做的。” 乐荣荣,唐钊早就知道,他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吴管事,继续欣赏自己的手指。 吴管事见唐钊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接着说:“我做管事时,是乐贤德当家,他是知道的。” 唐钊眼神从手指上移开,重新落到了吴管事身上。 吴管事继续:“我向乐贤德汇报过,他没有应允也没有阻止。” 唐钊眼神变得锋利,一个家主,不制止就是应允,乐贤德也是凶手之一。 唐钊收起手指,来回踱步,然后站定:“第三件事,把你刚才说的,签字画押。” 吴管事眼里犹豫毕现,全是挣扎。 一旦留了证词,那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唐钊倒是像知道他担心的一样,轻蔑地说道:“你猜,在牢里,你还能坚持几天?” 吴管事猛然惊醒,乐家已然开始动手,如果他再错过这最后一根稻草,那真的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签。” 唐钊听到这两个字,随手扔出去一张纸和一只木炭笔,转身离开。 经过隔壁牢门时,一个正在跟人抱怨,对吴管事硬不起来的那个大块头,突然正襟危坐,朝唐钊作揖。 唐钊停顿下脚步,看着他,开口:“他,罩好。” “您放心。”大块头神情虔诚地躬身。 唐钊一个只知道听戏唱曲的异姓王爷,怎么能与牢里的大块头有了关联? 拳头硬,就能收腹大多数人,不听话,多半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唐钊离开不久,吴管事开始鬼哭狼嚎,他要见他的东家,乐承卿。 乐承卿知道消息后,赶忙赶到了刑部大牢。 乐承卿前脚走,乐荣荣紧接着就收到了消息。 九管事:“荣娘子,乐爷已经在去刑部的路上了。” 乐荣荣有片刻的不解,接着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问:“是吴管事提出见他?” “是。” 安谨言抱着肚子,正在一片青绿的院子里散步,她走得健步如飞,唐钊牵住她的手,渐渐慢下来。 “唐钊,利益真的大过父女亲情吗?”安谨言摸着高耸的肚子,问道。 唐钊:“一般人家,都是重情。但是乐家,骨子里便是重利轻情。如果相安无事,倒也一片父慈子孝的感人场景,一旦遇到利益上的牵扯,那点蒙骗外人的亲情,不足挂齿。” 安谨言:“世家都是这般吗?” 唐钊立马感知到了安谨言情绪的突然低落,赶忙捧起她的脸:\"自然不是,我就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娘三个。\" 安谨言低垂着眉,怔怔地望着高耸的肚子,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师父怎么还不来看她?再一转念,便是唐钊此时说着只要他们娘仨,但是关心的却是那少年白月光的事。 唐钊看到安谨言的情绪依旧踌躇,想到鞠钟鼎说过,小娘子怀孕后期,容易多思多虑,一定照顾好她的情绪。 唐钊赶忙转移开话题:“如果你是乐荣荣,面对这样被动的局面,你会怎么做?” 安谨言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认真地思考:“打不过就加入。” 唐钊被安谨言的话逗笑了,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小机灵鬼,想要加入就要有足够的本钱,否则那就不是加入,是被收编。” 乐荣荣表面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实际上极有手段,她已经知道了乐承卿也有参与的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拖延时间,养精蓄锐,等到合适的时机,用手里掌握的筹码,一击即中。 “她惯用的计俩就是一副柔弱的样子,扮猪吃老虎。她会这样对乐承卿吗?”安谨言有些累,靠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休息。 唐钊陪她一起靠在树干上,点头:“人最常用的就是自己拿手的方式。” “知女莫若父,乐承卿也不见得会吃这一套。”安谨言皱着眉。 “乐承卿对于子女的教养并不多,大多数时间他只负责风流快活,极少对子女上心。他会被乐荣荣的这一套暂时迷惑,但有我在,不会让他迷惑太久。”唐钊抬轻轻揉开她皱起的眉心。 “你想在他们父女之间作梗?”安谨言突然觉得唐钊这个人,深不可测,他好像天生有种能力,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 唐钊:“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你害怕了?” 安谨言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乱颤,看得他想把自己藏起来。 安谨言终于摇头,“不害怕,只是好奇,你怎么做到的,怎么可以把人性看得这么透彻,见缝插针地把合适的计谋用在其中紧要关卡,达到自己预想的结果。” 安谨言其实想说,如果唐钊把这些心思用在政事上,一定是常胜将军,用在深宅后院里,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是她害怕惹得唐钊难过。 唐钊:“治国如烹小鲜,治家亦如此。我自小在老太太膝下长大,她自小做这些阴谋阳谋,全然不避着我。见得多了,自然会得多。” 安谨言:“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我应该学治国,学大义,是不是?有时我也在想,老太太到底是宠我还是溺我?唐则、唐思、唐念、唐慈全都请了先生,唯独我,她亲自教导,教的不是四书五经,不是治国治世,全都是人心、人性。见多了人心的险恶,见多了人性的阴暗多变,也让我愈发地少言自闭。”唐钊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迷茫。 安谨言也在思考,作为唐家老宅最宠爱的孙子,为什么会让他困于后宅? “你没有问过她吗?” 唐钊:“问过。她说我身子弱,她不放心把我交给外人带,她未来会把家交给我,教的自然都是管家之才。” 安谨言皱眉,试想如果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她会怎么做?她会把他护得严严实实,她会让他见到一个干净纯洁的世界,她会只求他平安喜乐。 如果换做她从小教一个孩子,如何筹谋,唯一的说法便是 “她只是在培养一把趁手的刀!” 唐钊眼里的受伤,肉眼可见。 安谨言缓缓抬手,树杈间威风夹杂着丝丝寒意,她保住了它,收紧手臂,像是生怕他的难过风浪太大,冲倒他的娇柔的身躯。他回抱着她,闭着眼睛,莫名感觉到一种心安和力量,细软的发丝被寒风吹起,撩拨着他的脸,喉结随着那份痒意沉浮。 安谨言的手抚摸着他的背,缓缓开口,不是呢喃,是承诺:“不要难过,以后我疼你。” 他抱着她的力道加重,她整个身子被他环在怀里,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察觉到,他低下了头,身子稍稍弯着,正好躲开她的肚子,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胸膛宽厚温热,随着呼吸起伏,整个怀抱温润而紧实。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他说的是回到他身边,不是来到他身边。 安谨言没有在意,她心里还在悄悄埋怨唐家老太太,怎么舍得让这么一个冰雪聪明、娇弱漂亮的人,从小见那些肮脏的事情。 安谨言在他怀里点头:“我会一直陪着你。” 唐钊好想就这样一直身贴身,心贴心,这样一直温馨下去。 同样在一片阳光下。 刑部外的巷子里,一辆马车停了很久。 刑部门口,走出一个人,从阴暗潮湿的大牢走到阳光明媚额暖阳中,眼睛一时不适应,乐承卿把手遮在凤眼上,看到有人向他走来。 “爹~”是乐荣荣。 乐承卿先是一愣,接着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乐荣荣没有跟乐承卿客套,直奔主题:“爹,我在这等您,可是见到吴管事了?他都跟你说了吗?” 乐承卿有些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你倒是对我的行踪很了解。” 乐承卿没有直接回答乐荣荣,唐钊说得果然对,乐家人在利益冲突面前,亲情不堪一击。 乐荣荣看着乐承卿的脸色,倒是显得波澜不惊:“爹准备怎么办?是拿着手里的证据,让我也进去那里吗?” 乐荣荣狭长的凤眼往刑部看了一眼。 “呵~难道你没有想过?”乐承卿没好气地说。 乐承卿说的不是乐荣荣没有想过她会进去,而是说的,乐荣荣也想把他送进去。 “爹,我还真没想过,您可是我唯一的父亲,大兴朝以孝治国,我自然不会做不孝女。但是虎毒不食子,那是因为老虎只有一个虎崽子,您可是除了我,还有很多散落在外的女儿们。”乐荣荣柔弱的脸上一片苦涩。 乐承卿丝毫没有被感动,“别在我面前做出这副姿态,你是我的种,这点把戏骗不了我。你和我的打算,咱们都心知肚明,我看你的态度,你不再追查,我自然也不再跟进,你如果还继续,我奉陪到底。” 乐承卿说完,看了一眼乐荣荣的马车,哼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马夫看着乐荣荣看过来的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赶忙扬起鞭子,催着马儿离开。 乐荣荣倚在马车边,半眯着凤眼,看着乐承卿的马车越走越远,静静地出神。 午后的太阳,竟然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巷子南墙边,一溜的乞丐,正在晒太阳。 看着两匹马哒哒地抬着马蹄,拉着马车,从巷子口经过,扬起一阵灰土。 几个乞丐被尘土呛的咳嗽起来,几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快步追向马车。 马夫看着健步如飞的几个乞丐,心中顿感不妙,哆哆嗦嗦地向乐承卿禀报:“爷,外面围上来一群乞丐。” 乐承卿猛地掀开车帘,正好对上一双犀利的眼睛,接着是一张黑得看不清楚五官的脸,一股恶臭袭来,乐承卿厌恶地掩住口鼻:“臭要饭的,你们找死吗?” 几个乞丐一拥而上,抢缰绳的抢缰绳,夺马鞭的夺马鞭,甚至有两个人,伸手拽住马夫,一个用力,把马夫拽到了地上,两人一起跳到车辕上。 “饭大哥,往哪里走?”坐在车辕上的乞丐,冲着那个第一个追上来的人,问道。 饭大哥,是他们这群乞丐的带头大哥,只要跟着饭大哥,就不会挨饿,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饭大哥的真容,但是却见识过他的胆量和功夫。 饭大哥,依旧跟着马车在狂奔,然而脸不红,气不喘,“往郊区走。” 乐承卿终于明白,这些乞丐,可不是单单要饭的,这是冲着要命来的呀,颤颤巍巍的开口:“饭大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可以给你们银子。” 饭大哥,抬手扒住车窗,翻身钻进了车厢里,看着乐承卿的样子,笑嘻嘻地回答:“有银子好呀,我们一群臭要饭的,最稀罕银子了。” 乐承卿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全都掏出来,足足有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大概十两的碎银子,捧到饭大哥面前。 饭大哥突然打翻乐承卿的手,银票飘落出去,银子洒落一车厢,甚至有几个银元宝,跌落到马车外面。 “你!”乐承卿看着满地的银子,生气地瞪向饭大哥。 饭大哥看到乐承卿的样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午后一片寂静中,一把羽箭带着一封信插在了乐府府门上,“乐荣荣亲启!” 第406章 坐地涨价 乐荣荣看着手里的书信,眉头紧皱。 “谁送来的?”乐荣荣看完书信里横七竖八的内容,轻声开口。 九管事赶忙应答:“是被人用羽箭钉到门上,荣娘子,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爹出事了。”乐荣荣把书信随手递给九管事,抬手揉捏着眉心。 “这会不会是假的?”九管事看完信上的内容,有些疑惑地开口,“弄这么大的阵仗,对方只要五百两银子?” 乐荣荣摇头:“你看最后那句话,明显是我爹的笔迹。先准备银子,等对方说交银子的地方和时间。” 信上只是说了要五百两银子,并没有说交易地点和时间,这一点让乐荣荣有些烦闷,看来对方还在暗处盯着乐家的一举一动。 到底是谁如此针对乐家呢? 饭大哥把身上的棉袍用力拽了拽,端正了下帽子,揉搓了下冻得麻木的脸,走进了锦绣书局。 “公子,这边有全新的话本子,您可以看一下。”锦绣书局的人只是在第一眼看到饭大哥身上的污浊时,愣神了片刻,随后立马换上了笑脸,热情的介绍。 饭大哥双手局促地在袍子两侧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话本,搓了搓指腹,撵开纸张。 一阵书香随着脚步的动作荡漾开来,江锦书站在了饭大哥旁边。 “江娘子。”饭大哥小声地打着招呼,打完招呼还警觉地换了个看话本的姿势,如果不站在他俩旁边,完全看不出两人正在交流。 “嗯,事情可还顺利?” 饭大哥的嘴角翘起,谁也没想到今天天时地利人和,午后的巷子里没有什么人,刑部门外因着大正月,更是门可罗雀,乐承卿又单独出门,只带了一个马夫。 “那必须得顺利,也不看看是谁亲自出马~江娘子,我写信要了五百两,但是在哪里交易呢?” 江锦书听到饭大哥的话,嘴角止不住地抽动。 饭大哥一直没有等到江锦书的回应,借着抬头换话本的时候,偷瞄了江锦书一眼,正好看到江锦书眼中的一言难尽的情绪,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五百两要得太多了吗?” 他本来想要一百两,但是想着为难一下乐家,便狠了狠心要了五百两,想着乐家这种高门大院,怎么也能凑够五百两,没想到自己还真是高看乐家了。 江锦书摇头:“乐家早年靠医药起家,这几年又各行各业都涉及了,特别是南曲这样的销金窟,更是让乐家赚得盆满钵满,区区五百两,根本就是乐家地上的一颗石子,不足挂齿。” 饭大哥此时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懊恼自己见识短浅,“哎呀,这可咋办?信已经送出去了,不好改口?” 江锦书看着饭大哥的模样,又气又喜:“饭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劫匪,反复无常才是正常。” 饭大哥激动地一拍大腿,接着看到周围的人目光看过来,赶忙开口:“唉呀妈呀,这话本是谁写的,写得太有意思了。” 人们纷纷收回视线,饭大哥才低声说:“你说得对,我马上就重新写一封信,坐地涨价,嘿嘿。” 江锦书看着饭大哥一脸兴奋的样子,问道:“必须坐地起价,要的银子越高,才越能体现出乐家父慈子孝。” 高门大户就是爱面子,饭大哥试探地询问:“要一千两?要不直接要五千两,万一乐家还讲价,也好有个余地。” 江锦书看了一眼饭大哥:哎,贫穷限制了想象。 饭大哥目光殷切地看着江锦书,江锦书面色如常:“就要一万两黄金。” 饭大哥用力抠了抠耳朵,一脸吃惊的样子,说话都开始结巴:“一一万黄金哎呀妈呀,难怪有人铤而走险做劫匪,来银子真是又快又简单。” 再听听江锦书说出一万两黄金时,那轻松的口气,看江锦书的眼神,不知不觉带上了崇拜。 但是很快,饭大哥就开始皱着眉苦恼了。 一万两黄金,那得雇一个四匹马的马车去拉,会不会目标太大?万一乐家报了官,拉着这么多黄金不好跑路。 饭大哥曾经是乐家的一个下人,因为乐家制药制毒,从各地网罗了很多半大的孩子,颜色好一些的就被送到南曲,颜色一般或下之就被安排试药试香试毒。 饭大哥因为长相一般,逃过了去南曲做小倌,但是却没有逃过做试药人的命运。 九年前,唐家小公子大闹了乐家,乐家很多腌臜事被翻了出来,乐家为了防止这群试药人被抓住成为人证,便活生生加大了药量,毒死了一批试药人。 饭大哥便是其中之一,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躺在乱葬岗,眼前是七窍流血,脸色清白的一具具毫无声息的死人,他踉踉跄跄地逃出乱葬岗,浑浑噩噩在长安城街头乞讨,是江锦书心善,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在他谁都不敢相信,差点死在街头时,是江锦书为他请了大夫,解了毒。 饭大哥虽然没有跟着江锦书,但是江锦书时不时照顾着他,让他慢慢在长安城的乞丐里混成了大哥。 不过他终究没有体验过高门世家的纸醉金迷,还真没有敢开口要一万两黄金。 江锦书确实自小见识了乐家的奢靡,锦江书院结识的也都是高门世家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小娘子,进了生意场,各种消息自然比较灵通:“乐家准备走马匹生意,这几个月一直在与大宛国那边有联系,最近应该要到几匹汗血宝马,就要这个。” 汗血宝马?这可是只听过没见过的稀罕物,整个长安城,听说只有皇城里有两匹,喜道:“好,那咱就要这稀罕物。不过这马会不会太扎眼?” 江锦书翻动话本的手指一顿:“拿契约,可以转手卖了。” 饭大哥对江锦书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对,还是你的脑袋灵光,我去送信。” 江锦书看着饭大哥兴致勃勃地离开,笑着摇头,拿起披风也走出了锦绣书局。 阳光暖暖的,吃过午食后的唐钊陪着安谨言在小院散了一会步,回到了房间里小憩。 自从安小娘子入住了唐府,唐影自觉地撤出了后院,此时却不得不到了唐钊门口。 还没等他抬手敲门,门已经打开,唐钊神情不快地看着唐影。 唐影挠挠后脑勺:“爷,江锦书小娘子在前厅等爷。” 唐钊转身拿过狐裘,唐影有眼色地给自家爷披上,小心翼翼地跟在唐钊身后,关上了门。 “爷,您刚才怎么知道我在门外?”唐影止不住心里的好奇,开口问道。 唐钊深吸一口气:“你在门口犹豫了有一盏茶的时候了,我再不开门,你的影子都要把她晃醒了。” 唐影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多嘴问话。 江锦书看到唐钊,赶忙起身,问道:“唐爷,不好意思叨扰了。” 唐钊:“哼,知道就好。” 呃江锦书被噎了一下,还是不跟他客套了,直奔主题:“乐荣荣舍得用汗血宝马换她爹吗?万一她不管乐承卿的死活,这戏怎么唱下去?” 虽然搭好了戏台,万一乐荣荣不上台,这戏可怎么开场。 “我怎么知道。”唐钊本来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娘子午睡,被无缘无故打扰,很是生气。 江锦书:这戏可是咱们一同想出来的,可不能撂挑子。 “如果她真的拿混血宝马换他爹,咱们就成全他们的父慈子孝?” 唐钊皱眉,斜睨着江锦书:“拆台,还用我教你?” 唐钊说完,站起身,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江锦书站起来,笑着福了福:“那我走了。” 唐钊床上的安谨言,肚子里的孩子来回翻滚,让她睡得不得安宁,终于张开了眼睛,身边没有唐钊的人,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空地,还有一丝温暖。 “唐钊?”安谨言抱着肚子坐起身来,凤眼迷离地看了看门口。 过了一会,还没有回应,安谨言穿戴好,走到门口。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唐钊站在门口就看到安谨言迷迷瞪瞪地站在门口,凤眼因刚才打过哈欠弥漫着水汽。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饿不饿?渴不渴?” 唐钊赶紧关上门,把门外的寒意挡住,接着脱下身上的狐裘,生怕狐裘带来外面的冷意,搓了搓手,把手搓热后,才牵住安谨言的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这时候调皮地踢了他的手一下。 “你去干嘛了?” 唐钊扶着她坐好,倒了一杯温热的酸梅汤,放在她手边,又拿了一碟牛乳酪摆在桌子上,“江锦书来了。” 安谨言刚醒,原本没有什么胃口,酸梅汤的酸酸甜甜的味道随着蒸腾的热气,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子里,嘴里的口水开始泛滥,她喝了一口酸梅汤,精神瞬间一震,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刚才缠缠绵绵的软糯:“乐家的事,开始了?” 唐钊点头。 安谨言心底的那丝不自然又开始泛滥,心底的酸意竟然比酸梅汤更甚,为了掩饰自己的神色,她软软地依靠在了唐钊身上。 安谨言极少体现粘人的一面,唐钊看着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安谨言,看向她的目光柔成了一团水:安谨言,你受的苦,不会白受,我会一点一点替你讨回来。 两人各怀心事。 安谨言依靠着唐钊,身心被唐钊的气息包围着,慢慢的眼皮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轻,迷迷糊糊的竟然睡过去。 唐钊轻轻抱起她,她的头还往他的怀里钻了钻,竟然没有醒过来。 “我们回床上,稍微再眯一会,不能睡太久,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嗯。”安谨言的脸又蹭了蹭他的胸前。 娇柔的声音,如同一把钩子,惹得唐钊一阵粟栗,眸光微变。 乐家大门很快又迎来了一只羽箭。 九管事得到门口下人的通报后,立马赶到门口,看着门上两个洞,脸色一言难尽。 九管事拔下羽箭,带着乐荣荣亲启的信件,快步走到了乐荣荣的房间。 今天乐荣荣没有去南曲,就是为了等这封信。 他推门进去,乐荣荣正拿着一本话本出神:“荣娘子,又送信来了。” 乐荣荣放下手里的话本,接过信:“有没有看到送信的人?” 九管事摇头。 “太过分了!”乐荣荣把信重重拍在桌子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九管事赶忙过来打开信。 “乐家还真是父慈子孝,为了你爹,今天荣娘子竟然连房门都没有出,可真是感人。 既然如此,五百两的银子,简直就是对你们乐家父女感情的羞辱。 为了能配上你们的亲情,爷慎重考虑,一万两黄金,才能配得上,您说是不是? 不要报官,如果报官,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你爹,都扔到南曲门口。 对了,要把你爹大卸八块之后,隔几天,扔一块带南曲门口。 真是感谢上天,这天气,即使扔一个月,你爹也不会变臭。” 九管事看着信中人挑衅的语气,皱着眉:“荣娘子,乐家也没有一万两黄金呀?” 荣娘子眼底的情绪剧烈地翻涌,对方很清楚乐家的情况,如果对方提出一万两黄金,看来对乐家的买卖也是关注的,她刚与大宛国那边买了几匹汗血宝马,转手就可以换回一万两黄金。 九管事看着那封信的背面,还写着一行蝇头小字:听说大宛国的汗血宝马,万金难求。 “荣娘子,你看这里。” 乐荣荣顺着九管事的手指看过去,凤眼眯起:“看来,这长安城有不少人盯着这批汗血宝马。” 九管事点头,“吴勇出事后,就流传出乐家为了汗血宝马才出手,虽然没有坐实,但是消息传出来,各大世家包括那里,都在关注着这事。” 九管事说到那里时,双手抱拳拱了拱,乐荣荣明白,九管事说的是皇城。 “大宛国那边的汗血宝马这两天就快到了?” 九管事垂首恭敬地回答:“是,马票已经先马一步送到了,马这几日就会到长安城。” 九管事回完话,立马震惊地看向乐荣荣:“荣娘子准备用汗血宝马换人?” 第407章 乐小宝的身世,江锦书好友马赛赛 “既然大家都盯着乐家的汗血宝马,趁这个机会丢掉这个烫手山芋,还能把我爹赎回来,也算不亏。”乐荣荣眼睛直直盯着手里的信,嘴巴如是说,下垂的嘴角却透出她心里的不甘。 九管事自然看得出来乐荣荣的真实想法,不过他还是奉承道:“爷知道后,肯定会明白娘子的一片孝心。” 乐荣荣冷笑了一声,叹了一口气:“但愿。” 九管事见乐荣荣的神情不再是一副父慈子孝,便试探着开口:“吴管事先前见了大爷,这次何不” 乐荣荣凤眼瞪了他一眼,随即开口:“下次的信应该就会有交易地点了,拿到信后,立马准备。” “是。”九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乐荣荣看着九管事的身影随着门关闭而消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何尝不想让他有去无回,但万一这是有心人做局,挑拨离间,那就不妙了。 乐荣荣抬手敲了三下门窗:叩!叩!叩! 窗外出现一个脑袋的剪影。 “盯着九管事。” 那个剪影点了点头,接着消失不见。 锦绣书局的一楼,人满为患,正月里大家的主要娱乐活动便是喝茶听戏听曲,但是正月马上就要过完了,戏班和茶馆里的小话本都听得差不多,大家都愿意到锦绣书局来淘一些新鲜话本看。 二楼的房门被敲响。 “江娘子。” 一个异域风情打扮的小娘子含笑推开了门。 江锦书:“你怎么来了?” 马赛赛拨弄了一下满头缀满绿松石的辫子:“乐荣荣差人来我马场拿走了汗血宝马的票据。”说完她看着江锦书的反应,“要不要我给乐家那个老爷子透露透露?” 江锦书与她有缘分,在她马场经营不下去的时候,帮了一把,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情分,得了这个消息便来告诉她一声。 江锦书:“你不用趟这浑水,让她拿走就是。” 马赛赛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看来这水江锦书正在趟,不然怎么都不问问来龙去脉。 她挑挑眉:“好,听你的。有没有新本子,给我拿几本。” 江锦书:“一楼老地方,给你准备好了。” 好,感情江锦书知道她这几日必来,甩了甩辫子,摆摆手:“好,那我走了。” “等等。” 马赛赛立马停下了抬起的脚,维持着一脚停在半空中,转过头:“怎么了?” “找个面生的人。” “干嘛用?”马赛赛双眼冒着精光,回到江锦书对面,双手托腮。 江锦书:“马票和马,都要有人掌掌眼。” “马票好说,马倒是也好说,但是这汗血宝马还得我出马才看得准。” 江锦书看着马赛赛傲娇的样子,摇摇头:“你不要趟这趟浑水,安排个能说会道,会看眼色的人糊弄一下就好。” “糊弄?那可是汗血宝马呀,几万两的生意,万一被人坑了”马赛赛一脸不可思议。 江锦书没等她说完,便开口:“那样就更好了” 马赛赛浑身恶寒地抖了抖,果然不能趟这浑水。 饭大哥坐在椅子上,啃着手里的窝窝头,看着地上五花大绑的乐承卿,越看越不顺眼,伸着脖子咽下最后一口饭,踩着乐承卿的腰去喝水。 乐承卿猛地被重重踩了一脚,痛得扭来扭去。 饭大哥喝完水,又踩着同样的地方,回椅子上坐好,看着乐承卿像一只蛆一样来回扭动,撇了撇嘴,眼里全是恨意,俯身拧着乐承卿的耳朵,提得老高,问道:“好好的路,为什么偏要踩着你走呢?是不是很好奇?” 乐承卿忍着腰上的疼痛,鲤鱼打挺一般,使劲抬着上半身,妄想减轻一下耳朵的疼痛。 饭大哥一手拧着他的耳朵,一脚重重踏在他的腰上:“乐家这样没有人性的畜生,踩着你都怕脏了爷的鞋底板。” 夜风呜咽,唐府里,安谨言与唐钊相拥而眠。 突然,唐钊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到唐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壁旁的黑暗中。 唐钊轻轻把安谨言枕着的手臂抽出来,给她盖好被子,翻身下床,安谨言嘴里呢喃了一声,又安静下来。 “说。” 唐三随着唐钊的样子,压低声音:“主子,已经查到了。” 安谨言醒来时,天已经微微泛白,随手一摸,身边的被子里已经冰凉一片。 “唐钊。” 她看着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冲着他喊道。 坐着的人,纹丝不动。 安谨言起身坐起来,打了一个哈欠,穿上鞋,慢慢走到唐钊身边。 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唐钊。” 唐钊这才回神:“嗯?”眼里的迷茫还未来得及收起。 安谨言坐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你怎么了?坐了很久吗?手好凉。” 外面有晨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凉凉的光,一点也不像冬日的暖阳,唐钊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安谨言,眼里的心疼、震惊、为难,看得安谨言有些难过。 “我刚刚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没有人诉说,你可以暂时帮我解答一下吗?” 安谨言心微微颤动,握着他的手也不自觉收紧:“是关于小宝吗?” 唐钊点头。 安谨言的心又痛了,好像只要有关于小宝的事情,唐钊都会如此重视,重视到辗转反侧,重视到难以入眠。 好像只要是小宝的事,她的心都隐隐作痛,她不知道是因为心疼小宝,还是因为心疼唐钊,亦或是为了自己难过。 “好,你说,你可以暂时把我当做他。” 唐钊此时好想告诉安谨言,乐小宝就是她,但是他不舍得让那些糟心的事再次伤害她,但是别的事都可以瞒,唯独这一件事,不能瞒。 “小宝、乐荣荣还有乐悠悠,有可能还有别的小娘子,她们的爹都是乐承卿。” 安谨言被这句话彻底震惊了,如果说小宝的亲爹是乐承卿还可以理解,但是乐悠悠不是乐承卿亲弟弟,乐承恩与高寒梅的孩子吗? “如果你是他,你”唐钊看着安谨言震惊的模样,忍着心疼,询问。 这样的事情,没法感同身受,但是看着唐钊的眼神,安谨言只能如实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乐家,真的很肮脏,我不喜欢。如果是他,大概也不喜欢。” “嗯。”唐钊摸了摸她的头,把她的头揽进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 安谨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慢慢安静下来。 “既然不喜欢,那就忘记,不去想就会好多了。”唐钊低低的声音从胸膛里传进安谨言的耳朵里,震耳发聩。 安谨言乖巧地点头,“如果是小宝,也许他并不希望知道这样的真相,即使是他一直追寻的。” 唐钊察觉到了安谨言的失落,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声音软软柔柔的:“嗯,那就让他一直不知道。你也不要难过,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唐钊的,即使没有家人,我就是你的家人。” 安谨言在他怀里偷偷笑了,心里的那点酸被甜覆盖,被唐钊一句家人哄好了:“那我是唐家人吗?” “是我唐钊的人,谁要也不给。”唐钊点头。 安谨言嘴角翘得更厉害了。 乐小宝没有她这般命好,与唐钊相遇在年少有为的时候,还是感谢乐小宝,陪着唐钊走过了那段灰暗无光的童年,她此刻不再去想唐钊因为她与小宝长得像而与她亲近,她感谢小宝,给唐钊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才让她轻而易举走进他的心里。 安谨言抬头,眼睛弯弯地看着唐钊,刚要开口说话。 “孩子们又闹腾你了。”唐钊感觉到安谨言腹部的律动。 安谨言双手抚摸着肚子,安抚着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这么温馨的氛围,两个小捣蛋也来凑热闹。 仁心医馆,几个捻着胡子的老大夫正围着一滴血,讨论着。 “这里面有蛊、有药、有毒,三者相辅相成,很是稀少。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偶尔得成。” “这蛊似是前世,这毒是童年,这药是少年,妙哉!妙哉!” “真想见见这滴血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仁心医馆的掌柜把那滴血收起来,把医案全部收起来,很严肃地看着这群如痴如醉的老大夫:“这件事,这滴血,就烂在肚子里,以后不要再提。” “啊?为何?” “容我等再研究研究。” “对呀,很久没有碰到如此惹人心绪的血了。” “” “好了!”掌柜重重拍了拍桌子,制止了七嘴八舌的几个人,“这件事到此为止,有关今晚的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起,否则主子怪罪下来” “哪位主子?” 掌柜翻了一个白眼:“你有几个主子,自然是唐钊,唐爷。” “” “!” “嘶~” 众人纷纷闭上了嘴,有几个甚至一个激动捻了几根胡须下来。 他们最心爱的各种药材,可是紧紧抓在唐钊的手里,那位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一旦惹他不高兴,就要断了他们的宝贝根子。 掌柜扫了几个老大夫几眼,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开口:“过了今晚,这件事都忘记!” 老大夫们纷纷点头。 房间外的连廊里,有一个五十岁左右,干瘦的老头,手里端着一盆药草。 负责熬药的小厮,正好经过,兴致冲冲地开口:“夫,您又培育出稀奇药草了?几位老大夫都在,您怎么不进去?” 夫醉心于药草,对于医药书上的仙花神草,向来精心钻营,消失了大半年去云游,寻找新的仙草,最近才回到大兴朝。 “今晚时辰太晚了,被几位老大夫揪住,又要熬到天亮,我还想早点回去陪陪凤翔。”夫笑着说。 熬药的小厮赶忙小心翼翼接过夫手里的药草:“夫,我帮您转交给几位老大夫,您赶紧回家。” 夫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夫是从别处云游到大兴朝的,带着一个半大的小公子,名字唤作凤翔,带着对孩子美好的愿望。 夜深的时候,乐家一直盼望着的羽箭终于再次插到了大门上。 “亥时,渭水畔。” 又是渭水,渭水自从乐家小宝在那里出事以后,好像就变成了乐家的禁忌之地,也变成了乐家的噩梦,但凡与这个地方沾边的事情,都不是好事。 为什么选渭水?当然是这里寒冷萧条,人烟稀少。 一辆马车飞快地奔驰在渭水边,冻着的土地,坑坑洼洼,马车随着地面的起伏,左右颠簸。 在马车里五花大绑的乐承卿,随着每一次颠簸,滚来滚去,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身子,都能听到骨头与车厢来回碰撞的清脆的声音。 一条黑布条从乐承卿的嘴巴里绑到后脑勺处,舌头被勒着,发不出声音,只能吭吭唧唧地呻吟着。 “消停点!别给爷哼哼唧唧的,这点疼痛算什么,给爷忍着!” 饭大哥一贯好脾气,但是今夜格外的凶狠。 因为再次看到乐家人的脸,让他又回忆起那段痛苦不堪的试药生活,如刀割火炼,一会浑身发冷一会欲火焚身,搁谁身上,都会终身难忘,夜夜噩梦。 如果不是他向漫天神佛许下,感谢苍天给他一条活路,此后信男一定不再杀生,乐善好施,他一定手刃了这个乐家人。 马车终于慢慢停下,饭大哥对跟随的小乞丐说:“去看看有人来了,赶紧回来说一声。” 小乞丐:“得令!” 小乞丐第一次见满脸微笑的饭大哥,凶神恶煞,对饭大哥的崇拜之情愈发不可收拾。 跟着饭大哥,不仅能吃饱穿暖,还可以劫富济贫,广布善施,虽然自己是个小乞丐,但是走在路上,堂堂正正,感觉无比自豪。 饭大哥撩起车帘,看着头顶上的明月,脚上用力,把乐承卿踢下了马车。 “咚!咚咚!”乐承卿浑身已经快要散架,年前好不容易接好的骨头,此时已经感觉到再次分崩离析。 “呀!”乐承卿发出猪叫声,顿时没了声响。 饭大哥从马车上跳下来,正好踩在乐承卿的腰上。 饭大哥冷笑一声,从马车上拿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烈酒,然后喷到乐承卿脸上:“噗~” 本来疼晕过去的乐承卿悠悠转醒,浑身剧烈的疼痛,让他一身衣服瞬间被汗水浸湿。 “别想着晕过去,这疼,你得受着。马上到亥时了,你那女儿如果不来赎你,你就在这万家欢庆的正月里,悄悄地消失在渭水冰面下。”饭大哥眼里的杀气全然释放出来,看得乐承卿忘记了疼痛。 接着乐承卿听到这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记得,做了鬼也要记得,是你的好女儿不来赎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去乐家缠着她就好~哈哈哈~” 第408章 乐承卿被救回,父女心生嫌隙 饭大哥正准备把心底埋藏深远的仇恨与憋屈全都发泄到乐承卿身上时,小乞丐突然走到他身边。 “嘘~饭大哥~”小乞丐压低声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人来了。” 饭大哥看着小乞丐的嘴型,不甘心的收起了拳脚,却冲着乐承卿狠狠的啐了一口。 “到哪里了?”饭大哥低声问小乞丐。 小乞丐用袄袖子擦了擦鼻涕,呲着牙笑嘻嘻地回答:“到渭河南了,我看到有人往这边来,立马就抄小路回来报信了。” 饭大哥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煮鸡蛋,“好样的,看清楚几个人了吗?” 小乞丐双手接过鸡蛋,揣进怀里:“我的眼神可是最好的,隔着河我就看到人影了,只有一个人。” 饭大哥从来不吝啬对小乞丐的夸赞,“你小子果然是最机灵的,找个避风的地方把鸡蛋吃了,今晚回去有肉。” 小乞丐乐呵呵地钻进了芦苇荡里。 饭大哥心想,这几天,附近的小乞丐都跑到他麾下,而且个个人小鬼大,否则今天替江小娘子办这事,还真不会如此顺利。 以后手底下的小弟越来越多,越来越伶俐,能办的事越来越大,势力范围越来越大 饭大哥正沉醉于自己的丐帮皇帝梦时,芦苇荡里一只雨燕扑棱棱飞起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臭小子!”饭大哥骂骂咧咧了一句,心想,肯定是刚才的小乞丐钻到芦苇荡里惊起了里面休息的雨燕,把他的梦都惊醒了。 小乞丐这是腮帮子鼓鼓的,从芦苇荡里走出来。 饭大哥耳边也听到了有人往这边走来的声音:“小子,快躲回去,小心些,人来了。” 小乞丐捂着正在咀嚼的嘴巴,重新返回了芦苇荡。 饭大哥站在马车边,一只脚踩在乐承卿的身上,手里的马鞭抽打了乐承卿几下,斜着嘴挑着眉,挑衅地望着乐荣荣:“荣老板,好胆量,荒郊野岭的也敢自己来。” 乐荣荣柔弱的坐在马车上,手里把缰绳勒住,眼神撇过来,就看到只漏着两只眼睛的饭大哥,还有几个穿着打扮肮脏不堪,看不清长相的乞丐。 “我已经按你要求的,按时自己一个人来了,你的脚是不是可以拿开了。” “哟~”饭大哥的脚往前移了几寸,正好踩在乐承卿的脸上,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向乐荣荣:“不好意思,脚滑了。” 乐荣荣:“” 饭大哥:“荣老板能来,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不知道看你这车辙印,啧啧~不知道赎金有没有带来?” 乐荣荣抬手,伸进怀里。 饭大哥的眼神随着她的手,看过去,乐荣荣得意地挺了挺胸脯,饭大哥撇撇嘴,移开了视线。 乐荣荣掏出有着官印和指印的薄薄一张纸,举起来:“自然带来了,快把我爹放了。” 饭大哥远远瞅了一眼,一张带着印的纸,看着不怎么像银票,撇撇嘴道:“欺负爷没见过银票吗?我可不是好糊弄的。”说完,脚下又加了力道,乐承卿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挣扎,只是略微抖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这是可以拿到汗血宝马的票据,不是银票,你可以检验真伪。”乐荣荣看着奄奄一息的乐承卿,眼神里的阴暗一闪而过。 “哼,爷自然是要验货的。说知道你会不会拿一张废纸来糊弄爷!”饭大哥用力碾了几下已经纹丝不动的乐承卿,乐承卿又哼哼唧唧发出了几声呻吟。 饭大哥满意地收回了脚,手里举着鞭子,回头喊道:“老马,出来干活了。” 一个又矮又瘦的老人,从后面芦苇荡里走出来,脚步干练有力,双手背在身后,只漏出一双眼睛,透着精光。 他走到乐荣荣身边,拿过那张马票,不紧不慢地走回饭大哥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鱼泡大小的玻璃镜,借着光仔细地看着马票的官印,喃喃道:“这官印倒是没问题。” 借着又开始仔细端详马票的四角。 乐荣荣被渭水河边的风吹得脸颊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听到那人的话,便问道:“把我爹放了,可以了?” 饭大哥哼哼唧唧的走到乐承卿面前,踢了一脚:“嘿!起来!你孝顺的女儿来接你回家了~” 乐承卿挣扎了几下,终究重重落回到了地面。 饭大哥不耐烦的冲着旁边几个脏地看不清长相的乞丐,呵道:“还不帮荣老板,把她亲爹抬到马车上?” 几个乞丐,笑嘻嘻地拎起乐承卿的四肢,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反向折起,小腹还拖在地面上,就这样被拖着扔到了乐荣荣的马车里。 饭大哥看着地上那一道的痕迹,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股:哎~看着就疼呀~ 乐荣荣看着紧闭双眼的乐承卿,赶忙把他嘴里勒着的布条解开,身上捆绑的绳索,她用了吃奶的劲也没有解开,只能放弃拍打着他的脸:“爹,醒醒,你没事?” 乐承卿眼皮强忍着掀开了一条缝,看到乐荣荣后,勉强发出:“嘶~疼~” 乐荣荣自然知道他身体上的疼,看着他扭曲的四肢,看来又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了。 乐荣荣如此顺利地接到了乐承卿,心底竟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既然已经把人接回了,那就要把戏唱完:“一手交票一手交人,现在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她凤眼犀利的看向饭大哥。 饭大哥不耐烦的冲他们挥了挥马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爷有没拦着不让你们走,难不成你还盼着爷把票留下,再把你们父女留下?切~爷可不养闲人!” 乐承卿目光注视着乐荣荣,虽然全身的痛让他死去活来,但他依旧冲着她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乐荣荣坐回马车上,用力甩了一下马鞭,马儿吃痛,开始奋力往前跑去。 马车刚转过弯,那精瘦的老头突然惊呼一声:“这张票是假的,这纸有问题!” 乐承卿脸上的颜色更加难堪,挣扎着冲着乐荣荣喊道:\"你你\" 乐荣荣立马开口:“不可能,那张票是真的。” “快!拦下他们,你们被骗了,这是用的假票据盖了真官印,拿去肯定被抓!”精瘦老头的话再次想起。 “你大爷的!敢糊弄老子!大家上!乐家这对父女不仅要骗我们,这是要把我们往官府的牢里送!绝对不能放走他们~”饭大哥站在马车上,振臂一呼,芦苇荡开始四处摇曳,黑压压的乞丐,顿时围住了乐家的马车。 马儿找不到路,围着人群围成的空地,转圈圈。 乐承卿顾不上用眼神杀死乐荣荣,忍着全身的剧痛,咬牙切齿喊道:“冲出去!” 乐荣荣立马扬起鞭子,重重摔倒马屁股上,马匹吃痛,仰起前蹄嘶鸣了一番,然后冲着人群冲过去。 小乞丐们看着铮鸣愤怒的马,赶紧闪出一条大道,追着马车跑了一阵,渐渐落了下风。 “回来,坐马车追!”饭大哥在后面气沉丹田,声音传出了两里地。 小乞丐们赶紧集聚在饭大哥的马车边。 “饭大哥,我们上来了!” 饭大哥:“嗯。” “饭大哥,我们做好了。” 饭大哥:“嗯。” “饭大哥,那对父女的马车要跑没影了。” 饭大哥:“嗯。” “饭大哥,我们还追不追?” 饭大哥:“追!当然追!都坐好了,别一会跑得太快,把你们颠下去!” “饭大哥,我们坐好了。”一群小乞丐整整齐齐地挤在车厢里,眼巴巴看着饭大哥从老头手里接过那张票,笑眯眯的翻来覆去的看。 饭大哥终于看够了,小心翼翼地叠整齐,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还拍了拍。 “驾!”马鞭轻轻抽在马屁股上,马儿耳朵动了动,抬起四只蹄子,开始溜达。 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解。 走出渭河水域,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饭大哥跟老头跳下车。 饭大哥:“咱们人太多,这马车拉不动,你们且先去追着,追不上就不用追了,我去骑马截住他们。” 乞丐们一脸懵地点头。 他们大概听懂饭大哥的意思了,饭大哥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且追追,追不上也没事。 马车继续保持缓慢的往前走着。 饭大哥眯着眼睛看着马车慢慢离开,嘴角笑意再也忍不住。塞给干瘦老头一锭银子,打发走,他转身到了路边马车前。 “咳~”他先清了清嗓子,贴近马车:“是你吗?” 江锦书在马车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嗯。” “票拿的很顺利。”饭大哥话里满是愉悦的情绪。 江锦书的声音依旧淡定:“好。” “江呃小娘子,你说这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饭大哥手忍不住放到口袋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询问江锦书。 那个瘦小的老头说他是受江小娘子所托找上他的,但是那老马,到底会不会看马票,他还真拿不准。 江锦书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真的。” “真真的真的是真的?我的皇天姥爷!真的呀,值一万两黄金的汗血宝马,我的皇天姥爷!这这藏哪里,要藏哪里?” 饭大哥再也控制不住,已经开始原地打转。 而逃跑成功的乐家父女,还在马车上忍受着颠簸。 渭水距离皇城并不远,但是这一带,天冷之后根本就荒无人烟。 乐荣荣紧紧抓着缰绳,乐承卿被颠地七零八散,他紧紧用身体窝在一角,头上的汗已经如同瀑布般,身上的疼痛让他数次眼前一黑,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冲乐荣荣喊道:“报官!去刑部!” 乐荣荣一肚子的恼怒,她现在大脑飞快的运转,这事一旦报官,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你聋了吗?去刑部,报官!”乐承卿咬牙切齿地怒吼。 乐荣荣冷漠的开口:“人平安就好!还是赶紧送你去医馆!” “呵~”乐承卿深呼吸,换回一丝清醒:“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乐荣荣震惊的回头:“是我赎你回来,我能有什么鬼!” 乐承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耳边确是他迷迷糊糊中听到的话,他被饭大哥折磨到半死晕厥,在浑浑噩噩中分明听到饭大哥跟周围的人小声讨论。 “最毒妇人心荣娘子,哦,不,荣老板,还真是狠心。” “可不,我都要下不去脚了。” “这位爷也是可怜,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别说了” “哎!” “” 对话声音很低,他浑身疼的厉害,断断续续的声音被他捕捉到,也足以连串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乐承卿看着装作震惊与不可思议的乐荣荣,心里更加恶心:“你好狠的心!” “爹,你什么意思?”马车还在飞速前行,她一边担心饭大哥会追上来,一边还要分神领会乐承卿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怒从心生:“我可是真真实实来接你回家的人,你看不到吗?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你还有脸问我想什么?明明是你做的局!”乐承卿看着乐荣荣装模作样的神态,声音不自觉提高。 “你这是从那些人那里听到了什么莫须有的话?你就这样容易被人挑拨离间了?”乐荣荣凤眼里满是冰凌,勾起唇,冷笑着问道。 乐承卿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了,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哼,你不过是因为我手里有那些证据,你想着借着这次救命,让我对你心存感激,放你一马。不要说别的!” 乐家人生性如此凉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遇风便长。 “如果那人挑拨离间,那你呢?还不是拿着假的马票来赎我!”乐承卿仿佛看穿乐荣荣一般,“你是不是想着激怒他们,让我干脆死在他们手里,这样你就可以永绝后患?哈哈哈可惜,天不遂你愿!老天还在站在我这一边,我注定丢不掉性命!” 乐荣荣手里的马鞭,被握得咯吱作响,娇嫩的皮肤已经被刺出了血。 果然,这就是离间计,奈何对方道高一尺,不仅拿捏了事情的缓急,还拿捏住了乐家人的生性,千防万防,还是技不如人。 “如果是我做的局,我何苦用假票再来激怒他们一次?你不觉得这件事你想的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