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毒》 第一章 征兆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我做好饭菜,焦急地等待着老婆刘琳下班归来。 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刘琳是个对节日特别看重的人,不会不记得这个重要的日子。 儿子虎头早就嚷嚷着饿了,可刘琳还没有回来。打她手机,竟然关机了。 五点钟下班,现在已经快七点,即使是步行,刘琳也该到家了呀! 我开始有些焦躁起来,一遍遍跑阳台那儿,向楼下张望。 最近刘琳总是加班,半夜时回家已经有几次了。 她是一家做输变电器材的私企会计,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小小的破会计,会有那么多做不完的业务,需要半宿半宿地忙。 而且,有了上次家庭聚会那一幕,让我不去想入非非都难。刘琳公司的那个王老板,真的不是个令人放心的主。 先喂饱儿子,然后让他去卧室看动画片,我到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心里的煎熬,一波胜过一波! 快到八点时,一辆奔驰车终于驶进了小区,停在我家楼前。 那是王老板的座驾,经常送刘琳回家。怕啥来啥,老婆果真又是和姓王的在一起!我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 车子停在楼前,却好半天也不见刘琳下车。搞什么鬼啊! 我当时真想冲下楼去,扯开车门,看看究竟。但我还是忍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喘着粗气,心里五味杂陈。 终于等到刘琳下了车。她拎着一个纸兜,下车后一劲儿冲车里的人摆手,等奔驰车走远了,她才款款上楼来。 不管咋说,刘琳回来了,其它的事儿放一放,先过好今天的纪念日再说吧。 这么想着,我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五根红蜡烛,一一点燃,然后拉灭灯。 就在这当口,刘琳开锁进屋。 “哎呀老公,”进屋后刘琳惊叫着,扔了手中的纸袋向我扑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加班又回来晚了,难得你还记得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啊,还准备了烛光晚餐,我真是爱死你啦!……” 说着她搂紧我的脖子,在我面颊上狠劲儿亲了一口。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有了种过电的感觉,因为我分明嗅到,老婆刘琳身上,除了有淡淡的555牌香烟的烟草味外,还有股子别样的味道。 王老板只吸555牌香烟,这个我知道。坐他车回来,沾染上这种烟味并不奇怪,可是…… 平时刘琳在家,只喜欢一种牌子的沐浴液,所以体味我再熟悉不过了。而现在,她肯定用了其它牌子的沐浴液洗过澡。 我不禁皱了皱眉眉头。她不是加班吗,咋还会在外面洗澡? “老公,你等急了吧?我也急着回来,要不是我坚持,今晚说不上会忙到啥时候呢,我们快坐下吃饭吧,哎呀我都饿坏了……” 刘琳的一番话,我怎么听怎么假。但为了维持今晚的良好氛围,我努力忍着,将疑问咽进肚子里。 “老婆辛苦了,”我勉强挤出满脸的笑容说,“你先坐,我去把菜热一下。” 吃饭。倒上两杯红酒。 碰杯,为我们相扶相偎走过的五年婚姻之路! 干杯,为我们相亲相爱的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 …… 我下午特意为刘琳买了件礼物,她喜欢用的迪奥唇膏,花了三百多。 正想拿给她,这时我才发现,老婆刘琳唇上的口红已经荡然无存。因为是在烛光下,开始时我还真没注意到。 联想到刘琳在王老板车上,停留了那么长时间,莫非是那个王老板,依依惜别时将口红都吞肚子里去了?…… 我还是没有声张。表面上我故作轻松,没人知道我心里如同压着块磨盘一般! 用餐快结束时,刘琳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对我说: “老公,忘记告诉你了,过两天我要出趟差,这回可是出国呢,去欧洲转一圈。” “啊?你一个小会计,多大的事儿需要你去国外呀?” “哎呀这不是要涉及到成本这一块嘛,和老外谈判算不过来帐可不行。王老板说回来后要先打开国内市场,然后进一步和外商接触……” “都谁一块去?” “王老板今天在会上说了,加上销售科的小张,我们仨一同去。” 那个小张我见过,上次也参加了在我家举办的聚会,戴副眼镜,人很和气。 可是,有小张跟着就保险了吗?谁能保证在国外,王老板跟刘琳不会做出过格的事儿呢? 刘琳及时打消了我的顾虑。她站起身,边拾掇碗筷边说: “老公你可别多想啊,你老婆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嘛,哎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嘻嘻。你先哄儿子睡觉,我收拾完这些就去床上收拾你。” 说完她冲我妩媚地笑了一下。 好吧,我就先不多想,尽可能压制住那些汹涌的疑惑和烦躁,耐心哄儿子虎头睡觉。 给儿子念了两段童话故事,终于将他哄睡。我起身去卫生间方便,推开门,眼前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 就见刘琳光着上身,正在呲着牙费力往下脱腿上的蕾-丝开裆黑袜! 见了我,刘琳很是紧张,起码我是那么认为的。 她的双颊爬满了红霞,张着嘴,似乎一下子也呆住了。 “你……你在干嘛?”我忍不住问道。 “哦,我……老公你真坏,谁让你现在进来的?”刘琳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哎呀我还想着给你个惊喜呢!” “惊喜?” “是呀,我刚想为你偷偷换上这条丝袜,没想到你进来看见了。” 换上,刘琳竟然说是为我换上?我刚才看到的,分明是她正往下脱。 见我满脸的疑惑,刘琳进一步解释道:“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女的穿上蕾-丝黑袜吗?” 丝袜诱惑?扯淡!我再也沉不住气了,冷冷地说:“你啥时候听说我有这种嗜好?” “我们单位小吴告诉我的,说你们男人……” “别说我们男人,是个别男人喜欢吧!我问你,今天你在外面洗澡了?”我盯着刘琳的眼睛问道。 “洗……也不算洗过,只是简单擦了擦。哎呀老公你是知道的,小吴自打生完孩子,就受不了空调,风扇吹都不行。中午时我去卫生间冲了冲身上的臭汗,黏糊糊的,难受呢,咋了老公?” “你嘴唇上的口红跑哪儿去了?” 刘琳下意思地摸了下嘴巴,然后说:“哎呀,当然是中午时冲掉了呀!后来一直忙,也没顾上补妆。” 我看到刘琳身边的纸袋,敞着口,里面是她早晨时穿走的内衣。 “你加班那么忙,还有时间出去买这等花哨东西?” “哎呀老公,这是小吴给我的,要不改天你当面问问她好了……你真不喜欢?那我就不费劲儿穿给你看了。” 说着刘琳又开始费力地往下脱腿上的蕾-丝黑袜。那网格状的袜子很箍腿,不过穿上那玩意还真挺性感的。 刘琳光溜溜地站在我面前,满脸春色。“老公,要不要我们一起洗个鸳鸯浴?” “不早了,快洗洗睡吧。”说着我便去马桶那儿方便。听了刘琳的解释,疑惑虽然没有完全解开,但我心里也着实轻松了许多。 刘琳却不依不饶,都没容我提上裤子,过来贴紧我,双手搭在我肩上:“老公,我真的是想给你个惊喜,你别想歪了好不好嘛。再晚今天也得认真过,对不对啊老公?” 她一脸的娇媚,边说边伸过手来,在我的裆间轻轻揉搓着。 虽然从相恋到结婚加一起有七年多了,但我依然迷恋着刘琳的身体,她根本就不像是做了妈妈的女人,胖瘦适中,皮肤光洁可人。 有股子热流,开始在我全身涌动开来。 我简单冲洗了下然后出了卫生间,躺在床上等刘琳。今天是结婚纪念日,想五年前的今天,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依旧记忆如新。 刘琳不会不记得这些,等她上-床来,我们都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疯了一般挥洒着激-情。 我努力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一步步将刘琳送上更高的山峰…… 完事儿后我俩都大汗淋漓。 刘琳伏在我胸前娇喘着,喃喃道:“真好,真是太好了……老公你可真棒,男人中,你就是最棒的!” 男人中?那么其他的男人是谁? 第二章 想吃王八 刘琳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瞪着眼睛,独自想着心事。 黑暗中,我一遍遍问自己:老婆刘琳会出轨吗?会吗?不会。会吗?不会吧…… …… 过了两天,刘琳走了,去了有半个多月,到欧洲的那几个小国家转了一大圈。 我天天既当爹又当妈,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接送儿子去幼儿园,陀螺一样旋转了十多天。 看得出刘琳玩得很嗨,不时给我发过来照片,有她单人的,还有跟小张和王老板的合影。 回来后她翻出更多照片让我看,指点着说照片上都是什么地方。 我哼哼哈哈应承着。我不关心什么景色,我只关心刘琳这半个月都是怎么过的,特别是晚间。 刘琳和那位王老板拍了好多张合影,刘琳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这就不能不让我心里直打鼓。 有时候看着看着照片,我竟产生一种幻觉,刘琳和王老板真像是一对情侣呢! 这么想过后,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不男人了,怎么能把自己的妻子想象得那么龌龊呢?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能再拿过去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老观念看问题,何况他们是三个人一起出国的。 小张经理来过家里,我熟悉他,很好的一个人,不会有什么。 刘琳也总叨咕,在国外时,小张经理一直对她挺关照的,去哪里都是他替刘琳拎着箱子。 再说那个王老板,我也见过,就是那么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嘛,合个影留个念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这么想着,并用这些想法强行压制住心里的嘀咕。 就在我差不多已经在心里不怎么嘀咕了时,我遇到了小张,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又敲响了我心里绷得紧紧的驴皮大鼓。 那天我去为单位购买工具书。刚进书店的门,就和那位小张经理走了个迎头碰。 这真是太巧了,想龙城的人口多么茂盛呀,不期而遇一次,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既然遇上了,我俩免不了的一番寒暄,要只是这么瞎寒暄一通也就好了,偏偏我又多客气了一句。 在我俩都觉得没什么可客套了以后,都握过手告别了,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说: “对了小张,我差点忘记感谢你了。谢谢你在国外其间对我老婆刘琳的照顾。” 那位小张也没什么思想准备,听我这么说,也随口跟着客气了一句: “也没帮什么,其实我在国外只待了一星期,需要我参加的谈判结束后我就先回来了……” 说完这话,他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起码在我看来那就是不自然,急忙忙地告辞而去。 小张走了,所以他没有看到他那句话所带来的后果。 我有些傻了,站在那儿老半天都没挪地方,心里直扑腾。 这,这怎么可能呢?刘琳不是说他们一行三人一直都在一起的吗? 可按刚才小张的说法,刘琳又单独和王老板在国外玩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呀! 还拍了那么多的合影,他母亲的,孤男寡女的在一起,真的就不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在家里里外外忙乎了半个多月,他俩却逍遥自在跑国外偷情?……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安,有些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挑了几本书就往回走。 坐公交车时我忘记了买票,临下车售票员让出示票时,我才恍然大悟。 那个售票员很认真,没有票就不让我下车。我急忙从口袋里往出翻钱,只有一张五元的零钱,就递了过去。 后面还有人急着要下车,我不能挡住人家的道,所以交完钱后我就跳下车,眼巴巴地等着售票员从窗口递出找我的钱。 但是没有,车都开了也没谁打开窗子给我钱。 票价是一块五毛,我递过去五块,还应该找回三元五角才对。 我跟着开动的车跑了起来,“哎,你还没找我钱呢!”我不住声地嚷着,但车并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儿就没了影。 我很心疼,我很憋气。“他母亲的!”我忿忿地骂道。 很心疼很憋气的我坐在办公桌前,喘着粗气。 为什么刘琳要跟我撒谎呢,难道她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自己现在真糊里糊涂地被戴上了绿帽子当上了王八?…… 我心烦意乱,我一筹莫展! 下了半天的决心,我觉得应该给刘琳打个电话,就在电话里说今天在书店碰到了小张,看她有什么反应。 本来这事应该等到回家再问的,但我已经等不得了,再有回家后面对刘琳,我问不问得出口还两说呢。 于是我就给刘琳的办公室挂电话,刘琳不在,就打手机。 刘琳在那头说她正在报税,还说她今天报完税就可以早回家,问我晚间想吃什么她去买她来做。 我在心里一直想着怎样问刘琳在国外的事,脑袋有些木,所以当刘琳问我想吃什么时,我竟随口说:“我想吃王八。” 说完想吃王八这话,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张着嘴不再出声。 刘琳在电话那头笑了,她说:“老公你可真敢想啊。” 稍微停了一下后刘琳又说:“王八就王八,你也该补补了,嘻嘻……” 嘻嘻完以后刘琳就把电话挂断了,留着我独自在这边愣神。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怎么就说想要吃王八了?那一只王八得多少钱呢,还不得百八十块呀! 对了,有天晚间刘琳是说过男人吃王八是大补,还说补完了以后在床上会特带劲儿…… 她是从哪儿知道的?别是那个王老板告诉她的吧! 从国外回来后这一段时间,刘琳对我真是出奇的好,差不多每天晚上临睡觉前,都主动地伸出胳膊搂我的脖子,做那什么时还极力迎合,家务活也是抢着干…… 结婚这么久,刘琳还少有如此好的表现呢。 刘琳真的会背叛我吗?我一遍遍地在心底想着这个问题。 从大学时开始,按说和刘琳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刘琳的品质我也算得上了解。 平时刘琳非常痛恨那些对家庭不忠的人,说两个人走到一起,组成一个家庭是缘分,还总说两个人用真诚维护这个家庭,相伴到老是福分…… 结婚这么多年,刘琳也算经受住了一些诱惑一些考验,离开原来的单位,就是因为那里的领导对她心怀鬼胎…… 而且现在还有了一个四岁的可爱的儿子,我这么爱刘琳,她怎么会乱来呢? 刘琳不会乱来的!那王老板都多大岁数了,除了有点钱以外,有什么值得刘琳去爱的呢? 再说刘琳不爱钱也不缺钱,之所以她向我撒谎,说在国外时那个小张也一直都在,或许是她怕我心生不必要的猜忌吧。 夫妻间的信任是最起码的,刘琳不会背叛我,更不会背叛这个家。 不会的!我最后得出了结论,不会的,怎么会呢!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说的次数多了,心里就不怎么感到憋气了,我就又开始心疼被售票员多收去的那三块五毛钱,由三块五毛钱又想到刘琳要去买的王八,想不出一只王八会有多么贵。 我真想给刘琳打个电话,劝她不要去买了,想了想又没有那么去做。 第三章 你那儿还疼吗? 我是个遇事想得开的人。当我回到家里坐到饭桌旁,当一家三口人津津有味喝着王八汤,啃着王八盖上的筋头巴脑时,我又觉得幸福无比。 白天遇到小张以及他说的话,也只是在我心头一闪而过,如此而已,过去后我还为自己的心胸狭窄而感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感谢天感谢地,这日子没什么不满意的,若是刘琳能始终对我好的话就更好了. 我想那样一来,就是给个局长部长什么的,我也不会换。 可是刘琳对我的好并没有坚持多久,前后形成的反差还非常的大。 这种不好表现在刘琳总不着家,她开始经常性地加班,特别是在周末。 按她的话讲,单位马上就要和国外的公司进入实质性合作阶段了,正在准备谈判、进货,等等。 记不得有多少次,刘琳都是半夜才回到家,满身疲惫的样子,回来后简单洗洗倒头便睡,这就严重地影响了我和刘琳的夫妻-生活。 我非常赞同夫妻性-生活是感情的润滑剂这一说法,所以很看重,更何况我正当精力充沛的年龄。 我和刘琳的夫妻-生活这么多年还算很有规律的,周末上-床后那更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但现在不成了,刘琳表现出了明显的厌烦。 开始我还能够体谅刘琳,工作这么累,少就少些吧,没有也无所谓。 也有那么几次,天都黑透了刘琳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楼下迎她,每次刘琳都是坐那位王老板的奔驰车回的家。 我心里不舒服那是肯定的了,没有些怀疑那也是假话,但又说不出什么,我不敢往坏的那方面想,一点都不敢承认那其中会有什么猫腻。 我只能是在心里一遍遍地琢磨,自圆其说,自己否定着自己,想得异常痛苦。 转眼又到周五了,刘琳依旧是很晚才回家,满嘴酒气,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娇媚无限。 喝过酒了她就有些兴奋,兴奋了她就喜欢多说话,都是关于那位王老板的。 说王老板又讲了什么故事,说王老板请她吃一顿饭花了多少钱,不管不顾地说起来没个完,有些肆无忌惮,完全不照顾我的感受。 我闷声听着,当然我会很生气,就闷声说了一句:“你那位王老板再好,他也不是你老公对不?” 我的这句话还真有效果。 刘琳愣愣地看了我半天后,不但停止了唠叨,而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她小鸟依人般地偎在我的身旁,伸出又白又嫩的胳膊,倒弄得我有些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办那事时就显得有点毛草,毛草得谁都不是很满意就收了兵。 我很不好意思,在刘琳的一副极为不满的表情下,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刘琳嘴里哼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冲洗。离开床时刘琳没忘记埋怨了我一句: “邱明你真是笨,什么事都这么废物。”她没再称我为老公,而是直呼大名。 刘琳的话无疑于一声惊雷在我的心头炸响。 男人嘛,你可以说他不会赚钱,可以埋怨他邋遢损他不懂得生活,什么都行,就是别指责他床上是废物。 男人最怕女人特别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说自己不顶事儿。 所以我心里很那什么的不得劲儿。我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想来想去,我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什么也想不出来,第二天我就又去菜市场买甲鱼。 我下决心要在下一次的那什么当中,要重振雄风,要让刘琳感觉到我绝非是废物! 我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这一想法付诸行动。 刘琳一大早又要去单位加班,她出门前我还嘱咐她要早些回来,并且还很有意味地说:“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包你满意……” 我那句话刘琳肯定也没怎么细琢磨,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我领着儿子虎头去菜市场,和卖甲鱼的摊贩好一阵讨价还价,最后花了不到两百块钱,拎回家两只巴掌大的甲鱼。 本来还有大一些的,但我嫌那大个的太贵,心想我不就是要吃这家伙的肾补一补嘛,肉多肉少的无所谓。 回到家,我就到厨房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那两只甲鱼。 我拿出一根筷子引诱它们,头一只王八很傻,没怎么思考,伸头一口叼住了筷子,我手起刀落,麻利地将那只王八脑袋斩于刀下,逗得一旁的儿子哈哈大笑。 第二只甲鱼却有些狡猾,说什么也不肯伸出头来上当,躲在壳里白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看,气得我恨不得活煮了它。 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放下筷子就准备去接电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放下筷子的一刹那,那只甲鱼敏捷地伸出了脑袋,准确地一口就咬住了我的小手指,惊得我“哎呀”了一声,扬手把那只王八甩出了好远。 我伤得不重可也不算轻,手指上那几点王八牙印里,正在缓慢的向外渗血。 电话是刘琳打来的,说她正在郊县,忙完后晚间就直接去她妈妈家看看,不回家来了。 刘琳在早晨临出门前,说好是一定回家的,若不然我也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甲鱼! 我哼哼哈哈地说不出有多恼怒,放下电话后我又去厨房,从地上拣起那只敢拿我手指练牙口的甲鱼,放到菜墩上,哐哐的几下就将它剁成了碎块儿。 那两只巴掌大的甲鱼,在水深火热中足足翻滚了小半天,然后被我摆到了餐桌上。 儿子吃得欢天喜地,我却懊悔不已。 什么人家没事吃这东西呀,况且刘琳今天还不回来了,吃了不也是白吃! 岳父岳母平时对我很好,所以晚间哄儿子睡下后,我就给刘琳挂电话,想嘱咐刘琳别忘记给父母买些礼物,或是离开时留下点钱什么的,再仔细也不能在孝顺上打折扣。 但刘琳的手机一直关着,我就把电话打到郊县的岳父家,是岳母接的电话,她说: “……邱明你怎么总不来家呢,我和你爸都很惦记你的……好,好,我们身体都好……刘琳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忙,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待了没有十分钟就走了……” 那天晚间刘琳一直没有回来,我也一夜都没有合眼。 手指还在隐隐作痛,总是不由自主地提醒我想起那只甲鱼,又由那只甲鱼想到我自己。 直到周日的下午刘琳才回到家。 刚进家门时的刘琳吓了我一跳,她的脸色灰得吓人,像是病了一般。 进屋后刘琳直奔卧室,嘴里嚷着困,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 “我给你打过手机可是总不通。”我说。 那时我真希望刘琳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一个让我心宽的答复,但是刘琳没有。 刘琳只是含糊不清地对跟进卧室的我说: “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在郊县妈妈那里打麻将,玩了一整夜……是和妈妈家的几个邻居一起玩的,没赢也没输,困死了真是困死我了……” 说着刘琳就开始脱外套,脱下后还将那衣裤塞到了站在一旁的我的手中,完全没有顾及我的表情。 刘琳睡觉一向很死,没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的嗅觉还很好用,拿在手中的刘琳的衣裤,分明地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是那种555牌香烟所特有的味道! 我吸烟,吸烟的人都熟悉那股味道! 另外,我还很意外地发现,套在刘琳脚上的一只袜子也穿反了。 刘琳不是个不注重小节的人,每天早晨刘琳出门时,都是仔细地去阳台拿过头天晚间洗干净的袜子,据她讲她在郊县打了一整夜的麻将,这袜子怎么还会翻了个面呢? 就在这时,刘琳不经意扔在床头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我机械地拿过来,就见屏幕上,一个标有王老板的头像旁边赫然写着—— 你那儿还疼吗? 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联想到近一个时期刘琳的变化,还用得着我再去证明什么去追究什么吗? 刘琳背对着我,肯定不知道站在床边的我——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对她万分信任的老公,一只手捧着一堆沾满了另一个男人气息的衣服,另一只手拿着带有出轨证据的手机,已经被她弄得完全傻住了。 在我的眼里,此时这位侧卧在床上的女人,正逐渐地变幻出许多种姿势,是在床上的那种姿势,是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姿势…… 越想越清晰,清晰得就如同放电影一般。 我很想马上把刘琳从床上拽起,刨根问底弄个明白,然后大吵大闹一番。 我还想过问明白以后,再恶狠狠地甩刘琳两个耳光,两个响亮的大耳光…… 我被自己的这些个想法激动得浑身颤抖。但最终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刘琳的那几件衣服呆立在床边。 我紧咬牙关,就那么站着,就那么站了好久,直到后来有大滴的清泪,顺着我的面颊流淌下来。 第四章 我该咋办啊 我和刘琳是在大学时认识并处上朋友的。 刘琳长得不算是特别漂亮,但非常耐看,并且给人的感觉总是文文静静的,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柔柔顺顺,这也正合我的脾气。 刚处对象那阵子可真是幸福,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充满爱情。 随着感情不断升温,想法就难免越来越多。 但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不多,始终不敢越过雷池。 即使是两个人在一起爱情得很难受时,我也能克制住自己。 即使是刘琳一遍遍地提醒我她是我的人了,今生今世她都属于我以后,我也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让刘琳觉得既可爱又可气。 刘琳曾经对我说过:“如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古板,这么古板的人真是不多见了呢。” 情人眼里什么都好。刘琳那时很爱我,就想把关系再进一步再牢固些,我古板不解风情不要紧,刘琳有心计。 在一个周末,我俩人出去看夜场电影。 散场后我们就在马路上手拉手逛,后来我俩都逛累了,刘琳就说:“我们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吧,我困得有些坚持不住了。” 于是就在附近宾馆开了一房间,在那房间里有了我们的第一次。 整个过程都是刘琳主动,一副大义凛然献身的架式。 完事后我很惶恐,我对男女间的事懂得实在是不多,相反的,刘琳却是镇静得很,满脸的幸福和得意。 “怕什么呢,”她说,“现在是安全期,为保险,明天我们再去药店,买点探亲药吃后就万无一失了。” 听刘琳这么说,我心里才踏实了许多。只是第二天结算房钱和买药时,让我又着实痛苦了一回,那么多钱呀,真是白瞎了! 后来我俩相继毕业,都留在了龙城。 老婆刘琳小我两岁,先前在一国营公司做会计,离家很远,搬了几次家,离单位却越来越远了,使出吃奶的劲想调动一下工作,都没有成功,索性就辞了职。 龙城做会计这一行的工作好找,工资也都不低。 想我俩刚结婚那阵子,租的房子,日子过得很紧,但我会过,我会精打细算,再加上我俩的感情好,所以那段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日子平淡的时候多,像小说或电视剧里那样的日子少。平淡的日子会把人的一些棱角磨平。 原来在刘琳的眼里会过日子会体贴人的我,渐渐地就变型了,“小市民”“没有阳刚气”等等的牢骚话,刘琳时不时地就会脱口而出。 我心里很不服气,本来嘛,日子都是一天天过的,现在不就不错了嘛,比起以前,这日子还有什么不舒心的呢? 我和刘琳的月薪加起来将近两万,当然她比我挣的稍微多些。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早就买了,虽然是按揭有贷款,但那每月三千多块的供房钱算个屁呀! 孩子健康活泼可爱,工作舒适不着风雨,这日子不就是像一首歌里唱的“我们的生活比蜜甜”吗? 我也知道,刘琳是在抱怨这日子缺乏了些激-情。我不这么认为,我喜欢平淡宁静的生活。 我出生在外省一个贫困的家庭,我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乱花钱。这就显得有点和男人气不太吻合。 不男人就不男人,那些个挥金如土的做派我还瞧不上眼呢! 可如今,如今刘琳做出了这等事儿!那个男人,就是我费心费力在家招待过的王老板! 在我们老家,如果一个女人不忠,男人会被称作戴了绿帽子,是王八。如果男人对女人的不忠浑然不觉,有时还提供了方便,会被称作花盖大王八…… 我现在就是个花盖王八,天底下最窝囊的男人! 我就那么站了好久,完全傻住了。后来还是儿子虎头把我唤醒。孩子饿了,嚷着要吃东西。 我也不言语,走进卫生间,闷声把刘琳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 刚才没有哭好,所以现在我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可以好好哭一场了,我手拄着洗衣机哭,鼻涕都流了下来。 儿子见自己的要求没有得到回应,就开始不满意,闹闹吵吵地使劲砸卫生间的门: “我饿了,要吃东西,爸爸你在卫生间里做什么呢?……” 我心里很烦,但我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什么,再窝囊我也是当爹的人。 想到这儿我就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拉开门,极力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问儿子想吃什么。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 “我还想吃王八。” 我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我面目狰狞,盯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你看我像不像只王八?你把我吃了算了!” 我平时很娇惯孩子的,从来没有对儿子这样凶过。 儿子委屈地撇着小嘴开始抹眼泪,我就又很后悔也很心疼,不住地咒骂着自己: “邱明你可真他母亲的有能耐,也就对这么大的孩子有能耐,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当老板,怎么不去找别人家的老婆呢?……” 骂自己现在也没什么用,骂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还得领着儿子去外面吃饭。 小孩子嘛,好哄,没一会儿坐在餐桌旁又开始欢天喜地的了。 我给儿子要了半斤水饺,看着他一个人吃,自己闷头想心事。 刘琳给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说这事平时也有些个苗头,但我不愿意承认那会是真的,我想不通。 问题出在哪里呢?当初和刘琳认识时,她是一个多么贤淑的女人呀,我们俩要多爱情有多爱情。 结婚头几年日子过得很紧巴,但就是那样我俩也没有吵过嘴没有埋怨过什么,一心一意对待着对方。 每天早晨上班前,我俩都要吻别,下班到一起后首先得先拥抱一下,刘琳那时总对我说: “哎呀我爱死你啦爱死你啦老公,这辈子遇到你真是我的福分啊!……” 这才过去几年呀,怎么自己就变得不男人了没出息了呢?过去自己不就一直是这样的吗? 刚参加革命工作那阵子还不如现在呢!工资没几个钱不说,在单位由于资历浅,还只能是抢着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那时刘琳也没嫌自己没本事呀! 龙城冬天很冷,平房的供暖有些问题,那时候每到夜里,我都早早地钻进被窝,先给刘琳捂暖和了,一只烧鸡都要你推我让地吃上好久,现在日子好过了,可那些个温馨怎么就都不见了呢? 马上都可以买汽车了,这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己还爱刘琳吗?爱,肯定还爱,自己没有变,这么多年过来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刘琳的事,想都没有想过! 是刘琳变心了,可为什么呢?就因为自己不是老板?不是老板的人多了,就都得像我一样地去承受背叛?…… 儿子没一会儿就将一盘饺子吃了个精光。 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磨刀的乡下人,骑辆破自行车,手里摇着铃慢慢地在小区转悠。 儿子很是好奇,跟着那铃声疯跑了好长一段路。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家乡那里也有磨刀和锔锅锔缸的人,都很有两下子,一只破碎了的锅或缸,经他们的手那么一鼓捣,竟然能修复一新滴水不漏。 现在这营生不好做了,城里人有钱,都大手大脚惯了,一把菜刀一口缸值不了几个大子,没谁有时间花钱出来磨刀或修补了。 那么爱情呢?我不由得又想到了爱情,我和刘琳的爱情,难道爱情也会因为时间的关系生锈或产生裂痕吗? 城里人有钱,那么当爱情出现裂痕时,也不值得“锔”一下吗?用什么来“锔”才好呢? 我是真的想不通刘琳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且还是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近乎于明目张胆地背叛。 那个王老板就真的那么有魅力吗?我在心里想,就他那种男人,肯为刘琳这么一位虽说风韵犹存但也是孩子妈的女人负责吗?鬼才会相信。 他只不过是临时拿刘琳来耍耍玩玩而已,不会用什么真情的。 可这么和刘琳说她会相信吗?女人在这种时候,还会听得进旁观者的劝告吗?何况自己不是旁观者,是她的老公,是合法丈夫! 现在该怎么做?和刘琳挑明了大闹一场然后离婚?可是这个家怎么办?儿子怎么办?一切的一切都该怎么办?…… 第五章 那位王老板 我认识那位王老板。 刘琳所在的财务科有四个人,相互间关系真假不说,反正看上去姐呀妹地还不错,每个月末都要到四人当中的一家去聚餐。 轮到刘琳做东时,除了刘琳同办公室的人来以外,她还邀请了办公室隔壁销售部的两名男同事,包括小张。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琳向公司当家的王老板也发出了邀请,那位王老板很给刘琳面子,答应第二天一定光临。 这足以表明刘琳在公司里工作表现是多么好了,所以那次聚餐更是马虎不得。 不用刘琳吩咐,我肯定要好好表现一番,做个合格的好老公,给刘琳争面子。买菜下厨,我都包了。 刘琳单位那位王老板是最后一个到达,说是三环线上堵车所以迟到。众人都开玩笑似地说这就是做老板有私家车的好处。 刘琳一边接过王老板的外衣一边说:“王总姗姗来迟,一定要挨罚的,一会儿一定要多喝几杯酒呦。” 她那语气可真叫嗲,这在平时还真是不多见,我心里多少就有些不舒服。 王老板长得人高马大,将近五十岁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粗声大气,哈哈哈地显得十分豪爽。 我过去和他握手。王老板的手很细嫩,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都说有这样手的男人,都犯桃花运呢。 但这话我可不能说出口,只能是在肚子里转了那么一转。 握过手算是认识了以后,我就又去厨房忙,外面客厅的人接着玩麻将。 玩麻将只能有四个人,那王老板算一家,刘琳和另外一个女同事分坐其左右观看。 不时地有刘琳娇巧的声音传进厨房:“哎呀,王总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我说不让你打刚才那张的嘛……哇,王总你真的好棒耶,简直是料事如神呀……” 以前刘琳可不是这样的啊,刘琳从来就不是装嫩充嗲卖乖的女人,是什么时候,也学会像小女孩一样“哇”、“耶”地说话了呢?真他母亲的! 那天我在厨房一边忙活一边这样想着,今天刘琳是怎么了?她的一言一行,和她平时的一贯做派真是相去甚远。 我就那么有些闷闷不乐地,独自一人在厨房鼓捣菜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当客厅又一次传来一片惊呼声时,我不由得探出头来观望。原来王老板做了把大牌,居然被他和了。 其余三家垂头丧气,王老板一左一右两个女人惊叫不已,尤其是老婆刘琳,高兴得跟小女孩一般,探着身敛着桌上的钱。 我不由得从背后瞪了她一眼。 瞪过以后我的眼珠子半天没有恢复原样,因为我看见,就在麻将桌底下,王老板的肥手正在我老婆刘琳的大腿处,拍拍捏捏,捏捏以后又拍了拍! 这是在干什么?和一把牌至于这样吗? 再看老婆刘琳,她好像浑然不觉,依旧是叽叽喳喳地说笑着:“……我刚才真是捏了一把汗耶,王老板真是艺高人胆大……” 我心口像堵了一块抹布一般。为这事儿我耿耿于怀好长时间。 后来慢慢我就想开了,那王老板快五十岁的人了,相对于刘琳来说,他是大叔级的人物,是顶头上司,而且还是在兴奋之余,拍拍打打也不算啥事儿吧,自己可别想多喽,刘琳不是水性杨花之人…… 那天我做了八个菜,像扒肘子糖醋鱼什么的,都是我的拿手好戏。 菜做得了麻将也就停止了,那位王老板很大方,将手头赢的六百多块钱一分为二,赏给了身旁的两位女下属。 我虽然爱财,但按我的想法,刘琳是坚决不该收那几百块钱的,大家伙在一起玩玩,逗个乐子也就算了,即使接过来后也要返还给输钱的同事嘛,别和没见过钱一样。 可是刘琳却笑嘻嘻地把钱收下了,还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我拿眼睛瞪她她也不理会。 就开始上菜吃饭。气氛有些夸张地热烈,我可没忘记刘琳的一再嘱咐,热情地劝大家多喝酒多吃菜。 老婆刘琳也兴奋得满脸直冒光,她的面子够足的了,有老公我一手操持这一桌子好嚼物,自己像个贵夫人一样,在一旁指手画脚,够牛叉。 她一点也不放过进一步表现的机会,一会儿说某某菜有些淡了,一会儿又说某某菜炒嫩了,让我拿到厨房返工。我也不生气,唯唯诺诺演戏般地照吩咐执行。 那位王老板很能喝酒,桌上的人轮流敬他也不怕,来者不惧,一杯接一杯地干了好多杯。 另外他抽烟也很冲,一颗接一颗地吸,大口吞进腹中。抽的是那种白过滤嘴的醇555牌香烟。 我也抽了许多年的烟,但我依然感觉到那烟十分的呛人。 趁着大家的兴致正高,王老板又点燃了一只555烟,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新学的段子吧,在座的各位女士最好把耳朵堵上,可别说我没事先警告呀。” 女人们包括刘琳都明白了他要讲什么了,都嘻嘻地笑,然后嚷嚷着说:“哎呀都是成年人了谁怕谁呀,王总你就别卖关子了。” 王老板就开始讲:“有一个老农,种了六亩小葱。每次他拿到卖葱的钱,就去一家路边店找小姐。后来六亩小葱都卖光了,再来路边店小姐就不让弄了。老农央求说闺女啊,我这次不是来弄的,我只是想看看。小姐心肠还算不坏,想这么久了老农没少光顾自己的生意,看看就看看吧,于是脱了裤子躺好给老农瞧。瞧着瞧着,老农诗兴大发,当即赋诗一首:远看黑咕隆咚,近看毛毛茸茸,小嘴不过一寸,吃我六亩小葱。……” 其实这个段子够老的了,我早在网上看过,相信桌上的许多人也都是如此,但谁都没说。 我觉得王老板作为公司的领导,当着员工的面讲这样的故事,真是很臭不要脸,更何况还有几位女同志呢!听着听着我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刘琳拿目光狠狠地剜我,令我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赶忙装出极有兴趣的样子,抻长了脖子听故事。 等那位王老板刚把故事讲完,我瞪起眼珠子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别人也都跟着乐,都像是从没听过这个故事一样。 “喝酒喝酒,吃菜吃菜!”我表现得异常活跃,起先我是客套,但随着酒越喝越多,我也真的兴奋起来了。 我的酒量很一般,但那天我算是超水平发挥,喝了足有五、六罐啤酒,酒劝得也很激-情。 “来,我们为那个可怜的老农干一杯,”我说,“来,我们为六亩小葱干掉这杯……” 那天的家庭聚餐举办得非常成功,没有一个人不高兴不满意的,老婆刘琳也挣足了面子,出尽了风头。 也正是通过那次家庭聚餐,我认识了王老板。听刘琳说,那位王老板很会投机钻营,每年几千万的利润,钱途一片光明。 我不喜欢那个人,倒不是因为他拍了刘琳的大腿,而是他浑身上下的一股子铜臭气,还有那副牛逼哄哄的做派。 或许,他们俩的奸情就是从那天聚餐开始的,完全有这种可能! 第六章 我要报复 楼前有一座花坛,那里面有好多我叫不上来名字的小花,现在正争先恐后地怒放着。 以前我很喜欢观赏花卉,虽然不怎么懂,但我总喜欢拿花儿来比喻爱情。 现在我可没那个心气了,女人往好了说不也都像朵花吗?花开的季节争奇斗艳、招风惹蝶,那么老了呢? 当花朵枯萎了以后,还不是脚下的那片土地不会嫌弃她吗? 只有家才是女人的根本所在呀! 我想和刘琳好好地谈一次,何去何从交由刘琳来选择,自己现在已经被戴上绿帽子了,再不能被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了。 回到家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爽朗的笑声,刘艳来了。 刘艳是刘琳的亲妹妹。孩子见了他小姨格外地亲切,欢呼着飞奔到刘艳的怀中。 刘艳比刘琳小四岁,已经离婚三年。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丈夫对她不忠,还听说那男人早就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的。 刘艳没有孩子,一直对我儿子当亲生的那般喜爱。两个人没大没小地滚作一团。 我偷眼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刘琳,见她显然是没有睡好,眼眶还有些发黑,无精打采地仰脸看着她的妹妹和儿子疯。 我有些愣神儿,想这一天一夜,刘琳和那个王老板是怎么折腾的呢? 我很想将一些个想象掐死在萌芽状态,但是又做不到,一些不堪回想的画面,总是不由自主地涌进我的脑海。 阵阵酸楚渐渐地在心头泛滥。总这么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总这么傻站着说不准我就会哭出来呢。 “邱明啊,你真他母亲的是个窝囊废!”心里骂着自己,人却躲到卫生间洗衣服,一接触到水就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那只甲鱼虽然小,咬出的伤口也不大,但是毒性却很厉害。 我呲着牙进屋来想找点酒精消下毒,被刘艳看见了。 刘艳是护士,职业习惯令她急忙忙奔了过来,抓过我的手边打量边询问,当知道了我是被甲鱼咬了一口以后,刘艳哈哈大笑: “姐夫你可真逗,你就不怕被传染上王八病毒,然后自己也变成一只大王八呀!” 刘艳说话就是这么不管不顾,说完了以后,她也立即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脸红脖子粗地不知所措,尴尬地看看她姐姐又冲我吐了吐舌头。 刘琳只当是没听见,我也没怎么在乎。 对于刘艳的这一德性,我早就习惯了,指望她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希望不大,就这么不分场合地胡诌八咧她最拿手,常会让人意想不到。 刘艳说:“姐夫你这手可不能再接触水了,显示自己勤快也不在这一会儿,干脆我替你洗衣服吧。” 说着她就顾自去了卫生间。我没事干就想去厨房做饭,又被刘艳阻止了。 “我们出去吃吧,”刘艳说,“附近有一家新开张专营水煮鱼的餐馆,等洗完衣服我们一起去。……” 去就去吧,现在我也真是懒得做饭。 我躺在床上闭起眼睛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儿,刘琳则起床开始捯饬自己,简单地左描右画一番后,便又显得光彩照人。 龙城这一段时间特别流行吃水煮鱼。那家新开张的名为“沸腾鱼乡”的餐馆生意非常火,等了半天才等到一个空桌子。 人多了挑剔的反倒就少,好像是人家白送给吃的一样。 儿子虽然刚吃过饺子,但是还是被眼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欢天喜地吃得贼香。 看得出刘琳也是真的饿了,头不抬眼不睁地自顾往嘴里填。我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但我并不觉得饿,只顾大口地喝着扎啤。 刘艳很会喝酒,和我不停地碰杯。 话题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刘艳的个人生活上,刘琳劝她趁年轻再寻一份感情。 刘艳一听这话就把嘴撇得没了正型: “快得了吧我算是看透了,这世上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话说回来姐夫除外,我要是能遇到姐夫这样的人,就是有姐夫一半好的男人,那我就是嫁十次也值得呀……” 后来刘艳又说:“前阵子,有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男人,那男人长得和卡西莫多差不多,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打冷战,不过那人很有钱,可有钱当个屁呀,晚间睡觉又不是搂着钱睡,半夜一觉醒来,稀里糊涂地还不得把那人当成恶鬼呀!” 说完这话刘艳就兀自笑个没完,我心里也觉得挺好笑,但我可不是笑刘艳说的那个男人,我在笑小姨子刘艳。 就她目前笑出的一口大龅牙,和那一副里倒歪斜的面孔,也够个男人喝一壶的了,自己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这女人真是自信,”我在心里说,转瞬我想:“若是能找这样的女人当老婆也不错呢,起码把她搁在哪儿都不用怕别人惦记,放心。” 空着肚子喝酒特容易醉,况且我的心情也不好。没多久我就有些喝大了,喝大了以后话就有些多。 我对刘艳说:“你可别总夸……夸你姐夫我了,我算什么男人啊,真的我什么都不是,这世界太大,真的简直就他母亲的太大了,我左右不了什么,什么我都左右不了,我……我只想当我自己,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太难了,刘艳你都不知道过小日子有多么地难,柴米油盐酱……酱醋茶,吃喝拉撒睡,对了还有汽车房子,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不是吗?我知足呢,可我也不甘心呢,有钱的都是爹,没钱的就得挣扎着活下去?对,活下去,我偏要活下去!……” 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说得再多我也没将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抖搂出来。听得刘艳直咂吧嘴。 最后是我结的帐,花了两百多块钱。在巴台结账时我嘴里还叨咕着:“不就是钱嘛,老子有钱,日子都不过了还攒他母亲的什么钱呀!……” 回到家没一会儿我就吐了,吐过后就清醒了许多。 耻辱若是能随着那些酒秽吐出去就好了,可怎么会呢,任凭怎么吐,嘴里依旧是酒气熏天,如心灵深处的创伤一样。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冷眼看着刘琳,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原来打算和刘琳好好地谈一次的想法,已经彻底化为乌有。 我想不出和刘琳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刘琳会怎样,有些不敢想不敢往深了想。 我故作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装得比平时还要自然。 晚间在床上,我缠着刘琳要她,刘琳推说累也不行,我也说不出是哪来的劲头,恶狠狠地要刘琳,不给不行。 在我看来,自己身下的刘琳已经再不是平日我疼爱的女人了,她只是一块肉,一块可以任由男人驰骋的长有人模样的肉。 我近乎于疯狂地祸害着刘琳,变着法儿地使用她。我甚至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不能让她在我身边养足精神,然后再跑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去释放激-情。 那时我已经不是在和刘琳做夫妻间的事儿了,简直就是在发泄,是在挣扎! 令我意想不到不到的是,刘琳对我的“粗暴”非常满意,完事后紧紧搂着我喃喃道: “没想到真没想到啊老公,原来你还会这么厉害呢,真是太好了……” 我也不吭声,黑暗中我把眼睛瞪得溜圆,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下着决心: 我再不能这么窝囊了,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们,不能,怎么说也不能!等着吧,我要报复! 第七章 步入歧途 刚开始那阵子,虽然一遍遍下着决心要报复刘琳,可我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也是有那么点血性的,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跑到别的男人怀里去! 俗话说得好: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我不是没想过去找那位王老板算账,甚至还在脑海中好多次描绘过,将那个混蛋怎样打得满地找牙屁滚尿流,然后手起刀落将王老板斩于众目睽睽之下…… 想过后我就会很舒坦,但也就是想想而已。 王老板可不是甲鱼,就是甲鱼还能将我狠咬上一口呢。我是绝没有那个胆量的。 没有那个胆量让我很是郁闷,我想不出下一步自己该做些什么。 于是我下班后就不愿意回家,不回家儿子就没人接,我就得总推说单位有事,让刘艳替我接孩子。 刘艳的空余时间多,即使是在班上也好请假出来,她也乐意将我家虎头带在身边。 解决了孩子这一后顾之忧,我可以信马由缰地过自己的业余生活了。 我真希望自己能像电视或者小说里的人物一样,能够患上失忆症什么的,那样我或许就会好过些。 但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我的记性好着呢。 非但记性好,想象力也日渐丰富起来,总是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上演刘琳和王老板的一幕幕丑剧。 当然导演就是我自己,一些个细节都是我编造的,越演越精彩,越演越淋漓尽致。 更让我痛苦不已的,是现在我还非常的会“触景生情”以及“触类旁通”。 比如上下班都要路过四通桥,看到桥上“四通桥”字样,我就会想到“私通”,再由那个“通”字,联想到“通奸”这个词汇上来,一想就是好半天。 最初我下班从单位出来后,只是随便找一家小餐馆,点上几个小菜,喝一瓶啤酒完事,就觉得这样很不错了。 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稀罕去认识别人,把自己摆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感觉也不错。 喝点酒后也会令我很兴奋,看街上人流涌动车水马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着不同的表情,很好玩。 有一次我还独自去看了一场电影,是特意跑到龙城一家最有名的国际影城看的,票价八十块,我也没怎么心疼钱,我现在不再怎么心疼钱了。 放映厅里装饰很高级,座位舒适音响效果也好,但没多久我就觉出了有些不对劲儿。 环顾四周,像我这样单独一人来看电影的,几乎没有,基本上都是一男一女,相依偎着坐在一起,这让我有些悲哀,这让我有些愤怒。 于是我就再不去看电影了。 不去看电影了以后,我也实在想不出该做些别的什么,我的酒量不大,再怎么细斟慢饮,那一瓶啤酒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泡咖啡屋我更不会,像我这样农村出来的孩子,天生就对那鸟粪味的东西有抵触情绪。 所以我吃完了饭,就喜欢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走到哪儿算哪儿,走累了就坐公交车回家。 逛来逛去的,有一天晚间我就认识了小玉。小玉是一家美容美发屋的按摩小姐。 那天我在路上左盼右顾地已经走了好长时间,就听旁边有人柔声地招呼道:“大哥,进来坐坐吧,我们的服务很周到的……” 我别过脸去,就看见了小玉。 小玉那时正坐在门口招揽生意,小玉长得很漂亮,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还真有点勾魂摄魄的味道。 还有,小玉特别像我办公室对桌那位新分来的大学生,如果不细瞧,不是在这儿遇见,没准我还真会以为是她呢。 我以前从没进过美容屋,平时头发长了都是到家楼前一老理发店,经一位老头来处理,每次十块钱,不贵。 我看了看小玉,又仰脸瞧了瞧牌匾,有些犹豫不决。 我当然听说过一些美容店里,都在做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儿,只是我没有尝试过,就有些打怵。 小玉是什么人呀,小玉是久经锻炼的人,一眼就从我的身上发现了商机。 她到我的身旁来拉我,嘴里叨咕着:“进来吧大哥,来照顾一下小妹的生意,今天我还没有开张呢,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啦……” 我没说答应,可也没怎么拒绝,迷迷糊糊的就一脚踏进了那家美容店。 那间美容店看上去不是很大,可里面的单间却是不少。我被小玉拉着,经过曲里拐弯的过道,进入了一单间。 开灯后,就见这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只凳子。我有些惶恐起来,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连询问的话都不知道怎样说才好。 好在小玉对付客人还算熟练,先是给我端来一杯热茶,然后就让我躺到床上去。 小玉说:“大哥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一看您就是个好人。” 小玉接着又说:“大哥您喜欢什么样的服务,我是专业按摩师呢,我们这里有港式按摩,有泰式按摩,还有推油等全套服务,大哥您喜欢哪一种?” 我平时只是在街旁的美容屋玻璃上,看到过标有这么多种按摩方式,具体的都是怎么个按法,我还真是一概不知。 我说不出,就问小玉那些项目都是怎么个收费法,这是我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小玉说:“有五十的有八十的,推油最贵,要一百五十块。” 我一下子就想到,一百五十块钱都够买一只大个的王八了,自己和儿子都没舍得吃的那种,太贵了些,所以我当即就对小玉说: “还是给我按个五十块钱的吧。” 那小玉也没说什么,就开始按摩。 先从头部按起,没鼓捣几下就转移到身上。 那小玉把身子压得很底,她穿的衣服也很露,我能非常清晰地看得见她那很深的乳-沟,但我还不敢死盯盯地看,只偷偷地瞄了两眼,还觉得非常不好意思闹了个大红脸,和做贼似的。 ……上半身按摩得也很肤皮潦草,小玉只是虚张声势,把手指关节处弄得啪啪作响,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接着就开始按摩下-半身,这回小玉按摩得很仔细了,一招一式,专门在我的要害部位旁敲侧击,弄得我紧张得浑身都有些僵硬了。 我不住地咽着口水,我内心里有说不出的尴尬,还有那么一股子一股子隐隐的渴望,渴望小玉能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小玉显然是位老手,对男人她拿捏得有板有眼。 小玉一点都不急,那时的小玉就像是一只经验丰富的狸猫,正在逗引着我这只在欲望边缘挣扎的傻耗子。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小玉终于肯大胆地把手按到了我两腿间搭起的帐篷处,惹得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小玉将身子附了过来,脸颊就要和我贴上了。 “大哥,”小玉依旧是柔声地说,“你还需要进一步的服务吗?” 我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我想说不要这样,但内心里有股力量却强迫着我点了点头。 小玉嘻嘻地笑了,说:“大哥一看就是个爽快的人呢,干脆做个推油吧,一百五十块钱也不贵,包大哥您会舒服的,我的技术是一等一的棒。……” 提到一百五十块钱我还是想起了王八,不过这次我的想法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百五就一百五,就当是吃了一只大个的王八,有什么呀!” 我满脸的兴奋,我这回豁出去了,我也要像有钱人一样享受一把了。 只是当小玉很熟练地解开我的裤带,然后又麻利地将我的里外裤一起褪下去时,我还是显示出了自己的不老练。 我先是惊得“呀!”了一声,然后又带着颤音对小玉说:“请……请将灯关了吧。……” …… 一个多小时后,我在小玉的一声声“大哥以后常来呀”的柔声细语中,走出了那家按摩房。我花费的钱可不止是一百五十块,我花了整六百块。 那小玉太懂得怎样对付我这样的男人了,引领着我在欲望的旋涡里忘乎所以,越陷越深。 天哪,所谓偷情所谓出轨所谓的烟花柳巷,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是我走到街上后所发出的感慨。 原来背叛一个人就是这么地简单呀,简单得和他母亲的上趟厕所没什么区别! 行人很少,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我所表现出的孩子般的快乐。 我一点也不像其他的嫖-客,在满足了欲望之后会显得有些失落,我一点也不失落,我有些欣喜若狂。 我以前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和那些个街上行走的妖冶的小姐怎样怎样,估计是个男人都会那么想过,现如今幻想变成了现实,我如愿以偿了。 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责和不安,也不心疼那六百块钱。 我在心里想着,现在自己也背叛了,什么都背叛了,有什么呀,能怎么着啊,就许你刘琳会背叛我,我就不会吗? 现在我们公平了或者是扯平了,这样才合理些,我可是一点不吃亏的呢。 那个王老板都多老了,而刚才的那位女人(我不愿意把小玉想成是妓-女)有多年轻呀,比刘琳要小十来岁呢。 那皮肤,那身材,那长相,还有那娇喘那手段,真是要多他母亲的就有多他母亲的! 我的心情真是不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连末班车都坐不上了,我就打出租车回家。 在车上我还兴致盎然地和司机白话了一道。 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再想起刘琳和王老板的事情来,竟也少了许多怨气。 特别是当我回到家躺到床上后,当刘琳又一次伸出如葱般的胳膊,想让我再像前几回勇猛一次时,我的表现就更加的男人了。 我轻轻地拿开刘琳的手说:“我累了要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 刘琳惊讶地看着我,不知所措了。 这是我和刘琳认识以来,头一次拒绝刘琳的求欢,接下来的几天,每当我想起这事,还忍不住偷着笑了好几回。 第八章 孩子他姨 其实每个男人内心当中,都有那么一种渴望,说是性幻想也好,说成是天生的秉性也罢,都有着要猎取占有新异性的强烈念想。 只不过有的男人能将这种渴望深深地隐藏,甚至于终生都不会付诸行动。 有的男人自我约束力就差些,即便知道有些事是违背伦理道德的,也要去做。做完还后悔,没多久便还会重蹈覆辙,所谓知错就改,改了再犯。 男人一旦在心里出轨了,那么在实际生活中就很容易那什么,和别的女人有点瓜葛,是早早晚晚的,根本就不再是啥困难事儿。 我脑袋不笨,我要是笨的话,当初就不可能考上大学,我那可是从乡村考到龙城来的。 所以经过了几次和小姐的磨练后,我很快就摸到了些门路。 我无师自通,我再不会像和小玉那次,轻而易举地被蒙骗了,我也学会了和小姐讨价还价,也学会了满嘴跑船滔滔不绝地欺骗小姐…… 只要是能少花钱多得便宜就成,只要是能把那事儿办成就行。 我越来越精于此道,知晓了很多好的去处。好在龙城城那种地方很多,就是我一天换一家,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光顾遍。 每当我又一次得手后,都会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上好一阵子,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没脑子,等等诸如此类的想法我已经完全认同了。 怪不得刘琳会那么容易被王老板勾引去呢,女人都是架不住三句好话的,是水做的,是感性动物。…… 没多久我就已经变成了一位猎艳高手,走在街上再看女人时,我不再像以前那般,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现在的我也不会死盯盯地去打量,但我的目光很毒,只要扫一眼,我就能用目光把那女人的衣服一层层剥光,一丝不剩。 刘琳从来不问我一次次晚回家的缘由,我也不再问刘琳又到什么地方加班。 我不问,刘琳渐渐的就不再主动说。 不说就不说,我心里平衡着呢,只要刘琳加一次班,我肯定就会出去找一次小姐。 这就叫“两不相欠”,乐此不疲。 刘琳虽然是做财务工作的,但对家里的钱却从来没个数。我仔细,钱一直由我打理着。 不过没多久,我和刘琳的这种平衡关系出现了倾斜,我左琢磨右思考,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了。 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和刘琳两个人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的勾当,都是对家庭的背叛,但我俩人的行为多少还是有些本质区别的。 刘琳和王老板不管怎么说,人家那也叫情人关系,出轨也属于道德范畴,自己这算什么呢? 往好听了说,我这是给小姐扶贫或者说是买欢,往坏了说,那不就是一个嫖-娼嘛,当属品质问题呢,况且给完小姐钱后,我也不是回回都能心甘情愿。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我心里一次次的这么想着,又开始烦躁起来。 就是在这当口,老婆刘琳的妹妹刘艳进入了我的视线,刘艳让我的眼睛为之一亮。 这不是现成的嘛,如果自己和刘艳有了那层关系,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还有什么比和刘艳有一腿更能让刘琳感觉到疼呢? 我不免为自己的大胆设想而心花怒放。心里有点别扭的,就是刘艳有些过于丑了些,要是能稍微能看得下眼就好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丑就丑点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能够和刘琳扯平就行,只要是自己也有了个固定的情人就行。 我丝毫都没有将俘获刘艳看成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儿。这没什么困难的,刘艳对我一直都是很欣赏。 在我看来,刘艳只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是自留地里的一只茄子,只要我想要,便能伸手可取,随手可摘。 只要我愿意,我就有很多机会可以和刘艳在一起,儿子就是个最好的借口。 我即使是下班不去找小姐,也总是弄出些理由不接孩子,多是让刘艳帮忙去接,然后等我去接回儿子时,再请刘艳和孩子一起出去吃饭,顺理成章的事。 为表示感谢,我还经常给刘艳买些小礼物,估计那女人平时接受男人礼物的机会,肯定不会多,所以每次刘艳都会很高兴,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 本来刘艳对我这个当姐夫的,就非常有好感,现在我在她的眼里就更加突出了,我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所流露出的温柔,就能深切体会得到。 着急吃不到热豆腐。对刘艳的进攻我很会掌握分寸,不急于求成。 我在一点点等待机会,在这同时也让刘艳更多地增加对我的好感。 后来终于有机会了,说起这个机会,还是刘琳为我们创造的呢。 劳动节到了,全国统一休黄金周。 本来在上一年黄金周过后,我就和刘琳计划好了,要在今年劳动节这七天假期,带上儿子去九寨沟游玩,但现在刘琳早就没有了这份心思。 她要去杭州,还说是自己要和在网上认识了几位自由“驴友”同往,刘琳说这样能更随意些更能接近自然…… 骗鬼吧!我在心里忿忿地骂道,不就是想和她那位顶头上司比翼双飞嘛,还用得着费力地编出这么多的谎话? 其实女人说谎时都很可笑,特别是在男人面前。此时的她不是脑子太笨,就是把男人的智商估计得太低。 不过表面上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在想刘艳,我在思考着,同时也在下着决心,不能错过了这大好时机。 这真是个绝好的机会。我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假惺惺地为刘琳准备着旅游用品,告诫她外出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吃生冷的东西,等等。 当着刘琳的面,我和儿子一起计划着那七天的时间该去哪里玩。 最后决定去平川,那里离龙城也不远,而且据说风景相当的秀丽,有农家乐什么的旅游项目。 孩子自然很高兴,刚刚他还因为刘琳不答应带他出去玩而撅嘴呢。 像是为了弥补刘琳不能同往的遗憾,我装作很不经意地对儿子说: “妈妈不陪咱一同去,咱就再找个人吧……对了,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你小姨有没有时间,约她和咱们一起去玩呀!” 小孩子没什么城府,容易上大人的当。听我那么一说当即连声叫好,刘艳平时对他好着呢,他当然愿意身边能多个人宠爱自己。 刘琳也表示同意,她那时候的心,早就说不准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许多少也会有些内疚,巴不得有人能代替她照顾儿子做些补偿。 儿子抢着去打电话,电话打通后,刘艳开始说她节日期间不休息,怕腾不出时间。 当刘艳听儿子说这次出游只有我们父子俩时,口气一下子就明显缓和了下来,没答应也没拒绝,说看当时医院的排班情况再定。 我心里有谱,知道刘艳是不可能拒绝的,只是故作姿态而已。 女人都这德行,有时心里明明乐开了花的事情,还非得装出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好像这样就多少能抬高些身价。 一切都按照我预想的那样进行着。几天后,刘琳兴奋中略带慌乱地离开了家。 第二天,我就领着儿子和刘艳,乘车前往平川县度假村。 我对游玩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预演着一出好戏,紧锣密鼓地为那出好戏敲定妥每一幕场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 第九章 度假村 在长途汽车站乘918路公交车,两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位于龙城东北方的平川县。 五月的平川正值旅游旺季,景色非常美丽。单就那到处盛开的一抹抹粉红色桃花,就够令人赏心悦目的了。 我们去的是金海湖度假村,那一带很具地方特色的是一处处农家小院,依山傍湖建起一栋栋房舍,是当地人煞费苦心想出来招揽游客的一步妙棋。 现在城里人大鱼大肉都吃腻了,高楼大厦也再提不起谁的兴致,倒是很热衷于体会自己或者是上辈人当初那近乎自然的农村生活。 我开了两间客房,儿子吵着要和他小姨住在一起,我自己一间。 到达后儿子就要去爬山,那山就在农家小院前,不高,但足以勾起没见过山的孩子的兴趣。 在爬山的路途中,我轻轻地挽着刘艳的手臂,像一个大哥哥关心着小妹妹,很自然很大方,却也分明地显示出一个男人的细心和力量。 刘艳是个缺少男人疼爱的女人,刘艳不可能感受不到我的细心关怀,刘艳一直都有些紧张,脸红红的,手心也潮乎乎的滚热。 这些都是我的预谋当中的情节,一路上我都在用心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该怎样把刘艳的羞耻心一点点剥去,突破我是她亲姐夫这道最大的心理障碍。 第二天又去赏花,然后到金海湖划船。 晚饭是在客房吃的,小鸡炖蘑菇清蒸湖鱼芥末牛百叶拌山野菜等叫了一桌子。 儿子这两天疯玩得有些过了头,又吃了一肚子油腻的东西,所以没多一会儿他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独自先回房间睡觉了。 我就盼着儿子能早些离开呢,这样一来,我所希望的单独和刘艳在一起的愿望,才能得以实现。 接下来的,就该按我计划好的步骤往下进行了。 先是很随意地喝酒聊天,我挖空心思尽可能地逗刘艳开心,驱除她心理上的防备。 然后随着酒精这个皮条客在腹中一点点地发挥作用,我开始进攻。 我用非常关心也非常诱人的目光盯着刘艳,询问她目前的生活状况,话语中透着关切透着慈祥,其实我就是要挑开刘艳心头的伤疤,让刘艳的情绪处在波动当中。 刘艳一提起感情的话题就又刹不住闸了,感慨万千,情绪激昂,唾沫星子都溅到了菜盘子里她也毫无顾忌。 最后很自然地就说到刘艳过去的那位丈夫,刘艳说那是她的初恋,那男人毁了她一生……刘艳一直说到忍不住伏案痛哭。 我坐到刘艳的身旁,耐心倾听她的倾诉,时不时拿出块纸巾递给刘艳擦眼泪。 女人在最伤感的时候,身旁能够听自己倾诉的人,绝对是最可爱的人。 最后时机终于成熟了,在刘艳说出“这世界上像姐夫你一样的好男人真是不多了”这句话后,我觉得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低眉顺眼万分悲痛地,向刘艳讲述我和刘琳目前的状况,大肆渲染自己是多么的委曲求全,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又是多么不容易的忍气吞声…… 刘艳起先还不相信我说的话,惊得大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 接着刘艳就开始为我的境遇而愤愤不平,义愤填膺地埋怨着她的姐姐刘琳。 我偷偷吃了一大口芥末牛百叶那道菜,然后忍着半天没喘气,让呛出的泪水慢慢涌入眼眶。 见刘艳正万分同情地盯着自己看,我就接着做戏,仰天长啸般地说了一句特悲壮的话: “人啊,有时候想想活着真没啥意思!” 说完这后我也学着刘艳刚才的样子,趴到饭桌上,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我把头埋在了胳膊里,我不露出眼脸,刘艳就看不出我是真哭还是假哭,即使是我乐得浑身颤抖,看着也像是悲痛欲绝呢。 我也很惊诧于自己的表演,长这么大了连自己都不清楚,原来自己竟有如此高超的演戏天分呢! 刘艳是头一次见一个大男人伤心失声痛哭,感动得泪水涟涟一塌糊涂。 刘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是不住地轻拍我的肩膀,说些安慰的话。 刘艳说:“姐夫你别哭了,为我姐姐那样的人流眼泪不值得。” 刘艳说:“姐夫真没想到,看起来很快活的你,也会有这样沉重的辛酸。” 刘艳最后还说:“姐夫啊,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呀!……” 火候差不多了,按照事先的预想一切的情绪已经积攒到位,我恰到好处地把脑袋一下子塞进刘艳的怀里,嘴里呜咽着说: “是呀是呀,我们,都是好人的我们,为什么就得不到好报呢?我的心真的快疼死了啊!……” 刘艳刚开始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渐渐地刘艳就完全放开了,把我的头抱得紧紧地,越抱越紧。 女人的善良和同情心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当刘艳搀扶着悲痛得有些站不稳了的我回到房间后,对我给予她的拥抱并没有怎么拒绝,流着眼泪,热烈地迎接着我所做的一切。 在床上,我疯狂而又小心地向刘艳发起攻击,让刘艳在风头浪尖上不停地颠簸起伏,尽情地享受畅快淋漓的高峰时刻…… 最后刘艳伏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 我问刘艳:“你怎么了,哭什么呀?” 刘艳说:“我,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呀?” 我说:“怎么你后悔了?” 刘艳说:“后悔倒是谈不上,问题是你,你可是我的姐夫呀!” 我说:“你放心,等儿子再长大一些,我就和你姐刘琳离婚,然后我们俩就再组成个家庭。刘艳,你或许还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就特别喜欢你哩。” 刘艳欢呼着,搂紧我的脖子说:“哎呀这是真的吗?姐夫我也早就喜欢上了你呢!你说的是真的吗?再等一段时间后你会和我结婚?” 我闭上眼睛很郑重其事地说:“是真的!” 说完那句话后,我又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我会真的娶刘艳吗?马上我就得出了答案,自己会娶刘艳?说出来或许鬼都不会相信。 骗着玩呗,女人若是相信偷情时男人所许下的诺言,那才叫要多愚蠢有多愚蠢。 那本来就是男人在一个欺骗的环境下说的话,你怎么还敢指望他有多么诚实呢? 第十章 自己玩自己 就在我和刘艳在平川的那农家小院里,充分而尽情地享受着偷情的愉悦时,刘琳也没安分地闲着。 但是和我比起来,刘琳这个黄金周过得并不顺心。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刘琳告诉我的。 刘琳和王老板去了新、马、泰,可是够远的了呢。 在国内无论在哪里刘琳总有些放不开,和王老板走在一起心就发虚,恐怕被认识的人撞到。 再者说,刘琳和王老板往一块那么一站,明眼的人一下子就会看出来这不是一对夫妻,两人没有夫妻相不说,年龄也相差好多,顶多是一对野鸳鸯。 本来出了国就可以放松些了,刘琳也期待着和自己的那位老情人能够尽情地游玩一番,但是没有。 男人都差不多一个德性,一旦将女人弄到手后,就往往会觉得女人已经是自己的了,是自己的一件附属品。 即使再疼爱,也不愿意把自己拴在女人的裤腰带上,任由女人的指挥摆布。 可能是王老板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刘琳这么多年在我的身边,已经养成了惟她命是从的禀性,什么都要以自己为中心,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改掉的。 王老板不是个心细的人,而且还有些粗枝大叶,好几个夜晚,他都是把刘琳一个人留在酒店的房间里,自己出去找乐子。 并不是他不愿意带上刘琳,而是没法带,去看人妖表演去找泰国妹按摩或别的服务,有刘琳在身边怎么会尽兴呢。 刘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就会很不高兴,她又不敢出门。 外面的世界越是花花绿绿,她越是不敢离开-房间一步,只能是透过窗子看楼外霓虹灯闪烁,看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无聊透了。 她有些想我和孩子了,若是和我在一起,我说什么也不会将她一个人留下呀。 本来说好这个黄金周一家人计划要去九寨沟的,若是没有王老板,若是她没和王老板发生这么多事的话,现在不也会很快乐吗? 她不敢给我打电话,甚至连手机都不敢开,就那么一个人默默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着想着就会流下眼泪。 刘琳有些不愿意再游玩了,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即使去天堂又有什么意思呢?她想尽早地回家。 但我的想法和刘琳却恰恰相反。我和刘艳的新鲜劲儿还没过期呢,特别是刘艳,刘艳真有些恨不能让刘琳永远都别回来了。 从平川回来后,刘艳就在我家住了下来,我俩像真正夫妻一样生活了几天。 孩子小好唬弄,他也不在乎大人谁和谁好,只要对他好就成。 刘琳回来刘艳就得离开了。当着自己姐姐的面,刘艳没有丝毫的愧疚,好像她做了一件多么正义多么光彩的事情一样,理直气壮。 刘琳也没将平时就大咧咧的刘艳放在眼里,没多想些别的。 按刘琳的设想,自己离开我这么多天了,回来后我一定会表现出特别兴奋,起码在床上,应该有小别胜新婚的味道。 但是我没有,我非常的风平浪静,打扫房间,给儿子弄饭,将刘琳的大包小裹收拾好,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即使是在床上,即使是刘琳又伸过如葱般的胳膊我都没什么兴奋的表示。 我轻轻拿开刘琳的胳膊,很平淡地说:“你这次玩得好吗?说说一路上的见闻吧。” 刘琳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回复了常态,装出眉飞色舞的样子和我一通瞎白话。 刘琳说她这次去了西湖,说雷锋塔怎样怎样,还到了千岛湖,那千岛湖的风光真是迷人呢…… 我打断了刘琳的话:“千岛湖不在杭州吧。” 刘琳就有些语无伦次:“是呀是呀我也没说在杭州呀,千岛湖在杭州的边上呀。” “千岛湖离杭州还有几百里地呢。”我说。 没再等刘琳解释,我伸手关了床头灯,打着哈欠说:“睡吧睡吧,明天又该他母亲的上班了。” 刘琳瞪着眼睛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好长时间都没有睡着。倒是我,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刘琳回到家后,严重地影响到了她妹妹刘艳刚破土而出的爱情。 刘艳再不能肆无忌惮地和我待在一起了,而她那颗干旱了许久的焦渴的心,是多么地需要我深情地浇灌啊! 像刘艳这样的女人,感情一旦付出就看得比什么都重,那热情,简直能把整个世界烧成一片废墟。 在刘艳的思想里自信地认为,她和我才算得上是绝配。但是上天弄人,偏偏没让我最早认识她。 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在我现在终于和她走到了一起,这就不错,这就是天意。 刘艳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刘艳是个感情炽热的人,刘艳对谁好,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肠子肚子心肝肺一同献给对方。 在她看来,她姐姐刘琳不配享有我,我在刘琳身边的这些年,真是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姐姐刘琳那是不懂得爱惜,只有她自己才会令我获得真正的幸福。 现在好了,现在真的好呀,现在我已经是她刘艳的人了! 每天,几乎是每天刘艳都要给我打十几次电话,问我早晨吃什么了,衣服穿得多不多,工作累不累,或者是她单位谁谁谁又给她介绍男朋友,谁谁谁又向她献殷勤……等等鸡毛蒜皮的事。 然后就是商量下班后,我俩要去做什么在哪里见面等等。 刘艳自己有套房子,这就给她和我直往外窜火苗的感情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 多数时候是刘艳先把孩子接回家,我下班后就到刘艳的住处接孩子,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儿子虎头很听话,让他在哪儿玩他就在哪儿玩,一个人闷头玩也能玩上好一阵子。 没多久我就感觉到累了。 怎么会不累呢,刘艳的火热感情让我感觉浑身被箍紧了般地难受。 本来太轻易获得的成功就很没什么意思,起码缺乏了点十足的成就感。 我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刘艳,激-情趋于平静以后,剩下的就只有厌倦。 再有,谁能架得住刘艳那样密密实实的爱呢?特别是在床/上,没完没了的,刘艳已经让我想起来就有些心惊肉跳,我可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有好多次,我都是用枕巾将刘艳的脸蒙上才勉强完成好事。 刘艳绝对是个耐看的女人。女人耐看的多些,也就是平时所说的受端详,有些女人冷丁看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越看越顺眼。 刘艳也耐看,不过越看越觉得她长得真是异常大胆,越看越惨不忍睹。 我可真的有些累了。我现在每天不得不挖空心思地去寻找借口,远离刘艳的纠缠。 刘艳总在我面前念叨着:“我这一辈子就爱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对我不起,我就坚决地毫不犹豫地死给你看……” 刘艳很善解人意地对我说:“邱明我不会要求你马上离婚,我就给你一年的期限吧。” 刘艳还说:“你要记住了邱明,虽然我允许你还和我姐姐生活在一起,但是你绝对不能和她再有床上那什么事,她已经和别人了,她现在多么脏啊,你要对我忠诚些呢……” 其实不用刘艳嘱咐我也能做到这一点,现在我基本上不和刘琳行床笫之欢了,我也真的感觉刘琳很脏,越往细致了想越觉得脏。 但刘琳对所有的这一切,还一直蒙在鼓里。 刘琳不是个心很细的人,况且她也太了解我原来的品性,绝没有想过我会背叛她,更不会想到,我会背着她和其亲妹妹搞到了一起。 每次她向我发出求欢的信号时,我都推说自己太累了,然后就独自闷头大睡。 怎么会累呢?是工作压力大吗? 刘琳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书籍,书上说现在的男人当中,有很大的比例都不同程度地患有性方面的障碍,其中有营养方面心理方面也有工作压力方面的等等因素。 刘琳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情人王老板,王老板都那么大岁数了,可在床上却还是像毛头小伙一样雄风不减…… 再一想人家王老板都吃些什么呀,啥大补人家就吃啥,连胎盘都毫不恶心地大口吃得贼香,还能有不壮实的道理? 想到这些刘琳就也留意去多为我买回些补品,什么肾宝篸精的也弄回来一些,逼着我吃。 在饮食上刘琳也不含糊,甲鱼自不必说,现在连儿子吃甲鱼都有些上瘾了,刘琳还总买回些泥鳅鳝鱼之类的为我滋补,期望着我能尽早再振雄风。 毕竟我是她自己的男人,刘琳可不想让我早早地就失去了男性的风采。 其实我什么毛病都没有。对于刘琳的举动,除了觉得好笑以外,我也不多说什么,给吃就吃给喝就喝,但就是让刘琳感觉不到有什么效果。 我是狠下心坚决不再和刘琳有那方面的事了,即使是我被刘琳滋补得快流鼻血了,也坚决不响应刘琳的号召。 对于刘艳我也能躲就躲,躲不过去了就拿她发泄一番。 更多的时候,当我有那方面的强烈要求时,我就自己解决,宁可自己解决,头脑中一边想着按摩女小玉的娇媚,一边自己解决。 那个周末的早晨我醒得很早。不用上班所以就不急着起床。 我那时瞪着眼睛就开始有些想法,我总是在早晨时想法特别的多,身体跟着也有些变化。 有了想法后,我就躺在床上开始行动,像是和谁赌气一样地动作还非常地大。 没一会儿我身旁的刘琳就醒了,我那独自陶醉的举动也没法让刘琳不醒。 醒了没多久刘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翻身坐起。 刘琳说:“哎呀邱明你在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说这话时并没有停止运动。 刘琳愣头愣脑地一下子掀开我身上的被子,掀开被子后刘琳就惊呆了,嘴里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刘琳只是说:“你,老公你……。” 刘琳实在想不出,一向老实巴交的我怎么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在刘琳看来这简直就是堕落,是极端的堕落。 刘琳想不出该说什么,刘琳也实在想不到我的变化会是这么的大,竟会当着她的面“下流”,刘琳就那么傻乎乎地惊呆着。 我却很不以为然,我表现得相当平静,平静得都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我白了刘琳一眼,闷声闷气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自己玩自己呀?……” 又过了有一会儿,刘琳才缓过神儿来。缓过神儿来的她猛地扑到我的身上,一边捶打着我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第十一章 这回是真的了 我一点也没觉得自己那么做有什么无耻之处,身体是自己的,这碍不着别人什么事,我固执地认为那样做,总比和刘琳在一起要干净得多。 在刘琳近乎疯狂的“无耻”“缺德”的叫骂声中,我平静地穿好衣服走出家门。 天气真好!阳光暖洋洋地挥洒着温情,空气中到处充溢着花草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我忍不住长嘘了几口气,心里就敞亮多了。我真想作首诗什么的,直抒一下心胸,可惜我不会,只能是“啊!啊!”了两声完事。 我想不出眼下自己该做些什么,该往哪里去。 找刘艳去吗?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想多了都是对不起自己。现在我甚至都不愿意多想想刚才和刘琳的事。 还能去哪儿?去美容室找小玉,这么早哪里有营业的呢…… 就在我茫然无措时,我看到了我家的邻居。那是一位保养得非常好的女人,虽然胖些但白白净净,看上去有三十左右岁的样子,雍容华贵,气质非常不错。 她就住在我家的隔壁,这么些年来,也就是见面互相点头而已,连对方姓什么做什么工作都不清楚,甚至我都没有正眼仔细打量过那女人。 现在不同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我了,是能够一眼就看到女人骨头里去的久经沙场的猎手了。 那女人是出来溜狗的,正准备回家,见了我就照旧向我微笑点头。 我主动上前和她攀谈,先从夸赞她的狗开始,说那只泰迪狗真可爱真纯正等等。 我还装作很明白的样子,说狗是最通人性的动物,说古书上所说的“忠孝节义”四个字,就分别代表着四种动物,“忠”指的是马,“孝”说的是羊,“节”代表着虎,这最后的“义”字,就非狗莫属了…… 我故意而为之的滔滔不绝我搜肠刮肚显摆出的博学多才,让那女人眼界大开,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她不住声地附和着说:“是呀是呀可不是咋的,狗就是比人强呢,现在狗比人更容易沟通……” 我俩越说越近乎,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和老熟人一般了。 熟悉了以后话题就多,最后那女人对我说:“你现在没什么事儿吧?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到我家坐坐吧,我一个人在家也真是闷得慌,和你聊天真是开心呢。” 要搁以往,我是断不会这么冒失地去一个陌生女人家的,但今天我就会,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像歌中唱的小和尚那样把女人当老虎了。 我现在更愿意和女人接近,或者说是我更愿意尝试去征服女人,特别是那些陌生的,越陌生越好。 当我一脚踏进邻居家的房门时,我就暗自为自己的决定叫好,这是个单身女人的家,眼前的这位寂寞的女人,是个富足的人。 越是富足的女人越是脆弱,越是容易猎取,因为那些整天为生计奔忙的人,想脆弱想无病呻-吟都没有时间。 那个家有着令人眩目的豪华,家居摆设我只是在画中才见识过,特别是那沙发,坐下去后就会将人紧紧地包裹起来,让我想拿出点气派来挺直腰杆都很困难。 不一会儿,那女人端出水果放到茶几上,然后自己也“呼啦”一下陷入到沙发中。 “你随便用点水果吧。” 说完这话后她拿过一个橘子,一掰两瓣,然后将嘴对着半个橘子吸里面的汁水,就那么吱溜吱溜地不管不顾。 她的这一“大方”举动倒让我很快就驱除了约束,心里坦然了许多。 “认识一下,我叫高秀凤,你呢?” “我叫邱明,住在隔壁。” “我今年三十二了,肯定比你大,你就叫我凤姐好了。” 我站起身跟她握手:“凤姐,认识您很高兴!” 我俩开始聊,天南地北地逮啥聊啥,还交换了微信号。 我知道了眼前的这位凤姐是独身一人。听凤姐自己讲,她原先是做饮食行业的,还说出北太平庄一带哪家哪家大馆子,最早都在她的名下。 后来她老公被一个领班拐跑了,心灰意冷生意就停下来不做了,几家饭店相继卖出,只留了一家最大的馆子,维持日常开销。 保姆这几天请假回了老家,她一个人过悠闲日子。 轮到我说自己了,我所掌握的取悦女人的手段还十分有限,不得不又把对付刘艳的那一套搬了出来。 我说自己的婚姻如何的不幸福,跟老婆没有啥共同语言,等等。刘琳出轨的事儿断不能说的,那样一来会显得我忒窝囊忒不男人。 只不过这次身边没有芥末帮助我,而我的演技还太不过硬,挤了半天也没弄出一滴泪水,倒把凤姐笑得泪花四溅。 或许是这种故事凤姐听得太多了,根本就没什么可新鲜的,而我故意弄出来的满脸愁怨,也确实低劣了些,倒搞得我自己尴尬不已。 就这么东扯西拉的,也不知道聊了有多久,最后凤姐正经地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很大胆很专注,然后她说: “我前两天新买了一张大水床,四万多块钱呢,你要不要体验一下?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凤姐说这话时,我还在为自己演出的失败而有些懊恼悔恨,有些惶恐有些不自在有些不知所措。 听凤姐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一惊,去床上?去床上干嘛呀? 转瞬间我就明白了,从凤姐的眼神中,我不可能看不明白她的心思。 明白了以后,我就觉得自己在这位女人面前,真是有些太小儿科了! 他母亲的,瞧人家多么大胆直接呀,瞧人家把那事儿多么地不当个事儿呀,和只屁一样简单,撅屁股就能放。 自己还觉得已经是情场高手了呢,装什么流氓啊,丢人去吧!竟连高手的皮毛都没学到。 我那时有些恍惚,这,这也未免有些太快了吧,好像只是电视和小说中,才会有这样的情节吧? 我就那么恍惚着傻想着,随那凤姐来到了卧室,躺在那张忽忽悠悠的大水床上,那凤姐随即也贴了过来…… 凤姐虽然有些胖,但皮肤细嫩,且胖得匀称,肥而不腻。 整个过程我好像没什么感觉,过后再回忆时,有好多细节竟然想不起来了。 只是记得那凤姐不断地重复过一句话,说你可真棒比酒吧里的相公们还棒,说得很含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完事后我就急忙忙地起身穿衣服,我要赶紧逃离此地,我觉得在这位凤姐身边,自己太被动了,完全没有什么尊严可言。 那凤姐像一汪水一样,懒洋洋摊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后来凤姐随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扯出一叠钱来,冲我扬了扬说:“感觉好的话,以后欢迎你常来,这点钱你拿上,去买几包烟抽。我的钱自己是花不完的,就算你帮我花花吧。……” 我听完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我明知道那是种侮辱,我觉得那就是种侮辱,心里还直念叨着“真他母亲的你这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可是手却不听我的使唤,还是伸过去接过了那一叠钱,那么多的钱啊! 我近乎于落荒而逃。 出了凤姐的门就到了我自己的家,进屋后我一头倒在床上,直喘粗气。 这经历太具有离奇的色彩了,让我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神来。 刘琳已经起床了,好像也不怎么生气了,有说有笑地在另一个房间,正给儿子讲解着书上的故事。 我觉得自己好累,累得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似的。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叠钱,数了数竟有四千多块。 四千多块钱也没让特喜爱钱的我有多么开心,我就那么侧着脸,呆呆地望着那一堆钱出神,望着望着,就有了想哭的感觉。 第十二章 染病上身 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位凤姐了,每次走出家门,我都和做贼一样,快步通过走廊,唯恐和那位凤姐不期而遇来个迎头碰。 我觉得那次经历是我的耻辱,是奇耻大辱。在凤姐那里,自己完全被当成了一匹种马,被当成了酒吧里卖身的鸭子。 真他母亲的!虽然当天我就把那些钱存进了我的卡里,但每当我想起那个凤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诅咒上一番。 我想忘记那天的事,我想忘掉那位凤姐,但这已经不可能了,麻烦接踵而至。 周二早晨起床后,我就觉出了自己有些不对劲儿,下身那里奇痒难忍。 趁着去卫生间的当口,我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一检查我就有些懵逼了,好可怕的症状:那里有好多红色的斑点,有好多脓一样的东西…… 莫非……? 没有什么可莫非的了,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 我上班后就和单位请了假,急匆匆地赶往附近的一家医院,挂了一张皮肤科的号,然后就坐在诊疗室的门外等着。 那天一点都不热,可是我还是一阵阵地往外冒虚汗。 大夫很有经验,大夫把我领到屏风后,只简单检查了一下就确诊了,说这是一种急性性病,具体的是什么病还要化验一下尿才能确定。 我的脸红彤彤的,恨不能地上有个缝隙让我钻进去,恨不能一下子将脸掖到裤-裆里面去。 那位大夫倒是见惯不怪了,边给我开着化验单边叨咕着: “现在这病可是害人呢,患者都是被不知不觉地传染上的,传染上后又不知不觉地传染给别人,因为这种病有潜伏期,特害人……” 没等那位大夫把化验单开好,我就转身离开了。 我需要一个人找个地方冷静冷静,我不要再听大夫讲什么性病的发病原理。 背后传来大夫的声音:“小伙子你别走啊,有病要抓紧治疗,这病可是耽误不得的。……” 我头也没回地就出了医院。我坐在马路牙子上,望着过往的行人,我心里特别的堵,我想哭。 我从小一直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我不惹大人生气听老师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有理想有抱负,肯于刻苦攻读文化知识,我从农村考学来到龙城,在全县的考生中排第三名不容易;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循规蹈矩本本分分,我对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我从来不去娱乐场所,不赌博不大吃大喝,我会过日子不舍得花钱; 我对人忠厚从来不耍滑藏奸,我顾家爱老婆疼孩子爱干家务…… 可现在的我,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身上染着脏病,昏天暗地垂头丧气,要多窝囊有多窝囊,绝望得想一头扎进马路上行驶的汽车轱辘底下去。 老天啊,这狗日的生活还如何往下过啊!…… 就在我万分沮丧时,我口袋里的手机不依不饶响了起来。 是刘艳打来的。刘艳刚下夜班,问我在哪里,问我这两天有没有想他,问我今天有没有时间去看她…… 我哼哼哈哈地应付着,最后我就有些不耐烦,把手机拿开放到脸前方,冲着屏幕大声地嚷道: “我想你我爱你我他母亲的都快想死你啦!” 我的声音很大样子也肯定异常凶恶,若不然不会引得行人都冲我张望。 我刚收起手机,那手机又吱哇地叫了起来,还是刘艳打来的。 刘艳不紧不慢地说: “邱明你干嘛要那么大的声呀,嘻嘻,嘴上说想我,不落实到行动中有什么用呢?要是想我的话,你现在就过来看我呀我在家等你……” 没等刘艳把话说完我就收了线。此时的我,就像是一只笼子里暴怒的狮子,团团转却不知道哪里是出路。 “好吧,”我恶狠狠地说,“好吧,我去,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你等着我这就去!” 我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坐到出租车上,我还一再地催促着司机快些再快些。 见了刘艳我一句话没说,抱过她就往床上摁,倒让刘艳欣喜不已。 已经有好多天我俩没在一起了,刘艳或许会傻傻地认为,看来我是真的爱她呢,只这么几天没见就跟什么似的。 刘艳越想越幸福,极力迎合着我一次次的没完没了…… 一直到我在刘艳那里吃过中午饭后离开,刘艳都没舍得把那一口龅牙用嘴唇遮拢住。 离开了刘艳,我就想去找那位凤姐,我想当面责问她,可责问什么呢? 我真想不出来该拿什么话去责问,人家可从来没强迫自己,一切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嘛。 况且人家凤姐还给了那么多钱,自己还真不见得在口舌上是那女人的对手呢! 所以想着想着,我并没有敢敲邻居家的门,只是冲着那门吐了口唾沫后,就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家。 我就那么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刘琳那天回家很早,她最近经常很早回家。见我愁眉苦脸躺在床上,就过来摸我的额头看是否发烧,我没好气地一把将刘琳的手拨开。 本来我想说“少他母亲的假情假义”,但是我什么也没说,现在我连句话都懒得和刘琳说了。 刘琳很是搞不懂我,我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刘琳在心底就想是不是我已经知道了她和王老板的事儿了呢? 不可能的,刘琳已经差不多有近一个月没有过“加班”了,每天按部就班我怎么会多心呢,肯定是我在工作中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刘琳觉得自己在我的面前还是有短处的,所以对我的恶劣态度也能迁就,并没有说什么。 刘琳转身去幼儿园接孩子,回来路过菜市场时,还没忘记为我买回我爱吃的酱猪手。 晚饭是刘琳一手操办的,刘琳现在说话都有些悄声细语。 晚饭时我大口地喝着啤酒,我一共喝了三瓶,比平时多喝了两瓶。 喝过后我就不怎么痛苦了。 我已经想好,明天就再去那家医院做彻底的治疗,治疗过后日子还得照样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喝过酒的我不会再把任何问题当成事了。 晚间我也没有再拒绝刘琳亲热的要求。 我自己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像和刘艳一样,办那事时我一点欢愉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想着要快些完成任务。 后来我心里还想着,看来这一阵子还真没白进补呢,白天都那什么好多次了,晚间竟还能接着那什么,效果确实不错。 第二天我就又去了那家医院,忍辱蒙羞地耐心接受检查治疗。其实那羞辱主要还是来自我的内心,别人并没有谁关心我怎样。 大夫后来说我这病好治,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就快。大夫还说不过这病可不容易去根儿,以后如果再有不洁的那什么关系时,还会说犯就犯的。 我红着脸直点头,嘴上说不会的我再也不会犯了的。 我嘴上那么说,心里也确实是那么想的,我就差没将自己当场阉掉,以显示自己的决心! 第十三章 摊牌 我的病说好还就真好了,打过针吃过药,第二天就感觉所有的症状都已消除。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没几天刘艳就劈头盖脸地来质问我了。 刘艳在医院,身体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有条件知道原委。 见了我刘艳已经快哭了,刘艳说:“邱明你是怎么回事呀,我怎么会染上那种病?你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我了?……” 我那时内心已经有些后悔了,不管咋说,刘艳都是无辜的,爱一个人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自己不该将她也卷进这场是非中来,而且还被伤得如此的深。 但后悔归后悔,现在我可不能把一切都向刘艳挑明了,我还得把这出戏接着唱好。 我万分委屈地看着刘艳,说: “刘艳啊刘艳我的好刘艳,真是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呀,这怎么能怪我呢?还不都是因为那位风流成性的王老板吗?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位同父同母的姐姐吗?我们,我们可都是受害者呀!……” 刘艳听了我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表白,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想都没多想一下,马上就把满腔的愤怒转移到了刘琳的身上。 刘艳气得嘴唇直哆嗦,上下两排大龅牙也不停地打战。 “太不要脸了,”刘艳说,“我姐姐她太不要脸了,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家老祖宗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不行,这样可不行,我非得找她说道说道不可!” 刘琳自然也是在劫难逃。我清楚地看到过,刘琳从卫生间出来时呲牙咧嘴的痛苦样。 我一点也不心疼刘琳,只是装作没看到。 刘琳可不敢像刘艳一样来质问我,刘琳现在还坚信着,她老公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是个绝不会越轨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染病,那百分之百都是王老板造的孽,想那家伙在泰国时,有自己在身边还出去疯,在泰国什么病染不上呢? 更为可气的,是那该死的王老板,他还不承认自己干下的好事,由此看来,他真是个不可信的人呢! 这回可好,这回真的遭报应了。刘琳不敢和我说起这事,那样一来只会更加糟糕。 她只能自己忍着,并且担心着,我是否也被她传染上了这害人的脏病。 没几天刘琳就憔悴了许多,小脸瘦成了一窄条条。 刘琳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惶惶不可终日。 看她那样,我心里也有些隐隐作痛。后来我没有忍住,悠悠地对她说:“要是感觉哪儿不舒服,就去医院瞧瞧吧,有病别耽误喽……” 刘琳感激地瞥了我一眼,啥都没说,红着眼圈转过身去。 那一刻,我开始后悔了,强烈的自责让我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我的报复或者是阴谋得逞了,可我并没有享受到快乐。 现在的我不仅窝囊,而且下作! 凤姐发来微信:大兄弟,有空来我家一趟呗,我有事儿找你。 满腔怒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凤姐她还自己找上门来! 我气冲冲进入凤姐家,“咣当”一声重重关上门,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凤姐。 她好像知道我为啥生气,也不敢跟我对视,只是慢吞吞地说:“邱明,大兄弟,我……我知道非常对不起你,你……你还是先坐下吧,有啥事儿我们慢慢谈。” “你自己知道都做下啥好事儿啦?” “我……知道,你肯定被我传染上那个病了,都怪我不好,不过邱明,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 联想到上次见面时,凤姐一副咄咄逼人的做派,而今却低眉顺目地主动承认错误,一时间我还不好发作了。 我坐到沙发上,喘了几口粗气后说:“你可真是害人呢,我老婆也被传染上了。” 凤姐哭丧着脸说: “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自己有那病我也不会跟你……前几天就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后来我一个姐妹跟我说她查出病来了,我们共用过一个男人……邱明你去医院了吗?” “去过,现在已经没事儿了。那个男人是谁呀,这么缺德!”我愤愤地说。 “一个鸭-子,不值一提。邱明,今天找你来,就想跟你说这事儿,我愿意赔偿你。” “赔偿?”提到钱我就想起那四千多块钱,心里不禁气闷,脸上也有些火辣。 真后悔没在兜里揣上些现金,若有,现在就掏出来甩她脸上,该有多解气! “少来这套吧!”我说,“你以为有钱就啥都能摆平?那种屈辱的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邱明,我也恨钱呢。我说的赔偿,并不单指钱,其他方式也可以。” 还能有啥?我在心里想着,并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凤姐。 “你不是说你的婚姻不幸福吗,你打算咋处理?如果你肯,我愿意给你当情人,虽然我们交往时间短,我还是挺喜欢你这个人的。我也想过,以后可不能再去找那些烂男人瞎胡闹了,就对你好……” 说着凤姐就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乖巧地说:“邱明,你放心,我现在是干净的。上次匆忙,也没好好伺候你……” 实话讲,跟凤姐办那事儿后,我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所以听她那么说,我没多想便“呼”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也想不出该用啥话拒绝。 “我……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说完我近乎落荒一般,逃出了凤姐家门。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到楼下稳稳神。不得不承认,我这个伪流氓距离真流氓还真是差了好大一截。 这个凤姐,咋会是这样的人! 必须得面对现实了。想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作得也够可以,荒唐事儿做下了那么多,结果呢? 日子过成了一团糟,越来越糟…… 不能再这样下去,合该咋样何去何从,该有个了断。 既然王八已经当上了,既然不想过这忍气吞声的日子,那就将一切都挑明,真实地面对吧! 这么想着,我就给刘艳打电话。她那小暴脾气我了解,既然想把一切虚伪的东西拨开,那么首先就要处理好与她的关系。 我不爱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电话打过去,我直接说:“刘艳,我们结束吧,虽然对你有些不公,但真的不能再维持下去了,这有悖人伦,这不合常理……” 刘艳在电话那头说:“姐夫,不,邱明,你是不是喝多了?” “刘艳你听好,我一滴酒都没喝!如果能获得你的原谅,我真诚的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你不爱我了?你告诉我真话。” “刘艳,我不能再骗你了,我不爱你,压根就没有爱过你。”说完这话,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电话那头传来刘艳嘤嘤的哭声。 我罪孽深重罪无可赦,千不该万不该将无辜的刘艳拉进这场纷扰之中。 隔了一会儿我说:“刘艳,你别哭啊,要怪要骂你就冲我来吧,是我对不起你,我愿意为你补偿……” 说到这儿我愣住了,不经意间我将凤姐的话重复了一遍。 刘艳在那头抽抽搭搭地说:“邱明,不,姐夫,我不要你任何补偿,这几天我也仔细想过了,我是万万配不上你的,就当是一场梦吧,我自己做了一场黄粱美梦。你要对我姐好。” 说完刘艳就挂断了电话。我愣怔了片刻,又给她拨了过去,我还有重要的事儿没说。 “刘艳,你姐她现在很痛苦,整天在家躺着,你……你能不能从医院拿来药物,给她治一下。” “姐夫,你还爱我姐吗?” 我想了一下说:“爱,或者不爱,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夫妻一场,我真不忍心看到她受病痛的折磨。你就帮帮她吧,姐夫从来没求过你什么,算我求你了。” “姐夫,如果你跟我姐真的过不下去了,我还有机会吗?” “刘艳,你到底想过没有,即使我跟你姐不过了,真要是咱俩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世俗会如何想……” 没等我说完,刘艳那边又把电话挂了。我拿不准她是咋想的,更不好断定她那一根筋的性格会不会再惹出事端。 接下来,我该面对刘琳了,那个跟我相识相爱七年的小女人。 我是爱她的,看到她痛苦时我还会心疼。 但我现在更多的是恨,她太不知道珍惜,把我不当回事不放在眼里也成,她想过可爱的儿子虎头吗?想过这七年的感情吗?想过双方的父母吗?…… 我不想再做窝囊的男人了! 想着想着我就心潮起伏。在家门口,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开门进屋。 先寻儿子,见他在自己小床上已经熟睡了,正好。 来到卧室,刘琳还背朝外躺在床上,几乎跟我离家时没啥变化。 我坐到床沿上,伸手拍拍刘琳的腿,轻声说:“刘琳,我们可以谈谈吗?” 刘琳显然并没有睡着,听我那么说,她转过头来,满眼凄惶地看着我。她的两只眼睛肿得像对核桃。 我装作没有看到这些,一字一句地说:“我等你已经很久了,有些事儿,你不想跟我好好谈谈吗?” 刘琳坐起身,垂下眼帘,嘴里发出蚊子般的动静:“我清楚,很多事你都是心知肚明早就知道了的,我……” 我胸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燃起。她竟然清楚,她竟然早就知道,合着这些天就是憋着不肯跟我说! 我用颤抖的声音对刘琳说:“刘琳你听好,我今天郑重其事地向你宣布:我要跟你离婚!” 第十四章 雪上加霜 听了我的话,刘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哇”的一声哭将起来。 她扑过来搂紧我的胳膊,边摇晃边说: “老公啊,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你跟孩子的事儿,都是我不好,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再不会了,真的,明天……明天我就去辞职,我再不会见他了……” 刘琳声泪俱下。若搁以往,看到刘琳的眼泪我会非常痛心,就是回到发现她刚出轨那阵子,如果她如此跟我表白,我也会毫不犹豫原谅她,并将她拥进怀里,尽心安抚她。 但现在我不会,我现在心如死水,她说的任何话已经打动不了我了! 我的无动于衷,令刘琳愈发的紧张,都不用我追问,便开始主动坦白:她跟王老板是啥时开始的,共约会了几次,黄金周没有去杭州而是去了新马泰…… “我后悔了,真的老公我早就后悔了,我真是鬼迷了心窍……老公我不要离婚,我离不开你不能没有你,我错了你打我一顿骂我一通都行,就是不能跟我离婚呀……”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我冷冷地说道。 “不晚,不晚的老公,你想咋样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别再提离婚了好吗?是我该死,呜呜……”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刘琳撒开我的胳膊,赶紧用手背擦抹眼泪。我起身去开门。 刘艳来了,刘艳满头满身的雨水就进了屋。 刘艳是个直性子的人,还有些认死理。她目光炯炯,寒气逼人。进屋后就嚷:“我姐姐呢?我姐她在哪儿?” 我想阻拦她,但还没等我说出什么,就被刘艳一把搡到了一边。刘艳直接就奔卧室而去,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处,赶紧跟着。 那天刘艳骂骂咧咧的话我都记得,我生怕她不管不顾乱说一通。 还好没有。刘艳虽然表面上大咧咧,但确是个心地善良之人,看到她姐刘琳哭红的双眼,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刘琳见了刘艳,哭得更厉害了,拉着刘艳的手不放。 “艳啊,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你姐夫吧,他不肯原谅我,他要跟我离婚呀,呜呜……” 刘艳扭头狠狠白了我一眼,然后回过头对她姐刘琳说:“好好的日子过腻烦了是不?你们就作吧!离不离婚的先放一边,先把病治好要紧。” 刘琳瞪着一双泪眼,有些呆住了:“你……你咋知道我有病了?” 刘艳说:“哼,我姐夫去我们医院看那种病,可光彩了呢!是我姐夫让我来的,你躺好,我给你打一针……” 说着刘艳就起身从包里取出药剂和注射器。刘琳羞得满脸通红,接着竟像个孩子似的,躺倒在床,耍闹起来:“哎呀我不要治病了,快点让我死掉算了……” 我默默退出房间。儿子已经醒了,睡眼朦胧地站在客厅中。 从卧室里不时隐隐传出“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等难听的话语,我不想听这些话,我也不想让儿子听到这些话。 儿子现在还小,他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所以我就把儿子带到阳台上玩。 我那时心里异常的平静。我点燃一颗烟,慢条斯理地吸着。透过阳台的玻璃窗,我可以看到外面雨中的世界。 有好多花都在雨中凋零了,有许多各种颜色的花瓣凄凉地躺在地上,真正是“恰是一年春好处,乱红零落无人收”。 我一直很喜欢那些花,我一直喜欢用那些花比作-爱情,现在花儿都谢了,爱情是什么我也更加地糊涂了。 实际上我心里一直矛盾着,是较真到底跟刘琳离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我下不了决心。 后来刘艳要走了,我送她到门口那儿。她穿鞋时假装没有站稳,趔趄了一下。正当我准备去扶她时,她却伸手掐住了我的胳膊,狠狠地拧了一下,疼得我直咧嘴。 是不是通过这狠劲儿的一掐,我俩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我不知道! 刘琳没有答应跟我离婚,我也没再逼她,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了,先放一放,都冷静一下也好。 家里再没有了以往的欢声笑语,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希望新的一周能快点开始,在单位心情多少能洒脱些。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周一这天,会成为我这辈子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早晨起床后,右眼皮一直跳个没完。 忘记跟您说了,我在某区信访局工作。起先我在信科,负责拆阅群众以信件方式表达的诉求,一干就是四年。半年前才调到接待科,提了一格,副科级。 接待科是窗口服务,讲究沟通和协调的技巧,服务态度一定要好,跟上-访群众吵架,跟砸自己饭碗没啥两样。 所以,每天我都须拿出万分的耐心,挤出满脸的笑容,热情周到细致耐心地为上-访群众解惑答疑,或者将问题转交有关部门具体落实解决。 信访工作表面上看似轻松,实则很累人,主要是累心,特别是遇到一些难缠不讲道理的人。 周一整个上午,我都在应对一个李姓大伯的纠缠。 他上-访的问题很简单:春天时他在某河道滩涂区域开荒,弄了几垄地,种上了一些果蔬小菜。后来上游水库放水,将菜地给冲毁了,他要有关部门给予补偿,而且价钱不菲。 听着都可笑吧?政府早就有明文规定,滩涂之地不许开荒种地。按理没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问题,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这位李老伯就是想不通,言之凿凿他的劳动成果必须得到尊重…… 我苦口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李老伯说啥都听不进去,扬言要去找市长反映情况。他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露,我真怕他会当场犯病。 于是我改变策略,采用缓兵之计,许诺说一定将他的问题向上面反映,让他改天再来听信。 好不容易将李老伯劝走了,还没等我喘匀气,窗口前坐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家伙姓谢,天生一副无赖嘴脸。看到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表面上还得装出态度和蔼,不能发火。 这个姓谢的家伙五十多岁了,没啥正经营生。 他上-访的缘由更可笑:前些年他一直租房子住,去年他租的房子拆迁,房东得到了应有的补偿,也不知他是咋想的,他一个租住户,也要获得相应的赔偿。 简直是岂有此理不可理喻。前台那儿早就不给他登记了,也不允许他再进调解室,但他总是寻机混进来,而且每次磨叽起来就没个完。 “小邱科长,我那事儿就给我办了吧。”他腆着一张老脸说。 “谢大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的补偿要求不合乎规定,给你句实话,根本就没有可能,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这个念头。” “规定不是人制定的嘛。我住的房子好好的,说拆就给拆了,房东补偿了几百万,可我呢,我咋办?哪管给我十万呢。这样吧小邱科长,我要的不多,就补偿我五万你看咋样?” “在我这儿,一分都不行!”对待这样的滚刀肉,一点活口都不能留。 “我又不是要你口袋里的钱,党和政府关心我们老百姓,你们为啥拦着不让呢……” 他啰嗦起来就刹不住车,我心里一肚子火还没地方撒呢,懒得听他上纲上线瞎白话,便起身去休息室抽烟。 总算捱到中午十一点半,我起身去机关食堂用餐。还没走出接待室大门,就被姓谢的那家伙给缠上了。 “小邱科长,我等你半天了,”他笑嘻嘻地说,“晚上市长请我吃饭,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 “市长?市长请你吃饭?”我被他逗得忍不住想笑,这家伙吹起牛来从来不打草稿。 “市长咋啦,请我吃饭不行吗?他可是人民公仆!我老爸当年保卫过上甘岭,我也是从老山前线下来的,一级战斗英雄……” 他的这套说辞我听了足有几十遍了,厌烦至极。实际情况是,他就是个从农村跑到龙城的无业游民,走街串巷收旧家具勉强糊口。 他的牛皮吹得也颇具特色,他爸保卫过上甘岭都是小事儿呢,他还说过他老爹破译过蒋总统密令,阻止了大陆被收复。 他是战斗英雄更不足挂齿了,跟他曾经说过的自己一个人俘虏了越军一个连相比,那不是小菜一碟?……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头:“哎呀呀快别说了,既然市长要请你吃饭,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在饭桌上将你的问题跟市长说说,他大笔一挥,不就啥事儿都结了嘛!” 或许他早有准备,听我那么说后接茬道:“市长是多忙的人呀,人家可是大人物,这点小事儿哪好意思麻烦他,你就费心给我办了吧……” 言外之意,我是小人物,我只配做这点小事儿……!我心里的怒火腾腾往上窜,真恨不能三拳两脚打得他满地找牙。 但这是在接待室,到处都是监控器,我可不敢造次。 不过我满腔的怨气又憋得我实在是难受,最近这几天我一直憋闷得紧,不发泄一下,整个人就要爆炸了! “你跟我来。”我拿定主意后,对那家伙说。 我把他领进资料室,这里没有监控。 关好门后我反身一把揪过姓谢的脖领子,恶狠狠地瞪紧他,开骂: “X你妈的你给我听好了,你就是个杂碎王八蛋!以后别闲着没事儿就跑这儿来扯犊子,听见没有?” “你……你敢骂我?”姓谢的有些惊慌,但依然嘴硬。 “我今天就骂你了,我邱明就骂你了,X你妈!你这样的人活着干嘛,挖个坑撒泡尿侵死算了!” “X我妈那是我爸的权利,跟你没有关系!你敢再骂一次吗?有种你再骂我一次试试?” 姓谢的有些歇斯底里了,努力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脱我的手掌。 “X你妈!听好了吗?我X你亲妈!……” 我骂了个痛快骂了个酣畅淋漓,然后推开他,昂首阔步去食堂吃饭。 还别说,心里的憋闷立刻舒缓了不少。看来人不能总窝囊着,适时牛掰充横一把,也不错。 只可惜,还没等我仔细消受一下这种快乐,麻烦来了。 下午上班没多久,局长差人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进门,我就看到那个姓谢的家伙,翘着二郎腿,趾高气昂地坐在沙发上。 我知道他肯定是向局长告状了,但我不怕,全局上下没有不知道有他这么个狗皮缠的,他的话可信度不大。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家伙竟然录了音! 第十五章 工作危矣 局长将一个机身斑驳的烂手机推到我面前,里面传出我那有些骇人的叫骂声。 我有些傻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姓谢的老家伙竟然录了音。 信访局接待科的职员,辱骂上-访群众,这是何等严重的错误啊! 我的头皮有些发炸,脑子里一阵阵嗡嗡作响。 该怎么办?赶紧想辙。我想说那是假的,电视剧《潜伏》中,余则成能把翠平的谈话说成是剪接的,我能吗? 别搞笑了! 录音放完,局长大人皱着眉冷着脸开训:“邱明啊,你也是多年的老信访了,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就在这时,我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不依不饶。做我们这行的,上班时间手机都要调整到静音振动状态。起先我并没有理会,可是它一次次振起来没个完。 好不容易停歇了,紧接着又嘀嘀叫了起来。 我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一眼。电话都是刘艳打来的,发微信的也是她,屏幕上只能显示简单的头几个字:爸急病住院,正在急救…… 我脑袋不由得又“嗡”的一下,急忙滑动屏幕解开手机查看详情。 “……邱明啊,要充分认识到你所犯错误的严重性,赶紧给谢师傅赔礼道歉。咦?你怎么还有心思玩手机啊,什么态度……”局长声音提高了不少。 “对不起局长,我错了,我承认我错了行了吧?我家出事儿了,对不起我得赶紧赶回去!”说完我转身就往外奔,看都没看正坐在沙发上幸灾乐祸的死老谢。 身后传来局长有些劈了叉的声音:“邱明,你给我回来!” 他生气就先让他气着吧,我现在没心思顾及这些。 微信的全文是这样的:爸急病住院,正在急救,估计是心脏病突发,很危险,速来! 出了单位,我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价都没谈,直奔郊县的人民医院。 岳父是位老军工,还有两年就该退休了。都说一个姑爷半个儿,不是我自恋,岳父对我真是比对亲儿子还亲。 还记得第一次登岳父家门,他哼哼哈哈很少说话,这让有些木讷的我紧张万分,浑身爬满虫子般的不自在。 饭菜上桌,岳父坚持要喝几盅。我那时基本上没喝过酒,架不住岳父左劝右劝,最后我就喝多了,胆汁差点没吐出来。 本来是很丢丑的事儿,没想到岳父却哈哈大笑:“这个女婿我认可了,实在!” 毕业找工作,岳父母使出浑身解数,把我留在了龙城,还进了机关工作。 跟刘琳刚结婚那阵子,岳父岳母没少帮衬我俩,吃的用的不时接济。买房子时预付款还有很大缺口,老两口二话没说,掏了四十万。 我也算是很孝顺。我老家在外地,真心地将岳父母当亲生父母一样看待,不玩奸不耍滑,实打实地敬爱着。 按说岳父的身体一直很棒的,每天坚持晨练,唯一的小毛病就是总喜欢喝几口,咋会说住院就住院了呢,还是急救。 一路忐忑着,来到医院急救室,岳父还在抢救中。 岳母见了我,拉着我的手就不放,只喊了一句“邱明啊”便泣不成声了。 “妈,您别急啊妈,我爸身体那么棒,不会有事儿的……”我轻声安慰道。 没见到刘琳,我问刘艳:“通知你姐了吗?” 刘艳漠然地说:“告诉她干嘛,老爷子见了她说不准又得背过气去。” “咋回事儿啊,严不严重?”我问。 刘艳说:“我今天回妈家,跟二老说了你跟我姐的事儿。还没等我说完呢,咱爸双手冰凉,牙关紧咬,‘嘎’的一下就昏过去了。” 说完刘艳竟抿嘴笑了一下。 “你怎么能这样没心没肺啊!”我真有些生气了,“嘴巴从来就没有个把门的。咱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开心了?” 刘艳赶紧恢复一脸严肃状:“没事儿的姐夫,估计老爸是急火攻心,临来医院前,我已经给他嘴里塞了救心丸,不用担心。” 刘艳是护士,有急救经验,听她那么说,我跟岳母心里都踏实了不少,坐回到椅子上。 岳母拉着我的手说:“邱明啊,小琳打小就有些任性,她有什么错你尽可以批评,告诉我和你爸也成,我们都会向着你。可不能动不动就要离婚啊,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不容易,何况还有孩子呢……” 我低着头,不知说啥才好。 “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误的呢,有时还会犯关键性错误。重要的是,不要一错再错,更不能错上加错。” 岳母是技校老师,说起话来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大夫边摘口罩边往外走。我们急忙迎上前去,询问岳父的病情。 “他醒了,要好好休息,注意不要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你们谁叫邱明?他嚷着要见这个人……”大夫说。 我们赶紧进入抢救室。岳父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嘴巴张得老大。见了我,有些呆板的眼神立刻明亮了许多,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我快步来到他跟前,俯下身去安慰道:“爸您快别动,大夫说要好好休息呢。” 岳父紧紧抓住我的手,满眼乞求的神情,断断续续地说:“……邱明,你……你是好孩子,你要答应我,可不能……千万不能离婚啊!……”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都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是,害得老人跟着操这么大的心! “爸您放心吧,不离,我们不会离婚!” …… 岳父留院观察,转入普通病房,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下午三点多,刘琳来了,来了以后就没断了掉眼泪。 岳父的脾气很倔,扭过头不理刘琳。我找不到更好的劝解言语,最后对刘琳说:“要不你先回去吧,别耽误了接儿子回家。” 我是想用这种过日子的话语,来消解岳父的担心。 “刘艳在家呢,她会去接虎头。”刘琳说。 这时岳父开口说话了:“邱明你工作忙,就回去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就行,让小琳在这儿陪着我。” 我知道这是他有意想支开我,然后好好教育自己的女儿。 不好拒绝,于是我安慰了岳父几句,便离开了医院,我也真的很惦记局里对我辱骂上-访群众一事作何处理。 必须在下班以前赶回单位,到局长大人那儿好好检讨一番,特别需要解释清楚的是,岳父心脏病突发,所以我才会“态度不好”…… 狠狠心打辆出租车,来时花了八十块,回去还得这些钱,真让人心疼啊! 行至半道,手机响铃,是我对面桌那个新分来的大学生打来的。 她叫潘秀文,平时我们都叫她小文。前篇说过,那丫头很像按摩女小玉,眉宇间总有那么一股子狐媚劲儿。 “明哥你在哪儿啊?”小文在电话里急切地说。 “我在回单位的路上。” “明哥,你不用来单位了。” “为什么?” “局里刚做出的决定,布告栏那儿已经公示了,对你,做出了停职反省的处理。” “啊?咋会这样啊!” “你听我说呀明哥,那个姓谢的一直在单位闹,逮谁给谁放录音。局里这么处理,也是想息事宁人,往深了说,也是在保护你呢……” 小文后面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清。我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若不是坐在出租车上,我肯定会瘫倒在地。 我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觉,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吧。 我的懊恼比天都大,无法形容! 没脸再去单位了,还能去哪儿?回家吧,快到家时才想起来,刘艳正在我家守株待兔呢,面对她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想跟她回味旧情。 赶紧下车,就近找了家小饭店,坐到角落里,点了个辣椒炒鸡蛋和一瓶啤酒,慢嚼慢饮。我心乱如麻,须仔细梳理一番。 越理越乱。这份工作可千万不能丢,在龙城,有这样一份工作不容易。 怪谁呢,怪刘琳?怨王老板?没有任何用,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我就这么东一腿西一脚地胡思乱想着,手机铃声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是凤姐打来的,先是问我在哪儿,得知我在家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后,她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让我十分钟后出来,她请我去大饭店吃饭。 我没多想便同意了。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能陪我说说话就行,若是能陪我一醉方休,就更好不过了。 赶紧加快速度,将剩下的半瓶酒喝光,然后花二十块钱买单。本来餐费总共是二十二块,磨了半天嘴皮子,抠门老板才同意抹去两块钱零头。 出了饭店,凤姐坐在一辆白色宝马车里,已经等候在那儿了。 第十六章 跟凤姐走 凤姐的这辆宝马650i敞篷轿跑,我在小区里曾经注意过,但当时还不知道这是凤姐的座驾。真够牛掰! 这辈子还没坐过如此豪华的车呢。我有些惶恐地坐到副驾位置上,凤姐一直盯着我看。 “咋啦兄弟,为啥一个人跑出来喝酒啊,跟姐说说,看姐能不能帮到你。”凤姐笑眯眯地说。 “要你管!有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独自出来喝酒的?”我气囊囊地回应道。我心里还憋闷着,看到她又想起很多事儿。 凤姐一点都不恼,依旧是好态度:“哎哟喂,火气还不小呢,咋像个孩子一样。说吧,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随便吧。”凤姐的态度反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着!”凤姐撇嘴冲我笑了一下,启动了汽车。 坐在这样的车里可真是种享受,噪音小不说,还非常平稳,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 “你这车多少钱,咋说也得百八十万吧?”我故意提高了心目中的价位,以免让凤姐觉得我没见过世面似的。 “不贵,”凤姐笑笑说,“二百多个吧。”有钱人习惯将“万”说成“个”。 听她这么说,我的脸有些发热,没小心还是露了怯,赶紧弥补:“你说,‘坐奔驰开宝马’和‘坐宝马开奔驰’哪个说法对?” “都差不多。邱明你会开车吗?” “会呀,驾照已经考下来半年了,正准备买车呢。” 凤姐不再吭声,拉着我直接去了一家名为“莎斯莱思”的服装品牌店,为我挑选衣服,按她的话讲是“换叶子”。 我是坚决反对,但无济于事。凤姐说:“你穿成这样跟我在一起,你不觉得丢人我还挂不住脸呢。” “那我离开好了,好像谁稀罕跟你在一起似的。”我轻蔑地说。 “好了好了我的爷,算我求您了成不?……” 进入店中,我偷瞄了几眼那些别在服装上的标签,多数都是上万块一件的,最便宜的一件T恤,在我看来也就值百八十吧,标签上却标出六千多的价格。 这不是在抢钱嘛。牌子,牌子真那么重要吗?我在心里嘀咕着。 凤姐从来不看标签,只关注与我身材符不符合,最后挑出了两套衣服,让我去换衣间穿上。 焕然一新的我站到凤姐面前,她笑了,揶揄道:“这还差不多,本来挺帅气的一个人,非得往窝囊了打扮。” 看看穿衣镜中的我,还真别说,人模狗样了! 凤姐又盯着我脚上的皮鞋看了看,我赶紧说:“这鞋刚买了不到半年,四百多块呢。” 凤姐像是没听到我的话,自己喃喃道:“这附近也没有啥好皮鞋,算了,就先这样吧。” 说完她又抬头看看我的头发,皱着眉头上前用手抓挠了几下,边弄边说:“没时间了,改天你自己去做做头发,别弄得跟‘五四青年’一样……” 她距离我很近,呼出的气息都喷到我脸上了,而且我还能清晰地看到她白暂的脖子,以及脖子以下好大一片地方…… 凤姐捯饬好我的头发,喊来导购员刷卡结算,两套衣服竟然要四万多!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将卡递了过去。 我这辈子最贵的衣服,是结婚时买的一套西装,五千多块,平时不舍得穿,留着压箱底呢。 现在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好的衣服,让我忍不住有些惶恐。 另外,我跟凤姐总共也没打过几次交道,而且还是那种很不好意思的交道,凭啥接受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拿人家的东西手短。联想到那次跟凤姐那什么以后,凤姐给我四千多块钱,自己不是一直后悔吗,要是今天接受了这两套衣服,她再有那方面要求,我该咋办? “快走啊,这地儿不卖酒菜,等啥呢?”凤姐开始催促了。 “我不要这衣服,凭啥啊,我是你啥人啊……”我小声叨咕着。 “你是我弟,是我亲弟弟行了吧。”凤姐说着过来挎上我的胳膊,像哄劝一个小孩子,“别驴啦,乖,快走吧,拿着这个,你来开车。”说着凤姐将车钥匙塞到我手上。 “我开……那宝马?不行不行,刮了碰了我可赔不起。”我赶忙将钥匙往出推。 凤姐重新把钥匙塞过来,瞪着眼睛说:“让你开你就开,啰嗦什么,刮了碰了都算我的,只要不刮碰到人就行!”说完她挎着我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往外走。 我挣脱开来,返身拿上我换下的旧衣服。 看来还是“坐奔驰开宝马”这句话是正确的,因为宝马开起来非常简单,容易操作。 着实过了把开车瘾,我心里的愉悦感逐渐升起,竟暂时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破烂事儿。 在凤姐的指引下,七拐八绕的,最后停在一个大酒楼前。 好家伙,这酒楼可是够气派的了,门面装饰得富丽堂皇,上方拱形排列着三个鎏金大字:鸿运楼。 我下定决心,不管多贵,今天我都要买单,不能白穿了凤姐的衣服。 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泊好车。拔下钥匙递给凤姐,见她正笑眯眯凝视着我,那眼神我熟悉,就是邀请我去水床上试试时的样子。 我心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小伙子,不错嘛。”凤姐夸赞道。 “你指的是什么?开车?” “走,咱们进去再说。”凤姐说着先行下车,锁好车后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就要往酒楼里去。 这怎么能行呢,大庭广众之下,让熟人看到成什么样子了。我用手拨拉开凤姐的手,她嗔怒地白了我一眼,说: “瞧你那怂样吧,嘻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行行行,我服了你了,你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总成了吧?” 我发现跟凤姐在一起,有时她很有姐姐样,处处让着我。有时又像个小妹妹,任性且蛮横。 走进酒楼,几位漂亮的迎宾小姐向我齐声鞠躬致意:“欢迎您的光临,祝您用餐愉快!” 我还是头次进这么高档的饭店。有钱没钱真是不一样啊!心里这么想着,胸脯也不由得挺拔了许多。 就在这时,我听到那几位小姐又齐声说:“高总好!” 紧接着,大堂领班还有几个管理人员,急慌慌地奔我而来,满脸的恭敬。我正有些纳闷呢,我一个小老百姓来此吃顿饭,至于这样隆重嘛! 几秒钟过后,我才搞明白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那哪是冲我啊,是奔我身后的凤姐——高秀凤——高总而来。 回头再看凤姐,就见她一脸的严肃状,并不怎么把围拢过来的几个人放在眼里,只对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说:“四楼还有空房吗?” “有的有的高总,玫瑰厅刚刚清理出来。”那人点头哈腰地说。 凤姐面无表情,径直前行,路过我身边时,对傻乎乎站着不动的我说:“走啊,愣着干嘛呢?要不你还是跟着我吧,这地儿你不熟。” 说完她扭搭扭搭走到了头里,我只好跟着。电梯那儿早有人开着电梯间迎候,凤姐旁若无人,满脸孤傲。 我算是又见识到凤姐的另一面,她不是姐也不是妹了,而是一个气度不凡的女强人。 来到四楼玫瑰厅,豪华得有些炫目的一个大包房,偌大的餐桌足够二十几个人围坐了,可眼下只有我跟凤姐两个人,服务员也是两个人。 落座后,凤姐吩咐服务员先来一壶龙井茶,然后扭头问我:“邱明,现在到家了,你想吃啥尽管点吧。” “到家了?这家酒楼是你的?”虽然我早有些预感,但还是不太相信。 “是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还留了一处饭庄,维持日常开销,就是这儿了。” “我勒个去!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小富姐呢,没想到你还是个油姐,富得流油的姐姐!” 凤姐嗔怪地白了我一眼,说:“少耍贫嘴了你,说我是胖得流油还差不多。点吃的吧,我也有些饿了呢。” “这么豪华的酒楼,可不能白来,点啥都行吗?”我笑嘻嘻地说。 “只要你能说出菜名,估计这里都会有的。”凤姐一本正经。 “那……那我想吃王八,行吗?” 凤姐又白了我一眼,然后招来服务员:“来份红焖甲鱼,大闸蟹要八只,开水白菜,灌汤黄鱼……” “够了够了可不能再点了。”我赶紧阻止,要不然这么点下去,我兜里的钱会冒汗的。 “这才四道菜,哪够吃啊。” “再来份油炸花生米,外加一碟榨菜,够了够了,两个人能吃多少。” 凤姐也不坚持,又加了瓶红酒,然后嘱咐服务员:“不许任何人进来,让我消停吃顿饭。” 那顿饭吃得可真叫香,主要是我情绪很好,对凤姐的敌意渐渐解除,敞开了胸怀忘乎所以。 以前我太压抑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的豪放,如此的洒脱。当然,这多半都要归功于酒精的作用。 那四道菜做得真叫有水平,特别是开水白菜,名字听着很普通,凤姐说那可是国宴中必上之菜呢。不见一丁点油星,却能香气扑鼻,好吃异常。 一瓶红酒没一会儿就见底了,又要了一瓶,后来还喝了不少啤酒。 我跟凤姐争着抢着说话,她说完我说,除了刘琳出轨这事儿我啥都说了,我说完凤姐接着说,说她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我俩笑一阵哭一阵,后来我就多了,啥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大的床上。屋子也很大,不知是哪里。 身旁是凤姐,沉睡正酣。 我浑身一丝不挂,凤姐也只穿了个裤头…… 第十七章 凤姐的故事 我很生气。我就说嘛,这凤姐好么样的请我喝酒,就是没安好心! 头咋这么疼啊,昨晚喝了多少酒,后来是咋来的这地方,都做了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越想越头疼,索性就不去想。 酒后的事儿不记得,酒前的事儿却清楚着。我被停职反省了,该怎么办?不去上班行吗? 我想起床,可到处都没踅摸到我的衣裤,好在床头柜上有我的手机,拿过来,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赶紧给小文打个电话。 小文刚开完早会,见是我的电话,急忙到外面跟我说话。 小文说会上科长说了,算我休年薪假,处分决定主要是给外人看的,让我不用着急,好好在家休息一下。 科长那人真不错,看来春节时给他送的两条中华烟没白送。算我休年薪假,那就意味着,我有二十天不用上班了。 凤姐被我吵醒,等我放下电话,她睡眼朦胧地问我:“宝贝,你还难受不?” “啊?你叫我什么?” “宝贝呀,昨晚你不是答应让我叫你宝贝了吗?” “昨晚,昨晚我喝多了,啥都不记得了。” 凤姐用手指点着我的胸脯说:“你呀,属于养汉老婆类型,提上裤子就不认脏。不对,应该是负心汉型,拔屌无情。也不对,嘻嘻,反正就那个意思吧……” “昨晚,我们没怎么着吧?” “你醉成了那样还能咋着啊,这一宿,你可是折腾得不轻。” “没咋着我咋变成了这样?” “你吐得浑身都是,不给你脱下来就那么睡地上啊。” “那,那你咋也不穿衣服?” “还好意思说呢,你不光吐自己一身,我也跟着沾光了。回来后我换上睡衣,没曾想你后半夜又吐了。” “这是在哪儿啊。” “在我家,我的别墅。” “你还有别墅啊,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我总不能把你带回那个家吧,让你老婆撞见了我又是大罪一桩。这套房子我平时不喜欢来住,是我的伤心地。” “咋的呢?” “跟你做邻居的那套房,是我跟老公结婚后买的,在那里我们过得很幸福。这别墅是我们有了钱后置办的,从打住进来就没得好,老公经常领别的女人来这儿扯犊子……” “你不是也住在这儿吗,咋还会被雀占鸠巢了?” “我一天从早忙到晚,着家的时候不多,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呗。” “你老公现在在哪儿?” “跑了,我就当他死了!那个女的,就是昨天我们去的鸿运楼原来的领班,都是孩子妈了,还能把我老公勾引走。他俩都有孩子了。就是在这栋房子里,我带人将他们捉奸在床,把那女的打了个七荤八素……” “这么大的产业,你老公也舍得撒手就跑?” “哼,他才不会呢!表面上他老实了几天,发誓说不再扯犊子了好好跟我过日子。银行那笔一千万的款子一下来,他拿上钱就跑了,跟那个小女表子一起人间蒸发了。” “你俩没要个孩子吗?” “刚结婚那阵子,光顾着忙生意,后来想要了,又总怀不上。这都是命吧。我也想要个孩子,到老了好有个依靠。宝贝,你给我个孩子吧,好不好?” “叫我邱明就行。” “不,我就叫你宝贝,宝贝宝贝,你快答应一声啊。” “真肉麻!长这么大,好像只有我奶奶这样叫过我。” “不瞒你说啊宝贝,你长得可真像我的初恋男友。” “我的天老爷啊,这说辞也太陈旧了吧!” 凤姐一下子坐直了身,凑过脑袋盯盯瞧了我半天,眼睛一点点湿润了,喃喃道:“像,就是像啊,越看越像呢,要是他活着,肯定就是你现在的模样……” 我静静地看着她,不知说啥才好。 凤姐将脑袋贴在我胸口,像是自言自语,缓缓讲述她跟初恋男友的故事。 “我那个初恋男友,也叫明,大家都叫他小明。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小学和初中我俩都在一个班级,而且巧的是,我俩还一直同桌。 小学时的算术课本很有意思,里面的应用题主角都是小明,比如说‘小明买了10块糖,分给小红2块,又给大志3颗,小明还剩几块糖?’,我们都愿意拿这样的问题逗小明。 小明比我大三岁,是我们班最大的学生。他家可穷了,穿得不好,也总吃不饱饭。那时我家开饭店,我总从店里带好吃的给他,看他狼吞虎咽地快速吃进肚,我就很开心。 小明学习不好,爱打架,班里除了我,都挨过他的拳头。他没打过我,非但如此,要是有谁欺负我,他会跟人家玩命。那时要是有同学对我不礼貌,我都不敢告诉他。 那时懵懵懂懂的,也搞不清楚啥是爱情,反正我就觉得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一刻都不舍得离开他。课间休息时,我也总寻找满操场疯跑的他,要是哪天他没来上课,我会心神不宁。 我俩心里都有对方,互相心里都明镜似的,许多细节的事儿就不说了。 上初中时,具体说是初三那年吧,有天下午放学后,他让我在校门口等他,我就去了。没一会儿他出来了,不由分说就攥住了我的手。 这之前,我们只是在课桌底下偷偷拉过两次手。正当放学之时,还有好多学生陆续出校门,他拉着我的手算咋回事儿啊多丢人。 我用力也挣脱不开。小明就那么笑嘻嘻拉紧我的手,任由我挣扎。 我说你干嘛呀,快点放开我,求求你了小明。 他说放开你可以,但得叫声好听的。 我赶紧告饶,叫了声小明哥,他没反应,我又叫了声小明好哥哥,他还是像没听到一样。我狠狠心,轻声叫了声亲爱的,这回行了。 他哈哈大笑,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根那儿了,但依旧没有撒开手。他说凤丫头,还能再好听点不? 我那时是又羞又急又气,但碰上他这么个混不吝的家伙,也没辙,最后被逼得实在没法子,叫了他一声宝贝。 回家后我恨得牙根疼,心想等第二天上学,一定要好好惩罚他。 可从第二天开始,小明再没来上学,后来我才知道,逼我喊宝贝那天,是他学业的最后一天。 放暑假时我去过小明家,他妈说他出去打工了,在很远的地方。我很失落。 过春节时他回来了,有天他在我家门口,终于堵到了我。见了他我就哭了,也不知为啥哭,就是觉得心里憋屈。 他轻轻将我拥入怀中,摩挲我的头发,嘴里说凤丫头不哭凤丫头不哭…… 他领我去看了场电影,散场后他送我回家。我们说起初三那天的事儿,他说那天他想逼我喊他一声老公来着,后来看我快哭了所以作罢。 临分手时他想亲我,我说啥也没让,情急中还打了他一巴掌。他也不恼,捂着脸笑嘻嘻走了。 我过生日那天,接到他快递来的礼物,一条连衣裙。 女孩子都喜欢胡乱涂抹一些好看的衣装,记得我在本子上画过好多漂亮的裙子,难得小明有心,还记得我喜欢的样式。 我很想他,也很后悔没让他亲我还打了他。我那时已经想好了,他再从打工地回来,我就让他亲,我也要亲他一下。 我那时很漂亮的,不像现在这样肥粗老胖,好多男生追求我。高年级有个姓胡的男生,他爸是供电局长,放学后总领着一帮小兄弟堵我,要跟我处朋友。 那天下午,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放学后我往家走。走到离家很近的那个胡同,姓胡的闪了出来,让我跟他去吃饭。 他身边还有几个同学,跟着起哄,说只要我去他们就能跟着借光。 我说啥也不答应,跟姓胡的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让他别纠缠我。 我不那么说还好,听说我有男朋友后,姓胡的发疯一般抱住了我,说天底下只有他一人才跟我相配…… 正撕扯挣扎着,小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估计他也是刚回来,特意来看我的。没说几句,几个人就打了起来。 小明厉害,没几下就打得那几个小子落荒而逃。我看得心惊肉跳,也没看清具体的情况,只是当小明捂着肚子蹲到地上后,我才缓过些神儿来。小明的腹部,插着一把滴血的刀。 我那时想哭都找不到调了,大声喊救命,声音都劈了叉…… 小明拉着我的手,呵呵笑着。肚子上刀口处往外汩汩冒着血沫子。 凤丫头,别怕,有我保护你呢。小明说,让我亲你一下好吗,就亲一下。 都没等小明说完,我抱过他的脑袋,毫不犹豫将嘴巴一下子贴到他双唇上。 小明死了,扎他一刀的那个姓胡的坏小子也判了刑。我成了争风吃醋三角恋搞出人命的女主角,是众矢之的。 后来我就不上学了,来龙城投奔亲戚,开始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一年后,父母出钱帮我开了家小吃部,慢慢的越做越大……” 凤姐断断续续讲完了她的故事,我胸前满是她湿漉漉的泪水。 “宝贝,你就让我叫你宝贝吧,”凤姐说,“除了那个小明,还只是那么一次,我没叫过别人宝贝。我要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我啥都不管了,就对你好,我要你……” 凤姐有些语无伦次了,嘴巴和双手在我身上忙活开来。 我内心里是拒绝跟凤姐再办那事儿的,无奈我的身体很没出息,坚决不允许我阻拦凤姐的呼唤,积极响应号召,激-情如同决堤的洪水,肆意泛滥…… 第十八章 变成有钱人 或许是酒精麻木了神经,也或许是昨晚多吃了几口王八的缘故,这一次我办起那事儿来,竟能如鱼得水,活蹦乱跳。 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幅度咋会如此之大,时间却又如此的久长。似乎这辈子还从没有过如此骄人的战绩呢! 凤姐的满足可想而知了,惊喜连连,“宝贝”不离口,夸赞声不绝。她越是这样我越逞能,累折了腰也在所不惜…… 过后回想,我觉得,好男人都是夸奖和鼓励出来的,那些需要吃补肾药品才能勉强成事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在女人的埋怨声中,一步步萎缩成现在的样子。 出了好几身汗,完事儿后我感觉骨髓都被抽空了,懒散地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凤姐也是浑身瘫软,趴在我身上大口娇喘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宝贝,刚才你跟同事的电话里说什么?我咋听到说对你处分啥的呢?”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听后她叹了口气说:“唉,都是我罪孽深重啊,害得你老婆要离婚老丈人住院,没好心情工作不出差错才怪呢!” 凤姐一直以为是她给我平静的日子带来波澜,我不好意思跟她说老婆刘琳出轨的事儿。 “宝贝,你目前年薪多少?”凤姐问。 “拜托,你别宝贝宝贝的好不好?太肉麻了人家不习惯,要不你就叫我小明吧。我年薪十万多一点。”我说。 “哎呀宝贝,”凤姐依旧我行我素,宝贝不离口,“就这么点啊,实话讲,你的年薪都不够鸿运楼一天的利润,要不你干脆别干了,我养你!我每月给你三万,不,五万?……” 又来了!上次给我四千多块的创伤还没修补好呢,又来羞辱人。 “凤姐,我只比你小三岁,让你包养我,你觉得是你脸面上能过得去,还是我心里能承受得了?” 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凤姐吐了一下舌头,不再提这茬。 “宝贝,其实昨天我是有事要求你,一直没机会说。” “……” “明天我就要跟姐妹去澳洲了,来回差不多得一个月。我想让你帮我带一下狗狗,送宠物医院寄养我实在不放心。我家狗狗很听话的,早晚遛一次就行,白天也可放笼子里。” 我想了一下就答应了:“行,反正我现在也不用上班。” “啊?你不用上班了啊,那你跟我一起去呗,我们出去遛达一圈。” 我还真有些动心,但一想我跟着凤姐出去,啥啥都是她花钱,还不是跟包养差不多啊,不干!于是我找了个借口: “我可不想给你当电灯泡,耽误了你跟姐妹找澳洲鸭子。” 听我这么说,凤姐惊叫一声“哎呀”,继而扑过来掐我:“我让你再胡说,臭宝贝你太坏了,看我不掐死你……” 我连忙告饶。凤姐央求道:“宝贝以后再不提那茬事儿了行不?都是姐妹撺掇我干的那荒唐事儿,我肠子都悔青了,以后再不敢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找不找鸭子我才不关心呢,还得想个理由拒绝跟她出行。 “明天就走啊,我没有护照,一天时间肯定也办不下来啊。”我说。 凤姐很是失望。想了想她又说:“要不你不上班的这些天就住这儿吧,车子也留给你。” 这个可以,我也正愁如何每天面对刘琳呢。 凤姐起身拿过包,从里面找出一张卡递给我:“这是鸿运楼的钻石贵宾卡,里面的消费额度是十万,你拿着,想吃啥就去鸿运楼好了,够不够这一个月吃的?” 我得是啥胃口啊,一个月十万块吃饭还不够?每天每顿吃王八都用不了吧。想了想我还是收下了那张卡。 “楼下茶几桌抽屉里还有些散钱,你要用就拿去花。现在我俩干什么?” “我想回家,”我说,“得收拾一下东西。”我已经想好了跟刘琳咋说。 “那行,我们一起回去,我把狗狗跟狗屋一起带来……” 下床来,我腿有些软身子有些飘,不由得晃了一晃。凤姐眼尖,上前扶了我一把,笑着说:“晚上我给你做几样菜,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也给你好好补补。” 我的内衣都吐脏了,凤姐找出几件新的,对付着穿吧。她打电话招来小区干洗店的人,将那些脏衣服都收去干洗,并先交了费用。 凤姐开车,回我俩共同的小区。约好时间,我在离我家很近的一个公交站下车,步行回家。 正值中午,家里没人。其实我也没啥东西可收拾,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即可。 我给刘琳打电话,她还在医院。先询问一下岳父的病情,得知目前稳定已无大碍,然后跟她说单位派我出差去学习,估计要走二十天左右。 “老公你就放心的去吧,不用惦记家里,等爸病好了我就去辞职……”刘琳在电话里无比温柔地说。 我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让我不惦记家里,其实就是说让我不用再惦记她…… 那一刻,我真想放弃这次“出差”,留在家里好生过日子。但那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也就是这闪念间,成就了我人生的分水岭。 拿上行李箱,离开家,心事重重来到公交站,凤姐的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路上,凤姐都在絮叨如何伺弄她家的狗狗,规矩老多了。 我看到车后座上,大包小裹的都是狗狗用品,光纽西兰K9就好大一堆。那种狗粮我知道,据说要两百多块钱一斤,鹿肉做的。 真是奢侈!现在的人也不知咋的了,逞风一般养宠物,对待宠物的好无所不用其极。用得着吗,再怎么说,狗是狗它妈生的,也就是说,那是只狗娘养的东西! 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不能往外说,要不然凤姐肯定会不放心。那只泰迪狗很乖巧地躲在狗笼中,傻乎乎地看着我。 先去吃午饭,找了家烤涮一体的馆子,吃涮羊肉,凤姐还给我点了两串烤羊腰子。我抢着买单,凤姐也没阻拦,这让我很男人了一次。 吃过饭去大卖场,从一楼买到三楼,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足足装满两辆购物车,结算时凤姐花了七千多。 “你这是干嘛呀,把卖场直接搬家里去得了。”我边往车里塞东西边埋怨。 凤姐笑嘻嘻地说:“把宝贝一个人留家里我担心嘛,现在好了,心里多少能踏实些。” 我心里很不舒服,这不又是变相被包养了吗? 回到家,将买的东西归置妥当后,凤姐把我拥到床上还想那啥,我不得不告饶: “好姐姐你饶了我吧,一天一头牛,也架不住小眼流哇。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我现在还头疼呢,我想睡一会儿。” 凤姐也不勉强,跟我腻了一会儿就出去忙活晚饭去了,让我踏实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凤姐还真不是吹牛,她操持的一桌子菜有模有样。 “宝贝,快坐下尝尝可口不?”凤姐一脸灿烂的笑容。 那一刻,我竟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是在自己家中。 席间凤姐说:“宝贝我想好了,我不去澳洲了,留下来天天陪着你,好不好?反正现在没你在身边我也玩不开心。” 她的话吓了我一跳。我跟她实话实说:“凤姐你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真可谓是身心俱疲,之所以答应在你这儿待一阵子,是想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沉淀一下……” 凤姐说:“那……那好吧。宝贝不知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跟你在一起,好像咱俩是多年夫妻似的,一下子就很熟很熟了,一点都不隔心,怪不怪?” 我倒没有多年夫妻的感觉,不过跟凤姐在一起,不累。不用硬充什么,也不用装作什么。 吃过饭一起洗澡,然后上-床。 不用我多啰嗦,各位看官尽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一个正值如狼似虎年纪的女人,一个刚领略过我超强本事的女人,一个即将远离她刚爱上的男人的女人,怎肯轻易放过我?…… 凤姐在我脖子以下,留下许多吻痕。按她的话讲,这是盖戳了,再有别的女人跟我在一起,看到这些印记就会知难而退。 我忍不住想笑,估计她是从电视动物世界栏目中学到的伎俩吧。 第二天,我开车送凤姐去机场,依依惜别一番后,我就变成了一个自由人,一个有钱有车有豪宅的自由男人。 想着接下来的日子,不用上班,不用接送孩子,不用面对刘琳哀戚的眼神……有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卡想吃啥就去吃啥,哎呀呀,这该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我不禁心花怒放,恨不能一蹦老高。 我是高兴得太早了,原以为神仙的日子,我只过了两天就开始厌烦。除了遛遛狗,每天无所事事,偌大的房子只我一个人,闲得让人发虚。 饿了就吃一口,困了就稀里糊涂不分黑白地睡,醒了也不知道该去干嘛。这样的日子,也真是难熬! 由此我想到,穷人们一门心思想把日子过好,虽然经常性的要忍受苦累和委屈,但活得充实,活得有目标。 许多富人们不愁吃不愁穿,钱多得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怎么花都花不没,但这些人内心里往往极为空虚。有时越有钱越觉得活着没啥劲头。 原本以为能放下心里的不快,一闲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又纷沓而至,最糟心的,还是刘琳出轨这件事。 她现在辞职了吗?真的不再跟王老板来往了?那个王老板会不会纠缠不休? 哎呀,我不是有车有宝马吗,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去一探究竟? 对,盯死他们! 第十九章 跟踪 我为自己这一决定兴奋不已,当即从沙发上跳将起来,穿衣服换鞋,将小狗放进狗笼关好,出门上车,出发! 刘琳的单位我一次都没去过,只听她说是在五环路旁的火炬大厦内,那就去火炬大厦好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各单位五点下班,时间还来得及。 要不要弄副墨镜戴上,要不要去买个望远镜呢?……一路上我的想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兴奋。 还应该买把刀,要是真逮到刘琳跟王老板混在一起,上前嘁哩喀喳结果了他俩! 我被自己设想的“英雄壮举”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么想着,我将车停到路边一家杂货店前,下车买了一把被说成是厨房用具的匕首,放到副驾驶座位前的手扣里。 火炬大厦是五环上一个近乎标志性建筑,很好找。我到那儿时才四点多,在楼前停车场,我找了个自己觉得很不错的位置,泊好车。 通过车窗,我能清晰地看到从正门进进出出的人,我相信没谁会注意到我,即使注意了从外面也看不到车里是谁。 我想错了。车子停好没一会儿,陆续有人来到近前,仔细打量宝马车。 还有两个人围着车子转了好几圈,一个说这车一百七十多万,另一个说全套手续下来要多二十万,两个犟人谁都说服不了谁,就来敲车窗。 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我告诉他俩谁都没猜对,这部车要两百多万。他俩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我点燃一支烟,将车窗打开一条缝。有个打扮时尚的小姑娘,夸张地扭动着屁股走过来,跟我搭讪: “帅哥,这是来接哪位美女啊?” 我心里别提有多反感了。想我以前,一个人在大马路上溜达到半夜,也没有一个女人搭理我,现在坐在好车上,就有人主动勾搭。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说:“反正不是来接你的。” 听了我的抢白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嫣然一笑:“哟,脾气还不小呢,有钱人就是任性啊!”说完又扭着翘臀迈着模特步离开了。 可不敢再瞎扯了,要认真些!我扔了烟屁,关紧车窗,专注地盯着大厦出入口。 我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王老板的模样:胖墩墩的,四方大脸,两只大眼珠子略有些往外鼓凸,有甲亢的嫌疑,大嘴巴厚嘴唇,小平头…… 电话响起,是凤姐打来的。“宝贝你在干嘛?” 我赶紧装出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低声说:“我在睡觉。” “嘻嘻,臭宝贝,大白天也睡觉啊。睡醒了别忘了去鸿运楼要点好吃的,不要随便对付……” 我哼哈应承着。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刘琳! 刘琳从大门那儿走出来了,背着个挎包,手里还抱着一个纸壳箱,仰着脸径直往前走。 我盯盯地看着她。她瘦了,原来那身合体的衣服现在显得有些肥大。脸色也不太好,甚至连口红都没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苍白无力。 我心里真有了想下车帮她的冲动,但我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老婆啊,我在心里说,我曾经像爱护眼珠子一样爱过你,你为什么要鬼迷心窍背叛我呢,出轨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今后的日子还咋往下过吗?…… 后面有人在追赶刘琳。没错,就是那个王老板!他快步上前,伸手试图拉住刘琳胳膊,被刘琳狠狠地甩开了。 王老板紧走几步,挡在了刘琳面前。他们说啥我听不见,只能看到王老板连说带比划,刘琳别着脸一声不吭。 白话了半天,王老板转身离开,刘琳却站在原地没动。王老板近乎于小跑,去停车场提车。奔驰车停到了刘琳面前,车门从里面打开,刘琳抬腿迈了进去。 这……这!不是说再不来往了吗,咋又上了人家的车?! 奔驰车启动了,我赶紧跟上。我感觉自己手脚都有些发凉了。 王老板的车走走停停,开得很慢。我心里那个恨呀,就别提了,刘琳骗我,她又跟着王老板走了,干什么去呢?还是“加班”? 奔驰车又靠路边停下了,这回刘琳下了车,满脸的愤怒。 这边王老板也下了车,试图过去阻拦刘琳,但他晚了一步,刘琳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没等王老板靠前,她上车就走了。 王老板站在原地,望着出租车远去,嘴里骂咧咧的。骂的是啥我听不见,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急败坏。 我真想跳下车,给他两个金光闪闪的大耳雷子! 我没有去跟刘琳,我要跟紧这位王老板,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名堂。 王老板垂头丧气上了车,开车向前。我在后面跟随。想想刚才的一幕,里面的蹊跷我还没弄清,就给刘琳拨打电话,借口现成的,那就是岳父的病情,关心一下理所当然。 电话接通了,刘琳在那头似乎要哭了:“老公,你……你在哪儿啊,啥时候回来?” “哦,今天刚开课,咋也得两周以后吧。咱爸身体好吗?”我说起谎话来也很油条了。 “大夫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刘琳说,“老公,我想你,今天下午我去单位辞职了,现在正往家走。” “你还真辞职了呀,那个王老板肯放你走吗?” “当然不愿意了,刚才还拦着我废了半天话。老公,你在外面不用惦记我,你保重好身体啊,等你回来我再出去找工作……” 挂了电话,我心里释然不少。刚才涌上脑门的血液又回到了脚后跟。 我在心里为火炬大厦门前的一幕编排着:王老板拦住刘琳,让她再考虑一下两人的关系,刘琳死不松口。王老板说你这么多东西让我送你回去吧,刘琳默许。 在车上,王老板提出去开-房,刘琳生气了要下车,王老板赶紧赔礼道歉。后来王老板又提出吃最后一顿饭,刘琳啥都不说,让他靠边停车,然后就是我看到的情景了。 估计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刘琳没有骗我! 前面的王老板不紧不慢行驶着,最后驶入万达广场小区。在一栋楼前他停下车,按响喇叭。 没一会儿,单元门开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跑了出来,嘴里喊着“爸爸”,打开车门爬上了车。 紧接着,从楼里走出一漂亮女子,可真叫漂亮啊!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穿着时髦,五官端正得不能再端正了,皮肤细嫩,个头高挑,前凸后翘…… 那女人也上了王老板的车。我记下了楼号,然后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能确定那小男孩是王老板的儿子了,可那女人呢?能是王老板的老婆?年岁能差一代人了,不可能,顶多是外室。 他母亲的,等我查清楚了,再跟你算账!我在心里骂道。 左拐右拐,王老板他们去了一家肯德基。小孩子基本上都喜欢吃那东西。 还要不要跟进去呢?想了想还是作罢,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这样想着我就准备撤了,想回别墅遛遛狗,然后弄口饭吃。 就在这当口,有电话进来,是单位的小文。前篇说过,那丫头长得很像按摩女小玉,很狐媚。在单位我俩坐对桌,关系还算可以。 “明哥,我是小文呀,这几天你都忙啥呢,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你这是……刚下班?有什么事儿吗?”我问道。 “作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管咋说我也得表示一下慰问嘛。你在哪儿?我请你吃顿便饭如何?” 这个提议不错!回去也是一个人,没啥意思,不如跟小文一起吃饭。 “好啊,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接我,你买车了?哈哈太好了,我在咱们办公楼大门那儿等你吧……” …… 跟我预想的一样,小文上了车后,惊得半天没有合拢嘴巴,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就先让她惊奇着吧,我还要领她去鸿运楼,今天我要好好装一把给她瞧瞧。 第二十章 我是土豪 在鸿运楼前停好车,小文犹犹豫豫不肯下来。 “明哥啊,我只是说要请你吃顿便饭的,这种地方我可请不起。”小文说。 “放心下来吧,我请你。”说着我先下了车。 小文从后面撵上我,主动挎上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明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彩票中奖了?” “彩票中奖算什么,”我说,“那晚我从单位回家,不小心跌了个跟头,差点没摔死我。爬起来去看是啥东西绊了我一跤,低头仔细瞧,你猜怎么着?嘿,整整一麻袋黄金!” 小文笑得浑身乱颤,小拳头还在我后背敲打了两下。 进入大堂,迎宾小姐齐刷刷鞠躬问好,前堂经理好记性,还没忘他们的高总曾领我来过,围着我大献殷勤。 我板着脸,派头十足:“有静一点的包间吗?” “有,有,别人没有,先生您来了,说啥也得有啊,三楼请,荷花厅。”那个经理点头哈腰地说。 领班过来带路,笑眯眯地一直送我俩来到荷花厅包间。 小文或许从来没来过如此高档的饭店,也没受到过这种礼遇,有些诚惶诚恐,走路都有些顺拐了。 包间布置得淡雅却不乏高贵,有点出污泥而不染的味道。我很潇洒地将菜谱递给小文:“随便点,千万别客气。”然后吩咐服务员,来壶上好的龙井。 小文拿过菜谱,很正经地翻看了几页,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她将菜谱推给我: “我可不敢点了,这儿的菜最便宜的都要几百块,还是明哥你来吧。” 我微笑着拿过菜谱简单翻了翻。实际上,除了上次凤姐点的那几道菜以外,我还真点不出啥来,不翻看一下,该露马脚了。 “这儿也真没啥好吃的,”我大刺刺地说,并随手扔了菜谱,盲点,“随便点几样算了。服务员你记一下,来个红焖甲鱼,开水白菜,大闸蟹来八只,灌汤黄鱼,葱烧海参,纸包羊肉……” 后两道菜是我刚从菜谱上看到的。按理说,点了这么多,小文该喊停了,可她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咋回事儿? 抬眼望去,就见小文正惊讶地看着我。 “小文,你咋了?” “明哥,你确定,就咱们两个人吃吗?” “是呀,今天我请你,这地儿的菜味道不错,就是品种少了些。要不,咱换一家?” “不了不了,已经够奢侈了。明哥,你点了这么多菜,咱俩人咋吃得完呀。” “干嘛非得吃完,浅尝辄止你知道不?关键是要品出味道。你知道吗,这道开水白菜听上去不起眼,可是国宴上必不可少的佳肴呢……” 小文说:“明哥知道的可真多!前两天我男朋友请我吃涮肉,我要了一盘虾,他就老大不高兴,忒抠门了!” 小文的话一下子捅了我的心窝。 有次我也是跟刘琳去吃涮肉,她喜欢吃虾,竹节虾,可看了价目表我实在狠不下心来,就要了半份,我一只没吃。刘琳虽然全吃了,可后来也是老大不乐意,说我抠门,不男人…… 今天我就男人一把! 菜陆续上来了。要了瓶法国红酒,开喝。 本来小文的眼神就够狐媚,一杯酒下肚,已经变成妖精了。我一会儿还要开车,所以不敢多喝。 “明哥你知道吗,自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只是深藏不露而已。城府深厚的男人,我喜欢。” “城府深厚有时是跟阴险划等号的。”我说。 “我呀,宁肯跟着阴险也不要守着肤浅,”小文白话起来也头头是道,很浓的书生气,“一个人阴险说明他有资本,而一个人的肤浅却是娘胎里带来的……” 表面上我微笑不语,实则听了小文的话,我还是有些心惊的,她是在说我吧?! “明哥你知道不,你特像一个人,就是号称四大天王之一的XX,你自己没觉得吗?帅呆了酷毙了!” 我说:“我只知道有托塔李天王,小文你听说过举着王八盖天王吗?” “啥?你说啥天王?” “不知道了吧。吃菜吃菜,都凉啦。” …… 那顿饭吃了好长时间,一瓶红酒差不多都让小文自己喝了。到后来她就有些多,舌头发硬,眼神迷离,情绪亢奋。 “明哥,你家我嫂子漂亮不,你爱她吗,你俩一周过几次夫妻-生活,她功夫好不好?……” “越说越不像话,你个小屁孩,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小文拉着我的手,火辣辣地看着我:“人家不是小屁孩,早就不是了。” 她的眼神,跟按摩女小玉一样,有股子摄人心魄的媚劲儿,但我可不想越过雷池,在我心目中,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轻轻抽出手,喊来服务员买单。服务员说:“先生,刚才经理交代过了,您的费用都记在他账上。” “不用不用,还是我自己来,”我知道经理是在溜须他的高总,我也不能给凤姐丢脸,“替我谢谢你们经理。”说着我掏出那张钻石贵宾卡放到桌上,起身去包房的卫生间。 我听到小文在一惊一乍地跟服务员交谈着。 “为啥我明哥在这儿吃饭还要你们经理买单?” “先生是我们这儿尊贵的客人呗。” “……哇,这么贵,一顿饭花了我一个月工资啊。我看看,这是什么卡?” “钻石贵宾卡,我们酒楼只有十张这样的卡。” “这也不是银行卡呀,连磁条都没有,怎么刷?” “在我们店,这卡比银行卡还好使,凭此卡可消费十万额度,只须记下卡号就可以了。” 我在卫生间里,虚荣心进一步得到满足。不过我也隐隐有些担忧,看小文那放肆的眼神,今晚大有“杀身成仁”的架势呢。 她还太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她,我就是再流氓,也不可能对她下手,更何况她还是坐在我对桌的同事。 出了卫生间,我对仰脸望着我满眼风情的小文说:“咱们撤吧,时间也不早了。” 小文像个孩子一般向我伸出了双手:“明哥,你帮帮我吧,我站不起来了。”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伸手去往起拽她,她浑身软得像根面条一般,站起身晃了一下,就势扑到我怀里。 我努力站稳脚跟以防跌倒。我也分不清她这是耍娇还是耍赖了。 小文紧紧贴着我,嘴里哽哽唧唧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我能感受到她高耸的富有弹性的山峰,让我倍觉尴尬。 “小文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喝多,我……我不要回家,我还要喝酒,明哥我要你陪我喝酒嘛……” 先不管她喝没喝多,先扶上车再说吧。小文紧紧依偎着我,一同走出酒楼,上了宝马车。 “小文,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哎呀明哥,我都说过了,我不想回家,你就好人做到底,再让我喝点嘛,今晚我就想喝酒,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看来我不能再装下去了,得告诉她实情:“小文,今晚已经没少吃没少喝了,再出去吃一顿,我就该破产啦。” “明哥你开玩笑吧,就你穿的这一身行头,别以为我不懂,这牌子金贵着呢。还有这宝马,几瓶酒会把你喝穷?骗鬼吧!” “真的不骗你小文,跟你说实话吧,我一个朋友出国了,让我帮着照看一下小狗,宝马车和别墅都让我用……” “啊,你还有别墅啊,我要去别墅,我还没进过别墅呢,明哥你带我去看看,带我去嘛,好不好?” 我半天没有吭声。现在已经八点多了,狗狗还关在笼子里,晚上啥都没吃,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去别墅就去别墅吧,我有自己的底线。 启动,开上三环线,车多,慢悠悠的怎么也开不起来。小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明哥,有句话是咋说来着,叫宁肯哭着坐宝马,也不笑着坐自行车,这话太他奶奶的正确了,还是坐在宝马上舒服……” 我冷着脸并不回应她。现在的女孩子,咋说好呢? 来到别墅,进门开灯,小文鞋都没换,欢呼着就冲了进去,楼上楼下逐屋参观。 我赶紧将狗狗放出来,弄好狗粮给它吃。晚上没遛狗,它便到了狗屋里。 当我将狗屋清理干净,再想找小文时,她已经在二楼卫生间洗上澡了。 第二十一章 贴上去 “明哥——,浴巾在哪儿啊?” 我站在卫生间门前,冲里面大声说:“在澡盆左手边的柜子里,你用那条粉色的。” “明哥,好大的浴盆啊,你要不要进来一块洗呀?嘻嘻……” “想什么呢小屁孩,洗好了就去卧室休息,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说完我就到楼下,狗狗吃饱了很招人喜爱,让它站好就直立,让它谢谢就作揖。闹了一会儿我领着狗狗去一楼的客房,今晚只能在此将就一宿了。 “明哥——,你上来呀……” 楼上小文在卧室喊我,我不为所动。我心里清楚自己是能经得住小文的诱惑的,但我实在不想面对,免得日后见面尴尬。 “明哥——,哎呀!”随着小文的一声惊叫,不知啥东西掉在了地上。 这种小伎俩也能使得出来,也真是难为她了! 过了半晌,楼上再没有一点动静。难道真有什么事儿发生?不行,得去看一眼。 我蹑手蹑脚上楼来。卧室的门虚掩着,就见小文对着门侧卧在床上,浑身一丝不挂,非常像国外一个画家创作的油画,雪白的肌肤在绛紫色床单的映衬下,分外耀眼,活脱脱一条美人鱼…… 我身体不禁一阵燥热,但我立马就将那个不好的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 我本想退回去,可又一想小文这样睡肯定要着凉的。 伸手按下门旁的开关,将灯熄灭,在黑暗中就没啥不好意思的了。 我来到床前,轻声唤着:“小文,小文你醒醒,好好睡。” 黑暗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我不再坚持,抽过床头的毛毯,轻轻盖在小文身上,然后悄声退出房间。 萎到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播放的是啥也没瞧明白,心思根本就没在电视上。回到客房也睡不着,胡想八想。 适才看到的,小文动人的身材,两个点缀上大枣的馒头,那片能令每个男人都流连忘返的三角地,在我脑海中飘过来荡过去…… 我现在上楼,然后那啥,不算强-奸吧。不会,肯定不会!那么完了呢,完事儿以后呢?小文说过她有男朋友,他咋办,等明天,全城的鸡鸭鹅狗都知道了以后,该咋办? “随心所欲”这个词儿真他母亲的败家! 有钱就是好啊,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今天就是个例证,一身光鲜再加上豪车相伴,美女会主动过来搭讪,连平时看着很正统的小文,都能主动投怀送抱。 没错,有钱你就会有情人,没钱,你只会有情敌! 小文咋说来着?她说我像四大天王里的XX,像吗?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我一米八的个头,五官端正,不塌腰不驼背,还差点啥呢? 不就是脾气好不事声张显得窝囊嘛,不就是不舍得大手大脚花钱显得抠门嘛,不就是一门心思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而显得有些不合群嘛…… 现在我有的是时间,现在我全身都是名牌,现在我豪车开着豪宅住着,还可以去龙城最有名的酒楼随便消费,不差啥了吧? 那个女人,上了王老板车的女人,那么年轻,肯定是希图王老板的钱。 该死的王老板,都有了那么漂亮的女人,还要勾引我老婆刘琳,吃着碗里的还看锅里的! 虽然现在刘琳悔悟了,但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可这口恶气该如何出? 对了,为啥不去勾引王老板的那个女人呢?我现在不是不差啥了吗? 《水浒传》里王婆教导西门庆勾引潘金莲时,说了个“五字真经”,分别是潘、驴、邓、小、闲,代表有貌、家伙大功夫好、有钱、体贴,有闲工夫,比照一下,我“五毒俱全”啊! 将那个小娘们泡到手,让王老板也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哈哈,还有什么比这更解气的吗? 哎呀呀,他母亲的! …… 我又一次把自己激动得心潮起伏,许久不能平静。 虽然睡得晚,但我起的很早,主要是我心中有事儿。带上狗狗出去遛了一圈,然后回来做早餐。 楼上的小文叽哩哇啦一直没断了打电话,听得出是跟她男朋友解释昨晚的去向,而后又让闺蜜替自己圆谎。 早餐做得,喊小文下楼吃饭。我觉得应该劝她几句了。 “小文,听哥哥我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好不好? 老话讲‘人生的关键往往就是那几步’,听的多了很少有人当回事儿。可这是真理啊,把握不好,就会一步错步步错。 小文,你还年轻,千万别做舒服几秒钟后悔一辈子的事儿,一个谎话要用十个谎话来圆,多累人。这还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养成说谎的毛病。” 小文说:“没错我年轻啊,年轻就意味着我还有的选择。” “听老大哥一句劝,生活是开不起玩笑的,你不严肃认真对待,他就会对你嬉皮笑脸,最后令你灰头土脸下不来台……” 小文还真听进去了,若有所思地半天没说话。 早早送小文去单位,然后我又驾车来到万达小区,先在楼下踅摸到王老板的奔驰车,看来他还在这儿。 等着,观望着。 终于被我等着了!八点多钟,王老板下楼来,手里拎着个小皮箱,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我跟在他后头,走着走着我发现不对了,他根本没朝火炬大厦也就是他所在的单位方向行驶,背道而驰。又跟了一段路程,他上了机场路。 哈哈,这孙子看来是要出差了,天助我也! 我赶紧掉头,返回万达小区,守株待兔。 我心里盘算着如何接近那个美女。 能英雄救美再好不过了,那女人走在路上,突然窜出几个流氓,想要非礼她,然后我挺身而出,舍身相救……可是,上哪儿去找流氓呢? 或者,能有个小毛贼也成,抢女人包,我给追回来,如此就认识了…… 要是身边有本《泡妞秘籍》就好了,我一定刻苦专研一番。 等了能有一个多小时,那个美女终于出来了!出来以后她径直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我赶紧跟上,她这是要去哪儿呢,我要是早点在路边等着,拉她一程该有多好。 出租车行驶了有半个小时,进了一片商业区,在一个棋牌室门前停了下来。 她下了车,昂首挺胸走进了棋牌室。 难道她是来打麻将的?这倒是个接触的好机会。我打麻将水平还不差,主要是我记性好,跟同事玩过几次,没输过。 赶紧下车。进屋后发现那个美女正在吧台那儿跟老板娘闲聊,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虽然叫了个“棋牌室”,但里面没有棋只有麻将,有六台自动麻将机。 老板娘过来跟我打招呼:“先生你是要打麻将吗?” 我笑着说:“我想请朋友吃饭,你这儿有啥好菜吗?” 老板娘也很风趣,一本正经地说:“有啊有啊,万饼条你随便吃,哈哈。你来得正好,三缺一,我叫三个美女陪你玩,咋样?” 我按耐住内心的狂喜,嘴上却说:“我打的不好,有美女在身边,更该哆嗦了……” 老板娘开始张罗成桌,还真喊来三个美女,其中就包括我在意的那位,老板娘称呼她为莉莉。 我记下了她的名字。另两位美女也不逊色,一个叫小凡,还有个叫如月,浑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衣食无忧之辈,或许她俩也跟莉莉一样,有个大款男人做靠山,打打麻将消磨时间。 龙城打法,十块钱底注。这赌注不小了,输赢四五千属正常。桌上不动现金,每人先发三千筹码,台费每人二十。 莉莉很少说话,不参与另两位女人的交谈,专心打牌。我也很专心,但我的专心并不在麻将上,而是努力装作文雅些,不怕点炮,大胆点炮。 坐莉莉上家时,挖空心思喂她张。坐她下家时,她要吃牌我就不碰。有两次截胡的牌,我选择不胡,让莉莉高兴地收钱。 输了钱我还得嘻嘻哈哈活跃空气,一反我平时抠嗖嗖的做派,显得豪爽大气。 三个四圈打下来,我的筹码所剩无几。 开始结算,只莉莉一家赢,查过筹码,总共赢了六千多,数我输的多。 关键时刻到了。我掏出手机,然后管莉莉要微信号。她愣愣地看着我,不理解我的用意。 “出门现金带的不多,我微信转账给你好了。”我说。 莉莉还有些迟疑:“算了吧,这点钱下次再说好了。” 小凡接茬道:“你是不是想泡我们莉莉呀,瞧你这一身行头,也不是个没钱的主。” 我说:“啥钱不给赌账必须得还,要不把我的车押压给你好了。”说着我把车钥匙扔到桌上。 小凡说:“正好莉莉最近要买车呢,你的车啥牌子?” “别摸我。” “啥车?” “别摸我呀,BMW,不就是别摸我的拼音缩写嘛。” 莉莉噗嗤一下笑了,然后把她的微信号告诉了我。 加好微信,桌上的筹码还有两百多,于是我转给莉莉两千八。 要搁以往,两千八输出去会让我心疼死。现在不会,现在我心里乐开了花:我有莉莉的微信号了。 第二十二章 费尽心机 散场后,我故意说自己住的地方跟莉莉所在的万达小区是一个方向,但她并没有搭我的顺风车,态度坚决,又去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娘们,还挺有主见,警惕性也蛮高的。 在车上,我赶紧将自己的微信整理一番,将里面与老婆孩子的合影尽数删除。 然后去浏览莉莉的微信相册,多数都是她跟儿子的合影,没有发现王老板的踪迹。 她可真漂亮啊,怎么瞧怎么好看,特别是那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回到家,躺在沙发上接着一遍遍盯着莉莉的照片看,我开始对自己的计划有些心虚了。 通过打牌,我发现这个莉莉并不是轻浮之人,稳重端庄,柔中有刚。 我靠啥勾引人家?凭潘驴邓小闲?整个打麻将的过程,莉莉好像都没拿正眼瞧过我,再者说,王老板有的是钱,我硬充出来的土豪样,人家也不一定吃这套。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收获还是相当大的,那就是拿到了莉莉的微信号。 我强忍着给莉莉发微信聊天的冲动,以免引起她的警觉。 小文打来电话,说晚上她男朋友请她吃烤鸭,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我当然没兴趣了,我现在的兴趣全在莉莉身上,推说有事,婉言谢绝。 下次再见莉莉,不能说自己身上没带现金了,那就多准备点。茶几抽屉我打开看过,凤姐说的散钱装了半抽屉,有五万多呢。 在衣柜中,我找到一个名牌手包,可能是以前凤姐老公用过的,不管那些,拿来先充门面,塞满钱。 花凤姐的钱,我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那些杂念一忽闪就过去了,现在,没有什么比拿下莉莉更为重要。 出去找家美发店,花八十做了一次头发,精神了许多。凤姐总让我给她发即时照片,就发过去一张现在的,她在那头好一阵腻歪,扬言要提前回来。 凤姐是属于那种一旦付出了感情,就会爱得一塌糊涂的女人,现在大有把我当成她私有财产的意味了。 我也有点想凤姐,很想把自己目前实施的计划跟她说说,她肯定会强烈反对吧,那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王老板这口恶气不出,我就甩不掉憋屈,再不能窝窝囊囊忍辱负重地活着了! 按理说我现在也真正出轨了,心理上应该平衡一些了吧?不,非但没有,反而越来越失衡。 我平静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我被一顶沉重的绿帽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第二天,换上另一套好衣服,去棋牌室。莉莉没来,老板娘说她打过电话,莉莉说她今天要陪保姆去看病,不来了。 真令人失望。不过小凡跟如月都在,她俩跟莉莉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先清理一下外围战场也很重要。 加上老板娘,我们四个凑成一桌。今天我可不会再放水了,认真打牌。到下午三点多快结束时,我赢了四千多。 我抽出三张百元大钞给老板娘打赏,然后对小凡和如月说: “两位美女,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不打不相识,赢的这点钱我要是揣走也怪丢人的,可否赏光帮我把钱花掉啊?” 小凡和如月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我们刚认识才两天,我是啥人还不太了解。 我赶紧再添一把柴:“就咱们仨也稀薄了些,你们可以邀请好朋友一同参加,人多些才热闹嘛。” 这下小凡跟如月心里坦然了,人多了就不会出啥事儿。我在这其中实际上是耍了个心眼,让她俩打电话邀好友,没准就能将莉莉约出来呢。 可是她俩没有,不一会儿便电话联系来六个大美女,就是没有莉莉。 失望不能表现出来,有这么一帮绝色美女围着我一个男人,是我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开着三辆车,去鸿运楼。她们当中有去过鸿运楼的,当成炫耀的资本,一路上白话得有声有色。 大堂经理和领班照旧给足了我面子,让我实实在在于众美女面前牛掰了一回。 到四楼玫瑰厅包间,这是我跟凤姐曾来过的地方。让美女们随便点东西,我只要了个开水白菜。 不再赘述在鸿运楼的奢侈经历了。气氛那是相当的热烈。 小凡表现得异常突出,左一杯右一杯劝酒,小脸兴奋得都成紫茄子了,虚荣心获得极大满足:是她认识的我这么个土豪帅哥,是她打电话叫大家出来一起嗨皮的…… 吃过饭又去圣嘉凯迪KTV唱歌,上最大的果盘,上XO上红酒上啤酒,我们唱歌,我们跳舞。 如月歌唱得很好,是麦霸,小凡就是舞霸,拽着我就不撒手。 我哪会跳舞啊,就是跟着节奏瞎晃。小凡贴得很近,她的小蛮腰很细柳,时不时的能让我感受到她高耸的峰峦…… “真高兴啊,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小凡在我胸前喃喃道。 “如果小凡你愿意,以后我们可以天天这样过。”我大言不惭地说。 我这话她不可能知道的含义是:改天她能把莉莉约出来,我们一起开心,再好不过。 折腾到半夜,该撤了。那六位美女有两辆车,不用我送。我开车送小凡跟如月回家。小凡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兴奋劲儿还没过,眉飞色舞白白活活一道。 送完如月再送小凡,到她家楼下了她还不肯下车。 “邱老板,要不要上楼坐会儿?我还想再喝点。”小凡迷蒙着双眼说。 我心里不由一惊。没想到搂草打着个兔子,把她先扯进来了。 但我可不能造次,那样一来就前功尽弃了,莉莉要是知道了我跟小凡有一腿,绝对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 “今天不早了,改天吧,明天我还请你好不?” “唉,怕黑却爱上了夜啊!”小凡的这句话,到现在我也没琢磨明白是啥意思。 “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咱们棋牌室见,好吗?” 小凡没再坚持,本来都拉开了车门,又猛地回身扑过来搂住我脖子,在我面颊上狠劲儿亲了一口,然后笑嘻嘻下车去了。 唉,这是一个多么诱人而混乱的世界啊! 短短几天,我领略了一个男人有钱后,他自身的魅力会呈几何级数增长,特别是在女人面前。 回家躺在床上,看着莉莉的照片,不免有些懊恼,钱没少花,连莉莉的面都没见到,在小凡跟如月身上下这么大的本钱,值得吗? 第二天答案出来了,非常值得! 头天晚上喝了些酒,睡得也晚,快到十点了我才匆匆赶到棋牌室。一进门就看到了莉莉,她正跟小凡和如月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见了我,小凡的眼睛直闪亮:“邱老板你咋才来啊,我们正说你呢。” “说我好欺负对不?仨女一男,不死也玩完,哈哈,今天我准备好挨宰了……”我打着哈哈说。 “什么呀,不关麻将的事儿。”小凡说,“我跟莉莉说,她还不信呢,昨晚那道菜,叫开水白菜对不对?罐里只有几片白菜心呀,再啥都没有了,280块钱,啥白菜值这么多钱啊,不过可真是好吃……” “白菜心不值钱,但那汤熬制出来可不容易,要不然也不能上国宴。咱们还是玩牌吧,喜欢吃的话玩完麻将就去。”我说。 “白菜心还能上国宴?我不信。”莉莉依旧坚持着。 “打麻将打麻将,完事儿今天我请客,让莉莉见识一下。”小凡说。我真恨不得捧过她脸蛋亲一口,她太给力了! 又玩了三个四圈。跟头天一样,还是莉莉自己赢——有我那样不知死活地照应,想不赢都难。 这回我带足了现金,打开手包,里面鼓鼓的都是钱,大款的派头真他母亲的过瘾! 莉莉这回没有推辞,我们四个一起去鸿运楼吃饭。 在我看来,她距离我设下的圈套,又近了一大步! 第二十三章 软磨硬泡 小凡的表现让我大为恼火,她就好像是我什么人了似的,坐在我身旁吆五喝六,不是拍我肩膀就是拍我大腿。 她成了主角,这还让我如何接近莉莉? 莉莉坐在我对过,微笑不语,即使是说话也很有分寸。整个饭局我甚至连一句正经话都没捞到跟莉莉说。 最后还是我用贵宾卡结账。 吃过饭各回各家。先送小凡跟如月,因为我说过跟莉莉同路,所以就让她坐副驾驶位置。哪知道小凡听我那么说不干了,倔哼哼地也不坐我车了,要打车走。 这丫头,脾气可真不小。莉莉连哄带劝,将她让到副驾驶位置上。 “小凡你怎么了?”我故意装糊涂,“一会儿得让莉莉给我带路,一个座位的事儿,至于你生那么大的气吗?” “反正,我要不坐这个位置,谁也别想坐!”小凡气呼呼地说。 后面的莉莉揶揄道:“没人跟你抢的,邱老板就是你的菜,开水白菜行了吧?” “我可上不了国宴。”我愤愤道。本来挺好的事儿,让该死的小凡都给搅了。我跟你小凡也没怎样啊,咋搞的跟真的一样了呢,岂有此理! 不再说啥,也不知道说啥才好。最后送莉莉回家,下车前我没话找话问她:“明天你还去玩牌吗?” “没一定,再说吧,谢谢你的晚餐。”说完她嫣然一笑,下车了。 一点活口都没给我留,接下来该咋办?我一筹莫展。 回家躺在床上,看着莉莉的照片,终于被我想到一个搭讪的法子。 我发微信过去:“莉莉,车上有支口红,是你落下的吗?” 过了老半天,手机终于嘀嘀响了两声,莉莉回复道:“不是我的。” 赶紧接着想话头,对了,得把小凡这事儿解释清楚:“你知道今天小凡因为啥生气吗?” 莉莉紧接着回答:“她没跟你在一起?” “怎么可能呢,为啥要这么说?” “我不相信。” 我要让莉莉相信,借机还能显摆一番。我从一楼开始录,然后到二楼,卫生间、客房、卧室都录到了,然后发给她。 “是不是没有小凡在?” “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呀,夜里不会害怕吗?” “想起你这大美女就不害怕了。”我大胆地加了些分量。 那边再不回应。我有些紧张起来,莫不是我那话太过格了? 小心翼翼询问:“莉莉,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手机还是一声不响。我有些恼恨自己,也太过心急了,刚聊两句话就开始暧昧,不吓到人家才怪呢! 就在我近乎于绝望之时,莉莉回复微信了:“我哪有那么娇气。刚才我在洗澡。” “吓得我一脑袋大头发,我以为你再不理我了呢。”我说。 莉莉发了两个惊慌的表情,接着说:“我理不理你怕啥,有小凡喜欢你就行呗。” 我狠狠心,壮着胆子打字:“这都哪跟哪儿啊,不瞒你说啊,莉莉大美女,那天我在街上开车,看到你,不由自主就跟着去了棋牌室,玩了三天,不都是为了看你吗?” “你就会哄人,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我自己呢,一个半新不旧的老爷们,每天放着许多正事儿不做,跑到棋牌室瞎混。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 “我不相信。要是信了你们男人的话,老母猪都能上树。” 我发过去两个哭泣的表情。 莉莉接着说:“小凡很喜欢你,今天一大早就说起你没完。她也够可怜的了,老公常年不在家,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跟我有关系吗?” “你没那个想法还总逗引人家干嘛?又是吃饭又是跳舞的。” “我那不都是为了你吗。” “你可别,我都是孩儿他妈了,不值得你上心。” 我装作糊涂:“别骗我了,你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你孩子多大?” “我儿子今年都五岁了。”说完莉莉发过来一张她跟儿子的合影。 “要说这是姐俩,谁都没有理由不相信。” 莉莉发过来一个害羞的表情,然后说:“你是做啥的,每天咋这么有闲工夫?” “我家族是做能源的,我在集团里负责很小的一块。最近等部里的一个批文,所以暂时没啥事儿。” “哪个集团,能说说吗?” “不说也罢,我不愿意让别人觉得我是靠父辈吃饭的。” “嗯,有志青年嘛。你今天多大?” “二十八周岁,你呢?” “我比你小,你是哥。你结婚了吗?” “结婚了,老婆孩子都在香港,我两个月回去一次。” “你那么年轻就两地分居呀,够辛苦的了。” “没啥辛苦的,习惯就好了。夫妻俩总在一起也会视觉疲劳,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小别胜新婚?” “哈,老夫老妻的了,小别也找不到新婚的感觉了。” “那你平时咋解决生理需求呀。” “哈哈,大半夜的你问我这个问题,成心是让我难堪呀。”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老公也总出差,每次回来也没有胜新婚的意思,所以我才问问你。” 我真想告诉莉莉,她老公王老板每次出差都带着情人,回来后当然就没啥精神头了。但现在我还不能说。 “也没啥。以前只要忙起来,就不想别的了,满脑子都是生意上的事儿。现在不忙了,回家躺床上,满脑子都是你。” “又来!”莉莉接着发过来暴怒的表情。 “昨晚如月说你唱歌也不错,你给咱唱一段呗。”我赶紧缓和一下气氛。 “哈,这深更半夜的,我怕把狼招来。” “我就是狼,你已经惹着我了。反正我也睡不着,这两天晚上都睡不着,脑海里都是你的影子,活不下去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小嘴巴可真甜,抹蜜了?” “唉,你总不相信我,咋样你才会信呢?” “不知道。” “莉莉,你不是刚洗过澡吗?把你那出水芙蓉的样子拍下来给我看看好不?” “那怎么行,我可是良家妇女,你可不要往歪了想哟。” “是你想歪了吧,热爱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谁让你长那么漂亮了,藏在家里捂在被窝中没人欣赏,不是暴殄天物嘛!” “不给你看!” “求求你啦,看下脚趾头也成,肯定是珠圆玉润。” “你有恋足癖?” “没有,我是没办法啊,太正经的地方你又舍不得示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呗。” “那,你先拍一张给我看看,我依照你的样子再定。” 哈哈,有门! 拍张啥样的照片好呢?光腚照肯定不成,太露骨也没档次,大头照也没啥意义……用手机左晃晃右照照,突然我觉得拍我的大裤头很不错。 我只穿了件大裤头,里面的家伙目前还很老实,没啥想法也就蔫头耷拉脑,这样不行,没有想象的空间。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去冰箱那儿找来一根半尺多长的茄子,夹在腿根处,如此,支起来的帐篷足有半尺高,而且看上去粗壮有力,非常的形象。 从胸前往下拍,连拍了三张,挑出一张最满意的,给莉莉发了过去。 莉莉随即发过来两个害羞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莉莉的照片也发过来了,是一双玉腿的特写照。 那两条腿,长得真他母亲的绝了,修长细嫩,洁白无瑕,袅袅婷婷,雪白光滑,妩媚动人,精雕细琢,充满诱惑的曲线…… 紧接着莉莉又发来一条微信:“我困了,要睡了,再见小哥。” 我发过去一个拥抱的姿势。 睡吧,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或者说,成功已经在不远处向我招手了。 莉莉真就马上入睡了吗?王老板已经出差好几天了,她一个人独守空房,看到我发过去的照片,那想象空间足够大的一张照片,我就不信她内心里不会有点想法,哼! 第二十四章 解开她的锁 微信聊天就是好啊,平时两个人面对面不敢说的话,变成文字就可大胆披露。隔着屏幕,人们往往会褪去早已厌倦的伪装,更加真实地展现自己。 接下来该咋弄?还去棋牌室吗?我须仔细规划规划下一步的安排了。 麻将馆只是接触认识莉莉的一个中介,现在这一目的达到了,还有必要去吗? 只有闲着没事儿不务正业的人,才会对麻将馆流连忘返。 我一个年轻小伙,每天都去麻将馆陪着几位美女打牌,会给人啥样的印象?不是纨绔子弟就是不学无术,再不就是居心叵测。 没错,我是居心叵测。 最要命的,是小凡横在了中间。莉莉跟小凡是好姐妹,面对小凡对我的大胆追求,莉莉不敢再会有啥举动。 那就先不去棋牌室了,非但不去见莉莉,还要终止微信联系,看看她是否会主动联系我。 在一本杂志上我看到过这样的话: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都有矜持的一面,有时即使内心非常渴望某件事儿,也要装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三十六计中不是有一计叫欲擒故纵吗,“逼则反兵;走则减势……所谓纵着,非放之也,随之,而稍松之耳。”说的是为了进一步的控制,先故意放松一步。 对,咱也来个欲擒故纵。就这么定了。玉腿都发过来了,其他的,还会远吗? 于是第二天我就没有去棋牌室,非但没去,连微信都没有跟莉莉联系。一整天都躲在别墅里,无所事事。 实际上我内心中,是万分焦急地等待着莉莉的音讯,特别是到了晚上,隔一两分钟我就会拿过手机看看,期盼着莉莉能跟我联系。 毋庸置疑,她在端着架子,不主动联系。那么我也要绷住这根弦。 可真是难熬啊,莉莉一直没有动静。我一遍遍翻看她的照片,特别是那一双玉腿,饮鸩止渴。 再一天我也没去棋牌室,窝在家里。我开始有些怀疑我的欲擒故纵了,这以后莉莉要是再不联系我,跑的太远了,我还上哪儿“擒”去? 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咋办才好。 阿弥陀佛,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午十点多,莉莉终于给我发来微信:“小哥,你这两天咋不来打牌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却包含了大量信息。这两天莉莉都去棋牌室了,她老公王老板出差还没回来。她没在棋牌室看到我,心有不甘…… 不能马上就回复,稍微拖一下以后,我发出早就编好的话:“我生病了。” “啥病啊,严不严重?” “死不了。你千万别告诉小凡,我不想跟她纠缠不清。” “她今天还问我要你微信呢,我说没留删除了。” “谢谢你,懂事儿的丫头!还在打牌?” “今天没成上局,我正准备回家呢。” 话外有音,大好时机啊!女人的同情心可是最好利用的。 “你能来看看我吗?带瓶水果罐头就成。我身边连个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好凄惨!” 好一会儿莉莉那边都没动静,我知道她是在权衡利弊下着决心,最后她终于回话了:“好吧,告诉我你的住址。” 我快速发出别墅的位置和牌号,然后一个高跳下床,得赶紧收拾一下屋子。 将壶里的水全部倒掉,茶几上的水果藏到阳台上,撕开几包方便面,包装胡乱扔到饭桌上…… 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将所有凤姐的痕迹掩藏好,照片、洗漱用品啥的,全部收拾干净。 没一会儿门铃被摁响,我在屋里开锁,莉莉踩着高跟鞋,咔咔地走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我装作万分激动的样子,向莉莉张开了双臂。 莉莉“哎呀哎呀”惊叫着,双手抱胸,缩成一团,躲避着我的拥抱。我没用强,只是在她肩上拍了拍。 我从鞋柜里拿出双拖鞋,莉莉不肯换。“你这是随时准备逃跑啊,放心,我吃不了你。” 听我这么说,莉莉还是换下了她的高跟鞋。 进屋,我装出很难受的样子,萎在沙发中。 “你这是得了啥病啊,用不用去医院看看?”莉莉关切地问道。 “谢谢你的关心,我患的是相思病啊,你一来就好了。” 两片红晕飞上了莉莉的面颊:“又耍贫嘴。发烧不?”说着莉莉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放到我额头上试了试。 这个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我就势抓住她的小手,不容她反抗:“你坐下吧莉莉,我说过看到你我就啥病都没了。其实这都要怪你呢。” “怪我啥呀?”莉莉说着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她光顾着听我白话了,并没有尽力将手抽回去。 “都怪你前天晚上发的照片呗,让我鼻血倒流,一下子就晕了。” “那我也没有你坏呀,你……”莉莉低头抿嘴乐了起来。 “那天你在路边打车,我正好路过,一看到你我就不是我了,腿脚根本不听我调遣,一路尾随,最后竟跟你进了棋牌室,我都好多年没摸过麻将了。”我满怀深情地说。 “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我刚才来的时候还想,你不是说跟我住同一个方向吗,咋会是相反。” “还不是为了能多跟你待一会儿嘛,你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邱老板,你不要这样,我们像好朋友一样交往不好吗?如果搞出点别的事情来,就不好了。” 我知道莉莉心里还有顾虑,这是我预想当中的事儿。我要做的,就是让她相信我,将顾虑一层层剥去,最后剩下的,就是不顾一切。 “莉莉,你听我说,这两天我想了好多好多,我感到了愧疚,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打扰到你的幸福。看过你跟你儿子的照片,我更不敢再往前走了,你真是太完美了,我不要你受到伤害,只要你幸福……所以,我就没去棋牌室。” 我的话把我自己都感动了,眼睛有些发潮。 从莉莉专注的眼神中,我断定她是听到心里去了。听我说完,她垂下眼帘: “你是个好人,只可惜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我不幸福。” “哎呀,怎么会呢,你这样完美的女人,要是不幸福,简直天理难容!” “我上高三那年,父亲患上了尿毒症,需要换肾,为了医疗费,我嫁给了一个比我爸岁数还大的男人。他其实就是想让我给他生儿子,传宗接代。头两年对我还很好,现在,总不着家……” 泪水在莉莉的眼圈里打转。她用手背使劲擦拭了一下,又换上温和的笑容:“嗨,跟你说这些干嘛。邱老板,你确定不用去医院吗?” 她这是要打退堂鼓啊。我拉紧她的双手,无比动情地说:“莉莉,以后我就是你的好哥哥,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好吗?” 莉莉不住地点头:“那……那我以后就叫你明哥吧。” “莉莉,好妹妹,我想亲你一下可以不?” “哎呀,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莉莉的手心湿漉漉的,试图将手抽回去。 我攥得更紧了:“莉莉你听我说,我想像一个哥哥那样亲你一下,亲脑门,送上我的祝福,行不?” “哦……那好吧。”说着莉莉探出脑袋伸向我,并且还闭上了眼睛。 我松开她的一双玉手,轻轻捧起莉莉的脸蛋,将嘴唇慢慢贴向她的额头,亲吻一下后,我的嘴唇并没有离开,而是向下移动,轻吻她的眉心,接着又亲吻鼻梁,再亲面颊,最后将双唇紧贴在莉莉柔软的嘴唇上,轻轻吸-吮着…… 莉莉显然是想反抗挣扎来着,可是她只是哼唧了一声,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到我怀里。 我忘情地亲吻着怀里这个凝聚了我复杂情感的美丽女人,她的身体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我把她放平在沙发上,一边亲吻她的耳垂,一边用手揉-捏她胸前高耸且富有弹性的峰峦,她的脸颊滚热滚热的,双手不知停放到哪里好了,一会儿想要推开我,一会儿又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嘴里不住声地呻-吟着:“哦……啊……呀……” 毋庸置疑,这也是个饥渴的女人。 这个姣好的女人,美丽得无以复加的女人,让我-日思夜想的女人,如今就在我的身下娇喘着,我也不由得热血喷张,浑身鼓胀鼓胀的,有快要爆炸了的感觉。 我伸出手,小心地来到莉莉的腰间,解开她腹前弹力裤的纽扣,然后慢慢将拉锁拽开…… 第二十五章 销魂一夜 我贪婪的吸允着她的体香,感受着她身体柔软与热度,可就在这关键时刻,莉莉仿佛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一般,“哎呀”了一声,随即用力推开我,起身从沙发上跃起,一边整理自己一边惊呼道: “哎呀这是干啥呢,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我站起身,试图挽回局面,让好事继续下去。我轻轻将莉莉拥入怀中,在她耳畔小声说:“别怕,莉莉你别怕,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莉莉从我怀里挣脱开来,拉上拉链,拿过手包:“邱老板,不,明哥,我们不能这样,这样不好,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不该做这样的事儿。我该回去了。” 我快走几步,拦住莉莉,笑嘻嘻地说:“你就这么说走就走啊,走也行,第一你不许生气,第二你得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将从凤姐那儿学到的东西用上了。 莉莉说:“我没有生气,明哥,我叫你明哥行了吧?” “不行,再想想,叫声好听的我就让你走。” “坏蛋!” “哈哈,就他了,以后你就叫我坏蛋好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明哥……” “你叫我啥?” “不用了坏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莉莉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下我就放心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闪身放她走。 总结一下整个过程,除了自己有些心急以外,莉莉还是没有放下心头的包袱。 不用急,这才几天呀,就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进步,拿下她给王老板结结实实戴上一顶绿帽子,指日可待! 我拿过手机打开微信,想了想,用语音通话的形式给莉莉唱歌: “美丽多情的姑娘啊,请你和我说句话,为了你的美丽的眼睛,把我引到了井底下,割断了绳索就走开啦,你呀!你呀!你呀!我们一同来欢乐,美丽的日子我会保护它,我们怎么安排生活,姑娘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唱得声音高亢,洪亮得有些沙哑。发过去没一会儿,莉莉回话了,先是两个惊愕的表情,然后说:“坏蛋,你这是想吓死我呀!” “我还在井底下呢,裤头都捅破了,你啥时候来救我呀?” “没羞,你自己解决吧,哈哈,坏蛋!” 她还愿意跟我保持联系,这就好。而且,通过短暂的激-情接触,我们聊的话题也更开放,更放松,更暧昧。 有时候,恍惚中,竟有了恋爱的感觉。 “莉莉,我想你了,你现在啥样?”这是晚上的对话。 莉莉发来个素颜大头照,嘟着嘴。 “真想亲一口啊!” “亲吧,随便亲,不怕把手机屏幕亲坏了就行,嘻嘻。” “我想看看你咪咪,行不?” “不行!奶过孩子了,不好看。” “我都给你看过‘帐篷’了,不公平。” “咋不公平了?我还给你看腿了呢,你还摸过了呢,哼,坏蛋!” “那我也让你摸,行了吧?随时随地!” “坏蛋啊,大晚上的,咱不提这流氓话题了行不?聊点别的。” …… “莉莉,我困了,先到梦里和你约会,明天再去棋牌室看你。” “我不让你再去棋牌室了,那个小凡恨不能吃了你呢。” “好好,我听你话再不去了,搂着手机里你的玉腿睡觉,亲亲,晚安!” “晚安,坏蛋!” 莉莉不许去棋牌室了,这意味着什么?只有一个人喜欢上对方以后,才会吃他的醋。 我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又聊了两天,逮啥聊啥,无所顾忌。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估计泡妞也是这样吧。 莉莉没要求见我,我也不主动求见,只用文字勾引缠绵着。我要给她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让她对我的防备之心逐渐消除。 后来还是我挺不住了,要求见面。 “莉莉,别总闷在家里,我想开车拉你出去玩,你愿意吗?” “孩子小走不开,再有我也不喜欢出去溜达。” “我们去看海好不好,可以把你儿子带上。” “真的呀坏蛋哥,那得好远吧?我还没到过海边呢!” “不远,都是高速路,再说,有你在我身边,即使是到天涯海角,也不算远。” “别贫啦。坏蛋,我真想去。” “那就走啊,说走就走,现在就出发!” “……行,豁出去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半小时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真没想到,莉莉会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看来这几天她也没少受煎熬,心里激烈斗争过。她不可能不清楚孤男寡女跑到陌生环境会发生什么。 后来我才得知,之所以莉莉会痛快地答应我,是她对大海有着特殊的情愫。 按耐住内心的喜悦,赶紧准备一下上路。首先得安排好狗狗,放到一家宠物商店寄养。然后去加油,加满箱,高标号汽油很贵,但现在我不心疼钱。 在莉莉家楼下没等几分钟,她就出来了。我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只她自己,没有带孩子。 一路上我们欢歌笑语,如同出笼小鸟。莉莉唱了好多首歌,均遭到了我肉麻的夸赞。 在某个高速路服务区,停好车我没忍住,伸过头亲吻了莉莉,她并没有反对,亲完后依旧是笑眯眯的。 看得出,这个女人被压抑得实在是太久了。 行驶六个多小时,到达蓝岛,天刚有点见黑。在海边一个四星级酒店登记住店,莉莉也没要求开两个房间。 把行李放入房间,莉莉拉着我就去看海,我很惊讶她为啥如此急迫。好在蓝岛第二浴场离酒店很近,出门没几步就到了。 正值涨潮时分,很高的海浪一波-波拍打着堤岸,煞是壮观。 莉莉看得有些入迷了,痴痴的看了好久,眼眶中不时溢出泪水。末了嘴里还叨咕了一句:“世间谁无烦恼,风来浪也白头。” 我拉着她的手,默默站在她的身边,让她独自感叹个够。 “以后我死了,能葬到大海里就好了。”莉莉说。 “好么样的咋突然说这种话?”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坏蛋哥,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 不说我也不问了,可不能破坏了眼下的好心情。 我俩依偎着拍了几张合影后,就去吃饭。一路上也没吃啥东西,来到蓝岛,当然要去吃上好的海鲜。 螃蟹海螺扇贝海鱼啥的莉莉不是太喜欢,可唯独对海蛎子却赞不绝口。 在龙城,这东西被称作生蚝,一般都是蒸或烤着吃,加上粉丝和蒜茸。在这儿是煮熟了蘸着辣根吃,那白得透明的蛎蝗有鹌鹑蛋那么大,别提有多鲜美了。 海蛎子据说大补,有“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一说,我俩吃下两份后,莉莉还想再吃些。 我拉过她的手到桌子底下,按在我的两腿间轻声说:“可不敢再补啦,这里都要起-义了!” 莉莉嘻嘻笑着捏了我一把:“坏蛋!” 回到酒店房间,这回莉莉没有再矜持,连半推半就都没有,而是主动搂住我的脖子索吻…… 我们拥倒在床上,迫不及待地想尽快占有对方…… 哎呀呀,那是怎样的一个幸福得漫无边际的夜晚啊! 第二十六章 冲冠一怒 销-魂时刻,我的心情非常复杂,脑海中又不合时宜地上演着王老板跟刘琳的床-戏。 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吗?他们还会咋样折腾?我这样的姿势他们尝试过没有?…… 搞得我很累,不过也显得花样繁多,激-情盎然。 相比较,莉莉却很保守,基本谈不上有什么功夫可言,只是尽心被动地应承着我。 而且,好多方式在她看来都是不可想象不可理喻的,比如用嘴,比如让她骑到我身上来…… 这方面,刘琳比她要强很多。由此可以推断出,莉莉不爱那个王老板,内心一直封闭着,只是被动地应付这事儿,所以也就没啥经验。 更由此推断出,那个王老板也不满意莉莉在床上的表现,逐渐也就少了兴致,才会出去找新鲜和刺激。 功夫不好,但莉莉愿意学习,我让她咋样她就咋样,毫无怨言。 “坏蛋,我现在是你的奴隶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莉莉说。 莉莉真是太优秀了,魔鬼般的身材,比当今任何女星都漂亮的脸蛋,凝脂般的肌肤……她的美,令人战栗。 都不用她挑-逗,只须多看几眼,就恨不能再次将她面条般柔软的身体融化掉。 我们还摆出各种姿势拍照。起先莉莉不愿意,后来在我的恳求下,乖乖就范。 她不停叮嘱我说:“坏蛋哥,这些照片可别让你老婆看到,回香港前你就删除干净啊……” 后来莉莉猫一样偎在我怀里,睡熟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心里开始有些犹豫,也有些自责。怀里如此美好善良的一个女人,沦为我报复的工具,真有些不忍。 趁莉莉熟睡之时,我从她手机中找出“老公”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号,记录下来。 早晨醒来免不了的又是一番激-情,这次我仔细爱莉莉,不存一丝别的杂念好好疼她,尽可能长久地让她享受我…… 后来莉莉在我怀里哭了,她是喜极而泣。 “坏蛋哥,我好害怕,以后我们咋办啊?!” “该咋办就咋办呗。” “你这是害我呢,今天我才知道自己也是个女人,是真的做了回女人。回去后总想你可咋办,早晚会出事儿的,我不该背叛家庭,都怪你,坏蛋!” 那一刻,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但我还是忍住了。 “好莉莉,一切我都听你的,没有你的命令我绝不打扰你好不?以后,咱俩单等你老公出差再见面,好不好?” “那你不想我啊,他要是一年不出差我俩就一年不见了?” “呵呵,傻丫头,放心吧,你老公是个大忙人呢!” “也是,不管那么多了。来吧坏蛋,你还有啥招式和花样,都使出来吧。” …… 一直腻到中午,我俩才起床。简单吃过饭后,就手拉手出去逛,去海边,去森林公园,身心舒畅无比。 “以前跟我老公出来,根本就没法玩,咋看我俩都是一对父女。现在好了,总算补上了跟恋人出游的缺憾。”莉莉说。 我微笑不语,心里却在琢磨:要是没有王老板,要是没有王老板跟刘琳出轨这码事,我到底愿不愿意跟这个莉莉长久厮守呢? 这时电话响了,是凤姐打来的。她问我在哪儿,我说在蓝岛,昨天开车来的。她说出来散散心也好,还要我账号划钱给我,我说钱够用,她不信。 “既然出来玩就像个玩的样子,穷家富路嘛,抠抠嗖嗖咋能玩的开心,宝贝听话,快把卡号告诉我……” 我说啥也不肯,再啰嗦我就挂了电话。 “你老婆?”莉莉问。 “是,话真多。”我说。 “她对你挺好嘛。” “比我大三岁,总像姐姐爱护弟弟一样对我。” “你好福气呢坏蛋,有姐姐,现在还有妹妹了……” 正说着,莉莉的电话也响了起来,她掏出看了一眼,脸色极为不自然,冲我摆了摆手,然后接听。不用说,肯定是她老公王老板打来的。 “老公呀,我没在家,我来蓝岛了……昨天来的,就想看看大海,总玩牌也没啥意思……啊?你回来啦?不是说还得一周后回来吗,哦……哦,明天还得走啊,那我现在就回去,蓝岛也没啥意思,看过海就行了……好,我现在就去火车站……” 挂了电话,莉莉哀婉地看着我说:“坏蛋哥,我老公回龙城了,我得马上回去。” “那就赶紧回去啊,别让他起疑心。”我装作并不在意地说。 “真对不起坏蛋,我不能陪你在蓝岛玩了。” “咱俩之间没啥对得起对不起的,再说我已经非常开心非常心满意足了,赶紧走吧,回酒店收拾东西。”我说。 “坏蛋哥,我自己坐火车回去,我老公会到车站接我,这样他就不会起疑心了。” “那就快走吧。” 莉莉听了我的话,扑过来一下子搂紧我,小嘴像叨米鸡般在我脸上四处亲吻着:“坏蛋哥……真没跟你……待够呢,好在……好在他明天又要走,……到时……到时我去找你。” 回到酒店收拾东西,行李简单没一会儿就完事儿了。临出门,莉莉抱紧我不撒手,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我也不舍得她这么离开。似乎还有好多话没说,好多事儿没了解清楚。我搂紧她,忘情地亲吻她,到最后她又把持不住了,推开我就开始脱衣服。 “不管了,抓紧时间,快点,再弄一次!” …… 我终于相信了书上的一句话:一个女人一旦被开发出来尝到了甜头,从此便一发不可收,会变得欲壑难平…… 半个小时后,我俩出了酒店,我开车送莉莉去火车站。在车上,莉莉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塞给我,说:“带的钱也没花,坏蛋你留着用。” “你快收好,”我说,“我咋会用你的钱呢。” “什么你的我的,你我还用分得那么细吗,离开你我心里不得劲儿,你在这儿好好玩玩,我心里也舒坦些。” 我没有再推辞。很难得,莉莉并不是个爱财的女人。 依依惜别,将莉莉送上最近一趟开往龙城的火车。 她走了,就剩下我自己,该干嘛去呢?先回酒店好好睡一觉吧,身体透支得实在是厉害。临睡前翻看那些少儿-不宜的照片,依旧能令人激-情满满。 那一觉睡得可真是香啊,自打得知刘琳出轨后,我还没有睡得如此深沉过,醒来时已是午夜时分了,出门找了家还营业的餐厅,点了几样小海鲜,喝了两瓶啤酒,回去接着睡。 第二天早晨醒来,突然很想儿子虎头。好多天没有跟小家伙通话了,今天是周日,他肯定在家。 电话打给刘琳,过了好半天她才接听,接听以后她都没容我说话,在电话里破马长枪地大声嚷嚷着: “老公你先别说话,你听着就是了……看到没,这是我老公来的电话,他没有嫌弃我,什么我都跟他坦白了,我们不会离婚。还跟你出差?姓王的你别做大头梦了,过去的事儿我不跟你过多计较,并不代表我老公能放过你。识相的立马给我滚蛋,再敢来我家扯淡,别怪老娘我对你不客气……” 咋回事儿?转瞬我就明白了,刘琳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一旦惹急了脾气上来泼得吓人,不管不顾毫不留情。 听这意思,肯定是王老板去家里纠缠了,想让刘琳回心转意重修旧好,甚至一起出差。刘琳在气头上,竟然在电话里让我听她是如何斥责王老板的。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刘琳就打电话过来,哭啼啼地述说了整个过程,跟我预想的差不多。我默默听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老公你一万个放心,我刘琳这辈子都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儿了……”刘琳一边哭着一边表着决心。 “我知道了。”我闷声说,然后挂了电话。 “X你妈,欺人太甚!”我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如果此时王老板站在我面前,我肯定会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 在地上转了两圈,怒火无从发泄。我抓过手机,打开微信,对照昨晚的记录,添加王老板为好友。 添加请求发过去老半天,没有回应。拨通电话,没等王老板吭声,我冲着话筒怒吼道:“X你妈,赶紧加我微信,我有东西发给你!” “你谁啊?”王老板显然是被我骂愣了。 “我是你祖宗,X你妈的,看过我发给你的东西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挂了电话,再次发送添加请求,那边马上就同意了。 我发疯般地将我跟莉莉在一起的所有图片,一股脑地发给了王老板! 第二十七章 突发事件 我余气未除,又不知该咋办才好,坐在床上直喘粗气。 真是太他母亲的欺负人了! 今天是周日,那个该死的王老板,竟然敢明目张胆跑到我家里去,他就没想到我会在家?会不会就是知道我在家他也不在乎?简直是色胆包天! 不行,我还要好好臭骂他一顿,别以为他自己做的缺德事儿神鬼不知呢。 我调动起平生所学,极尽讥讽嘲笑谩骂之能事,洋洋洒洒炮制了一篇宏文,末尾一句是这样写的: “……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看那些照片吧,也尝尝绿帽扣头的滋味!这算是我对你的初步警告,再敢骚扰刘琳,我弄死你!” 写好后读一遍,很解气,按发送键—— 完了,对方已经把我的微信删除了! 他母亲的!打电话,该死的就是不接听。后来再打,上来就是盲音,显然已经拉我入黑名单了。 或许,现在的王老板已经被我气疯了,一气之下开车出了车祸被撞死也是没准的事儿。 还有,他会如何对待莉莉呢?天,不会杀了她吧,以他从生意场混来的德行,啥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他不会前去报复刘琳吧?…… 莉莉,可爱的莉莉啊! 我有些心慌意乱了,也有些后悔不该冲动地发那些图片,关键是因为我对莉莉已经动了真情。 瞎想没用,赶紧回龙城。 退了房,加满油,一气儿不歇往回开。 距离龙城还有五十来公里时,莉莉给我发来一条微信:“你在哪儿?” 很奇怪她没有叫我坏蛋,我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回复一下。 开着车没法打字,就语音说:“我快到家了,你没事儿吧?” 莉莉再没音讯。我很想打电话询问一下,又一想,没准现在王老板正对她兴师问罪呢,还是别裹乱了为好。 那一刻,我是真的开始心疼莉莉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一路上我在心里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还有机会面对莉莉,那么我就将一切原原本本的向她坦白,如果她能原谅我最好,若是不原谅,我情愿接受她的任何处罚。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终于到了,这一路开过来,弄得我腰酸背痛的,能马上泡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眯一会儿,再惬意不过。 在楼前刚停稳车,突然,车前车后各窜出一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个瘦高,一个矮胖,凶神恶煞一般,手里都举着一根棒球棍,不由分说冲车窗砸来。 我的那个天娘啊! 前挡玻璃随即泛开片片雪花,我旁边的玻璃窗也挨了几棒子。 我一下子懵了,张着嘴傻住了,小心脏恨不能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情况啊这是?那两个家伙根本不顾及我的困惑,依旧一下一下砸着车窗,眼瞅着就要砸漏了。 “你给我下来!”那个瘦高男人用棒球棍指着车里的我说,“要不然老子过会儿捅死你!” 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急速翻转的念头是:他奶奶的,这肯定是王老板找人来收拾我的。 我就这么在车上坐以待毙吗?等一会儿他俩把车窗砸开,单是用棍子捅我,我都无处躲藏。 和他们拼了,不能让王老板的阴谋得逞! 想到王老板我就热血沸腾气不打一处来,就想杀人! 那个狗娘养的,竟然敢找人来算计我,我他母亲的还没找他呢,我-日-你八辈子先人的! 欺负我老实还是怎的,我老实是不?我窝囊是不?我不是男人是不?我老婆随便让你干我还不能反抗是不?…… 他们有棍子,X你妈!老子有血性,以前没有的血性现在有了,老子还有……有刀,对,那次在杂货铺买的刀不是还在吗? 我在那片刻间,想的真不是什么生死,更多的,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我打开副驾驶前面的收纳盒,拿出那把足有二十公分长的匕首,然后从副驾驶那边下了车。 那一高一矮两个人旋即把我夹在了当中,虎视眈眈恨不能一口将我吞下肚去。 我从小到大没打过架,但我也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还知道横的怕不要命的,还有就是要选择最弱的一方当突破口。 这时候怕死就等于找死,拼出一条血路来才会有生路。 当即我选择从矮个男人那儿作为突破口,挥刀向他冲去,即使是他张牙舞爪把棒球棍高高举着,我也权当没看见。 那架势,就是一门心思想杀死他。 我想好了,就是他一棒子打到我,只要我不倒下,我也会扎他个半死。 矮个男人被我不要命的气势给镇住了,嘴里“呀呀”乱叫着,手里的棍子胡乱挥舞着,毕竟他的棍子比我的刀长,这当中有一下正打在我握刀的手上,疼得我不由得扔了刀。 我赶紧弯身去捡,后面那个高个男人冲了过来,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身大力不亏,他要想一下子把我撂倒也没那么容易。另外我俩个头差不多,我憋足了力气,用后脑勺使劲儿向后面撞去,正撞在他鼻梁骨上。 他疼的“哇哇”大叫,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矮个男人从地上捡起刀,目露凶光,大叫着向我的胸前刺来! 人在情急之中,往往会发挥出超强的能力。 我那时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扭身就将后面的高个男人甩到了前面,紧接着,就听“啊”的一声,高个男人大叫着,把站立未稳的我搬倒了。 倒在地上可不成,那样一来受到攻击就只有招架之功了。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从高个男人身边抽过刀来,再次奔矮个男人冲去。 那家伙完全被我拼命架势吓傻了,愣愣地盯着我,还没等我冲到他跟前呢,他就开始“哇呀哇呀”大叫着,转身就跑。 我撵了几步,确定我实在没那小子跑的快以后,我就放弃了追赶,回身对付那个高个男人。 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两腿一下下抽搐着,身子也不时打个冷战。再看他身下,有好大一汪血迹,而且还在逐渐扩大着…… 啊——? 我拎在手里的刀,此时也正往下滴答滴答淌血呢! 那么刚才,我哪是捡过来的刀啊,分明是从高个男人身上抽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赶紧将刀扔掉。 出事了,出大事了!该咋办,冷静,一定要冷静!打电话叫救护车吧,对,抢救要紧! 这么想着,我去车里取来手机,拨打120,告诉他们在哪个小区几号别墅前,有人受伤,速来抢救。 我走起路来双腿有些发飘,声音也劈了叉。 我看到从高个男人的后背处,汩汩往外涌着血沫子。我真想冲过去替他堵住,可我就是移动不了脚步。 完了,都完了,什么都完了!我在心里哀叹着。 呆立了足有几分钟,我回过神来:这样下去不行啊,怎么行呢,那家伙要死了,匕首上全是我的痕迹,咋说得清? 对,报警! 我又拨打了110电话,接听的那个女人纯粹是冷血动物,我都说这边杀人了,她还态度和蔼地问你在哪里。我告诉她地址,她说你站在那儿别动,马上会有警察过去…… 各位看官,您告诉我吧,此刻的我,该咋办? 我当时也是傻在那儿,心里想着:这与我无关这与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啊,可当我的目光接触到路边那个带血的匕首时,整个思绪一下子就乱了。 那上面,那上面应该全是我的指纹!矮个男人跑得无影无踪,我该如何解释? 所以,当由远及近的也分不清是救护车还是警车呼啸而至时,我好像大梦初醒,去车上拿上我的包,撒丫子就跑! 第二十八章 惊弓之鸟 现在想来,我是不该跑,说啥也不能跑。他母亲的,就站在原地,等警察到来,然后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别墅区是富人小区,全方位监控,调录像呗,看仔细我是受害者还是施害者。 但是,可但是,要是我跟您一样理性或是事后诸葛亮的话,也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 我那时,就是想着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哪管是一头扎进冰窟窿里呢,请给我片刻的安全感吧! 离别墅越远会越安全,心里只有这一个概念。 当我实在跑不动时,我拐进旁边一个绿化区,那儿有好多叫不出名的树木,郁郁苍苍。 我躲在暗处,心里委屈比林中的阴影还要大。 能肯定,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是王老板授意或指使下,前来找我寻仇或者说是报复的,接下来该咋办,咋办啊? 我拿过电话就拨凤姐的号码,就在有通话音的那一瞬间,我又挂了。 我不知道现在为何如此依赖凤姐,出了事儿就想起她。我当即挂断的原因是,不想给警察留下破案的线索。 平时我最喜欢看的,除了敌特片就是警匪片,那里时不时的会有高智商猫捉老鼠的东西闪现,所以我对警察办案所用技术也略知一二。 现在,通过监控,警察肯定将凶手的名号安在我头上了,细细想,我抡高个男人时,正遮挡着录像头,谁会来给我证明,那柄满载我指纹的匕首,那时正握在别人手上? 还有,案发现场有辆宝马轿跑,车窗被人砸得惨不忍睹,马上就知道是凤姐的座驾了。 凤姐,凤姐啊,现在我突然发现,虽然跟凤姐认识的时间短,但有很深的依恋。即便如此,我更不能给凤姐打电话,起码,不能用我的手机通话了。 以此类推,刘琳刘艳,还有单位同事,都不能联系。现在的警察,技术手段老先进了! 还有,不能去宾馆或旅店,那样的话一堵一个准。那我该去哪儿啊? 我很惦记那个高个男人的死活,要是他被抢救过来了,我咋都好说,要是他不幸永世长辞,那我不是百口难辩了嘛! 是死是活屌朝上,该去看看了。心里那么想,腿却有些发虚,但还是挪动着来到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去别墅那儿转转。 我没敢坐副驾驶位置,而是坐到后座,让司机遮挡着我。快到地儿时,迎面呼啸而过好多辆警车。 出租车迎着那些警察的车开了过去,他当然啥都不怕了! 我坐在后排,恨不能趴在座位上。幸好司机没啥亏心事,不在乎那些人,车子行驶得不慌不忙。 警车开出很远以后,我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天气虽然很热,我身上却是凉飕飕的,一阵阵直打冷战。 “师傅,咱们不去别墅区了,掉头。”我有气无力地说。 “老板,咱们去哪儿?”司机问我。 去哪儿?我他母亲的知道去哪儿?不管去哪儿吧,只要能离开,只要能安全,越快越好。 “麻烦您给我找家好点的洗浴吧。”见司机没有吭声,我进一步补充道,“回家见那个黄脸婆娘也真没啥意思,还不如出去潇洒一下。” 司机呵呵笑着说:“理解万岁!” 惊弓之鸟。现在我彻底明白了这个成语的含义。 之所以选择去洗浴,因为那里不用身份证,有休息大厅,晚上睡那儿也成。 蝼蚁尚且贪生,更况人乎。还是多想想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吧,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一直到很晚,我就在洗浴的休息大厅躺着,内心的惊恐逐渐平息,但对高个男人的担心却愈加浓厚。他要是死了,我就不得好活。 有个人突然慌慌张张从外面奔进来,扑通一下躺到我旁边铺位上。紧接着一个警察跟了过来,嘴里高声喊道:“躲到这儿就抓不着你了?起来,跟我走,老实点!”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眼前阵阵发黑,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浑身汗毛恨不能都竖了起来。 “完了,”我在心里想着,“这警察这么快就抓到我了……”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这时那个警察上前来,粗暴地拽我旁边铺位上的男人,那家伙不住声地求饶道:“大哥你放我一马吧,我家媳妇要是知道了,肯定跟我离婚……” “早干啥去了,别啰嗦,快走!” 警察不断呵斥着那人,连拖带拽的将他弄走了。 我跟着胆战心惊地去瞧个究竟,二楼过道上蹲着不少人,男女都有,有警察陆续从三楼还往下带衣衫不整的人…… 他母亲的,原来是在抓卖-淫嫖-娼的,吓死宝宝了。我要是有心脏病,这次肯定得当场晕过去! 惊魂未定的我躺在那儿,直喘粗气,不停地用手摩挲着前胸。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问题是我做下了准亏心事啊,鬼一露脸就能吓我个半死…… 一个穿着很少的丫头踱到我跟前,低声说:“大哥,按摩一下吧,可以放松身心,很舒服的。” 放松身心?那太好了。我冲她点点头。看得出她很高兴,有些喜出望外了,过来将床头的电脑屏幕转过去,使得我这个铺位完全陷入昏暗当中。 整个休息大厅都差不多,除了各个屏幕发出的那点光亮,剩下的都处在暧昧当中。 借着这点余光,我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要为我做按摩的丫头,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没有发育好,有些青涩的感觉,模样长得还算周正,穿得很少,估计身上所有衣物加起来,不会超过二两重。 丫头虽然年轻,显然也是位老手,对男人她拿捏得有板有眼,不急不躁地等待着客人提出要求。 见我一直没有啥动静,最后她沉不住气了,手一下子按在我两腿间,揉了几下,然后就想往浴服里面伸。 我笑着拿开她的手,说:“还是好好按摩吧,我浑身有些僵硬。” 她伏在我耳边低声说:“大哥,你不需要进一步服务吗?我们有好多项目呢,包你满意。” 我说:“不用了,你能陪我说会儿话,最好不过。” “那大哥我们去包房吧,我一边陪你说话一边为你服务,好不好?” “我可不敢去包房,刚才警察抓走那么多人,太吓人了。” “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啊,现在是最安全时刻,警察再不会来了。再者说,纯按摩没人管的呀。” “那,那好吧,我们去包房,你前面带路。” 包房在三楼,里面有一张大双人床。进屋后那丫头就开始脱衣服,她本来穿的就少。两只手在肩膀上划拉一下,上身就差不多脱光了,茶缸盖一般的乳-房立马袒露出来。 “喂喂,干嘛呀你,快点穿好衣服。”我有些急了。 “不脱衣服我咋为大哥你服务啊?”那女子愣愣地瞧着我。 “为我服务不用脱衣服,你快穿好吧,我们说说话就成。” 那女孩子还有些不甘心,穿好衣服后,又去挂在墙上的电视那儿鼓捣了一番,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黄色画面,一个女人跪在地上,轮番为身旁的几个男人疯狂地做着口-活…… “关上!”我皱着眉头说,“怎么就不能消停唠会儿磕呢。” 不是我多正统,我现在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那女孩还算听话,让关就关了电视,然后很乖巧地坐在床边。 我也在床的另一头坐好,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多大了?” “叫我阿丽好了,我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大哥你真不做吗?” “做啥?” “做-爱呗,我功夫很好的,大哥要不你试试?” “不用试,跟我说说你吧,我愿意有人跟我说话。” “这包间一个钟两百二呢,你只是听我说话?” “对,你就放开了说吧,我听着,钱不是问题。” “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搞艺术的,这就叫收集素材对吧?那次有个老头子来,让我将每天的工作记成日记交给他,我们这工作有什么好记录的呢,还不是每天两腿一张笑迎四面八方嘛……” 第二十九章 捉奸在床 阿丽的故事在这儿不说也罢,没有一个小姐不说自己多么悲惨的,且当故事听吧。 “多长时间了?”等她讲完故事后我问道,“该买单回大厅去睡觉了。” “大哥,只要你在包房里上钟,房费不要钱的。”丽娜说。 “那我也不在包房待着,这里不安全,我还是回大厅去休息踏实些。” “嘻嘻,真有你的,身边没有小姐你还怕的是啥啊。随便你,两个钟了,四百四十块钱,再加上我给你做个按摩,就收十块吧,总共四百五。”丽娜说完兀自笑个没完。 “还不如再加六十块钱,凑齐两个二百五呢。” “嘻嘻,大哥你确定你不做别的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记时为你做次服务吧。”阿丽说。 “不用,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也真是困了。” 阿丽美滋滋地走了,我回到休息大厅,努力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倒头便睡。 后半夜,警察来查身份证。 我那时正迷瞪着,被一警察叫醒,看到身边站着个戴大檐帽的人,不用我多说,看官也能想象得出我当时是副啥德行,吓傻了! 好在阿丽及时出来解围。她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跟要看我身份证的那人打招呼: “哎呀秦哥,大半夜的也不休息呀。那什么,这位是我老家的亲戚,刚从乡下来,明天就回去了,我安排他在这儿住一宿。对了秦哥,咋好么样的半夜查客了呢?” 那警察听丽娜如此一说,就去查下一个客人了,嘴里回应道:“还能因为啥,有逃犯呗。” 听警察那么说,我心里更加不安。我现在算不算逃犯? 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要是凤姐在身边就好了。绝对不能用电话,现在的监听技术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我咋联系她呢? 警察走后阿丽来到我身边,邀功般地说:“大哥我做的不错吧,我估计你肯定是有事儿……” 我没心思听她啰嗦,看着她我突然有了主意:借她手机一用。阿丽倒是很爽快,把手机借给了我。 找个背静处,我拨通了凤姐的电话。响铃好半天她才接听。 “哪位?”听得出凤姐有些生气。 “凤姐,是我,我是邱明。”我压低了嗓音说。 “宝贝呀,这都几点啦,是不是想我睡不着?咦,这是谁的电话?” “凤姐你听我说,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我详细地将从蓝岛回来后所发事情的经过跟凤姐说了。凤姐静静地听着,等我说完,立刻下达了“指令”: “宝贝不怕,没事儿的,我相信你没有杀人。我现在新西兰,马上定下一个航班回去,这里不是天天有飞中国的,你等我两天。记住,以后不要用手机给我打电话,不要回家,不要住店,不能出龙城,不能见熟人。警察局那儿咱有人,等我回去问明白了再说。没事儿的宝贝,别怕,有姐呢!挂了吧,通话时间太长了。” 都没容我多说一句,凤姐就挂线了,真是个强势的女人! 躺在休息大厅里,我一直琢磨着凤姐的话,这不让那不让的,想的倒是很细,不回家不能住店,这洗浴也不安全,我该去哪儿?还不如说“不要活了”呢。 翻来覆去想,天亮后该咋办。找小文?不行,她跟父母同住,而且还是熟人。对了,可以找小凡,好多天没跟她来往了,警察不会想到我会去找她吧?不会,肯定不会! 早晨七点多,我走出洗浴中心,找了家粥铺吃早餐。我真是饿坏了,吃了好多东西。 打车到小凡家楼下,以前送过她两次,都是晚上,也亏我还记得。 坐在楼前石凳上等。以往这时候,我该收拾妥送儿子虎头去幼儿园了,然后去上班。工作虽然枯燥些,可也很规律。 人啊,总是不满足于现状。平平淡淡才是真,这话让耳朵都起老茧了,但有谁能够真正领会呢,像我这般,一步步将日子过成现在的的样子,领会得相当深刻! 九点钟刚过,小凡终于走出单元门。看到我她很是惊讶:“邱老板,你……你咋会在这儿?” 我上前一步,低声说:“小凡,能不能去你家再说?” 小凡立马警觉起来:“你有事吗?有啥事儿就在这儿说吧。” “我真的有事儿,我……我遇到点麻烦事儿,需要你帮忙。” “你……你是不是想借钱?”小凡的脸色更加严肃了。 “借什么钱啊,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说着我打开手包,让她看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我真的有事儿,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哎呀!”小凡一把拉住我,“你急啥呀,快跟我来,别让邻居看到。”说着她转身就往楼里走,我在后面跟着。 上三楼,进屋关好门,小凡转身就扑到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马上就跑了似的。 “我可算把你等来了!真好,太好了……”小凡说着凑过嘴巴就要亲我。 “小凡,你别急,你听我说,我现在……” 小凡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啥都别说,没有什么事儿比让我吃你更重要了,真的,我想你可不是一天两天啊,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说着小凡拉着我就往卧室走。 我知道到了小凡这儿,床上这一关是躲不过去的,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心急。左右都得经过这事儿,先不想其他,完成任务就是。 一个人一旦背叛了家庭,出轨第一百次和第一次没啥区别,而且还会越来越心安,不怎么在乎了。 小凡属于那种熟透了的苹果型,丰满且匀称,在床上也非常主动,基本上都是她在搞运动,我只须努力绷紧自己就行。 这样也好,我真的有些累,没兴趣巫山云雨,随便她使唤好了。 小凡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仍然不肯歇一会儿。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不依不饶。小凡翻身下来,将手机递给我,然后把脑袋伏在我胯间…… 电话是刘琳打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老公你在哪儿啊,你出啥事儿了呀,警察今天都来了两次了。” “他们是咋说的?” “就问你去哪儿了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啥时候,老公你没事儿吧,我好害怕呀!” “我没事儿,好好照顾虎头,记住以后别再打我电话,有事儿我会找你。” 说完我赶紧挂了电话。有个电视剧里的情节,说的是通话不超过三分钟,警察就追踪不到。 我心情沉重地放下电话,小凡又爬了上来,癫狂得差点没压爆我的肚子。 最后她终于获得了满足,哇哇大叫着,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然后呼啦一下贴在我身上,大口喘气。 过了几分钟,小凡爬起来,拿过纸巾一边为我擦拭一边问道:“说吧,你有什么事儿?” “小凡,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你这儿住两三天,顶多三天吧,然后就走。” “嗨,别说是三天了,三十天都成,反正我家那个死鬼一年只回来两三次。你,你到底出啥事儿了?” “你就别问了,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搞破鞋被人家抓住了?是谁呀,莉莉?” “想什么呢你!人家可是良家妇女,别胡乱编排。”我还真有点心惊。 “狗屁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莉莉老早就喜欢你了,总偷偷拿眼睛瞄你……哼,这些天你俩一同失踪了,能干出好事儿才怪!” “你别瞎猜了,我说不是这事儿就不是……”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开锁声! 我惊讶地看着小凡,她也大张着嘴,吓傻了。 随后听到关门声,脚步声,稍微沉寂了一下,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胖乎乎的脑袋探了进来。 小凡惊呼一声:“老公,你咋回来啦……” 第三十章 丧家犬 当我穿好衣服,灰溜溜走出小凡家门时,小凡嘤嘤哭泣着,那个男人,还一直薅着头发,坐在地上,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抽走了。 我真希望他能暴怒一次,冲过来骂我一通打我一顿,扎我两刀都行。 我肯定不会还手的,我太了解他此时的心情了,我刚经历过的心情。 不,他受到的伤害比我要大许多,我是凭感觉一点点证实的,而他却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老婆小凡,光溜溜的跟一个陌生男人偎在床上。 这辈子,他不会再得安生,不论他怎样处理此事,适才那一幕的阴影,会一直笼罩着他,陪伴他到死。 我俩也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窝囊,都想过本分的生活,而生活却总他母亲的是跟自己开玩笑! 我开始有些痛恨自己: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你算个啥东西啊!到处偷腥,四下播情,现在犹如丧家犬一般的你,还是那个循规蹈矩一本正经过日子的邱明吗? 而且,这种蜕变,只经过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奴,奴不如妓,妓不如偷……说白了就是要追求刺激。 可刺激是刺激了,风险也大,危害更大。从悬崖上跳下去,最刺激,没有几个不摔死的! 我该去哪儿?世界之大,已没有我邱明的容身之处。 回家不成,警察没准正等在那儿。宾馆旅店不行,一登记就完犊子了。洗浴也有查身份证的……不过,相对来说,还是洗浴保险些,起码有阿丽打掩护。 这么想着,我还是来到了头晚待过的洗浴中心。 还真巧,迎面正碰上往出走的阿丽。她换上了正经服装,人也变正经了,刚开始我还真没有一下子认出她来。 “大哥,我刚才去休息厅,没找到你,咋又回来啦?”阿丽说。 “我出去办点事儿,没事儿了就又想起你,我跟你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可以吗?”我目露淫邪之光,撒谎脸不红。 阿丽嘻嘻地笑了:“我就说嘛,来这里的男人还有不吃腥的?嘻嘻,我现在下班了,不过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走,回我那儿。” 求之不得啊,正中我下怀。 “你那儿安全吗?可别让你男朋友把咱俩堵屋里头。” “你就是我男朋友,嘻嘻,走吧,绝对没事儿。” 阿丽说的没错,她跟一个姐们合租了个一居室的房子,也就是个睡觉的地儿。恰好那个姐妹回老家了,只有她一个人。 我不免喜出望外,终于可以有个落脚之地了,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地好好睡一觉了。 可是还得应付阿丽这一关,我不能跟她说自己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我是以嫖-客的身份跟她回来的,不做那事不符合我的身份。 她表现得千娇百媚,我想着的是尽快敷衍了事。应付完了以后,我给了阿丽五百块钱。 “阿丽,你真招人喜欢,怎么稀罕都稀罕不够……”说过这些话,我的大萝卜脸竟然不红不白。 “真的假的呀?大哥你也是敞亮人,我不会让你白花这么多钱的。” “昨晚没睡好,还是你这儿安静,我在这儿好好睡一觉行不?” “大哥你尽管睡好了,我这儿就是你的家,嘻嘻。” 我又给了阿丽五百,让她傍晚时买点酒菜,等我睡醒了做给她吃。 ……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阿丽已经买回了许多吃食,我下厨做饭,然后喝酒。 我酒量不如阿丽,但即使我没喝多也要装成不省人事了,晚上可以“赖”在阿丽这儿。 只要肯动脑,借口总是有的。我在阿丽的出租屋安稳地住了下来,我舍得掏钱是个“款”哥,阿丽高兴着呢。 第三天上午,我出门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凤姐。上次打电话后已经知道她今天回来。 电话接通后,凤姐说她刚下飞机,让我记好一个地址,两个小时后去那儿等她。 我没有再回阿丽的住处,算是不辞而别。趁着还有点时间,我想去幼儿园看看我儿子。好多天没有看到虎头了,心里真的好想他。 在幼儿园外转悠了好长时间,没有发现“敌情”。那我也不敢贸然进去,等到孩子们出来做活动,我就可以远远地看到虎头了。 可是没有! 各班的老师把孩子们都带出来做操,我看到了负责虎头那个班的老师,也领着一帮孩子出来了,可在孩子中怎么也寻不到我儿子虎头。 怎么回事? 我顾不了许多了,快步来到老师跟前:“老师您好,我家虎头今天没来上课吗?” 老师说:“我还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儿子都三天没来幼儿园了,他生病了吗?” “哦,我刚出差回来,路过这里,具体情况我还真不知道。您忙,我回去看看……” 是啊,难道虎头生病了不成?我心急如焚,掏出手机就要给刘琳拨过去询问,后来还是没敢打,只发了条微信:“儿子好吗?” 没一会儿刘琳回复了:“虎头很好,就是想你想得厉害,整天叨咕你咋还不回来……” 泪水一下子涌入我的眼眶,内心一阵嘶啦啦的疼。人在痛苦之时,血液有时真的会疼出声音来。 矫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得面对现实。按照凤姐留给我的地址,打车前往。不多时就到了,原来也是豪华住宅区。 在一栋别墅前我下了车。凤姐还没有来,我就在小区一个凉亭那儿等。 两个小时早就过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凤姐还是没有出现。是不是凤姐下飞机后,直接被警察请去喝茶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谱都没有,附近也没有公用电话。 这叫什么日子啊,整天忧心忡忡,简直要把人逼疯! 到下午三点多,凤姐终于出现了,坐着一辆出租车翩翩而至。 下车后,她冲我摆了一下手,意思是让我跟着她进入别墅。原来那房子是跟她同去澳洲的姐们的,她先回,拿了房子钥匙,来此跟我见面。 她想问题可真够细致。 进了屋我不免发起了牢骚:“你干嘛去了,让我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凤姐过来搂着我,在我面颊上狠劲儿亲了两口,然后说:“我去鸿运楼吃饭啊。” “你可真行!”我推开凤姐,怒目而视。 凤姐一点都不恼,拉我在沙发上坐下后说:“宝贝你别急啊,我是请公安的朋友吃饭,把你的事儿搞清楚。” “啊?你快说说,什么情况?” “朋友还真把负责你这个案子的警察找来了,开始他死活不肯透露,后来架不住酒精的作用,陆续说了一些。不太乐观啊宝贝。” “你快说具体些。” “你说的高个男子已经死了。从监控上看,你跟两个男人厮打在一起,你手里一直握着刀,后来还拎着刀追赶另一个男人。对了,逃跑的那家伙是个通缉犯,有命案在身呢。” “警察没说监控里那个矮个的把我手里的刀打落,然后捡起来刺我吗?是他刺死了他的同伙。” “我把这事儿也说了,警察说监控里看不出来,你把那个矮个的遮挡得严严实实,没看到他接触过刀,刀把上的指纹也是一个人的。” “还是我打的120和110呢,我根本不认识他俩……” “宝贝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你得罪了谁?” 不能再隐瞒了。我一五一十地跟凤姐讲了实情,从刘琳出轨开始谈起,然后为了报仇去勾引王老板的老婆…… 听完后凤姐叹了口气说:“臭宝贝啊,你咋不早跟我说呢,找人揍那个王老板一顿不就完了吗,干嘛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我已经后悔了,凤姐,我现在该咋办啊?” “去自首。警察说了,如果情况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顶多是个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罪,虽然后果严重,也不是什么大罪。现在最为关键的,是要尽快抓住那个矮个男人。” “那……我去自首?” “对,越快越好,这事儿不能拖。” “可是,我害怕,凤姐我真的很害怕。” 凤姐凑近些把我脑袋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不怕的宝贝,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咱就勇敢地去面对,拿出老爷们的样子来。我在外面会为你做工作,不管咋样,我都会好好的等你出来……” “现在就去自首?” “最好不过。” “明早再去吧,今晚我想搂着你睡觉。” 凤姐笑了:“臭宝贝,你有这份心思就行了,抓紧去办大事儿要紧,别婆婆妈妈的了,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凤姐。按说她也是个欲-望强烈的女人,可在这个关口,她能分得清厚薄轻重。这才是个能成大事儿的人! 咬咬牙,不能在凤姐面前尿汤汤的了。我起身就要走,整个人却又被凤姐一下子拽倒在沙发上。 她扑过来疯狂地亲吻我,逮哪儿亲哪儿,嘴里叨咕着:“宝贝,你这个冤家啊……你可是把我害了……” 后来她的眼泪把我的脸都弄得湿漉漉的了。 “凤姐,去自首前我想回家看看儿子,他三天没去幼儿园了。”消停以后我说。 “行,我陪你回去,然后再陪你去自首。” 说完凤姐拿过随身的拎包,从里面拿出几沓钱来,尽可能多地往我手包里塞钱。 “都要去自首了,还带这么多钱干嘛?” “里面也不是白吃饭的地方,去了以后别抠门,过两天我再想办法给你送些过去。” 我俩出门打了辆车,坐在后座上。凤姐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眼泪。 来到我家楼下,凤姐说她在楼下等,让我一个人上去。 很奇怪的是,那时我心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眼前的一切都让我倍感亲切。 能在家门前自由自在地呼吸新鲜空气,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啊! 一切都和走时差不多,楼前的花朵开得还是那么鲜艳,几个喜欢下象棋的人依旧在那里大声嚷嚷着,他们永远都不会服气对手。 甚至开电梯的小丫头的神态都没有变,还是那么一副整天都睡不醒的懒洋洋的样子。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警察或许根本就没有来过呢。 出电梯,来到家门口,从裤带上解下钥匙,开门,进屋…… 就在房门还处在半开没开的状态时,门呼啦一下子大开,从屋里面黑压压地扑出来几个人,一下子就把我拥倒在地。 整个世界一下子黑了! 第三十一章 遇到真杀人犯 我的脑袋重重的磕到水泥地上,眼睛里直冒金星,牙齿也把嘴唇硌破了。 我的双手随即被那一帮人扭到了背后。他们一阵乱嚷嚷: “赶紧拿拷子过来,搜搜他的口袋看有没有家伙……” “幸亏没撤又多守了一天,这些天没白遭罪……” “这小子胆子还不小,没想到他真的就回来了……” 有人在哭,我听到了刘琳在屋里呜呜的哭声,就努力想抬起头,盼望刘琳能够带儿子过来让我看一眼。 身后的一个人厉声斥责我:“老实点不许动。”说完他还踹了我一脚。他可真会踹,那一脚正踹到我尾巴根处,真他妈的疼啊! 把我拷好,有个小警察往起提溜我。我双手都拷在背后,他不帮忙我还真是站不起来 我笑呵呵地对那警察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往屋里看。 我终于看到了刘琳,站在那儿呜呜地哭着,眼睛红肿面色苍白。我努力冲她笑了笑,估计也不会好看。 小警察从后面推搡着我,说:“走吧,别再充情种了。” 我低声乞求道:“各位大哥,本来我也是要去自首的,我回家来,就是想看看我的儿子,求求你们行个方便吧,让我再看一眼儿子成不?” 那几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个看来是头头的人点了一下头,一个警察将件衣服搭在我手腕处,掩盖了手铐。 “进去吧,长话短说!”那个警察说着推了我一下。 走进客厅,并没看到虎头。“儿子呢?”我问刘琳。 “在……在他屋里呢。”刘琳哭得说话都不顺畅了。 推开儿子小屋的房门,虎头正坐在地上专心致志玩着积木。看到我,他欢呼着奔我而来:“爸爸,爸爸呀!……” 我蹲下身,伸过头去跟儿子贴脸。虎头在我耳边说:“爸爸你咋总不回来看我啊,我想吃王八……” 我将阵阵袭来的辛酸强咽回肚子里,笑着跟儿子说: “爸爸最近忙,一会儿还要跟外面的那些叔叔出远门,挣好多好多钱。虎头乖,在家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听到没?” 儿子说:“虎头乖,虎头最听妈妈的话了。爸爸要多多挣钱,然后咱家也买个大大的汽车……” …… 走出单元门,我看到凤姐有些惊慌地从出租车上下来,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朝我这边张望。 我努力挤出满脸的笑容,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一行人把我押上了一辆吉普车。他们有说有笑,商量着晚上去哪儿喝酒。 可算是抓住了我,也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车子直接开进龙城市公安局XX分局,小警察牵着我的手铐来到二楼,我看了一下门牌,上面写着刑警三中队。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小警察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我右手腕上的铐子,然后把我拽到暖气旁,让我抱着暖气管子,“咔嚓”一下把我拷在了管子上。 “蹲下!”他厉声命令我,然后就出去了。 他出去不多时,又进来一个胖警察,坐到桌子旁开始审问,问啥我说啥,他在那边刷刷地笔录。 姓名、性别、出生日期、家庭住址、身份证号码、文化程度、哪所大学什么专业,一一问完写好后,胖警察说: “既然到了这里,首先要端正态度,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藏着掖着都没用,我们抓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说吧……” 没啥可隐瞒的了,但丢人的事儿还是不说为好,就从勾引莉莉说起,一直到别墅前的打斗,连同我对王老板的怀疑,一五一十如实交代清楚。 预审结束时,天已经黑透。胖警察整理了一下那些记录,然后过来给我打开手铐,离开暖气管后,又把我的双手拷在一起,带我来到桌子旁,拖了把椅子过来让我坐下。 我终于可以伸展一下双腿了,两条腿早就蹲得麻木没了知觉。 胖警察把那厚厚一摞询问笔录递给我,又拿过一支笔放在我面前,让我仔细看看笔录,每页都签名按手印,最后一页要写上“以上笔录我已经看过,全对”。 说完他就出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我简单地翻阅了一下那个笔录,胖警察的字写得很难看,且错别字很多,案情的经过被他写成了小学生日记。 我逐页签字画押。那个胖警察回来后手里拿着一张纸,让我签名。我拿过一看,原来是传唤证,上面写着:“邱明,因你涉嫌伤害罪,被依法传唤……” 签完传唤证,胖警察拿来一个托盘,让我把手表摘下,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一同放入托盘中。 我的手机和手包都被没收了,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块钱,胖警察拿过那张整钱,说:“这个就不用登记了,一会儿我出去为你买点吃的,你想吃啥?要不要水和烟?” “真是太谢谢你了。要烟,吃的随便吧,弄碗面条就成。”我说。 “行啊,现在能吃就多吃点,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说完他带我去了隔壁的暂押室。 暂押室阴森森的,昏暗且有股子发霉的味道,我进去适应了黑暗后,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他有三十多岁,蓬头垢面,长吁短叹,看我进来赶紧问:“兄弟,有烟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不过那个警察答应给我去买,忍忍吧,一会儿就有了。” 那人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问我:“什么案子进来的?” “有两个人袭击我,打斗过程中,有个人误杀了同伙,我根本没有杀人……” “哦,那就不算啥大事儿,用不了几天搞清楚后就出去了。” 我打量了他一下,问:“你呢,什么案子?” “伤害,我前天捅了两个人,估计都他妈的挂了,一个扎了十二刀,一个扎了十七刀,肯定活不成了。”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我还是头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杀人狂魔”,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似乎极其担心对面离我不到五米的这个人,会一下子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这个人身上已有两条人命,如果再杀一个也不算啥。 我的惶恐和不安被他发现了,他咧嘴冲我笑了笑:“你不用害怕的兄弟,我从来不杀好人。” 我心里想:我也不是啥好人呀! “多大的仇啊,让你下这样的狠手。”我问。 “不瞒你说啊兄弟,我是道上混的,龙城XX区我也算有一号,手下有二三十个兄弟呢,平时给人家看场子。看场子是啥你明白不?” 我点点头说:“知道,说白了就是维持治安。” “哈哈,也对,维持治安,也可说是看家护院。前天,我爸从郊县过来找我,眼眶还青着,他去市场卖鸡蛋,就因为没有事先上态度,被市场管理员给打了。我这一听就急了,带了十几个人回家,到市场拉出来昨天打我爸的两个狗日的,几刀就给弄趴下了。” 我不由得咧了咧嘴,小声说:“那你也不该杀人啊……鸡蛋才值几个钱,为这点小事儿,犯不上。” 他仰着脸,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看着我说:“兄弟,鸡蛋确实不值几个钱,但是老子我就是不能惯着那些狗日的臭毛病。敢打我爹,我让他下辈子都后悔!……” 他越说越来气,胸脯起起伏伏,仰着脸噘着嘴不再说话。 面对这样杀人如宰只小鸡一般的人,我很是紧张,唯恐哪句话不对得罪了他,这可是跑不脱走不开的暂押室,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大气不敢出,感觉自己正和一头怒狮关在一个笼子里,小命岌岌可危。 第三十二章 地狱之门 我焦急地盼望着胖警察能够快些回来。或者他也怕我在暂押室里出事,没一会儿就转回来了,而且还用心处理好我跟那人的关系。 “邱明,我挪用了你十块钱,”胖警察说,“给你的室友也买了碗面条,还有,这是给你买的烟,红河牌,一共买了七盒。”说着,他把烟扔在我的面前。 胖警察离开后,对面的那个人站起身,冲着我一抱拳,说:“兄弟,不好意思让你花钱。” 我苦笑一下说:“算了,不用客气,同是天涯沦落人。” 十块钱消除他的敌意,让我不再惶恐不安,值。 他坐了回去,态度稍微和蔼了些:“我叫许其亮,大家都叫我亮子,等你到了号里,那儿有我兄弟,有事你就提我的名字。你叫邱明对吧,以后有缘见面的话,我就叫你邱明了。” 说完就不再理会我,拿过面前的那碗面,开始大口吃起来,嘴里发出好大的动静。 看着他狼吞虎咽,我却一口都吃不下,干脆又扒了大半碗给他,自己慢吞吞地边吃边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我磨磨蹭蹭了半天,小半碗面条还没有下去,而对面的许其亮已经开始打起饱嗝了。 “邱明兄弟,想啥呢?”他问我。 我叹了口气说:“也没想啥,亮子哥,想自己的案子。” 我打开一盒烟,抽出一根扔给他,又一想别太抠门了,干脆见面分一半吧,于是又扔给他三盒整包的。 他笑着说:“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许其亮不会忘记这烟和饭,我活多久就记多久!你也不用惦记你那案子,真的,以我的经验,没啥大事儿。” “我是担心,要是抓不住那个真正凶手,我就不能出去了。” 亮子撇了撇嘴说:“兄弟,别看我现在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大小号子我也进过多次了。啥案子都见过,没啥好怕的。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吧,就算判到头,十年二十年的,你出去也是正当年。可你亮子哥我就比不起了,我这回进去,恐怕是直接就该上刑场了……” 说着,他慢慢低下头去。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能打圆场:“亮子哥,你不用太悲观,今天你才进来,后面的程序还很多,找个好律师,多使点钱,没准能判个缓呢,这也算激-情杀人吧。”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他妈的,但愿如此吧……”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长时间。后来那个许其亮头一歪就睡着了,打着很大的鼾。不得不服,他的心可真大!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微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 也不知是啥时辰,随着一阵咣啷啷乱响,铁门被胖警察拉开,他冲我说:“邱明,走吧!你的拘留证办下来了。” 我晕头晕脑地站起身,跟着胖警察走出暂押室。身后那个叫许其亮的人冲我不停地喊着: “兄弟,别怕,进去后别忘了提我许其亮,你是我这辈子结交的最后一个朋友了……” 我被胖警察押上一辆警车,坐到了后车厢里,跟电影里的囚车差不多。司机问胖警察:“就你一人押解,能行?” 胖警察说:“都忙着,也实在抽不出闲人了。我看这小子挺斯文的,还受过高等教育,能行,你也搭把手,咱们走吧。” 于是上路。车子穿过闹市区后,警笛打开,“完了完了”叫个不停,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快叫碎了。 我曾多次听一些拘留过的人声情并茂地形容过看守所,在网上也读过监狱黑幕啥的文章。在我的印象中,那里就是人间地狱。 在这个地方,警察是不会打犯人的,而且会对犯人很人性化地管理。可是,犯人会不会打犯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还听他们说,新犯人到了看守所的第一件事就是”点菜”,比如”冰糖肘子”、”辣椒爆鱼”什么的。 所谓的“冰糖肘子”,就是号子里的人用肘部猛击新来犯人的肾脏部位,如果”吃”得准,犯人别说直不起腰,甚至小便都会带血。 所谓的”辣椒爆鱼”,就是用在水里浸泡过的电线或者麻绳,抽打新来犯人的身体,打完之后全身的皮肤如同鱼鳞一样外翻。 还有所谓的”鸡蛋灌饼””隔山打牛”,这些毒打最大的特点是让任何人从表面都看不出身上有伤痕…… 在法院判决下达之前,或者说在矮个子男人被抓获之前,我都要在看守所待着。我的心里满是恐惧。 远远的,我看到有一片被孤立在平原上的高大建筑。 那是四面高墙组合成的一个方块,四方形的每一个角上,都有一个高于墙头的圆柱形岗楼。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路边的树木随着警车的行驶快速地向后飞去,车顶的警笛仿佛还在幸灾乐祸地叫嚷着:完了,完了…… 以前坐车,都希望快点到达目的地,现在我希望这车永远也别停下来。 就这样开下去吧,一直开下去…… 但是,这只是臆想。 车子实实在在地停在了高墙下,门口,一个惨白的牌匾上镌刻着几个黑色的大字:龙城市第二看守所。 该到的终于还是到了,我极不情愿地在胖警察和警车司机的推搡下,走进看守所的院门。 一排中国传统的宫殿式尖房建筑,红墙绿瓦,让我有些意识混乱。这样的建筑,我只在公园里见到过。 我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建筑会是看守所,可刚才看到的门派,又提醒我不会错,这就是地狱的所在了——尽管它看上去那么像天堂。 胖警察走在头里,嘴里嚷嚷着:“孙队,你在吗,我今天给你送来一个新鲜的!” 我抬头去看,一个体型和胖警察完全相反的瘦警官,站在一间小屋的门口,皱着眉头盯盯地瞧我:“什么案子?” “伤害,可我并没有杀人。”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问你了吗?”那个叫孙队的警察一声怒喝,“妈了个逼的这小子话多。”紧接着又伸手把我拽到小屋里面,沉声喝道:“蹲下!” 我无可奈何地蹲了下去,心中的恐惧几乎让我窒息。 “他是不是要打我?”我思量着,“不,不会的。我听很多人说了,现在看守所的警察不打人。 那他为什么要让我蹲下?难道是怕我攻击他?” 那个叫孙队的警察让我蹲下后就不再理我,而是问刘胖子:”这家伙没有病吧!” 胖警察说:“应该没有,我审时还真没问这个,这小子看着挺干净,有文化的人不会那么肮脏。” 那个叫孙队的踢了我一下,问我:“会写写画画不?” 我如实回答:“会。” “会写宣传稿不?” “会,我会的。” 孙队说:“妈了个逼的,从去年六月分配来一个奸淫幼女致死的大学生后,再没给二看送一个有点文化的人,我他妈的现在迎接上级检查,写个黑板报都没人,那些个犯人,愁死了,好多大字不识一箩筐,背个监规都他妈了个逼的的贼费劲!” 接着孙队又用脚踢了我一下,说:“会不会出版报?” 我连忙说:“会,我可会了呢。” “写大字也能行?” “能行,都能行!” “嘿,这还差不多。那啥,你在大学学啥的?” “计算机编程。” “妈了个逼的的,编程你还会写字?” “大哥,大学毕业后我没务正道,写字也成,画画也好,你放心,我肯定能行的。” 我赶紧说自己行。也应该能行的,在信访局,应付领导检查啥的我最拿手。 我知道眼前的孙队,绝对是我的救命稻草,我需要他今后的呵护。 “你管谁叫大哥?!妈了个逼的的,再那么叫我踢死你!……”说着那个叫孙队的警察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正踢在我肋骨上。 我真服了这帮当警察的,踢人可真叫有两下子啊! 昨天在家,那个警察一脚踢在我尾巴根儿处,那叫个准,疼得我没着没落的。这个孙队只是随意那么一脚,就令我苦不堪言。 正说着,从屋里走出三个光屁股孩子,手里抱着衣裤。 孙队冲里面喊:“里面的人,别着急,外面还有一个呢,新分来的大学生,妈了个逼的!” 说着他就让我进里屋。 “这些孩子犯啥事儿了?”我听到身后的胖警察问。 “扒窃,妈了个逼的,只逮到他们仨,据说在中山路那一带,有一帮孩子受控于一个老娘们,可惜主犯没抓到。”孙队说。 我进到屋里,那里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几个文件柜外,再无其他。 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警察,用眼皮撩了我一下,然后问我:“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有没有纹身?” “都挺好,没有纹身。”我可不敢再称呼大哥兄弟啥的了。 “有没有传染病?就是说以前得没得过肺结核肝炎啥的?” “没有,绝对没有。” “吸过毒吗?” “啊,没,没有。” “到底有没有?” “没有!” “把衣服脱光!” “啊?” “快脱!” 我一件件脱掉衣服,一丝不挂站在地当间。我那时还有点羞耻心,大白天的在一个男人面前,光溜溜地站着,心里好大不自在。 后来,经过千锤百炼的再后来,我羞耻心荡然无存。在看守所,在监狱,活下去,像狗一样的活下去,是第一要务,所谓的羞耻心一文不名! 那个年轻小警察走过来,手里攥着一把钳子,将我衣裤上所有沾点金属意味的标签,一一薅掉,然后问我:“身体内夹带东西没有?” 身体里怎么夹带东西?哦,是屁股那儿吧,我首先想到了毒-品。我现在身体里啥都没有啊。于是我说:“没有。” 坏就坏在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小警察让我把屁股撅起来,然后拿过一个挠痒痒的老头乐…… 他母亲的,真是疼死我了。他在里面搅和了一下,然后将老头乐拔出,皱着鼻子看了看。 估计除了屎也没啥了吧,疼得我直冒冷汗。 小警察递给我一份表格让我签字。这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简单的体检了。还有几份材料,我一一规矩地写上自己的大名。 抱着衣服光着腚眼子出了屋,孙队在等我。 “你身上就十几块钱了?晚饭你还吃不吃?”孙队说。 胖警察说:“这小子可有钱呢,他那手包里有几万块,身上没带是真的,那啥,邱明,赶紧告诉孙队你家人或亲朋好友电话,叫他们以后送钱来。这地儿可不是养大爷的地方。” 我说了刘琳的电话。想了想又加上凤姐的。 孙队从个柜子里拿出被褥,又拿出囚服和一双平底鞋,让我换上。 “这些都不是免费的,你包里的钱都拿来入账,从里面扣除了,一共是一百八十块,现在跟我走!” 说完这话孙队跟胖警察握手寒暄告别。我穿好衣服,被孙队押着去往看守所。 第三十三章 过了第一关 从外面看,这看守所像个世外桃源一样,建筑风格也很古典,但就在这时,它在我眼里完全变了样。 我跟着孙队走入一扇铁门,接着映入我眼帘的,那才是真正的高墙电网。 一条笔直的道路,延伸向几百米外的高墙。路两旁有几幢孤零零的办公楼,还有武警的营房。 再往前走,经过一道道警戒线,就到了真正的看守所大门。 墙很高,高到我觉得龙城的城墙都没有它高。门口站岗的武警威严地端着枪,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孙队边走边说:“你他妈看什么看啊,琢磨越狱呢?美国那个片子看过吗?别他妈的指望了,来到这儿就消停地待着吧,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看你是大学生,就在我们四队待着吧,要记着我的好,要不然今晚就有你受的了。” 他的话让我头皮有些发麻,赶紧说:“大哥,啊不,孙队,还望您多帮衬,等我老婆来,或者是凤姐来,我一定让她们好好报答您。” “呵呵,想得美。在看守所,像你这样没定案的人,是不能见家属的你不知道?不过有什么话我会让你跟家人说的,你老老实实的就行。”孙队说。 “明白,明白,您就放心吧!”我忙不迭地答应着。我看到了一线希望,只要用上钱,估计日子还能对付着过下去。 来到高墙前的一扇小门,看守看了看孙队手里的收容单,放我俩进去。 这就该是监舍了吧,孙队把我带进了东边的那幢小楼里面。又经过几道警戒线,他打开了一道铁门。 那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左右大概排列着十余间监号,或许是为了两个监室的人不互相沟通,每两个相对的门又并不直接面对。 这时我才想到,原来这栋小楼从侧面看应该是”凸”字型的。 每一个监号的门口,都挂着一个牌子。一班:学习班;二班:未决班;五班:学习班;七班:重刑班…… 孙队径直把我领到门上挂有“四班”牌子的监舍,打开铁闩,冲里面喊道:“四班新收,出来个人接一下。” 里面随即有了呼应:“来啦来啦,好几天没有新鲜血液了哈哈……” 一个铮亮光头的人奔了出来,见了孙队,他点都哈腰地说:“孙队您辛苦!” 孙队说:“妈了个逼的,你们都死绝了我就享清福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白沙烟甩给那个男人:“不许欺负新收啊,我留着他还有用,弄坏了我找你算账。”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看来刚才的许诺奏效了。孙队能放出这话,而且还给那个光头一盒烟,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光头接过那盒烟,欢喜佛一般:“怎么会呢孙队,你就放心吧,咱们四班向来都是文明班,不会虐待新收的,出什么差错你削我好了。” 孙队转身走了,边走边说:“妈了个逼的就会拿嘴操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徐老六干的事儿,改天我再扒你皮……” 见孙队走远了,那个光头徐老六一把薅过我的衣服领子,直接把我塞进了屋里。 还没等我站稳,就听见一声暴喝:“脱衣服。” 怎么还脱呢?不是刚脱完检查过了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监舍,不是想象中的大通铺,都是上下床,整个监舍里有差不多十几张组合床吧,那么估计也该有二十几人关在这儿。 “你他妈的聋了吗?赶紧脱衣服,别烦老子动手。”也不知是谁在命令我。 刚才出门接我的那个光头徐老六说完就回到自己铺位——挨着门口第二张床下铺,冲第一张床下铺的人说: “老大,你看咋办?孙队刚才说了,要照顾一下这小子。喏,这是孙队赏的烟。”说着他把那盒白沙烟扔给那人。 那个人很精瘦,皮包骨一般。给我第一印象就是他长有一条鹰钩鼻子,满眼忧愁地望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他的目光真的好毒啊,而且脸色蜡黄,跟个鬼似的,不由得让人直打冷战。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也跟鬼差不多,沙哑且阴沉,像在尿里憋了十分钟后才仰脸吭气。 “娘卖-逼的,孙队他算个鸡-巴啊,这儿谁说了算?” “当然是老大您了,您的意思是?——” “咦?他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啊他,还不脱衣服——?”那男人说话声音变得犀利起来,跟电视剧里的梅超风差不多。 他话音刚落,从床铺上跳下几个人围住我,或许单等他一声令下,我就该在拳下挣扎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赶紧三下五除二脱光身上的衣服。 我不知道那些个男人看到我的裸-体有啥想法,反正我觉得特别尴尬。 平时去浴池洗澡,我都不好意思裸身面对其他人,总觉得一些人打量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自己胯下那根东西也实在是太显眼,女人喜欢,男人见了只会好奇,看完下面再看上面,好像那东西跟我五官有啥联系似的…… 脱光了站好,一帮人贪婪地望着我——起码我感觉是贪婪。 还没等我仔细观察完房间,马上就被徐老六的一声呵斥吓得垂下脑袋:“看个球啊!再东张西望老子让你满地找牙!” 我赶紧应承:“哦……” “哦个球!第一次进来的吧?记住,以后你在这里要说的只有‘是’、‘到’、‘谢谢’、‘报告’!知道了吗?” “知道了……” “嗯?” “是!” “他妈的,架子还不康。转过身走两步。”那个徐老六命令道。他所说的“架子”估计是说我的身材吧。 我转过身,挪了两步。 “转过来,”徐老六又说,“蹲下!什么出身?” 我乐得蹲下身,如此能掩藏一些身体部位。 什么出身,这关他们啥事儿呢?可又不能不回答,想了想我说:“我,干部。” “操-你妈的谁问你是干部还是工人了?这个都不懂,我问你犯的啥事儿进来的。” 我必须得忍着:“伤害。” “多严重?” “死了一个,不过他不是我杀的。” 后来我也清楚了,所谓的出身,可不是过去那些地主资本家或者贫农工人什么的,也不是现如今经理呀大款啦人五人六的,那都是在外头,比不了看守所里的小天地。 在看守所中,所有的人都一样,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烈女和婊-子也没什么区别,关键是看你犯的哪门子事。 比方说贪污犯在这里就受歧视,算最劣等的出身。若没有贪污犯这些狗官脏官,这风气该有多好,日子也会好过些老子也不会受这份罪。 特别是那些没捞到多少油水,还胡乱瞎咬特爱争取宽大处理的软骨头,那熊样在看守所里也没多大出息,人皆可辱之,属最下层的一等。 再就是强-奸犯也不怎么招人待见。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拣几个空易拉罐卖卖挣的钱,也够找个妓-女发泄一番的,竟还干这等下作的事情,太不要脸! 再往下排就是纵火犯。放什么火呢,没能耐的表现嘛! 接下来依次应该是诈骗、盗窃(偷公家的和偷个人的还有点区别)、抢劫、绑架、包庇、伤害、杀人,大概如此吧。 说大概如此也就是说基本是这样,也不一定一成不变的。之所以把杀人犯排在最后,也就是说是最好的出身,是因为一般人在自由的环境当中,很难遇到杀人的人。 几个犯人凑到一起偶尔打听一句:“嗨,哥们,犯的什么事呀?” 对方眼不睁头不抬地回你一句:“杀人!”难免不让你心里一激楞,了不得,比我狠,人你都敢杀呀,躲您远点吧! 所以说我在看守所的出身还算不错的。伤害罪,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嘛,谁怕谁呀,出去后还是条好汉,不是怎么太丢人的过失。 听我那么说,那个瘦鬼瘪着嘴点了点头,然后哑着嗓子问我:“有啥背景没有?” 背景?我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我有啥背景啊,在龙城我本分工作,不认识啥权贵,凤姐算得上是个人物,还有啥,谁能给我当一次背景让我撑过去呢? 对了,许其亮,他不是说自己在龙城有一号嘛。 我低着头小声说:“我认识亮子哥,那是我好哥哥。” 瘦鬼扔掉烟屁,尖声问我:“亮子,哪个亮子?” “许其亮。” “啊?那是我纯兄弟啊!他,他现在咋样?” 我努力回想着在暂押室跟那个叫许其亮的短暂接触,想他都说过什么话。 “这回可能彻底栽了,捅死两个人,事儿不小。”我说。 “呵呵呵呵呵……”那个瘦鬼仰脸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做梦很准的,亮子也是作到头了……那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声说:“我叫邱明。” “邱明是吧?从今天起,你睡第三铺,下铺。那上面的谁,赶紧滚蛋,挪窝儿!” 真没想到,那个许其亮还真管用。我没有领受“一百杀威棒”不说,还马上成了四班受人尊敬的三号人物。 瘦鬼让人帮我铺好床,然后给我递烟,让我仔细说说亮子的事儿。 我就胡编一通,说亮子爹被打后,我也跟着亮子去找人寻仇。还说亮子多么多么仗义,所有事儿都自己扛了下来。瘦鬼听着听着,竟被我的故事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娘卖-逼的,”最后他说,“原指望出去后找亮子讨口饭吃呢,又一个好兄弟折了啊!” 进看守所的第一夜,我睡得无比踏实。 第三十四章 领受任务 第二天早上开饭,南瓜汤加馒头。瘦鬼比别人多出俩鸡蛋和一杯牛奶。 我吃的很香,看别人,大多都是光吃馒头,南瓜基本不动。 我试探着问徐老六:“大家咋都不吃呢,这南瓜味道不错嘛。” “操,等你连着吃几天就好了,上顿下顿连着吃,放屁都他妈的是南瓜味。” 我接着问:“那老大怎么有鸡蛋和牛奶呢?” “你多交钱也有这待遇。”徐老六说。 还有这一说啊。我有钱,几万块存在那儿呢,看来在看守所饮食方面可以无忧了。 我上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听徐老六称呼他为“大舌头”,我也留意了一下,他说话是有些不利索。 白天嫌疑人不能萎床,都在小马扎上坐着。大舌头跟我闲聊着,询问我杀了个啥样的人。我胡乱应答着。 正聊得起劲儿,走廊的铁门稀里哗啦的声音。大舌头一愣,紧接着说:“看来今天又是送人的日子了。” 我连忙问:“啥是送人?” “就是枪毙呗。现在应该是管教干部入监,一会儿武警就该到了。” 徐老六过去打开送饭的小窗户,向外张望,能看见孙队和其他几名管教,进了关重犯的七班监舍。 “肯定是那个三毛到限了,真白瞎了那好岁数了,二十岁还不到呢。”大舌头摇着脑袋说。 “谁是三毛啊?”我问。 “上个月刚来时,还在我们四班待过几天,后来转走的。女朋友给他戴了顶绿帽子,那小子就杀了女孩一家三口,太狠了些。” 又是绿帽子,他母亲的! “估计是送断头饭去了。”徐老六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点儿,管教进去也就是送饭,说点安慰的话。对了老大,你说现在执行死刑是打毒药还是枪毙?” 瘦鬼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三条人命,这小子手也够黑,估计现在还没普遍实行注射毒药,这枪子儿是吃定了。多好的一个小孩,再过几个小时,脑袋“嘭”的一下就被崩掉半拉。” “要我说也不一定呢老大,没听说那个故事吗?武警枪毙犯人,破枪连着三次卡壳,犯人回头说:‘大哥我求求你了,快点过来掐死我得了,我他妈的都快被你吓死啦!’呵呵,还是注射好。” 大舌头说:“要是捐献眼角膜就不会打脑袋。” 徐老六说:“你说的那鸡-巴话就是没道理,要是全身各部件都捐了,那就哪儿都不能打了?” 正说着,孙队走了过来,拉开门闩威严地站在门口。最终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对我说:“邱明,你出来一下。” 我低着头赶紧快步出去,出去就赶紧抱头蹲下,孙队把门关上锁好,回头对我说: “你到管教办公室来一下!”说着,一手拽着我的左臂,走出了走廊。 在办公室,他问我:“昨晚有人欺负你吗?” 我赶紧摆手说道:“没有,孙队。昨晚您都交代了,所以他们对我很好。” 孙队点点头说:“嗯,那还不错。是这样,在我们看守所,每当死刑犯临刑前,会指派别的犯人去安慰一下,但是一定要有人跟着。所里的警察和武警战士去都不合适,会给犯人造成心理压力,但是派老犯人去,又怕那些油条跟死刑犯知情不报,有些死刑犯临死前会交代一下重大案情,所以还是安排新人进去比较合适。我今天就打算让你跟着徐老六,进去安慰一下那个三毛。” 我赶紧低头道:“孙队,谢谢您信任我,我一定做好这件事。” 孙队满意地点点头说:“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吧!” 回到四班门口,孙队让我先蹲下,然后把徐老六叫了出来,叮嘱我们说: “进去后时间不要太长,啥是该说的啥是不该说的,心里要有数。过一会儿武警过来后,你俩也就可以回来了。” 徐老六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孙队,咱在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规矩早就融化在血液中了,不劳您浪费唾沫,保证完成任务。” 孙队撇撇嘴说道:“妈了个逼的,你就是尿罐子镶金边,嘴好,进去后好好劝劝那孩子,怪可怜的呢。” 来到七班监舍,孙队打开门,徐老六拉着我进去后,孙队在外面又把门锁上。 这里和我所在的监舍差不多,也有二十多人,不过看着这些人心里还是有些打怵,那都是些重犯,杀人贩-毒拐卖妇女啥啥的,都不是善茬。 徐老六进门后先跟靠门床铺坐着的班长打招呼:“九哥,兄弟打扰了,孙队的意思,让我和这个新收过来劝劝三毛,毕竟他在我们四班待过嘛。”说完徐老六赶紧上烟。 那个叫九哥的人满脸横肉,漠然地接过徐老六递过的白沙烟,眼睛却始终盯着我看。 人家是老大,我急忙冲他笑容可掬地点头问候:“九哥您好!” “新来的?”九哥问我。 “是,昨天刚到。” “你认识我吗?” “怪兄弟我眼拙,不认识。” “我咋瞅你这么眼熟,进来前在哪条道上行走?” “九哥,我不是龙城人,老家在XX省,所以九哥您肯定不会认识我。” “你在XX?那咋跑龙城看守所来了?” “跟人打架,死了个人,一时半会儿的弄不清楚,就进来了。” 该死的徐老六这时说话了:“新来的,你不是说你跟亮子混的吗?” “偶尔,只是一面之缘……” 还没等我说完,九哥抬腿就踹了我一脚,嘴里骂道:“你他娘的,我就说在哪儿看到过你这个逼-养的呢,肯定是我跟亮子掐架时你在场,亮子是许其亮吧,是不是?” “九哥,我真没跟亮子出去打过架……” “蹲下!” 我抱头赶紧蹲在墙边。还没等蹲扎实,拳头和脚丫子雨点般向我砸来,好像全监舍的人都疯了似的扑了过来,打得我一下子晕头转向,彻底懵逼了。 监舍的门从外面锁着,我无处可逃,只能尽量护住要害部位,后脑海还是挨了几拳,脑袋嗡嗡作响。 “行了!”九哥终于下达停止的命令,“或许我是真记错了,才想起来,那个小白脸是小眼睛,脑门上还有个疤痕,不是这家伙。算了,就当给你这新来的松松筋骨吧。” 我浑身散了架一般,但还得忙不迭地对九哥万分感激:“谢谢九哥!” 心里却骂道:“你他妈的一句记错了就过去了,害我一顿好打。” 我扭头去看徐老六,他像没事儿人一样,一点都没有愧疚的意思。 “行了,你们去办正事儿吧。”九哥说完躺倒在床,闭目养神。 我站起身,一边揉着脑袋上的包一边去寻找那个叫三毛的人。 最里面的下铺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二十左右岁,没有穿囚服,而是西装革履。 他面前的小茶几上,有一碗大米饭,还有两碟菜,一个是黑里透红的红烧肉,另一个是巴掌大小也不知咋做熟的鲫鱼……想必就是他了。 徐老六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三毛的肩膀。那孩子抬起头,面无血色,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六哥,你来啦。谢谢你能来送我。”三毛说。 “兄弟,振作些,不要害怕,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徐老六说。 三毛说:“我不害怕,真的六哥,我现在就是担心我妈,她肯定会受不了,好不容易把我养这么大,最疼我了,现在说没就没了,以后她可咋活啊……” 说完这话三毛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我不知说啥才好。我跟三毛不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着:有这份孝心也不错,冲动是魔鬼,现在什么都晚了。来到看守所的人,有几个不后悔的呢? 徐老六安慰道:“小兄弟啊,你听哥哥一句劝,该吃吃该喝喝,到了那边还会碰到许多横人,你饿着肚子也干不过他们。还有啊,你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写下来,也算给家里留句话,是个念想。” 三毛说:“前几天我就给我妈写了封信,一会儿出去交给法院的人就行,他们会替我转交。都说好多人临枪毙前都会吓出屎尿来,我从昨天就开始不吃不喝,这些饭菜就留给兄弟们解解馋吧。”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那头传来咣当当开铁门声音。徐老六说:“武警不会这么早就来吧?” 这时的三毛,眼睛等得老大,脸色煞白,紧紧盯着门口,整个人彻底吓傻了。 好在不是武警,是孙队。他打开监舍门,站在那儿冲我喊:“邱明,出来!” 我赶紧赶过去,迈出监舍,毕恭毕敬站在孙队面前。 孙队将手里拿着的两根鞋带递给我,说:“一会儿你进去,用这两根鞋带将三毛的裤腿扎住,省得屎尿拉得到处都是。” 他是担心犯人被枪毙前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我拿着两根鞋带再次走进七班监舍,把孙队的意思跟三毛说了。起初三毛说啥都不干,后来徐老六说: “孙队那人还不错,你就听他一次吧,把裤脚系上,不丢人。”说着徐老六动手,将两根鞋带分别缠在三毛小腿上。 三毛哭丧着脸说:“再过三天,就是我二十岁生日了,干嘛这么急呢,让我过完生日再走就不行?” 徐老六说:“到那边去过生日,三日内魂魄还在,一样的。” 三毛说:“我真后悔杀我女朋友,如果让我重新来过,我一定要杀掉那个跟我抢女朋友的男人,千刀万剐我都不解恨……” 说这话时,我看到三毛那还有些稚嫩的面庞,布满了穷凶极恶的表情,眼睛里也多了层杀气。 我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冷战,适才心里满满的同情,立即荡然无存。这样的人,还是早早送他上路为好啊。 第三十五章 装逼犯 接下来徐老六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三毛瞎聊胡扯,估计主要是想分散他恐惧的心理。 三毛大口大口吸着烟,呛得不时擦一下眼泪。 又过去大概有半小时左右,舍外又一次传来很响的开铁门动静,估计这回是真的了! 三毛整个人萎缩下去,嘴里叨咕着:“完了完了,这回是真完了,我就活到这儿吧……” 班长九哥从铺上爬起来,过来拍拍三毛说:“像点样,别给老子丢人,从七班出去的爷们,没有一个用人扶着!” 听了九哥的话,三毛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马上挺直了腰身:“你放心吧九哥,三毛绝不会给您老人家丢人。” “那就好好上路吧,下辈子别再托生为人了。”九哥冷冷地说。 监舍门打开,孙队和两个干部模样的人站在那儿,后面还笔直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 九哥带头喊了一声:“蹲下!” 除了三毛以外,其余嫌疑犯都齐刷刷抱头蹲在墙边。 孙队进门来,扫了一眼监舍其他人,然后冲三毛说:“刘长顺,出来!” 看来三毛大名叫刘长顺了。他缓缓从床边站起身,来到孙队面前。 孙队用一只手挽住他的胳膊,说:“走吧!” 三毛回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各位大哥,小弟我先走一步了,下辈子有缘再见!”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监舍。 两个干部模样的人来到三毛面前,其中一个问三毛:“你是不是刘长顺?” 三毛说:“我是。” 这就算验明正身了。武警战士替三毛卸下手铐脚镣,用麻绳捆绑结实,然后将他押走。 孙队回头对我和徐老六说:“你俩先在这儿待一会儿,回头我接你们回四班。”说完锁上了铁门。 三毛刘长顺就此算是彻底消失了,监舍里的人该干啥干啥,只是都不怎么说话,特别是靠里面那几个戴着手铐脚镣的重刑犯,更是满脸的凝重。 后来我知道,一审只要判了死刑的,马上就会被戴上手铐脚镣,象征着自己生命倒计时从此开始。 徐老六跟九哥讨论起现在枪毙犯人是打心脏还是打脑袋。 九哥说:“我陪过绑,现在条子都用炸子,一枪下去,半拉脑袋都炸飞了,也算是他妈的痛快……” 三毛虽然罪孽深重,但一想到他还那么年轻,马上就要被削去半个脑袋,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自己的事儿是大是小还不清楚,会不会也落得三毛的下场呢?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没一会儿,孙队办完三毛的手续便回来接我跟徐老六。在走廊中,孙队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我送走的第五十个人,半百了。” 徐老六跟我都听见了孙队所说。徐老六没屁捣鼓嗓子: “孙队,你不觉得可惜吗?要是那五十个人都不枪毙,你一声令下,率领他们去当敢死队,多带劲儿啊,绝对的亡命徒……” 孙队扭头恶狠狠地对徐老六说:“你妈了个逼的,一个个都装犊子还成,很少有不尿裤子的,还亡命徒呢,窝里横都有两下子。” 徐老六呵呵讪笑着,不再吭气。孙队把他送回四班,锁上门后让我跟他去了管教办公室。 进门后孙队问我:“徐老六跟三毛都说了什么?” “没说啥,就是劝他不要害怕多吃点东西啥的。” “就这些?” “就这些。” “他们为啥打你?” “没,没打我啊。” “你还撒谎!妈了个逼的,老子在监控那儿都看到了,正想去制止,他们停手了。为什么?” “哦,也没啥,认错人了。”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孙队,谢谢您关心。” “对了,有件事我得通知你一下,你包里的钱我们查验过入账了,你的衣服鞋子钱我都从这钱中扣除,剩下的可以给你改善伙食,你肝没毛病吧?” “没毛病。” “从今天起就有毛病了,需要营养。你需要啥样的营养?” “那,能不能像我们班长那样的伙食?” “他呀,那是三等的,你可以订一等伙食。你说的那两个女的,都叫啥来着?” “刘琳和高秀凤。” “对,我也给她们打电话了,都说会给你送钱。你小子好福气呢,妈了个逼的她们是你啥人?” “一个是老婆,一个是朋友。孙队,我能见见她们吗?” “别做梦了,收监之前你除了检察官和律师,谁都不能见。” 孙队送我回监舍。来到四班门口,有一个新收站在那儿,有个警察正给他打开手铐。 他脸上的血污还没有清洗干净,蓬头垢面,不过身材很魁梧。 见我正好奇地打量他,他恶狠狠地对我说:“看你妈逼看,找死啊!” 我靠,这逼让他装的。孙队就在我身边,我可得装成窝囊的老实人。 孙队厉声呵斥那人:“郭春海,你给我老实点,妈了个逼的,你以为这儿是你家呢?” 那人说:“我怕个屌,反正我已经手握四条人命了,再多赚几个也没啥。” 他那凶狠的眼神还真是很瘆人。我进入监舍,回到铺位上刚坐好,就听门外孙队喊道:“四班出来个人,新收。” 徐老六屁颠屁颠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带着那个叫郭春海的人进来。 孙队锁上门,打开小窗冲里面说:“郭春海,你给我老实点,这是学习班,学好监规我再发配你去七班,妈了个逼的,在这儿还装大爷!不许欺负新收啊。” 从孙队的话中,我听到了另一种意味。 那个叫郭春海的新收进屋来,谁都不尿,径直走到靠里面的一个铺位前,将行李扔到上铺,然后就爬了上去。坐在铺位上的他,面无表情,像尊雕塑。 “咋回事儿啊这是?”头铺班长瘦鬼问徐老六。 徐老六愣着眼看了郭春海半天,然后才说:“我也不知道啊老大,这什么情况?” 我凑过去,低声说:“刚才在门口我遇到他,据说身上背着四条人命呢。” 瘦鬼用鼻子轻哼一声,说:“哦,够吓人的呢。四条人命就可以这么牛逼了?人命在这儿是什么?蚂蚁都不如!娘卖-逼的,咱四班也好久没有演戏了。” 徐老六问:“老大,弄他?” 瘦鬼说:“你先去问问他,看他是不是皮子发紧,不懂规矩你教教他。” 徐老六来到那个新收铺位前,指着那个叫郭春海的人说:“新来的,你给老子下来!” 那人像是没听见徐老六说什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咦,你他妈的聋了还是傻了?老子说话你没听见吗?”徐老六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了。 郭春海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徐老六开始大骂: “我-日-你亲娘,少在老子面前装蛋,老子刚弄死四个人,信不信我把你也杀了,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杀光!” 郭春海的阵势还真是吓了徐老六一跳,他没想到这个新收会如此嚣张,一点都不惧他。 “好,好,你等着。”徐老六也没有啥好办法了,“算你有种!” 徐老六灰溜溜回到瘦鬼身旁:“老大,这货不进咸淡啊,咋弄?” “呵呵,最好办的就是这种人,晚上再说,你去安排一下。”瘦鬼轻蔑地说。 第三十六章 惩治 徐老六跑前忙后跟几个下铺的人开始密谋商量去了。 我没心思参与也不想刚来就惹事儿,闭目躺在铺上,想着今天真是倒霉,无缘无故挨了顿打,脑袋上的包还隐隐作痛。 福祸相依相伏啊,昨天提到许其亮免了过堂和“见面礼”,今天又是因为这个亮子才挨揍,真是他妈妈的有些滑稽呢。 那个叫郭春海的人一整天都坐在铺上,神色僵硬。听他说话的口音,我能断定那是位山东人,山东人倔强,但也没有这么个倔法啊,木头桩子似的。 晚饭给我带来了惊喜。别人都是一个馒头加一碗南瓜汤,瘦鬼也是如此。 我最特殊,一大碗白米饭不说,还有两盘炒菜,一盘是芹菜炒肉丝,另一盘是辣妹子炒土豆片。 饭菜送进来,除了那位郭春海,所有人都盯着我看,看完我就去瞧那两个菜,然后再瞅瞅我…… “呦呵,一等灶啊,邱明你很有钱嘛。”徐老六说。 我看到瘦鬼盯着我的菜,喉结都在蠕动。当即有了决定,我把那些饭菜推到他俩跟前,说: “两位哥哥请享用,我心里堵实在吃不下,我还是喝南瓜汤吧,我刚来,还挺喜欢吃南瓜的。” 那俩人也不推辞,徐老六把他的馒头和南瓜汤塞给我,然后跟瘦鬼一起,风卷残云,没一会儿就将那点东西消灭干净了。 吃完后瘦鬼擦了擦嘴巴,冲我伸出大拇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娘卖-逼的,有半年多没吃到肉了,香,真香!兄弟你懂事仗义,在看守所这段日子你就放心吧,今天的事儿老六跟我说了,七班那个九哥跟我有仇,但面子还是会给我的,改天我动动他的人,给你找平。” 我嘴上说:“大哥喜欢就好,以后我那份饭菜分你一半好了。” 在机关混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我真是太嫩了。我心里想着:让我安静消停地在这儿待着,比什么都强啊! 吃完饭开始学习,背诵监规。那个郭春海端坐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 我总觉得对“郭春海”这仨字特别熟悉,后来想起来了,小文有天中午吃饭时,曾给我们讲过一个关于“郭春海”的故事,是这样说的: 有一位小姐怀孕了,去医院打胎,医生说你可不能再打胎了,若不然今后恐怕就不能再生育了。 小姐很烦恼,最后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谁是孩子爹呢?小姐搞不清楚,就去请教她的一位熟客,那家伙还是大学教授呢。 教授给小姐推算了一番,确定下来是哪一天怀的孕。小姐让教授为孩子起名,教授说先定下来姓啥吧,你想想那天你都陪过谁。 小姐仔细想了想,说那天我陪过三个人,分别是高经理,李书记,还有郑厂长。 这就难办了,三个人取谁的姓氏才好呢?教授终归是教授,后来一拍脑门说有了,将三个人的姓高、李、郑,各取一部分,合在一起就成,姓郭。 至于名字,教授首先想到了春字,小姐问为什么,教授说你看啊,春字是咋写的?三人日,你不是陪了三个人嘛,正好对应上了。 小姐很高兴,不过她喜欢三个字的名字,还差一个。这难不倒教授,他说第三个字就叫海吧,每人一点,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那位小姐还没出生的孩子,取名就叫郭春海了。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瘦鬼和徐老六听,他俩笑得前仰后合。 笑过以后班长瘦鬼悠悠地说:“个女表子养的,今晚我让他回娘肚子里再走一遭。” 晚上九点,熄灯铃声准时响起,天花板上的三个白炽灯悉数熄灭,只留下一个壁灯,整个监舍光线昏暗,臭气熏天,旁边徐老六的脚丫子,估计这辈子也没洗过几次。 昏暗中,我看到徐老六从铺上爬起来,使劲咳嗽了一下,接着我上铺的大舌头还有旁边铺位上的人,都纷纷爬了起来。 他们来到郭春海的铺位前,几个人同时伸出手去,用力撕扯着郭春海,那人被惊醒,还想抵抗,无奈好虎架不住群狼,他还是被人扯到了地上。 “把嘴堵上,不许打脸。”瘦鬼不知啥时候站到了铺前,低声指挥着。 徐老六脱下脚上的臭袜子,快速塞进刚喊出没两声的郭春海嘴里,有人拿过郭春海铺上的被子,蒙住他的脑袋。 然后有用拳头捶的,有用脚踹的,准确地往胃部肝脏和肾处这些要害部位招呼。那个郭春海裹在被子里,在地上直打滚…… 我对瘦鬼说:“大哥,差不多就行了,别闹出人命。” “早着呢,”他说,“没事儿,这么打看不出来,顶多七窍流血第二天便血,都是内伤。” 打了将近半小时,被子里的郭春海不动了。瘦鬼喊停,走过去掀开被子,就见郭春海鼻子嘴巴耳朵里都往外涌着鲜血,奄奄一息。 “把他拉到厕所里,洗个澡。”瘦鬼命令道。 几个人架起郭春海,将他拖到厕所里,徐老六拿过尿桶接了大半下子冷水,“哗”的一下从郭春海的头部浇了下去。 龙城的十月虽然还很温暖,但监舍里的水我领教过,是从深井里打出来的,非常凉。 那郭春海打了个冷战,完全醒了过来,醒来以后张嘴就骂:“我-日-你们亲娘,我杀了你们这些屌操的,一个不留……” “给我打!”瘦鬼一声令下,一帮人重新围拢到郭春海身边,拳打脚踢。 我看到那个可怜的人在地上努力地爬着,爬着,很多次想站起来,又被重重地踹翻。 后来他不反抗了,嘴里喊着:“哎呀,热死我啦,热死啦……” 他对那些拳脚无动于衷,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一劲儿地抓扯着身上那件已经看不出啥颜色的背心,嘴里喊着:“热,太热了……” “跑这儿来装疯卖傻,娘卖-逼的我见得多了,给我好好修理修理。”瘦鬼依旧不依不饶。 一群人接着施展着自己的功夫,这是绝好的对老大表忠心的机会,错过了也实在是可惜。 可我越看越不对劲儿啊,那郭春海目光呆板,哈喇子都淌出来了,身上所遭到的击打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背心已经扯成了碎片,依旧不停地喊热。 瘦鬼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走过去让那些人停下来,然后低头去查验。 没想到,郭春海一下子抱住了瘦鬼的大腿,声泪俱下地说:“爹啊,你快帮帮儿子,我热死啦……” 那家伙,是真疯了。 走廊那头传来很响亮的开铁门声,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地上的人都麻溜地奔向自己的铺位躺好,唯独班长瘦鬼此时却动弹不得,被郭春海死死抱着双腿,脱不开身。 小窗被打开,晚间值班的队领导姓高。高队说:“你们在干嘛,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不是都想到走廊上蹲着?” 瘦鬼说:“报告高队,这家伙新来的,我估计他有问题,要不您过来看一下,我估摸着他是疯了。” “疯了?怎么可能,白天还好好的,你们是不是欺负人家了?”高队说。 “没有,绝对没有,这个人一进来就要杀我们全监舍的人,我说了他几句,他就这样了,总喊热,给他浇了一桶水退热也不见效,看样子是要热死了。”瘦鬼说。 “不会是装的吧。”高队问。 “也有可能。高队你还记得上次装疯那家伙吧,竟然能吃屎,这个只是胡说八道而已,没准就是装的。” “你们把他清理一下,别弄得拖泥带水的,有啥事儿明天再说。”说完高队不耐烦地关上小窗,走了。 高队走了这里就又变成瘦鬼的天下。“娘卖-逼的你们一个个跑得倒是快,赶紧过来,把这傻逼弄开。”瘦鬼指着徐老六说。 众人一拥而上,拖腿拉胳膊拽头发,好不容易把郭春海跟瘦鬼分离开。 那个郭春海依旧喊热,眼珠子瞪得溜圆,面目很狰狞,身上的背心已经撕扯得不剩啥了,他就抓挠自己的胸脯,恨不能要把胸腔打开,结实的前胸出现道道扎眼的血痕…… “你们几个,拿床单把他手脚捆住。”瘦鬼命令道。 几个人扯过床单,三下五除二就将郭春海的手脚捆绑好,令他没法活动自如。 他坐在水泥地上,奋力挣扎着,越发的狂躁,嘴里直往外冒白沫子。 瘦鬼照着他的肋骨狠狠踢了一脚,嘴里骂道:“你个娘卖-逼的,到底想咋样啊你?!” 那一脚换成他人承受,肯定会疼得受不了,但郭春海丝毫没有感觉,他的手被捆住了,就低下头,一下子咬住了大腿上的一块肉,跟饿狗叼住了一块带肉的骨头一般,晃着脑袋拼命撕扯,直至将那块肉血淋淋咬了下来…… 虽然我有些心理准备,但看到郭春海那样,还是心头发紧,呼吸都感觉有些不顺畅。反胃,恨不得将肚子里的那点南瓜汤全部吐出来。 瘦鬼也有些发毛,咬下自己身上的肉,估计他也没见过吧,赶紧招呼人,用床单勒住郭春海的脖子,将他脑袋绑在床柱上,这回他不能再咬到自己了,但接下来的事情更加恐怖。 就见郭春海死死咬住了下唇,太阳穴上青筋直暴,似乎在用尽浑身力气,要把下唇咬下来…… “赶紧的老六,快把他的嘴巴堵上。”瘦鬼对徐老六说,看得出堵人家嘴巴这活,一直是徐老六的专利了。 徐老六麻利地奔上前,脱下脚上只剩一只的臭袜子,揉成一团,薅着郭春海的头发,用力往他嘴里塞。郭春海咬的实在是太死了,袜子根本送不进嘴里。 “你们都是死人吗,娘卖-逼的还不过来帮忙!”瘦鬼冲着其他人喊道。 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阵势吓傻了,听瘦鬼那么说才略微缓过些神儿来,赶紧上前。 用力掰,不好使,用监舍里所能找到的物件——牙刷柄、饭勺、铁碗……试图撬开郭春海的嘴巴,一点都不好使,弄得郭春海满嘴是血。 还是瘦鬼有经验,他让两个人一边一个站在郭春海的两侧,用拳头使劲挤压他的腮帮子,这回行了,郭春海扛不住那巨大的压力,终于张开了嘴巴,徐老六就势将臭袜子塞入他的口中。 众人都长吁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一会儿了,谁都没想到,那个疯狂的郭春海,会使足了力气,用自己的后脑海去撞击床柱子。 整个床铺都被他撞得直摇晃,第二下时,就见有血花飞溅到那床的下铺上…… 第三十七章 见到凤姐 又赶紧一通忙活,用被子垫在郭春海的脑后,这下就不用再怕他撞床了。 徐老六满眼惊恐,凑过去跟瘦鬼说:“老大,这样下去不行啊,他要是真想死,鬼都拦不住呢,还是报告吧,死在这里咱们都得完蛋。” 瘦鬼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监舍门旁,按响了门框旁的一个红色按钮。 过了有几分钟,高队再次打开小窗,冲里面喊:“怎么回事儿,这一晚上的还能不能让人睡一会儿了?” 瘦鬼说:“报告高队,这个新收真是有问题,疯了不说,还拼命自残,我们实在是控制不住了才敢麻烦您。” 高队说:“把灯打开,我看看。” 天花板上的三盏灯眨巴了几下,通明瓦亮。高队在外面打量了一番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郭春海,然后说:“等着,我去叫人来。” 高队离开没多久,领着两个武警战士重新回来,将郭春海架了出去。 我听到监舍隔壁传来开门和金属的撞击声,便问徐老六:“他们把那家伙弄隔壁做啥?” 徐老六说:“还能干啥,坐铁皮椅呗。” “铁皮椅是个啥东西?”我问。 “嗨,连这个你都不知道啊,就是个结实的大铁椅子,人坐在上面,两腿都被铐住,两手固定在扶手上,头上也会戴头盔,动弹不得,想死都没门了。” 哦,这样或许最好。那个郭春海虽然伤害了四条人命,但跟我没啥仇,我犯不上巴望他快点死。 再说了,自打他进入看守所,也没真心想去祸害谁,只不过还沉浸在自我的那点事儿当中,这好一顿折磨——啥样人能扛得过去的折磨啊,也真有些过分。 但愿他能慢慢平静自己,恢复正常。 隔壁监舍不时传来郭春海的嚎叫声:“哎呀我热,热死我啦,热呀……”真的很瘆人。 关灯后瘦鬼开始发问:“娘卖-逼的,你们是不是有人打他脑袋了?” 众人皆矢口否认,纷纷说哪能呢我们也不是头次干这事儿知道轻重…… 瘦鬼在那儿发布命令,告诫大家明天“政府”问起这事儿来该如何说,口径要一致,否则的话他会如何如何。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一片喧闹声,进来好多警察,还有穿白大褂的狱医。 徐老六把小窗打开一条缝向外窥探,后来他“妈呀”一声,脸色都变了。瘦鬼问他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老……老大,有点坏醋啦,昨天咱们收拾的,那个新收,叫什么郭……郭春海的,挂了,刚才被抬出去了!” 大家都很紧张,特别是班长瘦鬼,更是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他双手掐腰站到地当间,用阴沉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大家,然后说: “大家要记住我们昨晚的约定,谁敢说个半点差错,我豁出去这辈子不离开这里了!” 早饭开始,我跟瘦鬼一样,都是鸡蛋加牛奶,其余人是米粥和咸菜。 瘦鬼也没经过我同意,拿过我的鸡蛋,加上他自己的,送给监舍里年岁比较大体质不太好的嫌疑人。 收买人心呢,亡羊补牢?随他吧,反正我也没心情吃。 瘦鬼来到我身边,俯视着我,他的眼神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兄弟啊,”瘦鬼慢悠悠说道,“自打你进来,老哥我对你不错吧?……我要没估计错的话,一会儿肯定第一个找你去问话,你是新来的,而且还有文化,是个最佳突破口……你想好咋说了吗?” “放心吧老大,我知道该怎么说。” 不出瘦鬼所料,没过多久,孙队就来提我。 我跟他走进办公室,尽可能低的把头垂下。孙队先是递给我一支烟,又替我点燃,然后才很亲切地问我: “邱明,四班我只相信你,跟我说说吧,昨晚是怎么回事?” 我说:“孙队你也看见了,那个叫郭春海的新收,一进监舍就非常跋扈,扬言要把我们全杀掉。我们真的没人跟他一般见识。吃过晚饭不是要学习嘛,他坐在铺上就是不下来,徐老六去拽他,他还打人。后来就疯言疯语起来,说自己热,热得不行……” “你别给我来稀的,给我说干货。都有谁参与了群殴?”孙队说,“别忘了我们这儿有监控,都看得一清二楚。” “群殴?没有,绝对没有,那是在帮助他呢。他说自己快要热死了,徐老六就给他浇了一桶凉水,后来他使劲儿挣扎,大家是为了制服他,他总惦记着自残,真把自己弄死了,我们全监舍的人还不得跟着吃锅烙啊。高队昨晚都看见了,他从自己腿上咬下一块肉,胸脯也抓破了,后来撞得满脑袋是血。班长实在没法了,才求助高队,换个地方关押……” 孙队盯盯地看了我老半天,然后问:“你说的都是实话?” “句句属实啊孙队。” 孙队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稿纸和几支笔,递给我:“回去让每个人写份事情经过,不许串联,我上报材料里要用。” 我接过那些东西,小心地问:“孙队,我能问一句吗,那个新收是咋死的啊?” “咬舌自尽。妈了个逼的,本来他也活不了几天,临死还要给我们添这么大麻烦。还好,他来之前的材料里有精神病史记载,问题不大。早死早托生吧。” 我知道,看守所里死了嫌疑犯,是重大责任事故,弄不好许多干警都要受到牵连。 我还知道,郭春海既然有精神病史,那么别看他杀了四个人,仍然有机会逃过法律的惩处…… 就在这时,有个警察敲门进来,跟孙队说:“孙队,疑犯邱明的家属到了,在外面,说是要见你,让她进来?” 我心一紧,是刘琳还是凤姐来了? 孙队扭脸看看我,我连忙用非常渴望的眼神向他求助。 孙队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那个警察说:“让她进来吧,只许站在门外。” 接着他又对我说:“邱明,在看守所是不允许没定案的疑犯和家属亲朋见面的,今天我破个例,你俩远远的看一下,不许过格,听见没有?” 我忙不迭地点头,并表示万分感谢。 是凤姐,我又见到了凤姐! 虽然才分开短短的两天,但那一刻,当风姿绰约的凤姐出现在孙队门口时,我感觉她就是观世音菩萨,她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凤姐完全没想到我会在孙队屋里,见到我先是一愣,接着张开双臂就不管不顾奔我扑过来,却被门口的警察死死拦住了。 孙队走过去对凤姐说:“你叫那个什么来着……高秀凤,对,高秀凤女士,在看守所嫌犯是不能跟亲朋好友见面的,今天算是破例了,你俩就隔着远点见一下好了,别逼我违反纪律,要不然我马上把邱明带回监舍去……” 凤姐肯定是看到我脸上被打后留下的青淤,在那儿急得直蹦,泪花四溅:“邱明,宝贝啊——呜呜——” 孙队拿出手铐,想了想他又收了回去,过来拽着我的胳膊说:“邱明,我送你回去。” 我低着头顺从地跟着孙队往外走,来到门口时,凤姐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开始往外掏钱,一沓沓的钞票随手抓出来就往孙队怀里塞,噼里啪啦掉地上好多。 “你拿去都拿去,让我跟邱明说句话吧。”凤姐说。 孙队非常慌乱,旁边还有其他警察在,他没想到凤姐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迟疑间,凤姐一下子冲了过来,用她惯用的手法搂住了我的脖子,死死搂着不放手。她脸上的泪水和我的眼泪融合在了一起。 孙队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厉声呵斥我:“邱明,信不信我直接关你禁闭?!” 我连忙对凤姐说:“快撒手,要不然我就该遭罪了。” 凤姐赶紧松开手,气囊囊地瞪着孙队。我不想多惹麻烦,也不好跟凤姐说什么,只能闷头往前走。身后传来凤姐的哭喊声: “邱明,你要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不会有啥大事儿的……” 孙队回头冲凤姐嚷道:“不许多说话,你在我办公室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 我也不敢回头去看凤姐,只能留给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第三十八章 提审 在走廊里,孙队说:“妈了个逼的,你小子艳福还不浅呢,昨天来的那个叫刘琳的,很漂亮,也是哭啼啼的,说是你老婆。这个是你老婆还是情人?” “女朋友,女朋友。”我唯唯诺诺地说。 “她俩都给你留钱,就留下吧,据说你那案子有个重要犯人还没抓到,一时半会儿的还结不了,在这儿说不上要待到啥时候呢,即使结案了法院判下来,剩下的钱也能随你带走,去监狱也用得上……” 我说:“怎么都行孙队,在这儿我听你的,我就在学习班待着吧,求您别把我分到重犯班。” 孙队答应了我。 回到号子,我躺到铺上闭着眼睛不吭声,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进来这几天,我一门心思想着的是怎样适应环境,换句话说是如何在这里苟且偷生,还真将外面的事儿淡忘了。 但是今天就在今天,见了凤姐以后我的情绪坏透了,直落谷底,她的眼泪让我心绪不宁。 原本我是有好日子过的,机关大楼里上班,一家三口也很温馨,都是那该死的出轨惹的祸,把我一步步引上了邪路。 更该死的是,明明知道被出轨是多么的灾难,我还把莉莉和小凡拖下了水。 我不是那样的人,真的,我原本不是那样的人! 要是永远抓不着那个矮个男人,一条人命在那儿,我真的还有出去的机会吗? 莉莉跟小凡,两个漂亮原本也有很好生活的姑娘,她们在外面,同样受着折磨,我不该死还有谁该死呢? 要是抓不住矮个男人,先不说收监以后会有多少年牢狱之灾吧,眼前这才过去几天啊,就要忍受着这样非人的煎熬,而且,这还是有孙队和瘦鬼照顾的结果呢。 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了干脆…… 我就那么胡思乱想着,完全没顾及全监舍的人都在关切地注视着我,特别是瘦鬼和徐老六,他俩是四班的首铺和二铺,郭春海的死要是仔细追查,他俩吃不了也兜不起。 “老弟,邱明老弟,你,你没事儿吧?”瘦鬼在我身边轻声说。 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呢。赶紧起身,拿出那些纸笔交给瘦鬼: “没啥大事儿,找几个会写字的人写一下昨晚的经过,那家伙原来就有精神病史。” “就这么简单?”瘦鬼接过纸笔,还有些不相信,“刚才孙队送你回来,咋谁都没提走,只问你一个人就完事儿了?” “孙队办公室还有人在等他,忙着呢。”我说。 “没事儿你哭啥,兄弟,你可别蒙我呀,还是实话实说吧。” “老大你笨想想啊,真有啥事儿孙队高队他们不会受连累?他们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放心吧,那事儿过去了。” 瘦鬼这才放心,乐呵呵安排人写经过去了。 我接着躺好,在我的思路上狂奔。中午到了饭点,从窗口送进来我的小灶饭,还是两个菜一碗饭。 虽然早饭我没吃,但一点不饿,放在那儿成了别人吞咽口水的诱饵。 徐老六说:“邱明,你知道你这点东西得多少钱吗?” 我没有吭声,只是用眼睛询问他。 “差不多得两百吧。咱这看守所,一包方便面都要三十块钱,你算算你这俩菜,能买多少包方便面就知道了。” 我懒得去算,钱不是问题,就对徐老六说:“我不饿,你们拿去吃吧。” 午饭时间过去没一会儿,门外咣当当一通响,有个声音断喝:“邱明。” 我急忙从铺上爬起来:“到!” “准备提审。” “是!” 有了那些好饭菜,徐老六表现得异常积极,拉着我低声说: “跟警察打交道一定多几个心眼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要有数,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铁门咣当一下打开,一个警察在外面喊:“邱明,出来!” “是!”我猫着腰从监室里钻出去,并马上蹲在监室对面的墙根。 那个警察看看我,给我戴上手铐,然后拽我起来,命令道:“走吧!” 出了监号楼,七拐八拐,那个警察带着我到了监号楼后面。 这里有一排平房,门上分别写着“×号提审室”。警察看了看手中的表格,指着3号提审室说:“进去吧!” 房门打开,铁栅栏后面,胖警察和另一个警察坐在正对我的地方。 “这是我们的丁队,专门负责你这个案子。”胖警察介绍说。 “怎么样,还适应吧?”丁队看看身着囚服的我。 “还好,”我说,“四队的孙队对我很照顾,也没人欺负我。” “那就好,本来想着你在这个队待着不舒服就给你转队呢,看来现在不需要了。”说着那个丁队抽出跟烟点着火,然后将烟递给我。 我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狠狠地吸了两口。 丁队说:“邱明,我查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干出这样的事儿肯定是一时冲动……” “不用多说了丁队,我说过我没有杀人,是矮个男人拿刀刺我,我一闪身,他刺中了大个子,就是这么回事。合该咋样你们就给我个痛快话吧,判刑枪毙都成,我都认,保证不上诉。”我压抑了一上午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丁队和胖警察对望了一眼,对我的言语非常不理解。 丁队自己也点上一根烟,慢慢抽着,也不再说话。他不说我也憋着,看他还有什么招式。 烟抽完了,那个丁队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隔着栅栏递给我:“你拿去看看吧邱明,你要是心里没有这俩人,我们就不再浪费时间了。” 我接过照片,一张是我和刘琳虎头的合影,另一张是刘琳和虎头的近照。 第一张我熟悉,是我儿子虎头三岁生日那天拍的,另一张照片里的虎头很可爱,调皮地紧紧依偎着刘琳…… 我心里翻江倒海,酸楚和悲痛汹涌澎拜,我咬紧牙关坚持着,豆粒大的泪滴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邱明,你仔细想清楚,你不希望早一天回到她俩身边吗?”丁队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事情已经出来了,就该好好面对,你不是主犯这我们也清楚,或许真如你所说人不是你杀的,目前最主要的,是抓住那个裴永庆,也就是矮个男人,才能减轻你的罪责。我们也会根据你的表现来给你定罪,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调查,对我们有帮助,我们会为你提请立功表现,量刑时法院会考虑的……” “丁队,那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又重复了一遍预审时所说,“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愿意配合。” 丁队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让我辨认一下,看里面有没有我认识的。 只看到第三张,我就认出照片上的人是矮个子,现在我知道叫裴永庆了。他的眼神很有特色,明亮且凶残,仿佛别人跟他有八辈子仇似的。 “你能确认吗?” “我能确认,就是他,我只见过他一次,以前根本不认识他俩。” “你不认识他俩,有没有想过会是因为啥他俩对你下手?” “你们可以去查王老板啊,肯定是他指使或雇佣那两个人收拾我的。” “你能说的再详细些吗?越详细越好。” 我如实回答,从勾引莉莉说起,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们。说完以后我心里很是轻松。 看得出丁队很满意,最令人高兴的是,他俩离开时,把那两张照片留给了我。 第一次提审顺利结束了,我拿着照片喜滋滋回监舍。躺在铺上,对着照片怎么看都看不够。 警察说的对呢,为了她们娘俩,我一定要争取早日回到她们身旁,越早越好。首先得活下去,活下去,哪管像狗一样,也要活下去,这是前提! 号子里乱哄哄的,过了好半天我才闹清楚,是又进来一位新人。 那家伙五十多岁了,光溜溜站在地中央,一丝不挂,浑身白花花的赘肉很是惹眼。 他是位强-奸嫌疑犯,大家正拿他取乐呢。 第三十九章 强-奸犯 我注意到那人时,好戏已经上演有一阵子了。 或许我是新人的缘故,对这种拿人取乐的方式并不是很赞同,也不上心,有什么可乐的呢? 作践别人的尊严在这里大行其道,被用来榨取可怜的一丝快乐,本身就很可怜。 我只能在心里默想着这些,还不敢真正出面反对,不管咋说,这是规矩,历年来传下的规矩,凭我一个新来的三铺,要想改变什么,笑话! 前文说过,在看守所或者是到了后来的监狱,出身很重要,也说过强-奸犯最不受人待见。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个强-奸嫌疑犯,虽然他自己口口声声说是被冤枉的,不好使。 我上铺的大舌头表现得异常积极,他最痛恨强-奸犯,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也正因为此,班长瘦鬼将“审讯”的任务交给了他。 “叫什么名字来着?”大舌头问。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那男人答道。 我就是这时参与进来的。打量一下那家伙,五十多岁的样子,身体有些发福,一看便知在外面是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主,长得很干净,斯斯文文白白胖胖的。 一米七五左右,浑身的赘肉很扎眼,大腹便便。最好玩的是他那两只手,胖乎乎的比女人手还细腻,正交叉着捂着裆部。 “日-你妈妈的,我让你再说一遍不行吗?邱明兄弟刚回来,还没听到。”大舌头站起身,“知不知道现在正在过堂?快说。” “说!”其他人跟着起哄。 那人说:“这位小兄弟,不管咋说我也比你年长不少吧,你咋能出口伤人呢。”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大舌头绝不会辜负瘦鬼的信任,冲上前扬手就给了那人一大嘴巴:“出口伤人怎么了?日-你妈妈的,我再让你见识一下出手伤人!赶紧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杜秋。” 大舌头挥手又是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打得清脆响亮,那个叫杜秋的男人差点没摔倒。 “日-你妈妈的,你咋不叫真由美呢?说,到底叫什么?” “我,我叫真由美。”那人哭丧着脸小声叨咕着。 监舍里再次爆发哄堂大笑,我旁边铺位上的徐老六笑得直拍床。 瘦鬼阴笑着说:“呵呵,这怂货,怕是给打蒙了,不错,接着审吧。” 得到了老大的赏识,大舌头更加洋洋自得有恃无恐:“你还是叫杜秋吧。我问你,什么出身?” 杜秋想了想说:“知识分子家庭。” 又是一阵笑声。徐老六隔着床捅了我一下,意思是在提醒我前两天我也是所答非所问呢。 大舌头又是一嘴巴打过去:“我-日-你妈妈的,我是问你犯啥事儿进来的。” 杜秋的脸颊上通红一片,但他就是不肯用手去捂脸,而是死死地护着裆部。 “我是被冤枉的,他们,他们愣说我是强-奸。” “把手拿开!”杜秋命令道。 杜秋听到这话,将两手捂得更紧了。大舌头上前扒拉也没起作用,不由得恼羞成怒,连踢带踹气喘吁吁一通忙活,杜秋还是不肯拿开双手。 徐老六发话:“再上两个。” 早就有人等的不耐烦了,徐老六话音刚落,便有三人从铺位上奔过来,拿杜秋当散打靶子,乒乒乓乓一通猛砸,唯一与散打不同的是,不打脑袋,其余地方随便。 没一会儿杜秋就被干趴下了。四个人照着他的肚子后腰又踢了几脚,大舌头叫停,蹲下身扯着杜秋的耳朵说: “我数五个数,你要是不赶紧给我爬起来,今晚我让你把马桶舔干净,你信不信?一,二,三……” 杜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那儿小腿有些发抖,惶惶不安。 “把手拿开!”大舌头命令着。 这回杜秋不再坚持,将两手垂到腿侧。 “举起手来!” 杜秋颤巍巍举起双手,跟投降了似的。 “我-日-你亲妈哈哈,就你这样的,咋去强-奸啊,各位兄弟,请大家开眼啦——” 说着大舌头从杜秋面前闪开身子,让杜秋的裸-体暴露无遗。 就见在杜秋下垂的肚腩下端,有一蓬浓密的黑毛,若不仔细看,就啥都没有了。 这是男人吗?再次定睛细瞧,才发现草丛中埋伏着一个黑不溜丢的蝉蛹状东西,我也不清楚那样是不是属于正常,我见过的实在不多。 众人跟着起哄,说啥的都有。有说那么小的一个玩意儿,别说强-奸了,碰到个胖点的女人,恐怕连边都沾不上。 有人说这个叫杜秋的家伙会缩阴功,平时命根都藏在肚子里,用的时候就挺拔了…… 徐老六从铺上跳下来,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清了清嗓子说: “这你们就不懂了,男人这根东西分三种,一种是活鸡-巴,一种是死鸡-巴,大多数是不死不活的鸡-巴。 先说啥是死鸡-巴,就是蔫吧时啥样,挺直了还是啥样,大小长短没啥变化。再说活鸡-巴,就是平时看着很小,真要用起来会变大很多,这个杜秋就是这样的,不信的话,大舌头你他妈的再接着仔细审审。” 大舌头过去先踢了杜秋一脚,然后说:“我六哥说的话你听清楚没?你长了这么个逼玩意儿,是咋弄成的?” “我,我没有强-奸。”杜秋小声说。 “那你干没干?” “……干了,我跟她是你情我愿,是,是做-爱。” “少给老子拽文辞,你就跟大家坦白交代,是怎么干的,你这家伙什这么小,还没有大拇哥大呢,能弄进去?” “能,能行的,刚才这位大兄弟说的对,真要用时就大了。” “那你给我们弄大了看看,快点!” “这,这咋弄啊?” 大舌头上去就是一嘴巴:“咋弄,日-你妈妈的,咋弄还用我教你吗?你想咋弄就咋弄,今儿个不弄大了给大家看,我就把你这玩意儿薅下来,看看到底是活鸡-巴还是死鸡-巴。” 杜秋脸都涨得发紫了,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大舌头。 “弄一管子。”不知是谁给杜秋出了个主意。 “对,”大舌头说,“你就给大家伙弄一管子,这个不用我帮你吧?只要你把自己弄硬实,让大家相信你真能把个女的弄了,就算你过了第一关。” 杜秋犹豫了半晌,在大舌头的一再威胁催促下,狠了狠心开始用手套弄自己的命根,那个不点大的小东西好半天都没啥反应。 大舌头在一旁给他支招:“你好好想想跟你干的女人啥模样,别看我们,妈-逼的看我们这帮老爷们你还能硬的话,那你就真是畜生了……” 这一招还真管用,没一会儿杜秋手中握着的小东西渐渐有了起色,一点点变大。 到最后,原来只有半寸大小的家伙,逐渐成长为有近两寸了,有大拇指那般粗细,很坚挺,看着非常滑稽,因为跟他的身材相比,忒不适称了。 “这样,行了吧?”杜秋都快哭了。他那略微上翘的小弟-弟,很像是从那堆茅草中伸出的一根手指头。 “哈哈哈,”大舌头大笑不止,笑过后扭脸问大家:“你们说行了不?” 大家跟着起哄,有说行有说不行的,意见一时没法统一。还得徐老六出面做主,他说: “算了算了,看他那屌玩意儿也没啥意思,还是让他抓紧时间说细节,细节知道不?” 大舌头说:“对,你他妈的赶紧麻利的,说说你是怎么强-奸人家的,按你说的做-爱也行,越详细越好。” 于是我看到了这辈子所见最滑稽最尴尬的一幕:一个一丝不挂肥嘟嘟的老男人,大白天的站在一群老爷们面前,挺着只有大拇指般大小的阳-具,讲述他跟一个女人做-爱也好强-奸也罢的经历。 为了叙述的连贯性,下文我用省略号,代表大舌头和一干起哄人的谩骂催促甚至毒打。 第四十章 杜秋的故事 “我,我没有强-奸,是她自愿的……她叫雅丽,是我公司新招来的员工……我开办的是一家物流公司,生意很不错。 整条街上有四家跟我一样做物流的,但他们都没有我做的好,我知道他们嫉妒我,也处处小心着,遵纪守法,不给他们把柄。 ……好好,说正题。雅丽长得很漂亮,不到三十岁,据说家是郊县的,刚跟老公离了婚,出来讨生活。 来我公司后我安排她做记账员。……要说她咋漂亮吧,我还真不好形容,长得有点像那个明星,叫XX的明星,对,就是她,个头也差不多。 ……奶-子嘛,奶-子很硬实,只摸了几把,那天是白天,也没脱衣服,多大也没看着啊。不过她的声音很好听,能把人魂勾去。 每天都来跟我汇报经营数据,杜老板杜老板地叫着,让人心痒。 起先我可不敢往那方面想,人家那么漂亮,我一个糟老头子,配不上人家。 ……图钱?在龙城我手里这点钱连芝麻都不算呀,比我有钱的大老板一抓一大把,她那样一个漂亮女人,找啥样的没有呢,不可能。 我当时也有些防范,怕是同行给我使绊子,就暗中观察雅丽,看她跟别家公司有没有来往,结果我发现她本分得很,下班就回家,上班期间也基本没啥电话与外界联系。 过了有一个多月吧,我感觉雅丽看我的眼神有了变化,每次汇报完她记录的数据,都会痴痴地盯着我看,然后甜甜地一笑,带着羞涩离开。 我这才开始动了心思。她总在我面前夸我人好,是个棒男人,还说她上一次打工的那家老板,没几天就对她动手动脚,还许诺给她买房子买车,要包养她。 因为这个她才辞职不做的,她说金钱换不来真感情,说她就喜欢我这样有钱了也不花心的男人,还说了好多,反正我是没少被她灌迷魂药。 那天快下班时,她来到我的办公室。进来后她直接坐到我老板椅的扶手上,搂住了我的脑袋……” 讲到这儿,晚饭时间到了。各监舍送饭小窗纷纷打开,金属撞击声和吆喝声混杂一起,乱哄哄的。 班长瘦鬼说:“先到这儿,晚饭学习过后再听他白话,娘卖-逼的还挺有意思嘛。” 先送进来一等饭菜,晚饭我依然享受小灶,爆炒大头菜和青椒肉片,还多出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其余人照旧是一个馒头加一碗南瓜汤。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提审过后心情也较比舒畅,食欲大增,于是也不管别人看我的眼神了,顾自吃自己的,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吃饱喝得,昏昏欲睡,可瘦鬼和徐老六却不让我消停,询问我今天提审的情况,我如实相告。 瘦鬼说:“警察的话不可信,娘卖-逼的那帮玩意儿,骗到他们自己想要的,就不会再搭理你了。” 我说:“我也真是不想隐瞒什么,那个该死的矮个早一天抓到,我就能早一天解脱。” 徐老六说:“操-你妈的别怪我说你呀邱明,跟警察不藏个心眼,吃亏的早晚是你。” 我斜眼看着这个徐老六,心里的怒火腾腾往上升。我最讨厌别人骂我妈了,即使是口头语带出的也不行,绝对不允许。但我现在必须忍着,我还没有攒够能量与之抗衡…… 瘦鬼老奸巨猾,看出了我的不满,用脚踹了一下徐老六:“说话别总把妈带出来,娘卖-逼的,你不是从你妈-逼-里爬出来的?” 就在这时,末铺那边闹了起来。徐老六赶紧过去主事,原来是新收杜秋跟人起了争执。 每人一个馒头一碗汤分配下去后,杜秋端起那碗汤闻了闻,说了一句:“这哪是人吃的啊,简直就是猪食。” 旁边的人听到了,赶紧吃光自己碗里的那些南瓜,然后伸手拿过杜秋的那碗,说我来帮帮你消灭掉这些猪食吧。 杜秋不肯,不管咋说那也是有点咸淡的一碗菜,再不好吃也比干噎馒头强,就去抢夺,没抢过不说,还挨了打。 徐老六问明情况,不由分说就暴打了一顿抢夺杜秋南瓜汤的家伙,把鼻子都打出了血。 打过以后他让那家伙站在地当间,背诵监规第四条,背不下来鼻血都不许擦。 那人来到地中间,鼻孔滴答滴答往下淌血,但他不敢擦拭,高声背诵道: “监规第四条,必须认真学习,接受改造,不准拉帮结伙,不准散布反-动污秽言论,不准抢吃他人食品,不准强占他人财物。” 徐老六说:“违犯监规该怎么处罚?” 那人说:“六哥说咋样就咋样。” “回去弄干净,晚上加班当值。” “是!谢谢六哥。” 徐老六牛逼哄哄回到铺上,斜眼瞧了瞧我,我明白他的意思。 在这里,千万别提什么狗屁人格和尊严,拳头就是一切。 吃过晚饭开始学习,走走形式而已,大家共同朗诵几遍监规,然后训练一遍规矩:喊到谁的名字要及时应到,蹲下后要尽可能将脑袋压低,插进裤-裆里是最标准的了…… 学习结束,杜秋的故事继续上演。 大舌头前蹿后跳无比兴奋,薅着杜秋的衣领子将他拉到地中央,大舌头郎当地嚷着: “大家静一静,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我们来听一听杜秋先生是如何把雅丽小姐给强-奸的。” 瘦鬼悠悠地说:“让他把衣服脱了,光腚讲那样的事儿更来劲儿。” 杜秋经过下午的磨练,羞耻心不再那么强烈,让脱就脱,或许他也明白了,不安吩咐行事也不行,还不如乖乖就范,免得皮肉受苦。 “……我没有强-奸雅丽,是她自愿的。 ……她一进屋就坐在我老板椅的扶手上,搂住了我的脑袋,然后亲吻我,还抓过我的手按在她身上。 当时我还劝阻她,说雅丽我们不要这样,一会儿别人闯进来就不好了…… 雅丽说我刚才看过了,公司除了你我人都走-光了,她还说杜老板我不要你一分钱,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不放,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说着她就动起手来…… 我这东西是比一般人小些,雅丽就跪在地上帮我,她很用心也很卖力气…… 过了有十多分钟吧,然后她站起来,褪下裤子,趴在老板桌上……我,我真没看到她那地方长啥样……就能看到她圆滚滚的小屁股,还有修长雪白的大腿……我办成了,确定…… 松紧?啥松紧,哦,真不记得了,当时晕乎乎的,没几下就完事儿了。 完事儿了以后雅丽也不急着穿衣服,转身亲吻我,继续跟我缠绵。 我当时还傻傻地以为,她是想让我重振雄风梅开二度呢,因为刚才只干了一会儿,她肯定没有尽兴。 我想错了,现在想来,她就是在等人,等人来捉奸。 门突然被撞开了,从外面冲进来好几个男人。我吓得不行不行的,雅丽却并不慌张,伸手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然后扑过来照我脸就抓了一把,哭天抢地躺到地上。 我的脸顿时火辣辣地疼。有个男的冲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就给了我一拳,嘴里骂着好啊你个老东西竟敢强-奸我老婆……还有两个人在那儿忙着拍照。 我当时就想,自己肯定是中了仙人跳了,被讹钱是肯定的,懊悔已经来不及。 雅丽躺在地上,哭得那叫个凄惨,衣衫不整,有半边胸罩还被扯到了外面,一看就是遭人强-暴的样子。 我问那男人说你要多少钱吧,男人说我不要钱,现在给多少钱也弥补不了我媳妇身心所受到的伤害…… 说完他掏出电话就报警。起初我以为他是吓唬我呢,为了多讹几个钱罢了,可没一会儿,警察还真的来了。 我脸上有抓痕,雅丽衣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体内还有我的精-液,我是百口难辩啊。 昨天在派出所关了一夜,补偿多少钱都不好使了,今天就给拉到了这里。 我的故事讲完了,各位兄弟,我冲着灯说话,句句属实,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强-奸雅丽……” 第四十一章 倒背如流 杜秋早已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了,监舍里一片沉寂。 强-奸犯固然可恨,但这样设套陷害人也着实可恶。只不过同情这种品质在看守所里非常稀有,有时也就显得特别珍贵和短暂。 当大舌头再次开始戏耍杜秋时,那种同情转瞬即逝。 大舌头显然还没有出够风头,上前一步拍打着杜秋的肩膀说: “挺大个爷们,别他妈的尿汤汤的了,还不是因为你没管住自己那鸡-巴头子,怪不得别人。说说,你为啥叫杜秋。” “我爸姓杜,我是秋天生的,就叫杜秋了。我出生时,还没有那部电影《追捕》呢。” “瞧你这一身白膘,多像一只大肥鹅,这么的,接下来你给大家表演个飞机起飞吧。” 杜秋不明白该咋表演,抹了一把眼泪,疑惑地望着大舌头。 “这样,你给我听好啊,弯腰,九十度角你会不?好,把两手往上竖,再直溜些,对啦,我说起飞你就开始跑,我不让你降落你就不能停,听清楚没?……好了,预备,起飞!” 杜秋光着身子哈着腰,双手冲天,开始在监舍的过道中穿梭奔跑起来,他那白白的一身赘肉,随着跑动上下乱颤着,惹得众人不住声地哈哈大笑。 没跑几个来回,杜秋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开始气喘吁吁步履蹒跚。 “报告,飞机……飞机请求降落。”杜秋一边跑一边喊道。 大舌头哈哈大笑着说:“哈哈,大白鹅,现在机场气象条件极差,不适合降落,继续飞!” 那个杜秋又坚持了两个来回,最后扑通一下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这戏算是演砸了,大舌头冲上前抬脚就踹,疼得杜秋满地打滚。 我对瘦鬼说:“老大,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再闹成郭春海那样,孙队可没说不调查呢。” 瘦鬼想想也是,收拢起脸上阴沉的笑容,对大舌头说:“行了,让他歇一会儿,背诵监规,期限十分钟。” 大舌头拿过一个写有监规的纸板,砸在杜秋身上:“听到没,拿着去厕所那背下来,十分钟后考核,要是背错一个字,加罚十圈。” 杜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拿着纸板来到厕所旁边,借着厕所微弱的灯光,对着纸板念念有词。 只用了不到三分钟,他回转身,对大舌头说:“我背好了。” 听他这么说我很吃惊。我这人脑子就很好用,基本上过目不忘,但也不敢保证能在三分钟之内将监规背得一字不差,于是专注地盯着大舌头对杜秋的考核。 “你背诵一下监规第二条。”大舌头拿着纸板说。 杜秋只略微沉思了一下,开口背诵:“必须保持看守所秩序良好,不准喧哗吵闹,不准打架斗殴,不准在监室内搞娱乐活动。” “监规第八条。” “必须相互监督,发现有违反监规和企图逃跑、行凶、自杀等破坏活动,应立即报告,不准袒护、包庇。” “咦,日-你妈妈的,都对啊。”大舌头转脸看向瘦鬼。 瘦鬼问:“他用了多长时间?” 大舌头答道:“不到三分钟。” “给他五分钟,让他倒背如流。” 大舌头转脸对杜秋说:“听到了没有?给你五分钟,让你把监规倒着背一遍,错一个字都不行。” 杜秋苦着脸说:“五分钟实在太少了,十分钟,十分钟行不?” 我不禁对这个杜秋再一次刮目相看。 “倒背如流”只是个成语,真正能做到的,无异于登天,这与上学时背诵课文不同,脑子里需要用特殊办法清空,然后才能装进并记住那么多不相干的文字。 十分钟时间到,我也拿过一个监规,对照着等杜秋“过关”。 杜秋站好,闭上眼睛,开始倒着背诵监规:“部安公国和共民人华中理处宽从法依情酌将者现表功立有……” 我被他完全震住了,一字不差,了不得啊,真是人才一枚! 瘦鬼等杜秋背诵完了,探过头来问我:“咋样?” 我说:“此乃神人也!” “娘卖-逼的,就这么放过他?还真有点可惜,个强-奸犯。” 我赶紧替杜秋说情:“大哥,你也听到了,他是被陷害的,再者说这倒背如流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既然他做到了,我看就放过他吧,要不然有损您的威信呢。” 瘦鬼想了想说:“鬼知道他是不是在编故事呢。算了,暂且饶了他……杜秋,穿上衣服滚回去睡觉,明天开始负责擦地。” 那个杜秋得到了解脱,临回铺前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 临睡前,我拿出儿子和刘琳的照片,怎么都看不够。我现在还不敢去想能够早一天出去,与她们团圆,只盼着矮个裴永庆能尽快伏法,然后我就洗脱罪责,或许能马上释放呢,即使定罪收监,在监狱就能在探视的日子见到她们娘俩。 九点钟准时熄灯睡觉。杜秋带给大家的不仅是快乐,还有些疲惫。 没一会儿工夫,鼾声磨牙声此起彼伏,汗味腋臭味脚丫子味混杂在一起,恨不能让你深吸一口气都会晕过去。 我刚迷瞪过去不长时间,外面传来开铁门声,紧接着就听有人喊:“邱明,出来!” 我心里有些打鼓,这深更半夜的,会是什么事儿呢?难道矮个裴永庆有了消息? 瘦鬼拉着我说:“半夜提审多半不是好事儿,兄弟你当心些。” 他的话更加令我忐忑不安。出了监舍门,赶紧抱头蹲在墙边。门锁上后,孙队拉我起来,说:“这次就不给你戴铐子了,跟我走。” 走廊里光线昏暗阴森恐怖。孙队挽着我的胳膊,径直去了他的办公室,高队也在。两个队领导晚上都在所里,很稀奇。 进屋后,孙队抽出支烟递给我,并给我点上。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孙队是个非常和善的人,虽然喜欢骂人,但心眼很好,相比之下,高队要冰冷严肃很多。 “邱明,今天到了用你的时候,刚刚接到通知,明天,不,应该是今天,上面要来检查工作,记得你说过,自己能做些宣传事项,所以得赶紧出两块欢迎检查的版报,另外,高队写的汇报材料你也给看一下。”孙队说。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闹了半天是这事儿啊! 干这活我拿手,黑板有吗?广告色有吗?墨汁有吧……一一落实好后,我便开始忙活,先给黑板涂上墨汁,等干的时间,给高队看稿子,婉转地指出缺陷,提出修改意见。 这在我看来小菜一碟,可是帮了他俩的大忙,唯唯诺诺,我俨然成了救世主,而不是关押对象。 接着忙活板报,这时才发现没有毛笔,只有个刷墨汁用的板刷。 这难不倒我,我用手指蘸着广告色照样可以写字画图。第一块板报写上醒目的“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检查工作”大字,一角处画上鲜艳的花草以示热情;另一块图文并茂,展现二看和队里的新容新貌。 画配图我不费劲,可文字上却伤脑筋,关键是我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孙队拿来二看概况,可以在报眼上简介一番,接着都由我现编文字,说嫌犯们被管理得多么次序井然,思想工作多么深刻到位,干警多么贴心感化得犯人痛哭流涕都不舍得离开了…… 瞎编呗,鬼都不信。后来实在没词了,我就加进去嫌犯们自觉开展背诵监规活动,有的疑犯能将监规倒背如流…… “妈了个逼的,真的假的啊,邱明你可别瞎扯犊子,真章时做不到露了馅可不是好玩的。”孙队看过那段文字后说。 “是真的孙队,昨天的那个叫杜秋的新收,十分钟就能将监规倒背如流了。”我说。 “真的呀,那太好了,领导下监可以让他表演一下,妈了个逼的,就怕是郭春海那个精神病这关不好过,你回去后给班长带个话,让他再落实一下,别出啥纰漏。” 忙活完,孙队扔给我一盒玉溪烟,我连忙表示感谢。孙队笑着说: “不用谢我,妈了个逼的,你现在是二看最富有的人,那个叫凤姐的一次就给你留下五万块呢,够你花费的了。她说是你老婆,你咋不承认呢?” 我说:“真不是我老婆,起码,不是法律意义上的老婆。” “妈了个逼的,你还挺花嘛。走吧,我送你回去。今晚你也睡不多一会儿了。” 我没明白孙队话中的意思,跟他回到监舍。刚躺到铺上,我听到末铺那边传来一阵抽泣声。 这么晚了,谁啊这是?循声望去,是杜秋蒙在被子里哭。 可怜的人啊。 想了想我起身来到杜秋身边,轻轻拍拍他。他拿开被子,见是我,赶紧坐起身。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他小声说。 我坐到他身边,拿出那盒玉溪烟打开,抽出一支递给他,自己也叼上一支,点上。 这时候不需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要有个人在身旁陪伴自己,就是最好的慰藉了。 我俩默默地抽着烟,杜秋不时叹口气。我拍拍他肩膀说:“还觉得窝囊是不?” “我家里有两个上大学的乖女儿,现在不知啥样了呢,有了我这么个丢人老爸,今后可咋做人啊,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既来之则安之吧,赶紧想想案子的事儿,找个好律师,为了你的女儿也要挺过去。” “我现在也差不多知道是谁陷害我了,能我缓过这口气,绝对不会就此罢休!能问问,小兄弟你叫啥?” “我叫邱明。” “我记住你了,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只要不死,老哥我一定会报答你对我的好……” 走廊里又一次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难道又该有人上路了? 第四十二章 迎接检查 先是听到其它监舍开门动静,接着轮到我们四班,铁门打开,冲进来几个持枪武警小战士,高声命令道:“起床,蹲好!” 大家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到墙边抱头蹲下。 “把衣服都脱掉扔到地上,都去外场等着。”又有人下达命令。 所谓的外场,与监舍相连。在厕所旁边有个小铁门,走出去就是外场,露天,上面用铁丝网拦成网格状,是疑犯每天放风晒太阳的地方。 众人纷纷脱-光衣服,然后依次穿过小门到外场蹲好。估计已经是后半夜了吧,很冷,我挨着杜秋,能感受得到他在瑟瑟发抖。 他可真够倒霉的了,进来还不满一天,就被要求扒光四次衣服。 监舍里传出一阵阵响声,透过敞开的小门,可以看到那几个武警像鬼子进村一样,用枪管拨弄着衣物和被子,床底下的东西也被悉数掏出来,逐一检查…… “这是干嘛呀?”我问另一侧的徐老六。 “临时安检,看来是要有什么事儿发生吧。”徐老六说。 我想起了孙队说的,上级领导要来二看(第二看守所)检查工作,他还说我回去今晚也睡不上多一会儿,看来早就安排好这次突袭式检查了。 对了,他还让我带话给瘦鬼呢,好悬没忘了。 我从一片白花花蹲着的人群中找到瘦鬼,将他叫到一个角落,跟他说: “老大,孙队让我带话给你,天亮后上面领导要来检查工作,重点还是郭春海死亡事件,让你安排落实好,别出纰漏。” “娘卖-逼的,怎么这事儿还没完了呢。”瘦鬼低声说,从他的表情中,我看到了忧虑。 “看守所里死个人,不是小事儿啊。”我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便吧。”瘦鬼狠狠地说。 检查完毕,大家回监舍,四下找寻自己的衣服。监舍里一片狼藉。 徐老六径直奔向自己的二铺,他忍饥挨饿都没舍得动用的几包方便面被挑开,面丝破碎撒了一地,心疼得他都快哭了。 接着睡觉。瘦鬼在那儿睡不着了,后来干脆逐个找人谈话,他心里有鬼,也开始害怕起来。 第二天早上,改善伙食,吃打卤面,每人上尖一大碗,全监舍都是吃面的秃噜声,很有些节日的气氛呢。 我发现瘦鬼神色黯然,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他是班长,是牢头,郭春海的死追查起来他逃不脱干系的。 他是看守所代为看押的犯人,也就是说,他刑期还有半年左右,这样的犯人一般就不送去监狱了,在看守所拘押满期算完。 如果这次事发,估计他就真得去监狱待上一段时间。 我过去安慰他:“老大,不用担心,那小子有精神病史,进来就要杀死我们所有人,大家都亲耳听到的,我们打几下,顶多也是正当防卫。” 徐老六说:“老大,邱明说的对呢,不用担心,我代表兄弟们打包票,肯定不会乱说。” 瘦鬼脸色阴沉地看着徐老六,慢悠悠地说:“哼哼,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 不服都不成,姜还是老的辣啊,瘦鬼的担心,没多久便验证了。 整个上午,除了杜秋被叫出去提审以外,啥动静都没有。 杜秋回来后,我过去询问情况如何。他说:“我跟警察说了,是有人陷害我,是那个雅丽主动让我干的。不过好多证据都对我不利,让我请律师,准备开庭。” 我说:“通过你的讲述,我就琢磨一件事儿,他们陷害你也有疏漏之处呢。你想啊,那个雅丽的丈夫那时候去你公司做什么?接媳妇下班?那么干嘛要直接冲进你的办公室呢,你跟雅丽办那事儿时她也没大喊大叫啊。再有,接媳妇下班用得着带上几个大男人同去吗?不是有两个人进屋就拍照吗,这不是事先预谋好的又是什么呢?……” 杜秋一拍大腿,说:“对啊,我咋就没想到这些呢。好兄弟,你再帮老哥我想想,下一步该咋做。” “我觉得吧,陷害你的这几个人是别人雇来的,跟你没啥仇,所以好办。让律师找到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肯定是有人出钱让他们这样做,你就出点血给更多的钱,让他们撤诉,还要警告他们,法律上可是有诬陷罪这一条呢。软硬兼施,应该差不多就没事儿了。” 杜秋高兴得恨不能蹦起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邱明老弟,我要是能躲过这一劫,给你当牛做马都成啊!” 中午的伙食更好,红烧肉炖粉条,白米饭管够。 我的那个天啊,二十多条饿狼出山了一般,那该是一个啥样的场面啊,用一个勺子舀饭太慢,有人直接就用手去抓饭,抓着就往嘴里填。 吃肉更是疯狂了,恨不能嚼都不嚼便吞到肚子里,令我目瞪口呆。 很不幸,这次几个月才能摊上一次的伙食改善,我一块肉一个饭粒都没有吃到,分给我的那半碗肉太肥腻了,而且肉皮上还能清晰看到有好多猪-毛,太恶心。 所以我一块没吃,都给了四铺,那家伙原来是三铺,我来了以后腾给了我,这让我心里总是不安,正好可以补偿一下。 吃过饭麻烦接踵而至,除了我和杜秋,几乎所有人都开始闹肚子。 平时瘪瘪瞎瞎没啥油水的肚子,怎么可能经受得住那大块肥肉大碗米饭的摧古拉朽呢。 厕所蹲位本来就少,这下更紧张了,有实在憋不住的就去外场解决,大不了再清洗干净就是,总比屙裤-裆里好些。 折腾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总算恢复了平静,好多人躺在铺上,捂着肚子痛苦不堪。 号子里一时间臭气熏天。 就在这时,领导驾到。大家这次不用蹲墙角,都笔直地在自己铺前站好。领导进来就开始皱鼻子:“什么味啊这是?” 陪同领导下来检查的孙队问瘦鬼:“你是咋搞的,平时空气不是很清新吗?” “报告孙队,今天我们班有几个闹肚子的,蹲位少,拉在外场了,我们马上清理好。”瘦鬼说。 领导说:“还会闹肚子,呵呵,看来你们伙食不错呀,清汤寡水的就不会闹肚子了。” “报告政府,我们的伙食一直很好,所里对我们的身体健康一向很关心。”瘦鬼应付这样的检查次数肯定很多,撒起谎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好,好,”领导点头表示赞许,“听说你们这个班有能人,都能把监规倒背如流了,能否让我见识一下呀?” 我把杜秋推到领导面前,拿过一个写有监规的纸板让领导对照,然后捅了一下杜秋:“快点,给领导倒着背一遍。” 杜秋可真不含糊,只略微地迟疑一下,便开始一个字一个字背诵起来。领导非常满意,夸奖了好几句。 领导走后,我们特别是瘦鬼,都松了一口气,心想可算是应付过去了。没想到,大幕才徐徐拉开,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四十三章 升任首铺 接下来四班的人逐个被叫去问话,都是关于郭春海事件的,末铺的杜秋是新收没有接触那事儿,只被问了一句就放了回来。 瘦鬼越来越紧张,每出去一个人他的紧张就加剧一分。 估计现在他已经后悔当这个班长首铺了,再过几个月自己就会获得自由,扯这个蛋干嘛呀。 我不紧张,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郭春海事件,但我也不会落井下石。 毕竟瘦鬼在我刚进来时放了我一马,有郭春海和杜秋在那儿做例子呢,我想象不出如果我被那样对待,会有啥样的后果。 终于轮到我了。出门前我冲瘦鬼笑了一下,告诉他尽管放心好了。 很巧合,去的还是上次去的那间3号提审室,栅栏对过坐着两个警察,衣袖上有“监察”字样的标牌。问过姓名年龄等信息后,靠右边的警察开始询问。 “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郭春海死亡的真正原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要知道,知情不举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我要提醒你,包庇罪要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那你说吧。” 我把早已编好的故事又复述一遍。 那警察说:“我看过监控录像,你们四班先后多次对郭春海进行过殴打,这个你咋解释?” “殴打?没有殴打,是在阻止他伤害到我们大家。他从床上跳下来,疯了一样,大家不一起上也制服不了他呀,那家伙力气可大了呢……” “监控中你是少数没参与这事儿的人,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实事求是对你有好处……” 警察开始好一通诱导,我始终没有说出对瘦鬼不利的话。我想好了,大不了到最后我就说没看清楚,那样也有罪吗? 实在问不出啥了,警察放我回监舍。 轮到徐老六去了。按照瘦鬼所说,这是最后一关,也是他最担心的的一关。瘦鬼说:“老六这人靠不住啊,怕是等不及半年时间我让位给他了。” “不会吧,平时我看他对你挺尊敬的呀,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再说了,殴打郭春海他可是冲到最前头的人,就不怕把自己卷进去?” “你不懂啊兄弟,主谋是必须惩治的,至于其他人,都会说成被主谋逼迫的,没啥大事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熬死人了。 终于听到走廊处铁门被人打开,徐老六被押回来了。跟在他后面的,有一个警察和四个武警。 警察进屋来,对瘦鬼说:“收拾一下东西,你该换地方住住了。” 瘦鬼伸了一下腰,然后走过去阴笑着拍拍徐老六的肩膀说:“恭喜你了老六,终于成了老大,我在狱里等你吧,就此别过。” 瘦鬼又冲我摆摆手,笑着说:“好兄弟,再见。” 警察和武警把瘦鬼押走了,监舍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盯着徐老六,看得他直发毛。 “操-你妈的,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检举了老大,人家有监控,他干了啥都一清二楚地被录了像,能怪我吗?” 见大家都不搭理他,徐老六自己开始行动,将二铺上的被褥都搬到离门最近通风良好的首铺上,其意不言自明: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四班的班长,首铺了! 忙活完那点事,徐老六推了一下我,说:“邱明,你搬到二铺来。” 我躺在那儿没有动,听他说完就转过身,闭上眼睛平息着我心中的怒气。 徐老六站在我身后发话了:“操-你妈的邱明,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让你滚到末铺去?操-你妈的自打进来那天我就……” 要是搁几个月前,听他骂我几句“操-你-妈的”,我肯定会忍下来,但现在不会,坚决不会! 没等他说完,我一个鲤鱼打挺蹦到了地上,迅疾不及掩耳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徐老六那张丑恶的嘴脸,打得他四仰八叉倒在铺上。 我还不解恨,骑上他身,一拳,再一拳……拳拳砸在他面门。他满脸是血,鼻子歪了,牙也掉了几颗,嗷嗷叫唤着…… 没有一个人过来帮他,即使是对瘦鬼怀有刻骨仇恨的人,也认为徐老六的告发行为太可恶,太不仗义。 若不是大舌头过来抱住了我,那天没准我会把徐老六打死。徐老六自己说过,在这个地方靠的是什么?拳头。 今天我就让他也尝尝我的拳头,也不单单是为了瘦鬼出气,还因为这几天他没少骂我妈。 徐老六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跟我对视的勇气都丢得一干二净,萎缩在那儿,默默擦着鼻血。 “拿上你的铺盖,滚到末铺那儿去!”该轮到我发布命令了,“只要有我邱明在这儿一天,你就永远是末铺!记住了,这也是你大哥的意思。” 徐老六一句话没说,抱着被褥一瘸一拐灰溜溜地往末铺那儿走。 “杜秋!”我喊了一嗓子。 “到!” “把末铺腾给他,你到二铺来住。” “啊?……是,老大!” 不用我教,监舍所有人从此开始称我为老大。 晚点名时,孙队来到四班,见我大模大样地霸占着首铺的位置,很是惊奇。徐老六的猪头脸他也看见了,只瞥了一眼,一句都没过问。 我心里清楚,郭春海这事儿响了,他肯定要背上处分,心里不定怎么恨徐老六呢。 “你跟我来一下,”孙队说,“龙城你那个什么凤的女朋友下午来了,给你带来好多东西,你去取回来。” 我跟着孙队走出监舍。在走廊中,孙队说: “妈了个逼的,真有你的啊邱明,这才几天啊,你是我们二看升到首铺最快的嫌犯呢!” 我没有吭声。 “另外,你那个女友也真有两下子,分局局长今天打电话来询问你的情况,啥都不用说,我们就得照顾一下。要不然,也不会把信交给你。” “凤姐给我留信了?” “留了,我们已经检查过,没啥违规的,要不然……” 凤姐给我送来十条芙蓉王烟,还有好多真空食品,猪蹄子鸡大腿啥的,装了一纸壳箱。最重要的,是她留下一封信。 回到号子,将好吃的拿出一半分发下去。现在我不抠门了,是个豪爽的男人。也没心思看那些饿狼一般的家伙狼吞虎咽,躺在铺上专心看信。 邱明: 你应该知道我要称呼你啥,但我知道这封信会跟上几次一样,接受检查,不合格的话就不会送达你手上。 那天分别得太匆忙了,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婆婆妈妈的不提,我就想告诉你一句:一个人,特别是男人,要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儿负责,不论是对的还是错的,要把目光看长远些。 你骨子里不坏,是个招人爱的家伙。我现在头发丝儿都想你,信吗? 原本把你当成我的初恋小明了,后来的你,更可爱。你是一块没雕琢好的玉,千万别埋没了自己,也别糟践了自己。 别跟人争执,一定一定!按里面的规矩行事。看到你被打的样子,我回来哭了整整一夜。我心疼,疼死我了。哭过后我才发现,现在的我,会是这样的爱你! 我天天托关系找人……你放心,你一点都不孤单。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我把凤姐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浑身暖洋洋的,思绪万千。 凤姐很顾及我脸面了,刘琳莉莉一字没提,真是个懂事的好女人。 杜秋见我一直专心看信,好多次欲言又止,终于等到我把信收起来,赶紧凑过来问我: “邱明老弟,你说我咋样才能跟家里联系上?” “这个恐怕很难吧。你联系上要干嘛?” “我得赶紧让他们帮我找律师呀,马上就办,我一天都等不及了。” “明天吧,明天你找机会求求孙队,那人心肠好,让他用电话联系你家人,估计能行。” 杜秋心安了,躺在铺上两眼发亮,跟刚进来时完全判若两人。人在绝望中,看到哪怕只有一丝丝生的希望,都会紧紧抓住不放。 晚上照例是四个人值夜,两个人值上半夜,另外两个人值后半宿。 值夜的主要任务是防止监舍里的嫌犯自杀,据说四班去年就有个新收,进来后让干啥干啥,对他也没怎么过格“招待”,可半夜里他把被子折成厚厚的一堆,用牙齿咬开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 他住上铺,那些血都让被子吸收了所以没人发觉,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他早就挂了。 头半夜是徐老六和他上铺的人值夜。我睡不着,凤姐的信让我一直处在兴奋之中。 另外我也多了个心眼,在监舍跋扈惯了的徐老六,被我一通乱拳给收拾了,真的能甘心吗?可别在夜里对我下黑手,不得不防。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找他谈谈,打个巴掌还须给个甜枣呢,缓和一下关系,不是啥坏事。 所以我就拿出两盒芙蓉王烟,那烟在外面也要二十多块一盒,在嫌犯中能抽上这种烟,算是顶级奢侈了。 我让另一个值夜的回去睡觉,然后扔给徐老六一盒烟,让他拿上两个马扎跟我到外场说话。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徐老六面颊还青肿着,左眼已经封喉了,嘴巴也成了猪嘴。 第四十四章 派往七班 把烟点上,我问他:“还疼吗?” “不,不疼了,邱……老大,真的不疼了。”徐老六明显有些受宠若惊,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向条子举报,号子里的话怎么说?” “叫‘扎针儿’。” “我是说该受啥样的惩罚?” “人皆可诛之。” “冤枉你了吗?” “不冤枉,不瞒您说啊老大,我也后悔了,当时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我真他妈的不是人呢,大哥对我不薄的。” “你这回算是立功了,能早点出去吧?” “嗨,别提了,我立功有个屌用了啊,”徐老六无比懊丧地说,“我在这儿都半年多了,同案还在逃,就是抓住了审一下,多大个事儿呢,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出去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事儿。隔了一会儿我问:“你是因为啥事儿进来的?” “唉,说起来都丢人。” “怎么呢?” “卖狗肉。” “卖狗肉犯法?” “卖狗肉不犯法,但是狗是偷来的就犯法了。” “有意思,你给我详细说说。”我又递给徐老六一根烟,并为他点上。 徐老六狠狠吸了两口,然后说:“我原来在酒仙桥市场那儿卖羊肉,干得好好的,每年也能赚个十万八万的。 后来回老家,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老大,我老家是内蒙林东的,翁牛右旗,我是汉人。 我家邻居是个远近闻名的狗王,玩狗杀狗吃狗一辈子了,那天他来找我,说要跟我合伙做买卖,他负责给我上货,在集市上卖狗肉,卖的钱他收取三分之二,我得三分之一,不用我出一分钱。 这是个好买卖呀,一只狗卖个几百块没问题,鲜族饭店也收狗肉,于是我就答应了。 我那邻居很厉害,也不知他从哪儿掏弄来那么多条狗,每天差不多能卖掉两条吧,反正第一个月我就赚了两万多。 后来警察找到我,原来那些狗都是偷来的。平常百姓家养条看家护院的笨狗,丢了也就丢了,很少有人会报案,但我那邻居财迷心窍了,竟去偷牧民的牧羊犬。 那些牧羊犬是牧民的心肝宝贝呢,和农民家里的耕牛拖拉机啥的一样重要,于是就报案了。 警察不傻,各个集市上卖狗肉摊前仔细调查,完蛋了,露了陷,我那邻居早跑没影了,我就不得不在此地住下。” “看家护院的狗一般都很厉害,牧羊犬更是非常聪明,怎么能说偷就偷来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那邻居号称狗王,有个特殊的本领,不管多么凶狠的狗,一见到他,也只能俯首称臣。 就是因为其多年玩狗杀狗吃狗,久而久之身上就有一种狗味,一种令狗害怕的肃杀之气。身上有股只有狗才能感觉到的杀气。 狗见了他都是两眼含着泪,我也确实没见过他害怕哪只狗的,好像只有狗怕他。别说是一般的狗了,藏獒厉害吧,碰到他立马就得蒙圈子。” “还真有点意思。这也不是啥大事儿啊,咋关了这么长时间?” “谁说不是呢,偷耕牛屠宰卖钱也就判个一年两载的,我这都半年多了,没人管没人问,估计是把这茬事儿给忘了,操-他妈的!” 望着眼前的这位徐老六,我竟有些哭笑不得。昨天刚混出头当上班长(也可叫牢头或是号长),就被我篡权了。 很多看官或许还分不清楚看守所和监狱的区别,我给大家简单解释一下。 看守所内在押的是犯罪嫌疑人,就是还未判刑的人,在外面不管犯了多大的事儿,违法的扰乱社会治安的等等,都要先到看守所等候进一步处理。 也有些重刑犯,肯定会挨枪子了,所以也不用劳烦监狱,在看守所等待断头文书下达即可。 像徐老六和我这样的,主犯没有抓到,一时半会儿的还结不了案,就须在看守所挺着。 还有些人,罪行不大,比如也就能判个两年徒刑,可在看守所里已经混了一年半了,结案后一般也不再往监狱送,再关押几个月放了完事儿。 这里的疑犯,在经过公安局预审、检察院起诉、法院庭审等一系列程序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罪犯。这时就到监狱了,那才是罪犯服刑的地方。 看守所里最干净的地方一般人肯定想不出来,是厕所! 新收都要经过刷厕所这一关,其他人特别是老大,要是发现厕所有一点瑕疵,谁都可以将新收揍一顿。 厕所里就一个蹲位,只有首铺和二铺有特权能蹲的时间长一些,其余的都不行,占用时间久了会引来众怒。所以在看守所里众多的顺口溜里,有一句我印象特别深刻:拉屎要比撒尿快。 早晨八点,早餐开始。中午十一点至十二点,是午饭时间。下午五点,分发晚饭。 第二天早饭开始后,我发现许多人都对着那碗南瓜汤犯愁,这该是我昨晚送了许多好嚼物惹的祸了。 那南瓜汤也真是没法下咽,不是我们平时家里用植物油炒或炖出来的,而是用水直接煮,加不加盐要看大师傅的心情了,那股子泔水味闻着都想吐。 “现在市面上南瓜最便宜,”大舌头介绍说,“过几天就该换成顿顿萝卜汤了,再往后是白菜汤。顶数萝卜汤最难下咽,到时整个监舍里放屁都是萝卜味。” 人不吃蔬菜会便秘,总是只吃蔬菜,便秘得会更厉害,反正也没啥事儿,吃过饭揉肚子几乎是没个疑犯必修课。 饥饿是最好的厨师。人在饿的时候,看见白菜就是肉,不饿的时候给你鲍鱼龙虾也没胃口。 我现在是首铺,在监舍里我是老大,没谁敢“炸刺”,这是看守所或监狱里多年形成的“混混文化”。在看守所或监狱,和牢头打架,行话叫“磕板儿”。像我这般磕好了一战成名,吃饭睡觉全是最好,磕不好一战沉船,名垂青史…… 杜秋早饭都没吃,就惦记着找孙队说情用电话了。 孙队是领导,一般不下监舍来。杜秋眼巴巴地在送饭口的小窗那儿守着。 可也是,他的事儿还算挺急的,得赶紧找律师,然后去找那几个诬陷他的人撤诉,等真开庭了就难办了。 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孙队还真让他给等来了,吃过午饭,孙队慢悠悠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 不过孙队可不是为杜秋的事儿而来,是来找我。管是找谁呢,孙队一露头杜秋便高喊道:“报告孙队,我有话说。” 孙队打开监舍门,大家齐刷刷抱头蹲下。很多电视镜头里,管教一出现犯人都立正站好,那是不对的,只有蹲下,才不会对狱警构成威胁。 “妈了个逼的的,吓了我一跳,说吧,什么事儿?”孙队冲杜秋说。 “报告孙队,我想让您帮我个忙,让我家人赶紧找个律师来。”杜秋说。 “我是你家雇来的?妈了个逼的,你说啥就是啥了?等着,过阵子开庭会给你安排律师的!” “报告孙队,我有重大冤情,我……” “闭嘴!邱明。” “到!”我应声答道,起立站直身。 “你收拾一下东西,去七班。” “啊?”我一下子想起七班那群凶神恶煞,那是重犯班,去了还有好吗?我急忙说:“孙队,您不是答应我不调班的吗?” “你说了算我说了算?赶紧收拾东西!” 我不敢再多说,低头从铺底下拽出那个凤姐送来的纸壳箱子,将里面吃的东西都留给了杜秋,带走那些烟和一些物品,左手拎着,右手夹着被褥,跟孙队出了监舍。 心里想着:真够倒霉的了,刚当上首铺,被人称呼老大还没习惯呢,又要去享受末铺了。 第四十五章 过堂 孙队锁好门,然后对我说:“快到年底了,又要送一批人上路,七班一色愣头青,妈了个逼的都没啥文化,你去那里帮着开导开导即将上路的人,起码能帮他们写个遗书啥的。过阵子我再把你调回来。” 我想了想,对孙队说:“我可以去,不过我有个条件。” “真是胆肥了你,妈了个逼的,还敢跟我提条件?” “也不算条件,孙队算我求求你好了。” “你说说看。” “杜秋的事儿真是十万火急,还望孙队答应他的要求,给他家属打个电话吧。” “嗯,你小子心眼还挺好使。行,妈了个逼的,我答应你,一会儿回去就办。现在我送你去七班。” 孙队把我带到七班门前,冲里面喊了一嗓子:“七班新收,出来接一下。”说完他找出钥匙打开铁门。 “来啦来啦。”里面传来动静,紧接着一个满嘴黄牙的四十多岁男人闪了出来,贼头鼠脑的样子。“孙队辛苦,又给我们班送来新鲜血液啦。”那人嬉皮笑脸地说。 “妈了个逼的,少给我虚头巴脑。听好了,这是从四班转过来的,一切从简,不许虐待。” “一定一定,孙队放心。”那家伙点头哈腰地说。 进了监舍,等孙队走后,由于有了初到四班时的经验,再者我也来过七班,所以不用别人吩咐,马上开始“遵章办事”。 先是向坐在首铺的九哥鞠上一躬,然后自报家门,姓氏名谁犯的哪门子事端全都说清楚,然后打开地上的包,拿出一整条芙蓉王“孝敬”九哥,又拆开两条,见者有份挨个发下去,边发嘴里边叨咕着:“小弟初来,请多关照……” 九哥看了看身旁的香烟,又瞧了我几眼,终于发话了: “前几天认错了你,还多‘帮助’了你一次。既然孙队发话了,你还算懂事,就从简吧。黄牙,简单意思一下就行了。” 那个出门迎接我的人叫黄牙,估计跟四班原来徐老六的地位差不多。听九哥那么说赶紧安排,指着挨近九哥的几个人说:“你们几个,聋了吗?赶紧工作。” 从铺上陆续跳下来五个人,那该是打手了。 他们呼啦一下围着我,前面两个后面三个,拳头扬得很高,砸在我身上却很轻,身后的那仨人简直就是给我按摩一般。看来我的烟和孙队及九哥的话还是好使的。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意思”完以后,黄牙给我安排铺位,比末铺靠前一些。 我后铺的那几个人脚上都戴着脚镣和“坦克帽”,他们的身旁都竖有一根坚固的铁柱子,每两个人共用一根,脚镣跟铁柱连在一起。 在看守所里脚镣分两种,一种是九斤的链子,给重型犯或者违纪较轻者佩戴。一种是十八斤的,四个环连在一起,每个环有20厘米长,走起路来隆隆做响,非常夸张,很有威慑力。 如果你很强壮,就在十八斤的脚镣上再缀上一个十八斤的铁球,那就更夸张了。 死刑犯戴的手铐脚镣和一般犯人还不一样,手铐是特制的,上有一铆钉,用大锤砸死;脚镣是“倒拉刺儿”的,根本打不开。 执行死刑前十天被铐在一根铁柱上,不准打开。吃饭喝水,拉屎撒尿都有监舍里的人伺候着。 到执行死刑时,用钢锯将手铐脚镣锯开。坦克帽就像坦克兵的帽子,戴在头上防止嫌犯用头撞击自杀。 我铺后的四个人,就都是戴着死刑脚镣手铐。 在外面的人很难想象得到,在监舍中活下去要有多么艰难。 并不是你不招惹谁遵纪守法默默无闻就可以苟且偷生,这里根本不存在尊重,所谓的尊严和人格更是狗屁不当一文不值。谁要是提出“大道理”,会招来哄堂大笑的。 后来我遇到过一个新收,过堂以后被打得满地爬,嘴里喊的是啥?各位看官你肯定猜不到。 他一边爬着一边喊:“共-产党的天下,不许打人!”可把大家伙给笑疯了。最后被罚了“壁虎”。 所谓的“壁虎”就是整个人贴墙,贴得越近越好,单脚着地,双手和另一支脚抬起贴于墙上,然后脱-光衣服,用凉水慢慢的淋你,连续四五个小时,冻的你不住的发抖,这叫“曼德拉”。 这还不算完,为了响应他不断喊出的“共-产党的天下不许打人”,他还要不停地大声说:“我妈说了,打人不是好孩子!”用以增加乐趣,只是增加乐趣而已。 我进来没有遭到毒打,也没有“表演节目”,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幸运死了,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是不假,令我忐忑不安的第一关可算过去了,心里不免一阵轻松。 我掏出烟来,给左邻右舍各发了一支。左邻很高兴地接过去了,右舍却不太好弄,我递给他烟时,他瞪着眼睛冲我哼了一声,眼睛里直冒火,像是我在侮辱他。 忽然我想明白了,他手在背后铐着,脑袋上戴着坦克帽,我递给他烟,不是侮辱又是什么呢? 我赶紧坐直,把烟递到他嘴边,这回他叼着了。我又替他点燃。他吸得可真够贪婪的了,一口下去那烟就燃掉小半截。 怕呛着他,吸过以后我将烟拔出来让他缓口气,然后再递到他嘴边……后来他的目光柔和多了,咧着嘴冲我说:“谢谢啦,小兄弟!” 我依法炮制,给另外三个死刑犯都敬了一支烟。我挨着他们睡,首先要搞好邻里关系嘛。 下午三点多,七班又来了个新收,是从二班转来的重犯。过堂时据他自己说,全名叫安兴军,犯的是盗窃罪,判了十年,已经在监狱服刑七年了,越狱后被抓了回来。 过堂以后开始表演节目。这个安兴军肯定早就领略过那些招式了,黄牙说今天给你开次飞机吧,他便乖乖地面朝墙,都不用别人教,将自己弯成虾米状,紧紧靠住墙,后脑勺与墙壁贴紧,双手背后,尽可能向抢靠拢。 如果楞要往飞机那儿联系,那么高高撅起的屁股就该是机头了。这种姿势很痛苦,时间不长就头晕脑涨,你身体条件就是再好,让你连续“飞着”几个小时,你也要完蛋。 在“飞着”的同时,在安兴军的两侧各站一个人,不听话或不按照命令行事时,就用膝盖猛磕他的大腿外侧肌肉,这叫“蓝带”,也叫“麻菜”,当时没感觉,一秒钟后,腿上又酸又疼的人就躺在地上缩成一团;或者用胳臂肘猛击你的背后肋骨或脖颈侧肌肉,这叫“水晶肘子”或“红烧肘子”。 黄牙躺在铺上,一边吸着烟一边问正撅着的安兴军: “飞着呢嘛?” 安兴军答道:“报告,正飞着呢。” “飞到哪了?” 安兴军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他身旁的一个人用肘子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的肋骨。 黄牙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继续问道:“飞到龙城了吗?” 安兴军赶紧说:“报告,飞……飞……飞到了。” “往南飞,……现在到哪了?” “报告,到……到大兴了。” 黄牙骂道:“操-你妈的,大兴还用飞吗,一眨眼就过去了。” 旁边另一个人又给了安兴军一肘子。 黄牙接着问:“往西飞,现在到哪儿啦?” 安兴军想了想答道:“报告,到山西了” “接着飞!现在到哪了?” “报告,到……到西安了。” “继续飞,自己报站!” “报告,到兰州了……到酒泉了……到乌鲁木齐了……到喀什了……”我真惊奇他的地理知识怎么会如此之好。 “报告大哥,到边境了,出国吗?” “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 “报告,到阿富汗了” “看见塔利班了吗?” “报告,看……见……了……” “长什么样啊?” “报告,跟新疆人一样,还有胡子。” “胡子?有几根呀?” “报告,我没数。” “现在开始给我数!” “1,2,3,4,……”最后安兴军终于扛不住了,瘫到在地。 第四十六章 五条人命值两万 又被好一通拳打脚踢之后,安兴军终于过了关,在众人的一片欢笑声中,抱着行李,被黄牙安排到我的上铺。 我很厌恶这种拿嫌犯身体和尊严取乐的做法,但我无能为力,只能用目光来表达我的同情。 没一会儿晚饭时间到了,我还是小灶,能吸引全监舍人目光的小灶。 我可不敢现在享用,麻利地端过去“孝敬”九哥和黄牙,自己拿过黄牙的馒头和南瓜汤,回到铺前慢慢吞咽。 监舍里有轮流的劳动号,负责喂那四个死刑犯进食。他们都很听话,让张嘴就张嘴,不给吃了也不要。 看着他们几个,我从心底里涌上阵阵悲悯之情,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去的好。 吃过饭,我拿出支烟递给安兴军,还没到睡觉时间,所以他只能坐在铺前的马扎上。点上烟以后我不解地问他:“七年都熬过来了,为啥要越狱呢?” 他狠吸了一口烟后说:“我娘快死了,我必须回家看她一眼。” 原来还是个孝子呢。 “跑了多久被警察抓到的?” 安兴军顿了一下说:“我根本就没想着躲警察,我知道他们在我家等我,那我也要回去,抓就抓吧,反正我娘看到了我最后一眼,警察还让我给我娘磕了个响头,没啥遗憾了。” 我不由得对这位安兴军有些刮目相看。 一时无语。我身旁那位胡子拉碴戴着脚镣的家伙这时说话了:“兄弟,能不能再赏根烟抽啊,我下辈子一定还你。” 其他三位死刑犯也都冲我投来渴望的目光。 不管他们做下多大的恶事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作为同类,看到他们四人现在的样子和处境,都难免会有恻隐之心。 看官若是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背着手端坐着,头上还戴着“坦克帽”,只能稍微扭动一下,坐上十天十夜,那该是啥滋味呢? 生不如死。许多人形容自己的那点痛苦时,都喜欢用这个成语,实际上,很少有人真到了“生不如死”份上。 我忙不迭地掏烟递烟,让安兴军也过来,一同帮四位抽烟。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跟那位胡子拉碴的人开玩笑说: “记住啊,抽我一支烟下辈子要还两根,我这可是利滚利呢。” 他咧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发现他的嘴唇都爆皮了,就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他摇摇头说:“不用,撒尿拉屎都不方便,还是少吃少喝好些。” 话题打开了,那就谈谈吧。我努力在肚子里搜刮着词语,尽可能不去伤害到他的自尊。 “老哥,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吭声,千万别客气。”我坐到大胡子对面的铺上。 他的眼神里满是感激之情,吭哧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 “好兄弟,如果不麻烦的话,你……你能帮我把胡子刮一下吗?胡子太长了好痒啊……” 这个简单,我包里有凤姐给我新买的飞科牌电动剃须刀,拿出来,先用推子那一档将他的长胡子理掉,然后再用转轮为他刮胡子,嗡嗡嗡,没多一会儿就刮好了。 刮过胡子的他立马变了个人,原来我以为他得有五十左右岁呢,现在看来,也就三十多岁吧,而且,相貌也很周正。 另外三人也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好人做到底,谁让咱有一颗菩萨心肠呢。刚刮过胡子的那人笑骂道:“你们仨,真他娘的,看人拉屎屁-眼就痒痒是不?呵呵。” 我正准备给那几人逐一刮次胡子,就听门口那边一声断喝:“邱明!” “到!”我已经能够做到条件反射了,并立马想就地蹲下。 “过来!” 我不知自己又是犯了哪条王法,赶紧小步快跑来到首铺二铺面前。 一般性的指令,首铺是不屑下达的,黄牙冷眼看着我说:“你他妈的吃饱了撑的是不?干嘛呢?” 我不用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须九哥明白就行,他的问题肯定也是九哥的问题。 “九哥,我给那几个要上路的兄弟刮一下胡子。” 九哥很有老大的范儿,眼皮都没往上撩一下,慢悠悠地说:“我胡子也很长了,借我用下刮胡刀行不?” 我当然明白其话的含义了,赶紧说道: “九哥瞧您说的,哪还有借不借的啊,更不存在行不行。我只是有个请求,等我帮那几位刮好这次,剃须刀就是您的了,还望九哥给个脸面。” 九哥坐直身,冲地上唾了口唾沫,然后说:“搭理他们干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死不死的关你屁事儿呢。既然这么说了,你去忙吧。” 末铺的那些人不可能听不见这些话,见我回到他们身边,都有些不好意思让我再为他们刮胡子。 我心里火也很大,但我不能也不敢爆发,只能把所有的愤懑都狠狠地压到心底里。 我逐一挨个把这四个死刑犯的面庞胡须清理干净,把我累够戗,完事后坐下抽烟,和靠近我的那家伙搭讪。 “老哥怎么称呼?” “王斌。” “看上去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啊。” “我35岁了。” “犯的啥事儿?” “杀人。” “……能跟我说说吗?” 王斌一口一口吸完我递上的烟,然后开始讲述自己。 “我出生在河北省一个小山村,常年干旱,地里收成不好。我六岁时,妈妈就去世了,家里生活困难,爷爷奶奶,老爸还有弟弟,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大炕上。 这几年用打工的钱,才在土房边盖了几间砖房,可是因为钱不够,新房的门窗到现在还没装上。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我边上学还边干农活,在家里要做饭、照顾弟弟,小学四年级时就辍学在家。 在家里,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猫一样,总想逃出去看看。出来打工是为了挣钱,改变命运,为自己争口气。经村里熟人介绍,我十七岁就开始到县城打工。 随后几年又到了唐山、保定、石家庄、龙城等地,在建筑行业打工,也曾蹬过三轮车。 刚开始在县城干建筑活,一天工资七十块,扣除伙食费,最后可以拿五十五块。随后,我十四岁的弟弟也到这里来干活了,他一天拿三十。 我们吃的是土豆白菜,啥菜便宜就买啥,住在用木板支起来的大通铺上,几十个人挤一间。 有一年春天,我在两米多高的地方打钢筋,掉到了下面七米多深的井里,都是稀泥巴,差点淹死。后来大家把我拉上去了,我总算逃过一死,却大病一场。老板不给我钱看病,只给了几片感冒药。 去年八月开始,我一直跟着包工头陈凡干活,他揽的都是又脏又累又危险的活。在龙城一家电厂做保温工,一天工资两百块钱。保温用的玻璃纤维扎得人浑身起红疙瘩,我们忍受不了,老板就骂我偷懒。 吴华是工地的负责人。他经常平白无故地拿我们出气。他让我偷工地上的东西,我不干,他就打我,骂我。 我们平常从早上七点干到晚上七点,有时候到晚上八-九点才下班,只要天亮着就干活。 我们工资一般都是年底结算,平时用钱只能找他借。可即使结算清了工钱,仍要扣三百元的滞保金。 今年老板和我们说晚上加班就给多加二十块钱,但最后发工资的时候他们能赖掉就赖掉了。 今年九月份,父亲因为去年修房子腿被砸断一直没治好,家里急需用钱,再加上我身体一直不好,有尘肺,实在不想继续干下去了,就想要回今年挣的一万多块钱。可陈凡却只答应给一万。 我气不过,就去找劳动部门,他们建议我到法院。法院说受理案子要三到六个月,时间太长,让我还是找劳动部门。 劳动部门负责人立即给陈凡打电话,说他违反《劳动法》。陈凡却诬赖我看工地时偷了铝皮,不给我工钱,可我并没有偷。 十一月十一日,是光棍节?呵呵,我还没讨到老婆呢,经劳动部门调解,陈凡向劳动部门承诺,五天内给我算清工资。 谁知回到工地,吴华把我们宿舍的钥匙要走了,不让我们在工地上住。晚上,我和弟弟身上没钱,可住店一天至少要五十块钱,我们就想着到陈凡家要点生活费。 一直找不见他,后来在饭店门口看到了陈凡的车,就进去找,他和他老婆还有吴华正宴请两个人,那一桌子菜都得很多钱,可就是拖欠着我的工资不给。 吴华还有陈凡的老婆过来让我们走。吴华骂我像条狗,用拳头打我的头,还用脚踢我,我就和他们理论,那两个人后来也一起打我和我弟弟。 我当时实在忍受不了,我受够了他们的气,就拿刀连捅了五个人。割玻璃纤维的刀子,非常锋利。 我当时十分害怕,就跑了,回到家跪在爷爷奶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去公安局自首。” “五个人都死了?” “都死了,我当时真是太冲动了,刀刀往人家要害地方扎。那个陈凡没想到我会下死手,他平时对我非打即骂,完全不把我当人看。 这回我看他还嚣张不,这辈子他再不会欠我工钱了,他再有钱也没地方花。 还有那个吴华,就是陈凡养的一条狗,一条恶狗,经常欺负我和我弟。最可恨的要数陈凡的老婆,估计是小老婆吧,年岁跟陈凡差很多,要不是她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儿。” “怎么会怪她呢?以前你们就认识?”我问。 “不认识。那天她首先站起来往外推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骂我是狗都不如的臭民工,后来还给了我一嘴巴。真是太欺负人了!” “那两个人跟你也没仇啊,干嘛要杀他俩?” “后来他俩过来抢我手里的刀子。我也是杀红眼了,包厢里要是再多几个人,都得死。” “明知道自首也没个好了,为啥不跑啊?” “算了,我也真活够了!我不想跑也没地方可去,早死早托生吧。” “啥时候上路你知道吗?” “快了,估计就这几天吧。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兄弟,再给我根烟抽吧,下辈子我加倍还你,呵呵。” “还有什么话想留给家里吗?” “你能帮我写遗书?那真是太好了,你就这样说……” 王斌的遗书: 爷爷奶奶,爸爸弟弟: 我不孝,先走了,你们不要难过,起码别太难过。爷爷奶奶要保重身体,多活几年。爸爸身体不好,伺弄那点庄稼就行了,不要再出去打工。 弟弟,这个家就靠你了,最好能去工厂打工,学门手艺,找个媳妇,为老王家传宗接代。 我奋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让家里富起来,很对不起你们。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还是一家人。 第四十七章 夺命旅游鞋 “你叫邱明?对吧,刚才他们叫你时我记住了。没事儿你别紧张,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这人没啥文化,但我喜欢跟有文化的人吹吹牛侃侃大山,明天还得请你帮我写遗书呢。 我叫啥名?咱俩只差一个字,我叫邱刚,我弟就叫邱明呢,当然了,你是哥,我今年才二十四岁。 我家在平川,龙城东北边,离三河市很近。我爸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第一个妻子生孩子难产死了,三年后又娶了我现在的妈妈。 我妈也是二婚,嫁给我爸时还带着个两岁大的儿子,也就是我哥。后来我家又多了我和我妹,一家五口,很幸福。 我五岁那年,我爸出去打工,好像是山西的煤窑吧,不是煤窑就是砖窑,反正后来死了,窑主给了两万块赔偿。那时我才六岁,哥哥十岁,我妹才四岁。 我妈三十出头,带着我们兄妹仨过日子,艰辛可想而知。我妈很漂亮的,在我心目中她是最完美的女人。 我爸死后,我妈成了村里最年轻最漂亮的寡妇,村支书和会计总有事没事往我家跑,我那时也知道好赖了,知道村里好多男的都不是好人,是坏人。 小时候看电影,我们总习惯把屏幕中的人分出好人和坏人,并且由此衍生出一些高尚、卑鄙一类的概念。但是我想说的是,其实都是机会而已。 穷乡僻壤的犯罪率低,不意味着那里的人就高尚,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就没有痛苦,我母亲当年改嫁到邱家,日夜操劳,后来受尽了村里人的欺负,甚至凌辱。 男人们都想着占有她,男人的媳妇都恨我妈,有时打上门来,一骂就是半天,那都是什么话啊,破鞋烂袜子女表子卖X啥的,不堪入耳。 我妈也不反驳,只会默默流泪,现在想来,那种屈辱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但是我发现我妈好像并不痛苦,因为她还有我们三个孩子,为了我们能健康顺利活下去,她甚至都没有权利来选择她的死亡。 我家的命运之所以悲惨,不就是因为穷吗?我那时就发誓,将来一定要挣好多好多的钱,再不让别人瞧不起我们,特别是我妈。我要不择手段地去拼命赚钱! 我十七岁那年来龙城打工。刚开始,在立水桥那和其他农民工一样等待零活,但是每次老板来雇人时,我都被身强力壮的其他人挤到最后。 几天过去,不要说赚到了一分钱,连身上仅有的一百块都花得一干二净。身无分文的我开始流浪,晚上睡桥洞,白天就去小饭馆的后门乞求人家施舍一些残羹剩饭。 一个月过去,我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工作。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一天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找到我,他先是领我去天通苑大鸭梨饭庄吃了一顿,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龙城烤鸭,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 席间他让我称呼他魏叔。吃过饭他又带我去洗澡,然后给我买新衣服穿。晚上他还给我在宾馆开了个标间,让我舒舒服服睡觉。 我那时还是心怀戒备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嘛,凭什么他会对我这么好? 第二天,魏叔又来找我,要领我去涮羊肉。我终于忍不住了,就问他,魏叔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呢?他说,都怪我没有早一天帮助你们家啊,你爸是不是叫邱XX,我们是老相识了,当年曾在一起下过窑,算得上是生死弟兄呢……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跟你爸长得可真像。今后魏叔管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便是。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我当即就给魏叔跪下了,他那时就是我的一棵稻草,我不想再饥一顿饱一顿不想再露宿街头。 我说魏叔我就全仰仗您了,让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魏叔把我扶起来,说我也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帮你的。 今晚上我还是先在宾馆住着,明天我给你租个房子,你就在房子里等我的信儿就行。 第二天魏叔在天通苑租了套房子给我住,交了半年的租金。没想到我也在龙城有个窝了,而且还是楼房。 办好租房手续,等房东离开后,魏叔拿出一千块钱和一部手机让我收好,说邱刚你先安心住几天,养精蓄锐,过几天我再找你,记得电话一定要开着。 我很听话,那几天除了下楼吃饭哪都不去,整天待在房子里睡觉看电视。 后来过了大概有四五天吧,那天下午,魏叔打电话过来,要我的身份证号码,说是给我买飞机票要用。 长这么大别说坐飞机了,见我都没见过呢。心里真是忍不住阵阵激动。魏叔说让我去趟广州,有些重要文件需要马上用,快递已经来不及了,飞去飞回,那边有人接我。 第二天一大早,魏叔开车来接我去机场,帮我办好登机手续,嘱咐我到了那边一切听接我的人安排。我是第一次为魏叔做事,他说咋样就咋样,我一定要做到让魏叔满意。 到了广州白云国际机场,出了港口就见一个年轻女的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那是来接我的。 问清楚我是魏叔派来的人后,女人领我去机场商店,给我买了一身休闲服装,还说你们魏老板也真是抠门,这么帅的靓仔也不说给好好打扮打扮。 然后她又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双旅游鞋,一看就是登山时穿的,鞋底老厚了。她让我试试,除了稍微有点大以外,还算很合脚。 我的旧衣服和鞋子都被她扔了。接着她又拿出一个档案袋,说里面全是重要文件,不能看更不能遗失。说完她递给我返程机票,让我去安检登机。 一路顺利。回到龙城后魏叔没有去机场接我,打他手机也打不通,我就自己回到了出租房内。 到晚上时魏叔才过来,我心里还纳闷呢,不是说文件非常急吗,咋又不急着拿回去呢。 魏叔来了以后,先给我两千块钱,说是我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钱是奖励我的。 真没想到,坐飞机跑广州一个来回,就能赚到两千块钱。要是天天有这样的美差该有多好啊! 后来隔三差五的,我就跑一趟广州,差不多每月一次吧。每次去都是那个女人接我,照例会给我换上一双旅游鞋。 我心里就开始琢磨了,我发现魏叔对那些文件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我穿回来的鞋子,每次来都双鞋子来换走旅游鞋。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魏叔这旅游鞋到底有啥名堂。 魏叔盯着我瞧了半晌,先是说魏叔他对我咋样想不想发大财,等等,当确定我为了钱啥都不在乎以后,魏叔当着我的面拿出一把小刀,将鞋底划开,从里面逐个抽出一小袋一小袋的面粉状东西。 他告诉我,那是高纯度海-洛-因。真没想到,那双鞋里会藏下那么多,怪不得我总感觉发沉呢! 魏叔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贩卖五十克都得枪毙,惊得我汗毛都耸了起来,我在不知不觉中,都死了几十次了! 知道那是犯法的事儿,我本想收手不做了,但那利润真是太诱人,我根本就停不下来。后来我又发展了几个人,都是年轻小伙小姑娘。 最严重的一次,是我们一帮人冒充旅行团,举着个小旗,全部团员清一色穿着厚底旅游鞋,大摇大摆过安检。 那一次就带回来五公斤货,五公斤货有多少利润你知道吗?至少一百万。 闲着时我也帮魏叔出货收钱,魏叔很信任我,他上岁数了,有点干不动了,按照他的说法,这一摊早晚得由我接管。广州那个女子是他的姘头,我三年前就接管了,呵呵。 后来我才知道,魏叔根本就不认识我爸,他是跟踪我做了些调查后,才那么跟我说的。 这都是小事儿,我早就不在乎了,我在乎的是我用这些卖命钱供我妹在龙城读大学,家里盖上了楼房,我妈再不会有人小瞧有人欺负了,还有比这更令我开心的吗? 没有比毒-品更好的东西!你见没见过真正摆脱毒-品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真正根除掉心瘾。 好多人都觉得自己意志力足够强大,一旦沾上那东西就完了,就知道所谓的意志力狗屁不是。 笨想一下,或许你能控制住你的手不伸到别人的钱袋里,你的脚不迈进监狱的大门,你的眼睛不会摄人心魄,可是你根本控制不了你的肝脏分泌多少胰岛素,你还控制不了你的心脏、你的血压、心跳、你大脑里的潜意识,等等,这些只有毒-品可以做到。 我妹人民大学毕业,要报考研究生。有点空闲了她就央求我,说二哥你走南闯北的,可我还没出过远门呢。 我对我妹可好了,有求必应,就带她去了趟广州。 在广州玩了五天,回来时就想着,咱也别空跑一趟吧,就带了两鞋底子货。我的小命就栽在了这上面。 我妹穿的那双旅游鞋尺码太大了,引起了警察的怀疑。对,就这么简单,百密必有一疏啊!好在,我妹她并不知情,不会受到啥连累。 二十四岁,我只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四年。短吗?我倒不觉得,像我爸那样出去打工受欺负,活到一百岁又有啥用呢? 不管咋说,我完成了我当初的心愿。这世界,我来过,又飞走了,虽然天空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熄灯铃声响起,我跟邱刚的谈话不得不中止了。 第四十八章 恐惧 跟两个杀人犯聊过天,我睡意全无,躺在铺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刘琳和儿子的照片。 我太想她们了。现在的身边,除了死刑犯就是一帮凶神恶煞,听他们说梦话都恐怖。最为难熬的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 我和安兴军是新收,后半宿值夜,苦差事。 当一个人四肢健全、可以随意奔跑的时候,常抱怨周围的环境如何糟糕,有一天,这个人突然瘫痪了,坐在轮椅上,于是开始怀念当初可以行走、可以奔跑的日子,这才知道那时的阳光是多么的灿烂。 又过了几年,坐不踏实了,长褥疮,各种各样的问题开始出现,突然开始怀念前几年可以安稳地坐在轮椅上的时光,那么的不痛苦,那么的风清月朗。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我心如死水,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比起那几个死刑犯,邱明你还算是幸运的。 珍惜你现在的时光,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较什么劲呢!未来的还没有来,你焦虑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吗?真正的恐惧不是血肉横飞的画面,真正的恐惧是你自己的想象力全部用来吓自己。 正胡思乱想着,身旁的王斌捅了一下我。我坐起身,用目光去询问他有啥事儿。 王斌低声说:“邱刚找你有事。” 我透过王斌的肩膀望过去,就见那个倒卖毒-品的邱刚正热切地看着我。 来到邱刚跟前,掏出烟递过去,但是他没有用嘴接。看来是有别的事儿了。 他示意我靠近些,我把脑袋伸过去,他近乎于耳语一般跟我说:“你说,我要是有立功表现,能不能不死?” “啊,那……或许能行吧,我也说不准。”我说。 “你就告诉我,倒腾那么多白粉,我是不是属于罪大恶极了?” “估计是,五十克都够死刑的了,你这都多少了?干了七年,都成毒枭了吧。” 邱刚低下了头,想了一下狠狠地说:“算逑,那我就不去想立什么狗屁功了。” 说完他再次压低了声音,凑着我耳朵说,“我哥也卖货,他开了家食杂店,你记好了,在他家卖酱油醋的货柜后面,我藏了一包货,有七百多克呢。有机会你去取,或者告诉我哥,都行,要不然白瞎了……” 他的话吓了我一跳。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我不会沾那东西,再说我也不认识他哥是谁。 见我没搭茬,邱刚接着说:“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是要上路了嘛,还麻烦你给我刮胡子写遗书啥的,无以为报啊。” 我没吭声,掏出烟递给他一支,并为他点上。 他狠劲儿吸了两口,然后说:“好人有好报,等我上路以后,我变成鬼来保佑你。”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你还是别来吓唬我为好。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吧,不用拿那些东西贿赂我。” 他叹了口气说:“我现在也没啥牵挂的了,家里有我哥我妹,他们能替我照顾好我妈,为她养老送终。我从开庭那天最后见了一次,再没见过家人。我也想给他们多留下点字,可我真不知道说啥好。” 我小声问他:“怕吗?” 他苦笑起来:“说不怕那是假的。我不像之前从七班上路的那些大案要案的人,那些人到了最后时刻还为了让别人不笑话,在努力地装坚强。可能他们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离我家不远的山头后面是一个刑场,我小时候见过枪毙人,一枪下去额头都飞了,脑浆崩得到处都是。 我听说为了不破相,行刑的人都让张开嘴,让子弹从嘴里打出去,但是那也疼啊!你说我能不怕吗?你看的书多,你说那样是不是会很痛苦?” 我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医学书看得挺少的,但是我记得医学上有个脑死亡,只要脑死亡了,全身的神经末梢就都没有感觉了。子弹速度那么快,脑子一下子就死了,所以我想应该不会疼。” 他叹着气说:“但愿不会疼吧!其实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怕疼了。一想起自己再过些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就觉得恐惧。 我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就是想吃花生米时能留个囫囵尸首。别看我挺能说的,那是为了少点害怕,我跟你说我现在的恐惧你可能都得笑话。” 我赶紧摆手说:“怎么会笑话你呢,你说吧,说出来好点。” “我现在真怕那一天的到来,我怕子弹打穿我脑袋的那一瞬间,我怕我的身体被手术刀割开的时候会疼,还怕火化的时候火烧得我疼。 不光这些,我还怕以后我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说真的,我现在就连以后见不到妈妈了都怕。 我家乡有个说法,被车撞死、被枪毙的人属于横死的,死了以后连奈何桥都过不去,永世的孤魂野鬼啊,连投胎重新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烟圈,接着说:“我来七班也有日子了,见过七八个从七班上路的。一个个都喊着‘二十年之后还是条好汉’,但是我就觉得这是根本不靠边的事儿。 其实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没办法投胎转世,一直做孤魂野鬼,连个烧香的人都没有,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太可怜了?” “也许会注射死呢,不是枪毙?”我说。 “都一样,怎么死都是中途横死的,根本没办法投胎。我贩-毒数量巨大,到时候肯定公判,然后拉去枪毙。”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着头,和他一起陷入深深的恐惧。 “你知道我现在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吗?就是把脚上的脚镣去了。那时候就是要捆绳子了,就等于我要上刑场了。” 说完他凄惨地一笑,“呵呵,系上索命绳,押赴刑场,然后跪下,一颗子弹……再过些天,我这眼睛以上的骨头就没有了。碎了啊!你说,我怎么会不怕?” 我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袭身,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枪毙人的场面,再看看眼前的这个人,浑身顿时轻轻地哆嗦起来。 邱刚看了看我说:“是不是很可怕?我也觉得太恐怖了。我实在不想死啊!别的死刑犯都觉得自己只是比别人少活了几十年,但是我不一样,我知道我没办法转世投胎,而且我怕死会很痛……”他说着话,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我赶拿过一块卫生纸为他擦泪:“别哭了,其实每个人都得走到这一天的,而且我刚才告诉你了,不会很痛的。你现在先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想给家人留点什么东西吧!” “留什么东西?”他又让我为他擦了擦眼泪,看着我,“我现在就是写一个长篇小说给家里人,我都觉得话说不完。一辈子的话啊,怎么能用一封信就写完?我现在就是想见见家里人,但是我问过孙队了,现在还没开放死刑犯执行前和家人接见,我再也见不到我妈我哥我妹了……” 他叹了口气,又跟我要了一支烟:“要是普通老死的,一般八十岁以上的算喜丧,家里人不能哭,而且丧事办得比喜事还要热闹。要是病死的,那就请老道和尚念经,让他们念三天三夜经,算是安安稳稳地上路。” “那要是你说的……横死的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周围没有横死的,再说了,我一个被枪毙的,家里也不可能给我大操大办丧事……” 我上铺的安兴军不知啥时候下了铺,过来拍着邱刚的肩膀说: “你别着急,你可能不知道你们家那儿对横死的怎么办,但是我知道我家乡那边是如何做的,我想这规矩应该都是相通的!” “真的?”邱刚眼睛一亮,“你赶紧说说!” “我家乡那边要是家里有人横死,那家里人就帮村里修桥修路,修的时候在路基里埋一块儿刻着死者名字的砖,这样就能让死者投胎了。”安兴军说。 “那太好了!”安兴军的话让邱刚几乎跳了起来,“这下我有希望了……大哥,明天就帮我写信吧,我得把这事儿告诉我哥。” 第四十九章 都是烧鸡惹的祸 该轮到我跟安兴军值夜了,我和他拿上马扎到外场熬着,要等到天亮才算完。我俩边抽烟边聊天。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问。 “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儿,”安兴军说,“是我胡编骗他呢,要不然咋办,等不到枪毙,吓都能吓死他。” 我倒觉得安兴军现编的这个谎话不错。安兴军说:“活着时不知道珍惜,临死再希望能转世为人,有个屌用!” “蝼蚁尚且知道偷生,更何况人呢。”我说,“听你说是越狱出来的?很有两下子嘛。” “要想跑也不难。” “能说说吗?” “没啥好说的,在服刑的监狱,每天都出去干活。那天出去种白菜,我让号子里的哥们帮忙,快速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我埋了,只露鼻子在外面。条子怎么也想不到,我会躲在菜地里直到后半夜……” 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开始。在看守所里,白天盼着快点天黑,晚上可以睡上一觉,时间就过去了。 晚上期望着能快些天亮,如此就算新的一天了,刑期也就跟着缩短了一天。当然,死刑犯不会这样想吧。 我不喜欢七班,让人感到压抑,但是孙队交待的工作必须完成,抓紧些就是了。 早饭我依旧是小灶,鸡蛋加牛奶。四个鸡蛋我都分给了死刑犯,一人一个正正好。 牛奶我也没喝,他们吃鸡蛋的样子太狼狈,简直跟吞下去差不多,噎得直抻脖子,牛奶能帮助他们顺利咽下,一人两口就没了。 接着跟他们聊天吧。另两个死刑犯都是四十多岁,一个捞偏门制贩枪支,罪不至死,但因数量大且因此产生非常恶劣的后果——买他枪的团伙火拼打死打伤好多人,惊动了上边,严惩不贷。 另一个跟情人闹别扭将人家大卸八块。本来属激-情犯罪,判个死缓还是有可能的,但这小子手太黑,将情人勒死了还不算完,又拖到卫生间肢解,然后用高压锅煮。 一个捡破烂的老头在他家楼下垃圾箱里,捡到了他丢弃的女人服饰,心生疑惑,报了警——不得不服龙城老大爷的警惕性就是高。警察进门搜查,冰箱里还冻着女人的脚丫子呢。 给他们写遗书不是啥难事,会写字就成,他们戴着脚镣手铐也真是没法写。 作为重刑号,七班的稿纸是一直都放在监舍内的,用笔也要比其他监号方便。这是因为重刑号通常有死刑犯,为了随时可以给他们写遗书才有这样的便利。 其他监号就不一样,为了防止人犯用笔自残,或者写纸条串供,纸笔都被管教统一收起来。就算要使用,也要在班长的监督下才能拿到手。 忙活一上午,这些工作就基本完成了。下午时孙队来找我,询问昨晚的情况,我借此机会向孙队提出自己的请求: “孙队,四个死刑犯的遗书我都给他们写好了,再在七班待下去也没啥必要,还是让我回四班吧。” “想什么呢你!”孙队说,“光是写好遗书就完事儿了?元旦之前你就在那儿待着吧,没事时多开导开导他们,这时候是他们情绪最不稳定时期,你就当自己是我的卧底好了。” 我真有些急了:“孙队啊,我是嫌犯,没有义务管那么多吧,自己身上的屎尿还不知咋弄干净呢……” 孙队生气了:“妈了个逼的,我还请不动你了是不?你是不是还觉得这儿是你家呢,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没有我罩着你,一分钟你都活不下去,要不要试试?” 我赶紧服软:“孙队瞧您说的,我不是不听话,我每天也够忧心的了,哪来心情去劝导别人呢。” “我问过负责你案子的丁队,你的事儿不算小也不算大,先这么耗着吧,当初可是我把你要来的,你可得在里面给我当好眼睛。” 我唯唯诺诺称是,忽然想起杜秋的事儿,就问孙队:“杜秋家里请律师了吗?” “哦,昨天就来过了。你还是操心一下七班吧,妈了个逼的别总想着回四班,等他们几个都上路了,我自然会把你调回来。需要什么跟我说。” “那,孙队,能不能弄几只烧鸡来,我也好在里面做工作。” “可以,反正你账户上有钱。别是你小子馋了吧。” 孙队说话算数,没一会儿就派人送进来四只烧鸡。九哥和黄牙一只,四位死刑犯一只,剩下的大家分着吃。 一时间监舍里肉香四溢,跟过年似的。众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满含感激之情。我不希图谁感激,只要别找我麻烦,就谢天谢地。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下午四点多光景,七班又来了位新收,其实也不能算是新收,是从五班转来的。 四十多岁,一脸麻子,老鼠眼,尖嘴猴腮。一进监舍眼睛就不够他用了,那时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吃鸡肉啃鸡骨头,他新来的没有份。 终于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扑到中间铺位那儿,从地上捡起一块不知谁掉到地上的鸡肋骨,迫不及待地啃食起来,津津有味。 “操-你妈的,竟敢抢我的鸡肉,活腻歪了?”铺前那个人说着踢了他一脚。 “是你不要的,我捡起来吃,不犯规矩。”他说着,仍然咀嚼着那块骨头。监规里有一条很明确,不能抢夺其他人食物,分到谁就是谁的。 “邱明!”九哥喊我。 “到!”我快速来到九哥铺前。 “看在烧鸡的份上,你来审审这家伙。”九哥说。 “我?”我一时愣住了,心里开始有些后悔弄这几只烧鸡进来。 “就你了,赶紧的!”九哥有些等不及了。 他是好意。监舍里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审问新收的,那是可以建立威信的活计。 但我真不想干这个,又不能违背九哥的意愿,只好硬着头皮稳定好心神,冲着那个新收大声喊:“站好,什么案子进来的?” 没想到他蹲在那儿顾自梭罗着那片骨架,完全不拿我当回事儿。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犯的啥事儿?”我大声问道。 他瞭了我一眼,撇着嘴说:“跟你有鸡毛关系!”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人会“炸刺”,我也实在没这方面经验,不知道咋办才好。 黄牙挥了一下手,立马有几个人跳下铺,围着那个新收。其中一人上去就是一脚将之踹翻,接着又有拳脚跟上。 那人根本就不在乎,手里还攥着那块鸡骨头不放。爬起身,拍打了几下裤腿上的灰尘和鞋印,非常不屑地说: “打吧,老子知道进门的规矩,我今年四十二,从十七开始进来都七回了。啥场面没见过?跟我咋咋呼呼的,你们不是要打吗?嘁,赶紧动手吧,打完我好去歇着。” 黄牙踱到他跟前,弯下腰说:“哎呦喂,这么说你是老前辈啦,失敬失敬,在外面可有啥光辉业绩?” “前辈不敢当,这地儿我进来多次了,从来都是在下铺前排。整这么个嫩逼审我,你们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是‘打井’出身,渗水了,没啥业绩。” 所谓的“打井”,就是强-奸犯。前文说过,监舍里的人都讲究个出身,强-奸犯并不是由于生活所迫才走上犯罪道路,完全是破坏社会秩序,犯人鄙视他们也就不奇怪了。 “操-你妈的,我还以为你是江洋大盗呢,闹了半天是采花贼!哥几个,好好伺候着。” 黄牙一声令下,那几个打手如狼似虎,专门往除了头部以外的要害处招呼,我看到其中一人,专门踢小腿骨,再不就是用鞋后跟踹,疼的那个新收满地打滚,手里的那块鸡骨头终于肯撒手了。 刚开始他还能挺着,只是闷哼几声而已,架不住几个打手像是打上瘾似的,一点没有收手的意思,特然间他爆发了,杀猪一样地尖声喊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那几个打手愣怔间,他一下子跳起来冲到号子门口,按下了警报按钮。 几个打手赶紧过去拉他。那新收的被压在地上依然不老实,使劲挣扎着说:“跟我玩儿?爷爷进来这么多趟还没人能给我难看!” 号子门上的小窗户打开了,孙队气呼呼地说:“你们打算干什么?进来新收就动手吗?你们几个,赶紧把他放开!” “孙队,我们没动他……”黄牙争辩道。 “妈了个逼的你当我眼瞎吗?没动他把他按在地上干什么?”说着,孙队眼睛一瞪我:“邱明,你说他们有没有虐待新收?” 我赶紧摆手道:“孙队,真没人动他。我就问了他几句话,他就不干了,还骂我。” 孙队瞪着眼睛说:“妈了个逼的少跟我来这套!”说完他冲着新收喊:“刘麻子,你他娘的是要把看守所当你家是不是?进来这么多次了还不长记性?” 那个叫刘麻子的新收一脸委屈,哭丧着脸说: “孙队,咱俩认识都有十多年了吧?我什么人您还不知道?绝对配合改造!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让人说欺负就欺负的人啊!我一进来他们就不给我面子,还踢我,打我。你说我能不报告政府吗?” “妈了个逼的,闭上你那臭嘴!”孙队打断他,“我告诉你刘麻子,你少在这儿给我装他娘的资深人士!你都油条了多少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你按警报时我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你,在这儿你要是不搞好关系,吃亏的是你自己!” 说着,孙队狠狠地关上了小窗户,转身离开。 看到孙队没有任何动作就离开,刘老鬼笑嘻嘻地继续坐在地上,轻蔑的看着我说:“看到了吧,管教都拿我没办法!凭你一个嫩逼还能审我?” 还没等我说话,九哥先抢在前面说:“没看出来啊?刘麻子是吧?没想到你还是个爱点炮的炮手呢。行,那咱俩就耗着,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说完这些,九哥回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邱明,忙你的去吧,这个人以后你就别管了,我和他单练,看看他能跟我来上几个回合!” 从九哥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第五十章 栽赃陷害 晚饭时间到了,我依旧是小灶特等伙食,俩菜一汤加一碗米饭。 我只吃一个菜和半碗米饭,剩下的都给那四位即将上路之人。杂役负责喂他们。 所谓的杂役,就是那些年岁稍大些且在号子里比较老实的人,专门负责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儿。 虽然我给大家发了烟买了烧鸡,但在监舍里,我还暂时属于末等公民,因为我是才来没两天的新收,所以给大家分饭这个活还是我和安兴军的。 我俩先把馒头分下去,然后给大家舀汤,基本每人一勺的量。从首铺开始,九哥瞪了我一眼,我也没弄明白是啥意思。 二铺黄牙见我犹豫,直接拿过我手中的汤桶:“来来,今晚我替你分汤。” 从三铺开始,黄牙开始逐个舀汤,每个人都是一大勺,最后轮到刘麻子时,桶里连一点汤水都没有了。 刘麻子有些急了:“哎呀我说哥们,这没有汤如何咽得下这干巴馒头啊?” 黄牙说:“你也看到了,估计厨房没有考虑七班又多了个人,所以汤就这么多。没汤吃不了馒头是不?那好办,把你的给别人吃吧。” 说着他劈手夺过了刘麻子捏在手上的馒头,转身就走。 刘麻子跟在黄牙后头,来到首铺位置,哭丧着脸对九哥说:“老大,惩罚归惩罚,你不能不让我吃东西吧?” 九哥看都没看他一眼,大口嚼着馒头,然后把汤喝得哧溜响。 黄牙过来推开刘麻子:“滚一边去,没看老大正在吃饭吗?皮子紧也不急这一时。” 刘麻子没辙了,别人吃下那个馒头,起码能混了半饱,他饿着肚子,不时到水管子那儿接点生水喝,也能混个水饱吧。 吃过饭学习取消,开始排队上厕所,监舍里称之为“放茅”,九哥开始,依次排队,刘麻子最后一个。 今天也奇怪,每个人在厕所里待的时间都特别长。我没有排泄的意愿,但我知道这都是黄牙故意安排的拖延战术,所以轮到我时,也在厕所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啥都没做。拉屎撒尿也须合群才行啊! 终于要轮到刘麻子了,可晚点名时间也到了。他早已憋不住了,急慌慌就要往厕所里去。黄毛拽住了他: “我说刘麻子,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管教马上要点名了,你藏起来算咋回事儿!” 刘麻子已经满脸通红,赶紧求饶:“大哥,你总不能让我拉裤子里吧。” 黄牙说:“给你一分钟时间解决问题,过期我就把厕所锁上,你今晚也别出来了。所以提醒你,大号是不可以的。” 黄牙松开手,刘麻子急忙冲向厕所,嘴里叨咕着:“操,我就是他妈的水喝多了,倒是想大号呢,你们连饭都不给我吃,还上个屁大号!” 点过名就该准备睡觉,刘麻子一脸懵逼的表情,铺位都占满了,根本看不到自己该住在哪儿。 踅摸了一圈,还得涎着脸去问九哥:“老大,你看我今晚该在哪儿睡呢?” 九哥听了他的话后瞪起了眼睛:“睡个鸡-巴!你这么牛逼的人还用睡觉吗?既然想睡,你也看到了铺位没有空的,这几天你就先在地上将就一下吧,过阵子有人出去给你倒出来空铺再说。” “我-操!”刘麻子终于忍不住了,“这也太过分了吧!不让我吃不让我拉,还不让我睡觉,这明摆着是想要我死呢!” 九哥那时正独自享受着一只鸡爪子,听刘麻子那么说勃然大怒:“我-操-你亲妈的,你这种人活着都是祸害,死不死的关我屁事!”说完将那只鸡爪砸向刘麻子的脸。 刘麻子一歪头躲开。现在的他不像下午时那样跋扈了,九哥骂他也不顶嘴,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啥,老大,你别生气,总得帮我想个办法吧,算我求你了成不?” 九哥眼睛转了转,说:“要不这么的吧,你去跟那个小崽子商量一下,挤一宿算了。” 九哥说的小崽子是七班最小的嫌犯,估计十八岁都不到,长着一张娃娃脸,按现在时髦的话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小鲜肉。他的铺距离我隔了两个人。 有了九哥的许可,刘麻子不再耽误工夫,没羞没臊地爬上那个孩子的铺,掀开被子就往里钻,口里嚷嚷着是班长老大允许的。 那孩子被惊动了,吓得跳下铺来,惊慌地看着九哥。 九哥说:“愿意跟他挤一被窝你就坚持一下,不愿意就值前半夜吧。” 那孩子肯定是不愿意了,嘟嘟囔囔地穿好衣服,拿上马扎去外场坐着。 我当时就觉得很蹊跷,九哥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为啥会如此宽容刘麻子呢? 不用急,答案马上揭晓。 心大的刘麻子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很重的鼾声。九哥下铺,来到外场,跟那个“小崽子”很是嘀咕了一番,然后才回来倒头睡去。 后半夜还是我跟安兴军值班,换“小崽子”回去睡觉。我跟安兴军刚坐好,掏出的烟还没来得及点上,就听那孩子大声尖叫起来。 首铺九哥二铺黄牙都闻声而动,我也急忙过去看个究竟,见那孩子躺在那儿,裤衩已经褪到了膝下…… 叫声把刘麻子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小崽子”那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伸手就给了那孩子一耳光,嘴里骂道:“操,你他妈的是想害我啊!” 黄牙和九哥不由分手,上前死死按住刘麻子。 “老大,这事儿严重了呢,赶紧报告管教吧。”黄牙说。 九哥冲我撇了一下嘴,命令道:“你,赶紧去报警。” 我终于明白了九哥的用意,略有些迟疑地去门旁,按响了报警器。 刘麻子脸都吓白了,他清楚接下来的后果是什么,高声叫道:“你们这样害我,就不怕报应吗?” 九哥朝他脸上唾了一口:“操-你妈的,你鸡-奸人家小孩,你就不怕报应?” 话音刚落,监舍的小门打开了,高队从外面向里张望:“怎么了,大半夜的也不让人消停!” “报告政府,他欺负我!”那孩子捂着脸带着哭音说。 “怎么欺负的?”高队问。 “他扒下了我的裤衩,想那个,我一喊他还打我。”小崽子指着被黄牙和九哥压在身下的刘麻子说。 九哥也赶紧补充:“没错高队,这家伙自打下午进来,就一直打‘小崽子’的主意,总盯着他看呢。刚才他还打了‘小崽子’,我们都看到了!” 门外的高队一下子火起来:“真他娘的,刘麻子,你这是打算在监狱里养老送终啊!看来不收拾收拾你,你还真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说着,他回去叫人。 没过几分钟,监舍的门打开了,高队带着四个武警战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副最大号的镣铐。 “给刘麻子砸上!”高队命令道。武警战士过来从黄牙和九哥手中接管了刘麻子,他奋力挣扎着,瞪大眼睛冲高队喊道:“高队啊,我实在冤枉,我什么都没做啊!” 高队瞪了他一眼:“没做?一个人冤枉你算冤枉,这一群人都能冤枉你吗?少废话,砸上镣到禁闭室关半个月,你就知道冤枉不冤枉了!” 关禁闭也叫关小号,是一种比较严厉的刑罚,就是对人的吃饭饮水睡觉严格限制,戴上揣子(一种带锁的十分粗壮的手铐)脚镣,放在一个一米宽、两米长的禁闭室(也叫总统套)内悔过,时间不确定,看你的态度了。 各位看官,自己发挥一下想象,一米宽两米长的一个空间,里面只有一个臭气熏天的马桶,冰凉的水泥地……日子该如何过? 好多被关过禁闭的人,出来后都会落下严重的风湿。那是最轻的了,不死都算你幸运! 刘麻子被武警拖下铺,没用一会儿工夫,镣铐就紧紧地锁在了他的身上。 高队看了一眼,抬头问九哥:“怎么回事?不知道规定是不允许两人同铺的吗?你怎么把这两个人安排到一起睡?” 九哥赶紧摆手说:“哎呀高队,这可不是我安排的,借我十个胆儿也不敢啊。我给他安排去上铺睡觉了,谁知后半夜他自己爬了下来……” “没有!没有啊高队,是他说已经没有铺位了!”刘麻子大叫。 “谁说的?你自己看看上面几个人几个铺位嘛。”九哥瞪着眼睛说,那话说出去比真的还要真! 高队环视了一眼监舍,命令道:“上铺的人,检查一下铺位和人数,然后报告!” 不一会儿就有人高喊道:“报告高队,上铺现在总共12个人,14个铺位。” 高队满眼的怒火,过去踢了刘麻子一脚,恨恨地说:“几个班你都转遍了吧,现在也该去禁闭室了。你他妈的有点出息行不行啊,一天不耍流氓你就活不下去还是怎的?哪天你那裤-裆里的二两肉烂掉,你就消停了。带走!” 刘麻子彻底傻眼了,耷拉着脑袋愤愤地说:“行,你们够狠,我不死的话会回来找你们的。高队,我认栽了。你把我关禁闭吧!” 刘麻子被带走了,九哥和黄牙他们躲在被窝里忍不住地窃笑着。我真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乐的,心里充满了悲哀。 我是在跟啥样的人共处一室啊?与狼共舞?不确切,应该说成是在粪坑里挣扎。 最可悲的,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如果我真的被判了,谁知道监狱又会是啥样啊,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度过多少。 我开始有点担心了。 第五十一章 直面死亡 整日忧心忡忡,在监舍里小心翼翼不说,自己那档子事儿杳无音讯,都能把人逼疯了。 那时真有个念头:快点判吧,是死是活给个准信,总比在这儿不明不白地煎熬着强。 对,就是煎熬,没在号子里待过的人,肯定不会切实体会到啥是煎熬。 整天有座磨盘压在你心头,周边的一切又是那般的灰暗,你死不得活不起。更要命的,是失眠。 心里想事儿多了,自然睡不着,可监舍里最好打发时光的办法,就是呼呼大睡,要是睡不着可就真是惨上加惨了! 我那些天就总失眠,开始想念我的亲人们。 还有几天这一年年就要过去了,每天我都尽可能跟那四个死刑犯多聊几句,他们也愿意把心里话跟我倾述,还都算消停。 可后来就完蛋了,在狱医给他们几个抽过血以后,那几个家伙的神经眼瞅着就绷不住了。 抽血意味着什么呢,除了那个叫邱刚的以外,别人也没签遗体自愿捐赠协议。 “签不签都一样,”黄牙说,“你们几个的身体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如肾脏啦肝脏啦眼角膜啥啥的,死后还能移植到别人身上。” “那……要是取我眼角膜的话,就不能把我眼睛打坏吧?”那个肢解情人的家伙说。 “你要是同意的话,法医可以不给你打麻药,然后活体解剖,把有用的部件一个个摘下来,像日本鬼子当年那样。”黄牙很是不屑地说。 不管咋说吧,抽过血,就意味着快到执行日了。 我明显能感受到那四人日渐增加的惶恐,流眼泪,叨叨咕咕,时不时地还要忍不住哇哇大叫几声:“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 实话讲每天面对几个即将被枪毙的人犯,心里已经是老大不舒服了,再听到他们的哀鸣,真有些惺惺相惜兔死狐悲,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也快神经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最高法的核准书下来了。头天晚上,看守所食堂派人来,挨个询问那四个人想吃点啥。 王斌说:“弄点荤腥的吃吧,能给口酒喝吗?” 酒是不能提供的。接着问邱刚,他说:“我想吃我妈做的饭菜。” “你妈妈最拿手的饭菜是什么?” “二米饭,土豆炖茄子。”邱刚说,所谓的二米饭就是大米和小米混杂在一起焖的饭。 厨师又问肢解情人的那个:“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唐僧肉,有吗?”他苦笑着说。 …… 饭菜陆续端来,几个人谁都没心思吃。断头饭真是难以下咽啊!我那晚可是忙活得很,一会儿这个要在遗书中加几句,一会儿那个又想起来什么事儿要告诉家里人。 生命是珍贵的,面对死亡,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产生恐惧,而对死刑犯而言,这种知道生命终止时间的过程更加难熬。 让他们绝望的,并不是知道自己将会死去,而是知道自己的死期会在某一刻来临,而自己只有绝望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王斌表现得要相对好一些,很多时候他都是呆呆地盯着对面的墙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孙队那一晚也很忙,来七班好几次,每次都给那四人发烟,尽力安抚着他们。 吃过断头饭后,武警战士过来用钢锯割开沉重且铆死了的脚镣,换上较为轻便些的。 有管教拿来四人家属送来的新衣服,在武警的“帮助”下几人都焕然一新。然后一个个在武警的押送下,去见亲属最后一面。 会面时间是十五分钟,我不知道他们都跟家人聊了什么,只看见回来时,每个人的眼睛都红肿着。不用多去想象,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想不伤心都难哪! 生命的最后,哪怕是呼吸,都是极其珍贵的。那一夜,四个人谁都没睡,瞪着眼到天亮。 听安兴军说过,每次枪毙人的前夜,号子里总会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挺瘆人的。但三毛刘长顺临刑前夜,我没碰到过这种情景(也许是我没留意)。 可是,王斌他们几个上路前的那个晚上,我真的听到了猫头鹰在叫,是后半夜。那叫声“咕呜……咕呜……”,拖着鬼哭似的尾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早晨五点多,天刚有些见亮。透着窗口,但见天仍是阴霾重重,空中飘着沙粒般的雪花。 号子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号子里的人都静坐着,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黑色的牢门。法院的人在武警的簇拥下,进入监舍。那几人的大限到了。 王斌等人分别聆听法官宣读判决书,然后签字。邱刚双腿甚至全身都在不住抖动。法律文书还没有念完,裤管处已经开始哩哩啦啦往下淌尿了。 肢解情人的那家伙更是完蛋,当即瘫到地上,口吐白沫。两名武警架着他,面条一般的他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想想他在作案时是多么穷凶极恶啊,视人命如草芥,麻木不仁十分残忍,现在却怂包一个! 宣读完判决书,法院的人问清犯人姓名,完成“验明正身”的过场后,武警上来卸下脚镣手铐,开始用麻绳捆绑。 因为是五花大绑,腿上还扎了绳,衣服裤子都弄皱了。一匝一匝像镙纹一样,细绳深深陷入他们的肌肤中。 有的勒得只见肉棱,看不见绳索,后背上麻绳交叉纵横,像麻团一样。四人都被捆得直喘粗气,满脸煞白,冷汗虚汗直冒。 四人中,还要数王斌能稍微沉得住气,微笑着对我说: “兄弟,老哥我先走一步了,你别急着赶来,别忘了我的话,我要是能变成鬼的话,会来保佑你的,呵呵。” 那位肢解了自己情人的家伙,被武警牢牢架控着,突然间仰脸唱了起来: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美丽又闪烁,就像天上的星,最亮那一颗,你就像……” 一曲热情洋溢的歌,经他一唱,让人感到后脊梁骨都在发冷。或许,以前他没少给自己的情人唱那首歌吧。 那些武警们可不管这些,二个一组将捆好的人犯押走,外面已经为他们备好了车,送几位去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最后一程路。 号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按理已经到了洗漱时间了,可谁都不想动。 我估计,就是上一万堂法律课,也没有刚才上演的真实一幕管用。那种威慑和震撼,让监舍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了危机。 后来不知谁先提议的,大家开始讨论怎样枪毙犯人这个话题。 听他们各抒己见也很长见识,说现如今子弹都用炸子,确保一枪毙命,刑场一般都在郊外,一般都选好几处,只有几个人知道,连司机和执行的人都不清楚具体是哪个,等等,在行刑者是武警还是法警上,争论得一塌糊涂。 黄牙入监时间较长,有些资历,讲起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滔滔不绝: “……顶瞧不上一些个怂蛋,都到这份儿上了,尿汤汤的有啥用,操他妈的今天的几位真是给咱七班丢脸呢!……我最佩服的人是去年五一节上路的那位,头天晚上吃过断头饭,笑嘻嘻地冲咱们孙队说:‘感谢孙队这阵子的照顾,改天回来我请你喝酒啊。’哈哈,孙队的脸当时就白了,我们在旁边也觉得特有意思。 ……最他妈的不像话的事儿你们谁都想不到,去年年底送一拨人上路,头天晚上有个武警头头带着一帮武警来了,把第二天要执行的犯人都叫到走廊上,集中在一起,手里还挥舞着一个小旗子,用浓重的山东口音下达命令:‘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为了长治久安,依法对你们执行死刑,现在预演一下,听我口令,立正!都跪下!’然后就听见一片拉枪栓的声音,犯人的表情可想而知,他妈的肯定比死都难看。真……真他妈的能活活吓死人呀!” 黄牙的故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他们已经忘记了,刚刚跟自己同室待了有阵子的四名监友,正在或已经赶赴黄泉路。 …… 第五十二章 再回四班 几个死刑犯终于上路了,我在重号班的光荣使命也宣告完成,就开始惦记着赶紧回四班去。 四班是学习班,里面的人相对温和一些,不像七班这群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们真的是一点人性都没有。我急切地等着孙队来找我。 早饭和中午饭我都没吃,实在是心里堵得厉害,吃不下,口中总感觉有一股子血腥味。我并非是为王斌等人感到惋惜,而是为我作为他们的同类感到悲哀! 下午三点多,孙队终于来找我了。在走廊里我欣喜地问他:“孙队,是不是要给我调班了?” 孙队像是才想起这事儿:“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一会儿就给你调。你现在去跟我见一个人,那家伙不见到你说啥都不肯离开。” 见谁呢?我在心里想着,莫非是凤姐又来了?或者是另外哪个亲朋?若真如此,那可太好了!看守所不是不让嫌犯接触他人的吗? 寻思着来到孙队办公室,就见杜秋穿戴整齐地坐在那儿。 见我进屋,他从椅子上奔过来,“扑通”一下就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邱明老弟,我的大恩人呀,你让我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呢?!” 杜秋如愿以偿,在律师和家人软硬兼施下,告他强-奸的人撤诉了。临离开前,他非得见我一面不可。 我还戴着手铐,不能扶他起来,只能往起拽他。杜秋已经五十多岁了,给我下跪,让我如何担当得起呢。 杜秋站起身,拉着我的手不放:“邱明老弟,我自由了,这都要感谢你呀,你是我的恩人!” “快别这么说,”我说,“我也没做什么,恩人两字太重了。” 杜秋说:“没有你哪会有我的今天呢。邱明你是不知道啊,刚进来那两天,我都不想活了,我受到的折磨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你帮我说话,说不准我会被折磨成啥样呢,那两天我都在琢磨怎样才能成功自杀。后来还是你帮我出主意,让我看到了希望,又求孙队帮我转告家人请律师……你难道不是我的恩人吗?” “出去就好,可别总惦记着去报复谁谁了,这是啥地儿你也刚领教过,出去了就别再回来。”我说。 “我饶不了他们几个!”杜秋恨恨地说,“我要让他们出尽苦头。” “听我一句劝吧杜大哥,报复谁并不一定要打打杀杀,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手段照样多的是。” 杜秋摇着我的手说:“你说的对,邱明老弟,我可不想再回这儿了。不,过两天我还会再来,我来给你送好吃的。你记住,我杜秋不是个知恩不图报的人,我的命都是你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在外面起码还有自由嘛……”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杜秋,我心里很熨帖。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然帮了他那么大的忙。 孙队说话算话,送走了杜秋后立马给我办理调班手续,边办边叨咕着: “妈了个逼的,你这才进来几天啊,倒成了红人,看来我这看守所都有些装不下你了,过些天你还是去监狱折腾吧……” 我小声询问:“孙队,你估计我啥时候才能判下来?” 孙队说:“快了吧,昨天我想请我老同学丁队吃个饭,他说没时间,在忙活你的案子。你想啊,他越忙你不是越有希望?” 听孙队这么说我很开心。人在绝望中,是最渴望身边多出颗救命稻草的。 “我给你调班可是有条件的,”孙队说,“马上年末了,年终总结你得帮我好好写。妈了个逼的,郭春海那事儿差点让老子白干一年,总结你得给我写出彩儿来。” 小菜一碟,对我来说那真不是难事儿。 孙队先带我去七班拿上自己的东西。我拿出两条芙蓉王烟,一条给了上铺安兴军,这些天一直是我俩一起值夜,有了些感情。另一条给了九哥,感谢他对我的照顾。 我这人原本很抠门,买把青菜都喜欢斤斤计较,是看守所教会了我大方,更何况,看守所直通监狱大门,我坚信山不转水转……安兴军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啥都没说。 九哥也没说啥,只是冲我点了点头。在他看来,那就是老大面子了。装逼的人真是随处可见啊。 去往四班。在走廊里孙队说:“邱明你很大方嘛,一出手就是整条的芙蓉王,看来下次再有人给你送东西,我得仔细检查了。” 我心里忽悠一下,这扯不扯,竟然当着孙队的面耍牛逼,还把他忽略了,这不是找病嘛。 赶紧打开包,里面还有四条芙蓉王,拿出两条递给孙队:“孙队你别嫌少啊,我的账户不是由您把管着嘛,需要什么你尽管用就是,你看得起我是我的福分呢……” 孙队接过烟,笑着说:“妈了个逼的,顶数你邱明会做人,你还是回四班安心当你的老大吧,别忘了瘦鬼的教训。” “瘦鬼咋样了?” “加刑三年。” 来到四班门前,孙队依旧是冲里面喊了一嗓子:“四班新收,出来接人。” 里面有人应承了一句,接着探出个铮亮的光头,还是徐老六! 我第一次来四班时就是他接的我。见了我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嬉笑着说: “哎呀妈呀,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老大嘛,孙队真会开玩乐,这哪是新收啊哈哈,老大,欢迎回家,快进来快进来……” 进入监舍,一帮人都围着我问这问那,他们最关心的是七班那四个死刑犯,让我多给他们讲讲,我没那个心情,就对徐老六说:“报告老大,我住哪儿?” 徐老六一脸惶恐:“哎呀呀,这是说的哪儿话,你才是老大嘛,住哪儿你随便。” 首铺已经住着徐老六了,二铺的杜秋刚走,我就将被褥和包裹放在二铺上。徐老六不干,上前阻止我,非要让我住到首铺,他住二铺。 我心里想着,首铺有什么好,瘦鬼若不是贪图这点破权势,也不会真去监狱。二铺的杜秋无罪释放,还是在这儿讨个吉利吧。 “徐老六你听好,”我说,“谁当老大我不管,反正我就住二铺,你们爱咋着咋着,我不干涉,也别烦我就成。” 徐老六有些疑惑地问我:“老……邱明,你……你真的不当老大?” “还是你来吧,我对这里不熟悉,不懂得那些规矩,我就当个自由人好了。我也劝你一句,也是刚才孙队说的,瘦鬼判了三年,你别步他后尘就好。” 徐老六满脸惊喜,表面上还得克制些,连声说:“不会,我不会的……” 从那天开始,我在看守所里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没事时看看儿子和刘琳的照片,读几遍凤姐的信。现在凤姐的那封信我基本上都能背下来了。 监舍里有一台电视,只能收到中央一台,还不太清晰,有黄豆粒大小的雪花,但每天看着也不错,能听到外面世界的声音看到花花绿绿的男女,下午时段还能看两集连续剧,枯燥的生活总算有了点乐趣。 每顿饭照旧是小灶,不用溜须首铺也不用可怜末铺,自己三个饱一个倒,监舍里谁违反规定啥的,或者又有新收进来,本该我这个二铺出面管理训斥,但我一概不参与,冷眼看徐老六咋咋乎乎地,指挥着如今晋升为三铺的大舌头上蹿下跳。 元旦前一天,给孙队的年终总结写好了。他非常满意。趁着他高兴,我提出了一个苛刻的请求:要两瓶白酒。 “想什么呢你!”孙队说,“可是有明确规定的,嫌犯不能沾酒,一口都不成。” “哎呀孙队,我给你熬夜写这个总结,落下个毛病,晚上总睡不着觉。喝点酒才能睡过去。我保证,只是我一个人喝,没事儿的,我酒量大着呢,一顿喝几斤白酒都没事。” 实际上我是在吹牛,二两酒足够我迷糊一整天了。 孙队没说什么。第二天元旦,队里改善伙食,久违了的米饭和肉菜,另外每个监舍还给一只烧鸡。 二十多人吃一只烧鸡,一人也就分得一块肉吧。徐老六做主,他让我先挑部位,我扯了个鸡爪子,肉虽然不多,啃着玩还成。 临熄灯时,孙队来了,从小窗那儿给我递进来四瓶龙城二锅头,还有几条香烟和好多抽真空食品,猪蹄子龙城烤鸭花生米等等,好多。 “这是杜秋给你送来的,”孙队说,“只许你自己喝酒,要知道这是违规的,妈了个逼的要是有人耍酒疯,明天我关你禁闭……” 这才算过新年了呢!监舍里还有几位平时嗜酒者,看到那几瓶二锅头眼睛都绿了。 熄灯后,我打开酒瓶,那浓烈的酒香立即在监舍里扩散开来,我听见有人在吧嗒嘴。独乐乐也不算真乐嘛,我小声说:“有谁想喝酒?拿饭缸子过来。” 呼啦一下,整个监舍都动起来了,几乎所有人都拿着饭缸子围了过来,几个平时滴酒不沾的家伙也上来凑热闹,即使辣一下嘴也是好的,监舍里都快寡淡出鸟来了。 我逐个给他们每人倒上一点,有的人小口慢抿,有的人一口就吞咽下去了,我也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大舌头一直没得到酒,站在我身边举着饭缸一脸讨好的表情。我斜眼看了看他,觉得他真是挺滑稽的。 “这是杜秋送进来的酒,不记得当初你是咋整人家的了?你还好意思喝吗?” “嘿嘿,我知道是他送进来的,不过邱明兄弟,现在这酒不是你的了嘛,大家都有份,就给点吧,以前在外面,我也喜欢整两口呢……” “能喝?” “嗯,能喝。” 我重新开启一瓶,给他饭缸子里倒入一半。” 大舌头也真不含糊,几口便把那半斤高度酒喝光了。 不敢再喝了,真出啥乱子可不好,趁着酒劲儿赶紧睡觉。 大舌头却意犹未尽,坐在铺边冲我絮叨个没完: “我要是不贪酒也不会来这里呢……那次真是喝大了,找错了家门,稀里糊涂钻进了别人家媳妇的被窝。那女人睡觉真他妈的死,我躺在她身边睡了半宿愣是没感觉异样来…… 早晨他老公回来了,捉奸捉双,他妈的我都冤死了,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我喝了那么多酒哪还记得干没干,这下可好,老婆跟我离婚了,没准工作也保不住了……邱明兄弟,看得出你也好这口呢,要不,咱俩再对付一瓶?” “一边去,赛脸了是不?你没听孙队说吗,出点差错关我禁闭呢。赶紧睡觉,睡醒了再喝死不了。”我对他怒目而视。 大舌头悻悻地躺下了,没过酒瘾让他很不舒服,在那儿不停地唉声叹气。 新年第一天晚上,看守所还是出了大乱子。从禁闭室放出来的刘麻子,半夜时将黄牙活活掐死了! 第五十三章 矮个男人露面 刘麻子在禁闭室待了一周,也憋了一周的怨恨,重新回到七班后,表面上他服软,低声下气地服从九哥和黄牙安排,实际上他心中的恶念已经累积到了极限,不释放出来自己都没法活了! 回到七班的当天,后半夜,一直没睡的刘麻子悄无声息地从末铺上端下来,值夜的俩人在场外昏昏欲睡,没人在乎他。 拎着个马扎蹑手蹑脚来到首铺,他的愤恨首当其冲要发泄到九哥身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刘麻子发现九哥睁着眼睛瞪着他,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过了半晌并没有啥动静,刘麻子的魂魄才又回到体内。 吓死了,三国里说张飞睡觉不闭眼睛,这个九哥看来不是一般的人物呢! 扭头再去瞧二铺的黄牙,或许他正做着啥梦,咧着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想起自己在禁闭室里遭的罪,想起这个黄牙进七班的第一顿饭连滴汤都没给自己,想起他不让自己上厕所好悬没尿裤-裆里,想起他摁着自己诬陷鸡-奸了小崽子…… 刘麻子恶上心头,原本他只想用马扎砸开九哥的脑袋,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让黄牙加倍加数十倍来偿还这些恶债…… 黄麻子将双手围成筒状,慢慢向黄牙的脖子靠拢,快要接触到黄牙的皮肤时,他一下子扑了上去,死死箍紧黄牙的脖子,再也不肯放手…… 上面的这段文字,我想象的成分多些,孙队后来跟我说的还不够详细。 那时走廊里乱糟糟的,透过小窗我看到,刘麻子满脸是血,哈哈大笑着咧着血红的大嘴巴,被武警带走了,走出很远以后,我还能听到他那近乎疯狂的咆哮: “我-操-你妈,想整我?不服的话在下面等着我……” 什么叫穷凶极恶,我是真正领教了。 没一会儿,狱医来了。又过了一颗烟的工夫,武警用担架将黄牙抬了出来,他身上蒙着一条白被单。 我扭头笑眯眯看向徐老六,看得他有些发毛,探着脖子问我:“邱明兄弟,你……你啥意思啊?” “黄牙是二铺,你以前也是二铺,二铺是执行者对吧?是打手的头。我在七班待过,他们将这个强-奸犯刘麻子收拾得不轻,你现在就没啥感想?” “唉,谁愿意这样啊,几百年来形成的规矩,你不在号子里立下威严,那你就等着被别人‘威严’吧!” “我真是想不明白,到这儿来的人都不容易,何苦还要相互折磨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多了徐老六也听不懂,他正沉浸在初当老大的幸福当中。我也懒得跟他废话,接着睡觉! 在看守所里,嫌犯受折磨是一回事,没有人不经过考验的,但死了人就变成另一回事儿了。 死人是大事,最倒霉的要数孙队,接连死了两个在押犯,再有原因也白扯,最后被记大过一次,年终奖全部扣除…… 这还是次要的,听说年后他就要被提拔,离开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另谋高就,现在也泡汤了。 孙队和高队当然恼火,作为惩罚,各班禁食三天! 在外面的人,几天不吃不喝肯定能熬得住,在无产阶级专政的高墙内,别说是三天了,一天都难熬! 那南瓜汤没几点油水,一般嫌犯吃过饭没过一小时便会饥肠辘辘,盼着下一餐快些到来,所以食物历来都是监舍内发生冲突的最大导火索。 三天不给一粒粮食,真是要了人命一般。 我还好,我有杜秋送来的好嚼物,还有剩下的一瓶酒,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几乎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希望我能赏给他一星半点,我一律视而不见。 没谁敢跟我抢,或者说,没人想跟我玩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一刻我才切真切实地体会到老祖宗用血换来的教训。 我也要变得麻木,同情心在监舍里屁都不是,很多时候就是个笑话! 我也该学会不去可怜其他人,我要在这里活着,活着是第一要务,哪管那些尊严,尊严不顶饭吃,在刘琳和儿子的照片前,我不止一次许诺发誓: 我一定要活下去,哪管像条狗一样,也要活下去! 看守所里有自己的伙食标准,禁食三天后,像是要补齐消耗掉那三天的费用,突然开始改善伙食:吃打卤面。 面条是挂面,管够,要多少有多少,走廊里的送餐车不停地穿梭着。卤子是稀烂的土豆加盐和酱油。一时间,你就听吧,耳朵里能听到的,全是秃噜秃噜吃面的声音…… 估计这是孙队的主意?我无从知晓,但他真是太蠢太蠢了! 接着,看守所又死了两个人,分别来自三班和六班,撑死了! 因为这事儿,从此我再没见过孙队,也不知他调到哪儿去工作了。 悲哀,悲哀时刻笼罩着我。我看不到自己的希望在那儿,更别奢谈快些出去了。 过年了!没想到看守所里的春节也很热闹,管教们深入监舍,跟嫌犯们共度春节。 各级电视台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嫌犯们真是太喜欢他们了,因为只要他们一来,这里就成了人道主-义的乐园,好吃好玩好看的,应有尽有。 其实那些记者的脑袋不是出生时被产钳夹了,就是后来不小心被飞机翅膀子刮到了,笨想一下都会明白,若真是“此间乐不思蜀”,那外面的人还不挤破脑袋往看守所来? 那几天伙食真是好的不得了,监舍里的人原来白惨惨的面颊逐渐有了些许光泽。我的伙食更好,刘琳凤姐和杜秋都送来好多吃食和用品,我的铺下都快塞满了。 正月初九那天,我看到了该千刀万剐的矮个男人,裴永庆! 那时正是饭时,食堂杂役挨个班分饭汤。递饭小窗打开后,我不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无巧不成书,正好看见高队押着一个新收往走廊里头走。 那人佝偻着腰,满脸颓丧,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家伙就是矮个男人。 我的呼吸都有些不匀称了,但我强忍着没发出任何动静,就在小窗那儿守候着,等高队送完新收路过时,高声喊道:“报告高队,我有事要汇报!” 高队停下脚步,面对我等待我陈述。 “高队,我们四班现在空出了三个铺位。” “就这事儿?” “就这事。” “没屁挠嗓子玩是不,有没有空余铺位我还不知道吗?” 高队说完气哼哼走了。我赶紧招呼来送饭的杂役,将一个刚写好的纸条连同两盒芙蓉王香烟交给他,嘱咐他将纸条送到七班九哥手上,烟留给他用,算是跑腿费。 我断定矮个男人肯定会被分到七班,那是重犯班。纸条上写着: 九哥,邱明求你件事,别放过这个新收,有什么法子用什么法子,往死了祸害。一定要让他在七班待不下去,要求转班,算我邱明求你了,此情容当后报! 如我所愿,一个时辰俩小时不到,七班那边传来报警声,高队急匆匆赶往,厉声呵斥七班一顿,骂了许多狠话脏话……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矮个男人押解出来了。 我在心里祈祷着:王母娘娘观音姐姐,玉皇大帝如来佛主,基督耶稣,阿弥陀佛,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请保佑我,让矮个男人裴永庆来我们四班吧,快来吧! 第五十四章 反咬一口 按说我跟矮个男人犯的是同一个案子,不该被关进同一个看守所。后来我转瞬一想,肯定是那家伙犯了别的事儿,而他误杀高个男人的事儿,还没捅破。 或许是我的祷告起了作用,我备受眷顾,天随人愿,高队终于押着矮个男人来到我们四班监舍门前,冲里面喊道:“四班,新收,出来接人!” 大舌头忙不迭地冲出去,跟徐老六相比,他那几句恭维话如“新鲜血液”啥的,还说得不是很顺溜。不过没关系,没谁在乎那些。对我来说,我只在乎矮个男人落在我手中。 监舍铁门被锁好,高队离开。矮个男人低着头龇牙咧嘴进了监舍,显然他在七班没少受罪。 他也是几进宫的人了,监舍里的规矩都懂,唯一不会想到的是,我邱明从中做了手脚。 所以当他看到我时,嘴巴都恨不得能塞入三个鸡蛋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却在想着,如何能让他快死! 矮个男人看着我,瞠目结舌,我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徐老六刚要发号施令,见我跟矮个男人对直眼了,就有些迟疑:“邱明,你……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说,“不过好像上辈子见过这个人,他欠了我好多钱不还。” 说完我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他那个老油条,不可能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矮个男人这时开口说话了:“你,你咋会在这里?” “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我咋就不能在这里?”我一连串地发问。 “我们,我们见过的,咱俩犯的是同一个案子,照理说,是不可能将咱俩关到一个看守所的……” “我不认识你,或者说,咱俩是冤家路窄吧。”我打断矮个男人的话头,说完我冲徐老六使了个眼色,转身去铺上歇息。 矮个男人还想上前跟我套近乎,被徐老六一个嘴巴子扇了回去。 “操-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呢!麻溜的,去那边给我站好。”徐老六的做派,一点不比当初瘦鬼做的差。 现在的打手是大舌头,唯徐老六马首是瞻,见徐老六发话了,连踢带踹地将他拖到末铺那儿,命令他蹲下…… 大舌头如今是打手的头,正盼着来个新收让他嘚瑟威风一下呢。 我躺在那儿,内心里的波澜各位看官能够想象得到不? 我有些控制不好自己了,浑身有些发抖。我当时的想法就是立刻弄死矮个男人这个屌操玩意儿,然后自己被枪毙,一了百了! 徐老六俯下身低声问我:“邱明,操-你妈的这就是你所说跑了的那个?” 我斜眼冰冷地看定他。 “哎呀,口误口误,操他妈的我咋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我依旧冷眼瞧着他。 “我话多了,邱明兄弟,你说咋弄吧。” “往死了弄!这人是我从七班把他弄过来的,是我今生最大的仇人,弄死了我负责。” 我把冷眼转化成笑眯眯的神色,“我也看过了,厕所和场外连接处,是监控的死角。” 徐老六两眼放光:“没问题的邱明,你就等好吧,我一打眼看这家伙就不是好东西,不操-他妈就不会管你喊爹的主。” 我那时激动得真有些控制不好自己了,冲过来询问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大舌头摆摆手,让他靠近些后说:“管好报警器,千万别让他扑过来报警……” “你放心吧老……邱明,只要你有句话就行。”大舌头说。 我在四班的地位真的很有意思,怎么说呢?现在他们没人管我喊老大,但也没人敢叫我老二! 没出正月就都是年。我起身从铺下翻出所有好吃的,还有那瓶二锅头白酒,都摊在铺上,大有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架势。 拿出仅剩的一条烟,拆开打散,招呼来除了矮个男人以外的所有人,为了庆祝! 别人觉得我是在为了祝贺新春,实际上我是在为了警察的疏忽而庆幸,将我的同案犯矮个男人送到我跟前,这个把我置于生不如死境地的人渣,这个现在我一想起都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的流氓…… 要是没有这个矮个男人,我的人生断不会这般悲惨。 猪蹄子,龙城烤鸭,鱼罐头,肉罐头,烧鸡,香肠,杂七杂八的各种小食品……铺上的东西堆得满满的,随便吃,唯一的条件,就是吃过以后要用点力气收拾那个靠墙蹲着的人! 不给吃的都恨不能找个人撒撒气呢,看守所里的嫌犯,哪个不是窝了一肚子火?众人摩拳擦掌满嘴流油,纷纷出着阴损招数。 我一声不吭,那么短的时间里,我的心眼又多出几颗:我只说了那人跟我有仇,其余的,与我无关。 矮个男人在那儿不停喊着:“邱明,你叫邱明对吧,邱明,我一直惦记着你……” 有个人过去狠劲儿踢了他一脚:“操-你妈的,消停点,邱明也是你能叫的吗?” 矮个男人惶惶地问:“大兄弟,邱明现在是你们老大?” 那人说:“想想一会儿如何过堂吧,别他妈的没卵子找茄子挂,他不是我们老大,但比老大还老大……” 那瓶酒多半都让大舌头喝了,喝过酒后他就开始“提审”矮个男人,那时大家也基本上都吃饱喝得了,虎视眈眈地准备着跟提供这些好嚼物的我表功。 “说说吧,”,大舌头说,“姓甚名谁犯的哪门子事?” 矮个男人说:“我叫裴永庆,湖北人,犯的抢劫伤害罪。” “咋个伤害法呢?” “一个老太太,刚从银行取了钱,我过去抢,她不撒手,我就扎了她几刀。” 果不其然,这小子是犯了其他案子进来的。 我打断了大舌头的审问,盯着矮个男人问道:“裴永庆,该说说咱俩的事儿了吧。你先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俩过来报复我的?” “邱明……大哥,这个我真不知道啊,是那个斌子找的我,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给了我五千块,让我跟着去收拾一个人,我就去了,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这些事儿你跟警察说过吗?” “还没有,我以为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是我呢,既然大哥你都在这儿了,下次我坦白,不该砸你的车……” “光是砸我车吗,那个瘦高个男的不是你刺死的吗?” “哎呀大哥,斌子明明是你杀死的,跟我有啥关系啊,后来你还想杀我,幸亏我跑的快……” 我愣住了!我感到一阵阵眩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老六看到我那样,很是惊诧,附身问道:“邱明兄弟,你咋了?” “我……我有点困乏,喝多了得迷糊一会儿。” 说这话时我真的强压着跳下铺跟矮个男人拼命的冲动。转瞬间我也想明白了,这是矮个男人寻求活路的唯一手段,咬死了是我杀了那个叫斌子的瘦高男人。 我没想到,一点都他母亲的没想到矮个男人会这么说,他或许心里很清楚,抢劫伤害,加上被通缉的罪行,如果再添上杀死斌子这一条,必死无疑,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 “我要睡觉,”我大声说,“你们爱咋地咋地吧!” 我心里真是没了秤砣,完全处于慌乱状态。我现在最需要的,是赶紧安静一下自己,好好想想,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死里逃生! 我躺在铺上,闭目不语。徐老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缺了我这个最主要的观众,戏都不好往下演了。 最后他命令矮个男人去墙根那“看报纸”,众人都在等我的态度。 所谓“看报纸”,就是嫌犯采用半蹲姿势,翘起二郎腿,背靠墙壁,双手平伸举一报纸,大声朗读。几分钟人还挺得住,半个小时呢,一个小时呢? 我心里乱得不行,我感觉到了危机! 第五十五章 上刑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我的脑袋昏沉沉的,心里也像压了块磨盘,喘不上气来。 徐老六不时扭脸看我一眼,他不明白我到底是啥意思,刚才还咬牙切齿的怒不可遏,转瞬间又怂包了。 那该死的矮个男人还在那儿蹲着,一篇社论让他读得支离破碎,每读完一遍他求饶一次:“老大,读完了,让我起来吧,我实在挺不住了……” “再念一遍!操-你妈的再敢啰嗦我让你蹲在那儿背诵下来。”徐老六发号施令,大舌头不失时机地过去踹矮个男人两脚。 “你啥意思啊邱明,怎么不说话了呢,大家都等你拿主意呐。”徐老六低声对我说。 “拉到死角那儿可劲弄,然后让他对着监控坦白自己的罪行。那个屌操玩意儿推脱责任,竟然说是我杀的人,一定要让他改口!”我现在也没啥好主意了。 大舌头领到命令,指挥一帮人将矮个男人拖到监控看不到的死角,有人问矮个男人:“你抬头看看,日光灯是白的还是黑的?” 矮个男人颤巍巍地说:“白……白的……” 话音刚落,如狼似虎的一帮人围住矮个男人,拳打脚踢。 还是老规矩,不打脑袋,其余部位哪儿难受往哪儿招呼,拳头往心口窝上掏,脚往肝和脾上踹,鲁提辖打镇关西也没那么狠吧,矮个男人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有人薅着矮个男人的头发问:“妈逼的,再说一遍,日光灯是白的还是黑的?” “黑……黑的……” “你眼睛瞎了?这大白天的咋能说成是黑的呢?” 接着又是一顿暴打! 日光灯到底是啥颜色的呢?不管挨收拾的人说成啥颜色,都是不对的,那只是个借口。 矮个男人实在抗不过去了,挣扎着就往门前扑,大舌头守护着报警器,见他奔过来,照准矮个男人的肚子踹了过去,就听他闷哼一声,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又被人像死狗一般拖到了厕所那边…… 我对徐老六说:“咋没把这家伙扒光了查查,没准他擅长体内带毒呢。” “操他妈的,忙活忘了!大舌头,你去,给他弄干净了再说。” 大舌头奔过去指挥一帮人将矮个男人扒光。就见矮个男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啥好地方。可我不喊停,他就休想过关。 “你饿不饿啊?”有人问他。 “饿。” 便有人拿马桶去接水,将矮个男人牢牢摁在地上,然后用上瘦鬼发明的办法,旁边俩人用拳头猛顶矮个男人的腮帮子,强行让他张开嘴,将桶里的脏水往他嘴里浇灌。 更有人等不及了,掏出小鸟直接冲着他嘴撒尿…… 我冷眼看着这些,心里没有啥快感,但也不自责。 折腾得差不多了,有人将矮个男人带到地中间站好。 “操-你妈的,仔细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徐老六虽然是首铺了,但还一时半会儿的改不掉二铺时养成的习惯,直接审问。 “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抢劫,伤害,我没有杀人……” “那是谁杀的?” “是……反正不是我。” “嘴岔子还很硬嘛,开会儿飞机吧。”徐老六说。 大舌头领命,安排矮个男人“开飞机”,他就像只大虾米,在地上来回穿梭着,不时报告着自己到哪儿了……最后结结实实累趴在地上。 提起来重新审问。 “想好了再说,到底谁杀的人?” “我,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没有那个胆量。” 这明显是在说我杀人了呢,我真有些气急败坏了,但我还是忍住了自己,冲徐老六说:“别磨叽了,这股子臭味,熏死人,拉外面去!” “大舌头,好好给这位英雄洗个凉水澡。”徐老六发话。 大舌头指挥众人将矮个男人拉到外场,命令他蹲下,然后接来凉水,直接泼到他身上…… 龙城正月的温度在零度上下,身旁有人摁着,令矮个男人动弹不得。隔上几分钟泼次水,开始他还咬牙挺着,我也铁了心不松口喊停,如果他还坚持诬陷我,那就让他扛着吧。 我相信用不了一个时辰,即使不死他也得残废! 最后他终于扛不住了,在那儿哇哇大叫:“邱明……邱明大哥啊,我……我有话要说,我……我改主意啦……” 我示意让他进来。这时的矮个男人浑身发红,脸色惨白嘴唇深紫,哆哆嗦嗦抖动个不停。 我冷眼笑眯眯地看着他,等待他“改主意”。 “邱明大哥,我……我知道错了,是……是我杀的人,是误杀,我……我不该胡乱咬你……你,你放过兄弟吧,我……我没几天活头了,别……别再折磨我了……” “冲着监控,把你刚才的话认真说一遍!”我依旧是笑眯眯地说。 矮个男人有些迟疑。大舌头在旁边不失时机恰到好处地威胁了一句: “赶紧的,妈逼的要不然我把你倒立着挂在外面,让你成僵尸,你信不信?” 矮个男人终于屈服了,冲着监控一五一十地坦白了自己那天跟斌子“收拾”我的过程。 “……我们只想教训一顿邱明大哥,我只拿到五千块钱,犯不上为这点钱去杀人。后来,我俩人很难制服他,我就想给邱明放放血,没想到……也是我用力过猛,收不住了,才扎到斌子的后背……” 我心里算是稍微踏实些,但我不清楚这招管不管用,哪天他要是反悔了该咋办? 晚饭我没吃,矮个男人也没吃。我是没心情,矮个男人是没人让他吃。 他蹲在厕所旁边,没人再搭理他。若是换作旁人,我或许会动一下恻隐之心,但现在,我恨不能他死,嘎嘣一下死掉才好! 吃过饭就快到晚点名时间了。大舌头将矮个男人的衣服扔给他,管教看到嫌犯光着身子不太好,然后命令他去水管那儿将脸洗干净。 “臭烘烘的都没地方下手了,等点过名老子再好好伺候你,老子的节目多了去了,够你消受一晚上的……” 大舌头冷笑着说。可算又有新收落入他手中,估计他早就想尽快威风威风了! 大舌头的话让矮个男人心惊肉跳。他清楚我目前恨不能活剥了他,而且这一切我又是幕后黑手,待下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就开始琢磨应对办法。 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矮个男人还是够聪明的,没费啥劲儿,便逃离了我的掌控。 晚点名开始,管教刚进来,矮个男人一下子蹿了过去: “报告政府,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他的举动吓了管教一大跳,稳住神后厉声说:“你这是要诈尸呀!……什么情况,你说!” “报告政府,我跟邱明是同案,按理说我跟他都不能在同一个看守所,也不知咋搞的,我俩还关在了一起……” 管教面面相觑,也懵逼了! 矮个男人裴永庆旋即被押走,算是逃过了我的魔掌。 第五十六章 绝望人间 第二天,丁队提我去预审。他对我很客气,我帮他抓到了矮个男人,能不客气嘛。给我点上一支烟,只字不提我是主犯这回事儿,让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先是详细问了一遍跟那俩人冲突的事儿,叫做补充侦查。后来问刀的来历,我一口咬定是有天我路过某杂货店,买来用作切香肠的,放到车上忘记拿回家。 后来他像是不经意间问了我一句:“你在龙城犯的事儿还有谁知道?” 我心头一紧,随即赶快恢复正常:“没谁知道,我没敢告诉别人。” 不能说出凤姐来。我心里快速思谋着,如果丁队深究我该如何回答。好在丁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估计他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我们跟检察院提起过,你有立功表现,这个案子差不多算是结了。通过调查,我们也算对你有了足够的了解……”丁队絮絮叨叨,有很多话在我听来,就是在舒缓他自己的压力。 我小心翼翼地说:“丁队,那个裴永庆说是我杀的人,完全不是那样的。不信你可以查看昨天所里的监控,他说了实话……” “呵呵,你可真够天真的,他说啥就是啥了?拿我们当三岁孩子耍!这个我们都了解清楚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把卷宗移交检察院,然后你就等着开庭吧。”丁队说。 “我是不是也要请律师?”我问。 “你没啥大事儿,不请的话,到时检察院的人会给你安排,今天来是让你签个字。”说着丁队将一张纸递给我,然后又递过来一支笔。 就见那张纸上面写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九条之规定,经龙城市XX区检察院批准决定,兹派我局侦查人员丁XX对涉嫌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罪的邱明执行逮捕,送石龙城市第二看守所羁押……” 我在上面签字摁上红指印,然后小心地向丁队询问:“麻烦你丁队,以你多年的经验,我会咋判?” 丁队点燃一颗烟,悠闲地吐了个烟圈,忙活了半年多,他有理由好好轻松一下了。 “其实你罪行不大,如果当初能投案自首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破案,估计现在就可以回家了。持有非法管制刀具,不出事儿还好,现在死人了造成严重后果,就不好说了。” “丁队你就直说吧,我得判几年?” “难说了,弄不好两年以下吧。” “我是投案自首,还有立功表现,这还不够减缓?” “你那不算投案自首,立功也得分大小。你就等着开庭吧。”丁队不耐烦地说。 丁队的一句话,又把我扔进了冰窖里!我想起瘦鬼曾说过的话…… 过了两天,检察院的人来了,又是一通事无巨细地询问,不厌其烦,问什么我就说什么吧,已经这样了再没什么好隐瞒。 后来有个律师见我,说是检察院指派的,简单问了下案情,就问我是否办取保。 徐老六早跟我说过,检察院指派的律师不可信,都是吹牛逼骗钱有点本事,我说不用了,让他给刘琳或凤姐打电话,重新找律师。 那家伙见我那么说,很不高兴,收拾起东西就走了。 凤姐只写过一封信,后来孙队走了,估计再有信来高队也不会转交给我。 但我可以求高队,毕竟我还帮他出过板报写过总结,我的购物卡还攥在他手里,几万块钱由他把持着,抽烟喝酒啥的他可以随便用,都不必跟我报账。 所以我求他给刘琳或凤姐打电话请律师,他也没有难为我。 各位看官,这也算是经验吧,如果犯了事儿,有条件的话还是自己请律师好些。 另外,千万别相信狱友,特别是即将出去的所谓狱友的话,即使在里面再苦再难,也不要让他们出去后找家人想办法。 有的留了电话号码,等他出去了就会给你家里人打过去,说你在里边打架了,会加刑,他能给你办出来,等等,然后问你家里人要钱,这种情况太多了。 因为你家里人联系不到你,比较着急,不知道怎么办,一般都会被骗。 凤姐的动作要比刘琳快很多,聘请的律师先到一步。律师姓李,来时他已经调阅了卷宗,来见我也只是走过场。 “……情况就是这样了,无罪辩护已经不可能,只能争取少判吧。”李律师询问一些他还不清楚的细节后,对我的案子了然于心。 “那,李律师,你估计能判多少年?”我最关心的是这个。 “一年以上两年以下……” 一年?说不准还会以上? 看守所里这几个月让我身心俱疲,这还是好的情况下呢,有孙队罩着有亮子哥打个马虎眼,没怎么遭罪,还有特等小灶跟着。 但那份寂寞和无助,可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我还能熬得过那么漫长的岁月吗? 我心里别提有多绝望了,跟那些个死刑犯没啥区别,知道自己即将跌入黑暗的深渊,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挺着,任由时间这把锋利的小刀,将自己划得遍体鳞伤! 高队整天板着脸,不近人情,不如孙队随和些,所以我提出要点酒他也没答应。 该如何排解我心头的苦闷呢?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号子里的人喜欢拿新收作乐,要是现在有个新收,特别是像刘麻子那样的强-奸犯,我肯定会把所有的焦虑和烦恼,都发泄到他身上。 可是没有再来新人,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那种滋味,抓心挠肝,坐也不是躺着也不是,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我和徐老六商量:“你安排几个人。” “干什么呀?” “打我一顿。” “啊?你……你是不是发烧了?”说完他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扒拉开他的手,“烧他妈的什么烧!我现在就是皮子紧,想让人捶我一通才舒服。” “算了吧,我可不敢,打疼你反身再削我一顿,我可不找那麻烦。” “让你做你就做得了,哪那么多废话!” “邱明,要不你还是自己找人吧,我喊谁能好使?要不你打我几下出出气算了。……你到底咋了跟我说说。” 这时候,有个人肯倾听也是好的。我就讲自己的事详细地跟徐老六述说了一遍。 徐老六安慰我说:“别想那么多了,你还年轻呢邱明,一年两年的算个屁啊,熬吧,监狱比咱这儿看守所好混,能出去劳动,大家伙在一起干活,累了能睡觉。我他妈的上次被判两年,没觉得咋样就熬出来了……” 快到晚饭时间,高队来找我。七班的九哥二审下来了,最高法核准书已经下达,明早上路。 九哥点名道姓要我送他最后一程。矮个男人那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回报九哥,所以也乐得前往。 第五十七章 送九哥上路 被高队押着去七班。九哥四十多岁,到了这时还很有样,我进监舍时他正笑嘻嘻地跟另两个嫌犯玩牌,斗地主,大呼小叫的。 我知道他的生命正一分一秒地减少着。既然指定我在最后一夜帮他收拾,就得从现在开始准备。 我坐在他身后,看他抓牌出牌,输了的要喝凉水,那俩人明显是在让着他,故意出错。在两把牌的空档,我问九哥:“九哥,晚上你准备吃点啥?” 九哥回头瞅瞅我,像是才发现我进来。 “来啦,晚饭嘛,我想吃我妈包的饺子,最好有口酒喝,其余无所谓了。”说完他又兴致勃勃玩起来。 我按响报警器,找来高队,在走廊里跟高队说了九哥的最后请求。 高队很犯难,“不好办啊,”他说,“看守所严禁嫌犯喝酒,不过我可以给他少弄点。饺子也不好弄,不好检查,难不成找个人试吃?” “这有啥呀,通知九哥妈,让她包就是了,难不成害怕她下毒?”我说。 “你还真说对了,就是怕没人监督,在饺子里下毒呢。” “怎么可能,哪会有那么狠心的爹娘。” “你还是知道的少,为了留个全尸,避免吃枪子,啥招都能用。” “那咋办?” “我去想办法吧。好在他父母一会儿要过来送上路衣服,你帮着他洗个澡,然后换上。” 晚饭七班吃的是炸酱面,算是改善伙食了。我问二铺:“为什么别的班没有,偏偏七班伙食改善?” 二铺低声说:“就算是陪老大吃最后一顿饭吧,高队也算心细,只老大一个人吃断头饭,我们喝萝卜汤,也不好看。” 那炸酱面依旧是土豆做卤子,除了齁咸也没啥滋味。面条管够,可没几个人奋不顾身,好多人都没吃,我发现二铺就一口没动,大有兔死狐悲的架势。 我能感受到九哥在七班的地位和威严。九哥吃得很香,吃了满满两大碗。吃过后他抿了一下嘴巴,冲我说:“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要是从旁人嘴里说出,再自然不过,但从九哥嘴里蹦出来,就很瘆人。他的眼神让人不敢与其对视,阴呼呼的。 “能为九哥做点事,是我的福分,上次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九哥表示感谢呢。” “那家伙是你啥人啊,那么大的仇。” “是我同案,逼养的反咬我一口,说是我杀了人。” “哦,这么说你也快开庭了?” “是,没几天了。” “唉,我还想让你来七班替我照顾这些好兄弟呢。” 高队过来叫我出监,递上一摞衣服,我接过来,咋这么沉啊。 高队说:“……什么都有了,外衣、羊毛衫、鞋子、袜子、内衣裤,全都是崭新的。唉,白发人送黑发人,能办到的也就这些了。一会儿你让号里的人准备点热水给他洗洗澡,然后就换上吧!晚上还得给他戴上脚镣。” 我点点头,又问:“饺子的事儿怎么样了?” “成了,我让他父母在所里的会议室给他包,有人看着。今天晚上你就辛苦点,多陪他聊聊。明早天一亮就提走了。” “没关系的高队,我今晚就不睡了。明天等人送走了再说。” 拿着一摞新衣服进来,九哥问:“是我爸妈送来的?” “是,高队说你爸买的裤子和鞋,你妈买的上身衣服。” “你说,他们能是一起出去买的吗?” “这……肯定会是吧,要不然咋会配合这么好呢。这……有啥关系吗九哥?”我问。 “我希望他俩能在一起。” 不多时饺子端来了,上尖一大盘,高队还送进来一个二两半装的小泥壶。 九哥伸手抓过只饺子放到嘴里,很满意: “没错,是我妈包的,茴香陷的,老香呢!来,兄弟们都过来,都尝一个,以前有得罪的地方,都随着这饺子咽下去吧,别记恨我,更别想着去下面寻我报仇啊,呵呵。” 监舍里的人每人都吃了一个饺子,然后都愁眉不展地看着九哥自己吃喝。 刚开始他还挺乐观的,没吃几个饺子,他的眼睛红了,后来大滴的清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吃过断头饭,我跟二铺等人伺候九哥洗澡,然后换上新衣服,就到了最后见家属时间。 武警押着九哥去了接见室。这期间我问二铺:“九哥犯的啥事儿啊?” “杀人!原来他家很穷,他妈咬牙开了家小餐馆,生意越来越红火,后来做大了有钱了,他爸跟一个服务员好上了。九哥跟妈妈感情深,就把那个服务员弄到郊外活埋了……” 九哥再回来后,被戴上脚镣,我跟二铺一左一右,陪着他抽烟聊天。 聊的啥现在大多都不记得了,只记住了他特意叮嘱我的话: “邱明兄弟,你这人心肠太软,以后收监会吃亏的。我也是三进宫的人了,告诉你一个窍门,犯人首先是犯人,然后才会有好坏之说。虽然有的好人也会进监狱,但是在监狱里千万别用同情心,否则会吃大亏……谢谢你的烟和刮胡刀呢,收监后可以跟牢头提我名字,别的也帮不上你啥了……” 有了九哥这话,足够了!我这人真是幸运,进看守所提亮子好使,后来进局子又是九哥帮我度过了难关。当然,这是后事了。 送走了慷慨赴死“从容就义”的九哥,我又回到了四班。高队不经意间又帮了我一次,跟九哥等死刑犯相比,我还是幸运的,起码,我还活着!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检察院的人过来几趟,律师也又探监过问几次,到四月初,终于定下来一周后开庭。 那天我起得很早,头天高队交待过,要把自己拾掇利索些,别弄得跟从渣滓洞出来的一般。 凤姐早就又给我送来一个飞利浦刮胡刀,全监舍共用。 刮干净胡子,又让杂役修整了一下头发。看守所里并不像外面想的那样,进来就剃光头,愿意留头发也没人强迫你剃掉。 很多嫌犯剃光头其实是为了省事,反正都是老爷们,丑点也无所谓。 打扮一新,穿上监舍里只有提审或出庭时才派上用场的特制马甲,静静地等待检察院的人来提我。 早餐我吃不出啥滋味,但都吃光了,我要保持好体力,有了好体力脑袋才会正常运转。 吃过饭我去洗手,想想又洗了次脸,然后刷牙,再用洗衣粉洗手……我总觉得哪块不干净。 徐老六没话找话:“邱明这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小子命好,这么快就要判了,总算能有个盼头了……” 不到八点,检察院的人来了,我被戴上手铐,通过层层关卡签字验证,被拉往法院。 第五十八章 当庭宣判 来到法院,在第二刑事审判庭后门旁的小屋里候审。 我的心突突直跳,倒是不怎么担心审判结果了,而是惦记着我的亲人,公开审判,意味着我的亲人们会来旁听,我又能见到她们了,谁会来呢? 十点整准时开庭,随着法官一声“带嫌疑人邱明到庭”,法警过来解下手铐,挽着我的胳膊将我领进法庭。 我快速地看向旁听席,总共也就那么十几个人。首先我看到的是刘艳,因为她站着,露着两排大龅牙,拼命向我挥手。 她身边是刘琳,面色苍白地坐在那儿,哀婉地盯着我。 凤姐也来了,坐在最后排,表情平静地看着我。估计她是怕被刘琳发现吧,毕竟这么多年邻居了。另外,我还看到了莉莉,她坐在一个角落里,她眼睛肿的像个桃子,神色黯然如丧考妣…… 我心里不由得忽悠一下。 我微笑着冲她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这时候即使天塌下来,也要硬挺着,不能丢份,也就是说,在她们面前我要保持好男子汉大豆腐的形象! 庭审随即开始。先是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不准录像录音不准大声喧哗不准随便提问不准进入审判区等等,罗里吧嗦的没啥用。 接着进入实质阶段,法庭调查,举证质证都很顺利,在我看来也没啥出入。 然后是法庭辩论,也没经过几个回合,李律师强调的那些对我有利的事项,控告方检察院的同志也没啥异议。 这之前我听李律师说过,凤姐没少往检察院跑,打点了许多银两。 其实说白了,我的罪责只一条:非法持有管制刀具,后果严重。 有些模糊的地方是:我是为蓄意行凶准备的刀具还是准备拿回家切香肠…… 检察院的同志很够哥们,最后还没忘记提请法院注意:邱明积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取证,有立功表现,而且家属愿意承担民事责任,认罪态度好,量刑时请酌情给于考虑。 就到了我做最后陈述阶段。我的许多说辞都是李律师教我的,发自内心的悔过,对不起党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的培养,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更对不起不相识的受害方。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我都在承受着煎熬,良心受到谴责没有一刻安宁的时候…… 陈述完毕,主审官宣布休庭,台上的人鱼贯而出,去别处商量我的死活。 等他们都出去以后,李律师低声跟我说:“看来问题不大,形势看好。” 我问他:“那个叫裴永庆的同案咋不跟我一起受审?” “怎么会呢,”他说,“各审各的,三天前他的案子已经审完了,我来旁听过。” “咋判的?”我急切地问。 “死刑。不过他要上诉。希望不大,除了盗窃抢劫杀人,他在湖北还有伤害致死和两起强-奸女网友的案底。” 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矮个男人被枪毙了,我这个从犯不死也得扒层皮吧? 李律师看到了我的紧张,低声说:“你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你跟你的同案不同,你这小子命犯桃花啊,没有她们的努力也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我明白李律师话中的含义,看来外面的凤姐,为了我的事没少破费。 借这个机会,我回头望向旁听席,冲我的老婆和情人挥挥手,原来我是背对着她们,自然也看不到她们焦虑的表情。 她们也都纷纷冲我摆手。我赶紧转过身,要是让刘琳看到了,有那么多女人在乎着我,心里该多不舒服。 半个多小时后,书记员先出来了,坐到电脑前啪啪打字。 又过了有差不多一小时,三位法官坐到审判席上,主审法官从书记员那儿接过厚厚一摞子纸,简单看了看,然后冲书记员点了点头。 “全体起立,现在宣判!”书记员高喊了一嗓子,决定我命运的时刻到了! 法官戴上眼镜,眯着眼宣读对我的判决:“……本院认为,被告人邱明犯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罪,后果严重,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依法应予严惩。 鉴于被告邱明在归案后向有关部门提供他人违法线索,为有关案件的查处起到了积极作用。邱明当庭认罪、悔罪,故对其可减轻处罚。 综上,根据被告人邱明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及对社会的危害程度,经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条、第……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邱明犯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龙城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 一年零六个月,算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刨除我在看守所里羁押的时间,也就一年左右的刑期。我看到李律师听到宣判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法院当庭宣判,我也当庭表示不上诉。法警拿来厚厚一摞子判决书,让我在上面签字画押。 “现在宣布闭庭,将犯人邱明押回看守所。”随着法官的一声号令,法警过来给我戴上手铐,然后依旧挽着我的胳膊往庭外走。 路过旁听席,我可以仔细看看我的女人们了。在她们心里,我能当庭释放跟她们回家再好不过,判半年都是沉重的打击,更别说是一年了。 我强忍着不让心头的酸楚泛滥成灾,冲她们一一点头致意。她们各个泪流满面地盯着我看,像是在瞧这辈子最后一眼。 刘艳最不稳当了,站在那儿不管不顾大声喊了起来:“姐夫啊,你别担心别害怕,过几天我就跟我姐去看你……” 她想的太简单了。宣判后,我还得在看守所待几天,然后去收监前的学习班封闭学习两个月,之后才能正式入监服刑。 回到四班,大家围拢过来询问情况,我说被判了一年半。众人都说还不错,有几个在高墙内混过的,特意向我传授经验。 “收监后熬过头几关就好过了,习惯成自然。监狱比看守所打发时间容易些,因为能劳动,累点也比在看守所里一动不动挺着强。一年,一晃就过去了,混好了一般七八个月就能出去……” “头几关怎么熬?”我问。 “还能怎么熬,挺着呗,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刚开始都得受欺负遭整治,咬紧牙关,过去就好了。” 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说不准哪天我就该离开了,于是跟高队商量要点酒喝,他没有批准。再要烧鸡,他答应了,反正我的账面上有钱,不赶紧花就该带走了。 看守所一只烧鸡-八十块钱,我一下子要了五只,大家都有份,好好吃一顿吧,难兄难弟们,在一个监舍里混过,也算是缘分。 第二天,居然有人来探监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我还以为只有到监狱以后,才会有人每月探视。 高队说:“既然判下来了,就可以亲朋会见,不怕你串供。” 来到会客室,我愣住了。刘琳在刘艳的陪同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两侧,一边是凤姐,另一端坐着莉莉。几个女人,撞车了! 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莉莉她还会来看我。 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别人先不管,直接奔刘琳去。其实我最想跟莉莉说几句,哪管只说声“对不起”也好。 刘琳泪眼婆娑,心疼地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毕竟有半年没见了。刘琳身边的刘艳也是一脸关切。刘琳面容憔悴,比半年前见她时老了许多。 有刘琳在,凤姐和莉莉都没有靠前。我也装作不认识她俩,闷头耷拉脑坐在刘琳身边。 “你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我跟儿子在家等你,一年不算长,咬咬牙就挺过来了……”刘琳絮絮叨叨说起来就没完,刘艳也不时溜缝。 探视结束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你放心吧,”我大声地说,也是说给凤姐和莉莉听,“我一定好好的,争取早一天出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凤姐和莉莉她俩是在等别的探视对象呢,自始至终没跟我说上一句话。 在看守所我又待了几天,过了上诉期后,法院下达执行书,我离开看守所,前往入监队接受封闭培训两个月,以适应未来数年的监狱生活。 每天学习监规,上法律课,枯燥得令人窒息。 后来,我被分到龙城市第二监狱服刑。 第五十九章 站稳脚跟 来到监狱,检查完了行李,接着检查身体,站在原地,脱光,然后双手抱膝蹲下,用力咳嗽两声,防止肛-门里夹带违禁品…… 跟刚进看守所时差不多,只是多了拍照和提取DNA指纹的环节,然后换上囚服,我的号码是0201027。 忙活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警察带我们那一拨人进号子,囚室里是通铺,二十米长的硬板床铺,要住三十六个人,我被分到末铺。 把行李放在地下以后,就有人来登记,行话叫上户口,登记完,噩梦正式开始。 跟我一同分进来的有四个人,全部被要求蹲下,其中一个姓马,据说是个巨贪,十几年的刑期。 那家伙进来后不肯蹲不说,还梗梗着脖子牛逼哄哄,说地方太窄没法睡。 还没等他嚷嚷够,几个打手就围过来,抓住他一阵狂扁,我们不能抬头,只能听到拳头打在脸上身上背上,发出沉闷可怕的声音。那声音听着让人发怵。 那姓马的哭爹喊娘开始大叫:“你们这是侵犯人-权,你们……我要告你们……” 招来更加猛烈的毒打,有人一边打一边说:“日-你亲妈的,跑这里讨人-权,老子这就给你,给你挨揍的权利……” “把他给我弄过来!”从门口那儿传来一声断喝。我偷偷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三十多岁男人坐在首铺上,满眼凶光。 姓马的满脸是血,被两人拖到了首铺面前,跪在那里。他真有些不识时务,还在向首铺告状:“他们欺负人,侵犯人-权,我……我要告他们……” 还没等姓马的说完,首铺一脚踹在他的脸上,然后起身又是接二连三的一通狂踢,嘴里还骂道:“你个小X养的,给你人-权,人-权,人-权……” 每说一句人-权就往姓马的脸上踢一脚,一直踢到那家伙不动了,才拍拍手命令别人:“拖过去!” 二铺掐着腰给我们训话:“你们来到这里,一定要记住了,只能说三句话,到,是,谢谢。这是监狱,是代表国家实施暴力的地方,你们是无产阶级专政对象,只有服从,别把法律挂到嘴上,有种就站出来等死,要么就老老实实趴下……” 姓马的躺在靠近厕所的地上,一动不动,没人管他死活,该干啥干啥。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挨揍,只是被训一顿,这算什么呢? 没想到当天夜里,我还是受到了“整治。” 所谓的“整”就是挨揍,不用因为什么原因,号子里的老大也就是首铺,说是号长也成也有称作牢头的,某天看谁不顺眼或是他老人家心里不痛快,都不用说,只用手指划指划你,就会有几个值日的上来打你一番。 还不许喊,若不然下一次还会轮到你,谁值日就可以打别人,就这么瞎轮,你打我我也打你,你打我狠些我打你时下手更黑,没别的,取乐呗! 所说的“治”就更惨些,让你活不起死不了的活受罪。 人到了这个地方千万别提什么自尊,权当自己是条狗得了,是一条没尾巴的狗。 你以为这监狱是好来的好待的,不挨“整治”,你哪能体会出自由世界的舒适和坐牢的辛苦? 清政府发明的以夷治夷的理论,在这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管教们都心照不宣不怎么管这事,只要别太过分别惹出什么麻烦,便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折腾。 有时遇到某位犯人不服从改造或是有意无意的冲撞了“政府”,还要特别关照一下号长回去后给之加点餐,“整治”一番以敬效尤。 那天晚上,睡梦中的我,稀里糊涂的就被人从被窝里拽到了地当间,铺天盖地遭到一阵拳打脚踢。我护住头和要害部位,一声不吭地忍受着…… 终于被“整”完了,我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回到铺上。也不知是谁,在我挨打的时候,竟在我的褥子上留下了一堆大便,臭气熏天。 幸亏我在看守所待的时间长,听说过这些事,就没有声张,将粪便连同褥单一起收拾好,然后没事一样倒头接着睡。 这让动手的和旁观的人就都很失望。没劲,太没劲了!忙活了半天也没换来几声哭天喊地的讨饶声,哪管就是几瞥仇恨的目光也好呀。没劲,这戏演得太没意思了! 就这样我算是过了“整治”这一关。我不挨“整”了,可没几天又该轮到我来“整”别人。 那天晚上倒霉的是一个叫老白的人,路过铺前时没小心把首铺崔老大的鞋踢翻了。崔老大怒气冲天,一挥手便有多人围住了老白…… 老白实际上姓崔,犯的是盗窃罪。你说他偷什么不好,偏和几个亲戚一起盗窃油田的地下电缆,让整个一个采油厂停摆50小时,那损失用钱算可就老了去了! 偏又摊上这老白没啥经验,让公安大冬天的顺着他那架破毛驴车车辙就摸了来,当时几个家伙正从电缆里薅铜线呢,一窝端,轰动一时。 为首的两人吃了花生,老白是从犯,十年的有期,真不值! 家里穷得要命,早就没人看他了,营养不良再加上少见天日,脸白得吓死人,连睫毛都是白的。 号长崔老大没住进来时,号里人喊他崔老鬼,崔老大来了以后,他就只有被称作老白的份了。 那天轮到我值日,按规矩我必须要参与“整”老白的行动,手段越狠越显得忠诚,可我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表情漠然。 掐腰站在铺上横眉竖眼的崔老大见状很生气,喊了一声“停”后,就直戗到我的面前。全号的人已是鸦雀无声,“整”老白的那伙人也停了下来。 崔老大问我:“今天是不是你值日?” 我说:“今天是我值日。” 崔老大-逼视着我,大声吼道:“那你他妈的怎么不干活?” 这时已有几人向我这边靠拢,单等崔老大一声令下,就该好好整一下不知好歹敢坏规矩的我了。我也很紧张,但满脸镇静,不紧不慢地说:“整他没意思。” “那整你有意思?” “我不想再加刑,这位老白眼瞅着土埋到脖子了,几拳下去要了性命谁都脱不了干系。我在看守所时,首铺下令折磨疯一个,结果被加刑三年……” 我的话多少让崔老大有些忌惮。但他还是不肯罢休:“不管咋说,你今天值日,就得给大家伙整点有意思的。” 我想了一下说:“不就是乏味嘛,要不这样,兄弟们不就是想找些乐子吗?都消消火,我说故事给大家听,保准你们高兴。” 一时间号子里议论纷纷。生活太枯燥了,谁不想来点乐子呢?崔老大轻蔑地打量了一番我,阴笑着说:“好哇,让你一道。闭灯,听这家伙白话白话,有一个不乐的咱们再找他算账。” 我把满肚子的段子逐一搬出来,一时间号子里笑声四起,乱作一团。看守闻声而到,用警棍使劲敲击号门,并伴以恶声的训斥才将笑闹声镇-压下来。 静了静后,崔老大嘿嘿地笑了两声,说:“这姓邱的小子讲得还真有点味道。这么着吧,罚老白到门口去望风,看守来了就咳嗽一声,让这姓邱的接着给咱们讲乐子。”众人皆说好。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到了规定的熄灯时间后,当天值日的就会有一人到门口望风,由我讲上一到两小时的乐子故事。 好在我入狱前读的书很多,竟也能做到讲不竭说不断。狱友们也逐渐听上了瘾,不论我讲什么他们都愿意听。 从岳飞、宋江,到老舍先生的祥子,再到老托尔斯泰的安娜和聂赫留朵夫,多年来沉积在我记忆深处的许许多多鲜活的人物,如今都活跃开来,粉墨登场。 我再时不时地加上点令人捧腹的所谓成-人故事,荤素搭配,雅俗共存,使得号子里成了说书场、故事堂。有时,一个故事讲下来,要耗去一星期的时光。 就这样,我在狱中的初期生活也不算太难捱,在我讲故事的同时,也等于将我以前读过的书又重新温习一遍,而且还要时常地现编现讲一些吊胃口的故事。既取悦了别人,也充实着自己。 后来和崔老大交谈时得知,九哥竟然和他是老相识,小时候九哥没少领崔老大到自家饭馆蹭饭吃。 有了这层关系,我在号子里的身价和地位也越来越高,和牢头崔老大的关系也处得融洽起来。 第六十章 拯救崔老大 收监后外面的人就可以定期来探监了。只是要求很严格,每月一次,每次时间规定一小时以内。 会见的对象原则上是我的近亲属,也就是说,刘琳和孩子以及我的哥姐父母才有这个资格。 来时要拿着身份证或其它能证明自己与我关系的有效证明(户口簿、公安派出所证明、单位介绍信等),并经过监狱负责会见的干警审查后方可会见,那叫个麻烦啊。 所以,刚开始时并没有像在看守所想的那样,可以随便想见谁就见谁,一切按规定办,入监一个月,只见了刘琳一次。 她给我带来许多吃穿(外面带来的衣服穿囚服里面即可)和香烟,总算能应付一阵子。 后来就好了,从第二个月开始情况大为改观,因为有杜秋在外面活动,各位看官,还记得那个“强-奸犯”杜秋吗?老给力了,肯下血本为我活动。 后来凤姐也加入进来,托关系找门路,舍得花钱打点疏通,我破格被调往“生活卫生科”这个特殊的单位,它是专门负责犯人伙食的,有十多个犯人专门负责烧饭烧菜。 说破格一点不玄乎,我那时是新犯人,刚进监狱的都是四级监管,是观察期,过几年没有什么大问题,才能变为三级普管,表现突出的还可以成了二级宽管,刑期不太长的、表现没问题的都是一级宽管,对于表现不好的、死不改悔的还有严管挂红牌子。 按说我没有去当火头军的资格,但是杜秋和凤姐让我做到了。 每天烧菜做饭,相对来说自由许多。负责监狱食堂的有三位干警,一男俩女,男的姓宋,我们都称他为宋头,俩女的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年岁都不小了,我称她们林姐和张姐。 我“到任”后,杜秋和凤姐没少在外面下功夫,没几天我又由一名打杂的小工,晋升为副班长,指挥别人干活就成。 再简单啰嗦几句监狱的伙食吧。 在这里,犯人吃饱肚子不成问题,食堂一星期吃两次馒头,平时多是米饭,当然了,是最低档的陈米做的米饭。 下饭菜跟看守所差不多,看时节而定,冬瓜上市就连着吃冬瓜,萝卜便宜吃萝卜,直吃到萝卜芯糠成丝了,嚼不动了,实在是不能吃了,这才换菜,吃萝卜的那段时间连厕所里都是难闻的萝卜的味道。 萝卜可真是个坏东西,你从表面看,它又大又好看,可是它肚子里都糠了,有的芯都是空的了,但它外表还是那么好看。 大白菜上市了,就天天吃大白菜,这还好一些,它不象冬瓜萝卜那么难吃。也难怪,犯人的囚粮,一个月也就是一百元钱左右,上面就拨那么多,想吃好的,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吃好了,还怕你下次再来。可见这吃里面也就带有一种惩罚的味道。 一个星期吃一次肉,肉虽然不很多,但也见到了荤腥。有些犯人嫌肉少,要不然就是嫌骨头多,但不管怎么说,是有肉的。 节假日食堂加餐改善伙食,能吃上红烧肉,或者是鸡肉炖粉条。 监狱里有超市,按规定犯人是严禁持有现金的,但管的不是很严。东西很少也就那几样,榨菜、腌黄瓜,经常吃也就腻了。 像腌黄瓜条刚到货,不够抢的。监狱里毕竟不像外面,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到的。 超市里最诱人的要数大礼包,一般来探监的人都会买来带给犯人,不需检查,一百八十块一个,里面有些火腿肠方便面啥的。 那东西对犯人的诱惑力真是老大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大礼包啊! 我在狱中那些年(不是说只有一年吗?别急,后面有故事。),基本上每天都有大礼包跟着,还是要感谢凤姐。 后来她探监很方便了近乎畅通无阻,每次来都会带给我几条芙蓉王烟,经过狱警检查后带进号子。 有一条烟她做上记号,打开拿出倒数第三盒,烟卷里没有烟丝,是二十张百元钞票……或许大概差不多,我是第二监狱最富有的犯人。 我在食堂,对崔老大还是很照顾的。他胃不好,不喜欢吃米饭。我会经常这样做:把水瓶胆洗干净,然后把挂面放进去,再灌满滚开的开水,盖上水瓶塞闷一会。 然后再把水慢慢地倒掉,再放进滚开的开水,再闷一会,换两三次开水,面条就熟得差不多了,暖瓶随着囚犯一起送进号里。 倒出来,放上崔老大他们自己偷偷种的蒜苗或大葱,再放上一些盐等酌料,就是一顿不错的饭食。 崔老大姓崔名建国,我入监那年他三十六岁,膀大腰圆,家住龙城平川农村,犯的也是伤害罪。 事由很简单也很常见:他出外打工,俊俏的媳妇在家被村支书欺负了。他回来听过媳妇的哭诉后什么也没说,晚上整了一桌子菜,又让媳妇将那个鸟支书请来。 几巡酒过后,崔建国到外面取回根麻绳,结结实实地将支书给绑了,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褪去支书的裤子,伴随着支书的鬼哭狼嚎,只一刀就将那鸟人给阉了。 判刑十五年,法不容情啊! 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崔建国情绪很不好,整天两眼发直、哀声叹气个没完,就问他怎么回事。 崔老大说前几天媳妇来探监时,说他们五岁的儿子快不行了。崔老大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为了传宗接代甘愿被罚款也要生二胎。 崔老大的媳妇我见过,每月探监日都会来,一脸的风霜,看上去足有四十岁的模样,可想而知她生活的艰辛。 孩子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越早手术越好。但上哪里去找钱呢? 打官司时家里已近倾家荡产,东挪西借以后,光手术费一项就还有两万块的缺口,这让当爹的崔老大能不急嘛。 我问崔老大想怎么办。闷了半天,崔老大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逃。” 吓了我一跳。后来我又问:“逃了又能怎样?” 崔老大两眼盯着地面说:“整钱,治病。” 我当然知道这“整钱”二字意味着什么,不禁又一心惊。转念一想又低声问道:“可你想怎么出去?” 见四下里无人,崔老大从裤兜里掏出攥紧的手摊开来给我看,两眼坚定地望着我。 只见在他的手心里,有一颗生了锈的足有二寸多长的铁钉。见我仍然满脸的疑惑,崔老大说:“帮我把它吞下去,然后我自有办法。” 我真是又被吓了一跳,同时心里一紧,也马上明白了崔老大的用意。我疾手夺过那颗铁钉,使劲扔出去很远。 崔老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才还充满请求的双目中,逐渐弥漫上一层泪光。 我说:“就算你吞了它又能怎样,住进医院又能怎样,跑出去又能怎样,整到钱后又能怎样,你才三十多岁,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做。” 隔了一会儿我又说:“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做!” 崔老大依旧是不动不吭,接下来我俩都陷入沉默,沉默后各自散去。 晚上临熄灯前,我来到崔老大身边坐下来,递给他一张纸一支笔,说:“将你家的地址电话啥的都写在这上面。” 见崔老大满脸不解的神情,我又说:“这么看着我干嘛?让你写你就写。还有就是你要记住,你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请你相信我,以后千万别再胡思乱想。” 说这些时我很平静。接过崔老大写过地址的纸片后,重重地拍了一下崔老大的肩膀:“请你相信我,别干傻事。” 第二天,我跟林姐和张姐恳求,用了一次食堂财务室的电话,把救孩子的事儿交给了凤姐。 接下来的日子对崔老大来说是很难熬的。我整天围在他身边转,逗他开心,防着他干傻事,却从来不提他孩子的病。 有时他试探着向我提起这事,也被我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头叉开。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逼着我问究竟。 我故意拿一把:“快了。” “快什么呀?” “急啥,等着就是。”说完我就闭目养神,再不搭理他。 二十多天后,又一个探视日到了。崔老大眼睁睁地看着同号的人被一个个叫出去,他的媳妇却没有来。 把崔老大急得跟什么似的。坐着、站着,怎么都不舒服。 一小时过去了,二小时过去了,有些被探视的狱友陆续地都回来了,却还没有叫崔老大的动静。 完了,这下完了,崔老大不住哀叹着,汗都下来了,孩子这回真的是没救了! 终于,狱警喊到了崔老大的监号了。他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了,跟着管教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 半个小时过后,其实探视时间也就只剩那半个小时,崔老大回到号子里。 就见他神色木然,两眼发直,眼泡红红的显是刚哭过。他径直走到自己的铺前,坐下,双手蒙面,哭了起来。 刚才号子里还有的些许喜悦气氛一下子没了,鸦雀无声。 我此时也很紧张。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孩子没救好?我心里也犯着嘀咕。 我缓缓走到崔老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崔老大拿开手,仰起他那满是泪痕的脸,怔怔地望着我。 猛地,崔老大一下子从铺上跳了起来,双腿一弯向我跪了下去,手抱着我的大腿,嚎啕大哭。 “老弟,我的亲兄弟啊,孩子……我的孩子,是你救了孩子……救了我儿子,救了我们全家……” 第六十一章 晴天霹雳 事情很简单。我给凤姐打过电话后,她就带足了钱按照我提供的地址,到五十公里外的崔家接上那母子俩,直接去了龙城协和医院做心脏矫正手术。 凤姐还在住院其间一直陪伴着崔老大的媳妇和孩子,帮着找关系联系专家等等,承担着所有的费用。 崔老大自然是感激涕零,自此对我兄弟长兄弟短地叫着,有天崔老大就找我商量,说:“干脆我这个号头让给兄弟你得了。” 我说:“那怎么行呢那怎么行呢,我在这方面没啥经验,也乐得清闲,这个位置还是留给你吧。” 坚持不受。崔老大没办法,就说要不你当老二吧。话一出口他又马上反悔了,“二”这个字听着挺傻的,“老二”更是跟男人的裤-裆有些关联。 “兄弟怎么能当老二呢,兄弟应该比老大还大。” 说到这他一拍脑门,想出了个主意,说:“实在不行就叫你二爷得了,即响亮又气派。”崔老大被自己的主意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 在龙城人的称谓中,“爷”有很大的比重,平辈人也喜欢称呼爷,家里的长子被尊称大爷,老幺被叫少爷……等等。 “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二爷。”也不顾我的强烈反对,崔老大先叫起来,并万分严肃地在号子里下达了指示。 他这一叫,号子里的人哪个敢不这么称呼。 再说我那时在大家伙心目中的威望,一点也不比崔老大低,除了讲故事受大家看重外,得到我恩惠的人也绝不止崔老大一个人,所以大家也愿意这么叫。 开始管教和看守还制止甚至镇-压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其他号的人也这么称呼,就连管教和看守的嘴里有时也会不小心冒出“二爷”这俩字。够牛叉吧? 我的多才多艺在监狱里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我会弹钢琴玩吉他,在龙城市各劳改队文艺汇演中,我自编自弹自唱的一曲《找回我心》引起轰动,为二支队捧回个特等奖。 我会美术懂书法,将二支队板报标语什么的宣传得生龙活虎。 我在高中就有文章在省级刊物上发表,所以凭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将劳改二支队吹捧成省级先进就不足以为怪了。 如此这般作为,我这位“二爷”也受到了支队“政府”们的格外重视,委以重任,升任厨房管理员,手下有二十多个厨师打杂人员呢。 可别小瞧了这个不起眼的差事。在外头火头军算不得什么,在里头被专政的对象当中,可是个绝好的活计。不用每天外出劳动改造出大力不说,还可以借机滋养身体。 我在厨房干得可是不错,对每个人都一碗水端平,不克扣不刁难,还经常性地拿钱交给负责采买的“政府”改善犯人的伙食,将饭菜搞得色香味俱全。 凤姐和杜秋在外面极力配合我的工作。逢节时,凤姐会送来几十箱的苹果桔子什么的,管教们每人一箱,犯人们一人几个。 杜秋会拉来几头羊几头猪,美其名曰警民共建,宰杀完后管教们每人分两大兜,犯人们喝羊杂汤,吃大碗肉,皆大欢喜。 等等诸如此类吧,我的名声怎么会不火呢,谁叫着二爷心里都会觉得不屈,怪舒坦的。 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狱了,听负责食堂这块的管教宋哥说,已经为我上报了减刑,没准很快我就能成为自由人。 刘琳自打我入狱,只是在第一个探视日来看过我,以后再也没来,刘艳倒是来过几次。 不来探视,但刘琳总写信,差不多一周一封。现如今通信这么发达了,估计写信的人少之又少。由于我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不允许有手机,通信就变成了唯一的沟通方式。 也很方便,只须写上“龙城XXXX信箱”,两三天信就寄到监狱了。 刘琳在心中鼓励我要熬下去,她会把对我的亏欠用余生加倍还给我,还说她又找了份工作,特别忙,后来还说外出学习,准备高级会计师考试…… 凤姐总来看我,她有能力进出监狱畅通无阻。通过关系,凤姐还享受了一次“人道”,作为我媳妇跟我在监狱客房中过了一夜。 具体过程这里不再详述,各位看官能够想象得到,他母亲的,我差点没让她给生吞活剥了。 现在凤姐最大的愿望,就是跟我能怀个孩子。母爱一旦被激发,会越来越强烈。 “宝贝,我不会要求你离婚的,我只要你给我个孩子,不过分吧?”凤姐这样说。 莉莉也来过一次,但她没有“通行证”,监狱不让见。她给我留下一些好吃的,还买了监狱的两个大礼包,临离开监狱时她托管教给我带了个字条: 坏蛋,是我罪孽深重,是我害了你。我每天都在忍受着煎熬,对不起坏蛋,如果你还记恨着我,求你也不要总放在心上,我等着你早日归来,随便处置我。 多好的女人啊!她只在乎着自己的那点过失,丝毫不计较我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少罗乱。我真不恨她,也恨不起来,心里充满着愧疚。 等以后出去了,一定好好“处置”她一次。这是我晚上睡不着时总想的事儿。 我的推测进一步得到验证。那王老板收到我发给他的图片后,肯定对莉莉施加了很大的压力,逼迫她说出了我的位置,然后找到斌子…… 只可惜,那个叫斌子的高个男人一命呜呼了,死无查证,若不然非得起诉王老板不可,雇凶杀人罪过可是不轻的。先把这笔债给他记着! 那天晚上,忙活完晚饭,我正准备回监室,宋哥把我叫住,让我进办公室说话。 平时人多面前我喊他宋教,没人时喊宋哥,我俩关系非常好,当然是凤姐从中起到很大作用,简单一件小事:宋哥现在用的手机就是凤姐送的。 本来凤姐的意思是让我私藏一部手机,便于联系。后来宋哥制止了,他说: “你要是有了手机,别人知道了都会找你借用,麻烦自然就来了,还不如我给你中转,有啥事儿用我的。” 我一想也是,便没有再坚持。 进了办公室,宋哥笑眯眯看着我说:“邱明,你没有心脏病吧。” “报告宋哥,我没有心脏病。”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可别晕过去啊。你的减刑申请批下来了。” “啊?减了多少?” “两个月,这是最高上限了。” “哎呀哎呀,宋哥快扶我一把,我头晕,哎呀不行了,宋哥你有救心丸吗?……” 我的戏演得很逼真,宋哥信以为真过来关心,我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宋哥捣了我一拳:“臭小子,乐颠馅了吧!算一下,还剩多少日子了?” “不用算,刨去两个月,我还剩下四十七天的刑期。” “真不该给你小子减刑,让你多在这儿陪陪我哈。回去吧,对了,这里还有你的一封信。” 我高高兴兴离开了食堂,回到监室。 崔老大正指挥一干人等收拾新入监的三名犯人。那三个家伙贴墙蹲着,满眼的惶恐。 “算了算了,”我说,“今天都免了,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崔老大走到我跟前询问:“咋的了兄弟?” 另有几个人也催促道:“看二爷的神情肯定是好事儿。”“快说呀二爷。”…… “我他母亲的批准减刑啦!哈哈。”我那时真恨不得一个高窜房顶上去。 众人纷纷过来表示祝贺,然后拿出各自的好嚼物,大吃一顿,当然顶数我拿的多。 能减刑一天都是喜事儿,我本来刑期就短,能一下子减两个月,还不该庆祝一下吗? 折腾够了,躺在铺上看信,是刘琳写来的。 老公,我挚爱的亲人: ……还记得我前几次给你的信中总提到的那个同学吗?她丈夫原来很不争气,赌钱输急了就去抢劫,判了很重的罪。 我位同学也不嫌弃他,拉扯着孩子,奉养着公婆。公婆有病了也不告诉丈夫,直至去世送终,让他安心服刑。 后来那男的出狱了,很感激妻子,知耻而后勇,从小事做起,一点一滴的创下现如今的千万家业,花钱送妻子到大学进修财务。 男人就要活出个志气来。等你出来后,千万别想着报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给他们瞧瞧,不是比什么都管用吗?也就不会再去做傻事。 我是你现成的会计,从现在开始你就要考虑如何去奋斗,去拚搏…… 刘琳没有看到,我在狱中读过她的这些话,心情有多振奋呢。 “邱明。” “到!” “出来。” “是!” 是宋教宋哥来了,把我提出监室后,在走廊上把手机教给我:“你家里人找你有急事儿。” 我便很心大地拿过手机。宋哥很有礼貌,离得远远的,由我们通话。 就听电话里说:“姐夫吗,我是刘艳啊,有件事不能再瞒你。你进去后不久,我姐就得了病,很严重的,是淋巴癌,现在我姐马上就要不行了,你和我姐说两句,和她告个别吧。” 我当时就傻了:“啊?我的天!……这怎么可能啊?绝对不可能,刚刚我还收到她写来的信呢。” 刘艳说话如机关枪一般:“这一年来我一直陪着我姐来着,她瞒着你,不让我告诉你。后来你收到的那些信,都是她事先写好的,是我寄给你的。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就抓紧时间快些和她说几句吧。” 我声音劈了岔,冲着手机大声呼喊:“……刘琳,刘琳你在听吗?我是邱明,邱明,你听见了吗?刘艳说的都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咋会是这样呢,刘琳你怎么不说话,不要吓我,说话呀刘琳……” 隔了还一会儿,我终于听到了刘琳的声音,只有一句:“——老公啊!” 这一声我听到了。是那样苍凉,好似从天际处回荡过来的声音。 第六十二章 越狱 我“喂喂”了好多声,再没有听到刘琳的声音。 “我姐她又晕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刘艳在电话里说。 “咋会这样啊,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能出去了。” “唉,我姐总放不下对不起你的那件事儿,整日忧心忡忡,还会有好啊。遭老罪了,怕你冲动不安心服刑,一直瞒着不让我告诉你……这边有我呢姐夫,你不用担心,虎头我也一直带着……” “在哪家医院?……啊?怎么不在医院抢救,这时候回家做什么。” “我姐那脾气你还不清楚吗?非得说家里有你的气味,说啥也不在医院待。反正现在只是打止痛针,我也可以做……” 我泪流满面,木然地将手机交给宋哥。他还以为我是因为减刑批下来了喜极而泣呢。 男人都会为了所谓的自尊,做出些违心的事儿,比如我曾经跟刘琳提出过离婚。其实外表强大的男人,内心是脆弱的。 我还是爱刘琳的,非常爱,若不然这一刻,也不会有如此撕心裂肺的感觉。和即将永远失去她相比,以前那点破事儿根本不值一提。 我下决心要跑了,我要回家看刘琳,跟她见一面,刻不容缓,马上就回去。 我和崔建国崔老大商量这件事。崔老大也知道刘琳是我老婆。 崔老大说:“那你赶紧去请假,现在狱里头是允许奔丧的。” “这个我想过,但是来不及了,你还记得一个月前越狱的那位不?不就是奔丧时跑的吗,现在有规定,请假奔丧得先申请,报批审查合格后才行,那就得两三天以后了。” 我俩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第二天上午,借买菜时机逃脱。 那一夜我基本没合眼,心里默默祈祷着:刘琳,老婆,你一定要等我,等等我啊! 第二天,把各号早餐进行完毕后,我找到宋哥,跟他说自己馋龙城涮羊肉都快馋疯了,能不能提前几小时出去买食材,然后找家正宗馆子搓一顿。 宋哥完全没防备,自打我入监以来,他从凤姐和杜秋手中没少拿好处,为我办这点事儿还是很愿意的。 再者说,我只有一个多月就该刑满释放了,傻瓜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端呢。 于是也没多想,还很细心地弄了一套便服,等出监后换上。领着一个囚犯用餐,也说不过去。 我进一步提要求:“这次出去要买的食材很多,光大米就有十多袋,还是找个帮手吧。” 宋哥也没多想,当即决定让在食堂打杂的某某跟着。这不行,我赶紧得寸进尺。 “宋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就让我们牢头崔老大跟着吧,最近那小子总看我不顺眼,我想跟他拉拉关系,把我剩下的一个多月刑期平稳度过去。” “那家伙,恐怕不保准吧。”宋哥有些犹豫。 “放心吧宋哥,我能担保,不会有事的。崔老大现在一门心思想立功减刑呢,不会出格。” “那好吧,一会儿我去提他。” 原本我是不想把崔老大牵扯进来的,但计划当中有喝酒的环节,我酒量实在是成不了事儿,崔老大自告奋勇,也没别的好办法,就他了。 宋警官开车,先去采购食材,然后尽可能离监狱远些,找了家“正阳涮肉坊”,单间,点了一大桌子涮品。 刚开始他不肯喝酒,架不住我的甜言蜜语和崔老大的豪气冲天,没多久就将他灌得人事不省。 我出门打了辆出租,直奔城里家的方向而去! 我坐在出租车里,心里压了块石头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成功的越狱并没有给我带来过多的欢喜。我在心里头再一次的细细品味着,刘琳写来的那些信的内容,那是狱中这段时间的精神食粮,渐渐地我从中能够感受到刘琳的苦心。 刘琳在信中说过,她在进修,学好了便什么都好,学不好就将被这个社会淘汰。……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从这些个字里行间看出个事端呢。这是在说治疗呢。 我也想起刘艳来,每次来说起她姐姐,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怎么就没有去多想呢。 ……车中录音机里有个女生很哀愁地唱着,……你对我像雾像雨又像风,来来去去只留下一场梦…… 我的出现使家里一片哗然。刘琳单位上的一些人和好友们都在,有几位以前刘琳也曾给我介绍过。 刘琳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一身刘艳置办的崭新的服装,人显得清秀了许多。 我呆立在她的床前,眼前的刘琳令我几乎认不出来。 刘艳来到凤姐近前,低声呼唤着:“姐,你醒醒,姐夫回来了,醒醒啊姐,邱明回来看你了……” 刘琳慢慢地苏醒过来,醒了后她一下子就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奇迹出现了,只见她颤巍巍地坐起身来,一只手艰难地伸向我。要知道近几天她连动下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我急忙奔上前,将刘琳揽入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我心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琳深情地凝视着我,满面霞光,很害羞的样子,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就微笑,很艰难的微笑。她冲我伸过右手,努着嘴让我看。 我马上明白了,让刘艳打开梳妆台底下的抽屉,那里面有一个很精致的盒子,是平时刘琳放首饰的地方。 刘琳是想戴我送她的那枚结婚戒指呢。那戒指她一直非常珍惜。前些日由于她的手肿得厉害,刘艳替她摘了下来。 我拿过戒指,轻轻地套在刘琳右手的无名指上,那手指肿得很粗,戒指只能戴到指尖处。 刘琳看看戒指,又看看我,脸上露出非常幸福的笑容。 最后,刘琳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老公……对不……起……” 我强忍着即将流出的泪水,使劲儿点了点头。 刘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我紧紧地将刘琳抱在怀中,旁边的很多人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就那么抱着。 我在等待着,等待着刘琳再一次醒来,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凤姐说。 我不住地亲吻着刘琳冰凉的额头,心里默念着:快醒来吧老婆,醒来吧,我早就原谅你了,你可别抛下我不管啊…… 可这次刘琳没有听我的话,再也没有醒来。 刘艳见我风风火火的闯进门,知道事情很不妙,但也没有去询问,只是立即用手机给宋哥打了个电话。那位警察此时正充当着热锅上的蚂蚁,眼瞧着就要被烤焦了。 刘艳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立即说:“宋哥请你不要生气,实在是事出有因,邱明是回来奔丧的,我姐姐刚去世,过完这事我就送他回去。” 那宋警官却不放心:“也不用你送了,还是我来接这位二爷吧。” 说来也快,宋哥的车不多时就到了。他满脸的怒气。刘艳和刘琳的朋友们忙陪着不是。 见有这么多人说情,床上还真躺着个刚刚告别人世的女人,我又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宋哥倒不好怎么样。 “没什么没什么,邱明只要快些回去就不会有事的,现在还没有怎么太声张,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一切有我扛着呢……”好像他又成了功臣。 临上警车前,刘艳将一个信封交给我:“这是我姐留给你的,我会照顾好虎头。我姐姐的病都怪你,我问过大夫,忧郁也是诱发癌变的因素,是你害了我姐姐……” 上车后宋警官给我戴上手拷。过了一会他又给拿了下来。我便开始看刘琳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老公: 我知道我这病是治不好了,怕会等不到和你相聚的那一天。 这没什么,都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变成了星辰,在高高的上空深情地注视你,保佑你。 如果真能再见你一面该有多好啊,我会真诚地跪在你面前:对不起老公,我真是万死不赎,做下了对不起你的事儿,害得你失去了自由。 我错了,人生中我迈出了关键性的一个错步,老天来惩罚我了。 你不要太难过。我现在总回忆我们的过去,我和你说过的,我很知足呢,这一生没白活,有了你,有了这样一段铭心刻骨的爱,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只是担心你啊邱明,让我这样的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你一定要振作起来。那位同学的丈夫就是我希望中的你,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我会在天上美得一劲儿眨眼呢。 出来后你要干点大事儿,成功后给我捎个信,我在天上会收到。 另外,我走后,请你照顾好虎头,我愧对儿子,我欠他的债太多,你多少也该替我还上些。 请你活得一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老公,求你最后一件事情,如果我们还有来生,那么你可一定要记住啊:别嫌弃我,无论有多困难,一定要找到我。 别了,我永远的爱人。 …… 熄灯的铃声响过后,号子里布上了昏暗的色彩,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有个人说: “二爷,再来上一段吧,你都好几天没给兄弟们加餐了,再过些天你就出去了,这日子真不知怎么打发掉呢。” 我整理一下情绪,开始讲,是刘琳曾经给我讲过的一个段子: “说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女记者,想要写一篇关于现如今农民们的业余文化生活的报道,就来到一个农村,遇到一个老农民,上前套了一阵近乎,然后问,老大爷,每天吃过晚饭你都有些什么乐子事呀? 那农民很木,不明白女记者是啥个用意,就不说。 那女记者很有职业素养,就启发他,说没关系的大爷,将你的乐子事告诉我,只是个调查而已,不具真名真姓的。 那老汉说,姑娘啊,啥都能说吗?记者说你就讲吧,没关系的。 老汉说,每天吃过晚饭后,要说乐子事还真有一件,关了灯我就操呗。 给那女记者羞的,满脸通红。可仍不肯放弃,说那么完了呢,完了以后呢?老汉有些迟疑,挠着头皮说,完了以后,歇一歇我就……我就还接着操。……” 号子里笑声大作,有人兴奋得直踹床板。 我坐起身,摸出一颗烟。打火机嘎巴嘎巴的怎么也打不出火来。邻铺的崔老大拿出打火机,伸到我面前打着了火。 借着火光他“哎呀”了一声,他有些惊奇,因为我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第六十三章 祸不单行 多方努力,我的“越狱”行为没有受到惩处。 老婆刘琳的病逝对我打击很大,整天跟丢了魂一般。 我把她写给我的信都翻出来,没事儿时就读一读。现在,刘琳的信以及她和儿子的照片一样重要,是我精神的支柱。 在食堂工作时,一有空闲我就躲到一边,默默舔舐自己心头的创伤。 现在我非常痛恨讨厌我自己,要是我不那么混蛋,不一错再错,老婆或许就不会患上那种病,现在我们一家三口说不上有多么好呢。 我是管理员,整个食堂除了宋警官,就数我说了算。 我来之前,一直是马秃子负责,想必他也是有些门路的,但没有我后台硬,也就是说杜秋找人好使凤姐花钱够多,让我把他挤下去了,给我当副手。 马秃子三十多岁,也是伤害罪进来的,铮亮的脑袋上疤痕密布,一看就知道在外面时肯定是个硬茬。 对我,马秃子一直心存芥蒂。搁谁也不会舒服,干得好好的硬给挪窝,而且还是个怂包。 在外人眼里,我整天笑嘻嘻的,看上去根本就不会斗狠打架,就是个怂货,凭什么领导二十几个犯人呢,没有威信嘛! 对于马秃子的一再挑衅——今天撞我一下,明天再斜楞我一眼,我一概装作懵懂,不与之计较,我真的不想惹事。 可人不招鬼鬼缠人,马秃子得寸进尺,当着我面开始骂骂咧咧,偶尔还冲我吐唾沫。 我心里真是很烦,怒火一点点累积,但表面上我还是笑眯眯的,别人看不出啥来。 那天下午,开过饭,食堂的人也吃饱喝得以后,许多人都昏昏欲睡。我躲在一堆粮食后面,拿出那些信和照片独自翻看。 不知啥时候马秃子踅摸过来,一把抢去那些纸张,没两下就给撕扯成碎片。 “整天就知道他妈的看情书,晚上的菜还没人买回来呢!”他边撕边嚷着。 我完全呆住了!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儿会是真的,我没招谁没惹谁,自己看会儿信件怎么了? 好半天我才缓过神儿来,惊愕的表情一点点变成笑眯眯的样子。 马秃子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在他心里,肯定是在想着已经把我收拾得卑服的了,撇着嘴慢悠悠往前走。 我从身旁操起一个炒瓢,想都没想,抡圆了直接砸到马秃子后脑海上。 他晃悠了几下,萎顿到地上。 我心中的愤怒火山一样爆发了!冲过去薅起马秃子的脖领子,挥拳一通猛砸,没几下他的脑袋就成了倭瓜,沾满了鲜血的倭瓜。 我还不解恨,他那双手实在是太欠了,撕了刘琳的信,扯了刘琳跟儿子的照片,跟撕裂我的心差不多! 我从地上捡起块砖头,用脚踩住马秃子的胳膊,用尽力气奔那手掌狠狠砸去,一下,两下…… 马秃子被送进了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右手彻底报废。 我是出了气,可也再次犯了罪,被戴上脚镣手铐送进禁闭室。 我那时的情绪真是坏透了,心里也清楚这回犯的事儿,要比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罪大许多,眼瞅着就要出去了,现在倒好,减刑取消是肯定的,再加刑多少还是未知。 前文说过,禁闭室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狭小的空间,四周都是冰冷的水泥墙,地面也是水泥的,坐也不是卧也不安,再加上沉重的脚镣,再加上那只臭气熏天的马桶…… 我不知道送进医院的马秃子死没死或伤成啥样,能肯定的是,我在劫难逃。 绝望,无边的绝望让禁闭室都装不下了。我想到了死! 有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他肯定没经历过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在两平方米的禁闭室,如果没有强大信念支撑,是个人都会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 生不快乐死有何难! 本来我一遍遍设想着:出狱后虽然工作肯定没有了,但我还年轻,我有力气,能够把日子过好。 关于刘琳出轨那件事儿,虽然干净地忘记不可能,但我可以不去多想,不去计较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如今刘琳死了,家破人亡,我还有啥希望吗?再加之马秃子这个败家玩意儿捣乱,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有必要坚持吗?死了算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于是在禁闭室的第二天,夜深人静之时,我开始付诸行动:用尽全力,一头撞向冰冷而坚硬的墙壁,只感觉整个人“轰”的一下,随即没了知觉。 不用说,我没有成功,若不然也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沉重的脚镣拖了我的后腿,使得我撞击的力度大打折扣。 在医院昏迷了三天,我才悠悠醒来。 有两个武警小战士寸步不离看护或者说是监护着我。 即使是再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没有执行枪决而死在狱中,那也要算作监狱的责任,是严重失职行为。如果这样的事儿发生多起,估计监狱长的位置都会不保。 所以我没死成,让一干人等很是松了口气,加强疏导,重点防范。只是更加苦了我,整天手脚都被铐在床上,比他母亲的关禁闭还遭罪。 我觉得我真是窝囊透了,死都死不了你还能做什么?我开始绝食,坚决不吃不喝。 后来还是宋哥的一句话救了我。他说:“邱明,你自己仔细想想,你那可爱的儿子虎头,今年才几岁?刚失去母亲,目前寄养在他小姨处,你希望他今后连父亲也没有了吗?” 我幡然醒悟过来,我邱明是死不起的人啊! 我还有父母没有送终,我还有儿子没有长大成-人,我还有好多没完成的事儿,比如那个王老板还在外面逍遥自在着…… 我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哪管像狗一样,也要活着! 又治疗了半个多月,虽然我还不时头疼,但我从来不叫苦,说自己并无大碍了,要求回监室。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因伤害罪又加刑三年! 另外,食堂我也再不能去了,没人敢用一个喜欢走极端的人在食堂,万一下毒咋办?每天我跟众犯人一样,去劳动。 第二监狱有好大一片大棚,里面种植草皮和绿化树木,供应龙城。这样的活不累,每天按时出工收工,还有工资,虽然微薄但也算是劳动所得,习惯了以后日子也很好混。 凤姐再次来探视时,气得在接待室直跳脚。见了我杏目圆瞪,上来就要打我,被旁边的狱警给拉开了。 “邱明,你个缺德玩意儿,缺八辈子大德了你!你太狠心了,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外面的人为你操碎了心,你就一丁点没考虑过我们吗?……” “凤姐,我错了,以后再不会犯浑。”等凤姐骂够了,我低着头小声说。 她扑过来抱着我的脑袋:“你头还疼不?你咋这么傻啊邱明,以后可别再驴啦,好好干,争取减刑。” 说着她又把嘴巴凑到我耳根处,低声说:“宝贝你记住,趁着我还能生孩子,赶紧给我滚回来,否则我决不饶你!听到没有?” 我答应她,以后一定老老实实接受改造,争取减刑。 在监狱里,减刑谈何容易啊! 每个犯人一走进监狱都想尽快地离开它,没有比失去自由更痛苦的了,这个想尽快离开监狱的心理为他今后的改造,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早点离开监狱,就得减刑,怎么减刑呢? 只有好好干才能减刑。犯人一个月工作各方面表现好的话,可以获得五、六、七分,甚至八分,五十分可以获得一个奖励,再得一个五十分,可以获得一个记功,如此反复三次,就可以上报减刑了。 但也并不是所有有三个功的犯人都能立刻减刑,前面还有四、五、六个功的呢,等他们减完,排到你才行。 获得减刑一年的犯人,他的下次减刑必须在一年以后,才能再次报减刑,以此类推。 获得减刑后,犯人以前的记功奖励全部归零,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累计,如此往复循环,形成一个良性的机制。 为了更多地获得积分,犯人必须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另外还要积极干好不是自己的事,并且要让干部看见自己干得很卖力。 我就亲眼看见过。锅炉房临时来了几辆运煤车,中队干部临时抽调几个犯人卸煤,卸完煤,有的犯人就问干部能不能加点分,干部根据他们的表现,分别给予加零点一分的奖励。 这不是斤斤计较,因为犯人们都想获得积分,大家都在一起,都能看见给谁加分,你不合理,别人就会有意见。 表现出色的犯人,同样可以获得奖励或记功甚至减刑。 我还见到过这样一个犯人,他平时表现不错,一次他发现某处有火灾,奋不顾身地积极去救火,结果获得了提前释放回家的奖励。 犯人在一起设有互监组,从名称上就可以看出它是互相监督的。一个互监组有三至五个人不等,同一个互监组的人哪一个有问题,其他几个都要连带倒霉。 一个互监组的犯人一般应该在一起活动、工作和休息,监狱是禁止一个犯人单独行动的,在一起活动、工作和休息。 可以比较有效地防止或避免一些犯人干坏事或者自杀等一些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跟我一个互监组的,有个犯人叫老安头。他有六十多岁,精瘦精瘦的,进来后我跟崔老大说,就别再整治他了,一拳都能打他个半死。崔老大对我言听计从。 老安头是监狱的常客,对号里的规矩比谁都清楚,所以当他惶惶不安地等着被“加餐”挨修理时,却被告知那些破规矩都被取消了。 这让他长嘘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对我也就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加刑后那将近三年的监狱生涯,老安头带给我很多新奇和宽慰,后来我拜他为师。 学的是啥呢?千术! 第六十四章 千术 老安头犯的事儿也很特别。怎么说他呢,他就是个靠千术跑江湖的,用“居无定所走南闯北游手好闲”这十二个字形容他正好。 他就靠一副扑克牌吃饭,练就了一手百战不败的赌技,还收了几个徒弟,走到哪赌到哪,用赢的钱供他挥霍逍遥,很是自在。 这一次他是犯在了女人手里。 和他赌钱的那个农村汉子自以为也有两下子,于是昏天暗地的往上押,最后自然不是老安头的对手。 好的玩家都讲究个赌品,愿赌服输。越输越想翻本,越想翻本输得越快,输红了眼的那个农家汉最后把家里的房子都押了上来。 可老安头四海为家,要房子何用。不过他相中了躲在一旁抹眼泪的女人,很有些姿色,一副招人爱怜的模样,那是女主人。 赌徒的眼里只有钱,那女人被自己平时很恩爱的丈夫押上了牌桌,当得的一万元钱最后又轻而易举地落入老安头的口袋。 老安头赢得了那女人,赢到一周的使用权。 可当他春心荡漾着寻那女人时,却发现刚烈的她已经在后屋悬梁自尽了。 这下可好,那输红了眼的汉子也回过神了,懊悔不已,就不依不饶的把老安头送了官。 人命关天呢。就这么的,逼死良家妇女的老安头被稀里糊涂判了刑。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老安头闲着时,总是一个人坐在铺上,神秘地摆弄着一副扑克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别人不理解他的行为,也看不懂他洗来搬去的那副牌有什么奥妙。 后来他对上前询问的我道出了他的秘密,要是换作别人他是不会说的。这是因为他感谢我帮他过了整治关,也或许是只他一个人玩那牌太寂寞太无情趣了。 渐渐的,我对老安头那近乎于魔术般的牌技钦佩有加,没事时就也跟着他学。 起初他不肯教,后来我拿给他一条芙蓉王,外加一个大礼包,这才肯收下我这个徒弟。这一章我们放过别的事儿先不提,专门说说我跟老安头学习千术的事儿。 我学这个,也纯粹是为了打发寂寞时光,根本没想过以后会用之去赌博。 训练是残酷的。 从记牌开始,这是基本功,基础的基础。 一副牌打开包装,哗哗洗六遍,也就是说完全洗开了,然后呈半圆形捻开,十秒钟之内,要全部记下五十四张牌的位置。 我自以为自己的记性相当不错了,但距离要求差太远,练了大半宿,最多一次只记住了十七张。 我有些怀疑,觉得老安头这个师父是在糊弄我,好让我知难而退。于是不服气地说: “师父,我总觉得十秒钟记下这么多牌有些不可能,要不,您给徒弟演示一把?” 老安头还端起架子了,撇了撇嘴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就别学了。”说完他竟然躺下了。 我赶紧从铺底下拿出一袋真空包装的猪蹄子,双手奉上:“谁说我不学了,我学,我认真学……” 不知啥时候崔老大来到了跟前,见我低三下四央求着老安头,一下子就火了,抬腿就踹:“操-你妈-的还赛脸了是不?二爷的面子你都敢不给了?” 我赶紧拦下崔老大,并厉声呵斥道:“干什么呀你!这是我俩之间的事儿,你少管!” 老安头慢悠悠坐直身,先是白了我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说:“拿副新牌来。” 头天我特意买了一包十盒新扑克,听他这么说我赶紧拿出一副新牌递给他。 “打开洗好。” 我照做了,洗六遍。我是按照传统的洗牌方式,将牌一分为二,然后按住交叉洗。 “咋这么笨,洗个牌都洗不好。” 说着老安头从我手中拿过牌,两手将牌一拆为二,手在牌的末端稍微用点力,另一端整齐地撬开了口,两下一对,整齐划一,接着再掰开,从侧面对插…… 那副牌在老安头手上,上下翻飞,跟玩弄根面条差不多,比影视剧里表演的牛逼多了。直看得我目瞪口呆。 洗好牌,老安头将牌扔给我:“捻开吧。” 这时围拢过来好多人,大家都好奇地等着我开牌。 我捻牌的技术也还不熟练,有些牌还没有彻底打开露脸。当我刚把整副牌都捻好,老安头说:“收起来吧。” 也就有五六秒钟的时间,他都记住了?我不信,拿过牌打开,等着老安头按顺序说出牌点来。 老安头双目微闭,侃侃道来:“梅花5,红桃3,黑桃K,方片7,红桃9,方片J,梅花10……” 丝毫不差,全对!我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人大呼小叫着,“真牛-逼啊!”“太他妈-的神了!”……不绝于耳。 我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在拘留所,我见识过杜秋的倒背如流,那次就惊得我不轻,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老安头,只撇了一眼,54张扑克牌就了然于心,简直是神乎其神了! 不由得想起金庸的《射雕英雄传》,黄药师的媳妇也是看了一眼《九阴真经》,然后就能默写下来,最后累死了。 不过那是文学作品,是武侠小说,玄乎一点没关系。可眼下—— 难道世上真有此等高人? 我毕恭毕敬地对老安头说:“师父,我服了。能告诉我你是咋做到的吗?” 老安头只说了一个字:“练。”然后就又躺下了。 那阵子,差不多全监舍的人都开始摆弄扑克牌,捻开,然后死盯盯看过后,再验证自己记住了多少。 不过,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我一人,其他人记不住几张,后来渐渐就没了兴趣。 我有些不服气。我能从县城的高中考上龙城的大学,努力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就是我自以为脑袋好使,说白了,就是记性好。 我不服输,老安头那么大岁数了都能做到,我差啥? 那些天,一有空闲时间,我就会拿出扑克牌,捻开,速记,然后对照。有进步但是不大,顶多一次记住了前二十张,还差老大一截呢。 老安头有时幸灾乐祸般撇嘴冲我笑一下,或许他是看到我那笨样子而觉得好笑吧。 他越是那样我越是不服,发奋刻苦练习,恨不能将脑袋削尖了一头扎进牌里去。 有天晚上熄灯前,老安头终于肯过来指点一二了。 他坐在我铺前,看着我专心致志地练习记牌,默记以后开始对照,边念叨边翻牌,都是到二十来张时卡壳。 老安头从我手里拿过牌,“唰唰”洗了两遍,然后说:“欲速则不达,放松心情,只粗略看一遍。” 说完他将牌齐刷刷地捻开,让我从头到尾看,不记单张。“闭上眼睛想一下这把牌,”他说,“然后告诉我都是啥。” 我又大概看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然后报牌点:“红桃Q,方片6……” 真是神了,这次我竟然说出了前三十张的牌点,后面的也有些印象。 “我们要记的是整副牌,单一记某张没有任何用处,看过了,整副牌就要刻在脑子里……接着练吧。” 按照老安头的方法,这一基本功我练习了半年多,算是基本掌握,虽然不保证把把记全,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接下来是切牌分牌的功夫,洗出的牌可以随心所欲地发到自己想要的张。 记性好还不够,眼睛要亮,下手要准。只让自己拿到好牌还远远不够,要让对手存有希望,满怀幻想,拿到手里的牌感觉也不错,但最后都会只差那么一点点。 这就很难了,要同时照应好几家的牌,练起来的困难可想而知。 这些都是慢功夫,好在我们有的是难捱的时间。 最后老安头教我的,是纯赌功,也就是千术,讲解各地赌博的方式,还有一些出老千的法子。 通过老安头的介绍,原来我觉得很奇特的扑克变牌招数,简直太不值得一提了。 比如在街头经常看到的“耍三张”——押中指定的某张翻倍赔钱的把戏,只不过是手法上的一点技巧,将牌稍微弄弯曲,看似甩出去的一张牌,实则是甩出了扣在上面的那张,迷惑人。 许多所谓的千术,其实并不能称作出老千,只不过是魔术的一种而已。 真正的千术,怎么说呢?我举一例吧。 我一手拿着一张牌,分别是梅花5和红桃6,我跟老安头玩的游戏是耍两张,就是两张牌对子大,不是对子比点数。 我的这把牌,不是对子,加在一起11点,取末尾点数就是1点,几乎必输无疑。 “完了,我认输。”说着我把牌扔了。 “咋会输呢,只要是一把牌,只有你不想赢时才会输。”老安头笑呵呵地说。 “那,要不咱俩换牌?”我说。那时老安头还没动发给他的牌。 “可以呀,不过赌啥好呢?”老安头自信满满。 “两盒芙蓉王。” “赌注太小了,没意思。” “呵呵,师父你别逗了,你那点家底我好不清楚吗?你连一满盒芙蓉王都不剩了,还两盒?” “你管我呢,你就说赌不赌吧。” “赌,我跟你赌,再加上一个大礼包,成了吧?” “君子一言,开牌吧。” 我打开老安头的那两张牌,一张是黑桃9,一张是梅花7,加一起6点,换过牌就是我赢了。 “哈哈,愿赌服输,拿来吧?” “拿来什么啊,”老安头嘴里叨咕着,“没开牌咋知道谁输谁赢?”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又傻住了。我扔在铺上的两张牌,谁都没动,我心里明镜似的都是啥,可老安头一揭开,全变了!一张是黑桃A,一张是红桃A,最大的牌点! 这回轮到老安头说话了:“哈哈,愿赌服输,拿来吧?” 我乖乖地奉上两盒芙蓉王外加一个大礼包。 从那天起,我开始跟老安头学习“袖箭”功夫,也就是衣袖或胳膊上藏牌的伎俩,最讲究手法的敏捷度了,比眨眼之间还要快许多。 这里面有很多学问。各位看官估计有看过周润发出演的影片《赌神》,那里面赌神在头部受伤以后,智商变成孩童,只要给他喜欢的巧克力,马上就能变牌赢钱。 他变牌的千术就是“袖箭”,只是他已经弱智成那样了,如何还能在衣袖里玩弄那么好的机关,且还如此油滑,我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 对了,不能在这里过多介绍千术,赌博绝不是一个好的营生,各位看官不学也罢。 我用了差不多三年时间,总算掌握了老安头的一些绝活儿。 老安头很吃惊,对我说: “这些手段我练了七年,你可以出徒了,我没看错你,邱明你真是个天才呀。我还以为我死前这些千术要带进坟墓了呢,单凭这一手,你出去后再不会饿着肚皮的……” 第六十五章 狱中最后的日子 日子波澜不惊,每天出工收工,闲着就摆弄扑克牌,吃喝用有凤姐跟杜秋照顾,不用犯愁,所以时间也好打发。 监舍里的事儿我不参与,由崔老大折腾去。监舍外其他犯人我也不招惹谁,即使是马秃子屡次找我麻烦,我也忍了。 “这里不弄你,出去后我也饶不了你!”他恶狠狠地说。 我报以轻蔑的一笑,你他母亲的手脚利索时我都没在乎你,现在你右手彻底废了,我还会怕你不成,还以为我是入狱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屌丝邱明呢? 我不想惹事儿,只想快点把刑期服完,离开这里。 我没啥立功表现,但在宣布拟减刑名单时,我排在了第二位。凭借我在监狱里“二爷”的名头,没谁提出异议,但我清楚,这都是杜秋和凤姐在外面“活动”的结果。 有一段时间,我的师父老安头脸色一天不如一天,黄里透着黑。不怎么吃饭,而且还便秘,不吃饭没人管,便秘可是大事儿。 也多亏他跟我关系好,若不然普通犯人是没资格长时间占据蹲位的。 “师父,你是不是病了?打报告去看医生吧。”我说。 “老毛病了,不打紧,”老安头说,“肝脏一直不太好,挺挺能行。” 我用宋哥的电话打给刘艳,让她在医院多开些护肝的药品寄过来。她还以为是我肝出毛病了呢,开好药风风火火亲自送到监狱来。 刘艳现在从来不提我跟她之间的那点事儿,我也把她当成妹妹来看待。儿子虎头由她带着,送进最好的幼儿园,后来又上了小学。我很感激她。 护肝药都给了老安头,可并没有阻止他病情的恶化。 本来很瘦小的他,变得更加瘦弱不堪,吹口气都能撂倒他似的。时常捂着右肋下端,疼得直冒汗。 “这样下去不行啊,”我说,“赶紧报告吧。” “不用不用,能挺过去的,我不要……不要去医院,我晕针,更闻不了医院那股子味道。” 我跟着着急,眼瞅着老安头一天天衰弱下去,恨不能只剩一把糟骨头了。 有天夜里老安头大咳不止,我不放心,凑近一瞧,发现他咳血了,随即昏迷不醒。 我按响门铃,招来管教汇报了情况。值班狱医进来简单检查了一下,问了我最近老安头的情况,我如实汇报。 当夜,老安头被拉走了,住进了医院。我第二天开始成了他的陪护,当然是有武警监护下的陪护。 老安头已是肝癌晚期,过度的救治已经没啥意义,只能尽可能维持,打些便宜的止痛针消炎药。监狱里不会拿出大把的钱救治一个频死之人。 我找来凤姐,多留下些钱做医疗费,用些增加免疫力的药品,虽然贵重,但我觉得值得。 住院的第三天,老安头就开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次他清醒时我问他: “师父,你还有啥亲人吗?我替你通知一声,过来见个面吧。” 老安头呵呵苦笑两声后说: “我这一辈子,四海为家,留下了连我自己都数不清的孽债。不过我在秦皇岛待的时间最长,认识了一个女的,那是个好女子,我俩有个儿子。” “怎么联系,你快说。” “联系不上了,我俩在一起三年,我是不辞而别,儿子叫大壮,安大壮。我们的家在付家坡,一晃都过去快二十年了。” “这些年你一直没回去过?” “没有,我没脸见她们娘俩。邱明,你记住了,以后千万别出去赌博,更别去出老千,要知道人外有人……” 不用他叮嘱,我断不会去赌博,我的骨子里没那根弦。 老安头是在一天傍晚时分过世的。临死前,他表现得异常活跃,一会儿神采飞扬地说他看到玉皇大帝了,一会儿又满脸恐惧地说有好多女鬼招呼他去玩牌…… 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喘了几口粗气后,他招呼我靠近些,贴着我的耳畔说: “邱明,你记住了,在龙城九龙山山脚,有座土地庙,庙后面就是九龙峰,顺着庙后墙简直往山上走,走三十步,有颗歪脖树,我在树底下埋了东西,你去取出来,交给我媳妇和儿子……”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权且记下。 老安头死了,骨灰都没人收,随风而去。 回到监狱,我不再摆弄扑克,因为总能在牌中特别是J、K上面看到老安头的影子。 没多久,崔老大崔建国又出事儿了。 好多个探视日,他媳妇都没来。这几个月家里咋样了孩子还好吧?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整天焦躁不安。 在狱中,我跟崔老大算得上是过命之交了。我救过他儿子,他为了我能顺利越狱也敢冒风险。这几年,我俩的感情处得非常深厚,越来越好。 没办法,还得麻烦凤姐。她也愿意为我跑这些事儿,按她的话说,只要宝贝你不再给我捅娄子,消停熬到出狱,让我去摘星星我就马上架梯子。 过了有一星期,凤姐来看我,主要说崔老大的事儿。 这次崔老大可惨透了! 他那个儿子,在池塘里玩耍,溺水身亡。 十六岁的女儿被原村支书的儿子奸-污,告到警察局反被说成是双方自愿,崔家是为了多要彩礼而讹诈。 那女子没多久精神出了毛病,整天疯疯癫癫见到生人就哭,一不留神脱光了衣服就往外跑…… 崔老大的媳妇承受不住这些压力,喝农药自尽。 天呐,咋会是这样啊!让我如何跟崔老大崔大哥说? 我没了主意,回监舍的路上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起码不能告诉他这么多。 我故作轻松地对跑来询问的崔老大说:“没啥大事儿,你儿子患病住院,你家我嫂子最近一直陪着,所以没时间来探视。” “没说得的啥病吗?” “好像是肠炎吧。小孩子嘛都容易患个小毛病,磕打磕打更结实。钱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那个凤姐全包了……” 总算把半信半疑的崔老大糊弄过去了,我就开始思谋着下一个探视日该咋跟他撒谎,盖子要一点点揭开才行,一下子抖搂干净他肯定承受不了。 很不幸的是,下一个探视日,竟然有人来见崔老大了。当时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一切都没法再隐瞒。 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弟来看他。正如我所料,他知道了,崔老大什么都知道了! 崔老大整个人被摧垮了,不吃不喝,目光呆板。 我那几天寸步不离守着他,安慰他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出去讨回公道…… 崔老大喃喃道:“我报不了仇了,我服了,彻底服了,这都是命……” 那时崔老大还有八年刑期,实际上他熬出狱,也才不到五十岁,什么都来得及。 但他等不及了。有天夜里,他把一根三寸多长的铁钉子,用拳头砸进了自己的太阳穴! 面对崔老大的尸体,我没有掉一滴眼泪疙瘩。几年监狱生活,已经把原本有些尿汤汤的我,磨砺成一条血性汉子。 我咬紧牙关,对着崔老大的尸体一遍遍默默在心里赌咒发誓…… 日他母亲的,我还就不信了,这世界,真的会死无报应?! 第六十六章 出狱第一夜 崔老大死后第三天,我的减刑申请批了下来,减刑三个月。 如此,我在监狱服刑的日子,就只剩下了三天。我可不敢重蹈覆辙,消停地过完最后三天的监狱生活。 10月16日这天上午,我走出龙城第二监狱大门,迎接我的,只有凤姐一人。 经过四年的磨炼,我自觉我已不是原来的那个邱明了! 见我出来,凤姐从一辆红色宝马车上下来,神采飞扬冲到我面前,双手绕紧我的脖子,丰满的双唇不住在我脸颊上亲吻:“宝贝,快亲亲我吧,这是真的,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凤姐还是那么青春靓丽,前凸后翘,想来她该是三十五岁了,可一点看不出来,特别是胸前,依旧波涛汹涌。 回头望望这座森严壁垒的监狱,四年,我在这里待了差不多整整四年,一千四百多个日夜啊,他母亲的,这辈子最好的一段时光,都耗费在此处了! 往事如烟,更如梦。现在我该面对的,是现实。 凤姐笑嘻嘻搂紧我的胳膊:“我在一家大酒店开好了房间,看今天我不活吞了你才怪!嘻嘻,你都丢了四年多了宝贝,再敢乱跑瞎惹事儿,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凤姐说话口气,刀子嘴豆腐心。 一进房间,凤姐就把我扑倒在床上,然后迫不及待地伸手脱我的衣服:“宝贝,我真是一分钟都等不及了……” 我那时心情还没有恢复正常,或者说还有些没准备好。 “凤姐你等等,我先洗个澡?”我说。 “那你快点啊,”凤姐说,“我不骗你邱明,我这几年熬过来不容易……” 熬没熬着谁知道!但这话我现在不会说,打死也不说。 我起身去卫生间。好久没有洗过如此舒服的热水澡,皮肤似乎已忘记对热水的渴望。洗到一半时凤姐光着身子进来。 她的身材曼妙多姿,虽然有些发福,但胖得适称,非常像西方油画中所描绘的裸-体圣女,凝脂白嫩的肌肤,滚圆上翘的峰峦…… 我有些年没看过女人的身体了,上次还是凤姐来监狱享受“人道”那回,但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什么冲动。 凤姐从后面抱住我,紧贴我后背让我感觉很舒服,她用嘴唇胡乱亲吻着所能及之处,亲得我心里很是痒痒。 “宝贝,你比以前黑了,不过更结实了,瞧瞧这肌肉啊,硬邦邦的……”说着说着凤姐转到我面前,用手接过水龙头里的水,轻轻帮我洗了起来。 “宝贝,这些年他都干啥了?” “还能干啥,每天就躲在裤-裆里呗。” “真是可惜了,……他想我的时候多不多?” “基本上不会想起你,他都不记得你长啥样了。” 凤姐用双手勾住我的脖子,嘴里却骂道:“臭不要脸的宝贝啊,你骗我一次会死不?” 凤姐的性格一向很泼辣,该强时强,该弱时弱,我也很喜欢她这样,真实有味道。 在床上凤姐非常渴望,似乎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变着法儿地刺激我…… 我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真是倔强,好半天一直不给力。实际上主要还是因为我,我的心里是一潭死水,总惦记着别的事儿,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后来凤姐有些恼了:“邱明,你多少配合一下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用心感受来自于她的刺激,渐渐身体还真有了些反应…… “差不多了宝贝,快来吧!”凤姐说着就仰面躺倒在我身旁,她面色绯红呼吸急促眼神迷离,伸手拉我。” 我翻身跪到凤姐的双腿间,可还没等挨上边呢,只感到心里一紧…… 我当时万分羞愧。好在凤姐并没有恼,以前我跟她做这事儿时,若是浮皮潦草敷衍了事,她会急眼骂我缺德,但这次没有,她开始很惊讶,可转瞬态度就缓和下来。 拿过纸巾将自己擦拭干净后,凤姐将我抱在怀里,近乎于呢-喃般地在我耳畔说:“哎呀呀,我可怜的宝贝,这些年你是咋熬过来的啊……” 我无话可说。 原来一直引以为豪的男性雄风,现如今一塌糊涂一败涂地,无地自容! 凤姐一劲儿安慰着我:“没事的宝贝,可能是太久不做这事儿的缘故,不着急慢慢就好了,好好养一阵子多吃点有营养的,不会有事儿的……” 我心里很感激凤姐,并不是只因她的善解人意,想在狱中的这些年,她一直不离不弃,为我做了许多牺牲……我心里真的是很压抑,不想吭声。 凤姐总催问我为何沉默,想了想我说:“咱俩出去一趟吧。回家,看我儿子。” “哎呀你不知道吗,你儿子在XX实验小学,寄宿的,每周五才能接回来。” “寄宿,虎头他那么小能行吗,你是咋知道的?” “有天我看到你小姨子领着虎头,就上去攀谈了几句。实验小学那可是名校,一般孩子花大钱还进不去呢。” “今天周几?” “周二呀。要不这样,我拉你去看看虎头,中午了估计能看到,但是学校不许接回家。” 凤姐陪我去了儿子所在的实验小学,全封闭式管理,看门老大爷说啥也不让我进去,虽然心里着急,但也多少宽心些。儿子在这儿,能行。 想起被逮离开儿子时的场景,他说还想吃王八,还说让我挣好多钱买大汽车……这么多年没见儿子了,他的母亲也一直不在身边,我这都是他母亲的造的什么孽啊! 如果不是凤姐就在身边,我的眼泪肯定会流下来。 咬咬牙,将酸涩咽回肚里:“好了凤姐,我们走吧,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在一家大超市旁边,有家涮肉坊,铜锅木炭涮羊肉很有龙城特色,既便宜又实惠,以前我跟刘琳总来此地儿吃饭。 庆幸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还在。当然,早已物是人非。 我胃口大开,一人吃了两盘肉,还有牛骨髓和鸭血等,还喝光一小瓶二锅头。凤姐一直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我也没细听清楚。 回到酒店,凤姐一句劝说我的话将我周身缓慢流淌的血液点燃。 她说:“宝贝,死了的已经死了,我们活着的,还得好好活下去啊对不?” 是的,没错,我必须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呢! 我狠狠地将凤姐扑倒在床上,近乎疯狂地扒她的衣服,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我要做回男人,找回自尊! “宝贝,哎呀你慢点,你起来,我自己脱,我给你脱……” 我不管凤姐怎么说怎么做,只顾忙活我自己的。后来凤姐躺在那儿不动了,任由我作为,只用发亮的眼神鼓励着我,继续,接着再来呀…… 或许是因为酒精和那些羊肉的作用,也或许是重振雄风意念的驱使,我身体里每个细胞都似乎要炸开了,快感在我的体内飞速涌动起来,坚持了很久,最后终于爆发…… 我汗流浃背,趴在凤姐身上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刚卸下扛在肩上走了十里路的两百斤麻包。凤姐也是浑身汗涔涔,满脸的红晕迟迟不肯退去。 “真好啊,”凤姐轻抚我的后背,喃喃地说,“我的宝贝终于又回来了!” 待都平息了以后,凤姐去卫生间清洗自己,然后拿来温湿的毛巾为我仔细擦拭,忙活完偎到我怀里,跟我说话。 “宝贝,跟我说说,今后你有啥打算吗?” “我要挣钱,挣大把的钱。” “哎呀,我有钱,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了。” “我不会用你的钱。” “哼,当初你就不听我的,说啥都不要我的钱。咱俩是亲人呢宝贝,你我干嘛要分得那么清……你要那么多钱做啥呀?” “你别管那么多,到时你就会知道。” “我不喜欢你有钱,男人有钱就会有情人,男人没钱就会有情敌,我希望宝贝你只有情敌,不再有别的情人,嘻嘻……” 我没心思听凤姐啰嗦,心里开始再次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我要去找老安头的儿子,我要替死在狱中的建国大哥讨回公道,我要让将我推入深渊的王老板付出代价,我要尽快融入到这个社会里,实现刘琳的愿望…… 第六十七章 龙门口村探秘 早晨起床,去酒店餐厅吃过早餐,我对凤姐说:“我今天要出去办事儿,你自己该忙啥忙啥吧。” “想什么呢你!”凤姐一听立马就急了,“刚出来就想撇开我往外跑,告诉你,窗户都没有!说,是不是惦记你的小情人呢?” “少扯了,我哪有什么小情人。” “还嘴硬,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看守所不是有个漂亮丫头去看你吗,你敢说你跟她没关系?” 我想告诉她那是莉莉,是王老板的老婆……话到嘴边我又给咽了回去。 “没有的事儿,你爱咋想咋想吧,我得走了。” “哎呀宝贝,你个缺德玩意儿,只要你不是去会情人,那就带上我呗,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刚在一起一天就要分开,你咋恁狠心!” “我真的出去办正事,带上你怕不方便。” “能有啥不方便的,我就跟着还不成?说吧,你想去哪儿?” “我还不知道具体是哪儿,你听说过九龙山吗?” “当然听说过,我还去过呢,在龙城西南郊县房山那儿。不远,也就二、三十公里吧。去那儿干嘛?” 我简单说了说老安头的事儿。“我也不知道真假,更不知道此行凶吉,想自己去看看,然后去秦皇岛找他老婆孩子。” “就这事儿啊,这有啥藏着掖着的,我陪你去,开车去方便。”凤姐说。 “你那车太扎眼,要不,你换一辆?” “没问题,鸿运楼领班开辆现代,用那个成不?” 就这么定了。去鸿运楼跟领班换了车,我们出发,前往房山。 中午时分到达,先找个农家乐菜馆吃饭,坐在一角落里。山鸡和冷水鱼是这家菜馆的特色,就点了这两样。 喝着低劣的茶水,等着上菜。这当口,邻座那位不时偷偷打量我俩的一个男人过来,挨着我坐下。他有四五十岁,尖嘴猴腮,两只鹰眼格外引人瞩目。 “两位不是本地人吧?”坐下后他搭讪道。 “不是,可也不远,我们是龙城的。”凤姐回答。 “出来旅游,还是……” “在城里待腻了,出来散散心。”我说。 “哦,散散心好,这地儿空气好,最适合散心了。我没别的意思,有好多外地人到这儿淘弄物件,走眼的时候多,二位要是此道中人,我可以从中帮上点小忙,我有真东西……” “物件,什么物件?”我问他。 他压低了声音说:“古董啊,清一色都是地底下的东西,遇到一件真品,一转手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我们对那东西不感兴趣,”我说的是实话,“请问这位老哥,您是本地人?” “祖祖辈辈都在这儿。”那家伙言之凿凿,那架势我再怀疑他都能拿家谱了,至于嘛,我只是想问个路。 “麻烦问一下,九龙山怎么走?” “嗨,算您问着了,我就住九龙山山脚下的周口店镇龙门口村,您二位先用餐,完后我给您带路,跟着我走就行了。” “一起用吧。”我指着刚上来的菜肴邀请道。 “不了不了,不打搅,二位慢用。”说着他离开了,回到他原来座位上,慢悠悠吃着一碗炸酱面。 对这个鹰眼,我根本没往心里去,也就谈不上什么设防,因为我跟凤姐,真就不是冲什么古董而来的。 吃过饭上路,跟着鹰眼的车行驶半个多小时,龙门口村就到了。他把我们领到一家名曰“龙门客栈”的地方,说这是他们村最好的下榻之处。 那就住下吧,反正也没啥事儿,不必搞的那么紧张。客栈是两层木质结构小楼,客房在二楼,环境还真不错,干净整洁,老板也是个热心人,端茶倒水里外忙活了一通。 消停后,上-床休息一下。躺了一会儿凤姐说:“宝贝,你说你那个狱友会埋下啥东西?” “有没有东西还两说呢,他那时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的,分不清真假。” “你说他好赌?” “岂止是好赌啊,他就靠赌博活着。”我没过多告诉凤姐老安头赌技多么了得,更不想说我还拜人家为师这档事。 “我是这么估计的,你听听靠谱不。饭桌上那人说这地儿出古董,那么你那个狱友没准在这儿赢了古董啥的,不方便带,就地掩埋了,要是钱的话存银行不就完了?” “这地儿不是东陵也不是十三陵,会有啥古董!” “不一定,等会儿我们出去转转就知道了。”凤姐说。 我也觉得凤姐的话很在理,回想一下老安头伏在我耳边说的话,不像是胡编的,他能说出龙城九龙山,还说了“三十步”“歪脖树”啥的,要是瞎编的话不会这么周详…… 越想心里的疑惑就越重。 其实原本我是没太拿老安头的话当回事儿的,只是想完成他的心愿,如果他真的埋下了什么(我最初想到的是钱),那么就取出来,去秦皇岛找到他老婆孩子,交给她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听凤姐那么一说,我觉得这事儿还真不简单。于是我就下楼跟老板攀谈,他也乐于有个人说话打发时间。 “老板,这店开多少年了?” “十三年了。原来这店只有四间砖瓦房,三年前才翻新盖了这栋小楼。” “生意还好吧?” “马马虎虎啦。客人住宿是小头,晚上有人玩牌抽点彩头是大头。其实我也是在赌一把,过些年这里变成热点旅游地,我的小旅店肯定能火起来。” “这儿有啥好的旅游资源吗?” “当然有,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知道那是啥吗?九龙山啊,金太祖就葬在九龙山的九龙峰山脚那儿。” “谁?”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呀。你可能不知道他,但你肯定知道岳飞,当年岳飞跟谁打仗?就是这个完颜阿骨打,大金国开国皇帝。” “哦,原来这儿还真有皇陵呢。” “那是自然。我们这个龙门口村,听老辈人讲,当初都是为金太祖守陵的。金太祖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灭辽国平北宋……你,你不是为陵寝而来的吧。” “呵呵,老板你看我像是盗墓贼吗?” “不像,一般为陵寝而来的,都是三五成群的壮汉,昼伏夜出。” “都啥年代了,现在还会有盗墓的?” “有呢。要想富去盗墓嘛,我这儿接待过好多波了,他们留下的东西我还收着,你看,这厨房里就有,喏,这是洛阳铲,这是工兵铲……” 老板依次从厨房里给我拿出那几样东西。以前只是在影视剧和小说里听说过这些,现在亲眼看到,很是新奇。洛阳铲专门取土查勘,工兵铲挖土掘洞…… 通过老板的介绍,我更加坚信凤姐的推断了。 就在我跟客栈老板闲聊期间,不时有村民骑着电动车经过,然后向客栈里张望。我倒没怎么在意,咱没做贼心就不虚,可老板有些警觉。 “你们是咋认识鬼头陈的?哦对了,就是送你俩来这儿的那个人。” “也不算是认识吧,在房山那儿吃饭,随便攀谈上的。怎么了?” “没啥没啥,他可能把你俩当成什么人了,总派人来盯着呢。这龙门口村,他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心里不由一紧,幸亏我没过多询问,比如九龙山土地庙啥的。看来,只能是靠自己去摸索。 本来挺简单点事儿,听老板那么一说,倒弄得有些紧张兮兮的了。 第六十八章 真是大宝贝 回去后跟凤姐说了情况,凤姐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多带些人来吧。”凤姐说。 “带多少人?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再者说,我们也没做什么,就当自己是游客好了,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在客栈一楼小餐厅吃过晚饭,我跟凤姐准备出去转一转。我顺手拿过门旁的洛阳铲和工兵铲,半开玩笑似的跟老板说: “我拿上这两样东西出去遛遛,看看好不好使。” 老板也开玩笑说:“拿去用吧,没准就挖出个金元宝呢。” 我跟凤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手拉手出了村,走走停停,用铲子这戳戳那挖挖,一直溜达到村头山脚下,也没发现有啥土地庙。 九龙峰渐渐隐进夜色当中,松涛阵阵,凉风习习,有些瘆人。 又坚持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陵”字样。 陵也好墓也罢,毕竟是埋死人的地方。凤姐说啥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于是折返。 半路上,遇到几个人,分别骑着电动摩托,在我俩身边来回经过好几次。我知道那都是鹰眼鬼头陈派来监视我们的,装作浑然不知。 看来,还得回客栈套老板的话。 回到客栈,把那两样铲子放在车跟前。底楼一个房间里大呼小叫的,聚集了十多个人。 “他们在干嘛?”我问。 “耍钱呢,你要不要玩两把?”老板说。 想了想我说:“我不会玩,看看能行不?” “行的,玩牌的人开始时都是看看,慢慢就上道了。进去吧。” 凤姐开始想拦下我,后来我很有意味地瞪了她一下,她便没再坚持。 没错,他们是在赌博,玩的是一种叫“诈金花”游戏。这种玩法我以前见过,同事中就有好此道的,但我没上过场。 送我们来客栈的被称作鬼头陈的家伙也在,他身后站着两个小弟。见我进来,连忙打招呼:“兄弟过来啦,玩几把?” 我笑了笑应答:“您玩着,我先看看热闹。” “诈金花”在有些地方也称作“拖拉机”,三张牌,三个一样牌点是“豹子”,最大。下面依次是顺子也叫“拖拉机”,牌色一样叫金花,对子,纯比牌点大小。龙城这儿金花比拖拉机大。 有八-九个人坐在一张大桌旁,神色专注。底注一百,开始叫牌后最小注是一百,可闷可看牌后跟。 先看扑克牌背面,花色统一,也就是说这牌上没啥手脚。再看牌边沿,有许多指甲印,看来这里有稍微好一点的玩家,知道往牌上烙印记呢。 我刚进来看热闹时,都是鬼头陈发牌,这就意味着他是赢家。他叼着烟,装出很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发牌时有猫腻。 太简单的把戏了。洗牌时,他将几张大牌放到牌底,发牌时,看似“唰唰”逐个给牌,很快很规矩,实则是轮到发给自己时,他那张牌不是从牌面上出去的,而是扣了底…… 拥有两张大牌,一把好牌的概率大大提高,所以他就放心地“闷”几轮,赢的概率也大。 看他那一本正经假装运气好的样子,我心里有些憋不住乐。但我不能声张。 有个人输光了,下场,鬼头陈招呼我玩几把。那就玩玩吧,为的是一会儿好跟店老板唠唠。 凤姐不喜欢我参与,可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让我下不来台,从挎包里扯出一万块钱递给我:“我累了,回房间休息,你也别玩太晚啊。” 我坐的位置正好是鬼头陈的上家,而且按规定上新人就要换牌。 鬼头陈接过老板送上的新牌,拆开拿掉大小王,然后唰唰洗着,新牌最好记了,表面上我不动声色,脑子却在飞速运转着。 我切牌,鬼头陈这把牌没法将大牌藏在牌底,开始发张。 我清楚整个桌面上,最大一家的牌是A靠K,连个对子都没有。我的牌是梅花7、黑桃4和方片3,烂牌一把,但我更知道下家鬼头陈的牌比我还烂,分别是红桃7、红桃4和梅花2。他的牌比我小一点点。 有几家闷牌,看牌的拿起来就弃了,我飚着劲儿要跟这个鬼头陈斗一把,所以坚持着不看牌。剩下闷的那几家闷过几轮后,由于牌点小也都扔了牌。 就剩下我跟鬼头陈了,桌上有三千多块钱。 “你就是不想看看牌了对不?”鬼头陈问我。 “我不太会玩,打哈哈凑趣而已,大哥不看我就陪着闷好了。”我说。 “你不看那我也不看,接着来!”鬼头陈又扔到桌上一百元。 我跟。十多个回合后鬼头陈又问我:“兄弟你真不看牌?” 也不能搞得太过火,差不多就行了。“既然老哥哥非让我看,那我就看看吧。”说着我翻开了三张牌。 跟我心里算计的一点没错。我表现出很懊丧的表情,这牌,也实在是太小了些。 鬼头陈却喜笑颜开:“桌上的钱可是有五千多呢,就这么弃了可惜,要不要博一下,看看我的牌?” 我装出很不情愿的样子说:“老哥说得对,该博一下。”说着我点出四张钞票,扔到钱堆里。这是开牌的价码。 鬼头陈开牌,结果跟我预想的一样。鬼头陈惊得直咧嘴,桌前的人一阵喧哗。 我赢了,把钱收拢到自己跟前:“我不太会玩,就是运气好,7最大都能赢钱啊。” 在别人眼里,我也真是不会玩,哪有那么小的牌还开人家的呢。 该轮到我洗牌发牌了,都在我掌控当中,看似笨磕磕的我,没谁知道我的手段。我也不追求“豹子”啥的大牌,只要比对方大那么一点就成。 这是我第一次赌博,第一次用从老安头那儿学来的赌技玩牌,还真别说,很灵光。 在同桌人眼里,我正是应了那句话:生手牌壮。后来都没人愿意跟我对决了。 我也见好就收,赢钱不是我的目的。这么一会儿我赢了两万多,捋好抽出几张甩给店老板:“你这儿是我的福地呀,这些是谢您的。” 我不玩了也没人有异议,我有机会跟店老板坐到一边聊天。 “这地方真不错,”我说,“刚才我出去转了转,空气新鲜,山清水秀。玩个牌还这么顺手,我真应该拜拜这儿的神仙呢。” “像你这种玩法,没个不赢钱。这些年我见得多了,好多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赢了钱还想多赢,最后都很惨。”老板说。 “这种小牌局,点再背也输不了多少吧。” “眼下这几个都是本村人玩玩,我这个局子,最多的时候输赢几百万都不止呢。” “乡里乡亲的,输那么多以后还咋碰面啊,还是小打小闹娱乐一下好。” “本村人在这儿押房子押地我也不让啊。夏天时,这儿经常有外地人过来,那可都是大耍,用皮箱拎钱……” “你们这儿有庙吗?土地庙也成,明天我该去上柱香,要不然好运气该溜走了。”这是我最关键的问题。 老板说:“以前有来着,谁家死个人都要去报庙,也算是个过场。后来不知咋回事儿,那个小庙总失火,烧掉了两次,第三次就没人张罗重新盖了。” “还有这等怪事?是不是老祖宗嫌风水不好啊。” “谁知道呢,也请风水先生看过的。我们这儿的风水,是龙脉,应该没问题。估计是跟太祖皇帝相克吧。” “这个还真有点意思,那庙建在哪儿了?明天我去看看,也算没白来。” “就在太祖陵碑右侧一百多米处,地基还在的……” 终于打探出这些,我心满意足。回房间跟凤姐一核计,基本的轮廓就出来了。 或许当年老安头带着徒弟来过这个客栈,那时这里还是砖瓦房,就在某个房间赌博,参与者有外地过来的盗墓者?或者是本地人,但家里肯定有值钱的东西,最后被押上了牌桌。 毕竟是在他乡,别人的地盘上,赢了个盆满钵满的老安头,半夜一个人偷偷上山,埋下了赢到手的东西。 这些都是推测,还不能确定。 天蒙蒙亮时,我跟凤姐起床,带上铲子发动车,缓缓向九龙山驶去。 山脚下,薄雾蒙蒙,寒气袭人。 找到昨晚看到过的那块墓碑,我有点犯难了,店老板说土地庙在碑右侧一百米左右,可哪边是右呢?正对着的右还是面朝前的右? 好在一百多米并不远,我跟凤姐分头找,还是我这边先发现了土地庙破败的地基。赶紧喊凤姐过来。 顺着地基向山上望,都不用丈量那三十步了,隔老远就能看到山坡上有棵歪脖树。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拿过工兵铲,经过一片杂草丛生的开阔地,来到那棵歪脖树跟前。四下里张望一番,大清早的除了我跟凤姐,没见一个人影。 开挖,凤姐放哨,我挥动铲子。好在山坡上的土质松软,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些规模。围绕着树根挖,最后,在那棵树朝坡的方向,半米多深的土层下面,真被我挖出了东西。 是一个用塑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很沉,费力拽出来,模模糊糊可见里面全是百元大钞,没有捋成捆或成沓,很凌乱,可以想见当时埋钱的人是多忙慌乱。 另外,百元人民币是红色的,可塑料内的钱币看上去都是黑灰色,估计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 还是凤姐眼尖,就在塑料包被扯上来,坑边的浮土纷纷滑落进坑的一刹那,她发现坑底还有东西,提醒我时那物件已经被浮土埋没了。 接着挖,这回挖出来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塑料包,剥去黏贴在上面的有些腐烂的塑料膜,展现在我俩眼前的,是一块晶莹透明的玉佛,大概有十厘米高,黄金底座,上面密密麻麻镶嵌着红绿相间的宝石。 天娘,还真挖到了宝贝!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但真正拿到这尊玉佛,我跟凤姐还是难以掩饰内心中的狂喜。 又仔细清理了一下土坑,确定再无其他东西以后,我拎着那一袋子不知还能否花得出去的钞票,凤姐把玉佛塞进挎包,我俩有些慌张地奔回到车旁,将“钱”扔进后备箱,赶紧离开! 即将出村时,我俩被人拦了下来。 有两辆车横停在马路中央,车前站着尖嘴猴腮的鬼头陈,还有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模样的客栈老板。 他俩身后,站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一帮人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凤姐驾驶的现代车驶近前来。 第六十九章 天上掉下个肉馅饼 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凤姐略显惊慌,我虽然也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还能压得住。 下车,迎着那帮人走过去。 “各位大哥,大清早的这是摆的什么龙门阵啊。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们这里叫龙门口村,呵呵……”我故作轻松地打着哈哈。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没想到白日里看到的那个态度和蔼的店老板,板起脸来还真挺严肃,“我早就注意你了,一来就东打听西打听,还对洛阳铲感兴趣,一大早跑上山……说吧,什么来头?” 那位鬼头陈这时也发话了:“别以为昨晚我看不出来你使千,每把牌只比我们大那么一点点,勾引我们上钩呢。今天你得把钱都给我吐出来!” 我心里快速思谋着,看来坚持说自己只是来此随便溜达是说不过去了,一会儿把后备箱一开就会什么都清楚。既然不能西食东眠,那就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我笑着对那个店老板说:“老板您真不愧为开店做老板的,见多识广。小弟这次来,还真是受人所托,前来取回一样东西。” “啥东西?东西在哪儿?”店老板急切地问道。 我顿了顿说:“这不是我老家的三叔公嘛,前几天来龙城瞧病,说是心脏要做支架手术,需要一笔钱。我一个小职员哪有什么钱,他这才跟我道出了个秘密,说三年前他来过龙门口村赌博,赢了好多钱,怕带不走,就藏在九龙山下……” “你三叔公?他姓什么,长啥样?”店老板眯缝着眼问道。 “三叔公姓张,高高的胖胖的,特别能喝酒,这辈子就喜欢喝酒赌博和女人……” 我顺嘴胡诌着。眼下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让他们把我跟老安头联系到一起! 所以我故意将胡编的所谓三叔公跟老安头的形象拉开距离。另外,看塑料袋里面那些钱,没个十年八载的,不会腐蚀成那样,所以时间上我也故意往后漂移了老大一块。 “有这个人吗?”鬼头陈轻声问店老板。 店老板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后说:“好像是有个胖胖的家伙在我那儿赢了不少钱,可我记得他不姓张,好像是……” 我赶紧说:“我三叔公人送外号‘张金花’,所以在外面他从来不说自己姓张。” “钱呢,钱在哪儿?”店老板似乎相信了我说的话,不再追究“三叔公”到底姓啥了,只关心钱。 “刚刚挖出来,你们要是愿意全都拿去,就在车后备箱里。”说着我回到车子那儿,那些人随即跟了过来。 我从后备箱里扯过那袋子钱扔到地上:“都在这儿了,我连包装都没打开,一张钱没动,你们拿走好了。” 有个人伸手撕开了包装,里面的钱拢共十几二十万还是有的。他们一阵嘀咕,不知道这样的钱到银行还能不能兑换。 我再加把柴,故作轻松地问那位鬼头陈:“这位大哥,昨晚你输了多少?” “他-妈的别提了,自从你上来就一直走背运,输了两万多。” “好,我补偿你好了,算是我没白结交了大哥一回。” 我来到车前,冲依旧坐在驾驶位置的凤姐伸出手。她假装很不情愿地从包里往外掏钱,一沓,又一沓,我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还要多少啊,昨晚你不就是带回来这两万块吗,就算我们没玩好了……” “少啰嗦,赶紧再拿一万。”我命令道。 凤姐假装气哼哼地边掏钱边抹眼泪,又将一沓钱重重拍在我手上:“拿去都拿去吧,回头你三叔公看病别想再从我这儿拿一分钱!” 凤姐的演技可真叫不错。 我冲她瞪着眼睛怒喝道:“胆肥了你,钱是你爹啊还是你妈?回家再跟你算账!” 说完我转头笑嘻嘻对鬼头陈说:“家教不严,让大哥您见笑了,这些钱你都拿去,够不够补上昨晚输的?” 鬼头陈嘻嘻哈哈上前接过那些钱,嘴里说:“够了够了,你这位兄弟够爽快的,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出的千?” “不瞒大哥您说,我是真的没有出什么千,我哪会那玩意儿啊,只不过运气好罢了。” “要不这样,晚上我们再玩一次,看看你的运气到底咋样。”鬼头陈收起了笑容。 这不是明摆着要抢钱嘛。我赶紧说:“这位大哥,三叔公还等着我们回去做手术呢,还是改天吧,改天我专门过来陪您好好玩一把,试试手气。” “让他们走,”那个店老板发话了,“我想起来了,前年是有个姓王的胖子,在我店赢了二十多万,后半夜时他说去厕所,竟然跑了。钱都在这儿了,留着他俩你鬼头陈管饭吗?” …… 我跟凤姐终于得以逃脱。 有惊无险,一路疾驶,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追赶,凤姐就差没把脚丫子踩油箱里了。 回到龙城,可算松了一口气。我跟凤姐击掌相庆,为彼此的演技相互恭维一番。 接下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凤姐熟识的龙城荣宝斋老板鉴定一下那尊玉佛。 那老者将我俩让到后屋,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还拿着一柄放大镜,将玉佛照过来照过去,最后满脸疑惑地问凤姐: “也没听说你鼓捣过这些玩意儿啊,从哪儿淘弄来的这物件?” 凤姐说:“我刚花大价钱请来的。” “你花了多少钱?” 这下把凤姐问住了,她想不出该报多少是好,就向我求助,见我伸出一根手指,她也连忙冲老者亮出一根手指来。 我原本想,这么小的一尊玉佛,说出大天去一百万也差不多能挡住了,估计凤姐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接下来老者说的话,差点没把我惊了一跟头。 “一千万?丫头你这回可是捡了个大漏啊!”老者说,“这东西应该是汉代的东西,光是这上面镶嵌的宝石,都不止一千万这个数……” “真的假的啊,那,那我两千万卖给你好了。”凤姐定了定神儿,笑眯眯地说。 “丫头您可别逗我了,”老者笑呵呵地说,“两千万只能算是个零头,就是把我整个荣宝斋拾掇拾掇打包给你,也不顶你这物件一小半的价值啊!” 真是没有想到,老安头竟然从赌徒手上,赢来这样一块值钱的宝贝。 按说凤姐也算是见过钱的人,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价值连城的玉佛,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欢喜,不知道该将之放到何处才能安心。 家里保险柜,银行保险柜都想了一遍,凤姐还是犯愁:“这该是国家的东西,放银行里会不会被没收呢……” 我笑着说:“有个好办法收藏,不知你肯不肯。” “你说宝贝你快说。” “弄个锦囊装上它,然后整天拴你裤腰上,万无一失。” 凤姐嗔怒着过来掐我。 “快别闹了,”我说,“别忘了这东西可是老安头留给他老婆孩子的。” 凤姐神色黯淡下来:“宝贝,我知道这该是人家的东西,可我觉得它跟我特有缘呢,我舍不得送走。这样,我们出钱就行了呗,让你那位狱友的家人过最好的生活,还不行吗?” 我一想也是。这玉佛虽然价值不菲,但毕竟只是块石头,不当大米也不顶白面。 目前还不知老安头的老婆儿子啥样,单就这么把玉佛交给他们,再像当初玉佛到老安头手中时一样,稀里糊涂换几个钱就成,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就先由凤姐保管着吧。最后,凤姐将别墅卧室里的床垫子割了个大口子,将玉佛小心地塞了进去。 我真怕她会因为整天担心玉佛被盗,而坐下什么病。 第七十章 家里住不下 该处理一下眼前的事情了。 先联系杜秋。现如今凤姐跟杜秋已经很熟悉,听说我出来了,杜秋放下手中的事儿,马不停蹄赶到。 虽然又过去了几年,但杜秋可是比在看守所时精神多了,脸上的油刮下来可以炒盘鸡蛋,肚子圆滚得似乎马上就要临盆生产…… 见了我,他哈哈大笑着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邱明小老弟啊,可是把你盼出来了,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 “让您费心了,我也等着这一天,出来后要好好报答一下大哥的恩情。” “瞧你说的,外道了不是?我的命都是你救下的。快说吧,想吃什么,只要龙城有就行,大哥我给你接风。” “恭敬不如从命,我,我想吃开水白菜。” “嗨,你是牢饭吃上瘾了还是怎的,开水煮白菜哪是人吃的?……” 我跟凤姐微笑不语。出门,去鸿运楼。 等那道开水白菜上桌,杜秋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还真是人吃的绝佳菜肴。 席间我问杜秋:“陷害你的人找出来了吗?” “早就挖出来了,不瞒你说,现在雅丽就在我公司上班。我听老弟你的,报仇的方式多种多样,不一定非得用砍砍杀杀那一套。我的公司蒸蒸日上,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击。” 我不住点头称是。 “现在不同了,兄弟你已经回来,我们该琢磨琢磨仇人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咋样,来我公司上班好吧?你做副总,我都忙活这些年了,也该清净一下享享福啦。” 我赶紧推辞:“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我没有经商经验……” “那怕啥,我先带带你,凭老弟你的聪明才智,肯定会干得比我好。” “我先谢谢大哥的好意,这事儿先放一放,我目前还有几件事儿没办,等以后消停了再说吧。” …… 那天我又喝醉了,稀里糊涂回到凤姐的别墅。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崔建国崔大哥,他眼神呆滞,嘴里念念有词:“兄弟啊,我干不过他们,我是彻彻底底的服了……” 我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涔涔的。床头有凤姐预备的红糖水,喝下几大口,舒服了很多。 凤姐像只猫一样,光溜溜睡在我身旁,样子祥和满足。 这个女人啊,衣食无忧,人美钱多,偏偏喜欢上我这么个玩意儿,跟着担惊受怕里外操劳。 我真是说不清对凤姐的感觉,是感激,爱慕,愧疚,还是依赖? 好像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吧。不管咋说,我必须做到一点,那就是让她觉得认识我不后悔! 我在凤姐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像是要表达我的决心。 凤姐一下子就醒了,醒来以后一骨碌爬起来:“哎呀臭宝贝你醒啦,还难受不了?” 我将凤姐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说:“我没事儿的凤姐,谢谢你一直这么用心照顾我……” “说啥呢宝贝,”凤姐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咱们不是亲人嘛,说这样的外道话多没劲儿!你刚回来,先好好养些天,把身体养得棒棒的,然后戒烟戒酒一个月。” “干嘛呀?” “造小人呀,不许耍赖,你可是答应过的,过几年我岁数大了该不好生了。” 我想不起来啥时候答应过她,索性就不吭声好了。 “还有啊宝贝,你工作没了可也不能闲着,没事儿时你多去鸿运楼转转,熟悉了以后你就接过来,我不喜欢现在的杨经理。” “你看我是干餐饮那块料吗?” “宝贝,在我眼里,你干啥都能成,只要你塌下心来做……” “再说吧,我最近没心情顾及这些,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再做打算不迟。” 我现在一心想着的,就是去看看老安头的老婆孩子,然后,报仇!替崔老大,为我自己。 二天是周五,我可以见到我的儿子虎头了。我不让凤姐跟着,也不能开她那辆红色宝马,太娘气。好在凤姐库里还有辆黑色别克。 见到儿子的一刹那,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原来虎头虎脑胖嘟嘟的小可爱,变成了瘦高冷峻的小大人。 这几年我不止一次设想过,见到儿子的那一刻,一定要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稀罕个够。可真当见到儿子,他的冷漠一下子将我拒之千里。 “虎头,”我向儿子伸出双手,“不认识爸爸了吗?快点过来让爸瞧瞧。” 虎头依旧嘟着嘴,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我。 “哎呀,姐夫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咋也不打个电话呢?” 从背后传来踩了猫尾巴般的声音,不用说,是刘艳来了,她也是来接虎头的。 回过头,果不其然,很久没见,她还是那么“耐看”。“我刚回来,接儿子回家。” “虎头,快点过来叫爸爸呀。”刘艳冲着虎头嚷道。 虎头不情愿地来到我近前,依旧低着头,不肯看我也不跟我说话。 “这孩子是怎么了?”我问刘艳。 “唉,自打我姐去世后他就不爱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说是你害死了他妈,然后你也被抓起来了,怎么解释他都不信……” “啊?咋会这样……”我拉过虎头的胳膊,“虎头你告诉爸爸,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虎头也不看我,被问急了,结结巴巴地说:“咱楼那些……那些小朋友,都……都那么说。” 那一刻,我真想杀人!积毁销骨众口铄金,这是谁啊这么缺德,活生生地将我跟儿子给闹生分了。 见我一时语塞,刘艳劝道:“姐夫你别急啊,你这不是回来了嘛,有的是时间,慢慢跟虎头说。” 对,不急,不能急。我蹲下身,拉着虎头的手说: “儿子,爸爸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在你最需要关心陪伴之时没有在你身边,你也是大孩子了,你一定要记住,爸爸是爱妈妈的,爸爸绝没有害过妈妈……” 虎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我的话他听进去了,扭过脸来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少了很多冷漠。 拉上虎头和刘艳出去吃饭,没有去鸿运楼,而是选了大鸭梨饭庄,吃烤鸭。儿子胃口很好,差不多自己就吃了有小半只。看他吃的香,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儿子,以后每周爸爸都请你吃一顿烤鸭,你说好不好?” 虎头说:“还是两周吃一次吧,这玩意儿齁贵的。” 我心里一阵泛酸,就是天天领儿子吃烤鸭,也弥补不了我对他的歉疚啊。 “儿子,你还记得咱俩分开时你说的话吗?” 儿子想了一下说:“不记得了。” “你跟爸爸说,要我出去赚大钱,然后买大汽车。爸爸现在有钱了,你想吃什么都行。” 说着我拿过手包,将出门前凤姐塞到里面的两万块钱都掏了出来,递到虎头面前:“这些钱你拿着,在学校多吃点好东西。” 刘艳拦住了我:“姐夫你这是干嘛呀,可不能惯着小孩子随便花钱……” 我倒上一杯啤酒敬刘艳:“这些年多亏了你,我代表你姐刘琳,谢谢你照顾了虎头。” 刘艳眼中泛起了泪花,也没推辞,一仰脖将酒喝干,然后满眼深情地对我说: “姐夫,咱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好在你终于熬出来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虎头乖,跟我亲生的没啥两样……” 吃过饭回家。刘艳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泡茶洗水果弄洗澡水,然后自己换上了睡衣。 她还要在这儿住?那么我住哪儿? 刘艳让虎头到自己房间去看会儿书,等儿子走后,刘艳坐到我身旁,大胆地拉过我的手说: “为了给姐姐看病,为了你案子里的民事赔偿,也为了虎头以后住校,我那房子早就卖了,邱明你不会让我去大街上住吧?” 我绝对不会让刘艳去住大街,但是我也肯定不能跟她同住。 “刘艳,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安心住着就是。” “邱明,我等了你四年,全心全意在家等你……” “刘艳啊,你不要说了。你是我的恩人,是我家的大恩人,我真的打心底里感激你。但有些事儿强求不得,虎头大了懂事儿了,我们做大人的要给他做个榜样,你可是她最尊敬的小姨……” “别说了……姐夫,我跟虎头一屋睡,你还是睡你的大床,这样总行了吧?”刘艳说这话时都快哭了。 “不了,我有地方休息。这钱你拿好,以后有用钱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 跟儿子打招呼告别,真幸福啊,他竟然喊了我一声爸爸。 我跟他说:“儿子,爸爸先走了,这几天爸爸很忙,下周再过来陪你。” 儿子仰起脸冲我挥挥手说:“爸爸再见。” 我心里的甜蜜一下子将原有的酸涩荡涤干净。 心情舒畅,出门,隔壁就是凤姐家,我有钥匙,但我不想在此住,也说不上为什么。 走在大街上,我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还是要先处理好老安头交待的事儿,然后再找那个崔老大哪个村村支书的儿子算账。再以后,就该考虑如何对付王老板了。 想到王老板就想到了莉莉,那个漂亮得令人战栗的女人,还是在法院宣判以及第二天见过她,都没说上话。后来她也探过监,留下了字条。她不恨我,现在她过得好吗? 思来想去,也为了少给莉莉找麻烦,我还是没忍住给她发了条微信,只两个字:坏蛋。 发出去没过十秒钟,莉莉就回复了:你在哪儿啊坏蛋,快说! 我看了看周围环境,然后告诉莉莉我的具体-位置。 她回复道:站那别动,等我! 第七十一章 吻痕 实话讲听莉莉那么说我心里很是忐忑。上次就是莉莉问我在哪儿,结果引来一高一矮俩家伙,出了人命。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有人来收拾我呢? 我躲在暗处,耐心等待莉莉的到来。秋风瑟瑟,我忍不住直哆嗦,并不只是因为冷,更多的,是激动。 过了能有半个钟头,一辆出租车疾驶而来,在我说好的位置停下,莉莉急慌慌下了车。她只随身拎了个小包,其余啥都没带,更别说人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从暗处迎着她走去。她发现了我,张开双臂挥舞着小包惊叫着向我扑来,随着一股淡雅的清香,莉莉一下子扎进我的怀里,要不是我有防备,或许会跟她一起摔倒。 “坏蛋啊,你是啥时候回来的,你不是还有三个月才到期吗?” “我减刑三个月。” 莉莉在我脸上使劲儿亲了两口,然后仰起脸看定我:“还真是你呀坏蛋,一点都没变。对了,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做啥呢?” 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我现在是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啊。” “老天,我可怜的坏蛋啊,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走,我领你去吃好东西,算是给你接风。” 莉莉拉着我就走。我一点都不饿,但也不好推辞,就找了家烧烤屋。莉莉上来就点了十只生蚝,然后又要了许多肉串。 这让我想起了在蓝岛时我俩吃海蛎子时的情景,还有那销-魂一夜,不由得浑身有些燥热。 “你还好吗?”等上菜的工夫,我问她。 “坏蛋你别说话,必须先听我说,有些话都快把我憋死了。那天那个老王八蛋收到你的微信后就开始发疯,往死了打我。但我发誓,我没有把你说出去。” 我感到很意外,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是莉莉出卖的我呢。 “后来他看了我的手机,从微信那儿查到了你,用我的手机给你发的消息,问你在哪儿。你说快到家了,他就逼迫我说出你在哪儿住,我那时都想好了,就是打死我也不告诉他。后来他又自己查,你生病那次告诉过我地址…… 坏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出卖你。但是这事儿还是因我而起的,我要是把那些信息早删除掉就好了,可我哪舍得啊……” 原来如此。 “这些年你是不是恨死我了坏蛋?”莉莉握着我的手问。 “没有,莉莉我真的没有恨你,想恨也恨不起来,我说的是实话。倒是你,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怪我不?” “咋不怪呢,坏蛋你干嘛要那样做啊……” 菜上来了,要了两瓶啤酒,斟满两杯,我俩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坏蛋你快说啊,那时我俩刚刚相爱,都没来得及仔细再爱你一次呢,你为啥要发图片给老王八蛋?”莉莉追问道。 “莉莉你听我说,我其实不是什么有钱人,那车和别墅都是别人的,当初接近你是为了报复。我老婆叫刘琳,……” 莉莉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出现我预想的愤怒或怨恨。 “……我是在利用你,后来我也很懊悔,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给你添了许多罗乱。” “嗨,利用也好骗我也罢,反正都过去了,反正我收获了你这个坏蛋。给那个老王八蛋戴了绿帽子,嘻嘻,解气呢,我都后悔咋没早点给他扣个王八盖。” 莉莉的态度让我很是吃惊。“你俩现在还在一起过吗?”我问。 “早就分开了,人家现在又娶了个更年轻的。孩子归他抚养,我只有探视权,离婚时给了我五百万加一套房子。” “那也不错了,你现在就靠这些生活?” “不能坐吃山空啊。我目前在豪门酒店做前堂经理,每月也有七八千进项,干了好几年了。” “离婚后你没有再找一个?” “找了,前后跟了三个男人呢,还有一段两年的婚姻,都他妈的不称心,现在又成剩女了哈,不过也自在。你呢,坏蛋你还跟媳妇过呢吗?” “她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哎呀真对不起,惹你伤心了吧……现在你回来了,就别想着再离开我了,没有工作我可以养你。” 又是这套,有钱的女人为啥总想着包养男人呢?我狠了狠心说:“已经有个女人对我好了。” “啊?那我也不管,多个女人对你好,你不是更牛逼?我不会跟别人争什么,现在的世道我也看明白了,抓住眼前最重要,反正我只要现在的你。” 我默不作声,我知道自己也真没那么大的定力,会拒绝莉莉的美丽。 “对了,小凡她过得好吗?”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丰满的丫头。 “你还好意思问啊。后来的事儿小凡都跟我说了,还好她老公原谅了她,把她带走了,带在身边就没机会出轨了吧。可真有你的啊坏蛋,打了几场麻将,仨女的你划拉到手俩……” “我跟小凡不是故意的,那时警察抓我,无处可逃了。小凡临走没说什么吗?” “你还是惦记她,哼,真是坏蛋,不要脸!她说啦,让我见到你时转告一声,她不怪你,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你呢,哼!” 我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梗着脖说:“我就这样,你也不是才知道我这人流氓吧。” “嘻嘻,坏蛋你快点吃吧,把这些生蚝都吃了,一会儿我俩去酒店,我再吃了你这个坏蛋流氓。” “好莉莉。求求你别威胁我好吗?” “威胁你?哼,坏蛋,你都不知道人家这些年有多想你……”说着莉莉把身子凑近些,把脑袋扎进我怀里,手也不安分地在我腿间摩挲着。 怀里有这么个尤物,我还哪有心思吃东西啊,就想快点找个地方,品尝她身体的盛宴。 出门找了家三星级酒店,开好房间关上房门,我和莉莉拥吻到一起。 什么都不存在了,所有人和事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从房门到床边的过道上,哩哩啦啦都是我俩的衣服。 没完没了,如饥似渴,疯狂得恨不能窒息…… 莉莉像只完全熟透了的苹果,汁多味醇,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咬第二口。 她早已不是当年在蓝岛酒店里的那个莉莉了,她的疯狂用“惊涛拍岸”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让我都有些难以招架。 跟她在一起,我才彻底体会到“水乳-交融”、“鱼水之欢”的含义,真的有整个人马上就要融化了的感觉。 好不容易息鼓偃旗风平浪静,我枕着莉莉平坦的湿漉漉的小腹大口喘着粗气,她也逐渐从浪尖上滑落,变成一汪安静的池水。 这一刻,世界变成一个熟睡的婴儿,安静而温馨,是我在狱中时常梦寐以求的时刻。 就这样过了好久,在我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之际,莉莉说话了。 “坏蛋哥,啥时候咱俩再去一次海边呗,上次去没待够。” “行,等忙完了手头事儿,我陪你去……莉莉,你为啥那么喜欢大海?” “我的初恋男友死在海里。” 又是一个牺牲了的初恋男友!女人是不是都对初恋男友刻骨铭心呢? “我上高中时,喜欢上了高我两届的他。后来他考上了大连的一所高校,去海边游泳,被海浪卷走了……我那时特别难过,正赶上老爸生病,就狠狠心把自己卖了。” 我起身躺到莉莉身边,将她搂在怀里,轻抚她光滑的后背,像是抚慰着她的忧伤。 “不想这些了,”莉莉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坏蛋哥,你给我盖上戳吧。” “盖什么戳呀?”我不解地问道。 莉莉指着自己的酥-胸说:“在这儿,你给我亲出印来,每天我一洗澡就能看见。要是你好多天不想我,印记没有了,我就找别人盖戳去,哼!” “有这一说?那还是我来吧!”我将头埋在莉莉胸前,用力吸-吮,在两座山的山脚下,分别留下很明显的深褐色吻痕。 …… 心里有事儿,睡的就不踏实。早晨醒来,将怀里沉睡的莉莉放平,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悄悄起床离开了酒店。 昨天跟凤姐约好的,今天要去秦皇岛,找寻老安头的家人。 第七十二章 大壮 坐上凤姐的红色宝马,她并不急着开车,而是盯盯地看我。 “只隔了一天就不认识啦?”我说。 “瞧你小脸灰枪枪的,肯定没轻折腾吧。” 有时你不得不服,女人的敏感和细心真的令男人防不胜防。 我不置可否,也没心思撒谎狡辩:“快走吧,路况不熟,早到早好。” 凤姐打开导航仪上路。距离秦皇岛付家坡将近三百公里,走龙哈高速,预计用时三个小时。 凤姐一心开车也不说话,我知道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就没话找话跟她瞎白话。 “宝贝,你知道咱们龙城哪儿有铁匠铺吗?”凤姐打断我的话,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铁匠铺?现在炼钢厂都不挣钱了,谁还会开铁匠铺。你要干啥?” “我琢磨着,给你量身打造个铁裤衩,只有一把锁。”凤姐说完被自己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那纯属多余,我有更好的办法,凤姐你要不要听?” “快说吧,别卖关子。” “把我拴在你裤腰上多保险。对了凤姐,要不等咱回别墅后,你再把床垫子割个更大的口子,把我塞进去跟玉佛作伴?……” 这回该轮到我哈哈大笑了。 还没等出龙城,莉莉在微信里哇哇大叫起来:唉呀妈呀,坏蛋哥哥,可不好啦,出大事儿啦,你快回来呀…… 我回复了几个问号。莉莉回复说:一觉醒来你没啦,我胸前的印戳也没啦,你要不回来我就找别人重新盖戳呀。 我不禁笑了,这丫头,真能疯。我回复:我出来办事,别闹。 凤姐瞥了我一眼,问:“谁呀,把你美成那样。” 赶紧撒谎:“儿子,他终于肯叫我爹了。” 接着我详细跟凤姐说了昨天去学校接虎头的经过。凤姐叹了口气说:“唉,作孽啊!我要有孩子,就寸步不离。臭宝贝你可别只想着在外面疯,麻溜地给我个孩子要紧……” 本来导航说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走了将近五个小时,到下午一点多才到。付家坡是一个很偏远的山村,估计有百十户人家的样子。 我早晨就没有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幸亏凤姐带了几个面包,可是水都喝没了,干噎怎么行。 我们在一个门前挂有食杂店牌子的房前停了下来,我下车买水,借机打听一下老安头家的情况。 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见我进来主动跟我搭讪:“老板这是从哪儿来呀,豪车美女,我们这个小村子可从来没见过这排场啊。” 其实在路上我就有点后悔开宝马过来了,这么个交通都不便利的小山村,开辆宝马过来是有些不合时宜。 我要了两瓶矿泉水,又一想,既然想跟人家打听事情,咋也得多消费些。店里最贵的烟是红塔山,那就来上一条。 掏钱时我问店老板:“跟您打听个人,你们村有个叫安大壮的吗?” 店老板倒是快人快语:“安大壮?没有这个人,你说的该不会是付大壮吧。” 我快速思谋着。此地名曰付家坡,肯定姓付的人不会少。老安头是外来户,会不会那孩子后来随了母姓呢? “你们村总共有几个叫大壮的。” “就一个,随他妈姓付。” “大姐,您能说说这个付大壮的情况吗?” “喏,那不是现成摆在那儿嘛,”店老板手指马路对过,“从早晨吵到现在,烦都烦死了!” 回身望过去,就见马路对过一间院舍门前,有一个胖墩墩的年轻男子,长相跟《小兵张嘎》里的嘎子特别像,身体可真叫壮实,气囊囊地握着一把铁锨,门神一般杵在那儿。 在他的前方,零星围拢着十多个男人,有蹲着的有站着的,不时有人上前跟那个大壮理论几句,说的啥也听不清。 “他们在干嘛呀这是?”我问店老板。 “还能干嘛,债主逼门呗。那个熊孩子啥啥都输了个精光,就剩下身后那栋房子了,今天要是不还钱,估计房子都得让人家拆了。” “他家大人呢?” “自打我嫁到这个村,就没见过孩子他爸,他妈领着他过活。” “那他妈呢?咋不见出面管一下。” “死了有三个多月了吧。翠花姐可是个好人,这不是邻居嘛,她咽气时我也在场,我还记得她最后一句话是跟大壮说的,说‘你爸让我过去陪他’……” 我心里不由一紧,想老安头也是在三个月前去世的,难道这真的会是冥冥中的巧合? “平时他们娘俩靠什么生活?” “翠花姐说她男人在外面打工,每月都寄钱回来。大壮打小就不亏嘴,她家算是村上的富裕户了。可后来,就有些难了。” “听没听说过这大壮的父亲是个啥样的人?” “村里人都说他好呢,不喝酒不赌博,爱老婆疼孩子,就是不知因为啥,总也不回家。” 看来老安头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不在村里赌博。全对上了,那个孩子就是大壮,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到车上,跟凤姐说了情况。她看了一会儿那边的对峙场面,然后问我:“咋办?过去帮帮他?” “先别急着帮,过去看看再说。” 我跟凤姐下了车,过了马路,缓缓向大壮家走来。离老远,就听到大壮身前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正在跟他交涉。 “大壮咱得讲理对不对?这钱要是牌桌上你输给我们的,那我们可以全赦掉不要了,你这场外借的好钱,不能说赖账就赖账吧,乡里乡亲住着,我们不要利息了总可以了吧?” 听那个叫大壮的瓮声瓮气说:“我没说不还钱,过几天我爸就会寄钱回来,到时一准一分不差还你们。反正我现在没钱!” “别蒙人了,咱村上都两年多没见你爸的汇款单了。总这么拖着可不成,今天你必须给个痛快的答复……” 众人见我跟凤姐过来,纷纷打量着我俩,那边的交涉也停了。 我径直走到大壮跟前,想把他手里的铁锨拿下来。他警惕地瞪着我,手里的家伙纹丝不让。 这家伙,还有股子蛮力。我笑着对他说:“你叫大壮是不?我是你爸的好朋友,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 听了我的话,大壮的眼睛都亮了,冲那些人嚷道:“听到没有?我爸派人来了,我爸在外面赚大钱,还能差了你们那几个小子?嘁!”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但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对那些眼巴巴看着我的人说:“大壮欠你们钱对吧?” 一伙人好一通诉说,有说是大壮半抢半借的,有说那是他娶媳妇用的彩礼钱…… 等他们说够了,我才发话:“这样吧,一会儿我跟大壮拢一下,另外我身上也没带多少现金,明天早上,你们来这里拿钱,好吧?”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知该不该信我。这时后面的一个小伙子发话了:“这样也成,看他刚才从那辆车上下来,那车也值几十万吧,应该是个有钱的主,我们信你。” 他这一嗓子很好使,众人议论纷纷一通,然后散去。 大壮前头带路,进屋。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屋里的陈设再恰当不过,唯一像点样的地方是屋子正中有个方桌,上面摆着一个女人的遗像,像前还有两个果盘和一个香炉。 进屋后大壮首先去上香,冲镜框里的女人鞠了三个躬,然后说:“妈呀,你看到了吗,我爸没忘记咱们,派人来看我了。” 也没地儿可坐,靠墙边有一张大床,上面凌乱的被褥也分不清啥颜色。我坐到床沿上,冷眼看着大壮,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难得他还是个孝顺孩子啊,有救! 第七十三章 跟我走吧 上完香,大壮转身来到我跟前:“这位大……哥,你真是我爸叫你来的?” 我点了点头。 “那,我爸他捎给我多少钱?” “一分钱都没有啊,你爸只是让我过来看看你。” 大壮的脸一下子红了:“可是你刚才,刚才你不是答应还那些人钱了吗?” “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拆你的房子吧。” “哎呀,这,这可咋办……”大壮赌气般地不再吭声。 凤姐拿过挎包要有所行动,被我用目光制止了。 “大壮,你欠他们多少钱,还都记得不?” “有小五万呢。” “那你准备拿啥还人家?” “哪儿跌倒了在哪儿爬起来,等我爸寄钱回来,我就再去赌场拼一把,肯定都能赢回来。” “呵呵,有志气!要不这样吧,咱俩赌一把咋样,你赢了,我给你五万,你输了,这房子归我,你立马从这里搬出去,方式随你选。” “真的假的?” “君子一言!” “那,那你先亮亮货。” 我看向凤姐,她一时还没明白大壮的话是啥意思。 “拿五万块出来,给大壮看看。”我说。 凤姐恍然大悟,从包里拿出五沓钱放到床上。 “我们咋个赌法?”我问。 “店大不欺客,你来定。”大壮一本正经地说。 我强忍着笑,问他:“你有扑克牌吗?” “咱家啥都可能没有,就是不能缺扑克。”说着大壮从被子底下掏出一副牌。 我接过那副半新不旧的扑克,捻开,看了一遍,然后交给大壮:“咱俩就赌‘耍两张’吧,一把定输赢。” “可以。”说着大壮开始洗牌,“唰唰”的花架子还很有味道。洗好后将牌在床上摊开。 我上去抽出两张,黑桃A和红桃A,顶天大了。 大壮有些发傻,继而他脸红脖子粗地说:“这把不算,我还没有说开始呢。” 我笑呵呵地说:“好吧,你再洗牌。” 大壮又“哗哗”洗了两遍,然后小心地把牌摊好。 “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开始了。”大壮忐忑地说。 我随手抽出两张,还是黑桃A和红桃A。都不用大壮抽牌了。 “看看这房子里边有啥是你需要带走的?现在这房子归我了。”我面无表情地说。 大壮愣在那儿,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回过神儿来的大壮“扑通”给我跪下了:“大哥,你就是昨晚到我梦里来的赌神吧,专门过来帮我的对不?我要拜你为师,你就教教我吧……” “我不是什么赌神,我就是看中了你家这房子了。”我依旧不看大壮,冷漠地说。 “大哥,你要啥都成,就是不能给你房子啊。我妈说了,让我一直守在这儿,哪天我爸回来了,好能找到家……要不,要不房子给你,我也住这儿行不?呜呜……” 大壮急得哭了起来。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伸手扶起大壮。 “大壮啊,耍钱鬼耍钱鬼,这里面有很多鬼道,你靠啥跟人家赌的,单凭运气吗?” “我会很多的大哥,不信我做给你看。”大壮说完将牌扣好,然后装模作样随便拿出一颗,嘴里喊着牌点,摔牌。 “你看到了吗,我都能说对。”大壮不无得意地说。 我早就注意到这副牌每张都被“烙”上了,边边角角上都有指甲划过的痕迹,所以我才会先抽牌。 “大壮,谁教你的这些?” “我妈呀,我妈活着时我俩总玩牌,我总赢不过我妈……”大壮又没心没肺地滔滔不绝起来。 这个老安头啊,估计当初就是用一手出神入化的牌技征服了大壮妈,可在家门口他不能赌博,所以只好远走他乡。 “大壮,你今年多大了,念过几年书?”通过大壮的言语,我发现他脑子里好像缺根弦。 “我二十一岁,小学毕业,认识好几百个字呢……”大壮又开始显摆起来。 我看看凤姐,她冲我微笑着耸耸肩。 “大壮,你们村有赌场?” “有啊,每天晚上七点多开始,到第二天天亮,就在村主任家一楼大厅。” “他们玩的什么?” “推牌九,大哥你会不?” 在狱中老安头教过我用扑克牌推牌九,32张牌,天地人鹅王爷对皇上啥的,我没咋用心记。 “大壮,你教教大哥可好?” 一听这话大壮来了精神,舞舞扎扎白话起来眉飞色舞,我只是记下如何配牌知道谁大谁小就够用了。 去镇上找家饭店,饭桌上凤姐偷偷问我:“臭宝贝你啥时候学会赌博的?” “呵呵,在狱中消磨时间的把戏。” “看这架势你还想去赌?赶紧替大壮把赌债还上算了,赌桌上哪有好人,我不想让你去涉险。” “这不是钱的事儿。大壮憨厚耿直,不能让人家这么欺负!” 饭菜上来,大壮吃得那叫个目不斜视狼吞虎咽。 我问大壮:“瞧你家里都不起火,平时你是怎样填饱肚皮的?” “东家一口西家一顿,好对付。我给他们做零工,有啥累活都找我……”大壮说这话时,神情很是骄傲。 我心里真有些犯愁,想不好怎样安置大壮的以后生活。 吃过饭时间还早,要了壶茶水跟大壮聊聊天。 “大壮,还能想起来你那些钱都是咋输的吗?” “他们出老千,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洗牌时做了手脚。” “洗牌时做手脚你切牌时可以扭转过来呀。” “要是切牌不好,发牌时他们就从底下扣三张,桌面上钱少时才放水,钱多就通吃。” “知道了人家出老千,你为啥还要去玩呢?” “我就是没抓着他们确凿的把柄,哼,等哪天我琢磨透了,砸了他们的局,让他们把骗我的钱都吐出来!” 我不由想起下午时大壮一人应对十多个男人的场面。“看来打架你还很有两下子。” “那是,”大壮脸上又布满傲娇表情,“全村顶数我厉害,没有一个人摔跤能摔赢我的。” 时候差不多了,结账回村。在路上大壮问我:“大哥,你跟我说说,我爸他长啥样?” 我眼前浮现出老安头那瘦骨嶙峋的小老头样,但嘴上却说:“你爸膀大腰圆,仪表堂堂,盖世无双。” 来到村主任家。临进门时凤姐嘱咐道:“别玩得太久,我们还要回龙城呢。” 我心里有数。进入客厅,那里已经有六七个人在玩牌。见有生人来,纷纷将目光投向我。 大壮大刺刺跟他们介绍:“这位是我爸的朋友,开着宝马过来看我……” 庄家是个很帅气的小伙,连忙冲我打招呼:“这位老板,您是远方来的贵客,请坐请坐。” 有人给我腾出了一个座位,正是天门(跟庄家正对着)的位置。我坐下来,大壮和凤姐分立左右。 凤姐递给我一沓钱,开始玩。我认准了天门,第一把押上两百,输了。第二把押四百,又输了,第三把押上一千二…… 这是一种几何级数押牌法,很老套,按照1、2、6、18、54……的比例下注,即下注的额度是前面下注累计的两倍,盯死一门,只要你的资金足够雄厚,赢一把就能将先前输的钱都赢回来。 第三把还是输了,我又数出来三千六,等庄家发牌。那小伙显然明白我的套路,笑眯眯撇了我一眼,那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成竹在胸。 第四把我又输了。不过通过这几把牌,那32张牌点已经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扭头看了一眼凤姐,她赶紧从包里又拿出一万,我冲她笑了一下:“多拿点,这个牌局有点意思。” 大壮在我身边急得直搓手:“大哥这把押过门吧,肯定赢……” 凤姐接着掏钱,一沓一沓往外拿,到六万时我摆摆手示意够了。按惯列,第五把牌我该押一万零八百。我点出那个数,笑着看庄家洗牌。 他洗牌很规矩,猫腻都在最后一下:看似很随意的将牌的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从底部抽出,拍在牌面上,实则已经定好了四门的大小。 “押大赔大,押好离手——”他嘴里吆喝着,然后伸出手,桌上下注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切牌。 我双手捧起跟前的六万多块钱,一下子押在底门上!然后笑眯眯盯着庄家,等他发牌。 桌上有四门,从庄家算起,按顺时针方向,分别是庄家、过门、天门和底门。 桌上的人都有些愣住了,特别是庄家,他们都没想到我会下这么大的注,更没想到我会突然间变门。 “发牌呀,押大赔大嘛。”我催促道。 庄家那位小伙还算镇静,搬了一下牌点,是6,从过门开始发牌,四张四张发,然后拿着自己的四张牌,装作万分小心一样,凑近了看。 我知道他这是想换牌了,只是他的技法还不够纯青有些磨叽。 不能给他机会。“哎我说庄家,咱能不能玩得利索些,我那牌放那儿没动,也请您把牌放桌上可好。”我说。 “我,我在配牌。”庄家说。 “大家可都盯着你一人呢,亮开后随便配,捏在手里不撒开,可是有换牌的嫌疑噢。”我给他点破。 “对对,还是放在桌上吧,配牌至于那么费劲嘛……”其他人也附和着。 庄家无奈,狠狠心将四张牌前两张后两张扔到桌上。 我冲大壮说:“你去把牌配好,咋配都行。” 我心里清楚庄家的牌无论如何也大不过底门,但赢天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点上一根烟,然后站起身,伸了下懒腰。牌桌上传来一片惊呼声,我懒得去看,跟凤姐说:“咱们走吧。” 大壮捧着一堆钱在后面撵上我俩:“大哥你等等我啊,这钱太多了我拿不住。” 凤姐回身,打开包让大壮将钱放进去。上车后她问我:“现在去哪儿?” “去大壮家,收拾一下东西,带他走。” “大哥你太牛逼啦,刚才你是没看到啊,那庄家脸都绿了哈,一把牌赢了六万多,过瘾,解气……”大壮喋喋不休。 “大壮,你现在就拉个单子,把你欠谁钱欠多少写下来。” “放心吧,都在我心里记着呢。” “今晚你就跟我走。” “啊?去哪儿啊,我妈不让我离开家的……” “大壮你听我说,我跟你爸是好朋友,你爸三个月前患肝癌去世了,我要带你去龙城,离开这里。” “那,我跟你走可以,大哥你要教我赌技,等我学好了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停车!”我的一声断喝吓了凤姐一跳,赶紧靠边停下了车。 “大壮你给我听好,我不欠你爸的钱,更不欠你的,带你去龙城是让你学好,要是还想着赌博,你现在就给我滚下车去,在家等着明天债主上门扒房子!” 我的气势还真把大壮给镇住了,低下头小声说:“我听大哥您的,不,不赌博了……” 除了大壮妈的骨灰和遗像,他也没啥可收拾和要带走的了。带上那两样东西出来,锁好门,来到马路对过的食杂店。 让大壮写好欠单,然后将五万块钱交给老板娘,嘱咐她第二天按照单子上所列,逐一还上赌债。剩下的几百块,权当辛苦费留给她了。 连夜往龙城赶。快出村时,身后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喧闹声,有手扶拖拉机的动静,还听得出有几辆电动摩托车,更有许多人嚷嚷着,其中一人嗓门大:“他们刚刚过去,快追,抄近路!……” 第七十四章 双胞胎姐妹 穷乡僻壤出刁民!想这个村的村主任还是很有点能量的,这么短时间内,便纠集了这么多人,前来围堵我们。 赢了钱高兴,输了钱就玩流氓,短短几天让我真是很长见识。 只不过他们忽略了凤姐开的是宝马,出了村子的泥沙土路,没用两分钟就上了国道。能让他们看到凤姐车子的尾灯,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大壮在车上摩拳擦掌,扬言要下车以一当十把他们全收拾掉,凤姐也没理会他,全神贯注加速行驶。 一溜烟开出好远,凤姐才逐渐放慢了速度。 “邱明你玩‘虎穴探险’游戏上瘾了是不?咋每次跟你出来,不是被堵就是被追,有意思吗?”凤姐忍不住埋怨道。 我呵呵笑着不语。大壮在后座白话开了: “我们那个村主任可缺德了,每年光是设赌抽水就赚老鼻子钱。上个月有个外地人,赢了钱被扣下了,说那人出老千,后来还是他家人拿钱来赎。” 听大壮那么说我不禁有些后怕。“这样的村官咋能行,你们咋不去告他盘剥百姓?” “告谁去呀,他哥是乡长,县长是他大爷,谁敢告,还想不想在付家坡混了?村主任家玻璃好几次被砸,都是我半夜干的呢,嘿嘿。” 到龙城已经是后半夜。大壮喊饿,就找了家烧烤屋。龙城这样应付出来宵夜者的地方很多,主营烤串小海鲜等等。 我要了一碗珍珠汤和两串面包片,珍珠汤准备跟凤姐分着吃,面包片我俩一人一串就够了。然后问大壮吃啥。 “当然是烤串了,我最喜欢吃呢。” “那就来二十串,够不够?” “不知道是多大的串,吃着看吧。”大壮说。 听他那么说我当时也没咋在意,就要了二十个羊肉串给他。等串上来后,我跟凤姐都呆住了。 就见大壮将那二十个串一分为二,抓到两只手中,先从左手中的串下口,那可真叫撸串啊,牙齿咬住串签,唰的一下,签上的肉就都进嘴了。 也不嚼,接着撸下一串,五六串肉进嘴后才开始鼓动腮帮子,也没见他嚼几下,随着喉结的滑动,他又开始对付剩下的…… 也就三四分钟的样子,二十个羊肉串都被歼灭了。大壮擦了擦满是油污的嘴巴,扭头看着我,弱弱地说:“没吃饱。” 这时我才醒过神儿来。我还是头次见人如此吃烤串呢,喊来服务员,狠了狠心一下子又要了六十串。 这下大壮高兴了:“大哥,这串老香了,我们家那儿很少有正宗羊肉串,不是鸡肉就是猪肉,刷上羊油冒充。” 六十串上来,大壮毫不打怵,没一会儿又都吃干净了。看着他,我真有点傻了,当大壮近乎可怜兮兮地对我说“半饱”时,我感到有些晕。 凤姐也大为惊奇,对大壮夸赞道:“小伙子,身体真棒!” 我赶紧算一下,二十加六十等于八十,那就再来八十串?凤姐拦住了我:“大半夜的,吃那么多羊肉不消化,差不多就行了。” 折中,又给大壮要了四十串,吃没吃饱也就这么多了。 吃过宵夜回别墅,安排大壮在客房睡下。回到二楼卧室,我该跟凤姐商量大壮以后的生活了。 我在车上已经想好,让大壮到鸿运楼上班,当个传菜工啥的估计能行,但凤姐坚决不同意。 “现在鸿运楼交给杨经理管,我不会往里安排一个人,这叫用人不疑你懂吗?”凤姐说,“明天我再想想别的法子,让他学学汽车修理或做个保安啥的,我看行。” 我不想给凤姐添罗乱,毕竟她跟老安头没啥过节,还是我想办法吧。 这时,我想到了莉莉,她不是在大酒店做前堂经理吗,可以找她试试。 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在家里吃过午饭,凤姐带大壮上街买几身衣服,我推说有事,去找莉莉。 出门拨通莉莉的电话,她正在忙着,我就直接去她工作的豪门酒店找她。 豪门酒店也很局气,三层楼,外表看上去富丽堂皇,主营川菜。 跟着旋转门进入酒店,迎宾小姐在两侧齐声说:“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啊,没错,非常像刘琳的声音! 循声望去,站在我面前穿着酒店华丽服饰的女子,就是刘琳,我死去三年多的妻子,正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扭头望向另一侧,我的老天爷啊,还有个刘琳站在那儿! 我感到头皮发炸,人也有些摇晃。 “先生用餐里面请……”那两个刘琳几乎同时说道。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我闭上眼睛晃晃头,然后睁开眼睛仔细看,这回瞧清楚了,两个女子比刘琳要略高一些,也年轻许多。不过可真是像啊,不仔细瞧,根本分辨不出来。 莉莉打远处过来,人没到嘴先到了:“哎呀邱老板,咋站在这儿了,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了吧。” 莉莉说着来到近前,挽住我胳膊,将还有些恍惚的我拉回到现实。 “别傻站着了,我给你留了个包间,我们过去说话。”莉莉说。走出好远,我还不住地回头张望。 莉莉真有些生气了,使劲儿甩开我的胳膊,横眉竖目说道:“死坏蛋你咋回事儿啊你,纯心跑我跟前来气我是不?” “她俩……” “她俩什么她俩,没见过双胞胎姐妹呀。瞧你那德行吧,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哼!” “哎呀莉莉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她俩非常像刘琳,就是我死去的妻子,长相说话声音都非常像,刚才都把我惊出一脑袋头发来。” 莉莉半信半疑,她没见过刘琳,所以心里也拿不准。 先不管那么多了,莉莉一定让我品尝一下她们店里的拿手菜,宫保鸡丁和水煮肉片,说虽然别的馆子里也有做,但绝对做不出豪门的味道。 我刚吃过饭不久,没胃口吃,主要还是那两个姐妹把我的心搅拌得忽悠忽悠的,一时安定不下来。 莉莉不由我分说,让我消停在包间里待着,她出去安排菜。少顷那两样菜就上来了,还有一瓶啤酒。我慢慢品尝着,也吃不出个味道。 莉莉忙完了前堂的工作才过来陪我。 “莉莉,你跟我说说那两个姐妹吧。”我说。 莉莉皱着眉头打量了我一番:“坏蛋你别是打啥歪主意吧,有好几个大老板想包养这对姐们花呢,你也想搞个3P啥的活动?” “扯什么淡啊,我说过的,她俩长得太像刘琳了,声音也像。” “老家河北的,一个叫婷婷一个叫圆圆,二十岁,高中文化。你还想知道啥?” “也没啥了,我就是搞不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相像的人,没准她俩跟刘琳是亲戚?” “嗨,想啥呢你!你没听说过好多大人物都有替身嘛,全国十几亿人口,遇到两个相像的人,不足为奇。” “咋会这么像啊,还一下子还冒出来两个……”我像是在自言自语。 “哎呀不提这事儿了,说吧,找我啥事儿?”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次来,是想麻烦你,看能否在你们酒店安排个人……” 我将大壮的事儿跟莉莉说了,她满口答应,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我当晚得陪她。 第七十五章 如月姑娘 我现在没心情做别的,就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上一会儿,心里实在是太憋闷。 我知道我心中的五味瓶被打翻了。 很久以来,我一直拒绝去想刘琳,拒绝去想跟她在一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甚至那天跟刘艳和儿子回家,我都努力克制着,没有进卧室看一眼…… 我怕疼。 可没有用,一点都没有用。岁月的河流会将一些平淡的东西荡涤,但对于心灵上的重创,岁月也会如刻刀般,将伤疤越镂越深。 今天,两个长相声音都酷似刘琳的女孩子,一下子把我打入冷宫,令我浑身冰凉,痛彻入骨。 亲爱的各位看官,您可曾听说过:血真的会疼出声音来的! 离开豪门酒店时,我根本不敢看那两位迎宾小姐了,近乎于做贼般的逃走。可走出好远,还是忍不住回头驻足张望。 隔着大门厚厚的玻璃,我看到那两个“刘琳”微笑着站在那儿,迎来送往,有条不紊。 我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刘琳的名字,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本以为我已足够坚强,没曾想就在今天,不经意间被揭开了心头的创伤…… 弄得有点像歌词了。回家吧,摆弄这些伤感没有任何用,还是凤姐说得对,死了的已经不存在了,活着的,还要挣扎着面对眼前的现实。 调整好情绪,昂扬着一张笑脸进门。 大壮被凤姐打扮得焕然一新,憨态可掬。他的心智还是个孩子,穿上新衣服,就觉得自己是城里人了,在镜子前左盼右顾,喜不自禁。 凤姐说:“邱明你没告诉杜秋电话号吗,这么一会儿工夫,我手机都快被他打爆了。” “上次喝多了,好像没告诉他。有啥事儿吗?” “说晚上请你吃饭,还说有事让你出出主意。” 估计是杜秋上回说的,想琢磨琢磨他仇家的事儿。 凤姐让我加了杜秋的电话后,不无忧虑地说: “邱明我跟你说,以后你要尽可能少跟那个杜秋来往,我总觉得那人不地道,太色不说,还满肚子花花肠子。” “怎么了,他对你不礼貌来着?” “哼,他也得敢想啊!就他那样的,我借他十个胆……大壮的事儿你联系好了吗?” 我把大壮叫到跟前,跟他商量:“大壮,哥刚才出去给你找了份工作,在大酒店,管吃管住还有工资,你愿意去吗?” 大壮说:“只要管饭就行,不给工资我都干。” 我跟凤姐都笑了。我说:“到那儿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和你凤姐,一会儿我就送你过去。” “晚上杜秋的饭局咋办,你去不去?”凤姐问。 “不去怕不好吧,我在狱里时这个杜秋没少帮忙,出出主意的事儿我还行。凤姐你跟我一同去吧。”我说。 “我才不去呢,见了他我就膈应,邱明你也要早去早回,少喝酒,别忘了咱们还得去平川呢,这是正事,想起那一家子我就难过……”凤姐说。 凤姐跟崔建国崔老大的媳妇熟悉,她帮过忙也去过平川,了解崔老大一家的惨状。 出来后我不止一次跟凤姐说过,崔老大这个仇,死也要报。凤姐也完全赞同。 给大壮揣上一千块钱做零花,然后拉上他出门。 我心里还是惦记着那对双胞胎姐妹,虽然看上一眼我的心痛会加深几分,但身不由己,就是想再次见到“刘琳”。 来到豪门酒店,我在门口故意跟两位迎宾小姐没话找话。“你们前堂经理在吗?”“你俩就这么从早站到晚,不累吗?”“你俩哪个是姐哪个是妹呀?”…… 婷婷跟圆圆很耐心地回答我,态度和蔼很像刘琳,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就是刘琳的翻版,简直了! 莉莉奔过来打断了我:“打老远就看到你在这儿磨叽,别影响我们小姐的工作,快跟我来,如月在这儿,你替我陪陪她。” 如月?我想起来了,就是在棋牌室一起玩牌时,除了莉莉和小凡以外的另一位美女。我请她吃过饭,隐约还能记起她的模样,人很标致,就是有点冷,不苟言谈。 我先把大壮介绍给莉莉,莉莉见大壮也真是壮实,就想让大壮去后厨帮忙,搬菜扛米啥的。我问大壮能干否,他说:“没问题,管饭就成。” 莉莉让我去二楼666包房,她领着大壮去了后厨。我迈步上楼,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见这位如月,因为小凡也是她的好友,出了那档子事,我有些不好意思见她。 进入包间,如月正低头摆弄着手机。看到我她略微有些慌乱,急忙站起身。 如月长得特像那个叫刘涛的演员,只是比她小了一圈,个头一米六左右,苗条。还有,电视上的刘涛总是笑眯眯的,如月不爱笑,也很少拿正眼打量人。 我走上前,伸出手:“如月您好,有几年时间没见了呢。” 如月并没有跟我握手,表情平静地说:“邱老板你好,快坐吧,莉莉一会儿就过来。” 我有些尴尬,连忙说:“莉莉忙,她让我过来陪你说会儿话。你最近好吗?……” “她可真是的!”如月脸都红了,“把我放这儿说马上过来,都半个小时了也没见人影。”说完她又接着看手机,像是我不存在一般。 我喊来服务员要了壶茶水,然后给如月倒上一杯:“如月,喝杯茶吧。” “谢谢邱老板。” “您可别这么称呼我,叫我邱明就行。” “我可不敢,回头莉莉再挠我,我可打不过她。”如月说话口气依然很冷。 “呵呵,哪有那么严重。”我自嘲地说,“请问如月小姐贵姓?我只知道您的名字。” “姓张。”如月说话依然不看我。这还怎么往下聊? 恰好这时杜秋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显然是凤姐告诉了他我的号码。我说在豪门,他让我就在此地等他,先把菜点好,他马上动身过来。 跟如月在一个包间里,待得这叫个别扭啊,死莉莉也不过来看看。想我也没得罪过如月呀,上次请她去鸿运楼吃饭,后来又去唱歌,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书上说与人交谈要从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说起,那就聊打麻将吧。 “您最近还去打牌吗?” “早就不去了。” “为什么呀,其实你的牌打得不错的。” “棋牌室的人太杂,坏人多。” 这,这分明是在说我吧!我去棋牌室玩了三次麻将,勾搭上两个女人,我不坏还有坏人吗? 这个叫如月的人嘴也忒黑了些,完全不顾及别人的脸面。我喊来服务员,备菜,赌气一样点了好多。 那个如月听我大呼小叫地点这个要那个,将手机放入包中,起身准备离开了。我也没拦着,随她去好了。 如月与莉莉走了个迎头碰。“对不起对不起,琐事太多了没来陪你。”莉莉说。 “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如月说。 “回去干嘛呀,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陪邱明吃饭吗,屁股还没坐热咋就要走呢。” 我看到那个叫如月的在莉莉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哦,原来她早知道我会来呀,可对我又如此的冷漠,这是玩的哪一出呢? 我赶紧说:“是呀如月,来了就别急着走了,好长时间没见,一起吃顿便饭叙叙旧。” 如月也不看我,像是对莉莉说话:“我跟你有什么旧可叙的。” 这真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挠着头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真搞不懂,如月小姐,我有得罪你吗?” 这话可说坏了,如月转过身面对我,腾腾几步来到我跟前:“你得罪我了,你就是得罪我了,你得罪我得罪大发了你知道不?” 她居高临下杏目圆瞪,那气势还真把我给镇住了。 第七十六章 准备报复 莉莉也很惊奇,连忙过来打圆场:“臭坏蛋你快说,你怎么得罪如月了?看把如月气的,告诉你,敢欺负如月妹妹的人,还没出生呢。” 我真是让她俩给造蒙圈了。是呀,我错在哪儿呢?使劲回想一下与如月的交往,好像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安分守己循规蹈矩,我也没做啥呀,那时只一门心思对付莉莉来着…… 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承认错误要紧: “哎呀两位美女,是我不对我有罪,当年日本鬼子就是我引进来的,再往前,八国联军入北京也是我带的路,我错了真是罪大恶极!” 莉莉“噗嗤”一声笑了,如月还是老样子,不过态度有所缓和,轻哼了一声,又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下,掏出手机接着摆弄。 女人的心似海深,琢磨不透。 莉莉见我点了十多道菜,问我:“坏蛋你这是干嘛呀,咱三个人能吃得了这么多?” 我告诉莉莉一会儿有个老板要来,然后我试探着问她:“莉莉,能不能让那两个迎宾小姐过来,一起用餐。” 莉莉说:“她俩正上班呢,酒店规定服务人员不得上桌。” 如月抬头用眼神询问莉莉,莉莉告诉她:“邱明说门口那对双胞胎特像他的前妻。” 如月撇了一下嘴,眼盯着手机说:“这借口太老套了吧,见到漂亮女人不是说像初恋,就说像前妻。” 我不想发火也不想解释,恳求道:“好莉莉,你就通融通融吧,体谅一下我现在的心情好不好?” 莉莉狠狠瞪了我一眼:“就你事儿多!我去安排一下吧,顶多能来一个人。我自己还得找个人顶岗呢……” 正说着,杜秋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包间,后面跟着个女人,不用说,那肯定是雅丽了。 但见那女子,浓妆艳抹,小脸跟从面粉袋子里钻出来一般,长长的假睫毛让人看不到眼球,通红的嘴巴仿佛刚吃完死孩子似的,露胸小开衫,齐臀裙,蕾-丝袜……真是妖冶得不能再妖冶了! 等杜秋介绍完,我赶紧上前跟雅丽握手,一语双关地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雅丽不可能不知道我跟杜秋是狱友,但她那白得掉渣的脸蛋子并没有发烧。 接着我将莉莉和如月介绍给杜秋认识。在她俩面前,雅丽无疑是相形见绌的,特别是莉莉天然的美丽,立马让雅丽变成了小丑。 杜秋握着莉莉的手就不撒开:“哎呀是莉莉小姐对吧,真是国色天姿啊,在这么小的饭店当前堂经理,屈才,屈才啊……” 莉莉大方地抽出手,微笑着说:“难得杜老板大驾光临,我去安排他们走菜,您先坐。邱明,你先陪杜老板说会儿话。” 莉莉走了,这个杜秋又开始冲如月使劲:“如月小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杜秋,你叫我高仓健也成……” 如月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接着低头摆弄手机。 我也是真服了这个杜秋,见到美女就往上贴。凤姐说的没错,这家伙真够色的了。 旁边的雅丽有些不高兴了,将茶杯重重地撴在桌子上,弄出很大的动静。看这吃醋的架势,杜秋跟她肯定是关系不一般了。 联想到杜秋在看守所描述的“强-奸”雅丽的经过,我不由得多看了杜秋两眼。 这人该是咋想的啊,一个差点将自己祸害死的女人,竟然还会…… 杜秋看出了我的疑虑,凑过头来贴着我的耳根说:“那件事儿过去后,她老公越想越憋气,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咱这人不是心软嘛,呵呵,兄弟你明白没?” “不明白。”我摇着头说,“你好像已经忘记了因为她遭到的磨难。” “嗨,这不能怪她,是别人利用了她的美丽。” 她这也叫美丽?有钱男人品味低,看来真是一点不假! 开始上菜,接着门口那对姐妹花当中的妹妹圆圆来了,进屋后她很局促,问大家好以后就不知该做啥。我安排她坐在我的对过,这样方便我能看到她。 莉莉回来后就开席。我开车并且酒量小,只倒了杯啤酒意思一下。杜秋很能喝,吆三喝四的不停张罗着。莉莉也象征性地陪了几杯,如月喝饮料。 我对面的圆圆刚开始还能绷着,几杯酒下肚开始活跃起来。 “我再敬杜老板一杯,祝你财源广进发大财哟……”圆圆嗲声嗲气地说,让我一下子想起那次家庭聚餐,刘琳也是不好好说话,在王老板面前故意装成小女孩…… 圆圆的一举一动都撕扯着我的心扉。若不是我一再想着“她是圆圆是酒店服务员不是刘琳”,我肯定控制不住自己,没准会过去阻止她喝酒,或者干脆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心里装着太多的情绪,哀伤、酸楚、懊悔、凄凉,更多的是愤懑,堵得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张开嘴深吸几口气,用手摩挲几下胸口。这个小动作被一旁的如月看到了,探过身来轻声问道:“邱老板你没事儿吧?” 真难得她还会关心我。我笑笑说:“没事的,谢谢。” 杜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大声说道: “我真是服了你邱明了,怎么在哪儿都有美女关心呢。那个叫高秀凤的女人,对你邱明可真够意思,我见过几次,真是太优秀了,办事儿大气豪爽,人长得也漂亮,邱明我真是羡慕你呀!” 这杜秋是在夸我吗?不,绝对不是,他这是明褒实贬,但我相信他并不是针对我,言外之意是:他邱明有女人疼爱了,桌上的女人请多看我两眼吧。 效果那是相当的明显啊,先是莉莉气哼哼起身敬杜秋酒,恭维话不绝于耳。 而后如月也“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地端起饮料敬了杜秋一杯,杜秋是来者不拒,嘴丫子恨不能咧到耳根处了。 我没心情在乎这些,我只关心对面的圆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浅笑轻颦,她的每句话每个眼神…… 悲伤阵阵袭来,血液直往头上拱,让我一阵阵眩晕。圆圆表现得越多,我的脑袋涨得越大。后来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拿过包简单几句告辞,不顾阻拦,夺路而逃。 到酒店门口,另一个“刘琳”婷婷还在呢,她施礼问候:“先生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我不要听,更不要再看她,近乎于小跑,奔到别克车那儿。 手机哇哇响起,杜秋说:“邱明老弟,你咋走了呀,我还没跟你商量一下那个事儿呢……” “对不起杜大哥,我突然身体不舒服,那件事儿实际上也不难,以大欺小就是了,你豁出点本钱,大幅度降价,压垮他们……” 我有点讨厌杜秋了,他适才的举动,跟王老板有的一拼。 莉莉在电话里说:“坏蛋你给我回来!不是说好了今晚你陪我吗,咋火烧腚似的跑了呢?” “莉莉我实在是太难受了,改天吧,改天我好好陪你。”说完也不等莉莉再说啥,关机。 慢悠悠往家行驶,眼前总有刘琳的影子飘过来荡过去,耳畔也不时有刘琳说话的声音。我感到特别的无助。刘琳又把我的心塞得满满的了,乱七八糟的也理不出个头绪。 车子停到别墅前,先不急下车,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假如爱不是遗忘的话,苦难也绝不是记忆!”既然实在没法儿忘记你,索性我就由了你的折磨,索性我就敞开心扉细致地想想你。 既然思念不能将你真实地唤回,就耐心地用笑脸继续把玩疼痛吧。 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王老板所赐,那个该死的王老板!我都出来这么多天了,连他的一根汗毛还都没动,是不是有点太惯着他? 我气囊囊锁好车,开门进屋。凤姐正躺在床上等我,正合我意。我三下两下脱光自己,上-床,把脑袋扎进凤姐的怀里。 此时我太需要有个人抚慰一下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对凤姐有很强的依赖感。 再坚强的男人,其实他的内心都是脆弱的。在他坚硬的外壳里面,是一颗孩童般的心灵,时刻需要女人的爱护。 “臭宝贝啊,你这是咋了,谁欺负我家宝贝啦?”凤姐一边揉搓着我的头发,一边轻声问道。 我不吭声,也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凤姐述说。 “宝贝呀,你不能闲着,得赶紧忙完手头这点事儿,然后就考虑把鸿运楼接过来吧,有事儿做就充实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平川,好不好?” 我“忽”地一下从凤姐胸前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开始,所有事都往后推,必须先收拾那个姓王的王八蛋,要不然我没法儿活了!” 凤姐愣了一下,听我说完后,她又把我拉进她的怀里,轻轻摩挲着我的后背说: “别生气呀宝贝,收拾他还不是小菜一碟,明天我找个人,堵着他狠狠揍一顿,给宝贝出气。” “想什么呢你,犯法的事儿可不能做。” “对对,宝贝说得对,犯法的事儿千万不能做。只要不犯法,宝贝你说咋样就咋样,我听你的好不?” “先跟他几天,看能否找出些破绽。” …… 第二天一早,我跟凤姐出门,去火炬大厦蹲守。不到九点钟,看到了王老板来上班,直到下午五点他才走出大厦,下班回家。 一路追随,王老板的车进了一个高档别墅小区。 再天早晨,我跟凤姐在小区那儿守候。王老板出来后,没有去单位,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我心里默念着:该死的家伙你可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会终生遗憾…… 打电话给还没起床的莉莉,问她王老板的身体状况。 莉莉半天才搞清楚我的问题,有些气恼地说:“大早晨的问这些无聊的事儿干嘛呀,他身体没啥毛病,就是整天喝酒抽烟的,心脏不太好,血压有些高……” 原来如此!挂了电话,一个颇具阴险恶毒的复仇计划,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型。 各位看官,看到这儿您可以想象一下,接下来我会用什么手段报复那个王老板呢?看看你我想的是否一致。 第七十七章 看你还往哪里跑 把计划跟凤姐说了一遍,凤姐拍手叫好。 “哈哈,宝贝你太鬼道了,亏你能想得出来。啥时候开始做?” 刻不容缓,说干就干! 离开医院,直接去豪门酒店。太早,人家还没有开门营业,我和凤姐就在车里等。 利用这空闲的工夫,再把计划进一步完善,每个细节都仔细推敲,越细致越好。我一言她一语,不断添加新内容,直到后来都觉得整个计划天衣无缝了,才罢休。 莉莉九点多钟才到店里来。她一露脸,我赶紧跟凤姐说话,转移开她的注意力,要不然让凤姐认出莉莉来,免不了的又是一通麻烦。 “凤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问。 一听这话凤姐立马来了精神:“我喜欢女孩,给她穿上小花裙子,头上扎个蝴蝶结,多漂亮。孩子的名字我都起好了。” “叫啥呀?” “邱少云,嘻嘻。” “天啊,还没等出生就准备当烈士了?” “逗你玩的。邱天,宝贝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不管男孩女孩,都叫邱天。”凤姐满脸的得意。 “收获的季节,也不错。要我说啊,不如叫邱高气爽,四个字,连你的姓都包括了,多牛!” …… 瞎白话一通,我才不关心孩子叫啥,现在莉莉已经进入酒店了,得赶紧忙正事儿。 下车,我独自去见莉莉。 “这么早跑来干嘛,昨晚你干嘛去了,坏蛋!吃早饭了吗?”莉莉佯装生气的样子,可又没绷住。 我把莉莉拉进一个包间,然后让她告诉我王老板的手机号和办公室座机号。莉莉没多想,找了张纸都写在上面。 “还有件重要的事儿莉莉,你必须帮我。”我说。 “你说吧坏蛋,只要我能做到。” “把那个双胞胎姐妹借我用一天。” “想什么呢你,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坏蛋你别太坏蛋了好不好,作孽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不行,坚决不行!” “哎呀你听我说完,我用她俩是去对付那个王八蛋王老板……” 莉莉总算让我详细说完了整个计划,眼睛惊得老大。 “这,这能行吗?”莉莉说。 “行不行试试再说呗,你就当放她俩一天假,我会支付报酬给姐妹俩的。” “那,那好吧,不过坏蛋你一定要悠着点啊,可别弄出什么大事儿。” “你还挺心疼他嘛。” “胡说啥呀,我只是在乎我儿子。” “放心吧,我只是小小的惩罚他一下。” 莉莉喊来那两个姐妹,让她俩跟我走。起先俩丫头还不肯,是有些不敢。莉莉打包票说: “放心吧,邱老板不是坏人,不会害你俩,而且他也不会白让你们帮忙。” 婷婷和圆圆商量了半天,才同意跟我走。 来到车上,凤姐也惊呆了。“像,邱明你要不事先告诉我,我还真以为刘琳活过来了呢。”凤姐说。 拉上姐妹俩回到别墅,开始紧张筹划。把剧情和台词交代清楚,事无巨细,小到说话的口气,小到一个眼神,进一步将姐妹俩照刘琳的样子刻画。 甚至我还用电脑播放鬼片,让她们学学女鬼说话的动静:颤巍巍的,语音幽怨绵长。 然后开始包装。凤姐拉上婷婷和圆圆,出去买了两身婚纱。鉴于她俩个头比刘琳要高些,就买了两双跳芭蕾的舞鞋穿上,缩短身高差距。 给姐妹俩五千块,每人能得两千五。我是这样想的:他母亲的,就不信十个二百五糊弄不了你王老板一个二百五! 反复练习,多次预演。准备妥当,好戏开场。 下午三点多,开车出门,找到一处稍微有些偏僻的公用电话亭,由表现比较出色的圆圆给王老板打电话。 “王老板,你还好吗。我是谁,我是谁你都听不出来了?……哼,还算你有良心,能听出我的声音来。 ……你说我是人还是鬼,我原来是人,一个幸福的女人,是你让我变成了鬼,一个孤魂野鬼 ……你不信是不是,那我现在就去公司找你。也不成,白天我行动不方便,还是晚上吧,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好了。 ……你有啥害怕的啊,你没做亏心事干嘛怕鬼叫门。 ……干什么,找你谈谈呀,当初我让你离婚你推三挡四的,怎么现在就能又换新人啦? ……我不要听这些,反正我想见你,是你欺骗了我,是你害了我,害了我全家。 ……那你定个地方吧,只要是晚上,我哪儿都敢去。我的灵魂无处安放,见了面我告诉你咋样做,然后我就能过奈何桥转世为人了。 ……去公众场所?行,没问题。我活着时就听说龙城的鸿运楼,就去那儿吧。你定房间,晚上七点我会去那儿找你。王老板,可别失约哟,不见不散。” 第一步顺利成功,按照预想的发生。 赶紧去鸿运楼。凤姐在那儿说一不二。我们到时,那位王老板已经给酒店前台打过电话了,按照凤姐事先吩咐,前台服务员将他定的包间安排在四楼最靠边,距离电梯也最远。 招来相关几位,进一步细致布置工作。凤姐很有创意,跟大家说是在拍戏,让大家都不要紧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那位杨经理跟只哈巴狗似的,总围着凤姐转。凤姐后来跟他说:“你去忙你的,我借用一下场地,耽误不了几分钟。” 那位杨老板也自觉没趣,就不再跟着。 我跟凤姐躲在四楼一个包间里,手里拿着对讲机,听取外面的情况汇报,指挥一切。 心里既紧张又激动,真是太他母亲的刺激啦! 晚上七点过十分,王老板终于出现。他腋下夹着个小包,进来就贼眉鼠眼地四下里窥探着。大堂里热闹如昔,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上了电梯,到四楼,楼层服务员引领他来到预定的包间。服务员跟他说可以点菜了,他说不急,先上壶茶。服务员退出。 关键时刻到了! 包间里突然断电,应急灯也没有起作用,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房门慢慢打开,圆圆扮演的“刘琳”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蜡烛,身着一袭雪白的婚纱,缓缓的向王老板靠近。 那蜡烛停在胸前,烛光将“刘琳”的面庞映衬得惨白无血色。 “王老板,你怎么才来呀~~~”她悠悠地看着王老板说,声音缓慢悠扬。 王老板坐在那儿,完全傻住了。 “刘琳”在王老板身边坐下,一只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放到了王老板的手背上。那只手在她进屋前,一直握着一块冰,该是啥样的温度就可想而知了。 “王老板,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还没等“刘琳”把话说完,那位王老板像是被火烫着了一般,“哎呀”一声抽回了手,继而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抓过眼前的手包,落荒而逃。 出了门,电梯正大敞四开着,像是在专门等候他。王老板三步并作两步,大有百米冲刺的架势,匆匆钻进电梯。 回过身,他还看到那个一袭婚纱的“刘琳”,正站在包间门口,满眼哀怨地冲他摆手。 一通手忙脚乱,按下去一楼的电钮。电梯已经启动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唯恐中间会停下来。现在他想的,就是快些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咣当”一声,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王老板正想快步往出冲,可路被堵住了。穿着婚纱的“刘琳”又挡在了他面前,无疑那是婷婷装扮的。 “王老板,你干嘛要急着走啊,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呢……”那个“刘琳”嗲声嗲气不紧不慢地说。 王老板顿感天旋地转,两眼一翻,仰面向后倒去! 第七十八章 庆丰村 电梯里晕倒个人,双腿卡在电梯门那儿。一时间乱哄哄的,赶紧把人拖出来,叫救护车。 没一会儿,救护车呜哇呜哇开来了,医护人员现场抢救了一下,然后将王老板抬上了车。 我冷眼看着这些,心里很是平静。很奇怪,原来预想的痛快淋漓的快感并没有出现。 倒是酒店的几个服务员聚在一起的议论,把我逗开心了。 “刚才你们是没看见呀,那个扮演老板的演员真是敬业,结结实实往地上摔,也不怕把自己摔坏了。” “你知道什么呀,像他们这种演员,都是假摔,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我忍着乐,长吁一口气,离开鸿运楼。婷婷和圆圆已经在车上了,正眉飞色舞地交流着表演经验。 车子开动,我又给了她俩五千块钱,嘱咐说千万不可跟他人提及今天的事儿,若不然会惹祸上身的。 待俩姐妹下车后,凤姐把车停到路边,嘴里叨咕着:“不行了,我可得安静一会儿,太刺激了宝贝,要我说你还是去当导演拍电影吧……” 我没有搭话,心里又将整个过程捋了一遍。我在想,如果那位该死的王老板心脏病突发猝死,我跟凤姐会不会摊上官司。 没想到的是,这场精心排练的惊悚戏剧,对王老板的心脏没造成啥损害,却让他精神出了问题。 回家后,凤姐煮了面,还没等吃呢,电话哇哇响了起来。 是莉莉打过来的,刚一接通,就听她劈头盖脸地嚷道:“邱明你是咋弄的啊,不是告诉你别太过分吗,非得闹成这样你就满意了?” “莉莉别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我说。 “什么怎么了,那个老王八蛋疯了,肯定是被你吓出毛病了,总嚷嚷说有鬼跟着他。儿子给我打电话,我就去医院看看,他拉着我就说个没完,连他那小媳妇都不认识了,看见她就吓得缩成一团。” “大夫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大脑受到强烈刺激,先注射镇静剂,明天转到康复医院。死东西你想没想过我,把他搞成这样我以后咋办?”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已经离婚了,过你自己的日子就成。” “你想的倒是简单,我是好办,可我儿子呢,他还那么小,老王八蛋不行了他指望谁去?” “莉莉你听我说,这样不是正好?你想想,趁这个机会,你可以要回你的抚养监护权,以后能天天跟儿子在一起。还有,儿子可以继承他爸的遗产,那么大一份产业,还愁以后过不上好日子?” 莉莉在那边半天没有吭声。估计她也是一时急糊涂了,经我这么一点拨,觉得有道理。最后她说: “那就先这样吧。坏蛋你给我听好了,你要对你做出的事负责,老王八蛋真要是不行了,你就得给我儿子当爹!” 放下电话,我哈哈大笑,搂着凤姐转了几个大圈。“他疯了,凤姐你听到了吗,他疯啦!他母亲的,可算出了这口恶气!”我兴高采烈。 凤姐表现得很平静,待我高兴够了,轻声说:“快吃饭吧,一会儿面该坨了” 我边往椅子上坐边叨咕着:“真是邪门了呢,只听说有赔钱赔物赔损失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赔爹这一说。” 我是没怎么当回事,也没太注意到一旁的凤姐忧心忡忡。莉莉电话里的大嗓门她都听到了,过了半天我才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 “凤姐你怎么了?闷着想啥呢?”我问道。 凤姐冲我苦笑了一下:“我没想啥。臭宝贝,你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男人总是粗枝大叶,刚才听莉莉一通叫嚣,凤姐心里会安稳才怪呢。我连忙说: “别瞎说啊凤姐,你只比我大三岁。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你不老,风韵犹存,主要是保养的好嘛。” “你别说好听的宽我心了。邱明你听好,我不会赖着你也不会耽误你,但是你得给我个孩子,哪管你以后啥都不管去找别人呢,我就要个孩子……”凤姐说着说着开始流眼泪。 我放下碗筷,过去把凤姐的脑袋搂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 “凤姐瞧你想啥呢,我邱明毛病多多,这我知道,但我绝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你放心,只要你不嫌弃,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是打心窝里说的这些话,实话。 凤姐说:“我对你没啥恩,是我先对不起你的。喜欢你的女人很多,我有自知之明,跟小年轻的争不过,咱就不争。快吃饭吧宝贝。” 前阵子一心想着报仇,也没认真考虑一下凤姐想要个孩子这事儿。她都三十五了,不好再拖。只是,有了孩子就得结婚吧,可我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房子还给刘艳住了,拿啥娶人家。 “凤姐,你放心,等我混好了,别说是孩子了,我跟你结婚!”我信誓旦旦。 凤姐破涕为笑:“有你宝贝这句话,我知足了。” 吃过饭我俩一起洗澡,然后就是上-床恩爱,我全心全意对她,她也全心全意对我。 第二天,去平川,是时候让崔老大崔建国的在天之灵安息了。 凤姐之前去过崔家,接崔老大的媳妇和儿子到龙城看病做手术,所以不用导航,也能找到那个叫庆丰的村子。 在车上,想起崔老大的媳妇,凤姐还是没有忍住眼泪。 “那真是个漂亮而坚强的女人,唉,可惜了!那年我接她来龙城,在医院二十多天,宝贝你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凤姐你说。” “我从来没见她当着人面掉眼泪。我给她留了一千块钱零用,吃饭啥的应该不成问题,还给她租了一个临时折叠床,晚上可以打开睡一会儿。 那床一宿收二十块,你猜怎么着,她一天十块转租给了别人。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孩子临出院时,她把那一千块钱硬还给了我,说啥也不收。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刚强的人?” “刚强有屁用,最后还不是让人给逼死了!”我愤愤道。 “我上回去庆丰村打探崔老大家的事儿,听村里人说崔老大媳妇连骨灰都没留,她那些娘家人也真是够可以的。” “可能是因为穷吧。”我说。 “嗨,宝贝你是不知道,那村子,包括前后左右村,都富得流油呢,高铁从那儿过,还有大片土地划为高科开发区,补偿款就十几个亿,每家都分了好多钱。” “那崔老大家不是也很富裕了?” “就他家没有,好像是这么说的。当年的村支书让崔老大阉了,可势还在,特别是他那三个儿子,据说比他们老子当年还邪乎。” “村支书姓啥?” “姓潘,人送外号潘大裤-裆。” 宝马车缓缓驶入庆丰村。很不错的一个村庄,笔直的柏油马路在村子中间穿过,道两旁竖立着栋栋二层小楼,整齐划一。 “崔老大家在哪儿?”我问。 “全村最破的一户人家,估计现在已经拆了吧。”凤姐说。 “拆了也要去看看,我做梦总是梦到崔老大在一个房子前打转,没准他的魂儿就在那儿呢。” “瞧你说的,怪吓人。宝贝咱还是先别去崔老大家了吧。” “为啥?” “你想啊,咱俩干啥来了?先去崔老大家,让别人看见,不就等于说咱是来为崔老大主持公道的嘛,还是先稳一下再说好。” 还是凤姐想的周到。“那就先找个地儿住下,然后再说。” 凤姐说:“我上次来就住在村头一家农家乐,很干净的,我领你去。” 正说着,就见前面不远处的马路中央,站着一个男人,掐着腰,手里握着一个酒瓶子,直勾勾地向我们张望。 “这是要干嘛,收过路费?”我叨咕着,“凤姐你慢点,别让这小子把咱讹上。” 凤姐放慢了速度,车子跟走在路上差不多。即使是这样,在距离那个男子还有十几米距离时,那家伙还是晃悠悠倒了下去。 接着,传来爹一声妈一声的喊叫,无异于鬼哭狼嚎。 今天我他母亲的也真算长见识了,居然遇到如此碰瓷者! 第七十九章 潘衙内 凤姐停下车,扭头问我:“咋办?” “就让他多嚎一会儿,看看到底能咋样。”我点上一支烟,凤姐将车篷退到车尾变成敞篷车,然后我俩像看戏一样,等着接下来的剧情。 从道两旁,呼啦啦涌过来一群人,有十多个,清一色都是二十左右岁的男孩子。他们围拢到地上那个人身边,一阵大呼小叫: “三哥,你这是咋了?” “三哥,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地上那个家伙暴叫着:“操-你妈的你们都瞎呀,没见老子被车撞了吗?哎呀妈呀,疼死我啦……” 那帮人扭头看看我跟凤姐,然后纷纷奔我俩而来。 不能再躲在车上了,我和凤姐下了车。 “是你俩把人给撞了?”其中一人横眉竖目地问道。 凤姐毫无惧色,轻蔑地说:“这大白天的,还真是见鬼了。拜托你们,碰瓷也稍微专业点好不好,还有十几米呢,你倒地也太心急了些吧。” 地上那个人哭喊着:“老天爷啊,幸亏我今天命大呀,把我撞出了十多米远呀,我浑身的骨头都碎乎啦……” 凤姐说:“真是笑话,我这车要是能把你撞出去那么远,你还有机会在那儿哭爹喊娘?” 跟前为首的那个人说:“别说废话了,就说这事儿咋处理吧,公了还是私了?” 凤姐说:“那就报警吧,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一看便知是咋回事儿。” “呵呵,是嘛,还做记录了。那好吧,二拐子,报警!”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人群中随即有个人答应了一声,然后掏出手机…… “慢着慢着,”该我出面了,“这位兄弟,我跟我媳妇路过此地,无心冒犯谁。你说吧,私了怎么个了法,我们愿意私了。” 凤姐倔强地过来拉了我一把:“干什么呀你,凭啥跟他们私了,我们跟他私了得着吗……” “闭嘴!”我佯装生气地呵斥凤姐,“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个叫嚣要报警的男人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还是这位大哥明事理。具体怎么个私了法,还是过来看看我三个被撞成啥样吧。” 我跟着他来到倒地男人跟前,拿出一副关切的样子询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感觉咋样,要不要叫120上医院看看?” “哎呀,我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啊,怕是骨头都断了。” “来,我扶你一把,看看能不能站起来。”说着我向他伸出手去。 “我疼啊起不来啦……” 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很少有人发表意见,大都是冷眼旁观。 我对那个主事儿的男子说:“这样也不行啊,不叫120,躺地上不起来,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你看咋办?” 那人附身跟躺在地上的人嘀咕了几句,然后过来跟我说: “我三哥说了,这么多人瞧着,管你要钱好像讹你似的,他的伤需要观察几天。有两条路供你选,一是就在三哥家的农家乐住下,等三哥的伤好利索了再走。” “那第二条路呢?”我很认真地问道。 “第二个嘛,就是陪我们兄弟几个打打牌,玩完你就可以走人,兄弟们玩美了,替你照顾好三哥就是了。老板,一看你就是走南闯北之人,选一项吧?!” 我转瞬就想好了对策,又低头闷了一会儿,然后装作痛下决心一样对他说:“好吧,那我选择陪兄弟们玩会儿牌吧。” 听我这么说,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在几个旁人的搀扶下,万分痛苦地站了起来,接着一帮人吆三喝四地下了路基。 我让凤姐泊好车,然后跟着那个管点事儿的男子走。绕过一栋小楼,就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建筑,主体是栋三层小楼,两边延伸出好多间平房。正门上用角钢焊出几个大字:潘家大院。 院里几条大狼狗冲我这个生人狂吠不已。 这就是潘家了?就是潘大裤-裆的老巢?那个被称作三哥的人,就是那个祸害崔老大女儿的畜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进入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一个长条大桌子和十几把椅子,再有就是桌上的扑克牌了。满地的烟头和瓜子皮。 领我进门的男人笑嘻嘻地说:“大哥,一看您就是个场面人,坐着宝马,不简单呢。我叫曹洪斌,您叫我曹老四就行。您请上座。” 我也没有推辞,大刺刺坐在桌子把头的一端。曹老四开始码人,招呼来五个人,加上他,一共七个,开始玩牌,装作一本正经地玩。 不用说,还是龙城流行的诈金花。龙城人玩牌,人少就斗地主,人多肯定是玩诈金花。 五十块钱的底注,五百块钱封顶。上来我就赢了两千多,我知道这是他们在故意放水,如果我不赢下来,反倒会让人觉得我是在耍心眼。 接着就开始走背运了,总是赢小钱输大钱。那个叫曹老四的还算有两下子,洗牌切牌都很准,其余人都是干咋呼,跟着当牌架子而已。 抻着时间,玩了两个多小时,我一次也没用招式,输了一万六千多。 我冲曹老四说:“兄弟,我今天出来没带多少现金,今天就玩到这儿吧,不出三天,我肯定会带足了钱再来。这个局子有点意思,我喜欢。” 曹老四从跟前点出三百块钱来递给我,笑眯眯地说:“这位大哥人不错,老规矩,这点钱您拿去当车马费,我们这儿周六有大局,上不封顶的,欢迎您常来玩。” 出了潘家大院,一上车凤姐就开始埋怨我:“你干嘛要把钱输给他们,我看你是故意的。” “不会吧,你看出我是故意输的了?” “我又不会玩,反正就是觉得你不该输。” “呵呵,吓我一跳。先让他们乐呵一下吧,再者说,你要是真赢了,也拿不走啊。” 凤姐说:“那你干嘛不让报警?” “凤姐你可真逗,我们干嘛来了,报警能解决问题我们还跑这老远?” 凤姐一想也是,嘴上仍嘀咕着:“见过耍无赖的,可也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来到村头的那家农家乐,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她认识凤姐,热情地指挥凤姐停好车,然后让我俩去随便选房间。 凤姐开玩笑说:“张老板,给我们找家最便宜的客房吧,我们遇到土匪打劫,身上没啥银两啦。” 那位张老板惊讶地看着我俩,想探听真假。我笑着说:“老板您别信她的话,没那么严重。” 凤姐抢过话头说:“还不严重?一万六都打了水漂了。打水漂还能有个动静呢,现在可倒好……” “你们,你们莫不是碰到衙内了吧?”张老板小声问道。 “衙内?谁是衙内,潘家大院里的那个被一帮人称作三哥的,是不是?”我问。 老板沉着脸说:“不是他还会有谁,唉,自认倒霉吧。丫头,你们随便住好了,我不要钱。” 难得这个开农家乐的老板还有股子狭义劲儿。 凤姐还记得上次在此吃过的好东西,就说:“张老板,我都馋你上回做的锅贴鲶鱼大饼子了,还有吗?” “有、有,咋会没有呢,呵呵,只不过现在的鲶鱼没有那时的肥了,我这就去市场买。” “我还想吃小笨鸡炖蘑菇。”凤姐说,“还有……还有山野菜蘸大酱。” “行啊,再想想,还吃啥,我一道都买回来。”老板说。 我对凤姐挖苦道:“没钱你还要吃那么全面呀,别是想占老板便宜吧。” 张老板假装不高兴了:“瞧你这小伙子说的,一顿饭还能把我吃穷咋的。我就是要让你们城里人看看,我们庆丰村的人并不都是唯利是图的人。” 我赶紧从包里扯出一叠钱,塞给张老板:“您可别听我媳妇瞎说,她是开玩笑呢。这点钱你拿上,多做几样好吃的给我那馋媳妇解解馋,一会儿咱三个好好喝几杯……” 张老板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钱,乐颠颠跑去采购。 张老板一走,凤姐把我拉进屋,搂着我脖子就不放。 “宝贝你知道吗?我都幸福死了。” “怎么呢?钱都输了就幸福了?” “是因为你刚才叫我媳妇了。” “哈,那不是骗张老板嘛,不那么说我咋弄?” “那你现在再骗我一次,叫一声,就叫一声……” 现在是农家乐的淡季,所以到晚上时也没啥人。张老板做好几个菜,我非拉他一同用餐。推不过,他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 我的兴趣不在吃喝上,是想多了解一下崔老大的仇人。 几杯酒下肚,张老板说:“我在市场已经听人说了,那个衙内躺在你们车前十多米远讹人,太不像话了,我们庆丰村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为什么叫衙内呢?他老子是——?” “潘大裤-裆呗。衙内是老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潘大裤-裆这辈子就够做损的了,到了他那几个儿子这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呀,伤天害理的事儿可是没少做……” 第八十章 罪恶滔天 “凭良心说吧,这个潘大裤-裆是我们村的能人,说他是村里人过上好日子的功臣也真不是奉承。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他大学毕业,哪都不去,回到村上,当上村长,带领大家发家致富。 那时真可谓轰动一时呢,电视台报社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都是采访他的。 那阵子他也真是肯干,领着大家伙大力发展养殖业,养鸡养鸭养鱼,养猪养牛养羊,蔬菜大棚就有几千座,全部供应龙城市场。 其实这些事儿前任们也想做,可是没钱。潘大裤-裆后台硬,叔叔大爷的在龙城都是个人物,大笔一挥扶植个村子小菜一碟,也算是政绩呢。 奋斗了三年,可是挣了不少钱。我们庆丰村富裕了,家家过上了好日子。 人在勒紧裤带努力扑腾时,往往会很好的约束自己,有钱了觉得自己是有功之臣了,心理上就会发生些变化,膨胀得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了。 潘大裤-裆就是这类人,庆丰村成了他的小王国,他是土皇上,说一不二独断专行,要是有谁敢跟他唱反调,在村里别想得好,轻则过不下去,重则倾家荡产背井离乡。” “张老板,你们村崔建国当初是不是跟这个潘大裤-裆有啥过节?”我问。 “你认识建国那小子?” “不瞒您说啊张老板,我跟崔建国在一个号子里待了将近四年。” “噢,原来是这样啊。建国有血性,是条汉子。他跟潘大裤-裆积怨,还是因为他老婆。说来就话长了。” “老板你就说吧,我愿意听。” “建国的老婆是外村人。这农村不是有集嘛,各村轮流。有天赶在我们村,那女子跟同伴过来赶集,被潘家老二看上了,上前调-戏。建国路过,看不下眼,就阻止,还打了一架。 建国跟他们一帮人打,头破血流。潘家老二也吃了亏,鼻梁骨给打折了。这还了得,太岁头上动土嘛,更令潘家脸上无光的,是后来被建国救下的女子,主动上门嫁给了建国。 老潘家那个气呀,放出风来说庆丰村潘家跟崔家势不两立。建国结婚那天,村里人没几个敢去喝喜酒。建国也倔,死不低头。 后来他养的河蟹一夜之间都跑光了,池塘里的鱼也因为缺氧都死了,反正他干啥啥不顺。咱没有证据,不能瞎说是潘家捣的鬼。 村里待不下去,建国就去龙城打工,每月也能寄回家几千块钱。后来就出了那档子事儿。潘大裤-裆跟村民说是建国老婆勾引的他,谁能相信,那女子烈着呢,不可能的事儿。 建国有血性,回来就让潘大裤-裆的裤-裆里从此空空荡荡了。判了刑,女人拉扯两个孩子,谁都不求,艰难度日。村里有些人,比如我吧,都偷偷在夜里把些粮食啊啥的,放到建国家门口。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唉!没成想啊……” “崔家那俩孩子是咋回事儿?”我问。 “儿子说是淹死的,反正我不相信。那孩子打小就在河边长大,一身好水性。但咱可不敢瞎说,没证据呀。 女儿小翠可是个好孩子,人长得水灵不说,还特有礼貌特懂事。有天建国老婆找不到小翠了,全村都找遍了也没寻到。第二天就报了警。 警察来了,小翠也出现了,从潘家大院里走了出来,整个人傻了一般,问啥也不说。 建国老婆坚持说小翠是被潘家老三强-奸了,那个衙内说是小翠自愿跟他回家的,还在小翠口袋里翻出几百块钱,说那是他给小翠的见面礼,那就是双方自愿的证据。 小翠是关键,可她啥都不说,问多了就哭,一个人时就拼命洗刷自己。再后来就疯了,总脱光了衣服满大街跑……” “建国媳妇是咋死的?” “唉,就更说不清了。那阵子她一得空闲就往龙城跑,去告状。后来有天早晨就听说服毒自尽了。 听村里有在场的人说,建国媳妇死时衣服都扯烂了,警察说是因为服毒后难受所致,谁能保证不是被别人按着灌下去的毒药呢。 咱可不能瞎说,我只是猜测,村里人心里都画着魂。可惜咱没证据啊。” “小翠现在在哪儿?” “在村委会。村长也就是潘家老大,指派专人照顾她。前阵子还上电视了呢,说村里帮贫济困,文明风尚,狗屁吧!” “你是说,那个潘家老大现在是村长?” “是呢,叫村主任也行。潘大裤-裆还是支书。要我说,这庆丰村应该改名叫潘家村才对。” “那三个儿子人品咋样?” “嗨,别提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老大爱赌,老二好嫖,老三最有出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上面也没人管管?” “管啥呀,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我们村经济搞得好,其他小事儿没人愿意管。” “下午时我跟媳妇去过潘家大院,老潘家的人都住那儿?” “对呀,不过老二在家的时候会少吧,那家伙,别的本领没跟他爹学,单单在搞女人这方面比他老爹瘾头还大,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少遭他祸害。” “现在是法治社会,怎么能由着他胡来呢。” “现在的人哪,真是没法说。以前我们村要是出个生活作风不好的,被人发现后,羞都羞臊死了,现在,哼,都不算事儿啦。有些人为了点钱,有些人为了巴结潘家的权势。 跟你说个乐子,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不知真假哈。 潘家老二有一天去村东王寡妇家过夜,办完那事儿后问王寡妇自己的功夫咋样。王寡妇说,还可以吧,但比起你爹潘大裤-裆没做‘手术’前,还是差远了。 老二不服气,说我爹都那个岁数了,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王寡妇说你还别不信,虽然你爹那玩意儿被割掉了,但鼻子还好使呢,咱村大姑娘小媳妇,谁撒泡尿你爹都能闻出来。 老二很郁闷,想自己的老子也太不像话,村长的位置让给大哥没给自己不说,跟自己相好的女人没一个不跟他有染。 气哼哼回家,进屋前正赶上有一头松散的老母猪在墙根儿那儿撒尿,老二有了想法,上前抹了一把猪尿,然后进了潘大裤-裆的屋。 ‘爹呀,你快来闻闻,这该是谁撒的尿?’潘老二将手伸到潘大裤-裆跟前。 潘大裤-裆偎在炕头,鼻子稍微耸了耸,立马精神起来,满脸疑惑地盯着他二儿子问:‘难道,咱村又来新人了?’” 说到这儿,张老板自己就开始笑开了,凤姐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庆丰村村民可真能整,老掉牙的段子安排到潘大裤-裆和他儿子身上了,不过,还真很贴切。 正谈笑间,外面有人使劲拍门。张老板起身前往,开门后并没有让门外的人进来,而且还起了争执。 “张大爷,我求求你再借我两百块吧,后天,不,明天我一准还上。”敲门的人说。 “二拐子,别怪大爷我不借你钱,你要是干点正事儿,别说两百了,两千我都借,你说你吸那玩意儿,我能借你钱吗。” “大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求求你了,就两百,要不一百五也行!” “你快走吧,去别地儿想想办法,在我这儿,肯定一分钱都不会再有……” 一阵乱糟糟的纷争过后,听得出张老板将那人推走了,然后重重关上门闩好。 张老板进屋后,摇着头说:“这个二拐子啊,把他爸妈留给他的那点家底全吸光了,作孽呢!……” 我推说上厕所,起身出了客房,打开院门,借着微弱的路灯光亮,我看到几十米远处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我快步撵上他,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位兄弟,你站一下,我有话说。” 那个叫二拐子的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我:“你,你不是下午的那个谁吗,你……” “没错,是我。这不是没回去嘛,就在这儿住下了。” “你,你找我有事儿?下午我可是一分钱没挣你的……” “呵呵,瞧你说的,那事儿过去了,不提。我刚才听你在张老板那儿要借钱,我估计咱俩就是同道中人,你那么一说就把我对‘鲜货’的渴望勾起来了,熬不住了啊!” “鲜货”一词是我在狱中学的,跟“冰货”“好东西”等同义,上好毒-品之意。 “这你可找对人了,呵呵,我就知道你们有钱人都好这口。咋的吧,你说。” “我出钱,你帮我淘弄点货,没问题吧?” “没问题,分分钟的事情。不瞒你说,不弄上几口我今晚肯定活不了了,咱们快点行不?” 我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交给他,见了钱他比见了亲爹还亲,接过钱说了句“你跟我来”,然后就一瘸一拐头里去了。 别看他瘸,走起路来速度可不慢,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潘家大院门前。 “大哥,我不能领你进去,这是规矩,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可以不?” “我明白,你也千万别说我出钱要你拿货啊。” “放心吧大哥,咱都不傻……” 说着他推门就往里去,几条狼狗吠叫了半天,被二拐子呵斥几句也就消停了。 我盯着他的身影。先是进了下午我参与玩牌的那个屋子,没多久,又跟着那个碰瓷的“三哥”走出来,进了把头一个房间。又过了一会儿,二拐子出屋向大门这边走来。 二拐子将一个小塑料包交给我,低声说:“见面劈一半,兄弟我够意思不?要不去我那儿?我家家伙什齐全,也方便。” 我装模作样地将塑料袋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说:“不了,我自有办法。” “也行,你放心吧大哥,货是绝对纯,直接用鼻子吸也成。我等不及了,先走一步……” 待他走远,我将装在塑料袋里的那点白色粉末,扬撒在地上。如何对付潘家这几头畜生,我现在已经心里基本有数了! 第八十一章 黑白两道 回到张老板的农家乐,凤姐陪着张老板聊得正欢。我推说自己不胜酒力有些头疼,晚饭就结束了。 我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默默琢磨着下一步行动。凤姐还以为我头疼病又犯了呢,透了个热毛巾为我敷脑袋。然后坐在我身边问我: “宝贝,下一步打算咋做?” “我还需要一些人手,黑道白道都得用。” “这没问题啊,高秀凤我这些年在餐饮界也不是白混的,多少也认识几个人。” “我要认识龙城最厉害的黑道老大,最好是开过赌场的,能行吗?” “我回去试试吧,你想做啥?” “回去再说,现在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凤姐开车回到龙城。凤姐马不停蹄赶紧联系以前认识的几个玩“黑”的人,一个介绍一个,最后锁定了XX区的冯三。 据凤姐讲,这个冯三老家在东北,来龙城不到三年,就控制了龙城XX区的餐饮娱乐行业,有一家地下赌场,那些像点样的酒店、KTV以及一些会所,也都多半有他的股份,道上的人没有不给他面子的。 约好晚上在鸿运楼吃饭,我跟凤姐早早到了。直到晚上八点多,那个所谓的冯三才姗姗来迟。 见了他我心里直打鼓,这个冯三有六十左右岁了,个头不高,而且身体还很单薄,与我想象中的黑社会老大,真是大相径庭。最令我惊讶的,他居然戴了一副金丝眼镜。 这会是黑道大哥?不过他带来的另三个人还有点“黑”模样,各个膀大腰圆…… “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啊。”冯三一边说着一边作揖。 中间人韩六爷与凤姐和冯三都相识,赶紧回礼,然后做介绍。冯三笑容可掬地与我和凤姐握手。 寒暄完毕落座,凤姐招呼来服务员准备上菜,却被冯三制止了。他说: “这位妹子,菜就不用上了,六爷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不用客气。一会儿我们还有个小应酬,马上就得走,咱们还是说事儿吧,听说跟平川的庆丰村有关?” 我起身给冯三倒上一杯茶,然后说:“既然三爷一会儿还有事儿,那我就不耽误时间,挑明了直说吧……” 我把崔建国家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下后,接着说:“……我跟崔大哥交情很深,这个仇我不能不报,还望三爷成全。” 冯三一直笑眯眯静静听着,等我说完,他扭头对身边的那人说:“建国是庆丰村的吗?” 那人说:“是的三爷,我去过那个村。” 冯三扭过脸对我说:“你说完了吗?” “大概就是这些了,三爷。”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昨天我先去探了探路,得知每周六潘家放赌,上不封顶的大赌。我希望能把赢的钱带回来。” “就这些?” “就这些。” “看来小兄弟你很有把握嘛。这样,赌资我也出一些,两百万够不够?我们既然入股了,输赢我们都沾吧点,输了平摊,赢了也均分,小兄弟这样可以吗?” “可以!” “好,爽快!”说着冯三站起身跟我握了握手,“实话跟你说吧,那潘家根儿也很硬的,要不我早就动他了。建国也是我兄弟,虽然交情浅了点,但毕竟共过事。周六是吧,也就是大后天,晚上六点钟,咱们庆丰村见!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对不住各位了……” 本来我觉得很麻烦的事儿,被冯三几句话就敲定下来。 通过跟冯三的接触,我终于相信:真的流氓,看上去都是谦谦君子。而那些龇牙咧嘴牛逼哄哄的流氓,基本上都是耍赖充横的混混。 接着做白道的工作。 第二天,凤姐联系了警察局的朋友,姓魏,我叫魏哥,市局的一个处长。我出事儿后魏哥没少帮忙。 按照我的要求,魏哥又联系了市局缉毒队的一个副队长,晚上一同到鸿运楼吃饭。 席间,听我说着崔建国的事儿,魏哥眉头紧锁。等我说完魏哥说: “那个潘继全我们早就注意上了,关于他的上-访材料一大堆,其中就有你说的这个崔建国家人的。我们也暗中摸过底,就是一典型村霸。只不过他家有亲属在市人大政法口,另外村民的取证工作也很困难,都害怕潘家打击报复……” 我又跟缉毒队的副队长说了潘家出售毒-品的事儿,那人说:“目前吸-毒溜-冰的人越来越多,不抓现行或起获大量毒-品,不好定罪,顶多关几天也就放了。” 时机成熟了,我跟魏哥和缉毒队长碰了杯酒,一饮而尽。 “两位哥哥,”放下酒杯后我说,“今天找您二位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如何能把庆丰村潘家的老底掀开。不瞒二位,昨天我跟凤姐先去侦查了一番,还颇有收获。” 魏哥笑着说:“你俩?还去侦查?哈哈,那要我们警察做什么。” “魏哥,有时候我们这样的老百姓过去,更能接触到一些事情真相。我发现潘家老三外号潘衙内的家伙,存有大量白粉。” 缉毒队长听我这么说,眼睛都瞪圆了:“你说的是真的?你是咋知道的?” “具体的还不太确切,前天晚上我跟着庆丰村的二拐子,去过潘家取来五百块钱的毒-品。据二拐子说,只要有钱,想买多少白粉潘家都有。只不过潘家藏毒的地点很隐蔽,还需进一步调查。” “真的假的呀。你想如何调查?用不用我派人配合你?”那个副队可捞到了个大案线索,立马来了精神。 “我跟他们约好了,周六晚上去赌博。我想趁着天黑,再有来买毒-品的,我的人就可以观察到藏毒地点了,到时我再通知你们,一抓一个准!只是在没得到我的信号前,你们最好不要动,以免打草惊蛇。” 两个警察都频频点头,缉毒警察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在村外守着,一有动静我们马上赶过去。” “这个可行。魏哥,你知道为啥庆丰村的百姓不配合警察取证吗,他们是害怕呀,如果在潘家搜出大批量毒-品,就可以名正言顺将那一家人都带到警局问话,村民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以为潘家彻底栽了,顾虑肯定会打消不少,拔出萝卜带出泥,没准就会有重大突破呢!” 魏哥说:“是时候打掉这个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村霸了,明天我就跟局长汇报,到时候把声势搞大点。” 我心里不禁乐开了花。真是太顺利了! “魏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在看守所时,有个死刑犯叫邱刚,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好像是平川的,据说开了家超市,我想找到他,替亡人捎几句话。” “没问题,”魏哥爽快地答应了,“明天我给平川分局打个电话,你过去找他们办就行。” 接着我们又仔细推敲了诸多细节问题,然后就散了。 再一天是周五,银行上班后就开始筹钱,亦即筹备赌资。凤姐的几张卡里共有八百多万,在杜秋那儿借了一百万,从鸿运楼账上转过来两百五十万,还觉得有些不够。 凤姐想从她那些姐们手中倒些钱过来,被我制止了,我想到了莉莉,她手上有些钱。 正想给莉莉打电话,她先找我了: “坏蛋你有时间过来一趟吧,你送来的那个大壮都能把人愁死,一顿饭十个馒头或四碗饭这都没什么,一有时间就跟后厨的人赌钱,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就赊账,说是用工资还,他才上了几天班啊……” 没办法,赶紧跑趟豪门。大壮肯定已经让莉莉训得不轻了,见了我深低着头不吭声。 “三天时间,你身上还有多少钱?”我问大壮。 “大哥,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赌了。” “我问你一千块钱还剩多少。” “一分都没有了,还欠……还欠人家七百多。”大壮哭丧着脸说。 我真是哭笑不得。 “莉莉,真对不起,我还是先领他回去,管教好了再送过来吧。还有啊莉莉,你手上还有多少闲钱,我要用一下。” 莉莉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我:“我这有一百万,其余的都买理财了,你拿去用吧。密码是……” “你也不问问我干啥用?” “总不会去包养女人吧。你刚出来,用钱的地方肯定多,我相信你不会胡来。” 我贴近莉莉的耳根说:“跟你说实话啊,我去赌博!” 莉莉笑了:“鬼才相信你的话呢。我得去忙了,晚上儿子去他奶奶那儿,你来不?” “今天不行,我也得陪儿子。” 是的,今天是周五,天大的事儿都得给儿子让路。 将大壮带回凤姐的别墅,然后先去买两个大箱子用来装钱。一万块钱四两重,五百万就有两百多斤。好在大壮有力气。 然后将剩余的将近八百万归拢到一张卡里,以备不时之需。 下午去接儿子,带上他跟刘艳来鸿运楼吃饭,凤姐和大壮也参加。儿子比上一次乖了很多,肯跟我讲学校里的事情了。 刘艳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她搞不懂凤姐这个邻居为啥坐在这里,她不问我也不说。吃过饭送她和儿子回家。 一夜没怎么睡。实话讲我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对于第二天的赌局,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我实战经验少之又少。 这么多钱拿出来了,我这两把刷子,真的能让潘家感到疼吗? 第八十二章 姓潘的,我来了! 凤姐说:“邱明你啥都不用顾虑,放开了整,就是脱层皮,只要能弄他们个半死,也值得!” “我担心玩不过他们,这么多钱呢,输了咋办,可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可是不爷们了。” 我最烦别人说我不爷们,于是听凤姐那么说后,当即翻身把她压到身下,我要让她看看我有多么的爷们! 凤姐嘻嘻笑着说:“好了好了臭宝贝,我怕了你行了吧,快别瞎折腾,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对付那帮畜生,我现在恨死他们了,简直是人渣!” 我越来越觉得凤姐真是个不错的女人,人漂亮懂风情不说,还爱憎分明,敢爱敢恨,为人坦诚,最重要的,她不因为自己的富有而骄横跋扈。认认真真挣钱,却又把钱看得很轻。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到楼下客房看看大壮,那小子可真是用功,正裹在被子里练习认牌。我不由心生疑惑:人的基因里有没有赌博这一条呢? 老安头要是活着,看到他儿子现在的样子,不知作何感想了。 看到我,大壮显得十分慌乱,赶紧收起牌:“大哥,我没有赌博,我是在玩游戏,认牌的游戏……” 我真的不知道该用啥样的话,来教育这个心智很低的大壮。索性先放一放好了。 “赶紧去洗个澡,换身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天大哥领你去真正的赌场。”我说。 “真的呀,不用上班了?太好了大哥!”大壮孩子般欢呼起来。 吃过饭,把两箱钱抬到别克车上,出发! 先去平川,到警察局找人。魏哥已经打过招呼了,有个警察领我们去户籍科,在电脑里输入人名,信息马上跳了出来。 平川有十七个叫邱刚的,但被枪毙的只有一个。确定下来后再查找他家人信息,确定他那同母异父的哥哥姓孙,就住在平川县城。 再将电话打到片区派出所,找到片警询问,得知邱刚的哥哥在县城邮电局旁边,开了家名曰百乐惠的购物超市。 谢过那个警察,驾车前往。找到以后,我在车上跟大壮交代一番,一会儿要这么这么,然后怎么怎么。大壮就是这点好,言听计从,不多问一个为什么。 我跟大壮一前一后进入超市,里面没几个人。收银台那儿有个四十左右岁的男子,专心地用手机玩着游戏。想必那就是邱刚的哥哥了。 大壮直奔饮料柜,挑挑拣拣,弄了一大堆。我先拿了鸡精十三香等佐料,然后慢悠悠逛到超市里边酱油醋专卖柜前。 先从上面拿过两瓶海鲜酱油,再到底层柜去挑选老抽。 各种品牌的老抽酱油摆了十多行,前排的若被人买走,老板会及时补上,所以,在柜后面藏点东西,还真是不易被人发现。 我蹲在那儿一通倒腾,前后排倒个排放,终于在货柜底层最中间最靠后的位置上,发现了一包用塑料袋缠裹着的油乎乎的小包。 如果不仔细看不打开了瞧,别人肯定会以为是一团塑料袋扔在了那儿,长时间没人拾掇,沾染上厚厚的油污。 我心里一阵狂喜,看来邱刚所言不虚。 或许各位看官已经忘记了,前文第四十八章有过交代,临刑前的那天晚上,邱刚跟我说起过他在他哥的超市藏了一包货。 也就在这时,按照事先的安排,大壮在前面开始嚷嚷起来:“老板你过来,你家这卖的什么狗屁饮料,肯定是过期的,味道都馊了。” 一会儿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可能呢,我这是前两天刚上的货,不存在过不过期的问题。” “不信你尝尝,来,老板你喝一口尝尝……” 趁着大壮在前面捣乱,我快速拿过那个小包,塞进上衣口袋里,然后又随便拿了两瓶老抽,到前面结账。 大壮还在那儿蛮不讲理个没完,我拦住他,对老板说:“我这个弟弟口味刁,你别跟他较真,算算账吧,这些饮料我也都要了。” 大壮不再坚持。结完账,大壮拎着一兜子饮料,欢天喜地。我拿着那些足够吃上一年的酱油醋,极力掩饰着做贼的心虚。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次“偷”东西,紧张和兴奋交织在一起,那种不为人所知的快感,让我在车上想想就忍不住乐。 去庆丰村。这次没遇到那个衙内躺到车前,或许是我们的别克车不够扎眼的缘故吧。 直接去村头张老板开的农家乐,要了两个房间休息。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赶紧点菜吃饭,大壮是饿一会儿都受不了。 趁着等饭菜这工夫,我躲到屋里,打开那个塑料包。只打开两层,庐山真面目就展现在眼前:一大包晶莹剔透的白色小颗粒,非常像日常做菜用的味素。 掂量一下,有一斤多重,跟邱刚所说的700多克差不多。这么一包玩意儿,得几十万吧,转手卖出,还可赚几十万吧?赶紧收好! 吃饭时,我跟凤姐和大壮宣布赌场纪律:“站在身后,只准看,不许说,什么话都不能说,任何表情都不能有。输了钱别垂头丧气,赢了钱也不要大呼小叫。” 凤姐说:“知道啦,我跟大壮都当自己是木头桩子行了吧?” 吃过饭,先上-床休息一会儿,把昨晚欠缺的觉补回来。我努力做到心静如水,尽可能不去想任何事儿,竟然睡着了,踏实地睡了两个多小时。 凤姐将我叫醒,下午五点多了,该去迎迎冯三他们。 赶紧将大壮叫到跟前,将那包东西交给他,就掖在裤腰处。 “大壮,你一定要记好我下面的话。到了赌场以后,你啥都不用做,那里的水和饮料都是免费的,你可劲儿喝就是。等天黑透以后,我会提醒你去屋外的厕所。 头两次你出门后要仔细观察,看看有没有人注意你。记住一个房间,那就是从赌场出来后,左转,紧把头的那间。第三次去厕所时,一定要想法子避开他人,进屋去,将这包东西放到房间里,挑隐蔽的地方放,也就是要藏好,不能让人一下子就找到。记下了吗?” “大哥,我都记下了。”大壮说。 “你给我重复一遍。” 大壮复述得一丝不差。 我拍拍大壮的肩膀说:“把这事儿办好了,回龙城我请你吃两百串羊肉串。” 大壮兴奋得满脸通红,不住声地表白:“大哥你就放心吧,全世界我就服你,只听你一人话,这点小事儿我肯定做好……” 凤姐满脸疑惑地问我:“那是啥东西呀,你让大壮做什么?” 我笑着说:“凤姐你还是别问了,到时候你啥都会知道。我们走吧。” 来到村口,正好冯三带着人也刚到。 好家伙,可真够威武的了。冯三跟随身的那三个小兄弟乘坐一辆大奔驰,后面还有三辆考斯特面包车,车窗都被窗帘挡着,也不知里面有多少人。 冯三下车,跟我握了握手:“小兄弟,我们没来晚吧?” “不晚不晚,三爷来的正是时候。”我是打心眼里对冯三有些敬畏了。 冯三朝身后看了一眼,便有个小兄弟拎着一个密码箱走了过来,将箱子递给我。 “小兄弟,这是两百万,你收好,放心用,进了赌场我们就不认识了。你明白吗?”冯三说。 “明白,三爷放心,绝不会让您白来一趟。”我说。 分开走,我们先到潘家大院。那时已经有几辆豪车停在那儿了,看来今晚的赌局小不了。 我不禁手心冒汗,心里的忐忑劲儿就不用提了。 想想崔老大,想想崔老大那绝望的眼神,想想崔老大死后那圆瞪着的眼睛…… 第八十三章 清除臭鱼烂虾 深呼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下车,我走在头里,凤姐跟在后头,大壮拎着冯三刚拿来的装有两百万的箱子,一点不显吃力地走在最后面。 进屋,赌局已经开始了。桌上围坐着一圈人,那个躺在凤姐车前碰瓷的潘衙内在,还有本村的两个小青年,另有四个男人年岁比较大,估计是从外地赶来赌一把的。 那个叫曹老四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冲我嚷道:“大哥,快这边来。您真是说话算数的人,今天这个局子,少了大哥就没意思啦。” 说着就过来拉我,让我坐到桌前面北朝南的一侧。 我装出一个赌徒的模样,恨不能两眼冒光:“他母亲的,我这几天就惦记这里了,今天可要好好玩几把。” 那个被称作潘衙内的潘家老三,像是不认识我跟凤姐一样,大萝卜脸不红不白。他面前堆了厚厚一摞钞票,显然已经赢了不少。 先看牌面,确定不是专供赌博用牌,也就是说,背面的花色没有特殊记号。一千的底注,五十扒一。即桌面上钱数够五千,抽走一百,以此类推。 开始玩,不动声色地玩,不用技术地玩,有输有赢。 玩了能有十多把牌,冯三进来了,我不看他,装作不认识。曹老四安排他坐在我下家。 大壮负责身边的装钱箱,凤姐管钱,我说押多少她就往桌面上放多少。 扑克上痕迹斑斑,显然玩家都在往上烙自己清楚的印痕,不过也就这点本事,太过格的出千手段,还都没有使出来。 现在,整副牌的顺序已经烙在我的脑海中,我开始专门针对那个潘衙内下手,通过我的观察,他还真不怎么精于此道。 也难怪,那就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让他下死力气学牌技,他还哪有机会扯别的?想从他手中赢大钱,不太可能,得尽快让他知道疼。 我针对的是整个潘家,眼前这个流氓加无赖,我还真没怎么拿他当回事儿。 冯三不愧为是开赌场的,见多识广,玩得也很油条,不置气,不贪大,相信只要手里的牌不是三个A,就不要硬顶到底。 这把牌,我拿到了K打头的金花(清一色),但我连闷都没闷,直接弃了,因为我知道那个潘衙内手里也是一副金花,也是K打头,但其余牌点比我大。 再把牌,我手里是一对2加上一张方片8,桌上已经闷(不看牌)了几圈,我知道潘衙内的牌最大,是一对9,其余都是散牌。 看牌后,我下了一万。桌上有人看牌并且还下了注,剩下的也纷纷看牌,然后弃了。潘衙内将三张牌一张张看过后,也跟了一万。 就剩下我俩。我接着下两万,姓潘的想了想,还是跟了。其实他此时应该用翻倍的价钱来看我牌,但他稍微一犹豫,没舍得。 “十万!”我发话后,凤姐点出十沓钱扔到桌面上。潘衙内有些懵,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牌花,若想明我牌比大小,按规则他得出二十万。 想了想,潘衙内气囊囊地弃了牌。我亮开牌点,自言自语道:“真是小2一对比啥都好使啊!” 潘衙内的脸都气绿了,一副斗败了的公鸡模样。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玩着,潘衙内面前原来很高的一摞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我那时已经赢了有三十多万。 但我知道,现在的局面,还只能说是小打小闹,没有进入实质阶段。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必须尽快将潘衙内逼到死角,最好能让他跳脚。 轮到我发牌,我笑呵呵地说:“还是换副新扑克吧,这副牌都快被抠烂了。” 桌上有人会心地笑了。那个曹老四拿来一副新牌,我开封,去掉大小王,洗牌。这时的整副牌,在我手里已经变得随心所欲。 规规矩矩发牌,我的牌点不大,但也装模作样闷了几轮,然后看牌,弃了。下家的冯三看牌,开始下注一万。 陆续的几家都看牌,只有潘衙内一家跟注,上来就是五万,冯三跟了,潘衙内又下了十万,冯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 这时潘衙内桌面上只剩下几千块钱,不够下一次注。他看向曹老四,意思是赶紧架货。曹老四出去了一趟,几分钟后拎来一个小密码箱,里面有二十万。 潘衙内将一箱钱全部倒在桌子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气势。 冯三叼上一支烟,身后的小弟给点上。我知道他此时的信心又开始动摇了。最后他下了决心,冲身后的人说:“拿四十万。” 这是要开牌啊!我心里有些着急,偷偷伸腿过去…… 冯三身后的人将一箱里的钱捡出十沓,然后将剩下的摆在冯三面前。冯三冲桌面努了一下嘴,手下人将钱倒向桌面。 冯三说“四十万……” 还没等冯三往下说完,我用脚碰了一下冯三的小腿肚子,接着又拨弄了一下。 冯三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随即改口:“四十万,我跟。”他把开牌变成了跟牌。 潘衙内又犯难了。如今他要是想看牌,必须得用八十万。此时的他有些太沉不住气,红了眼一般。这次他不再用眼神命令曹老四,而是直接下令道: “还愣着干你妈-逼呀,拿钱去!” 曹老四皱着眉出去了,这次取来两箱钱,共计五十万。曹老四放下钱后,附在潘衙内耳边叨咕了几句,我猜想肯定是说只有那么多钱了。 不够开牌,潘衙内孤注一掷,五十万全部押上。我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就没有再提醒冯三。 我的脚在桌子底下没了动静,冯三的信心大打折扣,思来想去好半天,最后还是拿一百万开了潘衙内的牌。 冯三是三个J,潘衙内是三个10,冯三赢了! 老安头曾经告诫过我,总玩牌的人会有这样一个惯性思维,牌点中总觉得10很大,三个10会造成一个错觉,下面还有一串阿拉伯数字呢。 同理,拿到J以后又会觉得很小,上面有Q、K和A。 冯三赢了也叹了口气,或许他是在懊悔没有听我“脚丫子”的话。 再看那边的潘衙内,整个人都有些懵逼了,傻乎乎地看着冯三的手下从桌上往箱子里敛钱。 “你,你出老千!”突然间潘衙内暴叫起来,用手指着冯三的鼻子,从座位上直起身,并将身后的椅子踢出去老远。 冯三看都没看他,冲身后伸手要了支烟叼在嘴上,手下要给他点烟时他又摆摆手,将嘴上的烟狠狠扔到地上。 他是在下决心。 “既然这么说,就搜身验牌吧!”说完冯三站起身并举起了双手。 冯三的一个小弟过去,薅着曹老四的后脖领,将他提溜到冯三面前。 “你来搜!”他命令道。 曹老四还有些不敢,但架不住身旁那家伙的横眉怒目,只好从袖口开始,对冯三仔细查验一番,自然是一无所获。 接着验牌。52张牌一张不少,且牌点四个四个的也都凑齐。 冯三这次正经点上烟,然后问点火的小弟:“诬陷别人出老千怎么处罚?” “回三爷,诬陷他人出老千与出老千者同罪,剁手指。”小弟回答说。 冯三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嗯,这个合理。刚才他用哪根手指冲我比划来着?” 早有另两个冯三的手下站在了潘衙内的左右,听冯三发话了,上前架起潘衙内的两条胳膊,拖死狗一般扔到冯三面前。 那个潘衙内还有点尿性,马上站了起来,冲曹老四喊:“操-你妈的死人啊你,还不去喊兄弟们过来,一个都别放走……” 还没等他说完,小腿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整个人应声跪在了冯三面前,随即有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脑门上。 “你这个瘪三,还有兄弟是吧,我门外也有六十个弟兄,要不要都让他们进来……” 冯三皱了下眉头,显然他很不满意手下的话多,有些生气地说道:“咋这么啰嗦!” 潘衙内身后那两个人将他架起来,摁在桌上,并把他的右手掌平摊开。 潘衙内像案板上待宰的猪一样,没好动静地大叫起来。 那位拿枪的冯三手下收起抢,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冲着潘衙内的右手食指就要下刀…… 第八十四章 大鱼咬钩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位浓眉大眼四方大脸,身形也很魁梧,进来后急慌慌奔冯三这儿来。 “哎呀三爷,果真是您老人家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刚才在门口我还琢磨呢,谁会有这么大的排场啊……” 冯三微微欠了欠身,跟过来的人拉拉手,嘴上说:“是潘老大啊,我最近在城里待腻了,出来溜达溜达,误打误撞来到你的一亩三分地,怕是要给你添麻烦啦。” 原来这位就是潘家老大,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瞧三爷您说的,您能来此地,我潘某人请都请不来呢,整个庆丰村蓬荜生辉。三爷,这儿吵闹,要不换个地方喝杯茶叙谈叙谈?”潘老大说。 冯三摆了摆手说:“谢谢潘老大美意,我今天就想玩两把。你要是有兴趣就请坐吧。” 这时那个潘衙内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大哥,快点救我!操他妈的他欺负我……” 潘老大冲冯三拱拱手说:“三爷,这是家弟,不知如何冒犯了三爷?” 冯三皱了皱眉,然后说:“你确定他是跟你一个妈生的吗?你也看到了,这小子骂我妈,还说我出老千,现在身也让他搜了,牌也验过了,赌场的规矩想必你潘老大最清楚不过。” 潘老大上前扯过他的弟弟,“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嘴里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冯三爷吗?找死也不用这么着急。”他这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教训完自己的弟弟,潘老大点头哈腰地对冯三说:“三爷,我这弟弟年轻气盛不懂事,您老人家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 冯三想了想说:“也罢,看在你潘老大的面子上,就留下他那根指着我的手指吧,简单意思一下就行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那个拿刀的手下,转身一刀扎在潘衙内的屁蛋上。 潘衙内好一通鬼哭狼嚎,潘老大也跟着直咧嘴。 曹老四等人将潘衙内一瘸一拐地扶走了。冯三对潘老大说:“咋样啊潘老大,坐下玩几把?时间还早,我还没尽兴。” 潘老大强挤出笑容,讪笑着说:“既然三爷兴致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陪三爷玩上几把。”说完他坐到了刚才潘衙内坐过的位置。 桌上还剩下七个人。冯三说:“现在都是正经玩家了,也别没事儿数钱玩,底注就一万吧,一沓一沓拿着方便,各位意下如何?”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估计也没人敢反对。 我很感激冯三,没有他或许潘老大都不屑于上场,我只能简单收拾一下潘衙内这样的小鱼烂虾,那样不痛不痒的话,可是白费了心机。 跟随潘老大进来的那两个人,出去后不一会儿拎来两箱钱,然后站在潘老大左右。 我开始猛打猛冲,一对J押上三十万,小拖拉押上五十万,装出一副有钱烧包胆大不要命的样子。其余人都很谨慎,都让我赢了。 我扭头看看大壮,然后说:“你别总喝饮料,喝那么多不用上厕所吗?” 大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说:“我真得去,我早就想去厕所了。” 潘老大冲身后的人说:“你陪他去一下,别黑灯瞎火的找不到地方。” 大壮跟着一个人出去了。这边接着玩牌。又玩了有十余把,潘老大一次没赢过,估计他是有意让着冯三。 狡猾的冯三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又玩了几把,他扔了手里的牌,说:“我今天就到这儿了,老胳膊老腿的,不抗折腾。我这人不贪财,赢点就高兴哈。你们玩,我看着。” 谁都没说什么,继续。这回潘老大可以放开手脚了,出手也很阔绰。他洗牌和切牌的功夫都不错,但是在速度上比我还差很多。也就是说,还要格外小心。 另外,他的袖子里始终藏有两张牌,一张黑桃A,一张红桃K,具体啥时候藏的我不清楚,我是从发出的牌出现的误差中推算出来的。 看来,他也会“袖箭”这门功夫。前文介绍过,周润发饰演的赌神玩的就是“袖箭”这里再简单多介绍几句。 玩“袖箭”,一般都是在袖里贴近胳膊处,有一个很小的弹发机关,用中指或食指控制。换牌时,将要换的牌控制在掌心中,手指微动,两张牌就换过来了。具体的这里不细说。 我假装不知道潘老大在玩千,依旧是猛打猛冲,不一会儿就输了两百多万,桌上的钱所剩无几。 所幸的是,我在两个袖子里,已经藏好了两张A,蓄势待发。 我表现出有些沉不住气,还稍带着有些气急败坏,冲身边的大壮喊了一声:“这一会儿你又喝了几瓶饮料了?不花钱你就可以使劲儿喝是不?” 大壮得到暗示,急忙忙又要去厕所。这回没人跟他出去了,我算是放了心。 等大壮回来,我让他跟凤姐去车上,把那两箱钱都搬过来,大有输急眼了准备放手一搏的架势。 潘老大很平静地看着我,我的表现是牌桌上一些赌品差的人常犯的毛病,输了钱心浮气躁怨天尤人,总想着翻本,结果越陷越深。 潘老大发牌,不用看我就知道了我的牌点,是清一色的梅花A、K、Q,看来这回他是想给我挖一个更深的坑呢。 老安头说过,赌桌上绝对不可以有两个老千,当一个老千知道对手也会出千时,一般都会避让撤离。但我今天不能退让,赢钱早就不是我的目的,而只是一个复仇的手段。 其余四家中,有两家牌点也都不小,分别是拖拉机和金花。闷了五六轮以后,开始陆续看牌下注。 剩下我们四家。 我也看牌,使劲用手捻,嘴里还念念有词。三张牌看过,我努力装出是在控制着自己的喜悦之情,并且憋住一口气不呼吸,憋得脸有些发涨,颜色也肯定不咋好看。 下注大小涨到了三十万。我装作不放心避免看花眼的样子,又看了一遍。 左手用大拇指和中指夹过一张牌,瞪大眼睛瞧仔细,然后将牌扣下,这当口换牌完毕。然后伸出右手,用同样的方法换牌。 做好这些,我装出还不放心的样子,出六十万买一家的牌看。 这是“诈金花”的规则,几家杠上了,谁都不肯弃牌,允许一家出双倍的钱买一家的牌自己看,比大小,赢了,就将那副牌扔掉,输了,自己的牌作废,剩下的接着玩。 我当然不会买潘老大的牌看。其实我看牌的目的,是为了“净身”,在看牌的当口,将袖子里的牌弹出来,与那副牌混在一起,然后插入牌堆。 用同样的方法,再看一家的牌,当然还是我大,当然我也就此“净身”完毕了。 我长长吁了口气。 “四百万!”我下注。我也只能凑够这个数的现金了。 潘老大也开始第二遍看牌,他的手法不如我,因为我能看到他在换牌时,中指稍微抖动了一下,不像我,能在放下牌的动作之中就将牌换好。 看过牌,潘老大更加胸有成竹。 “五百万!”潘老大发话,身旁的那个人将钱推到桌子上。 一千多万现金小山一样堆在那儿,似乎再放上一沓就要“山体滑坡”了。 我已经没有现金可用,银行卡上虽然有钱,但这大半夜的,也没地儿能提取大额现金。 还好有冯三在,他发话了: “看来两位是对上眼了。不过这桌面也就这么大,放太多现金也是麻烦,也不方便带走。这样吧,我这儿有POS机,刷卡过账,输赢我担着,两位觉得我的意见可行否?” 我当然同意了。潘老大现在恨不能一口将我吞下,所以也赞同。 “不过我可不是免费服务,要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我这人向来不贪财的。”冯三见缝插针,又加了一个条件。 冯三的手下出门从车里取来个POS机,凤姐拿出卡,在上面刷好,我有了八百万的赌资,全部押上。 对手潘老大也不含糊,拿出两张金卡,也在POS机上刷过,获得一千万的额度。确认后张嘴就说:“一千万,跟上!” 我这时才清醒过来。现金没有了,卡里的钱也全押上了,还拿啥跟潘老大赌?要是没有开牌的资金,就会被判认输。 我这会儿不用装了,完全清楚了眼前的处境后,呼吸都有些困难。 大壮在一旁轻声问我:“大哥,我还想撒尿。” 我是真的有些气急败坏了,大声吼道:“撒尿问我干嘛,要去你就自己去呗!” 第八十五章 绝不放过你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凤姐又拿出一张银行卡来,去冯三那儿刷机,我竟然又有了两千万的赌资。 很显然,昨天趁我去莉莉那儿,凤姐跟她的那些富婆姐妹借了钱。 凤姐表情出奇的平静。这该是一个有多大心胸的女人啊,她不懂得赌博,连对我的信任都还不充足,但她能够感觉到,这时候不能撤,撤了就是认输。 我真想抱过她狠劲儿亲一口。 迎着我感激的目光,凤姐冲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千万!”我心里有了底,气势如虹。 赌桌上的钱从来就不叫钱,只是纸片子而已。而现在,钱连纸片都不是了,只是我跟潘老大张嘴喊出的数字。 这下该轮到潘老大犯难了,他拿不出更多的钱来。 这年头,除非特意准备,谁会把几千万放在手上而不去投资或扩大再生产呢? 大壮撒尿回来了,笑嘻嘻的又去拿来一瓶红茶,津津有味地喝着。我心里最重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三爷,”潘老大开始向冯三求助,“钱没有了,可不可以押资产?” 冯三说:“我这儿是没啥意见,不过得问问这位兄弟同不同意了。”他依旧装作与我不相识。 我当然同意,我要潘老大的钱有什么用,我就要他的产业! 最好把他老婆孩都赢过来才好,如果他能将他老爹潘大裤-裆押上牌桌,就更加再好不过了。 潘老大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拿来一摞资料。他是想押上一个养鸡场,据说那个养鸡场已经经营了二十来年,目前是龙城地区最大的鸡蛋输出基地。 然后写好质押契约,潘老大用养鸡场抵押来的三千万,一次性押上了牌桌。 问题又推到了我们这边。我没有产业,仅有的一套住房目前还被孩子他小姨占着。 要不说凤姐有心呢,她丝毫没有慌乱,从包里也拿出一摞子材料,除了房屋产权证以外,还有好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证书。 一套三环内一百多平米住房,一栋三百多平的别墅,还有在龙城名声遐迩的鸿运楼,作价六千五百万。当即签字画押。 潘老大有些发懵,赌红了眼的赌徒他见多了,如此不要命的赌法或许他还从没碰到过,而且还是个女人,敢于将或许是几辈子辛苦挣下的家业,一股脑交给一个男人往牌桌上押。 我心里也转了几转,要不要开牌呢?如果再这样押下去,潘老大再拿来什么做抵押,我就没有可看他牌的资本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我对面茶桌旁的冯三,他微笑着冲我轻轻点了点头。再看潘老大,正牛逼哄哄地瞧着我。 想起崔老大一家四口的惨状,我不由得恶从胆边生,该让这种人知道知道,上天有着一双多么明亮的眼睛! “六千万!”由于激动,我喊出这三个字时声音有些发颤,让我自己很不满意。 不过事情总有其两方面,我这边觉得不解气,而到了潘老大那边,他的感觉是我心虚,或者是孤注一掷想让他拿不出双倍的钱来明牌而自动认输。 他起身出屋又去拿东西。趁这个节骨眼,冯三将他的一名手下叫到跟前,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人听后领命而去。 潘老大回来了,这回他要押上一个大型养猪场。据他介绍,这座养猪场占地三十余亩,员工两百多人,生猪存栏万余头,在龙城超市中还有三十余个摊位,都挂有“老潘家放心肉”的招牌。 我以前总去超市买菜,还真对这个招牌有些印象,没想到,原来根儿在这呢! 作价一个亿。办好质押手续,冯三发话了:“我说句公道话,二位差不多就行了,别忘了如果再没有可抵押的东西看不了对方牌,是要自动认输的。” 我跟凤姐表情平和,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倒是潘老大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拿不准凤姐的包里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如果这样押下去,没准就会自动认输了。 他坚信自己的牌能赢,但开不了对方的牌,一切都是白扯。 最后他下了决心,冲冯三说:“三爷,小弟有个请求,能否借我两千万,我好开这位兄弟的牌。这座大院,还有我在庆丰村的股份,都可以做抵押,明天天亮后就可以办理。” 冯三想了一下说:“好吧,为公平起见,我可以每人放一次款。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庆丰村舵把子,另一个是龙城赫赫有名的餐饮界大亨,我信得过。不过我的钱借出去可是有利息的,每天百分之五的利,公平不?我冯老三不是贪财的人……” 想这个冯三还真不错,他放给潘老大高利贷,同时也在提醒我,如果这把潘老大不开牌,那么我还有一次机会从他那儿借钱,可以开掉潘老大的牌,不至于自动认输。 潘老大写好欠据,签字画押后交给冯三,然后无比坚定地来到桌旁,轻蔑地对我说:“一亿两千万,我看你的牌!” 说完他抓起面前的三张牌,重重摔到桌上。 三个K。 一片惊呼声响起。 那一刻,我的四周幻化出好多张面孔,有流泪的,有愤怒的,有欢笑的……都是崔老大一个人的模样。 我感到有些眩晕,并且有种想哭的感觉,整个人似乎马上就要散了架一般。 我扶着额头平静了好一会儿后,艰难地站起身,冲身旁的大壮说:“你先把桌上的钱都装箱吧。” 然后拿起桌上的三张牌,反过来,轻轻放在台面上。 三个A! 现场一片哗然。大壮在我身后看过当初的牌点,所以当看到潘老大亮牌后,差点没晕过去。见到我是这样的牌,他一蹦老高,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凤姐的表现更是异常。刚才我的那种表现,她还以为输掉了呢,都想好了如何安慰我了。到后来她才知道我赢了,悲喜反复,大起大落,令她忍不住伏在我的肩头哭了起来。 其实这都是潘老大将我逼到了这份上。老安头曾经跟我说过,三个K碰到三个A,只有影视作品里才会出现,平时赌桌上出现的概率非常小。 真正的千手,只须比对手大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弄得那么离奇。但我也真是没办法,比三个K大那么一点点的,也只有三个A。 冯三当即将凤姐写下的质押字据撕掉,并将那些诸如产权证啥的交还凤姐,然后将潘老大的字据欠条和资产材料递给身后的手下。 大壮则喜滋滋地扯过桌底的箱子,开始往里面装钱。 潘老大趾高气昂的牛逼范早已一扫而光,好半天还是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不停眨巴眼睛晃脑袋,不太相信眼前的场景是真的。 最后还是大壮往箱里装钱的举动刺激了他,猛然清醒过来。 醒过神儿来的潘老大立即指着我的鼻子大喊:“他,他出老千!” 冯三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你们老潘家都这德行啊,一输钱就指认别人出老千。” 我举起双手,冲三爷说道:“您叫三爷是吧,我也看出来了,您是个公正的老前辈,跟刚才您被诬陷出老千一样,我也可以接受搜身。为公平起见,希望对方也享受如此待遇。” 对于我的作为,开赌场的冯三不可能不心知肚明,本想替我掩饰过去,听我这么说,他心中更有数了,当即命令他的两个手下过来,对我和潘老大分别搜身。 结果可想而知。我身上干净着,而潘老大的衣袖里,还藏着两张扑克牌。 一时间炸了锅,另外四个外地玩家也不干了,纷纷要求潘老大赔偿他们今晚和以往的损失。 请原谅我的笔拙,想了半天也没想好如何描写潘老大气急败坏的样子。 都不用冯三吩咐,两个手下奔到潘老大身边,将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推搡到一边,然后将潘老大架到了冯三面前。 冯三想了想说道:“算了,这不是我的赌场,不好总拿赌场的规矩办事儿,留着潘老大的一根手指,我还指望他每天还我一百万的利息呢。” 潘老大梗梗着脖子,现了原形,冲冯三怒吼道:“冯老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合伙来算计我的。在龙城你是有一号,可别忘了这是在庆丰村,你能否走出这个村子还不一定呢。” 听他这么说,冯三嘻嘻地笑了起来,且一发而不可收。笑过以后他冲手下努了一下嘴,那手下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一个很响的呼哨。 屋门立即被撞开,呼啦啦闯进来好多人,手里都拎着大刀片,个个虎视眈眈,将屋子都挤满了。我个头比较高,透过那些人的头顶,我发现院子里还黑压压站了好多人。 这下潘老大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冯三笑眯眯地对潘老大说:“我说潘家老大,这回我冯老三能走了吧?” 潘老大说:“三爷您请便,千万别怪罪小弟的冒犯,是我一时糊涂……” 冯三的面庞冷峻起来,也不听潘老大过多的解释了,转向我说:“这位小兄弟,咱们一起走吧,回到龙城,我再跟你把今晚的账目算一下,我冯三从来不贪财的。” 冯三的手下也过来帮忙,跟大壮一起,将几箱子钱搬到车上。我跟冯三并肩出屋,身后是一大帮冯三带来的兄弟。 来到车旁,我低声对冯三说:“三爷,您听我的,现在还不能出村,您跟我走。” 冯三虽然满腹疑问,但什么也没问。他清楚我不可能害他。 车子启动,径直开往村头张老板的农家乐。 在车上,我给魏哥和那个缉毒队长打了电话,告知潘家毒-品藏匿的地点。 或许那些躲在村口的警察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我刚叫开农家乐的大门,就听见一大片警笛的鸣叫声,能有几十辆警车开进了村。 第八十六章 谁都跑不了 听到警车的鸣叫,冯三的脸色一下子阴冷起来,眯缝着眼睛盯着我说:“是你把条子引来的?” 我说:“是的三爷,不过警察不是来抓赌的,潘家涉及毒-品交易……” 冯三皱着眉头说:“我平生最讨厌跟条子打交道。不过算了,看在钱的份上,我就不过多计较了。” 来到我下午定的客房,开始坐地分赃。 POS机不能大额转账,只能起到验资的作用,所以潘老大那一千万还没有变现。另外那些资产——什么养鸡场养猪场啥的,我也实在不感兴趣。 最后冯三说:“你赢的现金有多少是多少,都归你。今天交给你的两百万我也不要了,另外再多给你两百万,你看咋样?” 我略微估算了一下,这样一来,拢共我能得到一千多万的现金,可跟冯三所得相比,连个零头都没摊上。 冯三解释说:“小兄弟你也看到了,那个潘老大也不是一般炮,这钱都很难要的。这样,如果验资通过的那一千万要回来,我再给你五百万,养鸡场养猪场顺利过户后,我再给你一千万,咋样?” 我还能咋样?凭我的话,一分钱都休想从潘老大那儿拿到。再者说,赢钱也真不是我的目的。于是我说:“全听三爷的了,今天也真是多亏了您。” 冯三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兄弟,够狠够能耐,有前途哈。现在警察进村了,我们也该出村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还有些事儿要办,三爷您请先回吧。” “警察都来了还留在此地做啥?不会是等着他们来询问你今晚的赌局吧。” “不是的三爷,崔建国崔大哥的姑娘还在村里,我得去救她。” 冯三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够义气。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好了。” 出门,又从冯三的车上搬过来几箱钱,车子后备箱都装不下了,只能放到后座上。 等冯三他们走后,张老板满脸惊恐地过来问我:“这是咋回事儿啊,大半夜的你们都不睡觉,还来了那么多警察。” “放心吧张老板,那些警察都是奔潘家去的,估计这回老潘家肯定要彻底完蛋了。”我说。 “也该作到头了,”张老板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就不信,政府会容得下这般的害人虫横行!” 大壮又开始喊饿,张老板弄来许多吃食,邀我跟他一起喝几杯,说是要庆祝一下,我推辞了,我感到很累,需要歇一会儿。 大壮陪着张老板喝酒,没想到这家伙酒量还不一般呢。 我躺在凤姐怀里,静静聆听她的心跳声。通过这次事儿,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值得一爱,真的值得用后半生的时间,好好疼爱。 凤姐一边轻轻摩挲我的头发一边说: “宝贝你今天也看到了,钱有什么好?有钱可以使人过上富足的生活,有钱也能使人滑向欲念的深渊。我老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从此再不做金钱的奴隶。 真的,并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钱太多了,只是个数字而已,完全没有了当年追逐它时的快乐。那个潘老大,如果不贪心,怎么会输得这样惨。 我今天都想好了,即使最后那把牌输了也不错,从此咱俩一起奋斗,东山再起。正正经经挣钱,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过普通人的日子。我有时真的挺怀念当初没钱的日子。 宝贝我让你答应我,这辈子就赌这么一次,好不好?以后说啥都不能再上赌桌,这可不是条正路子……” 我点点头,也在心里发誓:从此再不赌。 只可惜,我没有将凤姐的话和我的誓言,融化在血液里,以至于将自己推入悲惨的深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休息了有十来分钟,我爬起来,让凤姐赶紧跟我走。 “这么晚干啥去呀?”凤姐问道。 “别忘了,我们为啥来这里想要做什么。快走,去看看潘家那儿啥样了。” 出门喊上大壮,将车里那几个大箱子搬进房间,让大壮看管。然后我跟凤姐,驾车向潘家那儿缓缓驶去。 潘家大院前热闹非凡,聚拢了好多看热闹的村民。警察这次把阵势搞得可真够大,隔两米就有一个持枪武警,将潘家大院团团围住。 院子里,灯火通明,警灯闪烁,有许多警察从各屋进进出出。我跟凤姐混在人群中,听身边的村民议论纷纷。 “我老早就说过,政府对潘家是养肥了再宰,轻易不出手,出手必致命。”一个村民说。 “嗯,瞧这架势,都不是咱们这儿的警察,市局直接派人来,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潘家若想再爬起来,难喽。”另一个村民说。 “要我说啊,在这儿警察也搜不出啥来,他们应该去村委会。我老婆不是在那儿做饭嘛,她说村委会都快变成皇宫了,还有那个小翠,跟个慰安妇差不多……” “潘家这些年结下的恩怨,就快了结了,估计天亮后,村里且得有几家放鞭炮呢。” 听了他们的谈话,我万分焦急地等待着魏哥的出现。 终于,我看到了我预想的结果。警察将一个年岁稍大些的人先押上了警车。接着,潘家三兄弟也陆续被警察带了出来,那个潘衙内,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女人叫孩子哭,潘家大院里乱作一团。 武警战士过来将人群挡开,让出一条道好让警车通过。我看到了魏哥,他正拿着手机边往门口走边通话,估计正在跟上面汇报吧。 我挤到前排,等魏哥过来后叫住了他。发现是我在人群中喊他,魏哥过来将我拉到一边,兴奋得先捣了我一拳,低声说: “好家伙,真让你说着了,这次起获了一千多克毒-品,还有好多犯罪的凭证,回去慢慢审……” “魏哥,你听我说,光搜查潘家还远远不够,村委会才是真正的老巢,那儿的猫腻更多。” “对啊,”魏哥一拍脑门说,“咋把这茬给忘了,我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魏哥召集来一帮警察和武警,分乘几辆警车,向村委会进发。 我赶紧跟凤姐上了车,紧随在后面。 到了地方,大门紧锁。有武警战士翻身上墙,跳入院中,从里面打开大门,一群人鱼贯而入。 我也要进去,想尽快找到小翠,却被武警拦住,后来魏哥发话放行,让我跟在他后头。 在村委会值班室,值班的那位村干部酩酊大醉,赤条条躺在床上酣睡,好半天才叫醒他。 在床头的一个角落里,警察发现有一个神情木然的年轻女子,浑身一丝不挂,蹲在那儿,瑟瑟发抖。她的一只脚脚踝处,有一带着锁链的铁铐,另一端锁在床脚上。 无疑,那就是小翠了。 我赶紧脱下上衣,上前披在小翠身上。这时我发现,小翠的腹部隆起好高,显然已经怀孕有几个月了。 魏哥听我说过小翠的故事,见状怒不可遏,冲上前给了那个值班村干部一个响亮的耳光,厉声道:“说,她叫什么名字?” 那家伙已经被吓醒了,结结巴巴地说:“小翠,她叫小翠,大名崔顺霞……” 警察一直忙到大天亮,收获颇丰,光毒-品就搜出了两大包。魏哥跟市局请示汇报,马上派经警过来,因为发现一处秘密小金库,里面有许多账目需要审查。 小翠坐在凤姐车上,一直在发抖,别人跟她说话会让她恐惧非常。虽然她神情滞缓,但细打量,还真是个漂亮女孩子。凤姐找来一套衣服,将就着先让她遮体。 那个值班村干部被戴上手铐,锁在床脚上。他蹲在那儿,满脸惶恐。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如果不是有警察在跟前,我真想上前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兄弟,能不能给我支烟抽?”他冲我请求道。 我没有搭理他,自己点燃一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这不关我一个人的事儿,我坦白,我交代,这都是老潘家造的孽啊。村委会值班的人,都可以跟小翠睡觉,这是崔老大安排的福利……” “那孩子怀孕了,你不知道?” “知道,我知道的,崔老大今天派人买来了打胎药,本来让我今晚给小翠灌下去,可是我酒喝多了,给忘记了……” 警察过来打开那人的手铐,将他押上警车。 我跟魏哥商量,以小翠目前的精神状况,估计也问不出啥来,我想带小翠先去医院做流产,然后送她去康复医院治疗。魏哥同意,但是须有警察局派人陪同。 回农家乐带上钱和大壮,打道回府。 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一帮孩子在街道上追赶着一个烂皮球,疯跑着,嬉闹着。这大好的时光,孩子们为啥不去上学呢? 我心中有了个初步的设想。 第八十七章 要装君子 回到龙城,首要的事情就是将小翠安排妥当。 也去了警局,但小翠除了恐惧就是哭泣,再不就是疯狂撕扯自己的衣服,总想着往外跑,也说不出有价值的案情线索。 那几个在村委会值过班的村干部,全部抓捕到案,分别关押审讯。 他们哪经受得住警察的连蒙带骗加恫吓,除了小翠的问题,交代的罪行越来越多,狗咬狗一嘴毛。最后都集中到了潘家父子身上。 送小翠去医院,吃上镇定药打上安眠针,让她静下来,然后做了流产手术。 在凤姐面前,小翠相对有些安全感,所以那几天一直由凤姐陪着。 凤姐累得明显瘦了一圈,但她没有丝毫怨言,看着小翠,动不动就哭肿了眼睛。她打心眼里心疼小翠这个可怜的孩子。 也正因为凤姐的善良,我对她又多了几分爱意。 出院后,我们直接把小翠送到康复中心。康复中心只是为了叫着好听,说白了,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精神病院。 办理入院手续费了好大的周折,这手续那证明的,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好人都差点让他们给折腾疯了。 给医院留下足够的钱,我跟凤姐离开了康复中心,我心里的又一个夙愿算是完成了,虽然有些沉重,但是总算可以告慰崔老大的在天之灵,我也得以解脱。 还得将大壮送到莉莉那儿。大壮不愿意离开我,我像对付小孩子一样,对他连哄带吓唬好一通,大壮才保证到莉莉那儿好好干。 “好好跟上灶师父学手艺,赶明儿个自己开家馆子,想吃啥就能做啥。”我说。 “大哥,要不你把我送到烧烤屋吧,我去学烤串。”大壮说。 凤姐笑着说:“你一顿吃一百串,哪家烧烤屋敢用你啊。” “大壮你要懂事儿,先安定下来,千万别再跟人家赌博,要听你们领导的话,要不然我就把你送回付家坡,再不管你了!” 这次给大壮带上三千块钱,嘱咐他回去先还上七百多的赌债。 说到还债,我这儿还欠着莉莉和杜秋的钱呢,于是打电话约杜秋。听说要到莉莉所在的豪门吃饭,杜秋爽快地答应了。 送大壮到莉莉那儿,把借她的钱先还上。莉莉跟大壮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工作纪律,然后领他去后厨,回来后带我到包间叙谈。 “你那个前夫王老板最近咋样?”我问。 “还能咋样,带死不活的样子呗。”莉莉说。 “他那家公司咋办了?” “他那小媳妇接手,据说还干得不错。我不管,反正儿子现在归我了,他是第一继承人。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现在正等着开庭。” “差不多就行了,要那么多钱也没啥用。” “哎呀不说他了,坏蛋哥,你说说,回来这么久了你就跟我在一起一次,啥意思?” “没啥意思,我最近不是忙嘛,焦头烂额的……” “你是说跟我在一起没啥意思?这么快就玩够我了?” “莉莉你别钻文字的空子好不?说话可真难听。” “啥是好听的,来你教教我……”说着莉莉就笑嘻嘻坐到我身上,搂着我的脑袋索香香。 这大白天的,还是莉莉的工作之地,让人看到有多不好。最主要的,是我真没有那番心情。 我赶紧将莉莉抱起来,然后将她放到座位上:“莉莉你坐好,我还有话要说呢。” 莉莉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看着我。 “我刚才进来时,咋没看见那两个双胞胎姐妹呢,叫婷婷和圆圆的。”我可算想起个话由。 “她俩呀,到底没挡住金钱的诱惑,被一个搞房地产的老板接走了。说是去卖楼,谁知道呢。现在的女孩子,没法提。嗨,还说别人呢,当初我也那味儿,哈哈。” 赶紧再找话头,接着聊。“对了,最近如月总来吗?” “不总来,咋的,你想她啦?” “什么话嘛。一会儿我要请杜秋在这儿吃饭,问问她方不方便,人多热闹些。” “我讨厌死那个杜秋了,左眼色眯眯,右眼色茫茫,整个就一流氓!” 说完莉莉给如月打电话,刚开始如月推说自己不舒服,后来听说是我请客,马上来了兴趣,在电话里说: “那我得去,不吃他白不吃,得好好宰他一顿!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莉莉放下电话后我问她:“莉莉你告诉我,我是咋得罪如月了,她咋会对我那么大成见?” “成见?她对你有啥成见,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净瞎扯,别弄得是个女人就喜欢我,那天你也不是没见她对我啥样,恨不能吃了我。” “我看到啥了,我就看到你头疼时她关切心疼的样子了。” “那,那只是礼节性的问候而已。” “得了吧,你呀,真是不懂女人。有些女人喜欢一个人,热情似火。而有的女人,越是喜欢你,表面上越是冷淡。” 听莉莉这么说我乐了:“那按照你的理论,大街上不认识我的也不拿正眼瞧我的女人,都是喜欢我的了?简直是歪理邪说。” “如月不一样的,她是想用她的冷漠引起你的注意,可是你这个坏蛋还偏偏不上路。” “快拉倒吧,我一个劳改释放人员,连个工作都没有,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哪个女人会看上我呢,也就你一个傻帽吧。” “坏蛋你自己或许不知道,你比入狱前更多了些成熟,有那么股子非常吸引女人的忧郁气质……” “快别说了,浑身发冷了都,我那不是忧郁,是上火你知道不?这个如月是干啥的啊,也是个小富婆?” “富婆不富婆的我不知道,但她不缺钱。跟你说呀坏蛋,如月还是个处女呢,你可得保密。” “啊?他不是有老公吗?” “要不说老天是公平的呢,没有一个人是事事如意的,你有姣好面容你有钱财,肯定也会给你在别的地方出点麻烦。如月跟她老公青梅竹马,谁知道他老公那方面不行,无性婚姻呗……” “她老公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博士后吧。也算是个好人,主动提出离婚,还鼓励如月在外面找情人。如月一概不答应。男人就去援非,这次都走了两年了。” “唉,如月也真够可怜的了,啥命啊这是!” 正说着,杜秋来了,只他一个人。一进屋便笑哈哈上前跟莉莉握手: “哎呀莉莉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些天我真是食不甘夜难寐,满脑子都是你靓丽的身影,今天要是不来见你一面,我肯定活不下去了……” 莉莉想抽出手,无奈那杜秋攥得太紧,急忙用目光向我求助。 我上前拉了一把杜秋,说:“邱老板,快松手吧,一会儿莉莉小姐的手腕该脱臼了。” 杜秋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扭头对我说:“邱明老弟,我跟你说实话,我真是太喜欢莉莉小姐了,你说她这是咋长的啊,这么标致……” 我将杜秋让到座位上,莉莉赶紧借故前堂需要照看,得以脱身。 等莉莉走了以后,杜秋一把拉住我的手说:“邱明兄弟,你帮帮大哥,如何才能把这位莉莉小姐拿下呢?” 我心里真的反感透了!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到杜秋手上:“这是一百万,大哥你拿好,就不言谢了。” 杜秋把卡塞进包里,依旧不依不饶:“兄弟你说啊,我如何才能将莉莉泡到手?” 我一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岔开话头说:“对了大哥,那个叫雅丽的小姐今天咋没跟你来?” “嗨,她呀,在莉莉这只凤凰面前,她就是只土鸡,我领她来干嘛。你快说呀,咋样做我才能跟莉莉好上?” 看来今天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了。我想了一下说:“大哥你听我说,有些女人,比如像雅丽那样的,只要你有钱,她就会往你身上贴。可有些女人,比如像莉莉和凤姐这样的,她们有钱,甚至可能比你还有钱,所以你有钱这一点在她们眼里就没啥价值,你得让她们看上你、喜欢你。” “那,那我咋做才能行?” “正人君子呀!你装也得装出正人君子样来。瞧你刚才跟莉莉那样,吓都能把人家吓个半死,还让人怎么会看上你?有钱也不能太任性嘛。” “哦,这样啊,莉莉他有钱吗?” “这么说吧,这次我跟你借一百万,你还问我借钱做啥。我跟莉莉也借了一百万,她一个字都没问,你说她有没有钱?” 杜秋不住点头,若有所思。 第八十八章 得罪了杜秋 这时,如月来了。见了如月,杜秋将我刚才的话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两眼放光,站起身舞舞扎扎就奔如月去了,打老远就伸出手,嘴里叨咕着跟见莉莉时一样的说辞。 莉莉皱着眉头冷眼看着他,一句话没说,也没有跟杜秋握手。为了摆脱尴尬局面,我上前拉了一下杜秋的胳膊说: “杜老板,别见了美女就这样嘛,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如月你快坐吧,喝什么茶?” 如月在我座位旁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随便。” 杜秋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嘴里叨咕着:“对,正人君子,要正人君子。” 喊来服务员,上壶龙井。接着我跟如月商量着点了六道菜,要了瓶红酒。 杜秋大着嗓门说:“六道菜哪够吃,再说也不能喝红酒啊,来瓶二锅头!” 我拿眼瞪了他一下,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赶紧闭紧嘴巴,正襟危坐,样子很是滑稽。 隔了一会儿,杜秋扭过头,一本正经地对如月说:“如月小姐,您在哪儿高就啊?” 如月可没惯着他,冷冰冰的只回了三个字:“要你管!” 我看到杜秋的嘴巴半天都没闭上。 我还得出来打圆场:“如月这就是你不对了,杜老板好好跟你说话,不管咋说人家是礼貌相待嘛。我也想知道,如月小姐,您在哪儿高就啊?” 如月白了我一眼,又吐出仨字:“在龙城!” “哈哈哈,”杜秋在那边忍不住了,“如月小姐真有性格,我喜欢。” 茶上来了,我给一左一右斟满杯。如月从包里拿出几盒药,说是专门治疗头疼的。 “我从来不吃药,”我说,“不过还是要谢谢如月小姐的好意。” “拿着!”如月皱着眉头厉声说。 我还真是拿如月没辙,乖乖将药塞进包里。 杜秋说:“哎呀如月小姐,我也总头疼,你也关心一下我呗。” 如月像是没听见一样,开始专心致志摆弄手机。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莉莉也安排好前堂,过来吃饭。杜秋坚持要了瓶二锅头,我跟如月少喝点红酒,莉莉陪杜秋喝白的。 几杯酒下肚,有两位绝色美女在旁边,杜秋又开始控制不好自己了,口若悬河自吹自擂,一会儿敬莉莉一杯,一会儿敬如月一杯,最后就有些多了。 “我要唱歌,拿麦过来。”杜秋喊道。 “哎呀杜老板,我们这儿是饭店,上哪儿给你找麦去啊。”莉莉劝道。 “那我就干唱,我最拿手的一首歌献给大家,希望各位能够喜欢,谢谢!” 他真有些不管不顾了,拿起酒瓶子当麦克,声嘶力竭地唱了起来。唱的是啥各位看官绝对想不到。稍等,我把歌词打出来,您就晓得了。 “……我有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我有一只小小小小鸟……” 听他这么唱,我的眼前浮现出在看守所时的场景: “大舌头”一闪身,嘴里高叫着:“兄弟们开眼哪!”随即杜秋的裸-体暴露出来,他的小-弟弟,跟蝉蛹一般大小,不仔细瞧,在杂草中根本寻不见…… 杜秋唱的不咋样,台风却不错,双手轮替飞扬着。 或许喜欢唱歌的人容易受传染,身旁的如月拉了下我的胳膊说:“我也想唱一首。” “那你就唱呗。”我说。 “咱俩一起唱。” “你快饶了我吧,我可不会。” 等杜秋唱完,我自告奋勇为如月报幕:“下面有请如月小姐为大家献上一曲,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如月站起身,轻咳了一下,开始唱:“阿哥阿妹的情意长,好象那流水日夜响,流水也会有时尽,阿哥永远在我身旁……” 不得不说,如月唱得真是不错,表情也跟歌声一样甜美。我跟莉莉都使劲儿鼓掌。 杜秋说:“这首歌根本就不是这样唱的,你们听我的。阿哥阿妹钻进被窝,顺着那肚脐往下摸,阿妹问哥你摸什么,阿哥说,爱情正在进行着。” 这叫什么事儿嘛,我都替杜秋感到脸红。唱完后见没人响应,杜秋还有些纳闷: “我唱的不好吗?那我给大家唱一段新学的十三摸……” 莉莉端起一杯酒说:“杜老板,你唱得老好了,好的我们都忘记了鼓掌。来,为了你的精彩表演,咱们干一个!” 杜秋求之不得,一仰脖喝干。 酒是越喝越多,杜秋的嘴巴也越来越没个控制,最后把心里话全部抖搂出来了。 “二位美女,只要你俩……谁都行,跟我好,要什么我给什么,汽车洋……房,不在话下,老子就是有钱,有……有老多钱,花不完……” 我表面上干笑着,心里窝着火。 莉莉也很生气,但还能忍住。 如月探过头来,低声问我:“你咋认识了个这样的人!” 我也压低嗓音说:“在看守所时我帮过他,后来我收监后他没少关照我,就这些。” 如月噘着嘴,半天蹦出俩字:“土鳖!” 最后杜秋做的就有些更过分了,竟然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到莉莉跟前,非要与她喝个交杯酒。 莉莉正色道:“杜老板,今天我实话告诉您吧,我是您兄弟邱明的女人,您要是觉得能对得起您兄弟,您就尽可以随便放肆。” 杜秋回头看看我,见我没有做声,他又把目光投向如月:“那么你呢,如月……小姐,你呢?你也是我兄弟邱明的女人吗?” 我正想开口制止杜秋的无礼,没想到如月说话了:“是呀,我也是邱明的女人!” 还没等我解释,杜秋气哼哼地摔了杯子,双眼通红,恨恨地说:“邱明你……你太不仗义。” “杜老板,麻烦您告诉我吧,我怎么就不仗义了呢?”我也有些压不住火了。 杜秋恼羞成怒,几步戗到我的跟前:“我-操-你大爷邱明,我喜欢的这两个女人,都喜欢你,这就是……你的不对!” 我笑眯眯地盯着杜秋,慢声说道:“杜老板,咱不能耍酒疯,更不能耍酒诈,要讲道理,有哪条法律规定,你看上的女人非得喜欢你不可呢?” 杜秋一时语塞,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我,憋了半天才说出话:“邱明,我-操-你妈!你少在老子面前耍牛逼,老子有钱……” 没等他说完,我一拳砸在他下巴上!他转了一个圈,然后慢悠悠躺倒在地,嘴里咕嘟嘟往外涌血。 我真想再上前踹他几脚,但还是忍住了。我拿过手包,从里面抽出一叠钱扔到桌上,头也不回往外走。 刚到车旁,如月撵了上来。“邱明,你得送我回家,太晚了我害怕。” 我什么也没说,顾自坐到驾驶位上。如月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那儿。 开车。我心头的火气还一点没消,让我一阵阵直哆嗦。 “别生气了邱明,你的样子我好害怕。”如月说。 我扭脸冲如月一龇牙。如月笑着说:“真难看!……邱明你以后真不能再跟那种人来往了,多失身份。” 我一声不吭。车子慢慢驶入如月所在小区,在一栋高层前停下。如月却不急着下车。我在气头上,也不知说啥才好。 黑暗给了如月莫大的勇气,她突然间问我:“邱明,我听说对你们男人来说,出轨多半是为了寻求刺激,一个女人一个味,是这样吗?” 我不傻,也没喝几口酒,不可能听不出如月的画外音。但我必须将这个话头引导向别处: “我没听过。一个女人一个味,估计那是嫖客对妓-女的评价吧。真正想消停过日子的人,只会喜欢一个味道,那就是老婆味。” “一个男人,如果并不爱那个女人,他也会跟女人上-床吗?” 我努力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如月的问题,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莉莉打来的。我必须得接听,若不然她会以为我跟如月咋样了呢。 电话里莉莉劈头盖脸地说:“坏蛋你给我马上滚回来。今晚你要是不陪我,信不信我就跟杜老板走?” 第八十九章 捐钱 如月听到了莉莉的怒吼,神情很是慌张。待我挂断电话后,催促我说:“邱明你快点去陪陪莉莉姐吧,要不然她真能做出傻事儿来的。” 我说:“那好吧,你上楼小心点。” “谢谢你邱明。”如月说完笑了一下,开门下车,进了楼门。 她的笑容里有无奈,还有很浓的自怨自艾味道。 驶出小区,心里乱糟糟的。今晚这叫什么事儿嘛!没入狱前,我从没打过架,看到别人打架都能吓得我直哆嗦。现在怎么还管不住自己拳头了呢。 也该去莉莉那儿看看,挺大个爷们,惹下罗乱,拍拍屁股走人,也不地道。至于杜秋,顶多跟他陪个礼算完,凤姐跟如月说的对,以后可真要少搭理他。 快到豪门酒店时我才突然想起,现在莉莉肯定以为我跟如月在一起呢,要是莉莉不让我走了咋办,估计肯定会这样,这次她绝不会轻易放我走了。 那就跟她去开-房好了,然后好好疯一把也不错,那么漂亮那么多情的一个女人,出狱后只跟她那什么了一回。在狱中时你不就是总想她吗,咋出来后一点不积极呢? 行,今晚就好好享受一把,大干三百回合好了,让她吃饱喝足,我也来个通体酣畅,两枚单身狗碰到一起,不是都这样嘛,有什么呀! 然后呢,明天回到凤姐那儿,凤姐即使不问,可她会高兴吗?不会,肯定不会! 她总担心我会嫌弃她年老,会用不安的眼神看我,她或许还会流泪,心里难过嘴上还会说“我不拦着你出去找别的女人,我只要你给我个孩子……”。 再然后呢,看到凤姐的痛苦凤姐的眼泪,你会开心吗?不会,肯定不会!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要去干什么? 我急忙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张着嘴喘了几口气后,我有了主意,拿出电话关了机,然后调转车头,回别墅。 我头次发现,我对凤姐会有如此的牵挂,会如此在乎她的感受。 凤姐的晚餐很简单,熬了点粥外加几样小咸菜。我也饿了,山珍海味从来填补饱肚子,还是喝粥吃咸菜好。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凤姐美滋滋看着我说。 “你要是不喜欢我在这儿,那我现在就走。”说着我站起身,佯装马上要走的样子。 “啊——”凤姐惊呼着扑过来,死死抱紧我,“宝贝我喜欢你在这儿,求求你别走啊……哈哈,臭宝贝你是故意吓我呢吧!” 我嘻嘻笑着拥着凤姐重新回到桌旁,心里为自己的决定英明暗自感到庆幸。 喝了一大碗粥。放下筷子,我说:“凤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吧宝贝。” “我想了好几天了,我想把赢潘老大的那些钱拿出来。” “啊?那么多钱呢,你干啥用?” “我是这么想的啊,那次你跟我去庆丰村时也看到了,一帮半大小子整天围着潘衙内转,不是赌钱喝酒就是抽白-粉,还有接小翠回来的路上,孩子们都不去念书,就知道疯玩。” “你是说盖学校?” “是。庆丰村每家每户现在都有几百万的补偿款,他们觉得躺在钱上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就不考虑没有文化以后那些孩子可咋办。崔老大这钱花着也不舒服,干脆都捐出去建学校算了。” “行,难得我的臭宝贝有这片心,我支持你!” “那我们明天就去?” “可以,不过今晚你得先在我肚子里盖所学校,先打个地基也好,嘻嘻,让我的宝宝一露头就能进屋读书……” 缠绵够了,我还是有些担心莉莉,她不会真的跟杜秋走吧? 第二天,我跟凤姐又一次来到庆丰村,还是先到张老板开设的那家农家乐。 听张老板说,潘家的人还一个都没放出来,上面已经派来了人,正在整顿重建村领导班子。 “那现在谁管事儿呢?”我问。 “曹洪斌在牵头负责着,那孩子,是颗好苗子。”张老板说。 “曹洪斌,不就是那个曹老四吗?” “是呀,你们认识?” “认识,我们在潘家大院见过,他给潘衙内当跟班。” “呵呵,小伙子,或许你有些误解。这个曹洪斌可是个好后生。他爸就是为了搬倒潘大裤-裆,死在了上-访的路上。洪斌去潘家大院,也是为收集潘家做坏事儿的证据……” “还有这事儿,够戏剧的呢。”接着我将想建学校的事儿跟张老板说了。 “太好了,”张老板一拍大腿说,“这些年光顾着抓钱,孩子们上学的事儿都没人过问了。走,我这就领你去见洪斌。” 在一栋蔬菜大棚里,我们找到了曹老四曹洪斌,见了我,他万分激动,抓着我的手许久不肯松开。 “您是我们庆丰村的恩人呢,帮我们除了大害……赢潘家钱是小事,举报他们家贩-毒也是你做的吧?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来者不善,若不然谁会开辆宝马专门来我们庆丰村,还说是路过,哈哈,去哪儿能路过此地啊……” 没想到我跟凤姐的行为还有这么大的可疑之处,看来这位姓曹的小伙子还是很有心计的。 说正事儿。听完以后曹老四当即拍板赞同,并做了进一步补充,在原村小学旧址上盖学校,由张老板牵头组织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村民,设立监事会,专门负责建校资金的使用情况,专款专用,一分钱也要入账…… 皆大欢喜。中午在张老板的农家乐,我出钱请了一桌,所谓监事会的几位村民都来了,把各项事宜敲定下来,然后郑重其事地交上银行卡,那里面整整一千万。 “依我看,学校就以邱大哥的名字命名吧。”曹老四提议道。 “我看行,让孩子们以后出息了都记得邱老板的恩德。”张老板附和着说。 其他人也都表示同意。我不赞同,我不想说这是赢潘老大的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 “还是叫庆丰学校吧,”我说,“庆丰俩字,很有农村特色,以后学校办好了,也能提高咱们村的知名度。” 我用了“咱们”二字,不见外,深得人心。曹老四端起一杯酒敬我:“邱大哥,以后庆丰村就是你的家,你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你是我们村第一位荣誉村民。” 我笑呵呵地说:“好啊,这里山清水秀,以后我就在这儿扎根落户。” 没想到我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当然,这还是后话了。 吃过饭我跟凤姐就跟大家告别。走在路上,心情别提有多舒畅了,有种想飞的感觉。 凤姐情绪也很好,哼哼呀呀唱了一路。快到家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跟我说: “宝贝,在里面想做的你基本都做完了吧?该想想以后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是啊,凤姐说得对,该想想以后了。 凤姐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将鸿运楼接过来吧,那个杨经理越来越不像话,听说他在上海一次就买了五套房子,可酒店的利润却每天降到了三四万块。” “好的时候利润有多少?” “我在的时候,每天最多十三四万的纯利。杨经理总抱怨说中央八项规定下达后,公款吃喝的人少了不好做了,可酒店的顾客每天也没见少啊……” 隔了一会儿凤姐又说:“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我允许你杨经理多赚一些,可也不能太过分吧。最愚蠢的人,就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瓜。” 我还是下不了决心。想了想我说:“这事儿先放一放,学校马上就要奠基动工了,我俩得先盯一下。儿子虎头过阵子该放寒假了,我想领他出去玩几天,拉近一下感情。” “宝贝,你们爷俩出去玩,能不能带上我啊?”凤姐小心地问道。 我略微权衡了一番,然后坚定地说:“能!” 电话响了,拿过一看,是杜秋打来的。 第九十章 埋下祸根 我盯着手机犹豫不决,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好。 凤姐说:“怎么了,谁的电话啊?” 我把头天晚上跟杜秋起冲突的事儿跟凤姐说了。凤姐听后说:“别搭理他。那就不是个正经人!” 电话再次响起,我按下了拒接键。 凤姐说:“杜秋以前说过,你在看守所时帮了他多大多大的忙。后来他为你也做了许多工作,算是扯平了,就此两不相欠,你不用总想着要对他报恩啥的……” 手机短信进来,我打开看,是杜秋发来的:邱明,你自己决定,是你今晚到豪门见我呢,还是我让警察去找你。 我有点心慌,昨晚打完杜秋我就走了,不知他后来啥样,更不知他报没报警。打人是扰乱社会治安行为,按律当处拘留,就是说弄不好我还要进看守所…… 我有些心虚起来。 “管他干啥,”凤姐说,“对付流氓就该有对付流氓的办法,就不搭理他,让他干没招……” 我在心里盘算着,硬挺着不去见杜秋,他要是真报警,警察找我是分分钟的事儿。可要是去了,还是免不了的心里膈应…… 有电话进来,不用说肯定是杜秋了。我想了一下,接听。旁边的凤姐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邱明老弟,你终于肯接我电话啦?哈哈,我这挨打的人都没说啥呢,你这打人的还来脾气了。昨晚我喝多了,先给你赔礼行了吧。我今晚在豪门摆一桌,你不参加莉莉也不会上桌呀……” 还是莉莉,杜秋这人也真够执着的了,贼心不死! “好吧,我去!”我恶狠狠地说。 “怎么回事儿啊宝贝,咋又改主意了?”我挂了电话后,凤姐问我。 “我不去的话他要报警。” “嘁,你听说过有几个生意场上的人动不动就报警的,那是无能的表现,你也信!” “我倒要看看他还想咋样。对了凤姐,你跟我一起去。” “我?你真的敢带我去呀,我去了你那小情人不会吃了我?” “就这么定了,一道去!”我咬牙切齿地说。 就是在那一刻,我心里拿定了主意,下了决心:我要收回心,做一个本分的男人,再不要瞒着这个哄那个哄完那个再骗这个了,那样太累,要一心一意对凤姐好! 莉莉是不错,对我的好那真是没的说,但她只适合当情人,不适合做我的妻子。我不喜欢有情人,我天生就不是个滥情的人,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很多男人都希望或幻想着自己能够在外面勾三挂四,羡慕那些大款或是贪官有多少多少情妇,实际上,真要是有那么一天艳福降临到他头上,他就会感觉到,那种日子是多么的糟心! 凤姐非常兴奋,她清楚我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回到家,凤姐为自己穿什么衣服去赴宴大伤脑筋,服装间的衣服似乎没一件能穿得出去的了,换了一件又一件,我成了评委。 最后凤姐沮丧地放弃了努力:“唉,算了,我现在穿啥都不会年轻十岁,宝贝你说我穿啥我就穿啥吧。” 我笑着拥凤姐入怀,安慰她道:“咱不涂不抹,不穿金戴银,往那儿一站本身就有力量,即使你披个麻袋片,在我心目中也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你一点都不老……” “真的假的呀,臭宝贝就会嘴巴抹蜜哄人,领我出门不会太丢人吧……” “怎么会呢,我可得保护好喽,要不然分分钟就被人抢走啦。” 凤姐心里有道坎总是过不去,那就是她比我大三岁这件事。其实我心里真的没当回事儿。 还有几个小时时间,陪凤姐去美容会所,按凤姐的要求我也得去美发屋,精心捯饬了一下。 本来我不想去,凤姐说:“你得打扮利索些,要不然本来我拿你当大爷待,你这样别人看着像我家长工似的,我多亏心。” 现在做造型和美发的那帮孩子可真不简单,修修剪剪吹吹洒洒,整个人立马就焕发了青春,年轻了好多岁。花了好几百块,不过跟凤姐那边相比,只是个零头。 凤姐捯饬得很漂亮,依我的要求,特意去掉贵妇人的气息,越平淡越质朴越好,淡妆素服,很有书香世家大小姐气息。 见面后我俩相视一笑。“走着?”我说。 “走,谁怕谁呀!”凤姐自信满满地挎上我的胳膊。 来到豪门酒店,服务员把我俩让进一楼的“聚贤阁”包间。该来的人已经都到了,有杜秋,莉莉,还有如月。 进门后我把凤姐介绍给莉莉和如月,在我看来,今天凤姐的风采一点不逊色于她俩。杜秋跟凤姐相识,不用介绍,但杜秋还是上来点头哈腰地跟凤姐寒暄: “哎呀高总,没想到您会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杜秋笑嘻嘻说道。 凤姐说:“本来我是不想参加的,可是我不放心哪,怕你把我家邱明给生吞活剥了。” 凤姐故意将“我家邱明”咬得很重。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跟邱明是好兄弟,兄弟之间闹着玩还能抠眼珠子呀,哈哈,快请坐,里面上座。” 杜秋的嘴唇肿得还很厉害,看上去有些滑稽。 莉莉关切地盯着凤姐看,然后将恼怒的目光投向我。如月倒是很平静,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吩咐完服务员走菜,杜秋给我和凤姐斟上茶。 凤姐指着杜秋的嘴巴说:“这是我家邱明的杰作?哈哈,在右边加一拳就好了,现在这样不适称。我替我家邱明向杜老板赔个礼吧,他太没个轻重了。” “不碍事不碍事,这点小伤跟在看守所过堂时相比,不值一提。”杜秋说。 凤姐一口一个“我家邱明”,深深地刺激到了莉莉,等到说话的机会后,她冷言道: “怪不得邱明总不愿意参加我们的聚会呢,原来有这么一位漂亮姐姐供养着。” 凤姐笑呵呵接茬道:“莉莉小姐,你觉得我家邱明是个甘于别人养着的人吗?不瞒你说,我下半辈子还指望他养我呢。” “他养你?他拿啥养你?快别逗了。”莉莉撇着嘴说。 “你们太不了解我家邱明了,几天前,他一宿的工夫,就赚了一千四百万,莉莉小姐,你说就凭他这本事,养活十个我不也是绰绰有余?” “真的假的啊,”杜秋瞪着眼睛说,“啥生意能这么赚钱。” 凤姐依旧不紧不慢地说:“这可是商业秘密。你们肯定会不相信,不过你们可以去查证,就在今天,我跟我家邱明去了趟平川,邱明捐了一千万,在那儿建了一所学校。” “我靠,邱明兄弟,看不出你还是个大慈善家呢!”杜秋说。 “我家邱明就这点招人喜欢,不贪财,不像有些人,恨不能把脑袋削尖了往钱眼里钻。” 凤姐真是给足了我的面子,让我坐在那儿,心里感觉无比浇尿! 菜上来了,开始喝酒。有我这个代驾,凤姐可以放开了喝。她酒量还是可以的,来者不拒,也轮番敬酒。 杜秋提酒时这样说:“我为我兄弟感到高兴,能有你高总这样优秀的女士陪伴他,邱明也该知足了……” 他这话里有另一层意思,我心知肚明。 莉莉敬凤姐酒时这样说:“我敬你,因为我真心佩服你,你能让邱明乖乖听你话,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左一杯右一杯,你敬我我敬你的,气氛倒是很热烈,可是中间总有那么一股子怪味。 凤姐越喝脸越白,一点都不走样,说话柔中带刚句句到位。杜秋满脸通红,他今天真是太兴奋了,莉莉坐得离他很近,有时不经意间都能碰到她的身体。 最后还是莉莉先多了,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如月坐到她身旁,一边轻声劝慰,一边不停地扯出面巾纸为她拭泪。 后来莉莉抬起头,使劲拨开如月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泪眼朦胧地看定我说: “坏蛋你今天给我句痛快话吧,别再钝刀割肉折磨人了。你能不能跟你身边的这位凤姐分开,一心一意对我好?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向你保证,她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她不能给你的,我也会给你。她养得起你,我更能养着你。坏蛋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你跟她分开,明天我们就去登记结婚,行不行?” “不行!”我丝毫没有犹豫。我清楚这时候有一点拖泥带水,剩下的都是罗乱。挑明了会更好。 莉莉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两只哭红了的眼睛恨不得一下把我瞪死。 “那好,你不要我了是不?那我再问你,我从今天开始,就跟杜老板好,你同不同意?你现在要是点头答应,我二话不说,马上就跟杜老板去开-房,从此我们在各自心中一干二净……” 杜秋听到莉莉这话,像是被人注入鸡血一般,立马坐直了身子,把两个眼眶子里满满的惊喜、乞求和希望都一股脑抛给了我。 一个女人,爱有多深,恨便会有多深。莉莉是想用自轻自贱的方式报复我。 我不恨莉莉,一点都不,更不想伤害她,我只是不想再在多个女人之间周旋,我想要个安定的生活,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莉莉你听好,我不同意!你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杜秋投向我的,恨不能喷火的目光。 第九十一章 凤姐当妈 我没心思理会杜秋这个流氓,扭头看了一眼凤姐。她心领神会,起身告辞。 只有如月出包间送我俩。我对如月说:“照顾好莉莉,别让她胡闹,拜托了。” 如月明白我话中的含义,笑着说:“放心吧邱老板,莉莉她心中有数呢。” 我来开车。凤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手舞足蹈,一刻也不消停。 “哎呀臭宝贝,快点告诉我北在哪儿?”凤姐哈哈笑着说。 “凤姐你喝多了吧。”我关切地问。 “谁说我喝多了,我高兴啊,我幸福得都找不到北啦。” “其实凤姐,都是我不好,有了你我不该还去找别的女人的,今天让你跟着遭罪了。” “我没有遭罪,宝贝我好开心啊,让我怎么喜欢你好呢?不行,我还得喝酒,我得好好庆祝一下。” 我没有让凤姐再喝,开车直接回了家,就让她在我身上好好庆祝一番吧。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莉莉再没找过我,我也没有再联系她。 一有时间我跟凤姐就往平川跑,庆丰学校已经开工建设了,三层楼,三十多间教室,不光庆丰村的孩子都能保证入学,附近村的孩子也可入读。 或许,这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儿了,我因此而开心。 这期间,潘家那几头货审理完毕上了法庭,潘衙内罪大恶极,判了死刑,其余几个十年八年的不等。 宣判那天正赶上我和凤姐也在庆丰村,那天村里的鞭炮声从早到晚,基本上就没停止过。 苍天有眼啊! 转眼儿子虎头就放寒假了,我可算等到了这一天。跟孩子商量带他出去玩,让他随便选地方。起先虎头还不太乐意,我就启发他: “儿子,你去过真正的险山峻岭吗?你看过大海吗?你坐过大船乘过飞机吗?你看过真正的大鲨鱼你到过天边吗?……” 小孩子嘛,架不住大人的诱惑,没用两天,想象的力量驱使着他恨不能马上就动身。刘艳也要请假跟着,那咋能行,我说啥也不同意,想了好多条理由才阻挡住。 去海南,到三亚。这时候的三亚气候宜人,阳光、海水、沙滩、温泉、岩洞以及绿色植被,都给人换了人间的感觉。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让虎头打心眼里能跟我这个当爹的亲近些,还有,是他能接纳凤姐。 关于后一点,我跟凤姐可是动了许多脑筋。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采取的策略是分开走,装作在机场偶遇,然后再结伴而行。 在机场过了安检,快要登机时,我跟儿子突然遇到了我家邻居。 “哎呀,咋会在这儿遇见了,你们爷俩这是要干嘛去?”凤姐说。 “我跟我儿子去三亚玩,虎头,快叫人。” “阿姨好!”虎头认识凤姐。 “您这是要去哪儿?”我问。 “巧了,我也去三亚呢。这两天我都在犯愁,也没个伴儿,这下好了,咱们一起吧,吃饭住宿啥的,还能剩下一笔开销。” 说着凤姐弯下身,拉着虎头的手说:“小伙子,你陪着阿姨好不好?到了南方,有人要是欺负阿姨,你就保护我。” 虎头大刺刺地说:“没问题,你就跟着我好了,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凤姐强忍着笑,接着恭维道:“好样的,像个男子汉。” 就这样,凤姐算是“混”进了我跟儿子中间。到达三亚后,住进一家星级酒店,要了个套房,凤姐住里间,我跟儿子住外面。 四处游玩,凤姐很有心计,明明是她想照顾着虎头,可偏说成是要让虎头领着她,每天两个人几乎寸步不离。 我看得出,凤姐是真心喜欢我儿子虎头,不是装出来的造作的那种。虎头也喜欢凤姐那种无微不至的“依赖”,处处显摆自己是个“男子汉”。 每天晚上,凤姐都要在他的床上辅导虎头写寒假作业,有时虎头困得厉害,就睡在那儿。 儿子睡了我俩也不敢造次,顶多偷摸拥抱一下亲个嘴啥的,就赶紧分开。现在的孩子,贼着呢! 当着虎头的面,我跟凤姐各自拿出一些钱,让虎头负责花销。这样才更显得偶遇的真实。 早晨用过酒店的免费早餐,就开始商量当天的日程。虎头像模像样地盘算着当天的花销,门票多少钱,车费多少钱,买三瓶水多少钱,等等,然后加在一起,就带那么多。 我跟凤姐都憋不住乐。我劝虎头说:“穷家富路,出来玩算计得太仔细就不好了,节俭没错,但开心最重要。” 虎头说:“铺张浪费是最大的犯罪,景点那儿一个冰淇淋要十块钱,旁边超市才两块,干嘛花那大头钱。” 凤姐应声附和:“虎头说得对,做事儿就要坚持原则。” 我心里有些画魂,虎头这孩子跟我小时候太像了,抠门不乱花钱,没准是他小时候我总带他去菜市场的缘故?那时我可没少跟小贩们讨价还价。 到处游玩,天涯海角,南山寺、热带森林公园、蜈支洲岛、大小洞天、鹿回头公园,等等,都转了个遍,大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架势。 虎头跟凤姐的感情日益加深,许多事他喜欢跟凤姐商量,而将我抛到一边。看着虎头跟凤姐嬉闹在一起,我心里会很酸。 虎头这孩子太缺少母爱了,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够格。 有天晚上凤姐跟虎头闲聊:“虎头,你们班级有多少女生?” “二十四个,长得一个个苦大仇深似的。” “哈哈,”凤姐来了兴致,“快跟阿姨说说,怎么个苦大仇深法呢?” “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像是谁想娶她当老婆似的……” 凤姐把眼泪都笑出来了,笑过后她问虎头:“虎头你长这么帅,班级里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你?” 虎头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我,然后悄声跟凤姐说:“告诉你个秘密,阿姨你别告诉别人。” 凤姐一本正经地举起右手:“我发誓!” 虎头说:“有个女生给我写了个纸条……” “上面都写啥了?” “我爱你,你爱我吗?就这些。” 凤姐强忍着笑问:“哎呀,这么厉害啊,那你是咋回复人家的?” “我才不回复她,她以前还给我们屋的小松写过纸条呢。她可难看啦,脸像茄子似的。她爸是警察,警察也不能逼迫老百姓强娶强嫁吧……” “哈哈哈,”凤姐再也忍不住了,“虎头你咋净说些大人话啊,稀罕死我了。”说完她俩又你胳肢我一下我捅你一把地疯作一团。 闹够了凤姐问虎头:“你看阿姨长得还算及格不?” “阿姨好看。” “那我给你当女朋友行不行?反正我是愿意。” “行是行,可我过了年才九岁,太小了。” “要不这样,等回家以后,我就躺到冰柜里冻起来,过了二十年,那时你就二十九岁了,你把我弄醒,然后你娶我,好不好?” “还是别了,躺在冰柜里,那得多冷啊!” …… 那天去亚龙湾游泳,游了一会儿后,我跟凤姐到蘑菇状凉亭下休息,虎头跟一个刚结识的小男孩在沙滩上用沙子造岛修渠。 “宝贝,你说我以后给虎头当后妈,会合格不?”凤姐问我。 “肯定会,目前在他心里,你比我都重要了。” “我是真喜欢这个孩子啊,一张嘴就说大人话,长大了肯定是块好料。” “你可别把他宠坏喽,还要躺到冰柜里冻起来,亏你想得出啊。” “哈哈,你偷听我俩谈话啦,那是我跟虎头的秘密呢。” …… 正聊着,虎头跟那个男孩不知为啥吵起来了。小孩子嘛,吵嘴斗气经常事儿,我们都没往心里去,谁知后来竟动起手来。 先是虎头扑过去,使劲儿将那个男孩推了个大腚墩,那男孩也不含糊,舞舞扎扎爬起来,又把虎头弄了个四脚朝天。 凤姐不干了,不管不顾冲了过去,一把将那个男孩子搡出好远:“你干嘛欺负我家虎头,你还要不要脸!” 男孩的妈妈也跑了过去,见凤姐那样做,人家当然不干了:“这位同志你还讲不讲理啊,小孩子闹意见有你这样当家长的?你儿子是儿子,我儿子就不是亲生的了?” 凤姐赶忙过去扶起虎头:“快告诉阿姨,摔疼没?” “是他先推我的!”那个男孩跟他妈告状。 “什么先推的你,我就看见你把虎头推倒了!”凤姐一边搂紧虎头,一边冲那母子俩厉声嚷道,“什么破孩子,这么没教养!” 或许是凤姐那母老虎的骇人样,还真把那母子俩给镇住了,嘟嘟囔囔的离开。 凤姐又蹲下身,关心地在虎头后背这捏捏那揉揉:“虎头,哪块感觉疼告诉阿姨啊……” 我看到虎头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水流淌下来。 “俩小孩吵架,大人跟着动手,我也真服了你。”过后我跟凤姐说。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看到虎头被欺负,我这心里忽悠忽悠的。我想好了,以后没有孩子也行,这辈子虎头就是我孩子了。”凤姐说。 晚上吃过晚饭回到酒店,凤姐照旧是先辅导虎头写作业。我这边进了个电话,陌生号。 接听,里面一个男人说:“您是邱老板吗?跟您说个事儿,您弟弟大壮在我这儿输了点钱,不多,二十多万。您看怎么处理吧,反正现在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我头皮有些发炸,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你,你让大壮听电话。” 过了一会儿,就听大壮那带有哭腔的声音:“大哥,他们出老千……” 大壮一顿饭不吃都受不了,两天不给他吃东西,还不要他命啊。 我赶紧冲电话里的那人说:“我现在海南,马上赶回去,你们必须让大壮吃饱,钱不是问题,回去我就给你……” 不能再玩下去了。跟凤姐说了情况,她也很着急,马上定回去的机票,最早一班是第二天早上的。 忙完这些也该睡觉了。虎头知道第二天就要离开这儿,也意味着要跟凤姐分开,坚持要跟凤姐一床睡。 “阿姨,以后我要是想你了咋办?”虎头说。 凤姐说:“那我就去看你啊,你也可以到阿姨家住,陪阿姨玩。” “要不,你给我爸当女朋友吧,这样你就能总跟我在一起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你爸他要是嫌我丑不干咋办?” “不会,我爸他不会嫌弃你的,你不嫌弃他就好。” “那可没准,你爸那么优秀,不一定能看上我的。” “唉,这可咋办……” “我有个好办法,你爸他即使嫌弃我也没辙。” “啥办法,阿姨你快说。” “你管我叫妈,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爸想不要我都不成。” “真的呀,那行,那……妈!” 第九十二章 杜秋射来第一枪 那时我正躺在外屋床上想着大壮这事儿,突然听到凤姐没好动静地大喊着: “啊——,邱明,你快过来呀!” “咋了这是,被狼撵了?……”我边叨咕边进入套房里间。 就见凤姐坐在床中央,双手蒙着脸,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哭啥啊这是,虎头,你咋惹阿姨了?”我问。 虎头一脸懵逼的表情,怯懦地说:“我……阿姨想给你做女朋友,她让我……然后就……” “哈哈哈,”凤姐拿开捂着脸的手,双颊绯红,“谁说我哭了,我是偷着乐呢。虎头,你再叫一次,阿姨高兴你这样叫呢。” 虎头说啥也不敢了,转而对我使劲儿:“爸,你说阿姨给你当女朋友,是不是很合适?” “小孩子家家的,别操心大人的事儿了,快点睡觉。”说着我就往回走。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爸你可要想好,是你赚大发啦。”虎头在我身后喊着。 我头次感觉到,我八岁的儿子,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的虎头,如今已经锻炼成个小大人了。 这该高兴还是悲哀呢? 第二天早早起床,赶往机场,飞回龙城。中午到达,下飞机后凤姐就开始跟虎头上演依依不舍的剧情。 将虎头交给他小姨,然后去银行提了三十万现金。拨打昨晚找我那人的电话,他告诉了我所在方位,龙城最大批发市场正门左侧,一个叫“顺达物流”的大院。 我跟凤姐到达时,杜秋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原来是他做下的好事!刚才电话里已经提到了物流,我咋就没想起来这个杜秋就是做物流的呢。看来,这个顺达物流就是杜秋的老巢了。 转圈是二层小楼,围出的院子很大,里面停放着好多货车,男男女女人来人往的,煞是热闹。 杜秋曾经在饭桌上吹嘘过,现如今外地来龙城跑运输的司机,他基本上认识一大半,还说他的物流公司能为过往司机提供全方位服务,有三十多个常驻小姐…… 看来杜秋的公司不止是物流这块赚钱,吃喝嫖赌全都沾了。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早知道杜秋是这样一个小人,当初在看守所时就不该帮他,让他一头撞死自绝于人民,也能让社会清净一点。 我跟凤姐下了车,凤姐过来挎上我的胳膊,冷眼看着杜秋。 杜秋笑嘻嘻扔了烟屁,腆着个大肚子走过来。 “邱明兄弟,你这一走好多天,打你电话也不接,想死哥哥我了。” “你认错人了吧,你兄弟在哪儿呢?”我冷着脸说。 “哎呀,邱明兄弟,咱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撕破脸,女人是什么,衣服呀!哦对了,高总除外……快快,里面请,我吩咐厨房备菜了。” 凤姐也不搭理他,直奔主题:“大壮呢,把他叫出来,我们就不进去了。” “嗨,来都来了,还在乎这一会儿吗。我听说邱老弟牌技过人,吃过饭咱俩切磋一下?” 我脑子里呼啦一下想起杜秋在看守所对监规倒背如流的场景,他有那么好的记忆,莫不是有很高超的记牌功夫? 这种功夫一张张牌死记是记不住的,只有练就把整副牌的模样烙在脑子里,使之变成一幅画面,才能得心应手。把这功夫练好了,一张纸的监规又算得了什么呢? 哦,原来如此! 我真想进去跟杜秋比划比划,凤姐及时地捏了一下我的胳膊,让我打消了再次赌博的念头。 “我就不进去了杜老板,”我说,“大壮输了多少钱,我们还上便是。您也真好意思,对一个心智不全的人也能下得去手,你要是饿疯了,没准会去幼儿园赢小孩们的糖果吧?” “兄弟你可别误会,哪是我赢了大壮钱啊,是一些司机们在一起玩耍,大壮看着手痒,就上场了。”杜秋说。 “那麻烦你告诉我,是谁把大壮领到此地的?” “是我,这不假,是我杜某人。我听大壮说起你们去庆丰村赌钱的事儿,就想让他多给我讲讲。我错了行了吧?这样,大壮的赌债都算在我头上好了。” “用不着,你还是快点把大壮叫出来吧,这点小钱我还出得起。” 杜秋无计可施,最后冲院子里的一个人喊了一嗓子,让他带大壮出来。趁着这工夫,杜秋拉我到一边,低声说: “好兄弟,你就帮帮哥哥吧,替我说两句好话,让我得到莉莉。你也知道哥哥我就这么点爱好,整天抓心挠肝的没法子活了。哪管让她就陪我一晚呢,不,一个小时行不?你要啥哥哥我给你啥。” 我摊开双手说:“杜老板,您就别逼我了,你告诉我这事儿我咋帮吧,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杜秋拉上我的手说:“她听你的,你就帮我说几句好话呗……” “她那是赌气你看不出来吗?”我甩开杜秋的手,“说吧,大壮总共欠了你多少钱?” 杜秋的脸色从失望变成愤怒,冷冷说道:“既然兄弟这么不讲情面,我也没必要客气了。借款二十万,这四天的利息是四万,总共二十四万。” 大壮出来了,低着头站到凤姐身边。我从车上拿过钱袋,从里面拿出六沓,然后将袋子扔到杜秋脚下。 “大壮,上车!”我强压着怒火喊道。 车子开出去好远,从倒车镜里,我还能看到杜秋掐着腰气呼呼地站在那里。 一路上谁都没有吭声。回到别墅,我坐在沙发上,黑着脸还是一句话不说。 生气是有那么一点,但最主要的,是我想不好该如何教育大壮,说重了怕伤到他,说轻了又怕他当耳旁风。 凤姐去超市买菜,也是想留下机会让我独自批评大壮。 大壮像极了犯错误的小学生,站在我身边,低着头摆弄着衣角。 “说说吧,咋回事儿?”我语气平静,却够威严。 “他们出老千。” 我提高了声音:“先说说你去那儿做什么,你不是在豪门后厨帮忙吗?” “是莉莉姐让我见那个杜老板的,他让我说是咋认识的你,后来他说带我去看看真正的赌场,莉莉姐允我假,我……就去了。” “后来呢?” “一开始我只是在后面看着,杜老板跟几个司机玩。后来,他让我试试手气,我就上场了。赢了好多把,后来,后来输在一把牌上了。” “说具体点。” “我发牌,杜老板坐我下家,第一张牌我都偷偷看到了,是梅花6,后来闷牌的就剩下我俩,我看牌,是三个9,大哥要是你的话,你跟不跟?” “谁洗的牌,又是谁切的牌?” “我洗的,杜老板切的。” “最后他是三个几?” “三个J。” 我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牌,先洗几遍,然后让大壮再洗,我切牌,第一张给我发的就是梅花6。发过以后我开牌,我的是三个J,他那儿是三个9。 “是这样吗?” 大壮虽然满脸的惊奇,还是摇了摇头:“杜老板自己从没动过牌,你刚才动了。” “傻小子,他用的是隔山换牌的招式,你咋知道他没动过牌?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要快过你的眼睛。” 大壮这回服气了,站在那儿脸憋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想好了吗,这二十四万你想怎么还我?” “他只借给我二十万,多了他不借。” “他没说每天还有百分之五的利息跟着吗?” 大壮掰着手指开始做算术。 “别算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还我钱吧,加起来都小三十万了。” 其实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大壮,让他知道赌桌沾不得,要不然以后说不准会惹下多大的祸事。 “大哥,我保证以后再不赌了。” “这话你跟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还记得吗?” 大壮咬着下唇,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我也不搭理他,让他好好想辙。 突然,大壮转身向厨房冲去。就在我愣怔间,从厨房里传来一通咣啷啷的不知啥东西掉到地上的响声。 我急忙奔到厨房去看,就见大壮痛苦地蹲在那儿,旁边地上有把菜刀。 案板上,有一小截手指头,惨白地躺在那儿。 第九十三章 给我个孩子吧 倔驴一般的大壮啊,竟然将自己左手食指指尖剁了下来。 我赶紧冲过去,大壮死死攥着伤口不撒手。 我还算冷静,赶紧拉着大壮的胳膊往起拽:“走,快点去医院。” 大壮死沉死沉的,倔强地蹲在那儿不动,嘴里嘟囔着:“以后我再不赌了。” “行,大壮我信你行了吧,咱都再不赌了,快点跟大哥走,要不大哥可真生气了啊。” 大壮这才慢腾腾站起身。我带上他出门,开出别克车。这时凤姐回来了,见状大惊失色: “这是咋的了,啊?”凤姐的声音都变了调。 “大壮剁了手指,我领他去医院。” “那手指呢,赶紧拿来去接上啊。” 我这才想起来,那截手指还悲哀地躺在面板上呢,赶紧冲进屋去拿,用一个塑料袋小心包好。 到最近的医院外科急救,大夫不同意再把指头接上。剁下的指尖太小,难度大;手指少那么一小截,也不影响什么,没必要。 那就不接了,给大壮留下个显而易见的特征,对他以后远离赌博有好处。 将伤口处理好回家。没一会儿大壮便又有说有笑了,那点伤那点痛他都不太在乎,跟凤姐嚷嚷着饿,自己想吃什么什么了…… 唉,这个大壮,可真是愁人啊! 凤姐对大壮一贯好脾气,基本上有求必应。她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女人,看不了别人的苦难。大壮没爹没妈,虽然二十一岁了,但脑子里就一根筋,跟个孩子没啥两样。 今后该如何安置他呢,莉莉那儿肯定是不能去了,还能做些啥? 饭桌上我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凤姐说:“大壮哪儿都不用去,我养着,阿弥陀佛。” 凤姐最后一句是说给我听的,是在提醒我那尊玉佛。老安头留给大壮的东西,价值连城,大壮几辈子都花不完。 那就先这么着吧,等我先有了着落再安排大壮不迟。 除了扑克牌,大壮对别的诸如电视啥的,一概不感兴趣,不让他摸牌他会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干啥才好,加上十指连心痛疼有加,感觉大壮就像是一只困兽。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将老安头教给我的赌技尽数传授给大壮。 这么做并不是鼓励以后大壮去赌博,是想着一来大壮有个事情做,二来也是想让他知道,赌桌上看似平静的背后,有着多么深的陷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希望大壮跟号子里绝大多数人一样,知难而退。 晚饭后,我把大壮叫到跟前,跟他说: “大壮,我也不瞒你,我的牌技就是跟你爸学的。你想想,我一晚上赢了那么多,够厉害吧?你爸爸作为我的师父,是不是会更厉害?可他最后还是因赌博而死,死的很惨,你和你妈也因此受了好多罪……” 大壮说:“大哥我明白了,赌博不会有好下场,我以后不赌。” “我今天开始教你牌技,都是从你爸那儿学来的……” 凤姐急忙拦着我:“干嘛呀你,大壮都说不赌了,你教他这些不是害他呀。” 我拿开凤姐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对大壮说:“我是想让你知道,赌桌上的水有多深,以后也能长点记性。现在开始吧,去拿副新扑克过来……” 大壮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还是先从记牌开始,一副牌54张,打开,看十秒然后扣上,各张牌点要烂熟于心。 这是基础的基础,只有知道了牌点的确切位置,加上洗牌切牌发牌的技法,在赌桌上才会随心所欲。 将要求和要领告知大壮,他兴高采烈地拿上牌回屋练去了。 凤姐说:“你教大壮牌技,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也教你吧,宝贝你可要认真学。” “学什么?” “怎样开饭店啊。我想好了,年后出了正月你就把鸿运楼接过来,不许反对,反对也无效。今天我们讲第一课,后厨的管理……” 大壮回屋练习记牌,我在这屋虚心向凤姐学习饭店管理,她那套理论不是从书本上得来的,完全出自实践,实惠管用。 比如怎样抓住厨师这个关键,如何对待员工,如何让客人走了以后还口有余香…… 我头次发现凤姐口才超级棒,讲起来井井有条头头是道。 这边的第一课讲完了,大壮垂头丧气从客房走了出来,跟当初我抱怨老安头的情形极为相似。 “大哥,你是故意难为我吧,这怎么能记得住呢,我最多只能想起第六张……” 我不禁乐了。大壮既然跟当初的我一样,也是满腹疑问,那我也效仿老安头的做法吧。不过我比老安头更绝一些。 拿过牌,扫一眼,老安头那时就开始报牌点,我加上让大壮洗三遍,然后再说出每张牌花色和点数,丝毫不差。 大壮和凤姐都惊讶不已。我看着大壮说:“没这两下子你还敢往牌桌上坐吗?” 大壮这回服了,啥也不说回屋接着练。 晚上躺到床上,有半个多月没办那事儿了,风雨飘摇一番是肯定的。过后凤姐翻来覆去睡不着。我问她怎么了,凤姐说: “我想虎头了。” “不会这么夸张吧,你俩才分开不到一天。” “一闭上眼睛虎头就在我跟前晃,趴在我耳边喊妈妈。” “快睡吧,都累了一天了,不去想就好了。” “不行,你明天就去把虎头接来,早晨起来就去,求求你了宝贝……” 没法子,我犟不过凤姐,也不想跟她犟,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家,接来虎头。 凤姐特意上街买回许多好吃的,玩具也弄了一大堆。虎头那个高兴劲儿自不必说,并且,他能跟大壮玩到一起去。 二十多岁的大壮,跟我八岁的儿子,玩得不亦乐乎,电动汽车,军舰模型,变形金刚,俩人欢天喜地。 最后大壮不无显摆地开始跟虎头玩扑克牌,记牌游戏。他能记下七八张,可虎头上来就记住了十几张,这让大壮很有挫折感。 吃过饭凤姐搂着虎头闲聊,总往称呼上引导,可虎头就是不上路,巧妙地越过凤姐设置的一个个陷阱。 最后凤姐还不甘心,跟虎头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小孩掉到了水里,冲我一劲儿喊妈妈,我都给吓醒了。” 虎头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阿姨你去网上查查,没准这是好梦,预示着你就要有小宝宝了吧。” 凤姐有些着急了,拉过虎头盯着他说:“虎头,你再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就一声……” 虎头低下头,说什么都不肯张嘴。 “你不是叫过吗,这有那么难吗虎头?” 虎头小声说出原委:“我小姨,我小姨她不让……” 凤姐垂头丧气,满脸的绝望。 晚上送虎头回到他小姨那儿,免不了的经受刘艳一通埋怨:“我告诉你邱明,虎头只有一个妈,那就是我姐,告诉你那个肥婆,让虎头给她当儿子,做梦!” 回到家,凤姐已经洗完澡,可并没有穿睡衣,光着身子等我。见我进屋,起身就往床上拉我。 “昨天刚做完,今天还做,你要累死我啊。”我说。 “我不管,你赶紧的。宝贝你不用照顾我也不用那么长时间,给我撒上种子就行,我要孩子,越快越好。” 一个女人的母爱被激发出来,能量之巨大,真是不可想象。 从那天开始,我整天关在家里,同时面对两个执拗的人,一个玩命般练牌技,一个拼了命一样要造小人。 凤姐像着了魔一般,去医院咨询大夫,去书店买回许多关于怀孕和孕期护理等方面的书籍。然后照章办事,什么屁股底下垫上枕头啊,什么后位可以方便储存精-液啦…… 可是折腾得不轻! 这还好应付,最不好忍受的,是凤姐从书中学到的一些关于饮食方面的说法,吃什么有助于怀孕! 吃杏仁核桃仁,吃鸡肝牛肉,吃鳝鱼墨鱼章鱼……我打小不喜欢鱼腥特别是海鱼,基本上不动,现在不行了,凤姐厨艺好,换着法做。 不吃就得上升到原则问题,是诚心不支持她工作,是故意捣乱,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不想再看到凤姐在虎头面前那次失魂落魄的表情,给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咋干就咋干,积极配合,努力挣扎,尽心尽力,精尽人亡也在所不惜。 有天晚上,我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跟凤姐商量。 “凤姐,找个时间咱俩去登记吧,别光顾着造小人,把正事儿给忘了。孩子出生前,我们得有个名正言顺的家啊……” 任由我咋说,凤姐就是不吭声。后来问急了,凤姐把头埋进我怀里,低声说:“宝贝,你就别再逼我了,对不起,我还不能跟你结婚……” 第九十四章 危机四伏 “为什么呀,”我忽地一下坐起身,“凤姐这可不是开玩笑,为啥咱俩不能结婚?” “哎呀宝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原来那个死鬼跟饭店领班跑了,人间蒸发了,我还没离婚,咋跟你结婚啊……” “啊——,这?” “没事儿的宝贝,过两天我去起诉离婚,即使他不在法院也会判决的。再说了,那张纸我也不是很看重,只要你心里有我,比什么都强。”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我也没咋当回事儿。 马上就要过春节,我想在春节期间领凤姐回老家,让父母看看。再者说这么多年没回去了,父母也想我和他们的大孙子。 凤姐赞同,并开始紧张地准备起来。 虎头有六七年没见过爷爷奶奶,所以不是很有兴趣,我给他讲道理:“弟子规啥的白学啦?……” 刘艳说:“领虎头回去可以,不许再逼迫他喊妈。” 现在刘艳完全把虎头看成自己的孩子,护犊得紧。我也不跟她争辩,毕竟人家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我亏欠她的。 腊月二十八,加上大壮,我们四口人踏上归家旅程。我和凤姐轮流开车,傍晚时分才到达父母家。 老家在农村,老两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到时,他们已经准备睡觉了。 凤姐上前鞠躬施礼,爸妈叫得贼甜。虎头我也早教过了,趴在地上就给爷爷奶奶磕头。大壮跟着也跪下了,张嘴也喊爷爷奶奶……一时间令我的父母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我家还是原来的两间半砖瓦房,年久失修,有些破败。 父母赶紧张罗着烧火做饭,连带着烘炕。凤姐将她给二老买的礼物拿出来,妈妈一件裘皮大衣,爸爸的好烟好酒。另外还有一大堆年货。 老妈把我拉到屋外:“这可如何是好,啥都没准备呀,改口钱压腰钱都没有。” 我赶紧掏钱给她,点好数进屋,给凤姐五千,给虎头和大壮各五百。 凤姐高兴地“谢谢妈”。这不止是一种礼节,更是一种认可。 凤姐非常喜欢一大家子这种氛围,从第二天开始,便忙前忙后大事小事不停操持着,整个春节就看他一人忙活了,让我的父母喜得合不拢嘴。 父母家的几乎所有电气设备全部换新的,大到彩电、自动洗衣机、双开门冰箱,小到手机、电饭煲、电热烧水壶,甚至老爸的剃须刀。 即使这样凤姐还觉得不够,一遍遍跟二老商量过完年一起回龙城享福,说正好她有套房子闲着,就在虎头住的隔壁,二老过去住正好。父母不同意,凤姐进一步“引诱”: “过阵子我跟邱明就该有孩子了,就当爸妈帮帮我们,我带孩子也没经验哪。” 故土难离,爸妈始终没有同意。凤姐有些不开心。 老妈说:“我们在这儿待习惯了,大城市的生活过不来的。等你生小孩,我就去帮你伺候月子。” 凤姐转忧为喜:“说好了啊,妈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晚上睡觉,六口人挤在一铺炕上,这就为凤姐的造小人计划带来严重挑战。那几天正是医院给她测算出的排卵期,错过不得。 起初凤姐计划晚上去镇里宾馆睡,可又怕父母多心,觉得好像是她嫌家里卫生条件不好似的。没办法,只好选择到车上。 还好别克车很宽敞。可再宽敞我这一米八十多的个头,加上凤姐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拳脚也不好施展。败家大夫还告诫说站着办那事儿不易怀孕,必须躺着或者跪着…… 那几天可是没少费劲儿。每天临睡前,凤姐都拉我出门,跟父母说商量点事儿。然后就商量到车里,丝丝哈哈能冻死人。 凤姐不住地宽慰我:“宝贝受累了,我感谢你八辈儿祖宗行了吧?坚持一下,曙光就在前头啦!” 过了初三,告别父母打道回府。临行前凤姐给父母留下了十万块钱,嘱咐二老要吃好的用好的,手机不要关机,随时可以联系。 凤姐家父母都过世了,远房亲戚也基本上不怎么来往。我能理解她对我父母的那一片孝心,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也更加理解了凤姐急迫想要个孩子的心思。 鸿运楼过年不休息,但从初五到初十放假。凤姐给我每晚必修的饭店管理课程也差不多结束了,按凤姐的意思,让我去鸿运楼跟一段时间,然后再平稳接班。 “到那儿以后,宝贝你啥都不用干,也不需要说啥,就坐吧台里看着,从早看到晚,坚持十天半个月,我教你的那些就都能消化掉了。”凤姐说。 我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也有些跃跃欲试,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好,这该是我下半辈子的事业了。 大壮每天勤学苦练,坚持认牌不辍。现在他每次能认出近二十张牌了,进步还算可以。我给他支招,先从一副牌的一半记起,逐渐增加张数。收效不错。 不管咋说,起码能拴住他。这门功夫,估计没个三年五载的,大壮是学不来的。然后再教他洗牌切牌发牌的技法,估计全学会这辈子也就交代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月十一这天一大早,凤姐带我去鸿运楼,先去办公室认识那位杨经理。 很干练的一个人,三十七八岁,不到一米七的个头,西装革履,利利索索。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总是不停地转动,一看就是个长于心计之人。 见面握手寒暄过后,凤姐说:“我打算让邱明过来帮忙,就当副经理好了,工资由我这边出。杨经理费心,多带带他。” “好说好说,邱经理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高总推荐来的,肯定错不了。”杨经理打着哈哈说。他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凤姐凭空塞进来个副经理意味着什么。 从那天起,我开始“坐堂”,整天就坐在吧台里,用心观察,细心琢磨,其余啥都不做。 晚上回家再与凤姐交流,自觉得进步还是很快的,若让我现在接手酒店,估计也能糊弄个差不多。 杨经理对我倍加防范,好多次,我发现他在远处皱着眉头向我这边偷偷张望。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凤姐,是个非常有心之人。 吧台是结账之地,每天的流水都经过这儿。我就傻坐在这里不动,谁知道我都记下了啥。就是那个杨经理,想趁离开前大捞一把,也得思量一番。 我的信心在逐天增加。酒店里一些人开始有些议论,说我就是来顶替杨经理的,用不了几天,鸿运楼就该改朝换代,姓邱。 大堂经理领班厨师长等人,有事没事开始在我面前献殷勤,还有告杨经理恶状的。我一概不作任何评论和解释。 那天傍晚,如月来了,一个人来的。 好久不见,她还是那么漂亮。进门后站在我面前,表情冷淡地说:“邱大经理,不认识啦?” 我赶紧将她让进一个小包间。“我哪敢不认识如月小姐呀,您的冷漠让我刻骨铭心。”我说。 先上一壶茶,又点了几个菜。如月还想喝酒,我俩就共喝一瓶啤酒。 “如月小姐,今天刮的是什么风,把您吹来啦?” “我想你了,这个理由行不?”说完这话,如月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等一会儿,我出去找粒救心丸含上,别一会儿在晕过去。” “少贫了你。最近还好吗?” “我还行,你呢,你家那位春节回来没?” 如月“啪”的一下摔了筷子:“好么样的你提他干嘛,成心的是不?” 我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是真不知道该说啥好。 如月端起酒杯跟我撞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她说:“他死了,一年前死在非洲了,回不来了。” 我的天!我赶紧说:“对不起啊如月,我是真的不知道。” “没啥,不知者不怪。邱明,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件事儿。那个杜秋总请我跟莉莉吃饭,这你知道。可我发现他俩总背着我嘀嘀咕咕。” “没准是他俩好上了吧。”我说。 “什么呀,你也太不了解莉莉了,根本就没有可能的事儿。更稀奇的是,我发现你们鸿运楼的杨经理也加入进来,三个人偷偷商量着什么,见了我就不说了。”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随便他们吧,我不做亏心事就不怕谁。” “邱明,你还是要小心些才好。我担心他们没憋什么好心眼。” “谢谢你如月,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呀!” 如月又换上了冷漠的表情:“哼,才知道啊。作为补偿,你再给我要个开水白菜!” …… 送走如月,我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他们仨凑一起,会是针对我吗?如果是,会做什么呢? 第九十五章 往前一步,是深渊 凤姐怀上了! 凤姐竟然真的怀上了! 那天,本来是我们说好去鸿运楼正式接班的日子。一大早,凤姐照例做了丰盛的早餐,有粥有酥饼有蛋,还有煎面包咸鱼片,四样小咸菜…… 有大壮在,看着他吃饭绝对能勾起食欲。可今天凤姐端着碗却不动筷,脸色也很差。 “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不舒服,不想吃。你快吃吧宝贝,一会儿该凉了。” 大壮喜欢将腐乳在粥里搅碎了了吃,凤姐看着看着,突然身体打了个激灵,紧接着捂着嘴巴就往卫生间跑。 把大壮给造愣了,不知道自己腐乳搅粥是不是不对。 我跟过去,凤姐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平息下来。我扶着她来到桌前,凤姐闭着眼睛慢慢舒缓着自己。 “没事儿了吧,试着吃点吧……”过了一会儿我说。 “别提吃,哎呀,又来了!”说着凤姐又跑去卫生间。 刘琳怀虎头时就是反应比较早,我想一下,凤姐可是有阵子没来那啥了,虽然平时也不怎么守时,可这次时间也忒长了些。 赶紧去医院吧。凤姐不去,就想上楼躺着。我附在她耳边说:“凤姐,没准你真要当妈了。” 一听这话凤姐立马精神了,睡衣都没换就要往外走:“快点,你去取车,赶紧去医院,别磨蹭了……” 大壮满脸惊恐,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关切地问:“凤姐,你,你咋啦?” “大壮你吃你的,我没事儿。邱明你还愣着干嘛呀。” “就这么出去?换件衣服耽误不了几分钟吧。” …… 去医院,用试纸测试,果然,明晃晃的两道红杠。 凤姐腿有些发软,还不太相信,又去问大夫,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伏在我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回家歇着,我也不能去鸿运楼了,在家当全职保姆。大夫说怀孕初期要注意休息,不能做剧烈运动,连房事都要避免。 我会做饭,什么家务活都能做。当初伺候刘琳时积攒了一些心得,现在又都用上了。 鸿运楼的事儿必须先放一放,陪凤姐安然度过怀孕的初期阶段是当务之急。 凤姐妊娠反应很厉害,闻到油烟都呕吐不止。我鼓励她,必须在饮食上加强营养,大人不吃就会饿着孩子。 凤姐真是坚强,越吐越吃,跟自己较上劲儿了! 每天清晨和傍晚,我都领凤姐出去散步,沿着护城河走上一阵子。我们尽情地憧憬着未来,猜想孩子长得会像谁,男孩咋样,女孩咋样,以后让孩子干什么…… 名字就听凤姐的,不管男孩女孩,都叫邱天。 三个月后,凤姐的反应弱了很多,口也开始壮了,想吃啥一刻都等不及,必须马上吃到嘴。 比如那天她突然想吃草莓,我赶紧驱车前去购买,买回来洗干净端上来,她又不想吃了…… 怀孕四个月后,凤姐除了还不能吃油性大的东西,基本上没啥妊娠反应了。 那个月,鸿运楼的杨经理打给凤姐不到四十万的利润,这是酒店有史以来利润最少的一次。 “简直不像话,越给脸越赛脸,”凤姐愤愤地骂道,“我怀孕这几个月,便宜了那姓杨的,说不上又黑了多少钱呢。” “要不,明天我就去上班?你现在自己在家能行不?”我说。 “不,宝贝你还是在家吧,你一离开我心发慌。” “那就再等等好了。凤姐,可不能生气,大夫说了,心情舒畅最重要。” 第二天,我接了个电话,竟然是冯三冯三爷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说:“小伙子,还记得我吗?……对对,我是冯老三哪。我有事儿想找你谈谈,是好事儿,出来谈谈吧,我已经派车去接你了,十分钟后你出来就行。” 会是啥事儿呢?潘老大的养鸡场养猪场都被冯三接管了,后来因为村里统一规划,出钱从冯三手里买回了那两个养殖场,分别给了两千万和五千万。 也就是说,冯三通过那次赌局,除了给我的四百万现金,净赚六千多万。当初他可是许过诺,要是两个养殖场顺利接盘,他还要给我一千万。 难道是这事儿? 凤姐说:“给咱就揣着,不给也别强求,那钱本来就不干净,要那么多纸片子有啥用,这辈子我们够用的了。” 凤姐说得对,可也不好驳了冯三的面,毕竟那次为崔老大伸冤时,他出了大力。见见无妨。 凤姐有些不放心,临出门时对我说:“宝贝,我右眼皮总跳,心里也乱的不行,你还是把大壮带上吧,也好有个照应。” “行,我带上他就是。你放心吧,不会有啥事儿的,我去去就回。” 冯三的大奔说到就到了,我跟大壮坐了上去,被直接带到一栋别墅,冯三显然已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寒暄几句,落座,看茶。冯三说:“谢谢兄弟能够赏光啊,不瞒你说,我今天是有求于兄弟你,希望你能赏我个薄面。” “有什么事儿三爷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我说。 “按照我们事先的约定,我还须向你交付一千万才行。不过最近出了点状况,让我很是头疼。有个广东老客,在我的赌场里连着赢了三天了,玩啥赢啥,弄飞了五千多万。” “这么多啊,场子里没有监控啥的吗,没人看出来他是怎么赢的?” “啥都没用,这次恐怕是遇到高手了。” “三爷的意思是?” “我说话从来算话,那一千万该是你的肯定就是你的,不过希望兄弟能将这一千万当成本钱,我再加一千万,你拿着这两千万上场跟他较量一下,老规矩,赢了平分,输了均摊,咋样?” 我有些犯难了。 我不想再赌,就想在家陪凤姐。 “实话跟你说吧兄弟,原本我也没想找你,可是我现在资金有些紧张,付给你一千万后,我只有一千多万的赌资了,怕是很难翻回本来。” 我心里还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兄弟,行不行的,你给个痛快话吧,你可以现在就拿上一千万走人,就当我今天没提及赌场的事儿好了,千万别为难你。” “好吧,我干!”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有那一千万跟着,大不了的我输掉那一千万便收手,跟冯三也算有个交代:遇到高手了,我玩不过,没办法。 “好,冯老三我没有看走眼,兄弟果然仗义!”冯三边说边冲我竖大拇哥。 冯三喊来几个手下,从一个铁柜子里搬出大大小小六七个箱子。 “兄弟,”冯三指着那些箱子说,“我现在所有家底可都在这儿了,两千万。不过你千万别有负担,放手去干,我相信你。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请吧——” 原来赌场就在别墅的地下室内。我长吁了一口气,定定神,跟着冯三的兄弟,踏上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第九十六章 最毒莫过妇人心 外表上看,冯三的这幢别墅只是个三层小楼,没想到,地下室却如此宽敞,差不多能有一百五十平米。 说是赌场,可不知道的人进来,还以为是台球厅呢。 没错,格局就像是台球厅,里面有四张台球案子,一张斯诺克的,另三张是玩花式九球的那种。有台球案,可并没有人打台球,每桌都围着一帮人,在赌钱。 冯三的兄弟把我引到那张斯诺克桌旁,搬过一张老板椅让我坐下。 桌上已经有六个人在玩牌。我的对面,是一个留有一缕山羊胡子的老头,鹰钩鼻子,瘪嘴,精瘦,估计能有六七十岁了吧。他两旁,各站着一个年轻小伙。 看看桌上其他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或两个随从。玩过两把我才清楚,没有随从还真不行,往桌上押钱或赢了钱,真得有个帮手帮着投放或是敛收。 底注是五万,一个平民百姓差不多一年的收入。 玩的还是诈金花。有一个荷官专门洗牌发牌,桌上的人随时可以要求换副新牌。我心里稍微有点底,荷官发牌好些,我自信自己记牌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荷官是个很精致的女孩子,年龄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岁,脸上总是一副淡淡的笑容。 通过对面那个老头跟身后人的对话口音,我断定他就是冯三所说的那个赢走五千多万的广东老客了,不免多注意用心观察,几把牌下来,并没有发现他有出老千的迹象。 没用多久,牌点已在我心中定型,52张牌一张不少也不多,大家都很本分,凭运气赢钱。 七个人的牌,都是经过荷官先在自己面前发好,然后再用一柄高脚铲把牌送至每个人,上把牌赢者打头,按顺时针顺序分牌。 小丫头动作利索,有条不紊,看不出有啥猫腻。 我玩的很稳,几家的牌点都在我心里,所以拿到的牌只要不是最大,就早早弃掉。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有把牌,整个桌上对7是最大的,我手里的牌是A、J、6,散牌,这时一定要诈,所谓的“诈金花”,奥妙就在这里。 十万十万闷过两轮后,看牌,表情一定要再自然不过,然后下注,上来就是三十万。有对7的那家看牌后,有些不甘心,也跟了三十万。 这时候一定要狠,五十万!一对小7不值得用一百万去开牌,于是那人弃了。 这叫“硬挤”,当然也得看对手的性格而定,如果那家伙再跟五十万不看牌,就该轮到我不知咋办才好了。 这些只是玩牌的心理技巧,不到出千的时候,就先这么遛着。 出老千的人,并不追求把把能赢,都在等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要是你把把赢,谁还会上你的当呢!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面前赢了能有一百多万。大壮在我旁边紧着忙活,汗都下来了。 只要我确定各家牌点对,就说明整副牌还都在序列中,眼下桌上还没人藏牌。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换上一副新牌,去掉两个王,作为荷官的小丫头唰唰洗了六遍。一副扑克牌,要想洗得开,六遍正正好,多了不行少了也不妥。 新牌最好记了,脑子里跟着快速变换六种画面,然后记牢。切牌时是从哪个缝隙插入的,各家的牌点随之了然于胸。 对家那个老头拿到的应该是黑桃A、6、7,金花,我面前的三张牌不用看便知,是梅花A、J、9,也是金花,我大。 闷了几轮后,就剩下我跟对面的广东老客,他先看牌,我紧紧盯着他的双手,很轻易地翻开牌的一角,然后扣好,没有出千的迹象。 老头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接着二十万二十万地下注,我又十万十万地闷着拖了几轮,然后假装很认真地看牌。 “五十万!”我抬高物价。大壮赶紧点好沓数,将钱扔到桌上。 “一百万,我跟啦。”老客嘴里拖着长音说。他身后的人投钱要比大壮利索得多。 “两百万!”我说。大壮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小伙子,玩牌不要着急嘛,这回我不涨价啦,就两百万好啦,我跟啦。” 我当时很想砸大些,一锤定音结束战斗,可当我的目光与那老客的目光相碰后,我立马有些清醒了。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狡黠和自信。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这家伙出千的迹象,但没发现并不说明他这把牌不会。大牌输大钱,小牌闹白玩。如果他没两下子,能从冯三的赌场赢走五千多万? 不能蛮干,不能蛮干……我心里一遍遍地告诫着自己,最后下了决心。 “四百万,我看你牌吧。”说完我将自己的牌点亮了出来。 那老头看都没看我的牌,点上一颗烟后抽了两口,然后冲旁边的男子说:“要看就给他看好啦。” 那男子伸手将牌翻开:黑桃6、7、8,金花顺! 我有些懵了,怎么会这样! 是那个老头换牌了吗?以我的眼力,自信若是他换牌我会有察觉的。一般人不会看出千者换牌,即使出千的人把手法再放慢些,普通人的肉眼还是跟不上。 这一招我跟老安头在狱里没少练习,作为师父,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老安头,他换牌时我也会发现。 再者说,谁会在身上藏一颗黑桃8呢? 那问题出在哪儿?对,还有荷官。 难道是那个荷官发牌时做了手脚?原本我只是用心记发下来的牌点,还真没注意她发牌的手法。 一个发牌出色的老千,非常牛逼,一副嘎嘎新的扑克牌,发牌时小手指在牌边轻弹,几乎可以达到随心所欲的效果,手法那叫个快,我练了好几年,还是没有掌握好。 那个小丫头,年龄不超过二十,会有这般手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有什么,是自己记错了牌吗?也似乎不存在呀,千锤百炼苦修三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不过,马失前蹄也不是不可能…… 趁着对方敛钱的工夫,我苦苦冥想,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无疑,对面坐着个高手,是一个高高手。这把牌输掉七百万,就此刹车还来得及,跟冯三爷算是有个交代了。 现在我还有一千五百万赌资,输掉的那五百万就从我应得的一千万里扣除好了,大不了,我一分不要总行了吧? 于是我就准备撤了。之所以还跟着小打小闹,是不想给人输不起就跑的印象。 虚荣心害死人啊! 就那么不咸不淡地又玩了十多把,赢回了十多万小钱。差不多了,该离开了。于是我站起身……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咔咔”的响声,由远及近,过来个女人。我抬眼望去,一下子惊呆了。 来者是莉莉,美艳绝伦的莉莉! 她并不看我,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个人似的,径直走到对面老头身边,弯下身,双手搭在老头肩上,笑容甜甜声音发嗲地说: “干爹,今天战果如何啊,我还等着你陪我吃宵夜呢。” 老头呵呵干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肩膀上莉莉的手背说:“马马虎虎啦,大家都很谨慎,赢不着也输不坏啦……” 老头身后的男子搬过来一把椅子,让莉莉坐在老头身边。显然他们跟莉莉很熟悉了。莉莉一脸媚笑,跟老头贴的很紧,前胸都恨不能沾到老头胳膊上了。 血液一劲儿往头上拱。 对面这个女人,为了报复她老公我曾费心勾引过,也曾醉心迷恋过,还因为她蹲了四年大狱,我没恨过她,起码没有真正恨过。 现在,她坐到了我对手旁边,叫人家干爹。现如今干爹是啥样的代名词大家都清楚,想这个美丽非凡的莉莉,当初不谙情事,还是我开发出来的呢。 在床上,如今她是翻云覆水游刃有余技艺非凡了,会跟这个糟老头子混战在一起? 这时候她来做什么,是专门跑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昏头昏脑,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中。 第九十七章 斗败的公鸡 我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与对面的老头?跟莉莉?或许是我自己? 稳稳神儿,再来,我还就不信邪了! 我努力不去理会对面的莉莉,看到她我心会很痛。并且我知道,目前最要紧的,是集中精力,不敢有半点分神。 “换副新牌。”我提出要求。 荷官像个机器一样,听了我的话,木然地弯身从桌底下拿出一副扑克,拆封,去王,洗牌,发牌,送牌,谁都不看。 我死死盯着她手上的动作,脑子跟着快速旋转。翻开自己的牌,跟预想的一样。如果桌上有人藏牌,肯定会出现偏差。 连着三把,我的牌都不是最大,老头也没赢到钱。 “干爹,你咋不下注啊,不往里投钱咋会赢到钱嘛。”莉莉在对过撒娇一般说道。 “小莉莉呀,不用着急啦,心急是吃不到热豆腐的啦……”老头那在我听来阴阳怪气的语音,让我心里贼他母亲的不舒服。 “人家就是急嘛,快点好不好嘛,人家都饿了,吃过饭还要美美的睡一觉呢。” “呵呵,好的啦,马上,马上……” 他俩的谈话让我如火中烧,心里乱作一团。 这是莉莉,短短几个月没见的莉莉,这还是莉莉吗? 这……不敢再往下想了。赶紧调整好自己,用心看荷官发牌,专心记牌。 我觉得是老天有眼,终于给了我一次机会。 这次对家还是个金花顺,红桃7、8、9,我却拿到了一副好牌,豹子10——三个10! 我心里很踏实,想这下任凭你换牌也好,发牌玩猫腻也罢,最大也就能鼓捣出来三个9吧,看这回你还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表面上我不动声色,从容地跟着闷牌,十万十万往上押。除了对家,桌上还有一个人坚持,他是两个A,陪绑而已,不足为虑。 到最后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一对A花四十万买我的牌看,然后弃掉。 又剩下了我跟对面的老头,还有一直笑嘻嘻不拿正眼看我的莉莉。 “一百万!”我说。 “呵呵,小伙子很有股子闯劲儿嘛,我喜欢啦,一百万跟你啦……” “三百万!” “哎呀这位小伙子,刚才你一个A带队的金花就下了两百万,看来这把牌肯定又不小啦,我跟啦。” 看看桌底下的钱数,我孤注一掷:“一千万!” 老客愣了一下,正往嘴里送的烟也停留在途中。莉莉也不说话了,张着嘴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我。 “好,好,这位小伙子很有股子闯劲儿,值得敬佩呀,这把我还跟你,一千万!” 老客说这些话时,再没有了一贯的广东话口音,变成了地道的普通话。 桌上的钱堆成了一座小山。 轮到我了,坏菜了,我面前只有十几万可用的赌资,接下来该如何?如果此时我没钱了看不了对方的牌,会被直接判负。 我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只能向冯三求助了。我冲站在墙边的冯三手下说:“叫你们老板过来。” 冯三不一会儿走了进来,问明情况后说:“我这人不贪财的,赌场规矩,只能借贷一次,而且必须有抵押物,利息是日利百分之五,这位兄弟你听明白了吗?” 冯三还装作不认识我呢。 我说:“跟上回玩时一样,别墅鸿运楼都可作抵押,我借两千万。” “好吧,这位兄弟玩耍过,值得信任。我冯老三一个唾沫一个钉,就两千万借你了,继续吧。” 我郑重其事地盯着老头重新说:“两千万,我看你的牌了。”说完先亮开了自己的三个10。 那老头不紧不慢又点燃一支烟,狠抽了两口,眯缝着眼睛透过烟雾看定我说: “小伙子,你跟我年轻的时候有的一拼。我比你年长几岁,今天送你一句话,自信是成大事必须具备的品质,但盲目的自信,往往会使你抱憾终身。” 还是他身边的男子替他开牌:三个Q。 这回轮到我彻底傻眼了,我感觉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脸颊涨得有些发疼。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还能一下子换三张牌?还是在不怎么动桌面上牌的情况下? “他,他出老千!”我一下子站起身,指着那个老头的鼻子咆哮道。 他悠然地抽着烟,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样。在赌场,赌徒与赌徒之间没必要多争执,一切都交由开赌场的定夺。 冯三走过来,看着我说:“这位兄弟,我可事先说明这儿的规矩,诬陷出老千是与老千同罪的,你明白吗?” 边说他边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猜不准他那意思是让我坚持还是要我放弃。不过我也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搜身验牌最好,或许可以挽回败局。 开始搜身,老头脱了外套,麻杆一样的胳膊除了老年斑以外,啥都没有,身上其他地方也搜了个遍,一无所获。 开始验牌,我首先看到红桃7红桃8都安静地躺在牌堆里,立马就有些眩晕。 52张牌,一张不差,四个四个配好,严丝合缝。 我栽了,我他母亲的是彻底的完蛋了! 先执行法规,我要被剁下一根手指! 本来我心里害怕极了,可当我看到对面的莉莉惊慌失措的表情时,我又“大义凛然”起来。 你不就是来看我倒霉的吗?怎么你又心疼了?怎么你又后悔了?我被剁下手指,你敢拿回去熬汤喝吗? 我非常豪迈地将左手拍在台球桌上,五指分开,等待冯三的手下上来执行。 莉莉这时好像才回过味来,惊叫着冲到冯三面前:“三爷,不要这样吧,我出钱,我出钱买他的一根手指行了吧,你说个数吧。” “闭嘴!”我冲着莉莉怒目喝道,“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接着我对冯三说:“三爷,是我坏了规矩,我认罚,请您成全。别让我瞧不起您,会服从一个贱女人的求情。” 冯三冲我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的这一动作,无异于下了命令,他的一个手下欺身来到我近旁,手起刀落,我左手的一截小拇指,从此就与我分道扬镳了。 莉莉哭喊着冲了过来:“坏蛋啊坏蛋,你咋这么犟啊,哎呀,疼不疼啊,我陪你去医院,还来得及……” 我伸手甩开她试图抓我的手。莉莉还想往前来,被大壮挡住了,他黑塔一般挡在我跟莉莉中间,怒目瞪着莉莉,瓮声瓮气地说:“我大哥让你离他远点。” 出老千这事算是得到解决,以我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结果告终。接下来该说说那两千万赌债的事儿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求助于凤姐,家里虽然没有那么多钱,但即使东挪西凑也要尽快还上这些赌债,因为每天还有一百万的利息跟着呢。 我拿出电话,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怪不得,按理说出来这么久,凤姐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的。 “三爷,这儿电话打不出去,我得回家一趟,给您掂兑这些钱。”我觉得冯三不会过分难为我,毕竟是他求我下场的。 但是我错了,彻底的错了。此时的冯三不是装作不认识我,而是彻底掰了脸。 “这位兄弟,我们这儿欠钱的人从来是不能离开此地的。天下这么大,我整天忙着翻找欠钱的人,我还做不做事儿了。” “可是你这儿电话也打不通啊,要不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不必了,”冯三冷冷地说,“你不是带着个小兄弟嘛,让他跑一趟吧,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够用不?” 停了一下冯三又说:“我提醒你,我不怕你去报警。妈了个逼的,我平生最恨跟条子打交道。” 这句话上次在庆丰村冯三跟我说过。突然间我醒了,这是个局啊,整个就是一个圈套,单等我来钻的圈套。 那么做局的人都是谁?冯三算一个,莉莉算一个,那个笑里藏刀的所谓广东老客也算一个,还有谁? 不一会儿谜底就揭开了。 大壮走后,牌局继续。我躲在一边默默忍受钻心的疼痛。莉莉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捂着脸哭着。 就在这时,杜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杨经理。 一切都昭然若揭,再清楚不过了。 第九十八章 我的凤姐啊 我真的很担心大壮回家后吓着凤姐,他那一根筋的脑袋不会委婉地表达,凤姐还有身孕呢,不能着急上火。 十指连心,小手指那儿疼得都有些发木了。更疼的,还在心里。 我真是恨死了我自己。 老安头临死前是咋说来着,他说以后别去赌啊,更别出老千,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凤姐也一再叮嘱,说宝贝可不能再赌了,这不是正路。 如月那次特意来找我,说邱明你要小心些,他们那帮人没憋什么好心眼…… 自己怎么都忘了这些?脑袋是进水了还是被飞机膀子刮了?白活了三十三年,更白在监狱混过一回! 冷眼看下四周,除了冯三的两个手下守在我身边虎视眈眈以外,没有谁在意我。 我的境遇每天赌场都有发生,或许明天会成为大家的谈资,但到后天,就不会再有人提及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我只是个被人耻笑的可怜虫而已。 我看到莉莉还坐在对面那张椅子上,捂着脸哭泣着,一旁的杜秋低三下四地哄劝着,后来伸手想拉莉莉起来,被莉莉及其厌烦地甩开了。 那个杨经理抱着膀,一副牛逼闪闪放光芒的样子,正跟冯三白话着什么。 我堆积在心头的仇恨,整个地下室都快装不下了。 我的眼前不断浮现着当年杜秋在看守所的狼狈相。我认定了一个真理:人活着,不能被他人可怜,也不能去可怜他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大壮跟凤姐的一点消息。地下室屏蔽得很严实,手机上一点信号都没有。 莉莉不再哭了,站起身,完全不顾杜秋的阻拦,跌跌撞撞向我这儿奔来。到跟前后,她一下子扑到我腿上,泣不成声地说: “坏蛋哥啊,不是这样的,原本说好了的不是这样的,我对不起你,呜呜……他们说只要把你拖下水,就能将你和那个女人拆散,呜呜,你手还疼不疼啊……” 我冷笑着盯着莉莉,一言不发。 杜秋像鸭子一样晃悠过来,拽着莉莉的胳膊往起拉她:“莉莉快起来,地上凉……” 莉莉挺身而起,甩手给了杜秋一个响亮的耳光,破口大骂道: “你个臭流氓,看看你做的好事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连只赖蛤蟆都不如,还想泡老娘,做你的大头梦吧你!” 杜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干嘎巴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大壮从外面闯了进来,他满脸是血,胸前的大襟上也是血迹斑斑。他径直奔到我跟前,只喊了一声“大哥啊”,就哇哇哭了起来。 我心头猛然一紧,站起身冲大壮吼道:“别哭!快说,怎么了?凤姐呢?” “大哥啊,撞……撞车了……” “说详细点大壮!” “我回家……回家后就跟凤姐说了你的情况,凤姐拉我出门,要过来。后来……凤姐在路上一直打手机,找人借钱,后来……后来在一个路口,凤姐的车,撞到一辆大货车……” “凤姐咋样?”我的声音连我自己听着都有些震耳。 “我……我不知道呀,就看见她满脸是血,我喊她也不答应,救护车给拉走了,我就过来找你……” “去的哪家医院?” “好像是什么和医院,救护车上写着的。” 我撒腿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我被冯三的手下给拦住了,我没时间跟他啰嗦,用足了力气,一拳砸在他面颊上,打得他捂着脸倒退了好几步。 呼啦一下围过来许多人,其中两个大汉架起了我的胳膊。我奋力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医院,快放开我呀,来不及了!” 大壮冲过来,跟几个人用力撕扯着。 “让他走!”冯三走过来,冷言命令他的手下。我得以解脱。 赶紧往外走,杜秋在后面小跑着撵我,嘴里嚷道:“邱明兄弟,你等等我,我开车送你去吧。” 我站住脚,回身怒视着杜秋,等他到近前后,我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姓杜的你给我听好,凤姐没啥事儿则罢,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兄弟你听我解释呀……” 我哪还有心思听杜秋啰嗦,拔腿往外奔。门口正好有个出租车司机,想要进别墅却被冯三的手下拦着。 原来是大壮没付人家车钱,正想进来讨要呢。正好,赶紧去协和医院! 我手脚冰凉,真恨这出租车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 赶到医院,直奔急救室。果然不出所料,凤姐正在抢救中,护士说啥也不让我进去。 莉莉和大壮随后也到了,莉莉不敢靠前,离我有十多米远处就站着不动了。没一会儿,杜秋跟那个杨经理也来了。 杜秋还在惦记着莉莉。我他母亲的这辈子只服杜秋一个人,他的大无畏不要脸精神,令我高山仰止。 至于那个杨经理,肯定是关心着鸿运楼的命运…… 大夫出来了,边摘口罩边说:“你们谁是患者家属?” “我是,”我冲上前说,“大夫,凤姐她咋样了?严不严重?” 大夫摇摇头说:“内脏损伤太严重了,还是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大夫啊,我凤姐她可不能有啥意外啊,她还怀着四个月身孕呢,求求您,大夫我求求您了,想想办法,钱,我有钱,快想办法救救她吧……” 大夫还是摇着头说:“还是抓紧时间吧,患者一直在喊宝贝……” 凤姐在叫我。撒开大夫的手,窝急慌慌冲进急救室内。 我看到了凤姐,她躺在被血染透了的狭窄病床上,嘴巴张得老大,双眼瞪瞪着,雪白的面庞上挂有一道道血污。护士正准备给她上呼吸机。 我快步冲到凤姐面前,厉声叫道:“凤姐,凤姐啊凤姐,我是邱明啊……” 凤姐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使劲咳嗽了两下,大股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汩汩流淌出来。 凤姐大口喘着气,然后把脸扭向我,盯盯地看定我。 “凤姐啊,”我哭都找不到调了,“凤姐,你这是咋的了呀……凤姐你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儿的。” 凤姐努力的在往嘴里吸气,像是在积攒着最后一丝力气,双唇上下翕动着。 我的泪水哗哗往外流淌,死死攥着凤姐的手,嘴里哀求着:“凤姐啊凤姐……” 护士在一旁提醒道:“她是想跟你说话呢,把耳朵凑近些。” 我把耳朵贴在凤姐嘴边。“凤姐,你想说啥啊,我听着呢。” 我终于听到了凤姐那近乎于用气流组成的声音: “我在……地下……保佑你……” 第九十九章 一无所有 那是凤姐这辈子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听到了,还想听到更多,可凤姐没有再说,我感觉不到她的呼吸。起身看,凤姐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两点泪滴,正从凤姐的两个眼角缓慢地向下滑落。 我听人说,每个人死前都会流泪,那是他对人生还有许多不舍,对至爱的人还有许多牵挂放不下。 “凤姐啊——” 我扑到凤姐身上,发出狼一样的嗥叫,撕心裂肺的悲鸣。 我身后的大壮,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悲伤可以有,但不能太长久,当护士过来提醒要赶紧给凤姐换上衣服时,我混浆浆的脑袋开始逐渐清醒过来。还有好多事儿急等着我去办。 我要赶紧回家去给凤姐拿衣服。出了急救室,莉莉杜秋和杨经理上前来询问,我也不搭理他们,让跟出来的大壮在此守着,自己快速离开。 我听到身后大壮恶狠狠冲杜秋等人说:“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只要我大哥不死,你们就都得死!” 回家找出凤姐平时喜欢穿的一套服装,还有鞋子,还有她新买的没来得及穿的内衣,回到医院。 那个急救室的小护士很热心,帮我一起为凤姐换衣服。她打来一盆热水,先为凤姐擦拭干净。 凤姐左侧胸部下端,有好大一片塌陷,都摸不到肋骨了,这该是致命伤。最令人心碎的,是凤姐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连帮忙的小护士看到后,都跟着叹息摇头,掉了眼泪。 我们的孩子,凤姐日思夜盼的孩子,邱天,还没等听到父母的一声呼唤,没看到这世界一丝阳光,就这样随着凤姐一同走了。 我有些站不住了。 换好衣服,凤姐被送入太平间。她在里面,我跟大壮在外面,一同等待着天亮。 交警过来,将凤姐的随身携带的一个挎包交给我,并向我介绍了事故经过。 凤姐闯了红灯,是主要责任方。但大货车经过路口时,行驶过快,超过了70迈,有连带责任,他们还要对货车的刹车系统做进一步检验。 凤姐的红色宝马车彻底报废,目前已拖至废弃车场…… 我对这些不怎么关心,人都死了,其余的还有用吗? 凤姐的包里,有一整捆钞票,还有几沓零散的现金,家里平时常备着这些钱,其余的都在卡里。 另外就是房屋产权证土地证啥的。想凤姐又把这些家底拿出来了,为了我,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男人! 应该向凤姐的家人通报一下凤姐的死讯,可通知谁呀?从来没听凤姐提起过她的家人,不是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吗,拿出凤姐的电话,打开通讯录,挨个打。 听到消息,只有凤姐的几个姐妹表达了震惊和伤心,答应天亮后到医院来。另一些人态度很不好,有的甚至直接骂我神经病。 天亮了,我跟大壮坐在太平间前的花坛处,谁都不说话,像两个傻子。我的左手疼痛不减,肿得像个紫馒头。 看看身边的大壮,如丧考妣,脸上还挂有几处血痂。他要是不跟凤姐说我被剁了手指就好了,他要是不那么急慌慌就好了,他要是…… 可是能怪他吗?凭什么怪他呀,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看着大壮的狼狈相,我不由心生怜惜。 “大壮,从昨晚到现在,你还没吃东西呢,去早餐铺吃点吧,别饿着。”我说。 大壮深低下头,小声说:“大哥你不用管我,我不饿。” 令我没想到的是,警局的魏哥来了,刚到上班的时间他便风风火火赶来。犹豫了再三,我还是决定不将在冯三那儿的事情告诉他。 也只有魏哥一个人来,嘘寒问暖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凤姐的那几个姐妹一个都没有出现! 原来在龙城那么风光的一个人,现在身后如此冷清,凤姐的魂魄还没走远,会不会心寒?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多么他母亲的现实啊! 殡仪馆的车到了,我跟大壮陪着凤姐再走最后一程。到殡仪馆后才知,我们还差很多手续,死亡证明没开,户口簿没带…… 我赶紧打车往医院跑,开好证明后又回家,拿上户口簿后开出别克车,去刘艳的医院带上她,然后去学校,接回虎头。 我必须让虎头跟凤姐告个别。凤姐那么喜欢虎头,总希望虎头能再叫她一声妈。我把这事儿跟虎头说了,人死为大,刘艳也不反对。 整个葬礼,参加的只有我、大壮、虎头和刘艳。没有悼词,也没有繁琐的仪式。 凤姐被推入花丛中,就跟平时睡着了没啥两样,我只是在心里面一声声呼唤着她,深怕叫出她的名字会把凤姐吵醒。 虎头跪在地上,在刘艳的教导下,磕了三个头,嘴里大喊道:“妈妈,您一路走好!” 喊完他就哇哇大哭起来。 难得这孩子有心,凤姐没有白疼他! 为凤姐买了个上好的骨灰盒,将凤姐的骨灰装殓好,然后用一块红绸子包裹着,回家。 我手上的异样刘艳不可能不发现,略带强制性地领我去医院处置。 回到家,我搂着凤姐的骨灰盒躺在床上,哭了个痛快。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萎在床上不愿动,浑浑噩噩的。被褥间还残留有凤姐特有的气息,我不敢有过大的动作,怕搅散那些越来越淡的珍贵的味道。 晚上总能梦到凤姐,笑嘻嘻一遍遍喊我宝贝,拉我到车上去,搂着我脖子让我喊她一声媳妇,挎着我的胳膊美滋滋过马路,让我把耳朵贴在她肚皮上听听有没有胎音…… 我很迷恋有梦且梦中有凤姐的夜晚,让我感觉到凤姐并没有走远,就在我身旁,我侧侧身,她就会高兴地偎进我的怀里。 大壮饿了就煮方便面,他一次能吃六袋。我啥都咽不下,有次大壮煮了十多个鸡蛋,劝我多少也吃一点,我吃第一个时,就被噎得两眼淌泪。 凤姐死后第三天,中午,有人按响了门铃,大壮前去开门,呼啦啦进来一帮人,有七八个男人,还有一个长相很标致的女人。 进屋后,其中的几个男人像电影里演的特工一样,纷纷把守在各房间门口。 我有些发懵,冲他们说:“你们是谁啊,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站了出来,语调平缓地对我说:“你就是邱明吧,想知道我是谁吗?我来告诉你吧,我叫胡有才,是高秀凤的合法丈夫,你听清楚了吗?” 我听清楚了,听清楚后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凤姐是说过她人间蒸发的老公姓胡,没影六七年了。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眼前这个人,一身休闲装,脖子上有根很粗的白金链子,四方大脸,板寸头,手里捏着两个核桃不停搓动着,很有大款的气派。他身后,站着那位标致的女子。 很显然,她就是原来鸿运楼的领班后来跟胡有才携款潜逃的小三了。 “别愣着啦,收拾收拾走人吧?你的好日子从现在开始,结束了!”那个胡有才冷笑着说。 我很想争辩一番,可怎么说?我跟凤姐没结婚,最多也就是个姘居关系。这个胡有才常年不着家领着小老婆跑了,可他并没有跟凤姐离婚,还是她的合法丈夫! 如今凤姐没了,我是外来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来人。 啥都别说了,还是体面地离开吧。 我上楼收拾东西,包括胡有才在内,一共四个人在我身后跟着,看我将我的衣物装进一个箱子里。 我拿过凤姐的包,正往箱里放时被一个人夺过去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些散钱,我想拿上,也不允许。 “我出去总得有住店的钱吧,这柜子里就是我平时放钱的地方。”我有些急了。 胡有才说:“这屋里的一切,现在都姓胡,你知点趣,赶紧滚蛋,我没收你这些年老婆使用费就是很惯着你了……” 我从床上拿过凤姐的骨灰,冲胡有才说:“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胡有才轻蔑地哼了一声后说:“这个可以,你们就好好相伴吧。” 突然我想起个事儿,需要赶紧想辙,也算是急中生智吧,我叹了口气后说: “我就要带凤姐离开这儿了,她肯定会不高兴,能不能让我一个人跟凤姐说上几句,劝她一下?” 胡有才有些犹豫。 我赶紧进一步解释:“这卧室里顶数凤姐的包最贵重,财产都在里面,抽屉里的钱你们也都拿走了,还有啥不放心的呢,凤姐不高兴以后咱谁都别想好。你们先出去,我就说几句话,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胡有才想了一下,还是领着另几个人出去了。 我关好房门反锁好,然后将凤姐的骨灰放到床头柜上,嘴里叨咕着:“凤姐啊,你可别怪邱明……” 我那是说给门外人听的。我现在着急做的,是拿到藏在床垫子里的玉佛。 掀开床被,顺着床垫上的豁口伸进手去,没有!再往里探,没有!将整个床垫按压个遍,还是没有!床垫都是海绵填充的,如果玉佛在里面,一按就能够感觉得到。 完了,玉佛不见了! 屋外胡有才开始催促了。我强压住失望的情绪,稳稳神儿,将床被铺好,然后一手拎着衣箱一手抱着凤姐的骨灰,走出卧室。 大壮的东西少,凤姐给他买的一个小旅游-行李箱就够用了,已经在楼下等我。 我从茶几上拿过我的手包,最后环视了一下这个房子,说不出是种啥心情。 “等等,”胡有才在后面发话了,“你拿的那个手包是我的吧。” 是呀,没错,当初为了泡莉莉装大款,我就开始用这个手包。这么多年过去了,用着很习惯,凤姐几次要给我买新的都被我拒绝。 我啥都没说,将里面的身份证手机和几百块现金拿出来,然后将包房到茶几上。 我跟大壮来到路边,该往哪里去?大壮身上有不到三百块钱,是过年时我妈给的压岁钱花剩下的,我这儿有六百多。 正在我跟大壮一筹莫展想不好该往何处去时,一辆面包车“嘎”的一声紧急停在了我俩面前,接着从车上跳下几个人,不由分说连拽带搡,将我跟大壮弄上了车。 第一百章 还能更惨些吗 来抓我俩的,应该是冯三手下的人。 没错,车上那几个人都有点眼熟,其中一个怒目瞪着我的,就是那天晚上拦着我而被我砸了一拳的家伙。 我跟大壮脖子前都被人用刀逼住。“老实点,不然给你放血!”持刀的人厉声吼道。 只顾着死死抱着凤姐的骨灰,我和大壮的两个箱子,还留在路旁。里面东西虽然不多,但几乎是我们的全部家当。 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那幢别墅前停下,车里的人押我俩下车,带到一楼一个杂货间。 里面没有人,等了好半天也没人过来搭理我。 一楼的另一端,人声喧闹,似乎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不时传来吆五喝六的劝酒声。 大壮浑身扭动着,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你怎么了大壮?”我询问道。 大壮噘着嘴,吭哧了半天才说:“大哥,我饿了。” 又过了一阵子,房门打开,杜秋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进来。他满面红光,神采飞扬,进门后冲我笑嘻嘻地说: “哎呀邱明大兄弟,让你受苦啦,哈哈,咋样啊,是不是现在还想着咋收拾我才解恨呐?我知道你小子有点能水,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啦,我不能留着你这个祸根。 唉,没办法啊兄弟,也怪你这个人太绝情,你说那个娘们你都不要了,让给我玩玩有何不可呢?我也是受害者,当初莉莉说了,只要能搬倒你,让你跟高总不得好她就跟我。谁知她是骗我呀。 我很后悔,真的邱明,我后悔啦哈哈。我敬你一杯酒吧,算是对以往交情的一个纪念,别太记恨我,哈哈……” 我冷眼笑面瞧着杜秋,伸手接过来他的酒,一饮而尽。我知道,那杯酒会将我心中刚刚露头的仇恨之苗,浇灌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杜秋敬完酒撇开鸭子步走了。听他话中的意思,我是即将上路之人了。不由得心里有些紧张。 我不怕死,真的不怕死,这几天我甚至还想过结束自己的贱命,去地下陪陪凤姐,但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要好好活着,为了让凤姐不能白白送了性命而好好活着……! 冯三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无比关切的样子: “咋样啊兄弟,手还疼吗?” “没事儿的三爷。”我平静地回答。 “对于你女人的事儿,我表示万分同情,没想到会闹出这事儿来,请节哀。” “谢谢三爷,劳您惦记了。” “我们那笔两千万的账,该怎么算好呢?” “三爷,不瞒您说,那别墅和鸿运楼都是凤姐的产业,我当时昏了头拿来抵押。如今凤姐不在,他原来的老公也回来了,我是一点偿还能力都没有,只有贱命一条摆在三爷面前,您看着办吧!” “噢,是这样啊,好,很好。” 冯三在地中间来回踱了几圈,然后站住盯着我打量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转圈…… 最后他在我面前站定,说:“对了兄弟,你跟建国是个啥交情?” “我们在一个号子里,他是老大,相处得有些感情,就这些。” “除了建国,在里面还有过命之交的人吗?” 我快速思索着,对了,还有啊! 我说:“还有两个,一个是许其亮,另一个是九哥。” 我看到冯三听了我的话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他又恢复了原样:“兄弟,你能说具体点吗?” “亮子哥(我故意弄近乎些)是龙城XX区给人看场子的,因为老爸卖鸡蛋被打,杀了市场管理所的几个人,我俩交情不浅,那是个讲义气的纯爷们。九哥是因为活埋了他爸养的小三,他走时是我送的他,真是条汉子啊……” 冯三越听越动容,最后竟从口袋里拿出条手帕来,这年头用这玩意儿的真是少见呢。他擦了擦眼睛,然后冲站在周围的手下说: “听到了吗,你们的亮子哥,是多么的牛逼,死了以后还有人夸赞。做人就该这样,我冯老三手下,没一个是孬种!” 众人皆点头称是。 冯三过来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略有些沉重地说: “兄弟啊,你说的这俩人我都认识的,亮子当年就是在我这儿看场子的。你说的九哥是我结拜大哥的手下,四年前被吃了花生对吧?他俩认可你,可见你小子也不会孬。 同道中人,我本该放你一马,但不行啊,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规矩,不能破。但看在建国亮子和九哥的面子上,我让你一道。 ……本来你是要被活埋的,没人会知道你的下落,现在我决定了,退一步,以后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希望这辈子,不会在龙城看到你,请给我个薄面好吗……” 说完他招来一个手下,到门口那儿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回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领受任务的那人冲我和大壮身后的人努了一下嘴,我俩随即都被架了起来。控制我的人有四五个,把我平放在地上,两个人用膝盖压住我胳膊,两个人死死摁着我的腿。 那天面门上挨了我一拳的家伙,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走了过来,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抡圆了棍子,朝我腿骨狠狠地砸了下来,一下,两下…… 我感觉天都塌了,疼得忍不住嚎叫起来,嘴里随即被塞上了一团臭烘烘的东西。 大壮奋力挣扎着,嘴里喊着:“放开我大哥,别打我大哥啊,有能耐过来我跟你单挑……” 有个人上前照大壮的脑袋就是一棒子,他一下子便没了动静,脑袋也耷拉下来,继而有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头顶簌簌流淌着。 架着他的人松了手,大壮像没了骨头一般,瘫在地上。 我喊不出声音,只能把眼珠子瞪得溜圆,愤怒地看着这帮人的暴行。最后,被我打过的那个男子照我胸口踹了一脚,然后抡起棒子,冲我脑袋砸了过来。 我只是感觉整个人“轰”地一下,天一下子就黑了,接着我便啥都不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转过来。 我首先看到了头顶上有许多星星。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头疼得恨不能裂开。闭上眼睛静静地想一想,记忆一点点回到我的意识里。 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了,根本不听我的调遣,刺骨的疼痛让我每动一下心里都打颤,索性就躺下,再多休息一会儿。 夜风习习,让我忍不住一阵阵打哆嗦。对了,大壮呢? 我不得不忍着剧痛,扭过脸搜寻,还好,他距离我不远,双腿冲着我,伸手可以够到。 “大壮,大壮你醒醒。”我摇动着大壮的双腿喊道。 过了好半天,大壮才醒了过来。 “大哥,这是哪儿啊?”大壮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替我向四周看看,有没有啥标志物?” “全是山,看不到啥东西啊。” “凤姐呢?你找一下,看在不在。” 大壮四下里踅摸了一圈,还好,凤姐的骨灰盒也随同我俩一起被扔了下来,我心里多少宽慰了些。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我摸摸口袋,那点钱和手机都不见了,便问大壮:“你身上还有钱吗?” 大壮赶紧去掏兜:“哎呀,我的钱呢,我的钱都没有啦……” 第一百零一章 你这样一个女人 大壮好着急,跑前跑后转了几个大圈,还是没有找到他的两百多块钱。 眼下,我,一个折了手指断了两条腿的男人;大壮,一个有着孩子般心智的大男孩。我俩身无分文,连身份证都没有,被人扔在不知是何处的荒郊野地,苦捱着等待天明。 悲哀是有,但很短暂。我觉得已经很庆幸了,自己还活着。 不知道那个杜秋和杨经理,花了多少钱来买我的命。现在他们把我当成了心头大患,除之而后快。 可我还活着,还没死,还喘着气,这本身不值得庆幸吗? 青山在,人未老! 天色渐渐地亮了,也越来越冷,我不住地打着哆嗦。 大壮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我身上,想了想他又过来,将我扶起,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现在,唯一可依靠的,也只有大壮了。 我跟大壮说:“大壮,跟哥一起死了吧。” “啊?”,大壮说,“大哥,那个啥,咱俩都不死行不。” “不行!” “为啥啊大哥?” “我们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本。” “资本是啥啊大哥?” “就是那天你在我身后押到赌桌上的钱。” “凤姐说过,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 “你凤姐死了。” “噢。” “咱俩一起死,到了那边还能做个伴。” “行,大哥,我听你的,你说咋死吧。” “我们自己掐死自己行吗?” “好……吧。” 大壮放下我,伸出手就开始掐自己的脖子,龇牙咧嘴奋力挣扎了好一番,最后把自己弄了个脸红脖子粗…… 我忍不住嘿嘿乐了起来。 “哎呀,大哥你是在骗我呀。我知道了,自己是掐不死自己的。” “大壮啊,你知道就好,只要咱自己不弄死自己,别人也休想。就当咱俩已经死上一回了,我们活着。” “对,大哥,我们必须活着!” “然后呢?” “把输的钱都赢回来。” “嗯?” “哦对了,以后不能赌博了,那,那就让那些不让咱们舒服的人,活着都不舒服,对不对啊大哥?” 我满意地笑了。 天亮了,可以弄清楚我跟大壮是在一个半山坡上,前方不远有条砂石路。想必是冯三手下的那些人,大半夜的也嫌麻烦,没有把我俩扔得更远些。 大壮真有身好力气,背我下山。平躺着我就够难以忍受的了,将身子竖起来,两条腿疼得我一阵阵呕吐,折腾了好长时间,我俩才来到路旁。 不用说,此地够偏僻的了,夜里没有一辆车经过,到现在也看不到个人影。 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等来一辆牛车,进山来拉烧柴。赶车人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他心地很好,停下车过来询问一番。 我谎说是在山上摔断了腿,随身的旅行包也掉到山谷里去了,现在急需救助。 老人家半信半疑,嘴里叨咕着:“我们这儿也没啥悬崖峭壁的,咋会摔成这样……”但他还是跟大壮一道,把我弄上了车。 牛车晃晃悠悠出了山,疼得我恨不能心肝肺都颠出来。 “老人家,谢谢您了,遇到您真是我们的福分。”我说,“麻烦您把我拉到一个能打电话的地方。” 老头说:“嗨,你也不早说,我这就有电话。”说着他拿出一个很早以前还算流行的翻盖手机。 我如获至宝。脑海里随即涌现出许多人的电话号码。 该找谁呢?得仔细想想了。不知怎的,我竟一下子想到了莉莉,随即否决。 刘艳是最理想的,她在医院,可立即住院治疗。可是回龙城好吗?冯三说“我希望这辈子不会在龙城看到你,请给我这个薄面……”,话中很有意味的,现在还真不能回去。 还有谁?如月?也不行,她跟莉莉是好朋友,保不准她不会说出去。单位同事想一圈,对了,可以找小文。 有好多年没联系了,上次见她时的情景我还记得,去鸿运楼吃饭,然后回别墅,她极力勾引我但我没有那啥……可行,就找她吧。 电话打过去好半天她才接。这个我理解,小文跟我原来一样,都在信-访局的接待科,电话必须静音,在接待来访者时也不能随便听电话。 得知是我后,小文在那边很是吃惊。我的工作没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我下了大狱。 “哎呀,邱大官人,咋会是你呀,你这是出狱了还是越狱了?” 这话很让人反感。从监狱里出来的人,都很忌讳别人在跟前提及以前的事儿,甚至那个“狱”字都很刺耳。 现在不能挑剔这许多了,赶紧应付眼前的局面。“小文,你听我说,我遇到点麻烦,需要你的帮助。”我说。 “我?我一个小白丁能帮你什么呀,别是拿我逗开心吧,你那豪车别墅的范儿,还用求别人?” 若搁以往,这时我肯定会挂了电话。但现在不行,我可以抓到的救命稻草并不多。 “小文,我真的遇到了难事儿,希望你能帮帮我。直接说吧,我过来爬山把腿摔折了,现在急需救治。” “啊?真的呀,那你叫120啊,给我打电话有啥用,我又不是大夫……” “算了,那就不麻烦你了!”我实在听不下去,挂了电话。 正思谋着还可以找谁,小文电话又打了过来。 “行吧,我去看看你,不过要等到中午下班后,你说你在哪儿吧。” 我向赶车的老头打听,得知身处龙城郊县的靠山村,距离龙城有六十多公里。 “那么远哪,我也没车,咋过去啊?”小文在那边又开始犹豫了。 我赶紧央求:“小文,我求求你了行吧?钱不是问题,过后我会加倍数十倍还你,我你还信不过吗?”我就差没给她磕头了。 “那好吧,你就在那儿等我好了。”小文终于答应了我。 牛车好不容易来到村口,我谢过老人家,下车躺到路边的一堆麦秸上。疼痛加寒冷,让我上下牙不住地打架。我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邱明,你现在还不能死,即使是世界末日,也要熬过去! 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小文终于出现了。她坐在一辆现代车上,沿着村路缓缓搜寻过来。 她还是老样子,有着一双狐狸般的眼睛。见了我,她大惊失色,我那时的德行,或许并不比龙城街头乞讨者或流浪汉强多少。 我勉强冲她笑了笑。大壮很高兴,可算来了辆车,扶起我就想到车上去,却被小文拦住了。 “干嘛呀,那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我好不容易商量他跟我出来一趟,把他车弄脏了,他肯定会埋怨我……” “小文,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得离开啊……”我说。 小文想了一下,打开包,从里面数出五张钱来扔给我:“邱明,我只能帮你这些了,你自己想办法离开吧,这钱我不用你还……”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走了! 第一百零二章 神医接骨 我很感激小文,居然能扔给我五百块钱,很够意思了,他母亲的! 有了五百块钱,就该想想下一步去哪里。我想到了一个去处,那就是平川的庆丰村,张老板的农家乐。 让大壮进村,挨家挨户找有机动车的人家,后来真寻到一辆松花江微型客货,就它了,跟主人商量,拉我去平川,最后定价四百块钱。 平川在龙城北面,而靠山村在龙城的大南边,我躺在货箱里,行驶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总算到了庆丰村,停在张老板的农家乐前。 我那时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主要是因为头天晚上冻着了,浑身热得烫手,烧迷糊了。 大壮哭着跟张老板断断续续说了我的遭遇,张老板大为震惊,连忙跟大壮一起,小心地将我弄到一个房间里,盖上后被,吃消炎药退烧药,烧姜糖水喝下,然后又出去找人…… 迷迷糊糊过了不知多久,张老板回来了,还带回来曹老四等人,他们一同商量着要去请谁谁谁过来,我连睁开眼皮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任由他们忙活吧。 大壮没影了,张老板喊了好多声也没见他出来。我苦笑了一下,“大难临头各自飞”吧,只不过那孩子的生活能力很让我担心。 傍晚时分,曹老四领着一个老者走进我的房间。那人蓄有茂盛的花白胡须,目光炯炯,张老板管他叫丁大哥。 瞅着那人要比张老板还要年轻呢。张老板对我说:“邱老板,这可是位名医,今年都八十多岁了,家传一手接骨绝活。” 曹老四说:“丁神医轻易不出诊,好不容易才把他老人家接过来。” 我笑着点点头,艰难地冲他们说:“谢谢!” 张老板和曹老四过来,帮我将裤子脱下。那个丁神医先净手,然后过来查看。他的手指很细很长,有些微热,小腿处经过他的轻抚,居然有种过电的簌簌感觉。 “这哪是摔的啊,”他嘴里轻声叨咕着,“这是被人用物件砸的。” “能治吗?”张老板关切地问。 “试试吧,”丁神医站直身,“碎了有几十处,这要是在医院,基本上就该截肢了……” 按照丁神医的吩咐,曹老四出门搬回来一个大浴缸,丁神医拿出一包子蚊母草,让张老板烧水煮上两个小时,亦即一个时辰。 趁着这个空档,丁神医坐下来与我闲聊。 “小伙子,你也不用避讳我什么,就直说吧,对方是用什么击打你腿的?” “棒球棍。” “有多大的仇啊这是,还不如一刀剁下来呢。” 我扬起左手给他看:“这个指头给剁去了。” 丁神医说:“还好,幸亏没有伤及膝盖,万幸中的万幸了,若不然谁都救不了你,这辈子别指望站起来了。” 接着他又开始讲述起他的中医理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说他用的灵丹妙药,其实就是遍地都是的一种植物,叫做蚊母草。 蚊母草的果实里有蚜虫、双翅目、蜜蜂等幼虫,是药效的关键,蚊母草还有接骨仙桃草、八卦仙桃、蟠桃草、夺命丹、活血丹、小头草、无风自动草、活血接骨丹、接骨草等别名,生长在河边或湿地、水稻田旁…… 我真是佩服他那上好的记忆力,竟然一口气能说出那么多的别名来。 药水烧好了,盛到浴盆中,几个人一起伸手帮忙,用力将我抬进去,让滚热的药水淹没我的双腿,泡了有十多分钟后,这时该丁神医上场了。 他将衣袖挽起,两条胳膊青筋毕露。他双手伸进水里,用一只手抓住我的脚掌,另一只手从膝盖处开始,一点点往下捋,不时停顿揉-捏几下。 他双眉紧皱,眼睛微闭,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很奇怪,我那想都不敢想让人捏咕的两条腿,在他的手中竟然没有多少疼痛,而是很舒服很顺畅的感觉。 一条腿捋完,又接着捋下一条腿。前后用了有一个多小时。 完事儿后,丁神医边擦汗边说:“静养三个月,不要急着下地,每天用捣烂的蚊母草敷在腿上,我这儿带的不多,都给你留下吧,明天去药房多买些,多多益善。” 我看到曹老四将两沓钱塞进了丁神医的药箱中。 送走了丁神医,张老板又忙着捣药熬骨头汤,忙得不亦乐乎。 趁他给我敷药之际,我表达感激之情:“张老板,大恩不言谢,你们的恩情,容当后报。” 张老板嗔怪地说:“瞧你说的啊邱老板,这点小事儿还什么报不报的,你跟你媳妇都是好人,自古以来,好人都有恶人磨,但话说回来,好心也必有好报。你媳妇呢,她咋没跟你来?” “她死了,出车祸死了。”说完这话,我的泪水一下子决堤,再也控制不住了。 经过张神医的处理,再加上蚊母草的功效,我的两条小腿开始有了知觉,好像有许多只虫子在上面爬行,奇痒难忍。 大小便还不能自理,张老板也不嫌弃,伺候我完事儿后就坐在我旁边跟我聊天,说老潘家的事儿,说学校的事儿,说曹老四的事儿,让我感觉时间并不怎么难捱。 等张老板走后,我开始用心思考一下,为今后做打算。 首先要把腿伤养好,这是关键的关键,不奢望利利索索,只要不架拐能走路就烧高香了。 其次,还要回龙城,被人打死也要回去找那些人算账。 还有凤姐明明藏在床垫子里的玉佛,会在哪儿呢?她不可能带出别墅,她不怎么相信银行,所以银行的保险柜可以排除。 家里的保险柜我看过,平时最多只放一捆钱,十万块,另外里面还有几条金链子和两只手镯,凤姐不会把玉佛放在那儿。 还有啥地方我没想到呢? 曹老四送完丁神医后,又过来跟我说话。 “让你破费了,曹老弟!”我说。 “大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是我们村的头号功臣呢,你也别忘了,你还是我们村第一位荣誉村民,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我只是做了些小事儿,却给你么添了这么大麻烦,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别再说这些了大哥,你就安心在这儿养伤,伤好了以后才能东山再起,我相信你……对了,知道是谁从中做的扣吗?” “幕后的人我差不多清楚了,可台面上的人我不认识。” “他长的啥样?原来潘衙内的赌场也接待过很多人。” “是一个留有山羊胡子的老头……” “哎呀,大哥你别说了,那是潘老大的师父啊,在我们村住过很长时间。还有他老婆,也是很厉害的一个赌手。” “他老婆?也没见他老婆呀。” “那你见没见过一个小姑娘?” “有,发牌的荷官就是个小姑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嗨,大哥你被骗了,那就是老头的老婆,什么不到二十岁呀,都五十多了,不过她会易容,化妆后只要她站着不动,你根本看不出她是个老太太……” 我心里明白了。那山羊胡子老头在桌上根本不用出千,她老婆抽冷子用一下发牌技巧,我就被死死套牢了。 赌博的道行真是水深火热啊! 过了三天,大壮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第一百零三章 好好爱我吧 大壮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冲进房间。我很是惊讶,这几天我还以为他离开我“各自飞”了呢。 大壮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来,放到我身边:“大哥,咱有钱了。” “你,又去赌钱了?”我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大哥我没有赌钱,我回家把房子卖了,这是五千块,都在这儿。” 我心里真是很感动。大壮虽然心智差些,但他知道谁对自己好自己该如何报恩,关键时刻他不会掉链子。 “饿了吧,快去吃点东西。”我态度和蔼起来。 “我都快饿死了,这回咱们可要好好吃一顿,大哥你想吃啥,我去给你买。”说着他从那叠钱里抽出一张,“今天咱就吃一百块钱的。” 我忍着不笑出声。 后来大壮让张老板煮了一大盆面条,打进去十个荷包蛋,我吃了十分之一,大壮吃了十分之九。 有大壮在身边,就方便多了,总麻烦张老板为我端菜送饭接屎接尿,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腿上的伤日渐转好,一周过后就敢动弹了。每天坚持三次敷药,张老板调着样给我补钙,大骨头河虾啥的,我都有些吃腻了。 关于玉佛的下落,我还是想不出了所以然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凤姐并没有将玉佛带出别墅。 现在别墅在她老公胡有才手中,怎样才能进别墅,这是关键的刻不容缓之事。 我想到了如月。 如月平时对人看似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实际上她心肠很好,若不然也不会专程到鸿运楼对我提出忠告。最为关键的,是莉莉说如月也很看得起我。 她不多言不多语,应该是个办事稳妥之人。即使她跟莉莉相好,又能怎样?莉莉不是也哭着说自己被利用了吗,不会从中作梗吧? 思前想后,犹豫再三,我决定找如月,现在火烧眉毛,也没时间顾及太多了。 让大壮把张老板手机借来,拨通如月的电话。 听到是我的声音,感觉得到如月的喜出望外。 “邱明啊,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这些天我都担心死你了,你在哪儿?” “你听说些什么了?”我说。 “莉莉都跟我说了,我刚从她那儿回来,她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说是她害了你……邱明,他们没把你咋样吧?” “如月你听我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跟你通过话,好吗?” “行,我什么都答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咋样了吧?” “还活着,不过惨不忍睹,双腿都被人家打折了。” “报警啊,赶紧报警啊邱明,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由着他们胡来吧,将他们绳之以法……” “如月,我有事儿需要你帮忙。” “你在哪儿,快点告诉我你在哪儿吧。” “你不用来看我,你只须要……” “少啰嗦,快点说,啥事儿等见了面再说!” 我犹豫了一下,以实相告:“我在平川庆丰村村头的一家农家乐里。” 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如月就风风火火地到了。 见了我,看到我的狼狈样,她再也装不出冷冰傲娇的模样,还没等一句完整的话说出口,拉着我的手就嘤嘤哭了起来。 “别哭了如月,没事儿的,谢谢你能来看我。”我尽心安慰着她。 “你疼不疼啊,他们也太狠了,我领你去医院吧邱明,在这里咋会养好病啊。你为啥不回家?” “不用了如月,幸亏来到这儿呢,有个神医已经给我接过骨了,我感觉还不错。家是回不去了,凤姐的老公回来了。” “啊?凤姐她……是真的吗?” “喏,她在这儿呢。”我指了一下枕边的骨灰盒说。 “他们真是坏透腔了,你听我的吧邱明,去报警,不能饶了他们。” “如月,你最好别参乎这事,离得越远越好。” “不,我偏不!”如月脸上又浮现出我熟悉的表情,倔强,冷艳。她拉过我的手,将手掌放在她脸上,盯盯地看定我: “邱明,我想好了,来的路上我什么都想好了,我要跟你好。以前你有莉莉,有凤姐,我不能提这事儿,现在好了,现在我可以要求你好好爱我,你就答应我好吗?” 我把手抽回来,笑着说:“傻如月啊,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个多么好的姑娘。我哪能配得上你呢。我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一贫如洗,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就很知足了,可不敢妄想……” 如月急了,狠狠地拧了我胳膊一下,厉声嚷道:“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是嫌我没有莉莉漂亮还是嫌我没有凤姐富有?说!” 见我疼得龇牙咧嘴,她又一下扑到我怀里,哽咽着说:“邱明,我等你好久了。我敢保证,跟莉莉和凤姐相比,我更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令我一时间手足无措。 但我很冷静,心里也清楚着,我不能接受如月的爱,不能! 我没有资格,如今更没有条件。最为重要的,是前途莫测,我不能把如月牵扯进这吉凶未卜的恩怨当中,她越是优秀我越不忍。 我轻轻推开如月,笑呵呵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如月,你别这样,听话,赶紧将这个念头掐灭。我没有条件爱你,用这两条残腿吗?用比脸还干净的口袋吗?我如今伤痕累累,大仇未报,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如月倔强地把头重新扎进我的怀里,然后紧紧抱住我,气哼哼说道: “我不管,就你了,反正你跑不掉,我等了你那么久,你要敢不要我,我就打死你……” 这事儿要是闹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得赶紧干正事。 我推开如月,郑重其事对她说:“如月,咱先不纠缠这些了,当务之急你要帮我做件事。” 如月被我的认真劲儿给镇住了,静静地听下文。 “你马上回龙城,去凤姐的别墅看看。” “那有啥好看的,现在也不是你的别墅。你别是找借口撵我离开你吧。” “不是的如月,你一定要相信我,现在没有比那幢别墅更重要的了。你去看看,是那个胡有才住在那儿,还是往外出售。” “行,我答应你行了吧。” “那你现在就回去好吗?” “不行,哼!告诉你邱明,休想赶我走,今天我就住这儿了,我要陪你,照顾你……” 第一百零四章 你就像那一把火 天也快黑下来了,不走就不走吧,我也是拿如月实在没法子。 她看似冰冷,实际上内心里有一团火,烧起来不管不顾。更何况,这团火她已经压制了好多年。 见来了客人,张老板及早预备,又烹制了他的拿手好菜:蒜烧鲶鱼。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野生鲶鱼,炖了一大盆端了上来。 大壮欢呼雀跃,有了这道菜,他能吃下五大碗米饭。如月尝了一下,也赞不绝口。我却吃不下,心里堵的不行不行的。 凤姐在时,特别喜欢吃蒜烧鲶鱼,回家后她也试着做过,但总觉得跟张老板做的差个味。 现在她要是在该有多好啊,我真的真的好想她! 如月不管我情绪咋样,非得喂我吃一口,再吃一口,我对她恼不得怒不成,只能机械地咽下去。 吃过饭,大壮又将捣烂的蚊母草加上冰片拿来为我敷腿。如月想代替他,可一上手就疼出我一脑门子汗,她不知道我的腿伤得有多严重,只得作罢。 闲聊了一会儿后,我冲大壮使了个眼色,大壮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然后才恍然大悟,从床下拿出个尿盆来,当着如月的面就要下手。 我脸涨得通红,冲大壮吼道:“你傻呀还是怎的?” “噢,”大壮终于明白过来,冲如月说,“姐姐,你先出去一下呗。” 如月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把抢下大壮手里的尿盆说:“这有什么啊,好像谁没见过似的,我来!” 我拦着如月不让她进一步行动。 “哟呵,还害羞啊,邱明你现在是病人,就该好好享受病人的待遇,等你好了,想这样还没机会了呢,快点,别磨磨唧唧的了。” 说着如月就伸手要扯我的裤带。 “如月,求求你了,给我留点面子好不?”我都快被她气乐了。 如月气哼哼将尿盆塞给大壮,噘着嘴出去了。等我这边解决利索后,就听外面如月跟张老板争执着。 仔细听我明白了,如月非得给张老板留钱,张老板坚辞不受。 “邱老板是我这儿的贵客,是我们村的荣誉村民,这点小事儿不足挂齿,这位小姐你快将钱收好,看不起人呀……”张老板说。 “哎呀老板,您做的是生意,又不是开医院更不是慈善机构,这钱你要不收下,明天我就把邱明带走……”如月坚持道。 后来如月进屋,将手里的一叠钱放回包里。张老板只收了一千块,意思意思就成。 “邱明,明天跟我回去吧,住我那儿,不就是每天敷药静养嘛,在哪儿都一样。” 好多事儿,现在还不能跟如月细说,比如冯三不想在龙城看到我这事,她知道后只会跟着担心。 “如月,你去再要一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岔开话头。 如月一听就急了:“开什么房间,你这床还不够大?我不是留下来陪你的吗,我就睡你旁边,哪都不去……” “这咋行呢,听话啊如月,还是让大壮留在我身边就行。” 如月嘻嘻笑着凑过来,贴着我的耳边说:“邱明你放心,我不会强暴你的。” 说完她自作主张,出去给大壮开了个房间,连哄带拽地将大壮送了过去。 回屋来,见我一脸苦逼的表情,如月却喜不自禁,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邱明,我可没欺负你呀,嘻嘻,这都是老天的安排。” 如月轻轻抚-摸我的伤腿,然后又一点点向上,摸我的大腿。 “这儿不疼吧?”如月小声问。 “不疼。”我说。 “这儿呢?”如月说着突然将手伸到了我两腿间,还不老实…… “哎呀,”我大吃一惊,急忙抓住如月的手,不让她乱动。 如月双颊绯红,不能动弹令她有些气恼:“邱明你个缺德玩意儿。从了我你能亏哪儿去?” 我对她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突然想到一招:“如月,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是粉碎性的骨折,要是动歪心思,骨头缝不容易长好呢。” “这样啊,”如月说,“那邱明你亲亲我好不?”说着她闭上眼睛,努起嘴伸了过来。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气息。 前文说过,如月长得特别像影视演员刘涛,特别是她皱起眉头的样子,简直神了。 这个漂亮性感的女人哪,真不知道她心里是咋想的,竟然喜欢上我这么一个屌丝男人。 我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她摇着头说:“不行不行这样不行,邱明你别想敷衍我,快点,好好亲亲……” 她的样子真的很迷人,我狠了狠心,嘴巴凑过去,贴在她柔软的双唇上,停留了有几秒钟,然后用力吸-吮了一下。 如月显然是没尽兴,当我亲吻完了以后,欺身上前,捧着我的脑袋开始近乎疯狂地亲吻着,逮到哪儿块亲哪儿块,让我浑身阵阵如同过电了一般。 这还不算完,亲着亲着她又把手伸向了我双腿间……丢人的是,我那个败家玩意儿很会响应号召…… 我赶紧制止,紧紧抓着如月的手不让她继续妄为。 如月的脸更红了,我都能感觉到她的热度,火烧火燎的她贴在我耳根说: “邱明啊,你是好人,可怜可怜如月,就让我把你办了吧行不?” 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仍然抓紧她的手不放,采用缓兵之计: “如月,不行,骨头缝该长不严实了,这时候可不能那啥,要不会遗憾终生……” 如月不再坚持,退而求其次:“那就算了,不过你让我看看你总行了吧?来,让我看看你这个臭男人长个啥东西,嘻嘻……” 说着如月坐直了身,伸手抓住我的裤腰,不由分说就要往下褪裤子。 我清楚这丫头干啥都有股子风风火火的劲儿,可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连忙死死抓住裤腰,紧急告饶: “如月啊,我求求你别闹了成不?哎呀呀,疼死我了……” 还是喊疼管用,如月立马停止了动作,关心地看着我。 “哪疼啊?”如月问。 “腿,小腿。”我装作很疼的样子说。 “那,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说着如月掀开盖在我腿上的一块浴巾,俯下身去,对着我的伤腿轻轻吹着,气若幽兰,泛起微凉。 我不禁觉得很好笑。 我只知道小时候手指扎了或烫着了,母亲会过来用嘴往上吹气,然后就会不疼不烫了。有什么科学根据吗?我想不出来,估计也就能起到转移注意力的作用吧。 吹了一会儿我说:“好了如月,别累着,已经不疼了。” “不疼了是吧?”如月嘴里叨咕着,弯身脱去高跟鞋,扔了袜子,然后爬上-床,接着开始脱衣服,脱了外套接着又褪下了长裤,雪白的身子已经明晃晃展露在我面前。 这还不算完,她旁若无人地又三下两下解除了胸罩,接着又要脱小内内…… “你,如月你这是干嘛呀?……”我惊得说都不会话了。 如月的回答让我差点没乐哭喽: “我让你管够看看我,这样邱明你就不会觉得吃亏了,对吧?” 第一百零五章 拿下别墅 我赶紧抓住如月的手,不让她再往下继续行动。 “如月,快别折腾了,一会儿冻着就不好了,躺过来,我们说会儿话好不?”我央求道。 如月不再坚持,小猫一般偎在我身边,嘴里叨咕着: “你知道吗,古代有个女的不小心让一个男人看到了胳膊,就赖着嫁给了人家,我今天啥都让你看了,从此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得负责!反正做没做别的谁都不知道,你说了也不算……” 说完这话如月自己先忍不住了,咯咯笑起来就没个完,笑得她胸前一阵乱颤。 笑过了如月一只手搂着我脖子,侧身紧贴着我。她的前胸很饱满很富有弹性,我想起莉莉跟我说过的话,她说如月还是处子之身呢。 “如月,跟我说说你家那口子吧,他是怎么死的?” “不说他,邱明你先告诉我你咋弄成了这样,莉莉跟我说了个大概,我有些不信。” “她是咋说的?” “她就说和杜秋杨经理他们俩商量,主要是那两人出主意,当初就是想让你输钱破产,杜秋说凤姐最讨厌赌博的人,只要让你输了大钱,凤姐就会嫌弃你然后离开你……” “她没说她那个干爹的事儿吗?” “啥干爹呀,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好像是杨经理出的主意,关键时刻让莉莉出面,扰乱你的心智,让你不能理性判断。莉莉可真傻,现在她肠子都悔青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样严重。” “我不怪她,莉莉也是被人利用的。” “不怪她可以,但你以后不能再跟她好了,听见没?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只许跟我一个人好,要是敢出去瞎嘚瑟,我就,我就,反正我就不答应。” “跟着我有什么好啊,如月你最好还是现实一点,再仔细想想。你们女人哪,都喜欢感情用事。” “你别打击一大片好不好?我可不是感情用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是我喜欢感情用事,这些年过来,早就轮不到你邱明了……” 我知道如月所说“轮不到”的含义,不禁伸出手在她光洁的后背摩挲着。这个冰清玉洁的女人,无疑心里有着自己坚定的信念。 “邱明,你跟我详细说说这回的事儿吧,我想知道呢。”如月说。 也该让她知道了。于是我便从凤姐想让我接管鸿运楼说起,一直到我跟大壮花四百块钱雇了辆车,躲到这个农家乐来。 “唉,真惨!”如月听后说,“邱明你心里就是没有我,要不干嘛不打电话找我呢,我会舍出一切帮你的。我觉得,你还是该报警,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不麻烦政府了,我有我自己的解决方式。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回到别墅去。” “你心里还想着凤姐是不?那地方你特别留恋我知道,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月你相信我,真的重要,我急得不行,请你一定尽快帮我。” “行,我答应你就是。以后有啥事你不要瞒着我,别把我当外人。” “我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有你自己的安静日子。” “嗨,我那叫什么安静日子,就是一潭死水。” “对了如月,听莉莉说你跟你家先生感情很好,是吗?”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很相爱。他是个医学博士,却治不好自己的病。两年前非要去援助非洲,结果在当地一次暴-乱中,被流弹击中。唉,他也是个可怜的人。” “对不起,我不该提他。” “没什么,我都不咋悲伤了。他活着时,总想着跟我离婚,还劝我出去找情人。我们没有夫妻-生-活,是无性婚姻,但我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没有就没有吧,只要两个人成天在一起也挺好…… 如果他不是出了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我绝不会背叛他给他戴绿帽子的……” 如月的话刺到了我心头的痛处,不由将她搂得更紧些。 第二天一大早,在我的不断催促下,如月恋恋不舍离开了农家乐,回龙城。中午时分,她又折返回来,买了好多吃的用的,还给我买了部手机。 我只关心别墅那儿的情况,迫不及待地询问。 “邱明还真让你猜对了,那家人正往出卖别墅呢,窗户上贴着广告,写着‘此楼出售’,后面留着电话……” 我心急如焚。 我知道那幢别墅是凤姐六年前买的,当时就花了差不多两千万。经过这些年房价的一路飙升,没有三千万是肯定拿不下来的。 可我现在一贫如洗,手头只有大壮卖房所得的几千块钱,如何应付得下这几千万的事情?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如月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过来安慰我道: “邱明,我那房子也不小,够咱们住的,要我说你就别惦记那幢别墅了。你要是觉得我的房子不够大,我可以买个新的。我有两套房,现在租一套住一套,合并成一套肯定就够大了……” 对啊,如月提醒了我,买不起那幢别墅,可以租嘛。 我激动地抓住如月的手说:“你马上回龙城去,按照别墅那儿的广告打电话过去,租,一定想办法租下来那套别墅!” 如月有些不高兴了,她始终认为我是为了怀念跟凤姐在一起的日子,想故地重游,所以才不惜一切要回别墅。 如月坐在床头不吭声,完全不理会我的急躁。 我是不想告诉她关于玉佛的事儿,怕她承受不住或者不小心说漏了嘴,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我让大壮离开一会儿,然后伸手拉过如月,让她凑近些。 她还以为我想亲她呢,很幸福地闭上眼睛。 我拍拍她滚热的脸蛋说:“如月,我跟你说个秘密,不能声张的秘密。” 如月睁开眼睛,疑惑地望着我。 “在那幢别墅里,藏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宝贝……” “真的假的啊,你别是骗我吧邱明。”听我说完后如月惊呼道。 “真的,我没骗你如月,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拿下别墅,起码不能让别人入住,越早越好。那宝贝要是落到别人手里,我东山再起的时日就得往后延迟好多年。你明白了吗如月?” “那,你说吧邱明,我现在该做什么?” “马上回去,给卖主打电话,租下别墅。要砍价,但不能过分纠缠。” “你就告诉我该咋说吧。” “你就拿别墅主人出车祸身亡说事儿就行,估计那个胡有才不在别墅住也是因为这个,不吉利。”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如月领命而去。我在房间里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晚上七点多,如月打电话过来:“邱明,我正跟那个胡老板谈判呢,他可算同意了租别墅给我,不过租期必须一年,月租金五万,一年就是六十万呢,咋办?” “租,赶紧答应他!”我大声喊道,真恨不能一下子蹦到地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燃眉之急 真的没法形容我当时的兴奋劲儿了。 现在玉佛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我的生命一般。没了玉佛,我想不出我该如何面对眼下的形势。 租下了别墅,虽然并不等于玉佛就到手了,但起码可以肯定,它还没有旁落,那么我的生命就有救了,而且大有希望。 那个胡有才考虑的也够精细的,租期一年,到时风头也就算过了,或许都没人记得别墅的主人因车祸身亡这件事,再想卖想租就会容易许多。 高兴过后,接踵而至的难题是租金问题。我还有套房子,现在让刘艳跟孩子虎头住着,可以变卖,也可以抵押贷款。可是怎么跟刘艳说呢,她会相信我吗? 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让虎头看见,心里还说不定咋想呢。上次在儿子面前,手指那儿血糊糊的样子,就够他琢磨一番的了。 不行,这事儿还是绕过刘艳和儿子才好。 那么还有谁,跟曹老四借?六十万不算多可也不是小数目,自己为庆丰村建学校,捐了一千万,腿折了已经够麻烦人家的了,再张嘴借钱,给人一点恩惠,再一点点往回抠,你成啥人了呢? 正踌躇着,如月打电话过来,也是询问租金的事儿,说她已经跟那个胡有才谈好了,明天下午就可以签合同。他只让了一小步,那就是物业取暖费由他承担。 “不用急的如月,我正在想办法,明天你过来取钱就是了。”我在电话里说。 “邱明你想清楚啊,花六十万只为了守着别墅,有没有那东西还不一定呢,真值得吗?” “值得,就是六百万六千万都值得。租金你不用管了……” “我可以卖套房子,只不过有些来不及了,明天就要用。”如月说。 “你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如月你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的,你已经做的够多,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哎呀,你个死东西,说啥呢?再多说一句,你信不信我现就过去就把你给办了?收拾你现在对我来说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 我闭紧嘴不再吭声。 “这就对了嘛,看在你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份上,我暂且饶了你吧,反正你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嘿嘿。对了,我可以找莉莉借钱,她有些闲钱呢,一说准行的。” 我赶紧说话:“如月你听好,千万千万不可以,连提都不能提,听话啊!” “那,好吧,我听你的。你就安心歇着吧,明天我再过去。” 挂了电话,我还得继续想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曹老四或村上求助了。 我让大壮叫来张老板,简单地跟他说了我现在急需六十万现金这事儿,没想到张老板异常爽快。 “凑这点钱不难。你要早点说我这儿就够了。我儿子在龙城做买卖,刚刚把钱都打给他了,我还留了五十万的过河钱,明天就给你取来。剩下的十万我再帮你想办法,现在村上谁家都有几百万,十万块钱不是啥难事儿……” 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想我一个落难之人,一个被人追杀之人,一个有今天没明天之人,张老板还如此看重我,连我借钱的用途都不问,就一口答应下来。 这人世间,真的不光只有唯利是图的小人,还有许多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正人君子啊。 我向张老板表示感谢,他说:“这都是小事儿,邱老板你是个做大事儿之人,目前的这点小挫折算不了什么,熬过这段时间你还会起来的。” 说完他指着墙上的一个日历挂画说:“邱老板,这是那天我特意买来挂上的,希望对你有用。” 他不说我还真没在意,就见挂在墙上的那个条幅上有一行李白的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二天上午,张老板拿来六捆钱放在我床头,我要给他写欠据他都没让。 这个情谊我先记下吧,我也想不好以后该如何报答他老人家。 赶紧给如月打电话,好半天她才接听。我说你过来取钱吧,她问钱是哪来的,我说是借的,她说正忙着,等忙完再打给我。 我现在急需拿到别墅的钥匙,但只能静静地等。 忽然间,我开始担心起来。 我是不是有些太相信如月了?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如月会不会也跟杜秋他们是一伙的?如果如月拿到钥匙进入别墅翻出玉佛据为己有怎么办? 焦灼不安,如月越是不来电话我越是焦灼。我开始有些痛恨自己,经过这些历练,咋还这么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邱明你还有救吗? …… 就在我差不多近乎绝望崩溃之际,下午五点多,如月终于出现了。看到她我竟有了要虚脱的感觉。我不能将自己的怀疑透露出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是合同,这是钥匙,齐活了!”如月边从包里掏出那两样东西,边不无邀功般地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 “我把股票卖了。”如月大咧咧地说。我眼前浮现出如月一有时间就摆弄手机的样子,原来她炒股。 我为自己的多心和怀疑而感到不好意思。 “你问谁借的钱?”如月问。 “这儿的张老板。” “拿来。” 我把钱交给她,如月拿上钱就去还给了张老板。还别说,她的这个做派很像凤姐。 拿到了别墅,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找到玉佛。 我不止一次想过,明明看着凤姐将玉佛塞到床垫子里,怎么会不见呢,会在哪儿? 或者是由于磨损,那尊玉佛透过了床垫子掉在了地上,这该是最大的可能。还有,凤姐好多次问我,玉怕不怕蛀虫。那么,家里哪块有蛀虫,哪块就值得怀疑是藏玉佛之地。 现在这些都不急了,关键是要尽快养好伤,然后再做打算。 晚上如月留下来陪我,这次她没有像前天那样逼迫为难我,而是小心了许多。 “我这次回去问了一个当医生的同学,”如月说,“她告诉我粉碎性骨折得老疼了,还要避免床笫之欢,否则就跟你说的一样。邱明你不会生我气吧。” “不生气,你是大大的功臣呢。”说完我刮了她鼻子一下。 “你也别太怪我嘛,我就是想尽快霸占你,咋的,不对吗?要不要再试试?”说着如月又佯装要动手。 “对对,您全对,你永远是光荣正确的,行了吧姑奶奶?”我赶紧告饶。 如月咯咯地笑得桃花灿烂,紧紧地依偎着我。 又在农家乐的床上躺了两周,我就能拄着拐下地了,但还不敢吃硬。 虽然丁神医要我卧床仨月,但我实在等不及,我要回龙城,尽早拿到玉佛。 第一百零七章 二女争夫 那天如月很是动了番心思。她从龙城雇了辆面包车,为免颠簸,将后备箱清理出来,铺上厚厚的被子,让我躺在上面。 大壮有力气,一个人就能抱我下楼。免不了的,临行前跟张老板曹老四等人一通告别。特别是曹老四,拉着我的手说: “大哥,以后你要常记得庆丰村,这儿是你的家,也是你的后盾。别把自己当外人。” 我使劲儿握了握他的手,将感激深埋在心底,一句话都没说。 车子开出去不久,大壮从后座探过身,轻声问躺在后面的我:“大哥,刚才张老板硬塞给我一千块钱,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收。” 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叹了口气对大壮说:“给你就收着吧,只须在心里记住,张老板是好人就行了。” 大壮又往前伸了伸脑袋,低声问:“那大哥,如月姐姐算不算是好人?” “她也是。” “我看不像,她总欺负你,还凶你……” “呵呵,你还小,不懂。” 我的意思是直接回别墅,如月不肯,必须先在她家养着。对于跟着的大壮,开始她不理解为啥非得带上,听我说“我俩分不开我在哪儿他必须在哪儿”后,便不再说什么。 如月的家很大,三室两卫。闺房布置得也很温馨,到处都是些布偶类的东西。如月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赶紧将那些小女生喜欢的东西收拾好。 还没等将气喘匀,莉莉就来了。 先是打电话,然后说她已在如月家门口了,喊着让如月赶紧开门。 好一通忙活。我跟大壮都躲到客房里,一些鞋子和凤姐的骨灰啥的也都清理过来,我一本正经地嘱咐如月千万不能提及我……关好门从里面反锁上,如月这才去开门。 莉莉进屋后就开始埋怨:“如月这么多天你死哪儿去啦,来你家没人打电话关机,还想不想好好处啦?” 如月说:“我出去找野汉子去了,咋的不行吗?” 莉莉说:“哦呦,长能耐了嘛,找到没块让我见识一下哈。” “可算让我划拉到一个,目前还不能让你见。说吧,这么急找我干嘛呀。” 大壮扒拉我胳膊一下,然后跟我比划,两手合拢后狠狠掐下去。我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现在大壮把莉莉当仇人看了。 莉莉说:“我可算找到邱明的线索了,前天我去信-访局,找到了他原先的同事。我估计他没有找你我也没找他小姨子,肯定会找同事。还真让我问着了。” “他同事咋说的?” “说是在南面的靠山村见过他,腿都给打折了。” “后来呢?” “那个该死的女人,说她给了邱明五百块钱,让他自己想办法了。我真恨不能撕烂了她,多狠的心,也不说拉回城里送医院……” “活着就好。你找我干嘛呀。”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靠山村,咱俩挨家挨户问,我就不信没有外人的帮助,他还能飞了不成?” “我不去,”如月说,“他死他活的跟我有啥关系。” “别装了你,你喜欢邱明,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喜欢咋了,你不是也喜欢他吗,喜欢他你还把他祸害成那样,现在来着急劲儿了,早干嘛去了!” “哎呀如月,我没得罪你吧,咋跟吃枪药似的。” “你就得罪我了,我咋早没看清你呢,你是个歹毒的女人,为了自己那点私利,啥事儿你都能干得出来,把人往死了祸害。现在你该满意了吧,邱明腿也折了人也废了,你还找他干嘛呀。” “找到他如果他真残了,我养着他。我给他跪下,让他拿刀扎我,行了吧?如月你就别捅我心窝子了,我都没法活了。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可不去,愿意去你自己去好了。要我是你呀,就在家猫着得了,该干嘛干嘛,邱明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知道你是被人利用的,就不会怪你了。” “可我必须当面跟他说清楚啊,得让他知道我是因为爱他才做下了那些傻事儿。” “你还知道自己傻啊。放心吧,邱明聪明着呢。你快走吧,一会儿我还要去跟野汉子约会呢。” 莉莉可算不情愿地离开了。大壮把我抱到卧室躺好。 我心里非常的不安稳。只要莉莉去了靠山村,不用费啥力气,就能打听出来我的行踪。如果她再跟杜秋或冯三提及,就坏菜了! 把这个忧虑跟如月说,她也觉得这还真是个问题,掏出电话就拨给莉莉,就听如月冲着电话嚷道: “莉莉我可提醒你,不管你找没找到邱明,心里要有数,现在很多人巴不得他死呢,你要是不想错上加错,就一定嘴上要有个把门的。” 挂了电话后我问如月:“莉莉她咋说?” “莉莉说她知道,信-访局的消息她都没跟任何人透露。” 我心里多少安稳些。 如月下厨做饭,弄了一桌子好嚼物,令大壮好不高兴。 为了减少如厕的麻烦,我不敢多吃多喝。出出进进都是大壮拦腰抱着我移动。 我接着苦思冥想着,凤姐会将玉佛藏在何处。别墅那儿没发现哪有蛀虫,厨房米柜里有一袋子大米,还有大半袋白面,另有一些杂粮。粮食会生虫子,难道会在那儿? 还有啥地方好藏?凤姐的衣帽间有好多旧衣服,一摞摞堆了好高。衣服会生蛀虫吗? 有间客房是木制地板,常年没人住,地面因为热胀冷缩,有两块地板翘起来了。会在那儿吗? …… 想得我头都大了,就惦记早日回别墅,但如月不允许。在她心目中,我乖乖躺在她床上,才更稳妥,更像她的人了。至于那尊玉佛,有没有找到找不到,并不是当前最紧要之事。 晚上临睡前,如月照旧拿来湿热的毛巾给我擦身子。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身体的轮廓清晰可见,几处关键部位也若隐若现。 我赶紧低下头,努力避开接触如月的身体。 如月擦拭得很仔细,从面部开始,然后擦手,再到前胸后背,接着往下……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后来索性扔了毛巾,紧紧抱住了我,哭了起来。 “邱明啊,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有莉莉漂亮啊,你咋一点心思都不动呢,我有那么丑吗……” 我轻轻拍着如月的后背说:“如月你快别说傻话了,你很漂亮,非常好看,我真是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让你瞧得起我呢。” 如月抽抽搭搭地说:“你不用骗我,莉莉最漂亮我知道。等你再见到她,又该被她拐跑了。” “不会的,如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跟她好了。” “我不信,今晚咱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吧,我得先把你霸下,以后就谁都不好使了。”说着如月就开始行动。 我拦下她,将她拉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如月,我答应跟你好,我这人毛病很多,但这句话绝对算数,我答应跟你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凤姐的大仇未报,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再等等好吗?用不了多久的……” 我那时心里想着的,是前路茫茫,我不想让如月跟我一同去面对那诸多风险。 莉莉还真的有点能水,没费什么周章便知道了我的下落。在靠山村她找到了拉过我的松花江微型客货司机,又根据司机所说寻至庆丰村,找到了张老板…… 那天晚上,莉莉的电话不依不饶打了进来。如月接通,就听电话里面莉莉劈头盖脸地吼道: “好你个如月,背着我竟然做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赶紧把邱明给我交出来!” 如月惊得脸都变色了,惶恐地看着我。我冲她摆了摆手。 如月拿定了主意,就是死不认账:“大晚上的你说什么鬼话呀,喝多了吧你,我哪知道邱明在哪儿!” “少给我装糊涂,我刚从张老板的农家乐出来,他说的那个长得像电影演员的女人不是你会是谁?……” 如月一时语塞,不知说啥才好。 就听莉莉在电话里喊道:“你让我见见邱明咱啥事儿没有,要不然,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将这事儿告诉杜秋他们?!” 第一百零八章 皇天在上 放下电话,如月没了主意。 “她说,莉莉说要告诉杜秋他们去,这可咋办?”如月明显有些害怕了。 “不会的,莉莉不会那样做,她只是一时的气话。”我说,“不过此处真的不能再待了,莉莉回来后肯定得先奔这里来。” “那,现在就搬家?” “对,越快越好。” 冲这一点,我还是有些感激莉莉的。费了好大的劲儿,在如月的阻拦下就是回不了别墅,瞎着急干瞪眼,却被莉莉的一通电话给解决了。 赶紧出门找车,然后大壮抱着我下楼。 越是快到别墅了我越着急,想尽早拿到玉佛是一方面,另外,我也真想扑到床上,再能找寻到凤姐的气息。 来到别墅前,大壮抱我下车,手上还要拎上凤姐的骨灰盒。如月不敢碰那物件,她还有些胆小,心里有些忌讳。这不能怪她,原本她跟凤姐就不熟。 进门,屋里基本上没咋动,我走时啥样还是啥样,就连那个胡有才勒令我留下的手包,都还静静躺在茶几上。 先把凤姐的骨灰安置好,然后让大壮找来香炉敬上香,也是替我鞠上三躬。 “凤姐,我们回家了。”我在心里默念着。 做完这些,开始找东西。 先从楼下找起,能想到的米柜、客房、厨房等地儿翻了个遍,没有。上二楼,床底下没有,让大壮跟如月合力将床垫子掀过来找,没有。衣帽间卫生间逐个细翻一遍,还是没有。 我有些失望至极。这时如月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冲我说:“是莉莉。” “关机!”我没好气地说。 真是“一人藏东西百人难寻”啊。这凤姐,还能把玉佛藏在哪儿呢?现在还有一个地方没去找过,那就是我原来住处的隔壁,凤姐的那套老房子。 那套楼房里面有张水床,会不会放那儿?不会,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凤姐不回去住,是绝对不会单独将玉佛放在一个无人的房间里的。 平时如果隔些天不回别墅,她都要担心会不会有贼惦记呢,所以我断定她不会。 我愈发的焦躁起来,努力想着凤姐活着时的点滴细节,都跟我说过什么话。她擅自将玉佛挪了地方,不可能一点信息都不透露给我。 我的头疼病不失时机赶来凑热闹。那是在狱中禁闭室撞墙时留下的后遗症,疼得我恨不能再次撞墙。 大壮过来要帮我挤脑门,如月拿来一条凉毛巾要擦拭,我心烦气躁,忍不住冲他俩嚷道:“你俩消停一会儿能死不?离我远点!” 大壮诚惶诚恐地傻站在那儿,如月坐在床边开始抹眼泪。我知道我说错了话,得赶紧做些事儿,不能让这种气氛发酵。 “如月,来给我擦擦汗吧。”我找了个台阶。我脑门上疼出一片汗滴。 “大壮,床头柜那儿有药,你替我拿出来……” 他俩开始忙活,气氛得以缓和。如月难得受了委屈还不恼,边擦拭边说:“邱明你别着急,越急越乱,你就好好想想,凤姐跟你都交代过什么,临终前她没跟你说过话吗?” “说过的……”我努力回想着,凤姐那时努力想跟我告别,在我耳畔说了最后一句话。 “说的是啥呢?”如月问。 “凤姐说,她在地下保佑我。” “就这些?” “她还应该有话的,可没坚持说完就咽气了。” “邱明你再好好想想,别着急,肯定有遗漏的地方。”如月说。 我吃下大壮拿过来的止痛药,然后躺好,闭上眼睛,再一次努力想那天在医院急救室的场景: 凤姐眼睛瞪得老大,大口地吸气,双唇翕动着……护士提醒我说:“她是想跟你说话呢……”我将耳朵贴在凤姐嘴边,终于听清了她说出的细弱的声音: “我在地下……保佑你……” 我在地下保佑你。在地下,地下,保佑我?在地下,地下,地下室! 呼啦一下,我的眼前立马亮了。 “对,在地下室!”我一下坐直了身,“凤姐明明白白是在告诉我,在地下室!快点大壮,抱我去地下室。” 我顾不得钻心的疼痛,让大壮快些再快些。 这幢别墅的地下室,我以前只来过一次,是将一个换下来的旧炉具扔到里面。那里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废弃物,都是一些鸡肋般的东西。 我坐在那个布满灰尘的旧沙发上,指挥如月和大壮仔细查找。只过了没一会儿,就听如月惊叫一声:“找到了,在这儿!” 我感到一阵眩晕,小心脏差点没蹦出来。 在一个旧鞋盒中,一只半新不旧的旅游鞋里,如月找到了玉佛。 我的思路也随即打开了。想起凤姐曾经跟我念叨过,说咱俩整天躺在佛身上,是不是大不敬啊?她还说过,玉佛穿上鞋会不会自己跑了?…… 我当时只顾嘲笑她来着,这些话也没往心里去全当耳旁风。现在看来,都合上牙了! 还有,我原本一直以为凤姐最后的话,是对我的安慰,跟刘琳所说的“让我变成了星辰,在高高的上空深情地注视你,保佑你”如出一辙呢。 没想到,凤姐临死前还记着玉佛这件事,艰难地坚持到把这个玄机告诉我才肯离去。 我将玉佛紧紧攥在手上,怎么瞧都瞧不够。我开心了大壮也高兴,而且不失时机地冲我提出了要求: “大哥,我饿,想吃羊肉串。” “哈哈,想不到大壮你也学会了见缝插针啦。好,我们是该庆祝一下,让你吃上一百串好了。你去叫车!”我说话都高了好几度。 趁大壮出去叫出租车这工夫,如月过来问我:“邱明,这么个小东西真的很值钱?” 我说:“你知道咱们龙城的荣宝斋吧,那可是百年老店了。据那儿的老板说,就是把整个荣宝斋打包,也抵不上这物件的一个零头呢。” “天,那得多少钱啊,够买好几幢别墅了吧。” “别墅算什么,鸿运楼我都能买下十个!”我恨恨地说。 如月将脸贴过来,在我面颊上蹭来蹭去,嘴里叨咕着:“邱明,不知怎的,找到玉佛后,我心里总是乱跳,我有些害怕。要这么多钱有啥用啊,我就想跟你过平安的日子……” 大壮带着一辆出租车停到门口,回来抱我上车,一同去烧烤屋。 我真的是太兴奋了,有些忘乎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辆车正停在那儿,没有熄火,里面有双眼睛正怒视着我们。 第一百零九章 莉莉的告白 大壮的“豪爽”再次成了表演节目,一百个羊肉串嘁哩喀嚓下肚,眉头都不皱一下,让如月目瞪口呆。 “我大哥今天高兴,我再给你们表演一个绝活吧。”大壮说。 所谓的绝活,就是启开两瓶啤酒,一手抓过一只,同时塞到两个嘴角处,咕咚咚,咕咚咚,十几秒钟过后,吹干净了。 惊诧之余,如月劝道:“大晚上的,可别吃多喝多了,看不消化该难受。” 这话是凤姐常说的,大壮显然也记得,听后低下头不吭声。凤姐平时非常惯着大壮,对他好着呢。大壮脑子虽然一根筋,但谁好谁赖他分得门清。 “我说错话了吗?”如月见大壮不高兴,心里有些纳闷。 “没有,不关你事儿的如月,”我说,“大壮,我们再要三十个串,你吃二十,我吃八个,你如月姐吃两串,好不好?” 大壮又高兴了。 吃完烤串回别墅,大壮把我抱下车。我一眼就看到门口暗影那儿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是莉莉。 如月没啥防备,吓得“妈呀”一声,紧紧拉着我的胳膊。 莉莉从阴影里走出来,弱弱地冲我叫了一声:“坏蛋哥……” 如月的小暴脾气又上来了,气哼哼戗上前去说道:“大半夜的你在这儿装鬼啊,这里没有什么坏蛋哥,我明白告诉你莉莉,他就是我最近踅摸来的汉子,可不是野汉子……” 大壮抱着我走过去,瓮声瓮气地对莉莉说:“你快走吧,我大哥现在喜欢如月姐,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如月问,“还真有你的呢,躲都躲不开了。” “我去你家,没人,邱明回到龙城还能去哪儿,只有这儿了呗。” 说完莉莉上前拉着我的手说:“坏蛋哥,你给我几分钟时间,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就几分钟。” 实际上,莉莉的一声“坏蛋哥”已经让我心中对她的怨恨降低了不少。 这阵子我也想了许多,整件事要说该埋怨谁的话,首先是我自己。老辈人说得好:风流债,欠不得!自己明明都有凤姐了,出狱后还不老实,跟莉莉扯不清,才惹下这么多罗乱。 莉莉天真单纯认死理,也缺乏社会经验,难免被人利用。我最大的仇家已经在我心里定格了,依次是冯三、杨经理,杜秋。 冯三是颗毒瘤,老奸巨猾左右通吃,挖好陷阱诱我跳,凤姐的死应该算在他身上。 杨经理为了长久掌控鸿运楼,才想出赌场的伎俩来算计我,事端该是他引起的。 杜秋忘恩负义色胆包天,且还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完全忘记了我在看守所是如何帮他过的难关了,最后想置我于死地的肯定是他。 这些人,我到死都不会放过。至于莉莉,我还真没想过要把她怎么样。 “进来说吧,大半夜的别惊动了左邻右舍。”我说。 如月显然很不高兴,但也没反驳我,气呼呼地开门。 进屋后,我先对莉莉说:“如果你想让自己心里安稳些,还是给凤姐上柱香吧,先求得她的谅解。” 莉莉很听话,到凤姐的灵前上香鞠躬,然后双手合十肃立,嘴里念念叨叨了一阵。 大壮将我抱到卧室放到床上,又拿过药盆将里面的蚊母草重新敷在我腿上。 如月站在我旁边,看得出她很紧张。我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笑着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我身边。 莉莉上楼来,看到我跟如月亲昵的样子,表情很不自然,脸颊绯红,紧咬着下唇。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家邱明说吗?”如月催促道,“早说早了,时间也很晚了,我们还要休息呢。”如月的话里意味浓厚。 “邱明,我想好了,”莉莉擦拭了一下眼睛说,“我也不乞求你的原谅了,我罪孽深重,害了你还害死了凤姐,请你相信,这绝不是我的本意。 那个杨经理说他最了解高总,也就是凤姐,说她前老公就是因为赌博被她扫地出门的,所以也想给你设了小局,跟我说只要你赌上了高总就不会待见你了,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来。 邱明,我当时是真的昏了头,听信了他们的鬼话。 是冯老三找的人,那个山羊胡子老头,还有他老婆。具体怎么赌也是冯老三出的主意,让我管那个老王八蛋喊干爹,关键时刻要我出场,扰乱你的思维。 你们赌钱那天,我们几个一直在旁边屋看监控,你站起身要走了,冯老三让我赶紧上场,故意气你。 我真是后悔死了邱明,你为了我才跟他们置气,才又留了下来。这说明你心里还有我的。 杜秋以为除掉你我就会死心跟他了,做梦呢他!也是我不好,我不该放话给他希望,让他那么狠心地对你。他说你死了,我不相信,你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我辞了工作,每天找你。邱明,你要是还恨我,你就骂我一顿打我几下吧,我就是死了也还不清你的债了。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我也要还你。呜呜…… ……有如月照顾你,我多少也放心些了,她是个好姑娘,比我好,不像我这么任性,你要好好待她啊邱明。 还有,我知道你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我要告诉你,别相信任何人,那个警局姓魏的,杨经理也认识,我不止一次听过他们通话,凤姐出车祸的那天早晨,就是杨经理让姓魏的去医院寻的你…… 杜秋和杨经理一直以为你死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实情的。 我也不多说了,这点钱你留下,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打电话找我。邱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呜呜……” 莉莉哭着走了,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如月拿过莉莉放在床上的一摞钱,拔腿就想追上去退还给她,被我制止。 “把钱留下吧,这样莉莉能好受些。”我说。 整个事情的脉络我非常清晰了。莉莉的话解除了我许多疑惑,最重要的,是她提醒了我,再不能相信任何人。原本我还打算利用魏哥这个资源呢。 我痴痴地想着下一步的安排。如月打来热水,给我擦身子。 “别想了,莉莉已经不打你的主意啦,”如月笑着说,“以后你就只有我一个女人啦。” 我伸手刮了一下如月的鼻子,说:“小丫头,你知道我心里在想啥吗?” “想啥都没用,哼,想了也是白想,以后你再敢花心,我就,我就……”说着如月将食指和中指做成剪刀状,在我裆间比划了一下。 我拿出玉佛,仔细摩挲着,然后跟如月讲了玉佛的来历。如月听得直咧嘴:“真的呀,还很有传奇色彩呢。” “原本这该是大壮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大壮好些?” “我没有对他不好啊,再说了,我哪敢对他不好啊,你那么疼爱他,好像他比我都重要似的……” 第二天,我们仨一同去了龙城的荣宝斋,要为玉佛估价,变现。 第一百一十章 该你疼疼了吧 出门前,如月特意给我戴上了口罩和墨镜,弄得跟地下党似的,很是神秘。 来到荣宝斋,大壮把我放到大堂座位上。伙计过来接待我。 “麻烦请你们老板来一下,我有要事相商。”我说。 不一会儿,那个有过一面之交精神矍铄的老板走了出来。听凤姐说她跟这位老板认识有些年头了,还说他是爷爷辈的,可一点都不像。 我赶紧抱拳打招呼:“老人家,您好。请恕在下腿上有伤不能起身施礼。” 老板真好记性:“你不是那个……稀客啊稀客,快,里面请里面请。” 大壮抱起我,跟随老板来到里间,落座看茶,老板吩咐手下伙计说:“别让别人打扰到我们。” 关好门,老板回身对我说:“大凤子的事儿我听说了,真是不幸。我这些天还琢磨呢,不知能否有幸再次见识一下丫头那个宝贝。” 我拿出那尊玉佛,双手奉上。 老板戴上一副老花镜,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放大镜,仔细欣赏起来,嘴里叨咕着:“老朽今生能有幸再多看一眼此物,也算是造化了……” 翻过来倒过去看了老半天,老板起身去保险柜那儿,从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个锦盒,将里面的物件拿出去,然后过来,将玉佛小心地放入锦盒中。 “这个锦盒白送你了,”老板说,“可不敢再这么随便往兜里一揣就到处跑了,磕碰到一星半点的都是莫大的损失啊。” “老人家,我对古玩一窍不通,麻烦您,能否说说这尊玉佛的来历,为什么这样珍贵?”我虚心求教。 老板押了口茶,开始缓缓道来: “玉和金,古代拥有者非权既贵,原本现在也不算稀奇,有钱就能淘弄到。但是汉代的佛像就不同了,不在于金玉的本身,而是极具考古价值。 这就得多说几句关于佛教的事儿了。佛教是何时从印度传入中国的呢?学术界说法不一,多数人认为是在两汉之际,也就是有公元纪元前后。现在是二零一几年?……对,也就是说有两千多年了。 印度的佛教艺术,经过中国的艺术家和民间工匠的吸收、融合和再创造,形成了更具中国特点的佛教艺术,从而更容易在中国社会流传和发展。 形形式式的佛像,主要是作为佛教徒供奉和礼拜的对象,因此佛像艺术的发展和流行,基本上是伴随着中国佛教的兴衰而兴衰,两者之间的密切关系是显而易见的。 史料上有些关于佛教传入的记载,可鲜有对佛像的描述,这是一大空白。在出土的佛教文物中,彭山崖墓内发现的陶制佛像,据考证是汉代的作品。那就算重大发现了。 后来听说某地还出土了汉代铜质涂金的佛像,轰动一时。 小伙子,我这么说你听明白没有?现在如果发现一块汉代的砖头,上面雕有佛像,都值几百万。你这尊玉佛,你说能值多少钱?” 听了老板一席话,我多少明白了些。 老板接着说:“从这尊玉佛的做工上看,应该是汉代皇陵中的陪葬之物。为什么这样说呢?你来看……” 老板又到八仙桌那儿拿来一本古玩杂志,翻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一幅照片说:“一同出土的应该是两尊佛像,这下面有介绍,一尊是翡翠金座,另一尊是白玉金座。这个是那尊翡翠佛的照片。” 我拿过来仔细看,照片上的那尊佛像绿莹莹的,尺寸模样跟我的玉佛差不多。再看下面文字介绍,……像高多少多少厘米,宽多少多少厘米,出土年代不详,据传佛像有两尊,另一尊是白玉材质,金座镶嵌宝石,至今下落不明…… “看到了吧?谁能想得到,另一尊佛像竟然在这儿,被从不倒腾古玩的凤丫头,只花了区区一千万就捡漏了。” 老板还一直相信凤姐随口瞎编的话。我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想知道价值。 “这两尊佛像现在值多少钱呢?”我问。 “没价啊。所谓的没价就是你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去年一个马来西亚富商到我这儿,点名要买那尊翡翠佛,出价三亿五。你这尊玉佛肯定要比翡翠佛更贵重,我估计咋说也得这个数。” 老板伸开手掌,冲我比划了一下。 “这两尊佛像是一同出土的,要是合并一处,两个巴掌都挡不住了。”老板说。 “那,翡翠佛现在有下落吗?”我问。 “有啊,要不怎么说老朽我有缘呢,去年我就见过照片上的这尊翡翠佛,那可真是个宝贝啊,能再多看一眼该有多好……”老板遗憾地摇了摇头。 “拥有翡翠佛的人一定是高高雅之士吧?” “造孽啊!”老板叹了口气说,“原本我是不该说的,要为客人保密,可我想起来就气,那么一个宝贝竟然落到一个流氓手里,可惜了!” “老人家,能再说详细些吗?”我那时心里想的,是最好能找到翡翠佛的拥有者,两尊佛一同出手,可以多卖些钱。 没想到,老板接下来的一句话,立马让我改变了想法。 老板说:“还能有谁,XX区的冯三呗!” “谁?”我忍不住脱口又问了一句。 “就是那个冯三,彻头彻尾的一个地痞流氓。去年通过我的一个熟人过来,请我把眼,看的就是照片上的这尊翡翠佛。我估计他也不会是好路弄来的。” 我心里清楚,那个冯三肯定是在赌桌上做局,坑了某个误入陷阱者,然后讹来这尊翡翠佛。 我心里突然感到近日来少有的轻松和愉悦,忍不住想乐。 我对老板说:“麻烦您跟那位马来西亚富商联系一下,我这尊玉佛愿意转让,中间费用就按照您的规矩办好了。” 说完我让如月拿出一万块钱来,放到桌上:“这是这次的把眼费,行情我也不清楚,多少就这点意思吧。” 老板开始说能让他观瞻一下玉佛就非常荣幸了,说啥不收钱,后来我说:“以后还少不了的麻烦您老人家,若不收我以后还怎好意思上门啊?” 老板这才勉强收下了钱,还保证他肯定能联系好马来西亚富商。 我跟老板提出两点要求,一是将那本画册借我用一下,二是跟谁都不能说我有玉佛这件事。 老板说:“没问题的小伙子,你放一百个心好了。刚才我就是气不过,才说了翡翠佛的事儿。我跟凤丫头有交情,她认识的朋友我信得过……” 给老板留下电话号码,拿上玉佛和画册起身告辞。 坐在车上,如月开始埋怨我:“这算啥事儿啊,让他看一眼就付一万,你可真够大方的了,忘记你在靠山村因为五百块钱而犯愁的时候了?……” 我没心思跟如月做过多解释,心里美滋滋地开始盘算,我找到了一个让冯三先小小疼一下的法子。 是的没错,玉佛是找到了,我现在开始用心惦记上冯三手中的那尊翡翠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月立功 我心里有个计划,依托手中的玉佛,将冯三的翡翠佛骗到手。现在,我估计那尊翡翠佛肯定是冯三最看重的宝贝了,还有什么让一个人失去最珍贵的,更致命呢? 回到别墅,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想着,又开始犯愁了。 我的计划虽好,可是我缺人手,败家的两条腿还不赶紧好利索,得耽误多少事儿啊! 大壮心智还不太健全,出个力跑个腿啥的还能行,执行一项具体任务就有些困难了。如月也涉世不深,且还是个漂亮姑娘,抛头露面去做暗地里交易的事情,肯定会有风险。 我一筹莫展,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用之人。 要不就再等等?待我双腿行动自如了以后再说? 不行,我的仇恨已经将我快憋闷死了,我要尽快行动。 我让大壮拿过双拐,开始练习下地走路。疼痛令我浑身直哆嗦,脑门上沁出细密的汗水,我全然不顾,咬紧牙关坚持着。 大壮说:“大哥,那个丁神医不是不让你过早下地吗,他说骨头没长好就吃硬,会跛脚的。” 听大壮那么说,如月说啥也不让我练了,厉声命令道:“我还指望以后跟你去游山玩水呢,我可不想挎着个瘸子到处溜达,上-床,歇着!” 我躺在床上愁眉苦脸,不住地唉声叹气。 “有啥事儿需要办的,你交给我不就完了嘛,何必犯愁。”如月宽慰道。 大壮在一旁附和:“是呀大哥,有啥活我去帮你干好了,你就安心躺在床上养着,我能行的,在我们村,谁都摔不过我……” 对呀,单独派大壮出去不行,单独让如月去办我也不放心,但他俩可以结伴去,大壮只要保护好如月即可,如月虽然没经历过啥事儿,但我可以教她。 这么想过以后,我又兴奋起来。在心里盘算周全后,把他俩叫到跟前,吩咐道: “明早开始,你俩天天去赵家园溜达。那里是龙城古玩集散地,一千个古玩里也不见得会有一个真货。对,天天去,到处瞧瞧看看,啥都不用买,每天来回将那条街逛上三遍。” “啥都不买整天跑那儿瞎溜达,有病啊我?”如月说。 “别插话,听我说。时间久了,肯定会有人上来搭讪,问你要不要买真货,你们拒绝就是,别纠缠。主要的目的是寻找作假高手,明白没?” “咋个寻找法?” “会有人主动过来跟你攀谈的。到赵家园的人,有的是去淘真货,好多人还就是奔着‘假’去的。 他们会问你是否要做啥东西,你要先卖关子,说‘我要做的东西怕你们做不了’,‘我的要求可是够高的,需要真本事’,等等,一点点摸透他的底细,了解出他有没有真本事。如果可行,就带回来见我。” “邱明你要做啥呀?”如月问。 我拿过那本古玩杂志,指着上面的翡翠佛说:“就做它!” 从第二天开始,天一见亮如月跟大壮就出发,去赵家园溜达。头两天一无所获,如月回来不免有些牢骚,开始怀疑我的计划是否可行。 “……我跟大壮像个傻子似的,一个搭理我俩的人都没有,腿都遛细了。”如月噘着嘴埋怨道。 “别急,你们得先混个脸熟,时间一长人家才会注意你,才能主动找你谈生意。”我赶紧给如月打气。 第四天上午,如月跟大壮还真给我领回个人来。 那人五十多岁,进屋后就开始冲我白话,吹嘘自己在古玩市场混了三十多年,做的古董有时连专家都挠脑袋,辨不出个真伪。 说着他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相册,说里面照片上的东西都是他仿造的。我翻开看,见有唐三彩,有青瓷,有梅花大瓶……还别说,反正我这个外行人看来,也挑不出啥毛病。 我从如月手中接过那本古玩杂志,指着上面的翡翠佛说:“这个能做吗?” 他皱着眉头瞧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说:“这是硬活儿,我怕做不来啊。” 如月在一旁急了:“你不是说你啥都能仿造吗?咋又不行了?” “我弄些陶瓷漆器假字画啥的还有一套,这种烧玻璃的行当我真没把握。” 我笑笑没说什么,也制止如月不让她再说,然后拿出一千块钱付给他。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点钱权当车马费了,您别嫌少。” 那人有些犹豫地接过钱,嘴上说:“我也不能白拿你的钱,我跟您透个底儿吧,做这东西你得去找张老屁,他是专门做这个的高手。” “你确定他能做这个吗?”我问。 “我敢打包票。那家伙就是吃这碗饭的,一块大理石他都能给你做成和田玉,给他个瓶底子他就能鼓捣出玛瑙来。就是不知他肯不肯帮忙了,他刚刚被政府关门教育过……”他白话起来就没个完。 “我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那可是一般人都不好见的人。不过凭我的关系,说动他还是没问题的。我俩打小在一起玩耍……” 他的话可真多。我不得不打断他:“你就说如何能见到他吧,也不能让您白辛苦,只要见到他,不管成不成的,我都付你一千块,行吗?” “太行了,这位兄弟办事儿就是爽快,这样,明早你们再去赵家园,我把张老屁领出来,在那儿见面……” 送走了这位眉飞色舞的话筒子,如月又开始埋怨我:“邱明不是我说你呀,干嘛又给他一千块?你也太能糟践钱了,大风刮来的一样。” 我笑着说:“放心吧如月,跟整个计划相比,这点钱简直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第二天早上,如月跟大壮再次去赵家园,还真把那位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张老屁请了来。 看过杂志上翡翠佛的图片,他有些迟疑:“这可是国宝级的东西,你做这个有啥用途?” 我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拿出那尊玉佛给他看过,然后说: “我就是想给我这尊玉佛找个伴,都说出土时是一对,那座真的翡翠佛寻不见,就弄个假的一模一样的放一起,看着也舒服些。” 他半信半疑,想了一会儿下了决心,说:“做这个可贵呢,少不得十万块,金座起码要用一半的纯金,刻模子烧制也太费工夫……” 最后谈妥,费用八万,先付一万定金,一月后交货结账。 张老屁走后,如月开始凑钱,加上上次莉莉留下的五万,还差几千才够八万。她拿过手机又开始琢磨卖掉剩下的股票。 我问她:“上次你卖的股票是赔了还是赚了?” 如月白了我一眼说:“哼,要是坚持到现在出手,能多赚二十几万。当然是赔了。” “那我可不敢再让你卖股票了,呵呵,打电话叫莉莉过来吧,我有事儿找她。”我说。 如月气鼓鼓地半天不肯动,我问她怎么了,如月说: “邱明,好不容易莉莉那边消停了,你就别招惹她了行不?” “我这不是招惹,是真的有正事儿啊。如月你要大气些,别总往歪了想。” “能怪我想歪吗?莉莉那么漂亮,是个男人就会喜欢。邱明你得跟我保证,以后不会跟莉莉再续前缘,要不我就不让你俩见面……” “好好,我保证行了吧?快办正事儿吧。” 打过电话,没一会儿莉莉就到了。 我问她:“莉莉,你现在还跟杜秋接触吗?” “早就不来往了,想起他我心里就犯膈应。”莉莉说。 “莉莉,我这次找你来,是想求你两件事儿。第一我想跟你再借五万块钱,加上上次你留下的五万,算我借你十万了,两个月后我还你……” “哎呀,区区十万你还记那么请干嘛,别忘了以前你借一百万我都没二话。”说着莉莉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我面前,“这里有五十万,你随便用,密码你知道的。” 我不想过多纠缠,说第二件事儿:“另外还得麻烦或委屈你一下,联系接触上杜秋,最好装作不经意间碰上的,在一起吃吃饭叙叙旧,联系上就行,别让他对你死心。” “你是想对他下手了?行,我答应你,这个不难。然后呢?” “你先接触上再说。到时我会通知你的。谢谢你了莉莉,又让你做违心的事儿,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不麻烦,我也愿意做。就是吧……”莉莉指了指我身边的如月说,“得开导开导你家这个醋坛子了,还好姐们呢,从打我进来眼睛都没眨一下地盯着我,怕我偷东西呀,哈哈。” 如月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我就得看着你,别再把我家邱明勾引跑了。” …… 差两天不到一个月,张老屁将一尊假翡翠佛摆在了我面前,大小跟我那个玉佛一丝不差,做工也很精细,玲珑剔透。我看不出好坏来,便有拿到荣宝斋找老板给把把眼。 刚拿到手时他很诧异,说:“这么快你就把这件也淘弄来了?花了好多钱吧?” 我笑着不语。 他拿过放大镜仔细看了半天,才惊呼道:“小伙子,你上当了,这是赝品!” 哈哈,我要的就是赝品。这事儿就算成了。 也就在拿到假翡翠佛的那天晚上,我让如月成为了真正的女人,我的女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要好好热爱你 在等待张老屁制作假翡翠佛期间,我们仨又去了趟庆丰村。 住的当然还是张老板的农家乐。到了以后,如月将一叠钱塞给张老板,佯装生气似的说: “张老板我知道你人好心好,可我跟邱明也不是坏人对吧?你总不收我们钱我们能住踏实吗?合该咋样就咋样,最好不过。我还想吃您做的蒜烧鲶鱼呢……” 恍惚间,我感觉那是凤姐在跟张老板说话,语气和内容都是那么的相像。 电话邀来曹老四,让如月和大壮回避一下,我俩商量事情。 我先说冯三的为人,然后开诚布公详细地跟他说了我的计划。曹老四表示认可,问他能帮上什么。 “你能帮我找个‘袖箭’玩得好的人吗?”我说,“这个是关键,要在一瞬间将真佛换过来。” 曹老四仔细想了一下说:“我认识的人当中,大哥您算是佼佼者了,另外就是潘老大,剩下的,还没有我利索呢。” 我拿出一副牌,让他表演给我看。装上微小的机关,曹老四开始演示,他的技法是没我熟练,手指有些僵硬。接着我用右手也做了一遍给他看,曹老四心服口服。 “那个冯三不是认识你吗,所以大哥你不能上,还是我来吧,帮大哥做点事儿,是小弟的荣幸。”曹老四说。 不绕弯子,就他吧,也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我最初的设想也是他。我俩接着商量,可以将机关稍微做大些,弹发装置中的皮筋改成小弹簧,力道大些,务求这样一个效果: 拿过冯三的翡翠佛,放到左手心中仔细欣赏一会儿,然后将佛像放回去。就在这翻手的一刹那间,将翡翠佛塞进衣袖,同时假佛像弹出捏在手中,递过去…… 要快!要比眨眼间还要快上十倍!为了保险起见,外围还要做些事儿,干扰一下冯三和他手下的注意力。 至于如何能让冯三拿出他的心肝宝贝,我是这样核计的…… 跟曹老四密谋到很晚,那道蒜烧鲶鱼热了好几次,就是不让端进来。 后来曹老四说:“大哥您放心吧,我就等您电话了,这些天我先不干别的,一门心思练好这个就是。” 回到龙城,静等张老屁的消息。 期间莉莉打电话过来,说她已经跟杜秋联系上。先是跟踪他然后在街上“不期而遇”,那家伙现在三天两头请她吃饭,都快膈应死她了,问我下一步该做啥。 我说:“莉莉你啥都不需要做,就那么不咸不淡地先交往着就好,过些天我再找你。” 张老屁交货,把钱付给他,双方约好打死也不能说出这事儿。去荣宝斋试了一下,效果出奇的好,美的我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一路上兴高采烈,如月跟大壮也很开心。回到家后,如月下厨,依照张老板的教导,开始做蒜烧鲶鱼。然后吩咐大壮出去买酒,买多多的酒,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我酒量不行,但胆子大,敢喝。特别是经历过些事儿后,更酒壮怂人胆了,喝了有四五瓶啤酒。 我敬大壮,敬如月,然后敬天敬地敬凤姐,“你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吧,我邱明不是孬种,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壮咬牙切齿地说:“大哥说的对,迎头给他们每人两棒子!” 如月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邱明,先别打打杀杀的了,我跟你说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二十八岁了!” “哎呀,这扯不扯,咋不早说啊,这也没有生日蛋糕啊,也没预备蜡烛啊,那啥,大壮,赶紧出去买……”我心里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如月拦下了起身就要出去的大壮,然后过来依偎着我:“不用吃蛋糕,也不要蜡烛,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 “唉,如月啊,我真是搞不懂,你说你看上我哪儿了呢,非得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着,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时真的没个人样!” 如月笑嘻嘻地说:“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啊,嘿嘿。刚认识你那会儿,还真觉得你挺讨厌的,油嘴滑舌,就知道看莉莉脸色行事。后来时间长了多接触几次,觉得你这个人还凑合吧,好男人都被抢没了,你这半好不好的就将就一下好喽。哈哈。” “好男人真的很多的如月,你要睁大眼睛去找,比我好的一抓一大把……” “来劲儿了是不?非得跟你急眼好啊?”如月又是一脸的冰霜,“给个梯子你就爬,你不好,为啥凤姐甘愿为你去死?你不好,为啥莉莉哭着喊着非你不嫁?小伙子,不要妄自菲薄嘛,来干一杯,祝我生日快乐吧!” 如月的性格我是摸透了,不能看表面啥样,她的那层面膜,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一种武器而已。 那晚可真是没少喝,但是也非常开心。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凤姐。她站在一条烟雾飘渺的河对岸,冲我说:“宝贝,我总过不去这条河啊,你拉我一把好吗?” 我把手伸向她,并跳到了河里。有很多鱼冲撞我,河水也很凉。好不容易到达河对岸,却不见了凤姐,我高声呼喊着她,奋力拨开迎面而来的团团迷雾…… 我醒了。如月紧紧搂着我的脑袋,唯恐我走丢了一般。原来我一直在如月的怀里挣扎着。 “邱明,你就把我当成凤姐吧,当一次也行。”如月在我耳边喃喃道。 我将脸埋进如月的胸口,闻着她身上少女特有的芳香,感受她柔软且富有弹性的峰峦。 “邱明,我今天过生日,你都没说给我样礼物,哼。”如月说。 “明天,明天我给你补上行不?你要啥我都给你买。” “我啥都不要,就要你。邱明,你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用生命好好珍惜这份礼物的,邱明啊,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想折磨我到啥时候啊……” 如月有些语无伦次了,低下头疯狂地亲吻着我,手上也开始有了动作,先是有些野蛮地扯下我的睡衣,接着又小心翼翼为我褪去睡裤…… 我这次没有阻拦她,而是尽可能地迎合她。我要好好爱这个女人,就从今晚开始,再不三心二意顾虑重重了! 我们终于融为了一体。那一刻,如月皱紧眉头咬紧下唇,我能感受到从她身体的深处,涌上来一阵阵的战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杜秋,往前一步 我像手里捧着一汪水一般,小心翼翼呵护着如月,深怕我的莽撞会带给她痛苦和伤害。她机械、被动、不知所措,只是尽力应和着我。 我的腿疼得都有些发木了,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个细小的动作还是没逃过如月的眼睛。 “哎呀,”她叫道,“我咋都忘记了,你还是个病人呢,快下来躺好……” 等我躺平,如月又爬到我身上来,笨拙地开始试探,嘴里不停地问我:“这样行不?这样呢?……” 我笑着将她拉入怀中,轻抚着她光洁的后背说:“不急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如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凤姐管你叫宝贝,莉莉叫你坏蛋,我叫你啥好呢?” “你就叫我邱明吧,让我时刻知道自己是谁。”我说。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大壮的欢呼声,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大半夜的,可是够瘆人的了。如月穿好衣服,下楼去看。不一会儿她把大壮领了上来。 大壮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喜悦,丝毫不为大半夜“闹鬼”惊扰他人而感到愧疚。不等我问,便喜滋滋地说:“大哥,我刚才一下子认全了半副牌。” 老天爷啊!难得他这么有恒心。他仅仅迈过了一道小坎,就是距离记住整副牌,还有老远的路程要走。但我不能打击他,要鼓励。 “是嘛,你可真不简单啊大壮,”我故作夸张地说,“赶紧回去睡觉,睡好了接着练。” 第二天,打电话给曹老四曹洪斌,告诉他我这边一切就绪,他可以随时过来了。他说马上安排一下村里的工作,下午来龙城。 接着通知莉莉一声,晚上到别墅来吃饭。如月听后带上大壮就出去买菜,不再像以往那么担心莉莉了。 男人女人或许都差不多,一旦有了那层关系,就多少会觉得对方已经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他人的觊觎立马大打折扣。 曹老四风尘仆仆赶来。我俩关起门,用一真一假两尊佛演示一下效果。不是很理想,按我的要求还是太慢。曹老四很着急。 “没关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劝慰道,“好在还有些时间,这几天你就用这两尊佛像练习,用点功,应该没问题的。” 莉莉到,介绍她跟曹老四认识。莉莉说:“刚才那个该死的杜秋还给我打电话呢,约我一同去吃素食餐,我说今晚有约,改在明天。” “正好,明天曹老弟跟着登场吧。”我说,“吃饭的地点改在鸿运楼,莉莉,你就说想吃那道开水白菜了。” “没问题,”莉莉说,“不用你坏蛋说,我还真有些想了呢。”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定明天见面后的细节。不能将莉莉牵扯得过深,看似越不经意越好。 第二天,曹老四上街,将自己的行头换了,看上去跟个纨绔子弟没啥两样。印名片,去香格里拉酒店开个套间住进去。 然后去租车行租车,有辆兰博基尼是上海牌照,正好。不过租金每天要八万,五天起租,押金还要五十万。 这样一来,又得一百万的费用了。我让他先回来,我再想办法筹钱,曹老四说不用,他带着钱来的。 我也开始有些紧张了,前期投入了这么多,任何一个环节要是有点差错,那就真是得不偿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呢! 好在一切都按照预想的进行着。 晚上,莉莉先去了鸿运楼,杨经理跑前跑后忙着张罗,莉莉不去包间,说那里透不过气来,就临窗的雅座好了。 不一会儿杜秋到,与莉莉隔桌而坐。点菜,上酒,一切按部就班。 曹老四坐在离莉莉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也点了不少菜。吃到半途,他喊来服务员,要了瓶昂贵的法国红葡萄酒,吩咐送到莉莉桌上。 收下葡萄酒,莉莉朝曹老四挥手致谢。莉莉的美丽,招惹一些浪荡之徒献殷勤,再平常不过。杜秋扭头看了一眼曹老四,并没怎么当回事儿。 莉莉探头上前,低声说:“我来的路上他就跟着了,一看就是个富二代,有钱烧的不知咋嘚瑟好了。” 杜秋笑着说:“小莉莉,你咋知道他是富二代啊?没准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莉莉说:“他开着兰博基尼呢,上海牌照。那车就上千万。咋样杜老板,要不要扎他一下?我最近手头可是够紧的呢。” 杜秋又扭头看了曹老四一眼,回过头对莉莉说:“你试着看能不能把他招过来说话。” “嘁,”莉莉一脸不屑的表情,“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就他?小菜一碟!” 说完莉莉伸出右手食指,媚笑着冲曹老四勾勾手指,邀请他过来。 曹老四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端着酒杯就过来了。 “哎呀,我就羡慕您二位这样的伉俪,男的事业有成魅力无限,女的天姿国色绝代佳人,能与您二位结识真是我三生有幸啊……”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毕恭毕敬双手奉上。名片上除了一个响亮的跨国集团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的。 杜秋也站起身,拿出自己的名片送给曹老四。适才曹老四的一番夸赞,令他如坠云雾。还是头次听人说他与莉莉是伉俪呢,心里那叫个美呀! “哎呀,原来是杜大老板啊,失敬失敬。”曹老四嚷道。俩人再次握手。杜秋让座,喊来服务员上套餐具。 曹老四开始念台词般地述说我们事先准备好的话,什么他是上海某集团董事局主席的三公子,这次来龙城,是替家父出面,完成一项特殊使命。 什么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去哪儿玩才好,还望见多识广的杜老板多多指点…… 曹老四准备充分,见风使舵,表演到位,话说得也滴水不漏,各种说辞均严丝合缝。没用多一会儿,他跟杜秋已经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了,杜老板的称呼也改成了杜大哥。 当然,按事先设计的,曹老四还要时不时的多瞄上莉莉几眼,装出一副好色之徒的嘴脸来。 用餐结束,曹老四抢着买单,说认识杜大哥是我的荣幸呢,这点区区小事儿怎好劳烦杜大哥…… 往出走时,杜秋扶着曹老四的肩膀说:“兄弟,长夜漫漫,要不要到我那儿耍耍?我那儿的娱乐项目很多的。” 曹老四说:“既然杜大哥这样说,恭敬不如从命啦,您前面带路。” 杜秋邀请莉莉同去,莉莉佯装不高兴的样子说:“就是个吃喝嫖赌,没啥意思,我还不如回家睡觉呢。”说完也不管杜秋咋想,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她的任务到此算是圆满完成。 曹老四装出很失望的样子说:“哎呀杜大哥,莉莉小姐咋走了呢,她不跟我们一道去玩耍吗?” 杜秋牛逼哄哄地说:“她走了更好,有她在我们也不好尽兴。” 去了杜秋所在公司大院,安排曹老四跟一帮司机赌钱。曹老四干这个不康,也或许是杜秋故意放水,没用两个小时,曹老四就赢了近二十万。 曹老四使劲儿伸了个懒腰,冲杜秋说:“杜大哥,小弟实在是困乏得紧了,想回去休息啦。” 杜秋也不拦着,他深知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出门后,曹老四坚持要请送他出来的杜秋吃宵夜,杜秋谢绝。曹老四这时说: “这样吧,杜大哥您也不是外人,你跟我走,我给你看件宝贝,那可是件绝世之宝啊,一般人很难看到。您在龙城路子广,也帮我出出主意。” 杜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随曹老四来到了香格里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胜而归 来到香格里拉,进入套房。曹老四随手将赢来的那兜子钱扔到一旁,大咧咧地对杜秋说: “杜大哥,改天我领你去澳门玩耍,那才叫刺激呢,这费了半天劲儿,输赢才二十来万,都不够在那边一把押的……” 曹老四的做派,比杜秋更洒脱更牛掰,杜秋哪里会知道,这些只是预防针。 开场锣鼓过后,该正戏上演了。 曹老四从客房保险柜里小心地拿出一个精致密码箱,在杜秋面前打开。里面只有一个锦盒和一本古玩杂志。 先给杜秋看杂志。曹老四翻开那本杂志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那尊翡翠佛的照片说: “杜大哥,您先看看这个,还有下面的介绍文字。” 杜秋拿起杂志,凑近了看,看清楚后他不禁有些惊奇,问道:“你也有个这玩意儿?” 曹老四说:“什么呀杜大哥,你仔细看下面的介绍……在这儿,你看是咋说的,我读给你听啊‘……据传佛像有两尊,另一尊是白玉材质,金座镶嵌宝石,至今下落不明……’,你听清楚没?接下来您请看——” 曹老四打开锦盒,拿出那尊真的玉佛。“看到了吧?这是我家传的宝贝,古玩界都说另一尊佛像下落不明,哈哈,谁知道是在我手里啊。” “这,这得值老多钱了吧。”杜秋惊讶地问道。 “不瞒您说啊杜大哥,前年就有一个老外出价一亿美金,我家老爷子说啥都没出手。” “这么贵!这么说你现在想出手了?” “不是的。您知道我家老爷子为啥不卖吗?是因为这尊玉佛价值还有很大上升空间,您没见杂志上说的嘛,出土时应该是一对,另一尊翡翠佛据说在龙城出现过,如果能找到,两尊佛珠联璧合,起码能卖五亿美金。” 杜秋略微算了一下,惊叹道:“我-操,那就是三十多亿人民币啊,可了不得呢!” “是呀,这就是我这次来龙城的目的。杜大哥您交际广,可以帮我打听一下,如果这趟我没白跑,断不会亏待您老兄的。” 杜秋欲言又止,想了一下说:“兄弟你能否将这本杂志借我一用,我好拿给朋友借此打探。” “没问题,只要能找到翡翠佛的下落,这都是小事儿。” 杜秋神色凝重地拿上那本杂志走了。曹老四给我打电话,说了情况。我嘱咐他千万不可大意,还是要把细节想稳妥些。放下电话,曹老四又开始用两尊佛像做置换练习。 杜秋再没消息。第二天没有,第三天没有,第四天也没有。 曹老四有点沉不住气了,倒不是因为每天十万的租车费住房费,而是担心杜秋根本就没去找冯三,或者那个冯三根本就不想“露富”。 我在电话里叮嘱他,一定要沉得住气,该咋样就咋样,千万别露出破绽,小心冯三派人暗中监视着。 曹老四少爷范十足,每天出入高档酒店和会所,逍遥自在,乐哉悠哉。 第五天,杜秋终于打电话过来了,他说自己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帮曹老四打听到了翡翠佛的下落,说对方是个谨慎之人,让曹老四带上玉佛,跟他一道去见翡翠佛的主人。 曹老四赶紧给我打电话通报,我嘱咐说别轻易答应杜秋,要以玉佛的安全为由推辞一番。曹老四照做了。 我不在现场,所以上面的以及下面的过程,都是曹老四后来陆续跟我描述的,我加进来的内容,肯定赶不上原来情景的精彩。 曹老四拎着密码箱,开上兰博基尼,跟着杜秋的奔驰一路行驶至冯三的别墅。那天冯三摆出了很大的阵势,门口的保镖就站了六七个。 进入书房,冯三热情地起身迎接曹老四,互换名片后落座。 前文说过,冯三外表给人的印象一贯是文质彬彬的模样,脸上永远挂着笑容,正应了那句老话:龇牙的狗不咬人。 冯三说:“我听杜先生说您想要找翡翠佛的主人,今天特意约您来叙谈叙谈,不知您有何高见?” 曹老四说:“正如冯先生所知,翡翠佛跟白玉佛原本是一对,现在拆开了也成为古玩界的一个谜,家父的意思是找到翡翠佛捆绑销售,价钱上会提升许多。 不瞒冯先生说,我家的玉佛有人出一亿美金,听家父讲,如果两尊佛一同出售,起码能卖五亿美金。 再一个,可以借势大力宣传一下,越神秘越好,互相抬举,水涨船高……” 冯三频频点头,待曹老四说完,冯三说:“您的建议很好,我完全赞同。现在,您可否让我见识一下您的家传玉佛呢?” “当然可以,这是必须的!”曹老四说完拿出锦盒打开,摆在冯三面前。 冯三拿出玉佛看了一会儿,然后交给旁边一位老者,显然那是冯三特意请来做鉴定的人。那老者用放大镜仔细查看了一遍,然后小心地将玉佛放入锦盒,略带激动地对冯三说: “货真价实,名不虚传啊!” 曹老四将锦盒收好,然后面对冯三说:“冯先生,可否能让在下也一睹翡翠佛的真容啊?” 冯三笑呵呵地说:“当然可以,来而不往非礼也嘛,既然想合作,就要真诚些,呵呵,请稍等。” 冯三起身,去身后的保险柜鼓捣了一番,然后从中也拿出个锦盒来,打开盖,向前推了推: “这位先生,请赏眼。” 曹老四拿出那尊翡翠佛,握在左手中,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放大镜,像模像样地开始观摩……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喧闹,有人一边敲打着一个破盆子一边高声嚷嚷道:“……一群缩头乌龟,有能耐你们出来跟我单挑,上回的账还没算呢,出来啊……” 屋里的人都有些愣神。冯三皱着眉头吩咐手下:“出去看看!” 也就在这当口,曹老四完成了关键的动作,左手中的真翡翠佛滑入袖口的一瞬间,假翡翠佛已经捏在手上了。 “真真是稀世珍宝啊,冯先生您快快收好,等晚上我跟家父汇报后,我们就可以谈具体的合作事宜了……”曹老四说着将翡翠佛装进锦盒,递了过去。 外出查看情况的人返回。冯三一边盖上锦盒的盖子一边问:“怎么回事儿?” 那人说:“回老板,以前我们处理过的一个傻子跑来闹-事儿,已经被兄弟们轰走了。” 冯三将锦盒重新锁进保险柜,然后笑呵呵地过来跟曹老四握手:“这位小兄弟,没想到您小小的年纪还是个行家呢。我也有意出手这尊翡翠佛,能跟您合作再好不过了。” 曹老四说:“彼此彼此,目前最要紧的是加大宣传力度。有个古玩网,可以在那上面发帖。” 冯三说:“这个我不太懂,不过我会吩咐手下去做的。” 曹老四说:“不如这样,您冯先生先发帖,广寻失散的玉佛,可以假装悬赏,以扩大知名度。反正现在古玩界都清楚玉佛还没面世过,至今下落不明。时机成熟后,我再抛出玉佛,肯定会轰动一时……” 冯三不住点头,嘴里说:“甚好,甚好!” 送曹老四出门时,冯三还拍着他肩膀说:“听杜先生说,您也算得上是牌技高手了,我这儿每天都有些朋友过来玩几把,有兴趣的话欢迎您参加。” “一定,一定!等把这事儿跟家父汇报完毕,一定过来讨教。” 曹老四直接将车开到了租车行,至于香格里拉那用假身份证开的房间,根本不用管了。拿回押金后他便回到了我所在的别墅。 一进门,曹老四把大壮一下子抱了起来,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 我接过那尊晶莹剔透的玉佛,不知道咋高兴才好了,即兴唱了几句座山雕的唱词:“联络图,我为你,朝思暮想啊……” 所有人都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 平静了一下曹老四说:“且先看看冯老三如何宣传吧,可以再耍耍他,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脸比翡翠还要绿 招来莉莉,摆桌开宴,庆祝初战告捷。 席间曹老四绘声绘色讲了一遍这几天的过程,众人着实过了把听故事的瘾。 正欢乐着,杜秋电话打进曹老四的手机,他是来邀功的。 “我说大兄弟啊,今天这事儿我可是没少出力呢,您跟冯三爷不会过河拆桥忘了我这个中间人吧?……” 曹老四把手机设置成免提,让我们大家都能听得见。杜秋说完,他接茬道: “杜老板您放心好了,我正在回上海的路上,过几天回来后就办这事儿。您有时间也该去冯三爷那儿转转,他也实惠多多的。” “这个自然,”杜秋在电话里说,“凭我跟冯三爷的交情,肯定没问题。他说了,事成之后断不会少了我的好处。那好,您开车,我等您的消息。” 挂了电话,曹老四取出手机卡掰碎。想杜秋到冯三那儿讨赏的样子,也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冯三知道了真相后会如何对待他……一帮人免不了的又是一通大笑。 曹老四将密码箱里的钱都倒在茶几上,说:“这是那天在杜秋的公司赢的,大哥你现在用钱的地方多,都留着。有什么需要及时再通知我。” 如月说:“曹兄弟你也花费够多的了……” 我拍了如月肩膀一下,打断她不让她再说下去。“钱的事儿以后再算,现在当务之急是这样几件事。” 大家都静下来听我说话。 “一会儿老四你多拍几张玉佛的照片,好好配合一下冯三的宣传,动静闹腾得越大越好,要让那个冯三光腚子拉磨——转圈丢人! 另外,如月你跟莉莉一起,找一下胡有才。对,就是这幢别墅和鸿运楼的主人,去之前要仔细研究一下怎样跟他谈。谈什么?买他的别墅跟鸿运楼哇,全买!注意一定要保密,一点风声都不能让杨经理知道。 办完这件事儿后,莉莉还要辛苦一下,去监狱一趟,探望一下马秃子。对,就是那个让我多蹲了三年大牢的家伙,我给宋哥打过电话,他还有半个月就出狱了,他对我有用。去时多带上些礼物。 从明天开始,大壮要去学开车。” 有件事儿我没有跟大家交底儿,那就是荣宝斋的老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联系上的那位马来西亚富商,最近一两天就到龙城。 之所以没说,是我还没想清楚两尊佛像出手哪一尊才好,或者,两尊一起出手? 那是国宝,按理不能让其流失,但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眼下也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吃过饭曹老四就告辞要回庆丰村,临离开前我握着他的手说:“好兄弟请放心,过段时间,等我腿伤好利索了,我会去庆丰村,跟你一起让村里各项工作再上个台阶。” 他是聪明人,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 如月和莉莉对我的安排自然心有疑虑,现在可以仔细询问一下了。 “邱明,你真的确定一起买下别墅和鸿运楼吗?”如月问道。 “确定,全款一次付清,这也是你们跟胡有才谈判时的筹码。” “买下别墅可以住,买下鸿运楼干嘛用,你能去上灶炒菜呀?”莉莉问。 “你跟如月去经营。不能这么闲着,要有个事儿做。我相信你俩能行的。”我说。 “哎呀可不行的邱明,我哪是开大饭店的料啊!”如月可是吃惊不小。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莉莉干了这么多年应该有经验了,如月你把握大方向就行,有我呢。凤姐在时,就跟我商量过,要改变鸿运楼的经营方向。” “凤姐怎么说?”莉莉来了兴趣。 “我跟凤姐连名字都起好了,改名叫‘宴宾阁’,不再主营高档菜肴,现在公款吃喝严令禁止,再坚持下去没啥前途。我们专门针对婚丧、同学聚会、生日宴学子宴等这一块,推出高端一条龙服务……” “那个杨经理能罢休吗?” “所以要保密。通过我那段时间在鸿运楼的观察,他跟吧台收银的女子关系很不正常,当天接手当天关门查账,往死了查,最好能让他把这些年侵吞的都吐出来!” 越商量越细致,如月的信心也越来越大,当着莉莉的面搂着我胳膊撒娇: “哎呀邱明,我也要当大老板啦,哈哈。莉莉姐你说我能行吗?你要好好教我呀……” 莉莉故意逗如月说:“我教你,我肯定教你,今晚我就不走了,咱仨挤一张床上睡,我啥都教你……”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打折扣的,听莉莉那么说,如月信以为真,搂紧我胳膊大叫道: “哎呀妈呀这可不行啊,这咋能行呢,死莉莉你太坏了,你要再敢打邱明的主意,我就打你,不跟你处了……” 那边莉莉已经笑弯了腰。 知道莉莉是在逗她,如月扑过去,俩人嘻嘻哈哈扭作一团。 平息过后,莉莉说:“看你们俩这么幸福,我心里也真是挺安慰的。坏蛋你还是给我介绍个男人吧,省得你家如月总疑神疑鬼睡不好觉。” “你喜欢啥样的?有人选了吗?”我问。 “我看那个曹老四很不错,做事干练,很有男人样。”莉莉说。 曹老四比莉莉小两岁,媳妇去世三年多了,一直单着。我不是没想过他跟莉莉,但毕竟曹老四是农村人,我怕莉莉看不上,还会因此埋怨我小瞧她。 我一口应承下来,找机会跟曹老四说。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冯老三的动作还真够快,不多时就在网上闹腾出很大动静,编的一些故事也很离奇,什么当年为保护这尊翡翠佛,跟日本人做了好多斗争,牺牲了多少多少人;什么翡翠佛关键时刻还能显灵,就差呼风唤雨招仙引神儿了…… 另外冯老三还悬赏一百万,寻找白玉佛的下落。一时间好多网民都趋之若鹜,一百万哪,可不是个小数目! 曹老四在那边积极配合,恰到好处地抛出白玉佛的照片,说那是他家传的,老祖宗不让出手,还说为保护它免于大火死了好多人,等等瞎话我看着都忍不住乐。 有好事的网民开始对曹老四人肉搜索,最后也只是具体到龙城某个网吧,也就终止了,再也查不下去了。 后来就有了那一场再精彩不过的闹剧。 是曹老四先给我打电话,说冯老三的手下在网上发帖了,意思是说当晚龙城卫视现场直播的《鉴宝》节目中,会向大家展示翡翠佛的风采。 我的老天啊,真是太棒了!要不是腿上有伤,我说不准会蹦多高呢。 晚上七点半,《鉴宝》节目准时开播。我们仨早早守候在电视机前,等着翡翠佛出场。 我能猜想到,此时的冯三也会端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个茶壶,一手夹着烟,悠闲地盯着电视,牛逼大发了! 终于等到了那一刻。 是冯三的一个手下上场,说是替一位朋友前来鉴宝。说着将那个十厘米高的翡翠佛放到了专家面前。 专家们细心地用放大镜照了一通,然后问献宝者这尊佛的来历。冯三的手下一通瞎白话,还没等他说完,专家挥手打断了他: “你不用再说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尊佛像,上半部分是用啤酒瓶的瓶底子做的,下半部分是铜合金,所谓的宝石是有机玻璃,而且制作时间不超过仨月!” 电视机前的我们,哈哈大笑。真的有好长时间,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有件事真是很遗憾,那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冯三听完专家的话,脸色会不会比那“翡翠”还要绿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事儿连连 曹老四打来电话:“大哥,看到了吗?连啤酒瓶瓶底子都上来了,网上随即炸了锅,骂得那叫一个花花啊,冯老三看了估计能吐血,哈哈。” 我说:“先让他小疼一下而已,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呢!” 压在心头的瘀气终于释放出去了一些,浑身血液感觉也通畅了许多。我让如月扶着我,出去散步,小腿再不练习走路,该萎缩了。 很好的月亮啊,像一个婀娜的女人,文静而又贤淑,美得令人陶醉,如醉如痴。 “如月,你还真像这轮月亮啊。”我深情地说。 “那你就是太阳,我得围着你转。”如月美美地回答道。 我们在小区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相互依偎,仰望夜空,静静地享受这清馨平和的幸福时光。 “真好,”如月像是在自言自语,“总能这样该多好啊。” 我低头在如月柔软的唇上亲吻了一下。 “邱明,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吗?要那么多钱有啥用,跟一些小人计较有意思吗?我真的宁愿你没有钱,除了我你谁都不认识……” 如月的话其实说进了我的心里。我何尝不想啊,像原来那样,早晨起来忙忙活活给儿子弄早餐,然后送他去幼儿园,在班上好好工作,下班后急匆匆去接孩子,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 那样的日子虽然平凡,但是实在,有绵长的淡淡的香甜,值得咀嚼回味。可惜的是,那种日子已经很遥远了,回不去了! “一个人的世界,两个人的江湖。”我说。 “什么?我没听懂。”如月问,“邱明,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呀?” “一个都不放过!” “你就不能收手吗?” “如果能让凤姐活过来,我就饶恕他们。如月你知道吗,凤姐死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邱明,我害怕。” “不怕,我们回家吧,再到床上去练习练习。”我坏笑着说。 “真的呀,太好了!今天你得认真教我,不许敷衍。” 如月现在就如同一个即将熟透的果子,青涩逐渐隐去,渴望获得更多的阳光雨露。 接下来的日子,好消息接踵而至。 首先是关于杜秋和杨经理的。冯三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呀,简直是猎人被鹰啄了眼。明明是荣宝斋给鉴定过的真品,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啤酒瓶瓶底子了呢? 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立足,即使瞒着盖着,可那也是价值几个亿的宝贝啊!追查,一查到底。 平时冯三像饿狗护着块骨头一般,轻易不会将翡翠佛示人,那可是他费尽心机和血本从赌桌上骗来的,原本想将之作为镇宅之宝,这辈子到死就守着它过了,没曾想…… 要怪就得先怪杜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大肆蛊惑,为了能促成冯三跟曹老四的见面,从而获得仨瓜俩枣的好处,他没少花费心机。 如今船沉了,杜秋首当其冲,跑不脱。在哪儿认识的那个公子哥啊?在鸿运楼。那么杨经理是不是同伙?叫过来先审问一下再说。 现在冯三终于想明白了,那个什么什么集团公司的三少爷,明摆着就是冲自己的翡翠佛来的,杜秋只是被当做了一个跳板。 还能上哪儿找去,一点线索都没有。香格里拉查过了,租车行也去了,所用身份证都指向上海一个六十多岁老头…… 冯三暴跳如雷气急败坏,所有的懊恼和沮丧都迁怒到杜秋和杨经理身上: “你俩要清楚,我那尊翡翠佛价值五个亿,五个亿你们知道是多少钱吗?就是把你俩的骨头渣子榨干了也不值的钱数。说说吧,该咋办?” 杨经理哭丧着脸说:“三爷,这真不关我的事儿啊,那家伙来我店吃饭,我咋好拦着?” “全龙城上万家馆子,为啥他偏偏就选中了你家?” 杨经理说:“我估计,他还是冲杜老板来的,那天我看到他跟杜老板推杯换盏,心里还纳闷呢,咋会这么快就熟络成这样?” 杜秋已经满脑门子汗了,他知道得罪了冯三会是啥样的下场。 最后冯三冷冷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我也不难为您二位,就每天每人出三万块钱吧,找回了翡翠佛,我把钱原数奉还,找不回来,呵呵,那二位就赶紧琢磨每天如何赚钱吧……” 每天出三万,杜秋跟杨经理都拿得出,可是这钝刀割肉的滋味也确实够他俩喝一壶的了! 杜秋马上找莉莉:“姑奶奶,你还记得上次在鸿运楼认识的小白脸不?如果你俩是一伙的,你就跟他说,把那尊翡翠佛还回来吧,我给他一百万,不,两百万……” 莉莉一脸懵懂的表情:“哪个小白脸?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回头莉莉哈哈笑着跟我说起整个经过,我笑笑没有吭声。这事儿在我预料之中,且先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着。 其次是那位马来西亚富商来了龙城。荣宝斋老板做东,邀请我去见面。饭桌上我对这位富商有了深入了解。 祖籍广西,爷爷的爷爷那辈下南洋,闯出了一片天下。如今想来中国发展,也算是落叶归根。 富商说想买下这两尊国宝献给国家,算作他来此发展的敲门砖,先获得个好名声。 他的话我当然不会相信,不过听了以后心里多少还是很熨帖,价格上也没过多计较,两亿五千万美金,两尊佛像归他。至于荣宝斋老板的中介费,也由他出。 手里有了这大把的钱,下一步的行动就有了保障。 还有,莉莉如月找到了胡有才,谈判之初进行得很艰难,那家伙只同意出售别墅,不打算转让鸿运楼。架不住一再加码,最后他终于妥协。 我开始出的价格是鸿运楼五千万,别墅三千万,够高的了。最后整一个亿成交。那个胡有才很会算计,这些钱放到银行里,每月利息就有百八十万,够活了。 我先让他活着吧! 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是被我废了一只手的马秃子出狱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马秃子 还是在狱中时,我就对这个马秃子有些了解,为人仗义,是个狠茬,在龙城北边XXX区,很有些名气。这里简单举一例。 马秃子有个结拜兄弟姓周,周兄弟家住郊县,父母有套房子被划入经济特区,拆迁补偿数额距离要求差很远,于是就挺着不搬迁,成了钉子户。 拆迁队的头头姓邢,人送外号邢老鬼,也是个捞偏门的混混出身。带人强行拆迁,扒了房子不说,还一棒子将周兄弟的老爹打进了医院。 听了此事,马秃子二话没说,开车带着周兄弟就去了郊县。先是跟踪了两天,第三天中午时分,等在邢老鬼家门前的马秃子和他的周兄弟,终于将邢老鬼盼出来了。 马秃子快速下车,身体魁梧的他此时却十分敏捷,三步两步来到邢老鬼身旁,猛地伸出手捏住了邢老鬼的胳膊,笑眯眯地对他说:“邢老板,劳烦借一步说话。” 马秃子的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简直有点惨不忍睹,但却有着一股子不容置否的霸道劲儿。他那手无异于钳子一般,让邢老鬼动弹不得。 邢老鬼显然是给吓了一跳,惊得差点没自己绊倒自己,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谁啊你?” 马秃子收起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过来上车!” 说着连拎带拽地将邢老鬼弄到车旁,打开后车门,用手一推,邢老鬼就结实地坐在了后座上。 马秃子坐到前排副驾驶位置后扭过头说:“邢老板,还是请您找个地方吧,我们谈谈。” 邢老鬼看到了开车的那位周兄弟,估计也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着:“我不认识你,谈什么?” 马秃子的脸上跟刷了一层冰似的,目光更是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咋样啊邢老板,”马秃子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能没听清,没地方谈?要不我选个地方吧……” 邢老鬼赶紧说:“那,那就去朋来茶楼好了,离这儿不远。” 马秃子说:“麻烦您邢老板带路。”反身坐好,皱着眉头跟周兄弟说,“开车!” 朋来茶楼在中山路。一路上除了刑老鬼的指引,谁都没有多说话。 显然邢老鬼是这家茶楼的常客了,经理服务生都认识他。径直上了二楼,他吩咐服务生上他寄存的最好的茶。 三个人围坐一张茶桌。茶上来后,邢老鬼亲自为马秃子和周兄弟倒满杯,然后让了一让说:“兄弟你尝一下,这是顶级龙井呢。” 马秃子不冷不热地说:“对不起,小弟我从来不喝茶。”说完马秃子白了他的兄弟一眼。周兄弟马上缩回了准备端茶的手。 “哎呀,”邢老鬼故作惊讶地说,“兄弟你胳膊上的龙好漂亮啊,吓唬谁用的啊?” “哈哈,”马秃子笑着说,“让邢老板您见笑了,只是小弟瞎闹而已,不过用它晚上吓唬吓唬小鬼,白天震慑一下地头蛇啥的还成吧。” 邢老鬼收起满脸的假笑,说:“这位小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邢老板,”马秃子说,“咱们都是讲道理的老爷们,都是在地面上行走的人,就得做人该做的事儿。我周兄弟老爹都快六十岁了,被你的人打伤住进医院,不能只出四万块就完事儿了吧?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邢老鬼一通瞎白话,什么这个那个的,一通理由……。 等邢老鬼终于闭上了嘴巴,马秃子说:“完了?邢老板你说够了吗?我一句都没听清,既然你说完了,那就拿钱吧。就这么点破事儿,早完早利索。” 邢老鬼嘎巴了两下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马秃子说:“是不是邢老板出来太仓促了?那你可以回去拿钱,我俩在这儿等你,两个小时够不够用啊?” 邢老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麻烦这位小兄弟你再说一遍?” “我马秃子说话最讨厌说第二遍了,兄弟,你告诉他。” 周兄弟恶声地对邢老鬼说:“大哥说如果你身上没带钱的话,给你俩小时去筹措,听清没?” 邢老鬼忙不迭地说:“听清了听清了,你俩在这儿等着。” 说完邢老鬼急匆匆走了。 马秃子不动声色,周兄弟却着实是捏了一把汗。怎么能就这样放邢老鬼走了呢? 没一会儿,就听楼梯处一阵咚咚作响,紧接着几个大汉闯了进来,将马秃子的茶桌团团围住。 邢老鬼慢悠悠撇着嘴踱步上楼,牛逼得紧。 马秃子像是没看见围上来的那几个人,见了邢老鬼,依旧慢悠悠地说:“邢老板,钱拿来了吗?” 邢老鬼面部狰狞,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我-操-你妈!” 马秃子摇了摇头说:“邢老板,操我妈那是我爸的权利,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邢老鬼咬牙切齿地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信不信我会让你今天只剩下一根筋离开?” 马秃子点燃一颗烟,吐出一个烟圈后说:“我马秃子到哪里从来不看地方,我只讲道理。我这人也从来不吹牛逼,今天我要是只剩一根筋,我保证你邢老板那两个家的成员,两个老婆一儿一女,明天身上就没有一根会连着的筋。” 刑老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光他妈的练嘴皮子,够累的了,咱练练人吧,”马秃子慢悠悠地说,“听龙城的肥哥说你邢老板出道早,善于拳脚,咋样啊,咱俩走一趟?” “肥哥?你认识肥哥?你是他什么人?”邢老鬼连声发问。 “我不是他什么人,咱不提我大哥,邢老板你就说今天这事儿能不能办吧。”马秃子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邢老鬼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说:“能办能办。既然都是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相认哪能成。这也到饭口了,咱去吃涮肉,隔壁就是,边吃边聊兄弟你看可否呀?” 马秃子想了想说:“也好,早就听说郊县的涮肉特别有味道呢,那就让邢老板破费了。” 一帮人鱼贯而出,来到茶楼隔壁涮肉坊,进了一个大包间。 涮品没一会儿就上了一堆,马秃子也不管别人,拿起筷子就涮开了,吃得不住点头。 邢老板满脸堆笑对马秃子说:“兄弟,你是咋知道我有二房的?” 马秃子抬起头盯着刑老鬼说:“你没有吗?住XX区X号楼X单元XXX室那家女人你认识吧?那女人长得还行,孩子也很可爱。XX区那是你和大老婆的家?你老婆年纪是大了点,不过你姑娘长得可一点不像你呀,盘很靓。” 邢老鬼说:“兄弟,你这是为他人出面吧,何苦要下这么大力气呢。这样,我出五万,算是给兄弟你报销车马费了,你看行不?” 马秃子放下碗筷说:“我这人吧最不喜欢说废话,道理明摆在那儿,咱讲理不就完了嘛。我兄弟老爹你给打进了医院,重度脑震荡,患上了遗忘症,至今还在家休养,你嘴一张就出五万块,能成吗?” 邢老鬼说:“我已经赔过四万了。” 马秃子说:“这么的吧,你找根棒球棒来,让我这位兄弟照你后脑海削一棒子,我赔你五万,你看这样讲道理不?” 邢老鬼讪笑着说:“那兄弟你想怎么了结今天的事儿呢?” 马秃子说:“看在涮肉挺好吃的份上,你邢老板就再出十万吧。时间不早了我也吃饱了,快点把这事儿利索了咱都回家。” 邢老鬼说:“别忙别忙啊,我还一片肉没吃呢,咱再商量商量。” 马秃子显得非常不耐烦,回手从腰间嗖地一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旁边一帮人都吓了一跳。 马秃子说:“邢老板想吃肉是不?等我给你找块好的。” 说着他将自己的右腿搭到近旁的一把椅子上,将裤腿向上提到膝盖处,然后就见寒光一闪,一大片小腿肉应声被匕首割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马秃子还是不慌不忙地弯身用筷子夹起那片肉,然后拿到沸腾的锅里摇晃着涮了几下,接着又夹到邢老鬼的碗里。 “来来,邢老板,”马秃子说,“这可是纯瘦肉,并且保证我没有吃过瘦肉精,邢老板您尝尝吧。” 那些邢老鬼找来帮忙的大汉,或许也见过些世面,但还是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叫声。 邢老鬼更是吓傻了,嘴巴张得老大,浑身止不住地抖动着。 马秃子点燃一支烟,然后对邢老鬼说:“邢老板,趁热吃啊,吃完了我再给你找块肥点的。不过刚才忘了跟您说,我这肉可贵着呢,一片五万,不知您能吃下去几片,好在我这儿存货多的是。” 邢老鬼汗都下来了,颤巍巍地说:“不用了不……用了,够……够了。” 马秃子说:“那就拿钱吧,怎么这么啰嗦啊。” 邢老鬼急慌慌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吩咐身边一大汉,赶紧去取出十五万块钱来。那男人颠颠地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我所用 马秃子大名马洪彪,我之所以急着要找他,是因为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文化喜欢以暴制暴,眼里不揉沙子,还跟黑道上一些人有些瓜葛,但骨子里的品性不坏,为人仗义正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跟冯三有过节。 马秃子前些年顶替他老爸进了邮电局上班,邮递员,送信送报,工作清闲——主要是没多少工作,挣不了几个钱可也饿不死。 人穷则思变。马秃子跟他的一个同事利用早晚时间出摊,早晨卖一阵煎饼果子,晚上再扛着烧烤炉跟城管打游击,每月竟也能有万八千的进项。 后来不知啥时候,他的那位同事迷恋上赌博,小打小闹娱乐一下也就算了,偏偏还胆子贼大,赌起来心狠手辣,把房子都押上去输了,另外,还欠了赌场三十万块钱高利贷。 房子被人收走卖掉了,四下里找人借钱堵窟窿。高利贷日利百分之五,三十万块每天的利息是一万五,利滚利息滚息,那才叫吃人不吐骨头要人血命呢! 说到这儿各位看官或许已经猜到了,放赌收债之人是冯三。没错,就是他! 同事好不容易凑够了三十万,老婆整天闹着离婚,孩子在父母家寄养,令同事焦头烂额。可谁知三十万还不够,仅过了一周的时间,利息已经累计十多万了。 同事被冯三的手下抓走,扬言要卸掉他一只腿顶债。情急之下,同事打电话找到了马秃子。这之前马秃子已经倾尽所有帮他了,现在还要十多万,岂有此理。 马秃子揣上刀就去了冯三那儿,生硬蛮横地要带走人。冯三不想在自己家闹出事来,就笑呵呵放行了,第二天一帮人在马秃子家门口堵住了他。 一通混战,马秃子脑袋被砍了几刀,不过他的战绩也很辉煌,致两人重伤一人轻伤,判刑八年。 莉莉去监狱里探视过马秃子,只说是受一位朋友所托,没有提我的名字。马秃子出狱那天,莉莉专门包了辆车,去监狱接他。 或许马秃子还以为是他道上的哪位朋友要给他接风洗尘呢。 我在别墅已经备好了酒菜,那是如月忙活了一上午的成果。莉莉领着马秃子进门,看到我他一下子愣住了。 我笑呵呵地冲他说:“咋啦,才过去一年多没见,不认识了?” 马秃子目露凶光,恶狠狠说道:“就是把你烧成灰我也认得,我说过,在里面我弄不了你,出来后也要弄死你!” 我心里实际上是有些打怵的,但此时千万不能没了底气,得给自己打气壮胆,首先在气势上就不能输给他。 我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说:“我也记得你马洪彪说过的话呐,这不是老早就派莉莉小姐去接你了嘛,省得你找我还费劲,前脚刚出来,然后弄死我,紧跟着再进去,是不是这样想的?” 马秃子愣愣地站在那儿,见大壮虎视眈眈地站在我跟前,他闹不明白我是何用意了。 “别傻乎乎站那儿了,过来坐,吃完这顿接风洗尘饭,如果你还想报复我,我自己剁下一只手赔还给你,咋样?”我依旧笑呵呵地说。 莉莉在一旁帮腔说:“你也别倔着了,快过去坐,对你不会有坏处的。” 如月为大家斟满酒,我端起一杯冲马秃子说:“我邱明敬重你马洪彪的为人仗义,这杯酒也是祝贺你重获自由,我先干为敬!” 在一旁莉莉的催促下,马秃子犹犹豫豫用左手端起杯,喝下了第一杯酒。 我偷眼打量,他的右手只有拇指和食指还稍微有点活力,其余都佝偻变形了。 “吃菜吃菜,”我热情地让道,“本来应该去大饭店摆一桌,无奈我的两条腿被冯三敲碎了,还没恢复利索,行动不便,还望马兄弟见谅。” “谁?你刚才说的是冯三?”马秃子惊讶地问道。 “是呀,怎么你认识?”我明知故问。 马秃子喘了几口粗气后说:“八年了,有时我做梦都能梦到他。我发过誓,出来后一定要搬倒两个人,一个是冯三,另一个……” “是我对吧?”我接茬道,“我知道兄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但报仇的方式有多种多样,并不一定非得打打杀杀。牢狱的饭真是他母亲的不好吃啊,这辈子咱谁都别再碰那个饭碗了,你说是不是?” 马秃子依旧气哼哼地不说话。 我拿出一个钥匙和房本,推到马秃子面前:“我知道当初为了民事赔偿,你的住房已经卖了。我还知道你老婆和女儿一直在你父母那儿挤着,所以提前给你买了套房子。没有你的身份证,现在你出来了,可以随时去办理过户手续。” 马秃子惊呆了。 我示意如月拿出两沓钱来,放到马秃子面前。 “还有,从明天开始你就到我这儿上班吧,月薪两万,奖金另算。你刚出来,手头肯定紧,这是这个月的预付工资。你觉得意下如何?” 马秃子的眼神逐渐转化为怀疑:“你,你是想……哼,说吧,是想让我去杀人还是去放火?” 我乐了:“除了这两样,你还会做啥?” 马秃子想了一下说:“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对付那个冯三,对不对?” “我说过,想要报仇方式很多,不用打打杀杀照样能做到。以后凡是违法乱纪的事儿,一律不能做,一件都不能碰,要顶天立地活着,活出个样来。你明白了吗?” 马秃子若有所思。 我再添一把柴,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马兄弟,如果你对你手上的伤害还耿耿于怀,现在你就可以报仇,我保证不会报警。如果你想今后堂堂正正活出个人样来,就请喝下这杯酒。” 马秃子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我再次倒满杯,然后说:“马兄弟,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如果你不嫌弃,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我邱明对天发誓,兄弟情高于天,此生绝不负你!” 马秃子身上的男人热血彻底被我点燃了,抓过酒瓶将杯倒满,然后站起身,先是冲我深鞠一躬,然后说:“大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生水起 那顿饭吃了很长时间。隔阂消除,敞开了心扉畅所欲言,我跟马秃子都在进一步了解对方。他是在窥探我的用心,我是在检验他是否可用。 我深知这一步有些玩火的味道,但我实在是缺人手。我即便浑身是铁,也捻不出几颗钉来,我需要人,需要几个能靠得住能办事儿的人。 我跟马秃子说了自己跟冯三等人的过节,听后他说:“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仗势欺人,大哥你就说吧,怎么收拾他们?” “只要能让他们不舒服,咋做都成,但必须有个前提,就是不能违法,兄弟你一定一定要把这话融到骨子里。”我说。 “放心吧大哥,我听你的就是。刚开始我还怀疑你是想利用我呢,现在我心里也踏实了。不过对待那些人可不能手软,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些人,你不操他妈他是不会管你喊爹的……” 马秃子身上痞气还很重,一时半会儿的很难根除。 第二天一大早,马秃子前来报到上班,还领来了他媳妇,一个三十多岁但看上去有四十多了的女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饱经生活风霜之人。 那女人进门简单寒暄认识之后,拿出了我送给马秃子那套房的钥匙放到桌上:“这位邱老板,我家洪彪没什么本事,不好接受您这么大的馈赠,我们谢谢您的好意了。” 马秃子在一旁小声对他媳妇说:“我跟你说过了,邱大哥不会让我做违法的事儿……” 那女人扭脸瞪了马秃子一眼,他马上闭嘴不再吭声了。 我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笑着对马秃子媳妇说: “弟妹这是对我不放心啊。这么说吧,我跟洪彪兄弟是狱友,深知监狱那碗饭不好吃,绝不会再走回头路。我找洪彪兄弟来,是想让他帮我做正经生意。” 女人说:“他除了一身力气,哪是做生意的料。” 我笑着说:“那是谁以前卖煎饼果子铐羊肉串了?那不是做生意吗?” “他小打小闹还凑合吧。邱老板,您能说说准备让我家洪彪干啥吗?要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个底儿。”女人说。 这个女人让我好生敬佩,就问她:“弟妹目前在何处高就?” “我在润发超市做收银员。” “这样吧,您回头去辞了工作,就跟着马兄弟一起干,每天看着他不就放心了嘛。现在我就给马兄弟布置工作,您听听,有违法的地方你给我指出来,好不好?” “行,邱老板您说,我听着就是。”马秃子媳妇说。 “洪彪兄弟,你这两天的工作就是招人,把你信得过的人都召集起来,不怕多,就怕人不行。去人才市场找几个懂物流管理的人才……对,我们要开家物流公司,全龙城最大的物流公司,由你挑头。” “哎呀大哥,以前我没干过呀。”马秃子说。 “我也没干过,这样更好,不用循规蹈矩按照原来的框框行事。我这有本书,你拿去看看。”说着我将一本我已经读过了的《仓储与物流管理》交给他。 “地点我已经选好了,就在龙城最大批发市场附近。那儿有几家公司已经快撑不住了,去接过来。记住,不怕花钱,但求最大。先把架子撑起来,接着我们一同商讨经营策略。我腿脚不便,就麻烦洪彪兄弟多跑跑吧。” “我原来那些兄弟能招进来吗?”马秃子问。 听他这么说他媳妇急了,冷着脸说:“你还想干嘛,离了你那些狐朋狗友你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马秃子顿时蔫了,连忙低声说:“我就是问问大哥,听他的,听他的。” 这世上有三种男人,一种是在外面怂回家跟老婆横的,一种是在外面横回家面对老婆怂的,还有一种是家里家外都怂的。马秃子显然属于第二种,这样的人可交,可用。 我笑着说:“能用啊,不过你自己要把好关,凡是吸毒、赌博、流氓成性等品行不端的人,坚决不能要,要不然以后罗乱事儿会很多。那些重情义有原则做事利索的兄弟,有多少要多少,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又交代了一些具体事项后我对马秃子媳妇说:“弟妹,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提出来,从今天起你家洪彪就是马总了,你要多支持他才是。” 那女人脸有些红,想了一下说:“谢谢邱老板的信任,我就怕他干不好辜负了您。” 我拿起那把钥匙塞到她手上:“所以我希望你辞了工作过来帮他,那一大摊子我怕他应付不过来呢。” 女人这回没再推辞,俩人表了一番决心后就告辞了。 第二天,马秃子一下子领来二十多个人让我过目,还说他已经跟几家频临倒闭的物流公司接触过了,正在商谈具体接手事宜。 我对他说:“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过问,全由你做主,其他的事我也不便多问,你看着办就行,记住我说的话:要办成全龙城最大的物流公司,钱的事儿也不用你犯愁。” 说着我拿出一张卡递给他:“这里有一百万,前期运作的经费,不够再来找我要即可。每笔费用要是愿意的话,就记个流水账。还有,明天啥事儿都先停下来,你把这些人带来,我有别的事儿要做。” 马秃子就这点好,一旦做起事来,听话还不多问。 等马秃子走了,我叫来莉莉,让她跟如月再找胡有才,第二天一起去鸿运楼交接。 要跟胡有才讲清楚,这些年杨经理可是没少贪污,要冷不防地关门查账打他个措手不及,并且事先说明,查出来的赃款杨经理吐出来多少都是胡有才的,莉莉和如月这边分文不取。 胡有才当然高兴,当即联系了家会计师事务所,雇了三个有经验的财务人员。 第二天,鸿运楼刚一开门,呼啦啦进来好多人,有马秃子带来的二十多个兄弟,还有胡有才手下的一帮跟班。胡有才当众宣布,鸿运楼从即日起,改姓张(如月姓张)。 拉下卷帘门,贴上“停业盘点”字幅,里面比平时更忙。 胡有才的人负责控制好杨经理,连他想打个电话的机会都不给。马秃子带来的人把守好重要部位,比如财务室、储存库房、经理办等等,配合盘点,事务所的几名会计师开始查账。 一时间风声鹤唳如临大敌。要的就是这个阵势,要给杨经理一伙先来个下马威。 胡有才单独跟收银小姑娘谈,恐吓威逼利用全来上,没一会儿那丫头便鼻涕一把泪一把全撂了。然后是负责采购的,然后是财务的…… 如月和莉莉给后厨及服务员开会,告知从今儿起,全体带薪放假一个月,一个月后酒店重新开业,愿意过来的,工资增加一成。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仅去年一年的账目查下来,那个杨经理就贪占了两千多万。 以前听凤姐说过,那个杨经理很有心计。刚开始第一年他接手时,签的是承包合同,他拿十万月薪,每月上缴两百万利润即可。 他非常会做,当时每月上缴的数额都高于两百万,有时甚至多出几十万。 后来凤姐也就疏忽了,觉得承包合同也无所谓了,就放手让他去做,利润逐年减少,到后来每月只上缴百多万利润。 两套账本,一个是应付凤姐的,另一个才是真实的。 这回杨经理摊上大事儿了,这叫什么?侵吞他人财物罪,证据确凿! 胡有才也是开饭店的好手,明白干这行在何处做手脚方便,除了财务那儿,又查出许多问题。 证据在手,杨经理汗流不止,拉住路过的莉莉,求她从中多说几句好话。莉莉笑着说:“您放心吧杨经理,我这正准备去跟胡总谈谈呢。” 找到胡有才,按照我的授意,莉莉对他说:“贪占了这么多钱,让他吐出来也怪麻烦的,还是报官吧,让警察帮着你追讨,省事儿!” 胡有才一想也是,点头同意。 下午四点多,警车呼啸而至,将杨经理一干人等都带走了。 第一百二十章 过来吧,杜秋 杨经理这回是彻底栽了,胡有才获得一笔不小的补偿。 我一直很矛盾,想起当初胡有才把我赶出别墅的场景,我便恨得牙根疼,真想仔细收拾他一顿出出气。 可在此时,我却犹豫了。凤姐活着时,曾经把别墅看成是伤心之地,每每提及胡有才时,便神情黯淡,恨得不行。 一个女人,爱有多深恨有多重,无疑凤姐是爱过胡有才的,在天上时刻注视着我的她,会希望我向胡有才痛下杀手吗? 我让莉莉将胡有才约出来见上一面。当他得知出资购买别墅跟鸿运楼的人就是我后,原本牛逼哄哄的表情一下子换成了敬重。 谈到凤姐,胡有才流下了眼泪,悔不该当初自己离开了她,说他现在做的梦还多是跟凤姐一起摸爬滚打的经历。 冲他为凤姐流下的眼泪,我决定原谅他。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胡有才他是我,会不会也如胡有才当初撵我走时那样呢? 我跟他提出个要求,那就是在凤姐的遗物当中,有一串玛瑙手链,是我买给凤姐的,她非常喜欢,一直戴着从没摘下来过,我想拿回来让其继续陪伴凤姐。 胡有才当即表示同意,让我跟他去了住处——一幢带游泳池的别墅,拿出个盒子,里面是凤姐留下的所有物品,手表项链手镯啥啥的,让我随便挑选。 我只拿回了那串玛瑙手链,回来后放入凤姐的骨灰盒中。 莉莉跟如月接手鸿运楼的第二天,施工队伍进驻,大面积整改酒店,分大小不等七个宴会厅,最大的一间摆上六十多桌,小的也有二十几桌,供不同层次客人选用。 装修奢华气派,同时,招募擅长制作流水席的大厨等工作,也同步进行。 大壮很用心地学车,进步很快。我买了辆别克,不求有多洋气,主要是喜欢那种宽敞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凤姐以前说过我跟别克车最搭。 马秃子干得不错。人的潜能一旦被激发出来,释放的能量是巨大的。没多久便注册了一个名曰“大哥大物流”的公司,我是董事长,马秃子当总经理。 批发市场周围除了杜秋的公司以外,几乎都被他收编了。 倒闭的那几家物流公司老板,马秃子一律留用。以前他们都是单打独斗力量分散,所以很难抵抗杜秋的进攻。 我放手让马秃子可劲扑腾去,小事儿从不过问,只是往出掏钱。公司开张的头一天,马秃子让我无论如何得过去一趟,给大家讲几句。 公司弄得有模是样,分九大部门:财务部,销售部,铁路运输部,汽运管理部,仓库管理部,资源采购部,客服部,人力资源后勤部,法律部。原来的一些公司老板和得力干将凭能力分管着一摊业务。 马秃子自己躲在靠边的一个小屋子里,门上都没有挂牌。更没有什么总经理办公室之类的设置。他老婆是他唯一的助理。 我心甚喜! 我给他们开会,原本大家还以为我是要宣讲盈利措施和目标呢,但我只讲了三句话: “首先,想要赚钱就要先学会赔钱,公司从开业之日起,每月必须亏损三百万,达不到目标奖金一分没有,而且要在三个月之内,一直亏下去,盈利一分钱都不允许。”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哪有这样做买卖的呢?是真的吗?很多人都以为听错了。 “其次,公司的目标要明确,那就是要在半年之内,彻底打垮杜秋的‘顺达物流’公司。具体措施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我只要结果,不看手段。” 这下大家心里有底了,原来如此。每月亏损三百万,分解开来,每天就是十万,这些钱要是都让利给客户,还有谁会招架得住?公司也会名扬龙城啊! 那些以前受够了杜秋气的老板,可算找到机会了,一时间摩拳擦掌,恨不能将杜秋立斩马下。 “最后,我强调最重要的一点,做生意首先要做人,公司不允许一丁点违法乱纪行为,若有违反者一律开除,那些肮脏的如杜秋公司所为的见不得光的行为,决不允许。就这些,具体的你们大家集思广益。” 三句话说完我就离开了,剩下的就交由马秃子他们折腾去吧。我相信,那些个倒闭的原物流公司老板,对杜秋积攒下的怨气不会比我少,手段也肯定会比我高明。 我现在主要的精力,还是投放在冯三身上。我现在可以下地慢些行走了,新车需要磨合,我也需要运动,虽然缓慢,但颇有成效。 我在一点点积攒着对付冯三的能量。 没事儿时,我更喜欢拉上大壮,到批发市场附近转转。“大哥大物流公司”就设立在杜秋的“顺达物流”对过,三层小楼,院落宽阔,大有与之分庭抗礼之势。 光架子大肯定不行,还要措施得力。每天十万的亏损额必须完成,都用在客户身上。起先一些客户还以为这是陷阱,都有些不相信,后来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好口碑。 一时间,马秃子公司的院内人欢马叫,全国各地的客商潮水般往院子里涌。到第二个月,马秃子开始跟我求饶了: “大哥,这钱实在是亏不出去了啊,生意每天都忙不过来,总不能倒贴吧?您看这样行不,咱不赔不赚总成了吧?” “不行!”我严厉回答,“必须给我亏出去,多在为客户服务上下功夫。我明跟你说吧,杜秋的公司里只要还有一个客户,那就是你的失败!” 马秃子得到旨意不敢怠慢,更加用心思和原来那几位老板一起,专心对付杜秋。 就这么坚持着,钱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杜秋在不在乎我不知道,我确信他撑不过我。 杜秋的公司用“江河日下”来形容一点不为过,门可罗雀,昔日人声鼎沸的场面一去不复返了。 这还不够,人声鼎沸没了,我还须加上一招:鸡犬不宁。 杜秋的公司不是放赌吗,院里二楼把头的几个房间不是养着小姐吗,作为守法公民,可以举报嘛。 也不瞒着背着谁,就让大壮实名举报拨打110。反正我俩都有的是时间,晚上出来就当大壮练车了,蹲守在杜秋公司门前。 大壮更夸张,还专门去买了副望远镜,有模有样地做起了侦探,向杜秋公司院内不住瞭望。 若是有司机来,几个人凑齐了进入大壮曾光顾过的房间,马上报警有人聚众赌博。二楼的小姐下来了,记住去了哪个司机的住处,喊来警察捉奸…… 后来我发现,虽然动作频频效果却不太好,不是杜秋事先知情草草收场,就是警察来了以后浮皮潦草地简单处理,伤不到杜秋的筋骨皮。 看来这家伙跟警局有不可告人的勾结呢。 这个咱不怕,反正也不费啥事儿,咱可以越级向上反映,拨打局长热线,直接说明情况,言之再不严肃处理我就去找市长,看看警匪到底是不是一家。 在一个周末的夜晚,终于有了大动静,光武警就出动了两卡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杜秋这个黄赌毒的窝点一举拿下,十多名小姐衣衫不整地夹在那些赌徒嫖客中间,带上了警车。 杜秋的那个小姘头雅丽,容留妇女卖-淫被判了刑。杜秋那晚没在公司,躲过了一劫,交罚款后又拿钱疏通关系,才没有被进一步追究。 他松了口气,我也暗自庆幸。杜秋要是抓进去了,我还找谁玩啊? 杜秋的公司每天也赚不到几块钱,要知道冯三那每天的三万块还枷锁般套在他脖子上呢。 这次我不会像在看守所时那样犯傻,我不会再可怜他,接下来,我要对他发起致命一击,给他送上一棵足够压倒他的稻草。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看多么篮的天啊 杜秋到现在都蒙在鼓里,还不知道马秃子背后撑腰的人是我,认为是被他挤垮了的那几家公司在联手对付他呢。 他跟不上这边的一再降价一再返利销售,拖着又拖不起,只好硬着头皮过来跟马秃子商谈,希望能统一市场价格,共同发财。 几个原来做物流的人见了杜秋分外眼红,都恨不能上前啖其肉饮其血。马秃子摸着脑袋上的道道疤痕,皮笑肉不笑地说: “杜老板,瞧瞧你是咋做人的吧,我下面的这些经理都恨不得你死,我能迎合你而得罪他们吗?” “可你们这样做,也没钱赚呀,咱们在商言商,不赚钱赔本赚吆喝玩?”杜秋说。 马秃子大刺刺地说:“这就不劳杜老板挂念了,我们这一大帮人肯定不会去喝西北风。我大哥说了,这一年就照准了往一个亿目标上亏,越亏他越高兴。如果你杜老板有兴趣,咱们就一起玩耍吧……” 气得杜秋恨不能七窍生烟。 他的场地租期快到了。场地是农工商公司的,年租金是六十万。杜秋在里面也搞了些基础建设。我让马秃子去找农工商谈,租金可提高到一百万,还可以再高些,拿下那块场地。 一时间杜秋找关系拉门路,忙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一百万准备续约了,那边又打来电话,有人出一百五十万了…… 再跟着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最后确定下来一百六十万,杜秋接着干。为免夜长梦多,第二天一大早杜秋就跑去签-约,农工商的人说不好办啊,那块宝地惦记的人太多,已经有人加价到两百万。 杜秋傻眼了。以目前的形势,利润都很难达到两百万,还怎么维持?不签吧,院子里的那一圈小二楼就白建了,还得硬着头皮续约,就两百万! 签-约后他就四下里联系买主,希望能将那些楼宇捆绑着卖出去。可应者寥寥。 我只是在背后动动嘴皮子,让杜秋白白损失了一百四十万。 这还不算完,面对凤姐的骨灰我发过誓,我一定会让这个杜秋生不如死! 通过跟踪,我发现杜秋除了买醉消愁,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每周都要去一家会所消费一次。 等杜秋出来后,我跟大壮上前,也想进去探个究竟,可门口把门的不让进,说是只有会员才许入内。那就办会员吧,要多少钱?有钱也不好使,必须有会员介绍才行。 这么麻烦,更加增添了我的好奇心。多方打听,才知道那是家专门从事S-M的会所,是专门为一些喜欢性-虐的特殊群体设立的。 原来如此!想不到大腹便便的杜秋还会有这种癖好。 托莉莉找关系,我最后终于被介绍入会了,年会费用十万块,齁贵! 里面的场景不好在这儿过多描述,总之就是阴森森的,如同地狱一般。或许经营者就想让受-虐的客户体验一下死后的煎熬吧。咱不是那种人,所以就不去妄加揣测了。 会所的头牌叫妮可,有个很好听的称谓,叫高级调教师,服务费用高得惊人,调教一次要三万打底,即使这样,有的人等了半年还轮不上呢。 我出十万,找来妮可面谈。她那天已经调教了十多个男人了,很累的样子,进来后就拿出女主人的范儿,让我替她捏脚丫子…… 我没有响应,妮可有些生气,挥手就要打我耳光。我弄不明白,这世上还有男人,特别是有些成就的男人,在很多人前人五人六的男人,就喜欢被一个人模鬼样的女人驱使…… 感慨来不及发,现实也不归咱左右,废话少叙。我伸手抓住妮可的胳膊,说:“坐下说话!” “哎呀老板,你都把我抓疼啦……”妮可的话让人骨头都有些酥麻。 我笑眯眯看定她,啥都不说。最后妮可气囊囊地坐下了。 “做你们这行的,叫……,几年了?”我问。 “调教师,四年了。咋的啊老板,你花费十万找我,不会是行业探秘吧,我跟你说啊,外头等着我服务的人还很多……” “妮可,对吧你叫妮可,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不是你们同道之人,今天来拜访妮可小姐,是有事相求。不太难,我出二十万!” 妮可愣愣地瞅我好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现在网上流行这些,你一个录像能挣多少?我也好奇呢,跟我说说呗?”妮可说。 我哪知道这些变-态的东西价格啊,只能顺水推舟:“不瞒妮可小姐说,你们这个会所有个叫杜秋的会员是吧,他在你们这块有个相好的,吃他醋啦。” “那个胖子对不?”妮可说,“还有人会为他吃醋?邪门了呢,央求我差不多快一年了,我都没答应他……” 我借杆往上爬:“看来,我的那位小妹妹说的就是你啦,每次杜秋让她调教时都喊着妮可的名字呢……” 我也不知道我用的术语对不对,反正能让妮可半信半疑就行了。反正让她觉得自己很牛逼就够了。 她问:“我也不知道大哥您说的是真是假,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今天我没为您服务,十万块我分文不收了,您就说那二十万的事儿吧。” 我说:“很简单,我想请您换个地方那什么他,一个酒店,或者是住宅,但需要你事先告诉我。” “然后你领人去捉奸?”妮可很老练地说。 “不,我绝不会危害到你妮可小姐分毫。如果您觉得二十万还不够,我可以追加。” 妮可想了好一阵子,最后说:“我答应你了,你或许都不知道,我现在都希望警察过来抓我,让我赶紧脱离这个苦海……” 我没有本事同情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人,我只在乎杜秋,所以后来妮可跟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接着开始商谈细节。 细节不便公布,我们看结果吧。 那个周六,杜秋先生像是摆脱了一日的辛劳,驱车又来到会所。妮可给他留下话,谁都别找,一会儿单独为他服务。 杜秋受宠若惊,眼巴巴看着这个女神调教师有大半年了,没想到她今天如此主动哈。 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杜秋时不时的跟过往的同好者宣扬着:“您先去玩吧,妮可让我等她呢……” 晚上十点多,妮可终于应付完了几个追随者,出来跟傻坐在那儿的杜秋说:“我去换衣服,你去提车。” 杜秋领命而去。 来到某酒店,开好房间,妮可让杜秋过半小时再上楼。 有这半小时的时间,够我跟大壮多方位多角度安装摄像头了。 半个小时过后,杜秋一步一摇地上了酒店的二楼,敲响了妮可所在的房间。 妮可一身女侠装束。杜秋进门后看到妮可的装扮先是一愣,接着咧开嘴笑了:“真没想到啊,妮可小姐原来是……” 没等他说完,妮可挥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嘴里骂道:“操-你奶奶的,见到女主人就这么没规矩吗?” 杜秋被妮可打愣了,听妮可那么说以后才明白,赶紧给妮可跪下,嘴里叨咕着:“噢,这就开始了呀……我的主人,今天你是我的女王,请您吩咐……” 怕恶心到各位看官,这里就不再赘述杜秋的一些丑态了,简单描述一下即可。 杜秋脱光了衣服,什么跪地上被妮可用狗绳牵着遛狗学狗叫,什么为妮可舔舐脚趾头,然后鞭笞、滴蜡、高跟鞋踩踏、假阳-具鸡-奸……反正怎么羞辱怎么是。 我跟大壮在另一个房间,默默注视着监视器上杜秋的丑行。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不再跟踪杜秋了,而是寻找他的家人信息。龙城不大,再大也架不住我的执着。 杜秋的老婆,还有他的女儿女婿,都收到了不知谁发来的视频,那里有杜秋给女人吮脚趾头的,有被人祸害得要死要活的,甚至还有一边被人鞭笞一边舔X的镜头…… 我没心情去追究后续杜秋的家人如何表现,我在乎的,是有天清晨,杜秋拎着一瓶洋酒,从一个所谓的高级会所楼顶,扑向了地面。 白瞎了杜秋这个名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该你了冯三 日本电影《追捕》中,堂塔对杜秋说:“杜秋,过来,你看多么篮的天啊,走过去,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一直走,别朝两边看……” 杜秋往前走了,可迈上楼边围栏时他停了下来。我们故事里的杜秋却没有停,到死他都没搞明白,自己是如何稀里糊涂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公司入不敷出负债累累,家人不再拿正眼看他…… 我原本设计好的情景,是很牛掰地站到杜秋面前,让他好好看一眼已经“光荣牺牲”的我,如今还存活于世,并且把他逼上绝路。 我很想跟杜秋共同回忆一下,当年在看守所,徐老六大舌头等人是如何戏弄他,那时他也想到了死,我又是怎样帮他渡过了难关…… 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就因为一个莉莉,一个女人,一个长相颇好的女人,他便会忘记一切,不择手段想置我于死地。 死了人,不可能就这么完事儿,警察自然要追究一番。如此,冯三勒索杜秋每天三万块钱的事儿浮出了水面,财务那儿有记录。 警局开始立案,对冯三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展开大范围调查。 从我本心来说,是不希望警察介入的,这是我的私事,我希望能自己解决。我手头上积攒的证据,比警察掌握的要多很多。 几年前,冯三由东北初到龙城,投靠当时龙城黑道老大郑三炮,不显山不露水,给郑三炮出了很多馊主意,比如龙城有名的花都夜总会杀人案,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那个案子在龙城轰动一时。花都夜总会生意好小姐靓,风头逐渐盖过了新艺芳夜总会。新艺芳的后台老板郑三炮,指使手下小涛去花都捣乱,被那儿的保安乱棍打死。 这一天,郑三炮亲自率领四百多号兄弟,将花都团团围住,从一楼一路砍杀上去,致十二人死亡,四十多人重伤,轻伤者无数。 这个案件当时惊动了上头,谁都不敢遮掩保护,最后郑三炮被枪毙。 本以为老大牺牲了,原来他手底下的一帮乌合之众会鸟兽状散去,谁都没料到冯三接管了郑三炮的地盘。 上任伊始,冯三就在一天夜里带人端了花都夜总会老板的窝,将那人手筋脚筋挑断,至今残疾。 新艺芳夜总会改名月上人间,生意火爆,进去消费一次,据说没有上万块钱是出不来的。 在龙城XX区,若想开家KTV,没有冯三的许可,想都别想。一些有点名气的饭庄,都主动送给冯三一些干股…… 名声是靠拳头打出来的。冯三生性多疑狡诈,隐藏得很深,舍得花大价钱疏通各方面关系,躲过了公安部门的多次打击。 有个姓宋的小饭馆老板,借了冯三两百万扩大饭店经营项目,当初没说是高利贷,酒后稀里糊涂按了手印。过了半年,还款日期到了,两百万万变成了六百万。 冯三开始就没指望他还钱,有次他被邀请到姓宋的饭馆吃饭,看上了宋老板读大一的女儿。姓宋的还不上这六百万,冯三的手下就抓来那女孩,在别墅里被冯三玩弄仨月后,送到月上人间当小姐…… 名副其实的现实版的镇关西。 整条街上,若是哪家生意好客人多,而偏偏这家饭店没有冯三的股份,或是没打招呼承诺进贡,那么很快就会遭殃。 有个姓王的,家在陕西,带着全部家当来到龙城,幻想着凭家传手艺干出一番事业,开了一家专营羊蝎子的饭庄,生意相当火爆。 冯三得知此事,派了二十多个手下,饭店开门后进来,一人占一桌,每桌只要一碟花生米一瓶啤酒,一坐就是一天。 报警吧。结果更惨,赖在那儿的人被警察劝退,警察前脚刚出门,那帮人杀将回来,一通乱砸。走时还扬言道:“这还只是伤及物品,下次你们饭庄的人,就该跟这桌椅板凳一个样了……” 类似的案例还有许多。至于那些被骗进赌场倾家荡产或是打折胳膊腿的事儿,更是数不胜收。 有一天,警察找到了我,询问我在冯三赌场被打断腿的事儿,我如实相告。警察走后我有些急了,看来警察也正在对冯三展开调查,我不能看着警察将冯三如何如何,那样虽然我省事儿了,但我不甘心。 找来马秃子商议此事,开始码人,最后决定第二天夜里行动。 白天时,将那些被冯三残害过的人都召集在一起,总共有四十多人,马秃子的兄弟们一个转告一个,也凑齐了六十多人,全部集中在一个礼堂里。 将事先写好的冯三七十二条罪状,打印下来。共计一百四十六桩案件,受害人画押留下联系方式。原本有些受害者害怕冯三报复不敢说,现在看到有这么多人在一起,胆子壮了,又揭发了许多事儿。 循着线索,又找来二十多个跟冯三有关系的受害人,将事由经过写清楚,然后签字画押。 大壮一直在冯三别墅前盯着。我发现他干这个很合适,尽职尽责。 开始跟马秃子招来的那帮兄弟说明任务,每人发一万块劳务费。给各大报社和新闻机构打电话,说今夜警察局将会有重大行动。 天黑后,我打电话询问大壮,得到的回答是冯三下午回别墅后就一直没出来。 开始行动。分乘多辆车,来到冯三别墅不远处停车,步行,悄悄围上去。 我跟马秃子以及他的三个兄弟先上前叫门,守在门口的两个冯三手下打开门,没等看清我们是谁呢,就被结结实实摁住捆了起来,嘴里堵上了抹布。 马秃子一挥手,那帮都拿到钱的兄弟如狼似虎般冲进别墅,见人就捆,手脚都绑结实,然后堵上嘴巴。 冯三以及在别墅的十几位小弟,悉数拿下。从冯三两个近身手下身上,还搜出了两把制式手枪。匕首啥的也搜出来好多。 我笑眯眯来到冯三面前,伸手取下堵在他嘴里的抹布,说:“冯三爷,别来无恙啊?” 冯三惊魂未定,当他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我后,长吁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 “嗨,原来是邱兄弟啊,我还以为是条子搞突然袭击呢,你这开的是啥子玩笑嘛,有啥话咱不能好好说?……” “冯老三,”我打断了他,“你觉得我们还有对话的必要吗?姓杨的倾家荡产进去了,杜秋死了,唯有你还苟活于世。不过别急,用不了几天,你也该去和杜秋作伴了。” 冯三说:“邱兄弟,别忘了当初可是我放过了你,你这么做未免太不仗义了吧。” “我谢谢你冯三爷还给我留了一口气,不过我的女人死了,连同我们没面世的孩子,我想饶过你,可她们不答应。地下还有很多冤屈的恶鬼,再等着和你算账,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希望你来生别再托生为人了。” 马秃子过来,狠呆呆盯着冯三,然后将一口痰重重唾到冯三脸上。 将冯三等人押上车,行至距离公安局大门前只有几步之遥处,将他们推下去。把那些取证材料别在冯三身后,刀枪扔在路边。 报警,说警察局门外有一帮黑势力分子,有枪有刀,准备袭击警察局…… 警笛声由远及近,我们这伙人撤离。 第二天下午,龙城晚报率先发出消息,头版黑体大字:昨夜我市公安部门一举捣毁以冯三为首的黑势力团伙。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皆大欢喜 我这么做,为辛劳的人民警察省了很多力气,冯三的那些个罪状列的很清楚,每个案件申诉材料后面都有受害人的签名和联系方式,按图索骥即可,多方便,都不用麻烦武警同志参与抓捕了。 本着领导“快审快判”的批示精神,没出一个月,冯三被执行了枪决,龙城又割除了一大祸害。 杜秋死后,他的顺达物流被他的家人作价卖出,马秃子接了过来。现在不用他拼命完成每天的亏损指标了,公司开始正常运作,生意红红火火。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安兴军徐老六等人,也先后加入到大哥大物流。看官或许已经忘记了他们是谁,那就怪自己看这本书不认真吧。 莉莉跟如月的宴宾阁酒楼开业了,不得不佩服凤姐的市场眼力,抓得很准。在龙城,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想要宴请亲朋,首选宴宾阁,不光是面子问题,那里也确实排场且实惠。 还要说的一点是,我原来的同事小文结婚了,婚宴就选在了宴宾阁。看到我并得知我是宴宾阁的幕后老板,小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我衷心祝她幸福,告诉如月婚宴的费用全部免单,而且,我还包了个五万块的红包托莉莉送了过去。小文给过我五百块,我这辈子都记得那天的场景: 我浑身被冻僵了,双腿被砸断,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好不容易将小文找来,看到我那样,她担心将她新处朋友的车弄脏,拒绝拉我,甩给我五百块钱就走了…… 怪不得人家,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可是为什么,当你邱明免了小文的单,还让莉莉送过去五万块的红包,为什么你离开宴宾阁时,会忍不住泪流不止呢? 三个月后,如月被检查出来怀孕了。我不再让她去宴宾阁忙活,每天陪她溜达开心。我俩已经去民政局登记了,但不准备办婚礼,觉得那样做没啥意思。 孩子的名字在得知怀孕那天就定了下来,不管男孩女孩,都叫邱天。 大壮费了好大劲儿,终于将驾照考到了手。我出钱给他弄了辆出租车,跑着玩吧。他每天都很敬业,起早贪晚在龙城大街小巷转悠着。 小翠病情好转了许多,见人不再害怕。我跟如月将她接回家来。她跟大壮倒是很玩得来,我看着,心里舒坦不少。 出钱为庆丰村修路,通往龙城的高等级路,然后跟曹老四一起,打上旅游项目,争取将庆丰村打造成龙城郊区旅游第一村。 经过庆丰村村委会批准,我在那儿选了个地方,依山傍水,盖几栋房子,养两条狗。我想过,等如月生完孩子,我们就到这儿来生活。 刘艳终于有了男朋友,是一个中学教物理的老师,人有些木讷,但本分。 一个本分的男人现在凤毛麟角,是块宝啊。 莉莉和曹老四几经周折,终于牵手成功。 我们的故事到这儿就要落幕了,或许您觉得收尾太匆忙了,实际上我也还没有讲过瘾。那么如果有缘,我们就在下个故事里相见吧。 完本感言 这本书只能到此为止了,匆匆完本,心中有太多不舍。啥都不能怪,只怨自己能力有限,没有把书写好,对不起大家了。 在此我要衷心感谢一些人: 魏旭博,姚武兵,石?头?蛋?蛋?,桃子15018-97800,东方旭1473554096,飞飞1492853222,金方洲,小宇,吴己,呼_ywigoX2n,恒1483036173,llhl119,大禹1502186150,Dorothy1476024384,一啸红尘惊,奋斗1501032479,WTF1503110745,一年之计,用心看世界,吴生1481628830,刹那1493732858,V.agrancy,南亦等(排名不分先后),感谢你们的打赏、推荐和月票支持。 接下来我会用心思考下本书的创作。如果有缘,希望我们还能相见,继续得到您的大力支持。 以下是为了凑够字数,重复内容。可略过。 完本感言 这本书只能到此为止了,匆匆完本,心中有太多不舍。啥都不能怪,只怨自己能力有限,没有把书写好,对不起大家了。 在此我要衷心感谢一些人: 魏旭博,姚武兵,石?头?蛋?蛋?,桃子15018-97800,东方旭1473554096,飞飞1492853222,金方洲,小宇,吴己,呼_ywigoX2n,恒1483036173,llhl119,大禹1502186150,Dorothy1476024384,一啸红尘惊,奋斗1501032479,WTF1503110745,一年之计,用心看世界,吴生1481628830,刹那1493732858,V.agrancy,南亦等(排名不分先后),感谢你们的打赏、推荐和月票支持。 接下来我会用心思考下本书的创作。如果有缘,希望我们还能相见,继续得到您的大力支持。 完本感言 这本书只能到此为止了,匆匆完本,心中有太多不舍。啥都不能怪,只怨自己能力有限,没有把书写好,对不起大家了。 在此我要衷心感谢一些人: 魏旭博,姚武兵,石?头?蛋?蛋?,桃子15018-97800,东方旭1473554096,飞飞1492853222,金方洲,小宇,吴己,呼_ywigoX2n,恒1483036173,llhl119,大禹1502186150,Dorothy1476024384,一啸红尘惊,奋斗1501032479,WTF1503110745,一年之计,用心看世界,吴生1481628830,刹那1493732858,V.agrancy,南亦等(排名不分先后),感谢你们的打赏、推荐和月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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