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的武林》 第一章 车上遇神女 故事从1992年的重庆开始。。。 重庆是一座山城,夏天热,冬天冷,一年四季比较潮湿,对于到此上学的北方小镇做题家来说,比较不习惯,尤其是冬天,睡在寝室里,跟睡在大操场上没什么区别,关着窗户跟开着窗户效果一样,因为重庆没有风,准确地说,离cq市中区100多公里的bb区没有值得关窗户的风。如头发丝一样的细雨则终年飘着,很有一番艺术气质。 这是张子第一次进城,去spb教一个职业中学的语文老师练武术。他们中学在镇上,学生很难管教,经常有已经离了校的学生回来捣乱,从校长到老师都很头痛。于是他自告奋勇要去学武术,来加强学校的保卫力量。学校批给他三个月的假期和学费,专门去学武术。他联系了一所武术培训学校,结果呆了一个月就跑回来了。然后经人介绍找到张子,让张子给他私教。 “张子,我实在受不了了,太苦了,我回来也没敢跟学校说,就住在我妈这儿了,你每周来教我一天,我给你60元。平时我自己练。” “可以。”张子丝毫也没考虑过学费的事,他从入学以来学了两年散打,正好有个用武之地。两人是同龄人,爱好相同,而且对方很客气,自己也有时间,大学里没有作业的。 60元是个什么概念呢?大约相当于张子一个月吃食堂的餐费。那时师范大学国家有补贴,每人每月40元饭票,还有粮票,体育生还要多一些,每人60元。没有学费、住宿费一说。 张子坐在长途车上,这是第一次课,许老师给了他地址。车上人很多,他坐在对门的位子上,面前站了一个男青年,门边有几个人坐在车轮的挡箱上,张子正好看着他们,有一个中年女性打扮入时,曲腿坐着,双手拢着一个坤包,低着头。 忽然,那个站着的男青年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拉那女人的坤包的拉链,但是没有拉动,于是他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坤包。张子一愣,还以为两人在做游戏,闹着玩。眼看那拉链拉到了一半,那女的忽然睁开了眼,张子想这下有好戏看了,哪知道那女子赶快闭上了眼睛,装作在打盹。“我儿哄!”张子傻了。那男青年把拉链拉开,从包里非常熟练地拿出一个钱包,那女子脸已经涨红,但仍然装睡。 张子想都没想,一巴掌打在男青年胳膊上,大喊一声:“干啥子?”钱包一下掉落回坤包里。小偷一愣,张子盯着他,小偷没有对视,回头瞅了瞅,后面一个人喊:“有下。”司机踩了刹车,小偷和后面那人自自然然地下了车,没有丝毫的慌乱。 车子重新启动了。张子望着那个女子,女子还td装睡呢。张子说:“看好你的包。”女子睁开眼,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拉链拉上,一句话不说,深深瞅了一眼张子,又闭上了眼睛,只是脸已经涨得粉红。 “什么人都有啊?”张子心里傻傻地想。但还是开了口:“刚才有人偷你的包。”那女子还是没说话,脸上一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的表情。接着又迷离起双眼,似乎还没睡醒。 是不是被x一顿她都不会知道?张子觉得很可笑,他没有想为什么女子宁愿被偷也不敢惹小偷。。。 第二章 乡间授拳 长途车上上下下,左转右绕,在山间公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张子要下的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左边是山坡,右边是峭壁,张子不明白为何会在这里设了一站。顶着炎炎夏日,耳边蝉鸣如水,张子沿着空无一人的公路又走了10分钟,路边出现一座小楼,上下二层,楼前坐着一个年轻女性,打扮入时,又打扮入时!忽然冲着张子心花怒放地一笑,把张子吓了一跳。那笑容他从来没见过,与其说是笑,却像一把刀,凌厉无比。凌厉的眼神张子没少见过,每周五下午的散打实战课上经常闪现。 张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低下头看着鞋尖儿快速通过。再走一会儿,终于看到了许老师说的小楼,也是两层,楼下赫然坐着三个打扮入时! 张子冲着楼上喊:许如雨!尽量不去看三人。楼上探出一个脑袋,欢天喜地地缩回去,很快听到楼梯响,接着冲出一个人,正是许老师。“张子,辛苦了,路上堵不堵车?”“还行,没堵。”“走,到楼上。”他在前面引路,侧过脸来小声说:“楼下租出去了。” 这是一排四间的楼房,面对着公路,背后是山坡,山坡对面是一片低坡,座落着几十间旧屋,但是没有人住的迹象,周围被茂盛的稻田包绕着,再远处又是高坡,似乎是个镇。楼后传出狗的叫声。“我这狗爱咬人,咬了好几个了,平时只好拴上。”许老师笑咪咪地说,“先喝点水,咱们去旧屋,那里宽敞,也没人。”他早就沏好了茶,正值盛夏,房间里却很凉快。 寒喧了一会儿,张子说:“走。” 二人下楼,转到屋后时,只见一条黄狗蹲在楼梯口处,颈上拴着一条十几米长的铁链,见了张子狂吠。许如雨过去拉住它的颈圈,笑咪咪地说:“张子,我拉住它,你先走。”张子想快走两步,又恐有失风范,于是按着正常步子往前走,走出七八米后,听到身后说:“我放手啦。” 张子回头一看,见那狗正如离弦之箭冲过来,冲到他脚后,那狗伸出长嘴,贴着地面把头扭转90度,张开嘴像一把大剪刀剪草一样,冲着张子的脚跟处就是一剪,张子本能地一个小跳,脚刚移开,只听当的一声,那狗上下牙相撞,合拢在他原来落脚的地方,咬了个空。张子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接着划步,向前蹿出,那狗一咬不中,一愣,紧接着向前急咬,却突然在半空中翻了个滚儿,摔落在地上,原来狗链子到头了。 许如雨像看电影一样,嘻嘻笑着赶上来,攀着张子的肩膀说:“走。张老师。”扭着屁股走到前面去了。 旧屋收拾得很干净,室内放了练功器材,庭院里也清理得像操场一般,很适合练武。 张子先教他直拳。直拳在散打里是最基本的技术,但在传统武术里几乎不练,传统武术大多数是以掌代拳,各派还不一样,心意是熊拍把,形意是劈拳,八卦是撞掌。传统武术里也有拳,叫捶,但不打直线,一般是连着把一起用,叫捶把,把指的是肘至手尖的一段。 其实,打好直拳能够有效地克制传武,直拳是直线型拳法,打出来时,在对方眼里只看到拳面一个点,而看不到胳膊的运行轨迹,这就失去了视觉深度,非常不好判断距离。而传武出掌,都是有胳膊的轨迹落入对手眼里的。 许如雨练了半小时,显然平时没怎么练过,总是发胳膊的劲儿。再练一会儿,张子直说这不对那不对,许如雨忽然指着旁边铁凳上的沙枕,说:“张老师练过这个没有?”说着一掌拍下去,势大力沉。张子还真没练过摔手,散打里不练这个,因为戴上拳套后,摔掌的威力发挥不出来。 散打有散打的优势,但劣势也很明显,散打因为有护具,一些小手法都派不上用场了,只保留了势大力沉的技法。而在街头实战中,小手法就能解决战斗,比如轻轻一抖手就可能把对方鼻梁打骨折了。即使不折,也眼冒金星,鼻涕眼泪流得睁不开眼,也就ga over了。 接下来,张子教了一招擒拿:小缠丝破拿腕。 动作要领是这样的:对方正面抓握住我的手腕,我以另一只手扣住敌手,防其逃脱,同时被握住的手握拳屈腕顺缠,收肘,将上肢形成三角稳定结构,压上身劲,马上旋腕舒指逆缠,以掌缘切住敌腕,同时俯身向地下直指,敌腕必伤。 以上是异侧手的破法(敌我面对面,敌右手抓我右腕),再教同侧手的破拿法,就比较简单了。 同侧手小缠丝破拿腕法:敌我面对面,敌右手抓我左腕。我握拳屈腕顺缠丝,收肘,形成上肢的力学三角架构后,压上身劲,突然逆缠舒指抓握住敌腕,敌我形势逆转。你想怎么玩都行了欢迎关注公众号兵法家。一般就是一捋,使敌失去平衡,右掌可协助切在敌颈或推撞敌肩即可。 教完了这招后,张子就后悔了。 因为许如雨使的时候没轻没重,整得张子的手腕像上刑一样。每做一次,都疼得他一激灵。可是他还得坚持到对方学会。张子想起了散打课上罗老师教他的一幕:当时罗老师教他这个动作,他拿罗老师试手,对方突然高喊一声“轻点!”那样子似乎他再动就得飞出去。张子还觉得老师大惊小怪的。 张子不知道,很多年后,当他遇到自己的师父、一位本领高强的老头传授擒拿时,老头压根都不给他做完的机会,就把他反制了。知道怎么做就行了,老师能让你玩儿? 第三章 楼下的站街女 一玩就过了中午。许如雨一边练,一边认真地说:“张子,你这样教会很受欢迎的。”哦?还要受谁的欢迎?张子也不知道他在武校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只是微笑。“我去的那个武校,在村子里,就是几间屋,教练就让站桩,我真是受不了,吃的也差。”说着显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练完回到小楼,许的父母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了,桌子上摆着四盘菜:用大碗盛着凉切囟猪头肉,上面浇着辣椒油;一盘凉拌豇豆;一盘肉丝炒鲜姜;一盘炒空心菜。主食是很稠的大米粥,夏天的重庆人喜欢这么吃。重庆的天气很热,人们就连睡觉都晚,要等到气温降下来。 边吃边聊,许如雨讲了一段他们镇上给人看场子的一个哥们的遭遇:那人给路边店看场子,把捣乱的三个小年轻给打了一顿,后来在镇上走着,迎面走来二三十个青少年,拿刀就砍他,幸亏他跑得快,但是腿上还是挨了几刀。说完打个哈哈。 张子像听说书一样听着,感觉像每周末学校电影院里放的香港警匪片。那时正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尤其黑帮片盛行。但是张子讨厌看这种片子,再怎么义气、勇敢,不也是一帮犯罪分子嘛,整天没正事,除了杀人飙车赌博贩毒泡无脑女孩,没了。所有的黑帮片都是这点屁事变着花样地演,出演的还都是刘德华啊、周星驰啊、万梓良啊这帮明星。张子哪知道香港电影本来就掌握在帮会手里,不是他这种从小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内地青年能明白的。 吃完了饭,两人站在走廊里打望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许如雨故意提高了声音说笑,楼下坐着的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把裙角拉到大腿根,露出明晃晃的整条大腿来,但是并不朝楼上看。许如雨附在张子耳边说:“我也跟她们聊过,有个以前还是小学老师。”张子一愣,有点吃惊,“那为什么来做这个?”“她说挣得太少。你看路边这些小楼,很多是女娃儿去广东那边挣钱回来盖的。”张子还以为是农民种地搞养殖发家致富后盖的呢。 此时虽然改革开放推行到第14个年头了,但农民并没有在土地上发现财富,还是得靠打工赚钱。不过,南方水土好,农民的生活水平比华北平原上的农民要高。至少一年三季稻,有鱼塘,地里随便长出各种蔬菜,都不用浇水。最明显的,这里的农民吃猪肉就比华北的农民常见得多。不过,东北又不一样,虽然一年只能种一季粮,但土壤肥沃,地广人稀,生活也好过华北平原。先天最不足的还是黄土高原那边的农民,难怪北方民族总想饮马长江了。“反正我将来要在有山有水的地方遛狗练拳的,能饮马更好。”张子心游天外。 “今天就到这儿,张子,下周还是这时候我等你。我用摩托送你。” “好,那辛苦你了。” 两个年轻人,一辆摩托车,如风驰电掣,许如雨的花衬衫像蝴蝶一样飞起来,多年过去这一幕都留在张子的记忆中。 第四章 挑战 重庆大学校园很大,覆盖了一片山,山下有嘉陵江流过,嘉陵江边坐落着bb区,建设得小巧别致。这里跟北方的城市不同,见不到土,越下雨地面越干净。 从大学正门进来,两边是樟树林,体育系的武术老师罗北平开设的散打培训班就在这里活动。散打班一年开设两期,一期三个月,每周一、三、五下午4点半到6点上课,周五下午的课是实战课,学员戴上护具,自由结合找对手打,总是有班外的非学员来挑战的。 学员都是大学生,基本都是男的,有一期来了个女的,一看就是北方女孩,身高有17米,身板不比男生差,秀眉大眼,她说她是美术系的,因为经常到野外写生,学一点散打好防身。结果让张子严肃地纠正了几次动作后,就把名额转给同学后消失了。张子咂舌了好久。 今天是周一,做完常规热身运动,即各种压腿踢腿抡臂涮腰动作,罗老师教了一个转身腾空后踹腿。就是俄罗斯散打王穆斯里穆最常使的转身后踹,只不过这个是腾空踹出。罗老师做完后,让张子做,结果张子转身腾空到一半,身体就打开了,腿都没够着沙袋。罗老师哈哈一笑,扭头走了。连一句指导都没有。既然这么难,那就不练,练鞭腿去。张子喜欢练鞭腿,练得越熟越爱练,越爱练越熟。强的愈强,不会的还是不会。 正打着沙袋,武军走过来说:“张子,有人要挑战你。”张子一看,是体育系的一个哥们儿,认识,就住他们楼上。那哥们儿体格比张子高壮,很谦虚地笑着,他也认识张子。“就打打拳击。”他说。张子点点头,示意他去戴拳击手套,自己也戴上了一副。 两人面对面站着,张子双臂伸直,对方也伸直两臂,两拳对两拳,轻轻触碰了一下,这是散打的碰拳礼,表示正式开打,此后除了裁判喊停外,谁停下来就等于认输。没有裁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罗老师指导新学员去了。四五个平时在一起玩的老学员站在旁边。 对方收了谦虚的笑容,扑上来连续直拳奔张子的头面,势道凶猛。一般来挑战的没有温柔型的,像打打停停、绕绕步子什么的,都是饿虎扑食,直奔目标。因为他既然来挑战,心里就是瞧不起你,或者说不服你,而且早就观察过你的训练了,觉得有把握干你,才提出来挑战的。 张子双手护头,在对方直拳即将打中自己脸时,突然下潜摇闪,头从对方臂下闪过,同时右拳摆出,头、身、步、拳同时到位,“叭”的一声击中对方下巴。对方被打得仰面欲坐,双臂在身前如被风吹起,随即站住了,双臂垂下来,血从嘴角流了下来。张子已经划步到他身侧,调身过来准备再击,见对方站着不动,就停了手。那哥们一边用拳套抹嘴角的血,一边恢复了谦虚的笑容,示意不打了。 “你玩着啊。”张子也摘了手套,转身看武军练鞭腿去了。 武军的鞭腿不是跟罗老师学的,他来自北碚街上,在区体委工作,是跟当地一个有名的练家子学的,那练家练峨眉派功夫。武军经常到散打班玩,来了就跟张子在一起,但是练的不多,偶尔打一拳踢一腿,随便搞两下,其余时间就是站那看,等张子练完了,聊闲天。 张子看他踢了两下沙袋,觉得意犹未尽,说:“咱俩打打。”武军一愣,“来嘛!” 两人戴上拳套和护腿板,其余的头盔、护胸、护裆就懒得戴了。拉开距离后,双方调整步子,开始接近,张子先冲他头部虚晃一记左刺拳,看他的反应,寻找战机,突然感觉腹部轰的一下,眼角余光看到对方正在收回的腿,接着天一下子黑了。很快天又亮了,张子发现自己站着,但双臂下垂,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么。武军已经跑出几米开外,用坚定的眼神向这边审视着,似乎在说:“还打吗?”历史总是反复重演,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张子突然意识到对方很厉害!可是作为高手,却从来没指出过张子的动作有什么问题,也从没提议过跟张子打实战。难道他只是来打发业余时间的?一个人能闲到这种程度? 第五章 挑战武术教研室 周五的实战课不讲新内容,先由张子领着大伙做完热身活动,大约要45分钟。有时会短一点,如果罗老师当天教的内容多。学什么,大家谁也不知道,一切由罗老师说了算。不过,如果能学完一期的话,就能了解他有个大纲,包括了:拳法,主要是直摆勾;腿法,正蹬、鞭腿、侧踹、截踢、后撩、转身踢,比较多,还有作为热身的正踢、侧踢、里合、外摆则是每堂课必踢的;摔法,主要是快摔和接腿摔,没有跳黄瓜架那种专门的摔跤;擒拿,常见的几手,不是重点。万一在公交车上冲突起来了,没有空间踢打摔,那就用拿。 没有地面技。中国传统武术这方面技法极少,有个地趟拳,也不是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而是倒地后借助地面,进攻站立着的敌人。两人像滚被单一样在地上纠缠,在中国武术里罕见。中国武术是战场拳,在战场上是用兵器的,倒地后兵器就用不上了,因此要极力避免倒地。还有起腿不过腰,也是兵器作战的需要。但是散打在90年代初刚刚兴起,主要练的都是中高腿法,这是从跆拳道和泰拳里借鉴过来的。中国自己的传统武术中的腿法,反而没有被大量借鉴。 比如,鞭腿,传统武术里就很少见,是从泰拳的扫踢借鉴过来的,不过,还有所不同。扫踢是用腰力横打,着力点是小腿胫骨,而鞭腿是鞭打,鞭梢上最有劲,因此着力点在脚背上。鞭劲是传统武术的拿手好戏,因此鞭腿融合了泰拳扫踢的形式和传统武术的鞭劲,这都是当时搞散手的教练们整合出来的技术。后来被国外选手学了去,世界上鞭腿玩得最好的,可能是荷兰的“伐木工”了。有行家评估说,如果拳王泰森与伐木工对战的话,会败在他的腿下。泰森的拳头能打出300公斤的力,“伐木工”的鞭腿却能打出400公斤,只要被他踢中,就是ko。泰森打中对手头部时,却不是次次都能ko的。 罗老师是练传统武术出身的,小时候就在老家bj获得过市传统武术比赛的少年组全能冠军,1969年下放到云南,在工厂里做工,业余时间参加yn省的武术比赛,又拿了全省的全能冠军。后来,重庆大学需要一名武术老师,找到云南武协主席沙国政,后者就把他推荐了。 “罗老师很能吃苦,白天上课,晚上自学考下了中专。”他的一个同事这么说。张子跟罗老师学习的时候,罗都44岁了,还只是讲师。高校里评职称是有硬指标的,学历就是一个,还有在各级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的数量、出版书的数量、各级的奖啊什么的。体育系的老师都是本科毕业的,而且是名校,比如北体、成体、武体这类体育专业院校。像罗老师这种没受过高等教育的,初来乍到,显然很有压力。 不过,罗老师有他解压的办法。他还是江湖那一套。一来到学校,就向系里的武术老师很客气地发起了单挑。这种挑战,作为武行的人,不得不接。首当其冲的是北体武术系毕业的一位年轻老师,这位老师在上大学时就拿过全国冠军,毕业分配来这里工作不久,又在全国武术锦标赛上拿了一项冠军,虽然年龄比罗老师还小10几岁,但已经是副教授了。是绝对的官方科班出身,又有成绩,仕途无量那种。 他觉得大家都是同事,没有必要比武,可是罗老师非得坚持。比赛结果是:双方刚一照面,罗老师起了一记鞭腿,就把对方踢倒了。交流结束。这套玩法,是武术这个行当所独有,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打一打,也就分出了秩序,还不致留下仇恨,两人见面仍然客客气气,谁也不对外说。其实就是一套“潜规则”,大家各自心内都明白对方要的是什么,能给的一定给,无非一点生存空间或者脸面而已。用面子和里子两个词就概括完了。 客观地说,这种做法在江湖上混可以,但在组织里却未必吃得开。别人不敢惹你,也不敢动你的奶酪,但是别人制造新的奶酪的时候,不叫上你,不带你玩,这不又成了一个新的生存困境了么?难道还能继续靠挑战解决吗? 那么,罗老师是怎么解决新的困境的呢? 第六章 宣战街头武林霸主 罗北平按照武林规矩,一到学校,就拜访了武术教研室的各位同事,没有遇到障碍。隔了不久,他决定访一访bb区内的民间武林,毕竟,这才是真正按武林规矩行事的一帮人,大学里的武术老师吃的是公家饭,不参与民间武林的事。 罗北平拜访的第一位练家子就是北碚街上最有名的干德一。要打听当地最有名的拳师,随便找个当地人就能问出来,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罗北平是系统里的人,通过武林前辈的门生故旧人脉,从官方到民间都有哪些武林人士,都在系统掌握之中,除非那人没练出来,只要练出了名堂,无论隐居在哪里都知道。 罗北平一打听,干德一,练的峨眉拳,开了一个中医正骨诊所,但是没什么生意。平时带一拨徒弟,人不多。最近两年不常在家,被广东的老板请过去教拳了。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呢?”他问中间人,“估计要到过年。”此时正是夏季,罗北平点点头,“麻烦你转告,过年时我去给他拜年。”“要得。” 最有名的不在家,那就去挑战第二名?错。第二名不会接手的,只会让他等干德一回来再说。他们虽然只是散仙、个体户,但涉及武林的事,则都是通着气的,地盘意识很强。遇事抱团,有出来扛事的,有负责平事的。没事的时候,则像一盘散沙。人有时跟动物区别不大,掠食性动物也好,草食动物也好,都划定地盘,彼此不能侵犯。 罗北平只能等,在这段时间里,他倒也不必担心北碚街上有人来访他,这就是先出手的优势。如果不先出手,坐等对方来访,就太被动了。不过这是罗北平的想法,最大的可能是民间不会跟公家的人往来,井水不犯河水,公家人给他们带不来好处,他们也看不上公家人的那点身手。比武?更是不可能。打一下,还让对手明白了。 老派的拳家对珍藏的秘密是不会让活着的人知道的,如果对方知道了,要么对方马上就得死,要么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传武的练家子不会跟同行谈武术,要说就说说戏、各种见闻,反正有说不完的奇奇怪怪的事。 民国时张三功夫的创始人醉鬼张三到了晚年名气极盛,但是他有个规矩,就是不能跟他谈武术,你只要跟他谈武术,他扭头就走。王芗斋喜欢谈,还在报纸上发表,有个军阀慕名而来跟他学站桩,学来学去,最后向他请教秘诀,他说就两个字,军阀赶紧附耳过来,“傻站。”军阀只能笑笑,认为是糊弄他。给你一堆西红柿,可是你提不起来,还是没用。有的能提起来了,可是一迈步就散落在地,也是没用。 武术就是这样,老师不想传,学的人怎么练也得不到,可如果老师想传,拿一片树叶就能让学的人明白,甚至一个眼神,学生就得到了。佛家不就有“拈花微笑”的典故吗:佛陀召集弟子们讲法,可是什么也不说,只拈起一朵莲花冲大众微笑了一下。众人不解。只有伽叶微微一笑。于是佛陀说:我有正法眼藏,独授与摩诃伽叶。其实,也不是授与不授与的事儿,只有伽叶修到了这个节点上,其他人还没修到呢,佛陀就是说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确切地说,是伽叶感应到了佛陀的意旨。但佛陀如果不拈花微笑呢?伽叶还能悟道吗?那就看他自己了。也许要很多年,也许一辈子也悟不了。来自高维世界的点化与基于低维世界的自我突围,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天上一转眼,地上已百年。 罗北平的计划是:打服了远近内外后,公开办个散打培训班。但实际上,从他办班开始,校内虽然无人干涉,但是校外的挑战一直没有断过。有人要出他的丑。维持一个散打班,并不像开个书画钢琴艺术类班,老有交流的,交流也就是动手。在罗北平妻女的眼里看来,这种日子真是煎熬。 第七章 拜访霸主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一天,中间人跟罗北平说:干德一回来了,随时恭候你。罗北平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那好,这周六上午我去拜访。” 罗北平的老婆是美术系的老师,早就知道他要去跟本地最厉害的练武术的约架,一听他说周六中午不回家吃饭,就问他干什么去。 “去趟北碚街。” “不行。” 罗北平整天不闲着,但不出校门,大学是个独立王国,有菜市场、医院、邮局、银行,什么都能在学校里解决,只有买衣服才需要去北碚街。而他的衣服都是老婆给买。 罗北平只好说:“我去拜访一下干德一,听说他回来了。” “你们那叫拜访?我说不行就不行。”他老婆气得不行。 “哎呀你不懂。”罗北平边解释,边准备东西。 “快过年了,这屋子不得打扫一下?你说要换个油烟机,啥时候换?女儿跟桂老师学画画,我还说请人家今天过来吃饭。”老婆一连串话过来。 “我们约好时间了,就中午吃个饭。”罗北平骗她说。 只听“呯”的一声。他老婆已经摔门而出。 罗北平没理她,换上一身崭新的黑色镶红边的运动服,穿上白球鞋,又往书包里塞了一瓶云南白药,一卷纱布。走到门边,一扭门把手,门没动。他老婆竟然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罗北平翻书包找钥匙,竟然没了,肯定是刚才老婆搜走了。 罗北平转身走回卧室,背好书包,打开窗户,他家住在二楼。他跨出窗户,蹲下身,手趴着自家窗檐,把身体降下去,踩在一楼窗户上方突出的砖檐上,然后一边转身冲外,一边松手把身体下蹲缩成一团,这样他离地也就1米半多,顺势轻轻往下一跳,就落到楼后的草坪里了,声音很轻微。整个过程像一只狸猫。 从学校到街上,是从山腰到山脚,一路蜿蜒向下,罗北平半个小时就走到了干德一所在的楼下。干德一住在一楼,开门的是中间人罗素,一见到他分外热情,连连说:“罗老师,屋里头坐。” 罗北平抬眼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30岁出头,身高大约1米75,在重庆属于高个子了,比罗北平要高出半个头。尤其一双眼睛,象一泓深潭一样,精光四射而又深不见底。那是平静与暴烈完美融合的状态,说不清道不明,但是罗北平很熟悉,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干老师你好,冒昧打扰了。”罗北平笑容满面地赶紧递话。 “哪里,罗老师,我早就听说了。请坐请坐。”干德一爽朗地一边说,一边向茶几边的木椅上伸手示意。“我昨天才回来,就跟罗素说了欢迎你来耍。” 罗北平客气着,发现房间不大,客厅比他的要小一半。只摆了几个椅子和一个茶几,没有电视,但是有电视插座和天线插头。听说干德一有老婆孩子,显然已经打发出去了。 罗北平说:“我一到这儿,就听说干老师的大名了,如雷贯耳啊。我一向仰慕峨眉功夫,那是亦僧亦道啊。我在bj时没有见过,如果在这里见识到,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干德一响亮地笑起来,“罗老师你别客气,罗老师练的是哪门?” “学过摔跤、戳脚,这两年体委不是搞散打吗?他们鼓励练传统的上,用传统招式打击有效的给加分。不过,我看场上出现的不多。”罗北平说。 干德一认真地听着,抢上说:“我在广东那边也是教泰拳。” 罗北平一愣,随即明白,现在年轻人喜欢散打、泰拳,传统武术引不起他们的兴趣。南方人不知道太极形意八卦通臂摔跤,北方人不知道南拳、白鹤、五祖、咏春。武术有极强的地域性,外来拳种很难打进当地市场。 “那啥子,我也正想向罗老师学习一下北派拳法,多多赐教。”干德一双手举起茶杯向罗北平举起,罗北平赶紧双手端起茶杯示意,两人一饮而尽。 三人一起把椅子、茶几搬到走道里,腾空客厅。 罗北平和干德一各站在客厅一端,罗素站在客厅中央当裁判。两人什么也没戴,没有拳套,没有护裆,没有护齿,就是徒手。但是没有光脚,都穿了球鞋。 罗素喊了声“开始”,便一溜烟跑进了走道。。。 第八章 决斗 两人都把手抬起,抱起拳架,一个是散打架,一个是泰拳架。身势开始不易觉察地起伏。 罗北平调整步子,突然划步向前刺出一记直拳,但这只是引手,意在吸引对手注意力,他的右腿已经如旋风般呼地一声扫向对方肋下,正是他踢倒教研室北体同事的那招鞭腿。 但他的腿刚行进到一半,空气中发出弹棉花似的“噔”的一声轻响,干德一的一只脚已经横着出现在他的胸口前,只有数寸距离,罗北平急忙缩身,踢出的腿还悬在半空,同时双臂合拢,以底手抄抱其小腿下面,上手回捋其小腿上面,双手沿其小腿向怀内急速滑动,想要扣住对方脚跟和脚掌,然后双手左右交错一拉,对方脚腕必伤。但一瞬间,那脚突然横向移动,脱开了罗北平的埋伏。罗北平双臂搂空,相撞发出轻轻的“叭”的一声。 接着干德一不等收回的腿落地,腰腹如大蟒滚动,双拳如雷神之捶旋转着挥出。罗北平现在只有单腿支撑着,电光火石间只能单腿发力,向后纵出数尺,干德一的前拳在他眼前一尺处呼地划过,身上发处沉闷的“噶拉”声,如果罗北平退得不够远,这拳的落点正好打在他躯干后面。干德一前拳落空,后拳已经旋上来,举在头侧,正如蓄势之弓。这一招可退可进,只须后腿蹬直,就能将拳发老,用于阻击敌人的反击,或者跟后步,对败逃的敌人追加了结性的一击。 罗北平一退数尺,还在半空的前腿已经借上腰劲收回重新拉起,足尖点地暗暗捻动,如猫捕鼠,蓄势待发。这是败中求胜的杀招,只等对方冲上来的时候踹肋阻击,或者高鞭腿爆头。 双方都知道对方后招的厉害,虽然相隔只有一尺,但形势已如朝韩边界。 时间忽然凝滞,随后双方慢慢松了身子,站了起来。交手过程没超过两秒。 干德一嘿嘿笑道:“罗老师这鞭腿不像散打嘛。” 罗北平嘎嘎地笑起来:“干老师这侧踹也不像泰拳嘛。” 罗北平暗暗佩服对方的眼力,他的鞭腿里面有戳脚里合腿的基本功,腿是直着起的,近身才发力。不是散打赛场上常见的远远地就横着抡过去那种鞭腿。 干德一也觉得对方识货,没错,他的侧踹是走的弧线,不是直来直去的,因此不熟悉他的打法的人接不到他的腿。 当时国内散打赛场上的腿法,还都是一条线,或者直线,或者抛物线,而干德一的腿法是变线,落点不在的延长线上。 变线腿法被大众见到要到21世纪10年代以后,偶尔有个别外国选手在国际搏击擂台上使出变线腿法中的鞭腿变线:由横踢胸肋半途突变为挂劈头部。效果不俗。但在中国选手中仍然少见。 罗素一边鼓掌,一边神情定定地说:“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屋内的气氛一时松快下来,两人坐下,罗素给干德一倒上茶,再给罗北平斟上。 罗北平赶紧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大江南北他见多识广,有干德一这样身手的人不多,他喜欢上了干德一的东西。有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慢慢浮现出来。。。 第九章 霸主的朋友圈 茶过三巡,罗北平看了看表,11点多了,站起来说:“干老师,到吃饭时间了,我请你喝酒。听说福来居的火锅很有名,我们去那里。”干德一连忙说:“你来我这里,哪里能让你请?我都订好了,就在福来居。咱们这就过去。”罗北平还要客气,罗素已经站起来,伸出胳膊晃晃,说:“罗老师别客气,老干早就订好包间啦。咱们这就过去。” 罗北平拿起书包,罗素和干德一空着手,三人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向着闹市区的方向走了一刻钟,远远地看到路口处一间火锅店,门口上方挂着“福来居”的匾。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白西装的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地迎出来,对着干德一恭敬地说:“来了?师父。”干德一微笑地点头,回过头来冲着罗北平示意,然后当头走了进去。那男子冲着罗北平和罗素点头,然后把他们引到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包间门口站了两个年轻人,看到他们后笑着迎上来,“师父里面请。”一边向罗北平客气地点头。屋里立刻传出一片喧哗声,有七八个男子鱼贯出来迎接。罗北平看到屋里开好了两桌酒席,每个桌子中间摆着一个铜炉大火锅,转盘上堆满了各种涮菜,主陪座位前摆着两瓶五粮液,贴着墙角摆着几箱啤酒。 干德一满面春风地伸手示意罗北平到里面坐。罗北平坐了主宾的位子,干德一坐在他旁边的主陪位子上,罗素坐在罗北平另一边。“大家都坐到起。”干德一说。一个精干的年轻男子挨着干德一坐下,竟然穿着特警的衣服,他旁边又坐下一个黑汉子,个子不高但身体非常强悍,眼睛精光四射。其余人也纷纷落座。 干德一坐着爽朗地说:“今天罗老师大驾光临,那是看得起我干某人,他要请客,我说那怎么行,当然得我来尽地主之谊嘛。”大伙儿连连说:“是撒。” 干德一带头儿打开酒瓶,给罗北平满满勘了一杯,递过去,又给罗素斟满,特警要抢酒瓶斟酒,干德一以手挡住,“我来”。又勘了两杯,递给坐在他对面副陪位子上的两个中年人,再要勘时,特警连忙抢过酒瓶,把其余的杯子勘满,转动转盘,各人取了一杯放在面前。 干德一面前却没有酒,特警没给他勘,原来他不喝酒不抽烟。 “不好意思罗老师,我酒精过敏,以茶代酒了。让白浪陪你多喝点。”他指了指那个黑汉子。黑汉子像接到任务一样,眼里精光四射,跃跃欲试的样子。 罗北平却是个酒鬼,不过,在这种场合,也不好意思放开了喝。 干德一端着茶杯站起来,“来!大家敬罗老师一杯!” 一片椅子与地面的撞击声,众人都站起来,双手举着酒杯,把脸冲向罗北平。“罗老师,请。”“请,罗老师。”“干了,罗老师。”声音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罗北平站着,双手端着酒杯举过头顶,巡了半圈,满面笑容连连点头,向大家致谢! 干德一举杯与罗北平的酒杯碰了一下,又向罗素伸过去一碰,迈步向对面的两位中年男子走过去,但是房间太小,被特警的椅子挡住了,两个中年男子赶忙打手势劝停,举杯与干德一遥相一碰,几人仰脖全干了。特警和黑汉子给大家把酒勘满。 火锅的红油已经在翻滚了,大家伙七手八脚地向锅里下毛肚、牛柳、黄喉。。。 刚刚吃了一筷子,干德一又举起茶杯,“来,罗老师。”接着向众人举杯,“来,干。” 一筷子菜马上接一杯酒,一连干了三杯。 干德一打开了话匣子。拍着特警的肩,向罗北平介绍:“这是我徒弟王勇民,现在在cq市特警队上班,是特招进去的。”王勇民赶忙双手捧起酒杯,向罗北平敬酒。“去年回成都,他去的哇。”他指的是出特勤任务。王勇民话不多,显得嘴笨,但行动上很到位。一听介绍他,又想站起来。“哎呀坐着嘛。”干德一按下他。 这次罗北平举起了酒杯,说:“名师出高徒啊!”王勇民与他单独喝了一杯。 干德一又指着黑汉子,说:“这是白浪,这次去广东教拳他跟我一起去的。”黑汉子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说:“请罗老师以后多多指教。”“哪里。指教有你师父了。”罗北平客气地回道。黑汉子表情凝固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目光炯炯的笑容。两人干了一杯。 干德一又指向对面两个中年男子,“这是我的两位好朋友,功夫都不错的。”两人站起来,与罗北平一齐喝了一杯。其中一个问道:“罗老师火锅吃得惯吗?重庆潮湿,不吃火锅遭不住。”罗北平说:“火锅倒是吃得习惯,bj有涮羊肉火锅,但是重庆火锅的麻辣却比云南还厉害。” “罗老师在云南呆过?” “呆了20年。” 罗北平开始大谈云南的风土人情,但没有提在云南获省武术比赛全能冠军的事。 包间里热气蒸腾,白西服走了进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一瓶刚刚打开的五粮液,门边的人要给他挤出一个位子来,他小声说:“我还得照应客人。”他就是福来居的老板。 老板对着干德一和罗北平说:“来晚了,不好意思,我敬师父一杯。”干德一笑容满面地说:“嗳,敬罗老师撒!这是福来居老板杨林。”罗北平与他干了一杯。老板给他勘满。接下来,老板跟各人一一干了一杯,给各人勘满。又劝罗北平多喝,菜不够时叫他。然后到旁边桌上又打了一圈酒,挥挥手关门出去了。 接着旁边桌上的人轮流前来敬酒,原来都是干德一的徒弟。 忽然,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干德一身边冒了出来,年龄约莫七八岁,过肩的长发上扎着一只蝴蝶结,模样秀丽,像蛇一样缠着干德一的脖子,撒着娇问:“爸爸,你要吃到什么时候?”满桌哄的笑声一片。干德一单臂搂着她,低了头柔声问:“你妈呢?你怎么来的?去找你妈去。”小女孩儿粘着他,扭动着身子说:“武军哥哥带我来的,妈妈在姥姥家。” “武军呢?”干德一提高了嗓门冲外喊,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出现在门边,眼睛一闪一闪。“快带英子回她姥姥那去!你们吃饭了吗?”干德一转而温和地问。“吃了。那我们走了,师父。”小男孩冲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恋恋不舍地从干德一身上扭身下来,跟小男孩一转眼就消失在门后。 屋内白气缭绕,混杂着烟味,喝得热火朝天。罗北平本想提议跟干德一换艺,以太极拳换他的峨眉功夫,不怕他不换,但觉得场合不太适宜,就憋着没说。 第十章 两个美女 周末的实战课照常进行,张子提前半小时到达,把护具、靶子、拳套、沙袋布置停当,过了一会儿,陆续有学员来了,与张子站在一起聊天。16:00,人已经基本都到了,张子带大家先做热身活动,一般要半个小时。罗北平通常会在下半节课出现,反正今天也不教新内容,他也不怎么指导实战,就是看着别出事就行。 做完了热身,罗北平还没来,大家想打的就开始互相约了,戴上护具噼哩啪啦地打起来。打一会儿累了,就摘了护具坐在垫子上喘气。没人聊大天。歇过来了,再约对儿再打。一般打不了几个回合,体力不行。但是不要小看这帮大学生,他们心中都有一份豪情,打实战是为了突破自己的心理,锻炼胆识气魄。也有个别的打得有点章法了,比较冷静,不做无用功,都是参加了好几期培训的老学员。 没人跟张子打。几个老学员打完了坐在他旁边喘气,张子给他们竖大拇指。 一会儿,远远地走过来两个美女。张子认识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学了几次就突然消失的美术系大眼美女,旁边是一个相对苗条,比她矮一点儿,但是眼睛比她还大还清丽的女孩。大眼美女走到场边,看着场上一对正在较量的学员,其中一个马上停了下来,跟她热情地打招呼,那人就是接手了她的名额的她的男同学。 张子记不得他叫什么,他转过身来,向张子介绍:“我女朋友。”大眼美女大大方方地跟张子打招呼:“你好!”张子因为曾经严肃地给她纠正过动作,一直以为是自己把她吓跑的,有点不好意思,神不守舍地回了声“你好”。 旁边坐着的体育系的马明亮,外号“老马”,忽然来了句:“不像。”大眼美女瞅了他一眼,老马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大眼美女笑了出来,如一股春风拂过樟树林。老马也没憋住,坏坏地笑。 “老刘,你说她是你女朋友,我可以出个题考考你们吗?”老马转向那个男同学,仍然大咧咧地叉着腿坐着。“问什么?”老刘说。老马却不理他,转头冲着大眼美女说:“假如你到了一个荒岛上,你只能选一个人跟你共同生活,你会选谁?”大眼美女笑,黑眼珠往天上转了转,说:“鲁宾逊!”“怎么样?怎么样?”老马拍拍大腿哈哈笑着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选你男朋友?”大眼美女不理老马,转身对着她的男同学,却说:“鲁宾逊会打猎、会生火、会盖房子,还能保护我。你会什么?”整个樟树林一片笑声。老刘一下子有点尴尬,但马上说:“那我也选鲁宾逊。”“我儿哄!”大家笑成了一团。那个苗条美女既惊讶又佩服地与大眼美女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噗哧”笑了出来。 笑声中,张子远远看见武军带着两个小伙子走过来,便离了他们,迎上前去。 “张子,我介绍一下,这是武海,这是王挺。北碚的。”两人跟张子客气地打招呼,张子跟两人握手点头。武海长得很男性化,身体厚实,络腮胡子刮得很干净,这让他的脸色泛着铁青色,高眉弓、细眼睛、鲇鱼嘴,有点像泰森的脸,但比泰森好看,笑起来很憨厚。王挺不像训练过的,个子比张子矮半头,但是人很精神,留着平头,穿polo名牌汗衫,戴着一块硕大的金表,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鞋。 张子以为他们会接着做做自我介绍,交朋友嘛,但是两人没再讲什么,只是在树下站着看其他人对打。过了一会儿,武军说他们想跟张子打打。 第十一章 以武会友 “要的!”张子说。 “就打打拳击。”武军说。张子点点头,转头去戴拳击手套。 等他戴好走过来时,小个子王挺也戴好了拳套,皮鞋脱掉了,光着脚。碰拳的时候,王挺显得很客气。但是碰完拳,张子一个前拳突刺,竟然轻易就击中了他的脸。王挺也没有反应过来,自语了一句:“牙刷!”张子跳开,发动第二次攻击,上步前手直拳,紧接一记后手直拳,呯呯两声,又打中了他的脸。“牙刷!牙刷!”王挺抽动着鼻子,嘴里叨叨着,眼神中却现出乞求的意思。 张子跳出圈外,不再打。小个子王挺顺势解开了拳套。张子觉得有点意外,不是现在,而是从打中第一拳,就发现对方没练过多少,怎么就来切磋了? “武海打打。”武军站在他们旁边,双手抱在胸前说。 武海已经戴好了拳套,他倒不像王挺一样傻站着摆拳架,而是像一只可爱的哈士奇面对拿着骨头的主人,摇头摆尾,脚底下划着龙,面带嘻笑地在张子面前左蹿右跳。张子一看就判断出他不是对手。因为打的多了,有了经验,只要对方一动,就能知道自己的速度能不能打中对手,以及对手是否能打上自己。 果然,张子靠近他时,他还在划龙,而此时的距离已经是张子的火力范围之内了。于是,张子毫不犹豫地出拳,同时划步,呯一拳正中对方面部。武海马上双拳合拢,挡住自己面部。张子不管那些,左手平勾,接右手大摆拳,呯呯两声,又打中了他左右脸颊。武海的身体被打得向左一晃,又向右一晃,两个胳膊向左右散开来,拳架子散了。他顺势跑出了圈外,身影像一只逃跑的哈士奇。 张子没有再追着打,因为没有必要了。武海见张子没有追他,笑嘻嘻地走回来,边走边解拳套。 武军走过去帮他解,嘴里小声说着什么。 张子有点喜欢上了这两个家伙。一看他们就没练多少,还要来打打。既然打嘛,可是又没有狠干的意思。 挺好!以武会友。张子不由得对二人感到亲切,心中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哥们。打完了,虽然彼此没有什么话说,但是气氛很融洽。很奇怪,运动的伙伴跟读书考试的伙伴很不一样:运动完了,伙伴之间没话说,但是很相得;而读书考试完了,彼此之间话语滔滔,却各说各的,谁也不接着谁的话往下说,奇怪的是交谈还能一直持续下去。 几人一起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似看非看地望着场上的实战,武军带着两人和张子打了个招呼,消失在樟树林外。 两个美女和老刘走过来,老刘说:“今天我先撤了。”张子点点头。大眼美女站在老刘旁边,像看空气一样,视线穿过张子,她身边的苗条美女却羞怯而惊喜地瞥了张子一眼。 那一眼,不断在张子脑海里闪回,一直到他晚上入睡前。 第十二章 对战校武协主席 实战课快结束的时候,罗北平的身影出现了。他看着场上的实战,不时嘎嘎地大笑,像看幽默电影一样。笑完了,还是没有任何的指导,有个老学员走到他跟前,罗北平瞅着他,保持着逢人三分笑的表情。老学员看他没什么话给,在他身前遛达了一圈,坐到一边喘气去了。 又过来一个老学员,跟罗北平高兴地打招呼,罗北平像见到大人物一样,“哟,你怎么来啦。”转头向张子介绍说:“这是上届校武术协会主席杨洪,你没来时,他经常帮我带预备活动。”张子跟罗北平学了2年了,第一次见到杨洪。杨洪恭敬而亲热地打着哈哈。 “你们两个打打。”罗北平顺嘴说。 张子跟杨洪走到场中央,两人碰了一下拳,然后拉开距离。这是很规矩的打法。如果是跟陌生人较量,碰完拳就可以突然进攻,以求得先发优势。 张子晃了一下前拳,对方急退,张子便无法追出后拳,显然对方很熟悉这个套路。两人继续调整步子,张子不出前拳,却偷偷急速垫步,即把后脚收回到前脚跟后面,由于前腿挡着敌人的视线,不易被察觉,因此这个步子也叫偷步,然后突然上前步,同时打出前拳,即使被对方躲过,这个步法也没有完,而是迅速跟上后步,同时打出后拳,再看对方反应,决定是否出第三拳。 杨洪躲开了第一拳,第二拳却“呯”的一声打在他脸上。他一下子呆在当地,不动了,张子便没再出第三拳。 杨洪满脸通红,张大了嘴哈哈傻笑。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一样。那一瞬间,张子觉得他有点可怜,那一拳打得太正了,正是张子冲起步子最得力的时刻,时机和距离凑合得正好,张子感觉拳头像撞到了一堵墙上。那墙却是对方的脸。即使是这样,他竟然没有倒,也没流鼻血。 罗北平“嘎”的一声笑,走上来打圆场:“杨洪快毕业了,我写的书是他帮我做的校对。”杨洪笑得很开心,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张子,显得很亲密。张子感觉此人是豪杰性格,心量宏大。 已经到了下课时间,罗北平喊了一声“下课”,众人解了护具,纷纷递到器材室门口,张子把它们一一收拾停当,锁了门。杨洪也打个招呼,走了。张子正准备走,罗北平叫住他,低声说:“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10点到,有两个跟我学的rb留学生要回国了,来看我。”张子点点头。 罗北平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一阵风似地走了。 张子望着罗北平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那个苗条女孩是哪个系的?怎么才能再见到她? 第十三章 两个RB女留学生 张子来到罗北平家里的时候,正好10点,屋里已经有人先到了,是两个姑娘。穿着很朴素,一个身着小碎黑白花衬衫,长袖的,一个穿着黑黄细条纹格子衬衫,也是长袖的,只不过都挽起了袖口。两人长相都很普通,年龄大约27、8岁的样子。 罗北平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个rb留学生,在这儿念研究生的。”张子边点头打招呼,边盯着两人的脸看,但是两人并没有跟他对视,只是低着头点了点。张子觉得对方没有交流的欲望。 屋子中央已经摆好了一个方桌,中间是一个火锅,旁边摆着几盘切好的熟食,有卤猪头肉、鸭货、熏兔腿、拌黑豆腐丝。还有几盘涮菜:毛肚、牛肉片、黄鳝段儿、黄喉。桌面便已经占满了。 张子问:“我干点什么?罗老师?”罗北平说:“你把菜洗洗。”张子走进厨房,看到小筐里放着空心菜、木耳菜、油麦菜,便各洗了一些装了三盘,放在厨房备用。 刚洗完,就听见敲门声。 罗北平迎进来两个30多岁的汉子,一高一矮,高个儿的黄皮肤,矮个儿的黑皮肤,两人都身材厚实,长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神采奕奕。一说话像放音箱,竟然有回声。罗北平把他们介绍给两个rb留学生,两个姑娘原地站起来,没有移步,也不正眼与他们对视,只是低了低头作为打招呼。 高个儿望了她们一眼,在罗北平指引下拿了一把小方凳,坐到桌前来,一边盯着离她近的那个留学生说:“rb人?八格牙鲁?”边说边大笑起来,他就会这一句日语。哪知那女子脸上勃然变色,非常凶狠地说:“你!八格牙鲁!”像一只母兽咆哮。她的同伴却没有什么表示。高个儿马上讨饶似的哈哈大笑,对自己过分的玩笑浑不在意。 张子觉得这两个rb留学生并不想跟他们交流,她们只是来看望罗老师的。 可是罗北平也不会讲日语啊,既然没什么可说的,他就招呼大家开餐。大家围拢到方桌边上,桌高齐膝,每人一把小板凳,罗北平分给每人一瓶啤酒,让自斟自饮。罗北平对两个汉子说:“我这锅底你们可能吃起来不够辣。”黑汉子说:“哎呀,你早不说,我跟福来居要点锅底带过来。”高个汉子说:“挺好!挺好!” 吃喝之间,高个儿汉子忽然问:“赵铁林很久没见到了啊。”罗北平说:“他毕业了。到温州公安局特警队了。”“哦,我说怎么没消息了。”罗北平一说起他的爱徒赵铁林,神色间就充满了感情。张子也常听罗北平和老学员讲起他的一些事迹。 罗北平回忆着说:“赵铁林跟白浪两人打完,白浪嘴都打破了,还请吃火锅呢,辣得直喊。”说完,望着黑汉子嘎嘎地笑。原来那黑汉子就是白浪。白浪也爽朗地笑。高个儿汉子叫钱庆余,罗北平没有介绍他的身份。 张子见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上青菜,当他端着盘子在桌面上寻找搁盘子的空间时,视线正好从穿黑花衬衫女留学生的领口进入,看到在她乳罩上方的胸口皮肤上,纹着一个黑桃的图案,不大,但足够看得清。张子赶紧把视线移开,放下菜,又转身走进厨房。那女留学生抬头瞥了一眼张子的背影,装作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看领口,然后表情恭谨地伸筷奔向一块猪头肉。 第十四章 扑上去打 张子心里纳闷:重庆大学地处中国西南,怎么还会有外国留学生到这里留学?怎么不去bj、上海?来学什么呢?学武术?那bj是武术最有名的地方啊。不会是为了跟罗老师学武术? 作为刚入大学两年的小镇做题家,张子哪里知道凡是留学,要么奔名校,要么奔名专业,名专业就是奔着名师,研究生学习奔的是老师,不在于学校和地理位置。 张子见青菜很受欢迎,又去装了两盘端上来,罗北平指着张子,跟白浪和钱庆余说:“张子也跟我学了两年了,还不错。”两人礼节性地敷衍着。“来,老弟,喝一个。”白浪举起啤酒杯,张子连忙拿起酒杯,凑上去碰了碰,喝了一大口。白浪却一仰脖把啤酒全部灌了下去,像喝白酒一样,喉头都不动一下。 张子借机问罗北平:“罗老师看我实战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罗北平一边慢慢点着头一边说:“得有重拳重腿。”可是这话在实战课上他对着大伙说了不下八百遍了。“扑上去打。”罗北平又补充了一句。可是这话也在实战课上说了九百遍了呀。不就是鼓舞士气的口号嘛。张子认为是说给胆小不敢打的学员听的。因为自己打实战从来都不会胆怯。 见张子发呆的样子,罗北平放下筷子,说:“中国乒乓球队为什么能够卫冕成功?”大伙儿听着他讲,“他们不是以冠军的心态去守擂,而是放低心态,把对手当成是上届冠军去攻擂,冠军是拼出来的。”大伙儿频频点头。“可是武术不是这样,而是夺擂。”罗北平话语一转说道,“你攻他,你的心态就低了,你要把你的红旗插在他的位子上,而不是打得他给你让出位子来。你只要夺了他的位,他自然就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张子恍然大悟,这才是“扑上去打”的真正内涵。偷眼看白浪和钱庆余,却见二人若无其事,似乎听老生常谈一样。 罗北平顿了顿,继续说道:“怎么夺他的位啊?你见过木匠拿凿子冲楔子吗?把凿子对准了木楔,一榔头下去,楔子就被冲出木槽了。对手就是楔子,凿子是你的步,榔头是你的身。明白了吗?”张子认真地听着,往身上联系着,站起来,退后一步,比划了一个上步前刺拳,果然身势如离弦之箭冲出。罗北平连连喊:“好了好了,回去体会。”白浪和钱庆余仍然面无表情地往张子瞥了一眼。两个rb留学生却睁大了眼睛,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张子这才看见她们的眼睛,原来睁大了也不大。 罗北平很满意,点着头说:“我在bj那时候,工厂两边打架,对方打头的抡着十三节鞭过来,我们这边都给吓住了,我瞅着他抡的缝隙,扑上去把他按地上了。”边说边陷入了回忆,一抬眼看到张子听得入神,忽然嘎嘎大笑起来。 然后,充满慈爱的口气说道:“打得对方流鼻血没有用。”张子这才想起自己在实战时,罗北平多次跟他说过“扑上去打”。可是自己却没当回事,也从没追问一句:“怎么扑上去打?”反正就是敢上敢打就行了呗。现在看来,理解有误。 罗北平继续笑着说:“脸上要笑嘻嘻的,扑上去狠狠地打。”屋内一时非常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钱庆余忽然冒出一句:“接骨斗榫。” 罗北平像没听见,招呼道:“来,干了这杯,倒上。”他先喝为净,张子赶忙走过去倒酒,白浪却已经拿自己的酒瓶给罗北平斟上了。两个留学生好像充满了压抑的兴奋,身上衬衫微微抖动,都举起酒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捧着酒杯,似乎犹豫着要分几口喝完。 第十五章 文艺晚会 张子从罗老师家吃完饭,刚回到寝室,古典文学专业的高阳就走了进来,“张子,下午4点校团委会议室开会,商量一下中秋晚会的事。”高阳是中文系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也是校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擅长唱歌跳舞,活泼而内向。一只吉他弹得风声水起。每当夜晚一熄灯,他就搬个凳子坐在走廊里弹唱一曲,不多也不少,三四分钟就收工。因为弹的水平高,虽然有打扰众人入睡之嫌,大家也不忍心去打断。张子起初嫌闹得慌,但是习惯以后,发现还挺受用。 张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的校学生会文艺部的干事,没人跟他商量,高阳跟他说过一次,他就是了。是就是,只要有通知,他就参加,分配到事情了,就认真去落实。文艺部的气氛很好,开会时经常有笑声。张子不讨厌这差事。他从小学一直到上大学前,做过各种班干部,学习委员、体育委员、还做过几年班长。考大学时,发挥得不错,成绩从平时班里的第七八名跳到了第一名。记得班主任说:“张子挺厉害啊。”上了重点线(现在叫一本线),便考到这四千里外的重庆来了。这是张子报考的第一志愿,好男儿志在远方,小镇做题家终于得偿所愿。 到了校团委活动中心的会议室,大家都拿了笔记本,张子什么也没带,没通知他带啊。高阳坐在头把位子上,一副重任在肩的气氛,“大家商量一下晚会的主题,起个名字。”他给每人发了一张节目单,是各系学生会文艺部送上来的节目,张子依次看下去,有唱歌、舞蹈、演奏、小品,歌舞占了绝大部分。张子才想起来,一周前高阳找到他让他出个相声节目,他没心思创作,就婉拒了。 刚入校的时候,班里办晚会,他的室友写了一段相声,拉着他一起演,效果出奇得好。相声在南方鲜见,四川本地没有说相声听相声的风俗。他们有自己的搞笑节目形式。从那以后,系学生会一组织文艺活动就让他说一段相声。说相声容易,创作相声难,张子搞了几次就推脱不玩了。写相声的那个室友是个幽默的人,但创作相声只是心血来潮玩一玩,真成了常规任务,也不出头了。 有人开始提点子了,“叫1993重大中秋晚会。”高阳听完,说:“起个名字,在中秋晚会前冠个名儿。”另一个女同学说:“那叫阳光灿烂中秋晚会。”高阳笑了一下,没说话。立刻有人补刀,“阳光灿烂那是盛夏晚会。”另一人提醒他:“晚会有阳光吗?” “无悔青春中秋晚会怎么样?”“听着像监狱里办的。”有人马上反对。 “闪亮的日子” “一江秋波” “情满嘉陵” “爱在人间” “涛声依旧”当年正流行毛宁杨钰莹的歌。 “要有点新意。”高阳左一个不满意,右一个摇摇头。“起名时,要想到舞美,怎么给你设计舞台?” 大家开始黔驴技穷,没人说话了。 “一把牙刷!”张子忽然想起王挺的口头语,灵机一动说道。高阳瞥过来一双埋怨的眼神,却忽然一拍桌子,大声说:“好!” 张子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把牙刷文艺晚会!舞美也好设计,大幕一拉开,只见一只牙刷吊在半空,背景上几个大字:一把牙刷文艺晚会。哈哈哈哈。”张子想到这一幕,越说越兴奋。其实他并不是太晓得“牙刷”在四川话里的具体意思,只是觉得跟当下的氛围有点匹配。 会开到最后,也没定下来用什么名字。张子以为可能就用他的提案了。 第十六章 与美女共事 一周后,中秋晚会的彩排在重庆大学大礼堂进行。 张子一进入礼堂,就远远地看见一帮人在舞台上布景,有两个身影分外扎眼:一个高高大大,一个纤细苗条,正是大眼美女和苗条美女。她俩各拿着一枝画笔,在两个布景板前很快地画着什么。老刘站在舞台中央,指挥着粘贴背景布。老马正在从平板车上气喘吁吁地卸道具。 前三排座位被大大小小的包包和学生演员们占满了。不断有人从舞台边上的便门出出进进。张子跟着演员们从便门进入后台,嚯,有二三十人正在等着上台彩排。文艺部长高阳从一堆人中抬起头来正要喊什么,一眼看到张子,大声说:“张子你跟美术系的老刘核对一下舞美。”一边举起一张纸,甩得哗哗响,“这是清单。有两块背景板得加点秋天的氛围,你盯一下,找江雁翎和易小荷,所有没弄妥的今晚9点前必须弄妥。”张子赶紧走过去接过纸,嘴上说着“好咧。” 一边屁颠屁颠地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了舞台,向两位美女走过去。 大眼美女正蹲着补画一块背景板,忽然抬眼看到张子,眼神闪了一下,转过头去跟旁边的苗条美女说了句什么,张子只听到“白马王子”几个字。苗条美女从她身后倏地转过脸来,一看到张子,眼神慌乱又羞涩地转过脸去,再转过来时,脸却红了,一边用手拧大眼美女的袖子,一边嗔怪地尖声说:“有病啊你。”大眼美女一边缩着胳膊躲,一边咯咯地笑。边笑边转过脸来把张子上下极快地瞄了一眼,眼神像在说:“你有什么了不起?” 张子跟二人打着招呼:“嗨,你们好!”一边跟老刘点了点头。老刘是舞美执行负责人,看到张子拿着单子过来,忙说:“差不多了,补两块板子。我给你介绍一下。”指着二人说: “易小荷、江雁翎。有什么要修改的,直接跟她们说。”原来苗条美女叫易小荷,大眼美女叫江雁翎。张子连忙跟二人再次点头,视线却捕捉着易小荷的视线。易小荷正好看着他,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大眼睛如夜空中的星星,深邃而黑亮。张子继续看到她梳着黑沉沉的马尾,扎着一只细小的蝴蝶结,皮肤雪白,穿着豆绿色纱质的短袖衬衫,下面是紧身黑色运动裤,整个人象水墨画里的璧人一样。张子看得呆了。 “啪!”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耳边是老马熟悉的男中音,“同志哥!今晚我请咱们舞美组的大家伙吃牛肉面!”“要的!”大家立刻兴奋起来。张子大脑里一片空白,随口应着:“好!好!。。。”当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时,心里充满了欢喜。 不自觉地跟着老马一起向平板车走去,那可得抓紧时间布置,争取别搞到太晚,女生寝室晚9点就关大门,比男生寝室早关一小时。 第十七章 牛肉面 彩排工作进展得紧张而有序,一晃四个小时过去了,礼堂内灯火通明,礼堂外天色却黑下来。 “没事的可以先回去了。”高阳大声说。 老刘、江雁翎、易小荷、老马来跟高阳打招呼告别。张子见状也跟着说:“高阳,没什么事我也撤了。”高阳瞅着张子,想了想,忽然看见另外四人站着没动,于是挥了挥手,说“好!明晚正式演出是7点,大家提前一小时到。”张子点了下头,转身跟四人走出了礼堂。 礼堂外是一个广场,空旷而安静,平时没什么人,但最近一段时间却成了夜市,卖各种夜宵,摆摊的都是教师及家属。张子他们系的几个辅导员轮流在这儿出摊,有的卖茶叶蛋,有的卖煮花生,也有卖抄手的(馄饨),都是自家生产的。 “看,那不是咱们系的辅导员刘老师吗?”江雁翎兴奋地说,一马当先走向广场对面。在一顶巨大的黄桷树下,站着一个高大长发充满艺术气质的30岁男子,守着一个家用蒸锅。众人走过去,刘老师远远地看到了他们,像看到知音一样,大声说:“江雁翎,易小荷,吃茶叶蛋吗?”他旁边是中文系的辅导员李老师,一个40多岁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也满脸喜悦地看着他们,他卖的是抄手。他从家里用平板车拉来了煤气罐、燃气灶、一口大蒸锅、锅里煮着开水,旁边地上放着一桶水、水桶上摆着一帘包好的生抄手,前面是一个方桌,几把凳子,桌上有一摞碗、几把调羹,一盒餐巾纸。 江雁翎兴奋地挑了五个茶叶蛋,回过头来,易小荷掏出钱包,老刘却装作没看见,老马赶紧掏出十块钱递给刘老师,“一个鸡蛋一块钱,一共五块,找你五块。”刘老师一边叨叨着,一边把零钱拍给老马。“吃抄手不吃?”旁边的李老师想拉住这几个上帝。 “不了,下次一定。”大家纷纷说。 几人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大学街,华灯初上,此时正是学校食堂的晚饭时间,街边的几个小饭馆刚开始上人。这条街上最火的一家馆子是“罗氏牛肉面”,其次是一家“清清醪糟”店,只卖醪糟煮荷包蛋。炒菜的馆子只有一大一小两家,远远比不上这两家小店的生意红火。再有大的消费,就只好去北碚街了,那里什么都有,还便宜。 大家不约而同地鱼贯进入罗氏牛肉面馆。五人围坐在一个圆桌前,服务员马上提来一壶开水,五个茶杯,给大家倒上,接着端上来三小碟赠菜:一碟四川泡菜,由红白萝卜方丁加绿色泡椒腌制而成;一碟水煮带壳花生;一碟凉拌黑豆腐丝。三碟菜里都有红辣椒丝。重庆的菜里,辣椒的使用几乎像盐一样普遍。不了解的还以为重庆人太能吃辣了,但有的辣椒并不辣,功能上相当于北方的香菜,或者炒芝麻粒之类提香的东西。 张子坐在易小荷的对面,不好意思一直看她,就盯着她的手,那手指像葱白一样,圆润光洁。老马坐在江雁翎对面,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她,老刘坐在江雁翎旁边,缓缓地说:“老马真是个热心肠,今天的道具多,我一人拉不了,我碰到他,跟他一说他就来了,这饭应该我请。”老马马上打断他:“客气啥子哟,对了,你们快实习了?” “下个月。”老刘说。 “去哪儿实习?”老马漫不经心地问。 “巴县一中。我的中学母校。” “那正好在家呆一段时间。唉,想家里的饭了。”老马伸了伸身子。 “江雁翎去哪儿实习?”老马把脸转向江雁翎。 “重庆中等师范专科学校。”江雁翎说。 “那近啊,就在重大边上。” “嗯。” “你和老刘怎么还不在一个学校实习?”老马漫漫地问。 原来大四学生的实习是可以自己联系实习单位的,如果自己不想联系,系里就会安排,通常都是常年保持实习关系的单位。重庆中师就是关系单位。张子他们系也与这个学校是关系单位。 江雁翎没说话。 老刘意兴萧索地说:“她在重师实习离重大多近啊。” “那易小荷呢?”老马随口问道。 “我还没定呢。”易小荷说话声音很细,但是不影响音量,张子能从众人中听得清清楚楚。 “那给张子当老师,让他跟你学学,他就喜欢画画。”老马忽然转过脸来冲着张子说。 “啊?我?”张子什么时候画过画?更没有学画的想法。这下张子开始紧张了,不知该怎么圆老马的大鬼话。 “对,我打小就喜欢画画。小学美术课每次画画成绩都是优上。”张子忽然想起小时候上的美术课,可是一上初中就没有美术课了,他当时还挺遗憾的。 “哇,真的呀?多面手哇。”易小荷睁大了黑亮的大眼睛望着张子,带着肯定的微笑。张子大脑又开始起雾。 “别听他吹牛。”老马的话让张子一激灵。“他都优上了,还用跟人学?”转过脸来对着张子的脸,拿后脑勺对着易小荷。 “对对,我身残志不残,从此立志要当个画家。”张子学着老马的口气说话。 “你身倒不残,我看你是脑残。”老马坐正了身子,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笑起来,易小荷把嘴里的水都喷到张子脚上来了。 老刘接过去说:“其实画画容易,就是费材料,那是一笔开销。” 江雁翎斜了他一眼。 “不过,学出来就好了,我的师兄毕业后在成都开了公司,资产都百万了。”老刘说。 张子很好奇,问:“靠卖画吗?” “他开发了一个工艺蜡烛。”老刘幽幽地说。 这下,江雁翎也来了精神,大眼睛放出柔和的眼神,望向老刘。老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回避了她的视线。 第十八章 一台晚会 张子早早在食堂吃了饭,走到大礼堂时,正好六点,高阳和一帮人也刚从重大街吃饭回来,他们已经排练了一下午了。 走进礼堂时,看到老马、老刘、江雁翎、易小荷依次坐在头排靠门口的座位上,张子走过去,一边打招呼一边坐在易小荷旁边。中秋晚会七点正式开始,但是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已经到齐了。他们都是学生。校团委分管老师李中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在礼堂中部正对舞台的过道里站着,打量着舞台。 张子看到舞台背景上粘着美术大字:爱在深秋文艺晚会。嗯,这个名字不错,既有情感表达,又与中秋节暗合。不过,还是“一把牙刷文艺晚会”更令人印象深刻,张子略微感到有点遗憾。 易小荷见他不说话,拿眼瞅了瞅他,张子感觉到了,转过半边身,幽幽地说:“你知道这台晚会本来叫什么名字吗?”“啊?叫什么?”易小荷睁大了眼看着他。“一把牙刷文艺晚会。”张子尽量保持语调的平稳。“哈!”易小荷爆笑起来。人的笑很有意思,都是大笑,老马的笑能让人全身兴奋起来,易小荷的笑能让兴奋瞬间消散。 “估计是认为你们画牙刷太容易了,就改成了抽象派。”张子比比划划地说。易小荷旁边的江雁翎也听到了,鼻孔出气哼哼地笑着。 几个人无事可做,因为舞美在昨天彩排时就已经布置好了,今天来就是盯着,但也无所可盯。张子倒挺喜欢这样,可以毫无违和感地坐在易小荷旁边。台上主持人和演员走完了最后的程序,观众开始进场了,不一会儿就坐满了礼堂。 第一排正中间是校领导,第一排的边上空着几个工作位。张子他们调整到了礼堂中部靠近边道的几个座位上,紧挨着一个巨型立柱。 主持人开始报幕了。 开场歌舞是《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是崔健的歌。高阳和一众伴舞,铿锵有力地配合着,立刻把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接着是音乐系的女声独唱:《春天的故事》。民族唱法,只有音乐系的会唱。 接下来是四人男声合唱:康定情歌。也是音乐系的。张子不明白为什么不是男女对唱。歌曲被演绎得很有难度,很多发声技巧以及和音。四人唱出了四十人的声音。 接下来基本都是港台流行歌曲。有童安格、潘美辰、张学友、陈慧娴、王杰、beyond等一众歌星的歌。 令张子印象深刻的是一个艺术体操表演,那身段,象蛇一样,配的歌是《象雾象雨又像风》。这个是功夫啊,模仿都模仿不了。张子猛烈鼓掌。易小荷转过脸看了看他。张子不管,大声喊“好!”一边鼓掌一边转过身望着易小荷,笑着冲她频频点头。易小荷瞥了他一眼,却把头扭了过去,留给他一个马尾。这让张子觉得有点尴尬,关键是这时候礼堂里没人鼓掌,显得他的掌声特别突兀。张子摸了摸鼻子,视线重回舞台。 张子欣赏的是那个艺体女孩所表达出的艺术性,这跟身体的柔韧性有关,但又不等于柔韧性。柔韧只是基础。就像散打,无畏只是基础,但是若没有了基础,其余的就都谈不上,好比在沙丘上盖楼,空有其相。 武术也练柔韧,叫抻筋拔骨,是不可缺少的基本功。但武术的柔韧跟艺术体操以及芭蕾舞、瑜伽这类运动的柔韧不是一个思路,出来的功夫也不一样。武术不关注筋的长度,而是筋的弹性。就像拉弹弓,不是为了把皮筋拉多长,而是能有效射中目标,需要的是筋的弹性强、有准头。因此,武术在压完腿以后,要踢腿,让拉长的筋恢复弹性。而且这筋不能拉得无限长,够用就行。对手把弓随便一拉就能射出劲力充足的箭来,而你非得拉到弓快满了才有劲,就晚了。 训练方式是为训练目的服务的。像艺术体操和芭蕾是为了让观众欣赏,必须把平时的功夫表现出来,自然就会追求无限的拉伸,而武术追求的是不被觉察就把事办了,平时功夫都是藏着的,这样到了危机时才有出奇之效。用的时候也尽量不让对手记住,为此,同一个手法绝不出现第二次,因为你不知道对手水平有多高,面对高手,重复使用同一技法就是找死。可能有人反对,说擂台上高手们不是反复使用自己得意的技法吗?那是只看到了他们高光的时刻,他们最后失去统治地位时,都是因为法宝遭到了对方的有效克制。 没办法,公开的比赛就是这样,录了像反复研究,多高的高手也早晚被击破。比赛争夺的也就是一个先发优势,领先以后,必须继续开发和打磨新的技法,在这个过程中,功力也持续加深,直到自己的进步速度被对手超越,失去竞争地位。办企业不也是这样嘛,开放的社会哪有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才会的秘密。秘密是相对于实力差距巨大的人来说的,实力相当的对手之间没有什么秘密,所以才有英雄惜英雄、不打不成交的说法。能走到这一步,双方都明白对方付出了多少,走过了多少路,正所谓“以物观物”。 张子怔怔地想着,耳边传来一首女高音,是美声唱法,虽然听着像驴在叫,但觉得非常高雅。至少,没几个人会嘛。 一个半小时的演出一眨眼就到了结束的时候,舞台上一个中文系的女生在唱陈慧娴的《月半小夜曲》: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在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 这晚夜没有吻别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 第十九章 江边烧烤 晚会开得很成功,散场时掌声持续了很久。演员们都已经离去,文艺部的干事们又花了半个小时收拾完场地。高阳宣布:为了慰劳大伙儿,文艺部明晚嘉陵江边烧烤,可以带家属。乌拉!大家高兴得鼓起掌来。 次日,碧空如洗,秋高气爽。女生们去北碚街采购食材,男生们去校办木器厂采购木柴。女生们买回食材后剥、洗、切、腌、穿串,忙了一上午。男生们买回木柴后,就打牌的打牌,睡大觉的睡大觉了。下午4点,男生拉了板车,把东西都装上,一行20多人直奔江边。走了半个小时。到了江边,把车寄存在农户家里,装了几桶水,用来煮抄手、洗手等。农户也不收钱,非常高兴提供帮助。 易小荷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光脚穿一双银白色凉鞋;江雁翎穿着鲜艳的大短裤,光脚穿了一双白色旅游鞋。其他女生基本都是裙装,个个穿得很靓丽。男生统统是汗衫、大短裤,凉鞋。奇怪的是男生的大短裤全都跟江雁翎的相似,花花绿绿,与北方男式大短裤的风格大相径庭。江雁翎撇着嘴笑:“你们怎么都穿女裤啊。”事实上,这种大短裤还真就是女装,上面的logo上清楚地印着“dy fashion”。是外国流行过来的。但是男生不管这一套,男生穿短裤,女生穿裙子,天经地义呀。反正女生穿它,也没人觉得怪就是了。 到了江边,大家自由组合,分三个地方挨着架起三堆火。老马、老刘、江雁翎、易小荷、张子等8个人在高坡上架起火;高阳和她女友等七八个人在十米外的大礁石上架起一堆火;还有一组选的是更靠近水边的鹅卵石滩架起一堆火。三堆火大致形成一个三角,最远的两堆相距二十米左右。男生升起火来,女生把录音机开起,放出流行歌曲,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立刻飘荡在空气中。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但是月亮很圆,照得江边清亮亮的。 火烧了一会儿,火苗渐渐小了,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地往上架肉串。很快肉香就飘了出来,男生把烤好的肉串递给身边的女生,女生们纷纷说着“谢谢”,男生们继续放上生串烤。老马打开啤酒,给老刘、张子每人一瓶,让大家对着嘴吹。女生或取雪碧,或取可乐,也有喝矿泉水的。火苗渐渐消失了,火堆烧成了一个红炉,这是烤肉最好的火候。几个男生很快又烤熟了一批,女生也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张子吃了几串,还没喝几口酒,就已经醉在其中了。这童安格的歌真是令人发飘。不过,也跟他坐在易小荷的旁边有点关系。不知易小荷喷了什么香水,香气若有若无,但是柔柔的,甜甜的,暖暖的。在浓雾般的肉香中像缕缕的轻烟,顽强地沁入张子的心脾。 “咦,我打火机呢?刚才点完火放哪了?”老马拍了拍衣兜。 张子拿起脚边的手电筒,往老马旁边照过去,地上没有,再往他身后照过去,也没有,再往这边照,忽然照到了一双纤巧白皙的脚,穿着银色的凉鞋,线条柔美,张子看得呆了,他从没留意观察过女人的脚。光柱顺着白色更多的地方移上去,是圆润秀美的小腿,继续移动光柱,张子也不知是自己在移动光柱,还是光柱带着自己走,又照回了脚上,然后又开始往上移动,天地间其他的都消失了。只听“叭”的一声,张子一惊,才意识到有人打了他胳膊一下,他转脸一看,易小荷正望着他,无声地笑得花容乱颤,打他的手还在半空。 张子发现自己刚才是在看女孩的腿啊,这。。。这也太大胆了?那时的自己竟然不归自己管啊?太尴尬了。再看易小荷,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好像很高兴。只是不再瞅他,伸出的腿已经收了回去,被裙子盖住了。 张子赶紧看其他人有没有发现,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在忙着,有的在盯着火堆,有的在望着夜空,几个男生都在咬串,老马正拿着打火机低头认真地点烟。好险。没被发现。张子吁了一口气。 太失态了。太失态了。张子也不敢再坐在易小荷身边了,借着烤串,走过来走过去。 高阳的吉他声响了起来。 录音机里播放着《容易受伤的女人》。 远远的,江边走过来一拨男子,晃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每人拎了一个酒瓶子,偶尔有人拿起对着嘴一仰脖子。前面五个,后面不远还有两个。像动物寻找着猎物一样,渐渐走近了靠近江水的火堆组。 第二十章 遭遇古惑仔 走在前面的五个男子停在了火堆旁,都在20岁左右,留着时尚的发型,穿着时髦,身体左摇右晃,摆出香港警匪片里英雄人物的造型。很多散打运动员不把这类人当回事,但事实上这类人情绪化,做事不考虑后果,一言不合就掏出水果刀捅人。极其危险。 “我可不可以吃一个?”打头的一个走近火堆,女生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拿起一个肉串,要待递给他。但那男的已经坐下,从架子上拿起一串肉自顾自地吃起来。女生拿着肉串呆住了。有女生不满,发出抱怨声。那人不理,一边吃,一边递出酒瓶,说:“一起吃嘛!我请你们喝酒。”“哎呀,你换个地方嘛。”有女生拉长了声音抱怨。 刘嘉陵是当地人,从重大附中保送上来的,她用当地话劝他们:“你们啷个这样子噻?”那男子瞅了他一眼,没理,把吃了两口的肉串扔进火堆里,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抬脚把一块鹅卵石踢进了火堆,火苗子忽地蹿了一下,连木柴带上面烤着的肉串塌落下来。众人一声惊呼。这声音吸引了高坡上张子的注意。 另一个小子走到郑丽丽面前,郑丽丽是中文系的系花,在人群中比较扎眼。 “小妹,跳舞吗?”小子说着向旁边伸出一只胳膊,一低头,做出舞厅里邀请女伴的姿势。郑丽丽不出声。 “跳一个嘛!”他继续保持着鸵鸟般的姿势。女生全都紧张起来,不再说话。 “跳一个撒!”小子声音大起来。 “来,我跟你跳。”张子走到了他面前。 对方望了一眼张子:“走开!哪个要跟你跳?!” 张子不理这个舞棍,侧身对吃串的小子说:“你要吃串儿?”张子这一侧身,已经把劲蓄在了腰胯上,看住了“舞棍”,如果舞棍扑上来,立即侧踹攻击其心窝或者肋部,可一招令对方蹲地不起。同时借对方反弹回来的力,扑击他旁边“串神”的软肋,剧烈的内脏震荡会令对方倒地不起。整个爆发过程不会超过一秒,就能同时打倒两个家伙。而爆发的引信就是对方的突然攻击。 不过“舞棍”没有动。张子转身弯腰从火堆里拿起一把肉串,伸到“串神”面前。张子转身弯腰也是一个蓄劲动作,含着非常凶狠的杀招,如果此时对方突然冲上来袭击,张子的后腿将突然撩起,以足底弹击敌裆部。这是戳脚里的败势杀招,模仿怒马撂撅子打架的动作,一般是在敌人突然扑上来攻击时,我急撤后腿,同时转身弯腰,避开敌攻来的拳或凶器,前腿却不撤回而是随着转身之势,原地向上撩起,击敌裆部,事实上,裆部以上的腹部、心口、下颌都在它的攻击线路上。 但是“串神”也没有动。张子攥了一大把肉串,将烧热的铁签子指着对方,上面的肉滋滋地冒着油。“来啊!拿着。”张子抖着肉串大声说。“串神”脸上现出犹豫的表情。 铁签子就是匕首,如果对方进攻,就把铁签子刺向敌面部,敌若躲不开,眼就瞎了。如果躲开了,可连续进攻,配合腿法,直至制服对方。不要以为这帮家伙没有武器,倒握住酒瓶往石头上一磕,就是一把三尖两刃刀,满地的鹅卵石也是武器。所以,一旦动手,出手必须狠绝。 此时此景,张子不太担心以一对五,当对付面前的两个家伙时,其余的三个还在后面,可以依次对付。但如果对方五人一下子把张子围住,就麻烦了。 五个家伙站在张子面前,对这非敌非友的情况,一时不知怎么决策。变故通常就发生在转念之间。张子全神戒备,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四周。对方拖在后面的两个人赶了上来,老马、老刘。。。所有的8个男同学也都站在了张子的旁边。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赶上来的两人忽然惊奇地叫了一声“张哥”。张子也认出了他们,原来是武海和王挺。武海晃着身子咧嘴笑起来,象只可爱的哈士奇,马上冲着前面五人大声喝斥:“你两个龟儿做啥子?喝多了嗦?走道起!” 张子说:“是你们啊,武海、王挺。江边赏月吗?”王挺笑了,看了看地上的狼籍情况,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一边抽出一张百元人民币,一边走上来说:“不好意思,张哥。他喝多了。”张子摆摆手不接他的钱。“赔款赔款。”王挺解释着。张子没接。王挺把钱往旁边老马的上衣兜里一塞,客气地说:“那我们走了,中秋节快乐!”张子看着一行7人很快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中。 老马把钱掏出来,竖在眼前,用另一只手屈指弹了两下,转头塞进张子的上衣兜里,重重拍了张子的肩一下。张子一把掏出来,转身走到后面的高阳面前,递了给他,说:“文艺部的经费。”高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边接钱,一边竖起大拇指,嘟嚷着:“6鼻(牛b),兄弟。”张子想解释两句,但又不知说啥,说了句:“没有!”转身向高坡上的火堆走去。 肉香远远地飘了过来,火光中女生都站着,鼓起掌来。易小荷的大眼睛最为夺目,忽闪着,如夜空中亮起的星星。张子望空吁了一口气,天上的月亮正圆,照得嘉陵江如一匹白练,星星点点的篝火延伸向远方。。。。 第21章 群战要诀 中秋节后的第一堂散打课,张子带完了热身活动,与老马拿了手靶,练打点反应。老马一亮出手靶,张子必须反射式地打中靶子,不允许思考,这是散打从拳击中借鉴的练法。其实传统武术中就有,蔡龙云教授称之为“一拍到位”练法。 有人好奇,靶子亮出时,如果大脑不判断怎能发出打拳的指令呢?至少得有个方向判断?事实上,一开始练,肯定是会用大脑思考判断的,眼睛看准了靶子的方位,才出拳。但是练熟了以后,大脑的干涉就逐渐变少了,识神退位,元神逐渐主宰。神把对方全罩住,无论他从哪个方位亮靶,只是心里一动,拳已经打中了。没有预期、没有瞄准、没有蹬地发力。这个需要大量的训练。这是散打界的常规练法。传统武术未必这样练。 练了一会儿,老马开始加动作,他一亮靶马上就收回,不让张子打上。如果张子打上了,就算他输。这个难度更大了。 再练了一会儿,继续加大难度,老马双手各拿一个手靶,出完左手就出右手,也不用收回了,张子必须连续击中它们。 练了十几分钟。这种反应性的练习不能一次练得过久,一旦反应降下来了,就得休息一下。循序渐进。人保持专注的时间是有限的,过了就会走神了。散打是专注性极强的运动,因此对锻炼人的专注能力非常有效。 张子再持靶让老马练。老马也打了十几分钟。两人停下来休息。 老马忽然问:“那晚你怎么有把握干5个人?” 张子听了一笑:“我有个p的把握。” “那你就敢上?”老马不解。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张子淡淡地说。 “那是什么?形势需要?”老马追着问。 “对!厉害呀,老马。”张子对他挑了挑眉。 “我怎么没走在你前面?”老马像在自问。 “因为你思考了。”张子盯住他的眼说。 “我思考了吗?”老马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好像也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我们得怎么对付他们。” “这就是思考了。”张子笑着说。 “那你当时没想好用什么方式对付他们?”老马不解。 “对呀。”张子轻描淡写地回应。 “上去送死?”老马说着忽然乐了。 “也没有,就像咱俩打靶,你一亮靶,我就已经出拳了。不需要思考。”张子说。 老马不再问了。 过了一会儿,罗北平的身影出现了。 “中秋节去哪儿了?”他一边一阵风样地走过来,一边问张子。 “学生会搞活动,江边烧烤去了。”两人恭敬地答话。 “可以啊!我去了趟市里,今年也没在家过。”罗北平说。 接下来,张子把江边的遭遇跟罗北平说了说。罗北平边听边点头,不断嘎嘎地笑出来。笑完了不置可否。张子问:“回来后我也有点后怕,如果真动起手来,我怎么一打五?请老师指点一二。” 罗北平点了点头,然后满不在乎地说:“打一个人跟打三个人是一样,五个人你就分两拨打。”老马插话说:“一个人怎么跟三个人一样?” 罗北平欲言又止。换了一种语调,说:“你有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脚着地,其他都可以用。地面是地,敌人也是地。你换的要快。” 老马听得一头雾水。张子已经明白了。 罗北平忽然转换话题,说:“晚上出去尽量不要去偏僻的地方。有一对男女晚上爬缙云山,男的被打了,女的被强j了。” 第22章 对战要诀 接着罗北平把学员集合起来,教了一招“截踢”。 当对方正欲上步出拳时,我突然起前脚,蹬踏在对方小腿上,阻住他的攻势。蹬出时,膝盖外翻,脚掌也随之外撇,脚掌与对方小腿形成45度夹角,这样比正蹬的接触面积大。蹬上以后要压上体重,踩踏,然后借势出拳,边防边打。不能一踢就马上收回。 这个张子早就学过了,他把前腿和后腿的截踢连起来练了练。罗北平看了一会儿大家的练习,跟张子说:“下个月,在西南政法大学举办cq市高校武术散打比赛,我们也去几个人。”张子安静地听着。 “有几个能打的都毕业了,我看看没毕业的老学员谁去。”罗北平说,“明天他们都过来练练。”说完看了一下手表,对众人喊了声:“下课。”扭头走了。 隔了一天,散打课还没开始,就陆续来了四个大四的男生,其中一个张子认识,是杨洪,前武协主席。另外三个一个叫刘广力,中文系的;一个叫黄俊,物理系的;一个叫吴英,体育系的。张子都没有见过。几人跟张子相互认识完毕,拿起靶子练了起来。动作都挺娴熟,一看就练了有几年了。黄俊的动作尤其快,拳腿配合非常流畅,就是身板有点单薄。刘广力虽然粗壮,但速度一般。杨洪也是力大型的。吴英身体条件最好,比较全面,但似乎练得不多。 到了上课时间,罗北平准时出现在训练场上,四人一起上去热情地打招呼,罗北平嘎嘎地笑着,嘘寒问暖一番。“先活动活动。”罗北平说。四人跟着大伙儿一块做热身活动,张子带着练。 做完了热身活动,罗北平教了一招组合腿法:截踢接鞭腿。前脚截踢,落地后接后腿鞭腿。让大家两人一组,一人戴上护腿板和护胸,另一人做动作,然后互换。交待完毕,转身走到几个老学员面前,说:“戴上护具,打打。” 刘广力与杨洪捉对,黄俊与吴英捉对。一上来就打得噼哩扑?,响成一片。“这是玩命啊!”张子心里想。 罗北平喊着:“注意节奏!”噼哩扑?,噼哩扑?。。。两对人战成两团,围着场地像跑马圈地一样打了一圈。张子感觉这么快的节奏是自己欠缺的。因为一直没有称心的对手,形成不了相持,几下就结束战斗了,反而得不到真正的锻炼。 打了足有三四分钟,都打不下去了。喘着气,彼此对望着,绕步子。罗北平见状,喊了一声:“停。”四人都走到他面前,听他指导。 “一定要注意节奏,打鼓点,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别一个劲儿地打。注意放松。那么紧张干什么!”罗北平说,“打一打,跳出来,不要恋战。瞅准机会,把身体压上去打。打完一组组合后,主动退出来,再打第二次。反击要同时,是一拍不是二拍,他打你,你也打他,不是避开了再反击。对方的拳到了眼前时再闪,动作幅度要小。” 然后,罗北平望着体育系的吴英说:“对方打上你一下,你就冲上去一顿组合,打上人家了吗?人家都跑了,你还在打?看着对手的情况出拳出腿。”吴英正喘得像头牛,只能点点头。 歇了一会儿,罗北平让他们再打三分钟。比赛三分钟一场,要打三场,中间休息一分钟。几人第二次再打时,全都慢了下来。罗北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断鼓励“出拳”、“出腿”。 忽然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问张子:“你去吗?” 第23章 手脚齐到 听到罗北平问,张子正要答话,黄俊被吴英追打得直冲过来,张子赶忙躲让。罗北平嘎嘎大笑。几个人体力消耗巨大,身体开始打晃,偶尔出一拳,像猫逗狗一样只有虚招,没了力气。 罗北平喊了“停”。众人聚拢过来。喘得呼哧直响。 罗北平说:“不要逗弄,打就扑上去打。”可是四人哪还有力气。“知道怎么扑上去打吗?”罗北平定定地望着他们。几人勉强笑了笑,现出茫然的表情,马上又被牛喘接过去了。 于是罗北平把接待rb留学生时跟张子说的心法,跟他们小声说了一遍。几人听得似懂非懂。罗北平说:“做一做。”几人深吸了一口气,又返回场上。 黄俊最聪明,他拿身子一驱动前腿,使出一个跳步低鞭腿,直扫吴英前小腿;几乎同时,吴英使的是上步直拳,也是以身子闯出前步,前步夺敌位,步与拳同时到位。咣咣两声,黄俊仰面往后倒去,吴英抱着小腿翻倒在地,杀猪似的叫。黄俊则在地上睡起。罗北平赶紧小跑两步走过去,弯腰看二人的情况。他没理吴英,直接走到黄俊面前,给他掐人中,过了几秒钟,黄俊才醒过来,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想挤出一丝笑,但终于挤不出来,就软软地躺在地上。 那边,杨洪与刘广力却不得要领,步子上去了,但是因为比平时快不少,一时掌握不好平衡,影响到继续出拳出腿。他们也不打了,走过来看地上二人的伤情。罗北平说:“没事。你们俩先分开练练,练熟了再用。” 最后的结果是:黄俊走时像根面条一样脚步虚浮着走的;吴英受伤的那只腿,脚不能沾地,大家架着他走的。张子估计可能是骨裂,甚至骨折。罗北平却说没事,抹点红花油,休息几天就好了。 还没打别人呢,自己先损失了两员战将。张子觉得也太搞了。 杨洪和刘广力分开各自空练了半小时,把以前的技法动作都用这句心法贯彻了一遍,两人越练越投入,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 罗北平也不打扰他们,看看时间该下课了,便对众人喊了一声“下课”。回过头来,对着二人说:“晚上找个没人的地方,多体会体会。你们都学了不少技术,有些技术可以自己整合一下,头脑要灵活。回去看看黄俊和吴英,要不要上医院。下次课他们要是来不了,就先养养。”说完扭头走出了树林。 杨洪和刘广力练得满头是汗,停下来静静地听着,听完一齐向着罗北平的背影深深弯下腰去。 张子和老马一直在边上看着。张子忽然想起,还没回答罗老师的询问呢,一时不知该追上去回答,还是等下次课一来就跟他说。 第24章 猛人的挑战 第二天中午,张子在食堂打了饭,边吃边走进一舍,去看黄俊怎么样了。张子住在二舍,两个宿舍楼前后对着。 跟着端着饭盆的人流慢慢走上物理系住的二楼,找到黄俊的寝室,门正开着,四五个人坐在大长桌前吃饭。黄俊一眼看到张子,热情地招呼他:“张子,进来坐。”说着站起来,从门后的储物柜里取出一瓶白酒来。是半瓶高梁酒。 又拿出两个白酒杯,摆在桌上,跟张子说:“来,喝两口。”张子没有喝酒的习惯,忙说:“不客气,你平时还喝酒啊?”黄俊看了一眼张子,笑着说:“我喜欢喝两口。”真是够有雅兴的,张子想。不过,酒这个东西,喝习惯了容易上瘾,张子寝室有个同学就爱喝两口,未必是酒精上瘾,而是因为酒能很好地减压。 张子问:“没事?”黄俊立刻知道他的所指,连连说:“没事没事。就是脑壳疼。”说着,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喝点酒还挺管用的。哈哈。” 坐在黄俊对面的是个很壮实的小个子,身高和气质很像体操冠军李小双,但比李粗壮许多。他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对话。忽然他问了张子一句:“你们要去参加cq市高校的散打比赛?”张子说:“对啊。”“我可不可以参加?”他似笑非笑地问。“这个得问一下罗老师。”张子还真不知道什么人可以报名参赛,而且校内也没贴出比赛报名的通知。对啊,为什么不公开报名呢?张子此前还真没注意。 “你参加过散打班吗?”张子问他。“参加过一期。”他不疼不痒地说。“哦。为什么后来没参加了?”张子好奇。“爱好太多,地理系又常有野外采风,有点冲突。”他说。“你爱玩什么项目?”张子随口问。“参加过校运会万米跑。喜欢玩标枪。”他说。“那厉害啊。”张子恭维他。他满意地笑笑。 “我叫何安顺。回头去樟树林看看。” “我叫张子,好啊,有空多回来玩。” 坐了一会儿,张子告辞出来。 次日,散打课,罗北平准时来到樟树林。一来就问黄俊和吴英的情况,张子说了黄俊的情况,老马说吴英也能走路了,就是还不敢用力。罗北平点了点头。 两人都没来。杨洪和刘广力准时到的。 张子召集大伙儿准备做热身活动,罗北平说:“我来指挥。”带着大家做了足足45分钟。然后把上次课的内容复习了一遍,再把拳法加进去,形成一个组合动作:前手刺拳接后腿截踢落步接前腿鞭腿。虽然由三个动作组成,但要求一次完成。 正讲着,张子看到何安顺背着一个双肩迷彩挎包走过来。他看到罗北平讲完了,大家分头去练了,才走过来跟罗北平礼貌地打招呼。罗北平礼节性地点头笑笑。何安顺又走到张子跟前似笑非笑地说:“咱俩打打拳击。”张子点点头,指了指垫子上的拳套。 何安顺放下挎包,取了一副拳套戴上,张子也戴好了。 没人给喊“开始”,何安顺也不懂得先碰拳的礼节,两人站好了,就开始向一块儿凑合。何安顺直接走上来就是猛打,两个拳始终不停歇。他的拳很重,很密,是张子所遇到的对手里拳头最重的一个。但没有一记重拳打到张子的头部和胸部。张子打中他头部两拳,但是他真的很硬朗,像金刚一样,不怕打,一看就是打过实战的。两人玩命地打了十几秒,各出了几十拳,没有分出明显胜负。何安顺不再进攻,笑了笑,把拳套摘了,神情如常。张子却喘得像牛。 张子摘下拳套,一抬眼,看到罗北平在旁边正转身走开,连忙快走几步追上去,来不及说话,直接用胸顶了罗北平的肩一下,罗北平身子一激灵,偏过头来,还以为有人袭击他。反而把张子吓了一跳。张子希望他能给指导两句,但是罗北平继续往前走开了。 第25章 坟地练拳击 何安顺把拳套放在垫子上,捡起挎包往肩上一挎,转过身来跟张子挑挑眉,似笑非笑地招了下手,走出了樟树林。 张子觉得奇怪,何安顺没找罗北平说他想参赛的事。张子都跟罗北平说了有个人要来报名参赛。 旁边传来噼哩扑通的声音,杨洪和刘广力已经打上了。 两人都是力量型的,打得声势吓人。一会儿,罗北平走了过来,喊了一句:“注意不要受伤。”不受伤可能吗?张子暗想。光想抡拳打别人,从不主动防护。打对方时,自己大敞门。张子不明白罗北平为何不提醒他们。 张子的拳法并不是跟罗北平学的,尽管罗北平也教拳法,但张子从不按照他说的去练。张子的拳法是刚上高中时,跟邻居学的。那人叫国跃红。是张子妈妈的同事。当年教张子时大约30多岁,在沧州已经打出名气了。他是跟一个从tj市拳击队退下来的教练学的。 刚上高一的张子在小院里挂了个沙包,天天晚上捶得咚咚响。有一天傍晚,国跃红走进来,问正在院里做饭的张子妈妈:“林姐,张子喜欢打拳啊?”张子正在屋里写作业,隔窗看到这一幕。他聊了几句,就走了。吃饭时,张子妈妈说:“你跃红叔叔会拳击。他想教你呢。”张子乐得差点把饭碗打翻。 从那开始,每天早上天没亮张子就跟国叔叔跑出去学拳。国先教俯卧撑,他有一对起落架,用钢焊的,形状像一个微型双杠,放在地上,双手撑在杠上,脚尖撑地,做俯卧撑,下沉时胸口力求贴上地面,要把肩撕开,扩大活动范围。然后是跳绳。接着是各种倒地动作,张子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练这个,后来明白是为了被击倒时不要摔伤自己。然后是步法。张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出拳必出步,拳与步要同时出,刚开始时那才叫别扭,手上根本打不出力来。最后才是拳法,学了直摆勾三拳。要求每拳打500次,连续不停,三种拳马不停蹄地打完,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这一套动作做完,次日张子浑身肌肉酸痛得要命。但是一天也不休息,就这么每天练一道。 那时人都单纯,没有电子游戏、上网这些娱乐的干扰,张子也不看电视,放了学写完作业,吃完晚饭没事做,就是练这些内容。 国跃红说他年轻时练了两年,就练出来了。那时他每天凌晨3点起床,顶着月亮先跑步到8里以外的田野里,在那里练到7点钟,再跑步回来,吃早饭,上班去。那时他的饭量是厂里最大的,食堂里卖的玉米面的大窝头,他一顿能吃7个。两年里没有中断过一天,除了下大雨,下小雨都出去,下大了再回来。 有一天夜里,他快到地方时,远远地看见平日练功的场地上站着个人,穿着大衣,风吹得衣袖飘起来。他赶紧趴在地里,观察那个人,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土堆。那人站着一直不动。他悄悄绕过去,才发现是个纸人,原来是添了一座坟。他就在月光下,坟头旁,伴着纸人练了一早晨。 张子曾经惊讶地问:“一口气练4个小时?”他说练累了就喘口气,歇一歇。那个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张子,都不会看着表训练,也不会边练边盼着捱够时间早点结束。就好比洗澡,谁会搓着搓着就想快点结束。没搓完呢,结束得了吗?静下心来挨着洗,还能享受洗澡的过程。如果没有这样的感受,可能练不进去。从这一点来说,练拳跟读书很像。 罗北平的拳法应该是传统武术的拳法,张子觉得不如拳击技法细腻、威力大。也不奇怪,传统武术不讲究练拳,而是练掌和爪,是充分发挥鹰爪的功能。专注于练拳的传统武术流派非常少。打法上,传武的拳也跟拳击有很大差异。 有过这样的经历,张子觉得罗北平教的拳太简单了。似乎他根本就不想在拳上深入展开,而只是一个引子,引导腿法和摔法的出击。“手是两扇门,全凭腿赢人。”是传武的经谚。 张子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学过拳击,今天跟何安顺的较量非得败北不可。 罗北平看了一眼杨洪和刘广力的实战,没有再给什么指导。该说的他也说了,剩下的就是自我消化和积累实战经验了。 快下课的时候,罗北平宣布了一个消息:“两周后,将举办重庆大学首届武术散打比赛,比赛设56、60、65、70、75、75以上几个公斤级别,请大家积极准备,踊跃报名。” 第26章 报名 过了周末,周一一大早,张子就在食堂路边的公告栏上看到了一则告示:为响应国家体委号召,兹定于10月23日在体操馆举行重庆大学首届武术散打比赛,比赛分56、60、65、70、75、75以上几个公斤级别,望广大同学踊跃参加。报名时间:即日起每天下午4点,截至22日。报名地点:学校正门旁樟树林。落款是:重大体育系1993年10月11日。 下午4点,张子到了樟树林,远远看见器材室已经开门了,门边摆着一个桌子,桌后坐了一男一女两个穿运动服的学生,桌上摆着两个本子,两只圆珠笔。桌面前端摆着一个三角立牌,上面写着:报名处。张子一看原来是体育系武术专业的霍锐和李小莉,都是大三学生。他们的专业老师就是罗北平。两人认识张子,远远地招手。 “够早的啊。”张子边走过去边说。 “下了课就来了。”两人都站起来,霍锐抢先说。 “有人报名了吗?”张子歪过脑袋去看登记本。 “还没有。”李小莉说。 话音刚落,来了三个男生:黄俊、何安顺,还有一个张子不认识。张子抬眼看到他们走来,马上说:“够快的啊。”黄俊哈哈一笑,说:“我们三个报名。黄俊,物理系。”“何安顺,地理系的”、“赵英强、地理系”。李小莉认真地填在登记本上。 三人报名完毕,到器材室帮着张子往外拿护具、抬垫子、挂沙包。 没过几分钟,又来了一拨人,背心短裤球鞋穿戴整齐,一人拿着篮球。其中一个报了名。不断有人走进樟树林,一时间热闹非凡。大家报完名也不走,就在旁边站着看其他人打靶。聚了有四五十人。张子看看4点半了,就召集散打班的人员做热身活动。 刚开始做,罗北平也到了。灰头土脸的,却意气风发。看了看登记本,然后站着看张子带大伙做热身。做了刚一刻钟,他就喊“好,集合”。然后亲自带着大家复习各种组合攻击动作。每种动作从树林东头打到西头再打回来,做一个来回,加起来有几十个组合。一直练了半个小时。大家都练不动了,呼哧地喘着。罗北平见状停了下来,大声说:“剩下的时间,大家把前面学的自己复习一下,有问题的问。”学员们散开,到一边儿喘气去了。 场边的二十多个围观者仍然站着没动。 陆续不断地有人走进樟树林。 有大约十几个是体育系武术专业的大三学生,他们全都报了名。这帮人跟散打班的人外形气质都明显不同,走路姿势都不一样,显得非常矫健敏捷。张子看了看,觉得个个是劲敌。 “比赛不分体育组和普通组?”张子问罗北平。 “不分,放在一起比。”罗北平淡淡地说。 张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下来的训练,张子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地往绑在树上的靶子上面拳打脚踢。一会儿身边就围了一堆人。张子更加卖力,完全忘记了自己。他听到旁边一个男生忌惮地问另一个人:“他打多少公斤级?”那人说:“不知道。”张子更加玩命地踢。 罗北平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不要受伤。”张子转过头来,看到罗北平走过,但语气中显然还很满意。 受什么伤?再加点力气。张子一边加强注意力,一边谨慎地继续把力气加上去。 身边的人消失了,成了幻影,天地间只剩下眼前那棵树,还有一个生机勃勃的灵魂。 第27章 峨眉派?还是自然门? “这样树也让你打死了哇。。。”耳边飘来一段如蚊子嘤嘤的细声,却如一道闪电,劈破混沌,钻入张子的心里。 张子心中一凛,转头看去,只见易小荷怔怔地瞅着他,碰到他的视线,大眼里放出光来,咧嘴一笑,面如桃花。张子浑浑噩噩地四顾,看到易小荷旁边站着江雁翎、老刘、老马。几人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也进入了张子的精神世界。 “哟,是你们啊。”张子转过身来,冲着四人扬了下手。“我都没看见。”张子边说边摘拳套。 “你那么投入。。。”江雁翎撇着嘴笑着说。 “怎么,你报名了吗?老马?”张子走到易小荷面前,却扭过头问远处的老马,眼仍然没离开易小荷的眼睛。 “还没呢。咦,这是跟我说话吗?”老马咳嗽了一声。 张子把视线从易小荷脸上移开,依次扫过江雁翎、老刘、老马的眼睛,盯住老马,说:“不是跟你说跟谁说?”说完,扬了扬右臂,指着报名处,说:“走,那边报名。” 几个人向桌子走去。 老马、老刘做了登记。张子站在易小荷旁边,被她身上的香味弄得脚底发飘。 江雁翎忽然走上前,问李小莉:“女生可以参加吗?” “没有女子组。”李小莉认真地看着江雁翎。 老刘转过头来说:“你还想参加?你能打谁呀?” 江雁翎白了他一眼,一边从桌边走开,一边小声冲他嘟囔一句:“能打你!” 老马正看着他们,频频点头说:“厉害厉害!那就不用到赛场上了。”江雁翎也白了他一眼。易小荷走过去,挽起她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开了。 张子和霍锐都被逗笑了。没人关心她的想法。不止是这里,就是全国体育界也没人关心女子散打,女子散打要到12年后的十运会上才出现。江雁翎的想法确实超前了点。 老刘走到训练场边,拿起一副拳套,边戴边跟张子说:“今天我一个老乡过来,想认识一下你。他从小练家传的武术。”张子挑了下眉:“哦?好啊。他练哪个门派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峨眉派,自然门?” “到底是峨眉派,还是自然门?”张子因为平时常买《武林》、《中华武术》这类武术杂志,多少都知道点。 “峨眉派的自然门?”老刘含糊地说。 自然门是自成一派的,创始人是徐矮子,传给杜心五,杜心五后来给孙中山做保镖,在民国时名声很大。而峨眉是个地方概念,跟少林、武当是一个范畴的,里面包含了许多拳种,号称“五花八叶”。少林也是同理,不仅有大小洪拳这些套路,还包含了许多拳种,像螳螂拳、三皇炮捶、太祖拳、心意拳等等很多都是少林法脉。这些拳的拳史上就记载着由少林寺的和尚传授,但往往又不可考。可考的是二祖,甚至只知道最近的三代,再往前不知道了。 目前解决这一疑案的流行做法都是研究史料,而最可靠的研究方法应该是法理研究,就是这个拳的拳理是否是少林法脉。而要对拳理做比较,就必须得懂拳,才能判断得出来。从书籍资料中做考察做比较,终归是纸上谈兵、雾里看花,凭着想象驰骋。 但真要这样实施,难度又非常大,毕竟一个人一生能完整地继承一门拳术就很不错了,如果能继承两门拳种,非得有殊胜的机缘不可,要是能继承三门拳种,这个人的福报得要足够大,可能从上一辈人就已经在积累功德和福德了,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做这样的比较研究工作,需要集体分工合作才能完成。 举个例子:形意拳是少林法脉,还是道家法脉?研究历史没用,得必须真的会这个拳,还得同时懂少林拳和道家拳,才能把形意拳与二者做匹配。假设我掌握的是山西的形意拳,因为那里是终南山道家圣地的辐射之地,就有可能受到道门功法的影响;假设我掌握的是河南的形意拳,因为那里是少林寺的辐射之地,就有可能受到少林功法的影响。实际上,确实如此,山西形意拳发展至河北形意拳,已经与道家融为了一体。而山西形意拳传到河南的一支,叫河南心意拳,与少林功夫融为了一体。那你说,形意拳是道家拳还是少林拳呢?是不是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要研究这个课题,需要研究者会多少门拳种?少林、武当、形意、心意。就这一个课题,得用一生去研究。前提还得是有足够的福报,一人得传四门功夫。(注:山西形意拳再往前叫山西心意拳,传河南李祯,即河南心意拳的始祖。山西心意与形意的叫法之别,一般认为是口音之别,也有的从传承角度区别,但最好的做法还是拳理研究,就像给一个孩子做身份确认,dna检测是最可靠的。) 第28章 结识自然门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非常精干的小伙子,身材中等,但粗壮结实,双眼炯炯有神,走路生风,跟一般大学生的气质完全不同,倒很像白浪。来到场地边,像是客人一样,恭谨地站着。老刘马上走过去,把他引到张子面前。 “张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雷永信,我老乡。”老刘自豪地说。 “你好,雷永信。”张子热情地伸出手来。 “你好,张子。”雷永信声音洪亮干脆,紧紧地握了一下张子的手便马上松开。 “你哪个系的?”张子顺口问。 “我化学系的。”雷永信说。 “你练过?”张子问。 “散打没练过,练的是传统的。跟家里人练的。”雷永信谦虚地说。 张子点点头。刚好前面新堆了一堆沙子,上面插着一把铁锨,张子转身一个旋踢,踢中铁锨把。铁锨插得比较深,锨把只是一颤,但因为是用脚掌拍击,声音非常响亮,发出“叭”的一声,就像抽人嘴巴一样。雷永信静静地看着,眼睛睁得圆圆的。 “练练。”张子邀请他。说完又踢了一个旋踢,铁锨把发出清脆的“叭”的一声。这个动作罗北平教的时候要求原地转身360度把腿旋转到位后,迅速屈膝,以脚底板拍击对手头部。所以,这是一个变线腿法。按照常见腿法,只须把脚自然旋转到位即可,比如转身外摆莲,以脚外侧踝骨和足跟击打对手头部。但是罗北平教的这个旋踢有个膝部弯曲加速,这样脚就能绕过对方的拳架,从侧面伸进去击中对方耳部,是要命的腿法。 张子踢了十几腿,雷永信看得兴奋起来。张子停下来,转身看着雷永信。 雷永信不做任何评价,说:“我走个内圈手你看。”说着垂着双手提起步来滴溜溜的走了一圈,大约七八步的样子,速度飞快。像一个石头碾子滚动了一圈。张子从没见过这种形态,感觉如果让它碾上,拳架也得散了。踢上他,也不一定踢得动,弄不好还得让他撞出去。 雷永信收了步子,笑着说:“这么高的腿法我没有练过。” 这句话安慰了张子,张子觉得还是散打的动作潇洒漂亮一些,但对方是怎么走出这样的气势来的?如果有这样的气势,为什么要体现在走步上,留着打人不行吗?雷永信的步子跟散打的蹦跳步风格大异。张子感觉他的移动速度不见得比自己快,但是自己很可能打不动他。他全身收束得很紧,但又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很洒脱,像跑马一样。 张子又转到一棵树旁,拳打脚踢了一番,练速度和准确性,以及动作组合的流畅性。雷永信跟过来,在边上看着,看完了不置可否。但是人很振奋,眼睛始终睁得滚圆,顾盼有神。 他没有再展示自己的东西。站在树下,只是静静地看。 张子惦记着易小荷,玩了一会儿,开始四顾搜寻她的身影。原来她和江雁翎、老马在场地另一端。老马正在给她俩展示组合拳,呯呯呯呯把持靶的学员打得连连后退。 老刘接替张子,踢了一会儿树靶。张子和雷永信并排站在他旁边,似看非看,虽然没有说话,但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老刘练累了,走下来,张子又上去练拳法。练了一会儿,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开始解拳套。老刘走过来,说:“晚上有空吗?雷永信说请你喝酒。” 张子对酒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交这样一个朋友非常高兴。点点头说:“有空。”其实对于大学生来说,如果不是准备考试,永远有空。时间都是灵活掌握的。只要不耽误上课和考试,其它的时间都是自由安排的。问有没有空,也只是怕耽误约会而已。 老刘跟雷永信一说,雷永信很高兴,走过来跟张子说:“好,张子,那晚上7点,到我寝室碰头,让老刘带你来。”张子连连点头,抱拳致意。 “那我先走了。”说完雷永信风一样地走出了樟树林。 张子目送他离开,转头搜寻易小荷的身影,却见她正隔了操场望着自己,看到在找她,莞尔一笑,招招手示意他过去。老马还在汗流浃背地追着手靶打,江雁翎看得全神贯注。 第29章 酒吧聚会 张子向易小荷走过去,听到罗北平喊了一声“下课”,学员们纷纷摘下拳套,几个老学员走到几棵树前摘下靶子和沙袋,罗北平对着霍锐和李小莉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张子走到易小荷跟前,冲着她笑,江雁翎似笑非笑地斜视着前方,老马一边摘拳套,一边走过来,站在旁边喘。老刘跟在张子后面也走过来。 易小荷眼望着张子,却似又对大伙儿说话:“一会儿请你们吃醪糟。”两眼热烈而含蓄地看着张子,笑语盈盈。“啊?”张子没有思想准备,他想到今晚要和老刘去雷永信那儿,“不方便。”他随口说。“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易小荷轻声细语地呢喃着。 “老刘请客。”江雁翎接过去说,一边拉了易小荷的手。易小荷瞅了她一眼。 “啊?我今晚得跟张子去我老乡那儿。”老刘在后面忙着说。江雁翎和易小荷的脸都红了一下,显出不自在来。 “是,刚刚约的。”张子附和着说,非常歉意地看着易小荷的眼睛。 “要不得啊,典型的重色轻友啊这是。”老马在旁边夸张地叹息,“我今晚没事,我跟你们去。” “那就改天。”易小荷说。 “别啊,现在回去食堂也只有剩菜了。我请你们。”老马转身对着江雁翎说。 “还是我们请。”易小荷说。 “别啊,我吃醪糟吃不饱,不如去吃牛肉面。”老马说。 两人点了点头。 老马拿了衣服,带着她们往重大街走去。 易小荷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正看到张子还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过头去,慢慢跟着二人走远了。 “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回去冲个澡。”老刘在张子背后说。 张子背对着他,点点头,然后走到器材室门口锁了门,拿了衣服,跟老刘向兰园二舍走去。 。。。 两人冲完澡,换了衣服,向理科生宿舍区走去,理科生住在竹园,走过去大约10多分钟。重庆大学的住宿区共分四块,分别叫梅兰竹菊,梅园是教师宿舍区,兰园住文科生,竹园住理科生,音乐系也在竹园,体育和美术系在兰园。菊园是进修培训生和外国留学生住宿区。几个园之间都有10多分钟的脚程。 老刘引着张子进入竹园二舍的三楼,敲开一个寝室,雷永信早就等着了,一见到二人,马上拿了一个军绿书包,取出一瓶高粱酒放到里面,热情而干脆地说:“来了,走。”关了门,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二人跟在后面下了楼,拐进一个青砖铺的小路,路两边是几十米高、如人腰粗的樟树,遮天蔽日,树后是两排平房,苏式建筑风格,房顶很高,每个门边的墙上都亮着一小盏红灯罩。有的门是半开着的,有的是关着的。掩映在樟树林里,让人心情骤然放松。 雷永信边走边介绍说:“咱们就在这儿找一间。这是老师们开的,平时都由家属打理。不过,他这儿的酒太贵,咱们自己带了,可以放开喝。”说着,走到一间半掩的屋门前,往里打望。里面传出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不冷不热地打招呼,雷永信回过头来,冲着二人说:“咱们就这儿。”说着开始脱鞋,把鞋子提着,迈了进去。 张子往里一看,原来地上铺了地毯。二人也脱了鞋子,迈进屋内,又把鞋子拿进来放到门边雷永信的鞋子旁边。 屋子不大,是独立的一间,应该是单身教师的宿舍改装的,四壁都铺了壁纸,在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挂毯,图案非常抽象,张子也不知道绣的是什么。旁边的墙上画的是沙漠,再过来的墙上画的是绿洲,再转过来的墙上画着一个露着肚脐的年轻姑娘,高举着水瓶,水瓶口斜放在肩上,从中流出一泓水,张子见过这画,但一时不知叫什么名字。在这幅画前面的空间,隔出一个柜台,一个中年气质女性就像家庭主妇一样,正在弯着腰烧水。 屋内正中间摆着一张齐膝高的原木方桌,桌子四周摆着四个带图案的坐垫,桌上只有一张菜单。雷永信招呼二人坐下,张子恍然有置身中东地区的感觉。 雷永信点了一盘牦牛肉干、一盘挂炉花生、一盘点心、一壶茶、三个桶装方便面。原来这里是不起灶的,除了开水,其余都是冷食。冷食也是袋包装的。 雷永信把牛肉干的包装撕开,倒了一盘子。又撕开挂炉花生的包装袋,倒满一盘子,还余半袋,随手放在桌上。点心倒是由主妇端上来的,茶也是由她沏好端上来的一壶,并放了三个茶杯在桌上。雷永信给二人各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跟主妇说:“老板娘,麻烦拿三个白酒杯来。”主妇像幽灵一样走过来放了三个白酒杯,不声不响地消失在柜台后面。 整个房间只剩下雷永信爽朗的说话声。 第30章 自然门的颈后挂腿功 雷永信把三个酒杯一字排开,从书包里拿出高粱酒,一把扭开瓶盖,依次斟满。先把第一杯双手托给张子,张子欠身接了,说声“谢谢”。再把第二杯双手托给老刘,老刘赶紧欠身双手接住,嘻皮笑脸地连连说“客气”。 “来,走一个。”雷永信单手举起酒杯,几人碰了一下杯,仰头干了。 这酒是四川家常下饭酒,度数很高,很辣,喝下去胃里激灵一下,但张子本就不懂酒,好酒次酒一个样,他喜欢的是喝酒的气氛。男人之间,没酒也行,但有酒绝对不一样。 雷永信拈了一根牛肉干,指着盘里,示意张子和老刘品尝。一根牦牛肉干大约有一指粗,通体黑色,又干又硬,裹着浅浅一层明油,放到嘴里,轻轻一咬,马上碎成肉块,芳香满口。每人连着吃了两根。 雷永信说:“散打很好,实战机会多。”说完看着张子。 张子说:“每周五都打,也有受伤的时候,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雷永信点点头。 张子问:“你是峨眉派?还是自然门?” “自然门,不过也受到峨眉派的影响。徐祖晚年就住在峨眉山道观里,从那走的。”雷永信说。 “徐祖是谁?”张子问。 “人称徐矮子,杜心五的师父。我的爷爷辈是他的徒孙。我们这一支练过峨眉派的功夫,是带艺投师。” “哦,原来是名门之后。”张子点了点头。 雷永信很高兴,说话的嗓门高了起来。“我从7岁就练童子功,放假回家我都是走夜路的。” “走夜路?”张子不解。 “白天睡足了,天一擦黑就上路,走到天明,就到家了。我住在山区,通车不方便,有等一趟车的功夫,自己也走到家了。” 张子一算,这是一口气走12个小时啊。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张子从初中开始跑步,大二时参加过重大的万米越野跑,那也只不过是35分钟,成绩排到全校第11名。王军霞刚在2个月前的世界田径锦标赛上破了女子万米记录,成绩还不到31分钟。有鉴于此,张子一度怀疑学校的万米越野跑没有一万米。 一阵笑声打断了张子的思绪。 “哈哈,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个也是赶夜路的,他一下子跑到山坡下面去了。”雷永信大笑。 “他怕你打劫。”老刘笑着说。 “可能。我也担心过自己被打劫,可是有什么值得劫呢?我又没钱,就书包里带两本书,一瓶水,几个锅盔(烧饼)。我一反抗,弄不好还把他扒个精光,他不亏本了吗?”雷永信说得高兴,举起酒杯,跟张子来碰。张子赶紧拿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雷永信一口干了,张子却喝不下去,喝下去胃痛,但也喝了一多半。 几个人剥花生吃,咔咔有声。 “走夜路心静,甩开步子,不知不觉就四个小时下去了。”雷永信谈着他的独特心得。 张子忽然想起关于自然门的传说,说有人去拜访杜心五,正看到他双脚挂在脖子上打坐。于是就问雷永信是不是真的? “这不难啊。”雷永信说,说着两手拍打了两下,掸掉手上的花生皮。左手拿起左脚,往颈后一挂,又用右手拿起右脚,往颈后一挂,然后双手在胸前合什,抬起头望着张子。张子看得肝胆欲裂。雷永信看到张子的表情,用右手拿下右脚,再用左手拿下左脚,重新盘好腿,打了个哈哈。 杜心五晚年像 他指着老刘说:“刘汝耕也能做。” 老刘赶紧摆手:“我可不能,我能做一个腿。”说着,左手搬起左脚,却只举到太阳穴。雷永信侧过身一手拉过他的头,另一手按住他的脚一推,还真挂在了脑后。老刘已经变形得象一只虾米,自己却取不下脚来,说:“快给我搬下来。”雷永信把他的脚跟往上一托,解了扣。老刘左右扭动着脖子,“嗯,轴梗了。” 雷永信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在他左肩上叭叭拍了两掌,又在左后背从上往下捋了一下,又叭地拍了一下他的右肩。走回去坐下。 “好了。”老刘笑嘻嘻地说。 “就是不肯下功夫。”雷永信轻叹一口气说。 话音未落,一只蚊子“嗡”的一声飞过来,老刘说:“老板娘,有蚊子啊。。。”还没说完,蚊子的叫声忽然消失了,雷永信张开手掌,用另一只手食指一弹,一只蚊子尸体呈抛物线飘落地下。老板娘正举着电蚊香插头,雷永信冲她摆一下手:“不用了,老板娘。” 这一手反应之快,让张子很是佩服。 重庆的十月,蚊子已经很少了,但要完全消失不见,还是得到11月。一进入夏季,寝室里都要挂起蚊帐的。四月份就开始有蚊子了,8月达到顶峰。但在学校,情况好得多,因为只有一个小池塘,其余都是流动的水。 “难怪杜心五有神腿的美名。”张子想。这腿都练成了杂技演员的腿了。 雷永信似乎看穿了张子的想法,说:“其实这是童子功,一步步练并不觉得难,一上来就硬搬,当然痛苦了。刘汝耕大一才开始跟我练,那就很辛苦。” 老刘深深地点头,嘻嘻地笑。 “自然门强调练腿功,我小时候练内圈手,要在立着的砖上走,立得最高的那种。”雷永信介绍说。 “不是要走笸箩的吗?”张子多少了解一点自然门的传说,“你能走吗?” “不是不能走,只是。。。”雷永信顿了顿,看了一眼老刘,欲言又止。 “你看我干什么?”老刘笑嘻嘻地说。然后转向张子,“他能走,只是他老踩坏笸箩,他二叔就打他,他一赌气不练了。哈哈哈哈。”老刘说完开心地望着雷永信。 雷永信脸通红,难得地郁闷了一次。随即拿起酒杯,喊着:“瞎说八道,你知道个锤子,来,张子,喝酒,干了。” 老刘抽动着肩膀费力地剥着一个花生,不敢笑出声来。 第31章 自然门的走笸箩功 张子跟他碰了一下杯,仰头全喝了下去,尽管胃部一阵抽搐,但闭住气忍住,抽上几下也就过去了。但是脸上已经出汗。 雷永信看出张子似乎不胜酒力,也不给他斟了,说:“喝茶!”,并把点心盘子往张子身前轻轻一推,“来,吃点心。”张子拈起一块,塞进嘴里,是用米粉做的,吃起来很松,有淡淡的荷叶香味,几口下肚,胃里立刻安稳下来。 “其实走笸箩不是上来就走的,要练基本功,不然一踏上去就翻了。走立砖就是基本功。”雷永信眼神烁烁地看着张子。张子一边咽点心,一边频频点头,嘴里发出“嗯”的认可的声音。 “走笸箩的关键是两脚之间建立起关系,劲在笸箩圈上循环,不能出尖。人与箩合二为一。”雷永信定定地瞅着张子的眼睛。张子觉得听到了很大的秘密,既新奇,又觉得自己不该听到,自己不练,却来听别人的诀窍,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于是,他想说点散打的诀窍给雷永信听听,这样大家就扯平了,互不相欠。 可是张子一时不知从哪说起。散打可以拿来说的东西很少,无外乎是动作,再把三两句要领一说,就完了,剩下的就是成千上万次的练。不结合动作,简直无话可说。想了一会儿,不禁汗颜。 雷永信注意到了张子表情的变化,开朗地一笑:“我也是说给刘汝耕听,他也学了三年了,可只对传说感兴趣,偏不肯扎功夫。我借这个机会说说,他毕了业自己练也能有个方向,不至于放下了。”说完,拿起酒杯伸到老刘面前,老刘双手捧起酒杯跟他一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记下了,一定努力,不让你失望。” 张子终于想起一个话题,说:“你说自然门没有高腿?为什么不练呢?” “自然门讲究起腿不过膝,起腿半边空。”雷永信放下酒杯说。 “我看杂志上说有人用棍横扫徐矮师的腰,他腾空而起踩着棍子就冲到对方面前。”张子说。 “可能吗?人若腾了空,变化就慢了,人在空中,对手虽然棍没扫中,但是一翻腕棍子反打上来,人往哪里跑呢?” “不是有千斤坠吗?急速下落呀。” “那个加速度比起翻腕的速度来,可就没法比了。”雷永信摇摇头,“那是小说。” “书上写的有些动作,一看就是作家的想象,我们可不那样处理。那样非让人家打死不可。”他说。 张子也隐隐觉得书里有写得“很笨”的地方,听雷永信这么一说,心里豁然亮堂起来。 “那些书写得相当好,可是好过了头,就容易让懂行的同行背地里笑话。这一点又不好了。” 雷永信说。 是啊,张子用力点了点头。看来以后看这类东西,得先确认是小说还是实写。问题是像《武林》这类杂志中经常有人物传记栏目,该当历史看,还是故事看呢?他这么想着,却没有问雷永信。张子每周都去重大街书摊买搏击类的旧杂志,像什么《武林》、《中华武术》、《精武》、《少林与太极》、《武当》、《拳击与格斗》、《柔道与摔跤》等等总有十来种的样子。书摊老板经常到散打班上来玩,跟张子很熟。他的书摊就在罗北平住的楼前不远。 散打似乎从未考虑过起腿半边空的问题。张子苦苦思索其中的原因,但是不得其解。而且,张子最拿手的就是高鞭腿,由于出乎对手意料,往往效果惊人,打上就放倒。不一定是昏倒,有时只是坐倒,但是失去了及时反应能力,头部完全暴露,张子只需再补一脚,对方一定昏过去。只是他没有那样做过,都是同学,起不来那个伤害的心。 “其实高腿只是最后一招,也不敢冒然使用,如果没打到对方,马上就处于受攻击位,得有把握才用。一般是有垫拳,打开对方的拳架后用,或者在对方逃跑和进攻时用,因为那时他的防护最不严密。”张子介绍自己的心得。 雷永信听得入神。“那怎么防护对方的高鞭腿呢?”他问。 张子想了想自己最怕的是什么,直言相告:“接腿摔。” “怎么接腿摔?”雷永信直了身子追问。 “打头的只需闪开,打躯干的才接腿,要移步扭身抄抱提拉扭转马上接上步勾踢,同时配合手的动作,看是正势还是反势。”张子说。 雷永信面无表情。 张子看他没听明白,站起来走到空处,比划了一个接中鞭腿勾踢,又比划了一个接中鞭腿上步抹脖涮摔。 雷永信深深点了点头:“看来步子同样是关键。” 张子很佩服他的眼力。就这两个动作,看起来很简单,但要练得能应用,能产生效果,张子都分别练了几十万次了,实战也上百场了。它难就难在时机、火候、方位、力度的拿捏上,要在互动中去体悟。这只能靠训练和实打,说不出什么秘诀来。 张子感到散打在语言交流上跟传统武术有明显差距,无法作为很好的谈资,至多说说实战阅历,那还赶得上神话小说、武侠小说好听吗?至于修练上的高深境界的东西,说不出来,就是说,一两句话也就说完了。 第32章 约会 几人坐到九点半,一瓶酒干完,因为寝室大门十点关,只得煞住。张子握了握雷永信的手:“很高兴认识,有空就到樟树林来玩。”雷永信有力地握了握张子的手。 。。。 周三下午下课后辅导员召集开年级会,动员参加校合唱比赛的事,张子没有去樟树林。 周五下午,张子刚走进樟树林,就看到老马一个人坐在垫子上脱鞋,看到他过来,远远地冲他喊:“克罗廖夫!” 张子四顾身边,并没有别人。“克罗廖夫!”老马又喊了一声,“看什么?就是你。” “什么克罗廖夫?”张子边回应边走到他跟前。 “懦夫!你英语怎么学的。”老马憋着气说,面上显出不高兴。 张子才明白他说的是英语“ward”。止不住大笑起来。老马一脸的不屑,“克罗廖夫神气什么?”张子朗声说:“那词读成‘卡我的’好不好?” “易小荷找你。”老马低声跟张子说。 “什么时候?”张子来了精神。 “明天上午,她在寝室等你。”老马说。 “好。”张子点点头。 “来,打会儿,老马。”张子邀请他。 “不打,你打得过我吗?”老马已经脱了鞋,仍然坐在垫子上,歪了头往上斜眼看着张子。 “那来啊。”张子笑着冲他挑了挑眉。 “来我就打脸,明天让易小荷关心关心你。”他站起来,把腰挺了挺,坏笑地瞅着张子。 “行。”张子扔给他一副拳套。 “别打了,布置场地,来人了。”罗北平走了过来。 张子和老马一边挂沙袋,一边问:“罗老师,多少人报名了?” “20多个,你打多少公斤级的?”罗北平问。 “我打65,最近也没称体重。”张子说。 “你呢?马明亮。”罗北平问老马。 “我打70。” 罗北平点点头,:“这两个级别人最多。” 多不多也是按体重归类呗。张子倒是知道比赛前有临时降体重的做法,方法是:排汗排尿。能够把体重减掉一两公斤,降到下一体重级别去打,认为能占便宜。全国比赛中,有的运动员通过蒸桑拿,能把体重临时减掉斤的。 霍锐和李小莉支起了报名的桌子。没多久就聚了一堆人,站在场地边上观摩。 老马与张子一道练了练靶,没打实战。学员们捉对打实战,树林里响成一片。老刘打得很卖力气,把对手逼得连连后退。 张子又把树狠打了半个小时。 。。。 次日是周六,寝室里大家都在睡懒觉,张子早早在食堂吃完饭,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长衣长裤皮鞋,去找易小荷。 易小荷住在四舍,那是女生楼,男生禁止入内,传达室的娘娘(阿姨)看得非常严。张子都上大三了,也不知道楼内什么样子。男生如果有事找女生,都是通过进楼的女生给捎话,没有一个女生答应了却不给捎的。这是唯一的通讯方式。 张子喊住一个正在进楼的女生,请她帮助捎话给美术系的易小荷。也不担心她认不认识易小荷。通常如果是不认识的情况,捎话的女生就在美术系的楼层里喊一声“某某,有人找”,有人答应,就算把话带到了;如果没人答应,同寝室的就会回应一声“没在”。带话的女生会走回来告诉男生“某某不在”。通讯成本不低啊。所以,重大的男生对女生都非常友好。 很快,易小荷从大门上方三楼阳台探出头来,看见张子,一怔,说:“等我一下。”返身跑了回去。 张子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下来,开始焦躁起来。又过了大约十分钟,易小荷从大门快步走了出来。刚走到张子面前,张子就来了一句:“怎么那么久?”易小荷一怔,随即恢复了笑容,没有接张子的话。 张子才发现她化了妆,粉唇嫩肤,一弯细细的蛾眉,丹凤眼顾盼生辉,美艳不可方物。一肚子的焦急顿时烟消云散,直觉得天都蓝了。 “老马说你找我?”张子热情地说。 易小荷一怔,随即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你今天没事啊?” “没事,周末你怎么安排的?”张子问她。 “走。”易小荷引张子离开四舍的大门。那里站了不少等待的男生,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儿看着。 “不如我们去后山看植物。”张子建议,后山是生物系的植物研究基地,种了各类供研究的植物,覆盖了一座小山的半面山坡。易小荷点点头。 后山不在校园内,要走45分钟才能到。沿途只有摩的(摩托车载客)可以打,不通公交。路上行人稀稀落落,路边山坡上住着北碚的居民。这植物基地是由农民打理的,生物系的师生会在不同时期来此做实物观察。 两人慢慢走去,微风轻拂,碧空万里。 “你很喜欢散打吗?”易小荷淡淡地问。 “还可以。”张子说,看了易小荷一眼。 “你为什么喜欢散打?”易小荷抬眼跟他对视了一下,好奇地问。 “我小时候就特别想跟一个同学的舅舅练武术,他在化肥厂,离我妈单位不远。可是没有机会学,那时我上二年级。想得晚上睡不着觉,就幻想出他们是怎么玩的画面。他们跳墙垛,一下能跳半墙高。我不知道这是我想象出来的,还是他们确实这样玩的。”张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梦境。 易小荷转过头来,看着张子的脸,仿佛在体会张子描述的画面。 “小时候只有上学是第一位的,考上了大学,我就琢磨着要弥补这个缺憾。”张子幽幽地说。 “你一来到重大就学了。”易小荷似在问询,又似在替张子说话。 “还没有,我一来就看到了罗老师上课,当时只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并没打招呼。我怕跟不上,先花了一年练身体素质,第二年才去报的名。”张子闻着易小荷身上弥漫过来的汗香,心情也越来越轻松起来。 易小荷静静地听着,与张子肩并肩。 “你呢?为什么要学美术?”张子转过脸来,好奇地问。 “我啊?我妈妈是美术老师。”她拂了一下吹到脸上的发丝,抬眼看到张子关切的眼神,莞尔一笑。 第33章 约会 两人遛遛达达,不知不觉就到了植物园门口,门口设有传达室,两人照直走进去,没人阻拦。校园管辖范围内的门卫都不拦学生,张子只见过一次有个农民挑着一担子水果要进去而被拦住。 进了门,迎面一座小山,山坡上分割成整齐的板块,种满花花草草,山顶被各种树木覆盖。两人沿着石阶往上走去。身边是各式盛开的花,仿佛置身于开满油菜花的无边田野。这些花草分成几类:珍稀濒危植物、特有植物、经济植物、观赏植物和环境修复植物。前面山坡是草本植物,后面山坡和山顶是木本植物。共有3000多种。 张子看着路牌上的介绍:植物园以收集保存我国西南地区以及全球生态环境相似地区野生植物资源为主,兼顾国内外重要资源植物的收集与功能评价、关键基因的发掘与调控、优良种质的创制与应用等方面的研究。。。 但是每块田地旁边没有路牌,不知道这些植物都叫什么名字。估计是供生物系学生考试用的。 远处还有相当部分田地种满没有开花的绿植,都是没有见过的植物。两人便不再走过去,在一片花香中慢慢拾阶而上,逐渐远离了学校里带来的紧张。 一会儿就到了山顶,原来这里修整得十分整洁,像公园一样,有石径穿行在树林间,一棵樱花树下摆放着一个石桌,围着几个石凳。 树林由多个品种的树木组成,近处是各类松柏,前行十几米,就换成了各种花树,有的结了一树的花,有的刚开始打骨朵,有的已经开谢了,粉的、白的、蓝的、红的、杂色的,大的如碗,小的如星星。 “好香啊!”易小荷仰着头深深地吸气。 “什么树这么香?”张子也好奇。 “桅子花?!”她说。 忽然,前面出现一棵树开满了粉红色花朵,像是桃花。 “这是梅花。”易小荷说。 “啊,还有这样的梅花,像桃花一样。”张子说。一边走到树前,仔细看那花瓣,闻到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地上落满了一圈开谢的残花。 张子顺手采下一朵,易小荷刚好走到他身边,低了头闻旁边的一朵花,张子等她抬起头来,便把花举到她面前,易小荷一怔,张子笑着把花往她耳朵上沿一按,便卡在了上面。易小荷先是睁大了眼瞅着张子,随即低了眉笑,脸都红了。忽然抬起头来,笑着说:“好瓜(傻)哦。”张子也被她逗笑了。 易小荷从头上取下花来,拿在手上转动,又凑到鼻前嗅嗅,“嗯,还挺香的。” 两人并肩往前走去。 “你是哪里人?”张子问易小荷。 “德阳。” “德阳,军神某某是你们那的?”张子随口问。 “不知道。” “某某你不知道?”张子问。 “不知道。”她坦诚地说,一点也不纠结。 张子感到很意外,这位军神可是尽人皆知啊。男女关心的东西真是不一样。 “他不是军神嘛!”张子感叹。 “不知道。”易小荷淡淡地说,背对着张子,观摩着树枝上的一朵花,然后凑上去闻。 张子随手掐下一朵花,走过去,从后面往易小荷耳朵上沿一按。 易小荷一边用手摸耳朵,一边转过头来,发现是一朵花,大叫一声,拿着花连花带拳向张子胸前甩来,张子没料到她的突然举动,本能地用手一拍,正是练了百万次的散打的拍防动作,只听轻轻的“叭”的一声,易小荷的手像离弦之箭被弹射开去,但只是一偏,离开了张子的胸前就不再甩荡,倒是那朵花像沙包一样飞出去很远。易小荷惊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就问:“对我用上散打了?” “没,本能反应。不是故意的。只是拨开,你一点都不疼对不对?”张子赶紧解释。 “那也不行。”易小荷开始不高兴起来。 “谁让你突然做动作的?还不是让你吓的。”张子温言哄她。 “练散打的都这样吗?” “练久了,都会的。自动化了。” “是吗?”易小荷说完,在原地突然哆嗦了一下,并发出“哟”的一声。 “好瓜哦。”张子学着她的调调说,一边哈哈大笑。 “你怎么不反应了?”易小荷盯紧了问。 “你对我没威胁,我反应什么?”张子哈哈笑着说。 易小荷紧闭双唇,又伸直胳膊握拳往张子胸前捅过来,这回张子把胸膛迎上前,让她打。易小荷的拳正捅在张子胸脯上,手腕折了一下,张子赶紧收胸,易小荷幸好没有受伤。她看到张子被打得疼得缩回了胸膛,才转怒为笑。开心地看着张子。 张子汗都快下来了。刚才差一点她的腕就伤了,以后可不能拿这个开玩笑了。不练拳的人打人,往往会把自己手腕打折了,要想打人先得学会保护自己啊,易小荷哪会知道这个道理呢。 “嗯,你反应比我快,差点就让你杀了。”张子对着易小荷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易小荷也知道张子在逗他,但是总算舒心了。 两人边走边说笑,一时快乐无比。 忽然前面树下出现一个瘦高的男生,背对着石径,面对着树干,手里拿了一本书,显然在复习功课。 易小荷忽发奇想,低声问张子:“我可以惹他吗?” 张子吃了一惊,这个男生明显是没有锻炼习惯的,身板单薄,又细又高,一身的读书相。 “你还是别惹人家。”他淡淡地说。 “我能惹吗?” “不要。”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那男生的身后,那男生显然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开始紧张起来。 张子恶作剧似地说:“那你惹。”易小荷真的向着那男生走去。那男生身体都紧了起来。 “嗨,走了,走了。”张子坚定地放大了音量说。 易小荷终于转身走回来。 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张子也不知她是装的还是认真的,已经想好了只要她惹了人家,他就过去道歉。 易小荷得意地笑着,走回张子身边,报复性地看着张子的眼睛,张子低头抬眼冲她挑了挑大拇指:“6鼻。” 第34章 约会 走过花树林,前面是果林,旁边立了一块木牌,写着:“果实已打药。”果林里果香扑鼻,主要是各式柑桔:广柑、血橙、蜜柚、砂糖桔,张子就认识这几种,其余几十种从没见过。每棵树下都落了几个到十几个熟透了的果实。 “哇,好香哦。”易小荷看得很兴奋。 张子却没有什么感觉,他是北方人,对南方水果不大感冒。在北方的时候,香蕉、桔子属于高级水果,平时吃得少,没有培养起习惯。到了重庆以后,见到满大街都是这些水果,而且巨便宜,更没有吃的欲望了。有时下了晚自习,有附近农民偷偷进来在路边卖桔子,二角五分钱一斤,称的时候不小心有桔子掉到地上,顺着大路滚下去,农民都不捡的。张子买过一次,2斤桔子至多能吃下一半,剩下的扔到寝室桌上公用了。 “如果捡几个稀有品种的果实,回去培育,肯定能成抢手货。”张子说。 “估计很难养活?”易小荷回应他。 “也许。”张子点点头。 “你想不想吃一个?”张子问她。 “打了药了哇。”易小荷提醒他。 “那还看什么?”张子一马当先往前走去。易小荷跟上他。 穿过果林,两人眼里脑里塞满了诱人的果实,感觉胃都饱了。 再往前是亚热带林区,正中一棵巨大的铁树,顶上开着一朵硕大的白花,足有一个篮球大小。两人都很惊异。 “这就是铁树啊,千年一开花的?”张子感叹。 易小荷没接他的话,仰了头看树顶的大花朵。张子觉得易小荷的气质跟这朵花很像,圣洁神秘。站在她身后,视线不断地在她与巨花之间切换着。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她,哪个是花朵。 “千年开一回。。。”易小荷喃喃自语,出神地看着巨花,身形像雕塑一般。 张子在她身后踱来踱去,轻轻说:“铁树开花,形容不常见,也不见得千年才开一次。” 易小荷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张子的眼睛:“人几年开一回?” “16年。二八年华嘛。”张子笑着说。 “嗯,那是女人,男人呢?”易小荷考他。 “男人嘛,18?”张子瞎猜。 “男人可以年年开。”易小荷说完,眼神忽然暗淡下来,接着又亮亮地瞅了一眼张子。 “对头。据说越老越吃香。我也不知道哪里吃香,我现在就不如高中时能跑,现在每天早晨三千米跑完都觉得累,高中时哪有这种感觉?”张子感慨。 易小荷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瞥了一眼张子。那一刻,张子觉得她很像个姐姐。 走进树林,里面出现了很多踩出来的小路,显然这一片的每株植物都是稀客,很受欢迎。两人在每一个岔路口随意走去。不知不觉进入了树林深处。 忽然前面的小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断崖,原来是一块岩石挡住了去路,需要从岩石上蹲下再小心地伸腿迈下去,岩石并不高,大约三四级台阶高的样子。张子像走路一样迈了下去,继续前行,却听后面一声惊呼,扭头一看,易小荷正在滑倒,身子仰着向岩石上跌落。张子一下蹿到她面前,伸出双臂一抱,及时抱住了她的腰。 张子连忙问:“摔到没有?”易小荷正对着他的眼睛,似乎觉得张子大惊小怪,说:“没有。”张子右手搂住她的腰,腾出左手顺着她的腰往下抚去,发现她屁股已经坐在了岩石上。右手使力抱起她,左手自然地帮她扑打屁股上的土。掸了两下,触手柔软,猛然觉得不妥,抬起头来,发现易小荷一双大眼正在怔怔地看着他。两人的气息都吹到了对方的脸上。张子忙问:“摔疼没有?”易小荷轻轻地说:“没有。”眼神里满是慌乱与期盼。“那就好。上面有树叶,你得降低重心,屈膝松胯。。。”张子说着。易小荷已经一把推开他,自顾自走到前面去了。 又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累了,张子看了看表,下午3点了,两人于是往回返。下了山又走一个小时,到了学校西门。西门附近有一家菜馆,易小荷说:“我们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吃的,我请你。” 因为早上临时决定出来玩,两人都没带食物和水。但奇怪的是张子也没觉得饿和渴,只是精神上有些疲乏。 进了菜馆,空无一人,因为还没到晚饭时间,易小荷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一边问:“还有什么菜?”一边走到冻柜前,翻开盖子打量,从里面拈出一块生肉来,对老板说:“把这块肉炒炒。”老板问:“炒成回锅肉撒?”易小荷点点头,又要了一盆米饭,一盆鸡蛋汤。 两人坐在桌前,没一会儿,饭菜就摆上了桌。易小荷给张子盛了一碗米饭,又舀了一碗蛋汤,放在他面前。张子看着她熟练的样子,感觉到家一样的温暖和熟悉,谦让了一下,拿起筷子就吃。易小荷却不忙吃,拿筷子一块块夹出盘子里靠近她的部分的肉片,放到张子那一端的菜上。张子满嘴米饭,嗯嗯地点头致谢。两人安静地吃饭,不再说话。 张子才发现易小荷吃饭无声无息,安静从容,好像她不饿似的。这是要减肥啊,张子想。 两人吃完饭,天已经暗下来了,张子把易小荷送到四舍门口,返身走回二舍。 他边走边纳罕:一天没吃没喝,我天天锻炼,倒是没大关系,只是不知她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第35章 罗北平的武功渊源 次日醒来,住6个人的寝室里,只剩下张子和邵先二人,其他人都出去了。邵先躺在床上看着一本小说《北回归线》。是从书摊上租来的,就是张子经常买武术杂志的那个书摊。它的生意相当好,都是畅销书,从图书馆借不到的。邵先看书很快,一本几十万字的小说,两三天就看完了。这书张子也看过,但是读不进去,草草一看,觉得作者亨利米勒可能精神上有点问题,没有情节啊,只是男女相搞。不过,别人未必这么认为,好像也是名着。 名着这东西,张子也不知道是谁评出来的,有些名着真让人无语,张子慕名看过一本书,作者是一个非常着名的美国现代作家,任何学文科的不可能绕开他。 名着就是那么回事,四大名着还不是民国时一家大出版社编出来的,为了卖书制造的噱头。张子是学古典文学的,发现能跟四大名着比肩,甚至超过四大名着的至少得有几十本。而《水浒传》哪里配作四大名着呢?盗贼帮会为主角的小说,只不过满足平民百姓的好奇心而已。张子另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是美国小说《教父》怎么会被提高到那么高的地位。如果能看上几本战争文学,就不会对黑社会刀尖上的生活感到神秘和震撼了。张子不相信看过了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日瓦格医生等战争文学的人能被《教父》所震撼。 “它那有没金瓶梅?”张子望着天花板,问旁边的邵先。 “好像没得。”邵先头埋在书里说。 “哦,好像有你的包裹,昨天束谨从系上取回来的,他一早跟女朋友出去了。”邵先头继续埋在书里说。 张子跳下床,从门后杂物架上果然翻出一个小包裹。原来是一周前邮购的一套《佟庆辉散打系列教材》到了。张子在《武林》杂志上看到的邮购信息。佟庆辉当时是国内最着名的散打教练之一,以腿法着称,是东北戳脚的传人。张子迫不及待地翻看教材,一共八本,是翻印的黑白小册子,32开,每册百十来页,配有手绘的动作图片。以腿法为主线,系统地讲述了散打的踢打摔的各类动作。 张子坐下来,安静地一页页看去。 前四本专讲腿法,介绍了腿法的源头、作用,接着是各类基本功,包括压腿、踢腿、撕腿、劈腿、吊腿、悬腿等,然后是腿法分类,按腿的运行轨迹分的,包括:直线和弧线;按关节运动形式分的,包括:屈伸、鞭打和旋转;以及它们的组合。腿法多达几十种。 张子在罗北平的课上大部分都学过。他们都是戳脚传人。只不过一个是bj,一个是东北,据说源头是一个。佟庆辉还学过弹腿、地趟,也都是以腿法为主的流派。罗北平除了跟吴斌楼,还跟常振芳、马汉清学过。吴斌楼(1898~1977)是bj戳脚的初祖,常振芳(1898—1979)是查拳门,同时通晓诸家拳术,尤其剑术早在南京国术馆时,就深得馆长张之江的赏识,享誉大江南北。马汉清(1920-1997)是吴式太极和螳螂拳门。 第36章 画室 张子细读之下,觉得也就那么回事。自己已经会了的,一眼带过,自己没练的,才停下来细看,然后把书中的新东西吸纳到自己已有的知识结构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寄放。这样子看了一上午,中午在食堂吃了饭,继续看。八本书的内容很多,但是把它分类归纳吸收到脑中后,线索还是很清晰的。只不过什么时候能够把它们实际地练一练,长到身上去,张子就不知道了。 两年的散打学习经历,已经在张子的脑中和身上形成了一套技术体系和身心反应模式。在这个基础上,学习新的技术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完全可以自学了。但是可能不是原样吸收,而是要与既有知识结构做一个妥协,以便容纳进去。 看完了腿法介绍,后四本书是各种应用,张子没兴趣再看下去,他对招式不感兴趣。从实战中,他慢慢体悟到决定实战的不是招式和技术,而是反应和速度,其次是力量,当然这些都得有载体,载体还是技术。张子所学的招式已经够多了,一堂课45分钟每式只练一个来回都练不完。要是全过一遍,体力还可以承受,但脑力不行,脑子累。张子感觉这样练一次跟汇考很像。最好还是一堂课就练一个动作,既深入,心又静,既练人又养人。 后来的散打王柳海龙曾说,他在训练馆里一练就是四五个小时,完全忘记了时间。就是进入了静的状态了。身体很忙,但是心很静定,身与心既分离又合一,分离了才会灵活,合一了才有力量,它是一种即合即离的状态。这听起来与佛境暗合,散打运动员应该都有所体会,只是没有多少人形成自觉罢了。训练久了,就知道最终形成的是一种收发自如的心理自控能力。得到了这个能力,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有帮助。 看得有些累了,张子看了看表,4点了。他把书收起来,塞进书板架,枕着双臂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过了一会儿,头脑渐渐清澈起来,就像浑浊的河水黄沙沉落,水体渐清,在这清澈的水体中忽然冒出一个气泡:“易小荷在干什么?” 顺着这个念头,张子很快跳下床,简单搞了下个人卫生,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拔脚往四舍走去。 到了四舍大门,却没遇到有进楼的女生,犹豫了一下,张子走到传达室窗口,说:“麻烦找一下易小荷。”一个中年娘娘看了他一眼,说:“上去,305。”啥?上去?张子还没思想准备,女生楼怎么让男生进了? 张子如履薄冰地迈进楼内。楼道里没有人。他径直上了三层,走到305室门口,门大开着,他往里望了望,没人。四张上下铺的床,被褥全都打了包,只有一个床位没有打包。原来大四的学生实习在即。张子正望着,走过来一个女孩,问他找谁,“易小荷在不在?”张子客气地说。那女孩走进屋,一边回过头打量张子,好像在对号入座一样,随即冷淡地说:“她有事出去了。”张子微感失望。 那女孩看着他失望的样子,似乎又不忍心,顿了顿像下决心一样,说:“你去画室看看。她去练画了。”“画室怎么走?”张子忙问。“在系上,一层。”她说。张子想问哪一间屋,但那女孩说话利索,继续说:“到了就看到了。”好人啊。张子心里充满感激。几十年后,张子都记得这个无名女孩说话的样子。 张子出了楼门,跟传达室的娘娘打了个招呼,向美术系办公楼走去。走了大约10分钟,来到一排三层高的红楼前,楼是苏式建筑风格,几十年的老楼,红砖墙面,爬满了爬山虎,像个碉堡一样,只有窗口露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整个楼只有一层靠近楼门的一个窗户透出灯光。 张子走到窗前的石径上一看,只见易小荷一个人正坐在画架子前描一幅画,张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肖像画,画的是一个大眼美女,清秀灵动,正是易小荷自己。 张子走进楼道,来到她房门外,张开雨伞,然后轻轻敲门。里面问:“谁呀?”接着门“呼”的一声拉开,张子把雨伞尖指向她,自己遮在伞后。易小荷停住脚步站着。张子把伞往上一移,露出笑脸。易小荷看到是他,有点惊讶,随即冷淡地坐回到画架前。没有讲一句话。 “怎么了?有事不开心?”张子站在她身后问,一边收了雨伞。今天有点阴天,张子带上了雨伞。九、十月份的重庆一个月得有16天阴天,11天下雨,3、5个晴天。 易小荷专心地接着画,不接张子的话茬。 张子只好看她画画。 易小荷正在画自己的下颔部位,已经画得很圆润了,她还在一遍遍往上刷油彩。张子禁不住好奇地问:“这个地方都描了半天了。。。” 易小荷忽然不好意思地把画笔往旁边一放,转过脸来没好气地瞅着张子,想笑又想发怒。 “这是画的自己啊,真像!”张子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抬头盯着画幽幽地说。 易小荷平视着张子侧脸,胸脯起伏着,慢慢恢复了平静。 “比真人都好看,你是不是有点美化自己啊。”张子盯着画说,闻到她呼来的气息,甜丝丝、香漫漫,感觉身体漂浮起来。 “哪里美化了?”易小荷忽然说。 “比如下颔。。。”张子犹豫着说。 “叭”的一声,张子的肩上挨了一拳。张子扭过头来,发现易小荷已经多云转晴,破涕为笑。 第37章 毕加索的画为什么值钱 “能不能请教个问题?”张子一脸诚恳地问。 易小荷看着他,等他问。 “有一些画,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世界名画。比如毕加索的画,乱涂鸦一样,怎么就是名画了?还卖好几个亿。”张子说。 易小荷对张子的疑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思考着说:“他能够表达出意识中深层的东西。” “也就是说潜意识。我懂了。”张子点点头。“你能表达出来吗?” “不能。”易小荷淡淡地回应。 “怎么可能?你们学了四年学什么?”张子问。 “底蕴不够啊。” “我看也不用那么复杂。有什么就表达什么呗。”张子说。 “你学了那么久散打,能把意识深层面的东西表达出来吗?”易小荷轻声细语地反问。 “我想想。”张子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深度,似乎伸入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模糊区域。“有时候在实战中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想就能自动避开对方的进攻,有时自己进攻失手,也能自动补位补动作,脱离困境。我想这就是潜意识在发挥作用。”他说。 易小荷听得眼睛一亮,追问:“那你用出来的招式还中规中矩吗?” “是本能反应,反应出来什么就是什么,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就好,就不摆pose了。”张子笑笑说。 “那你的线条不也是乱的吗?”易小荷说。 “应该是,但我自己心里有把握,肯定是有效的动作,而且即使连着出现,也不会乱,都能在我控制之下。就算动作失衡,也有把握救场,不会被对手打散掉。再说了,如果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嘛。” “那你说的这些,你能够复现吗?” “这都是在当时情况下自动表现出来的,不能复制。我就是现在再做一遍,也不是当时那个样子了。”张子解释说。 “毕加索能够把它画出来。”易小荷说。 “哦,这样。”张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画家画画相当于拳手实战。是激情行为。没有考虑观众的感受,只是表达自己。观众看不懂他画的,是因为观众的心没有与他的潜意识产生共鸣。他的画貌似涂鸦,其实有自己的章法,那大概相当于拳手经年累月练习基本功后在身体和意识里形成的内功。 张子正在呆呆出神,易小荷忽然站起来,走到书架前,翻了一通,翻出一本画册,抖了抖上面的尘土,拿给张子,一边说:“我记得有一本他年轻时的练习画册的,你看看。” 张子一看,书名是《毕加索青年时期画作选》。慢慢翻看,都是对静物的临摹,一幅幅画得极其精致逼真,跟易小荷的自画像风格很像。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美术系学生才能画出来的。 “是不是觉得很优秀?”她看张子认真的样子,打趣地问他。 “是,这比涂鸦好看多了。”张子喃喃地说,翻看得津津有味。 “我还有个疑问,他的画为什么能卖那么多钱?”张子从画册中抬起头,痴痴地看着易小荷。 “那有商业因素。毕加索很善于营销的,不是只埋头画。每次画前,都先召集画商和记者给他们讲故事,这样他的每幅画都有一个故事,人们虽然看不懂画,但配合着故事看,就能与他内心形成共鸣,体会到他的画的意图。画商和评论家们也有得讲。”易小荷娓娓道来。 “厉害。难怪了。”张子表示叹服。 “那梵高呢?听说他是穷死的。他死之后,他的画却卖出了大价钱。”张子好奇地问。 “梵高也是潜意识表达的高手,只是他没办法把自己的画推销出去。画家是个苦行当。只有金字塔尖上的少数人能挣到大钱。像我们毕业后基本上都是做美术老师的,靠卖画养活自己是非常非常辛苦的一条路。我妈妈她们那一拨学画的,后来基本都是吃公家饭,靠卖画养不活自己。”易小荷幽幽地说。 “哦。”张子听得心里充满灰色。他决定活跃一下谈话的气氛。于是指着易小荷的脸说:“你脸上怎么有个唇印?” 易小荷一呆,随即明白他是瞎闹,不理他。 “不信你自己看看。”张子指着她旁边的落地镜子说。 易小荷经不住他催,偏了头往镜子前一看,张子已经提前移位到她将要到达的位置,把嘴巴偏了等着她的脸过来。 易小荷忽然感觉到他喷过来的气息,看到镜中他的怪样,轻轻一笑又把脸扭回去了。然后转过头来戏谑地看着张子:“你脸上怎么有个巴掌印?” 张子哈哈一笑,站直了身子。 易小荷已经画不下去了,心乱乱的样子。 “走。”她一边轻轻跟张子说,一边收拾画架和油彩盒子。张子打开门,在门口等她,易小荷走出来,又返身关了灯,拿出钥匙锁上门。两人并肩走出了楼门,隐入华灯初上的校园。 第38章 爱情山 两人从美术系办公楼出来,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各楼都透出了灯光,路上安静下来。张子说:“我们去操场走走。”易小荷安静地随着他。 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不紧不慢地走着,快到图书馆时,行人的脚步明显比别的路段要快,那是去图书馆占座的学生。图书馆是张子上高中以前最神往的地方,里面有一个万花筒般的世界,是穿越时空、接触未知的神圣之地。但上了大学以后,图书馆近在咫尺却始终无缘亲近。 图书馆对面就是操场。操场是标准的400米跑道,旁边还有8块篮球场,四块单杠活动场。整个操场是在山顶上开凿出的一块盆地,位于路面以下,四周沿山体凿出阶梯式坐位,操场四周三面与大路齐平,一面是原始山林。这片山林被学生们起了个名号叫“爱情山”。因为环境幽静,情侣们喜欢到此散步。山林那面就是通往北碚街的马路,山林脚下有围墙围住,但有一处墙被扒开了一个豁口,由此能大大缩短出入北碚街的路途。 两人来到操场上,有一些学生在跑步,叭嗒叭嗒的脚步声在环形下沉式操场上出奇地响。 “我们上山。”张子嫌操场上闹腾,向易小荷建议。易小荷跟着他沿着上山的石径拾阶而上。 山上林木茂密,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径穿行在林间,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有点阴天,月亮半隐在乌云中,月色不明也不暗,有一番朦胧之气笼罩在山林上。 两人走到林子的开阔地带,操场上的声音远去了,林间很安静,能听到??嗽嗽的虫鸣。站了一会儿,一时都无话可说。一片静。 张子走开去,从山坡上望着远方山脚下的灯光,背对着易小荷。易小荷静静地站着,看着张子的背影。 张子站了一会儿,易小荷也不打扰他。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张子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心里一动,借着这一动,他鼓起勇气转过身向易小荷走去。易小荷睁大了眼睛眼神烁烁地看着他,全身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站着 待回过神来,张子抬起头,细细端详眼前这一张如画中人般精致秀美的脸庞。一弯黑黑的细眉、一双娇怯而有神的黑宝石般的眼睛,深邃而英艳逼人。小巧的鼻子,娇嫩的双唇,她的每一处每一动每一言都那么给力。这一切对张子来说都是陌生的,他开始感觉到个人的渺小和单薄。 忽然一道手电光柱往这边晃了晃,张子转头看去,见是两名值勤巡山的刚走上山,晃完光柱转身走开了。 张子看着易小荷的眼睛,说:“我们走。”易小荷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向山下走去。张子想牵她的手,但小路只能容纳一人,地面石头崎岖不平,牵了手便无法迈步。只好当先走去。 “小心地上有树叶,降低重心,屈膝松胯。。。”张子不断提醒着。 易小荷紧紧跟在他后面,脚步轻快,像一个安静而活泼的小白兔。 第39章 爱的话题 两人走下“爱情山”,从一条小路转入大路,图书馆路上行人稀稀落落。不知什么时候,夜空中飘起了雨丝,前方的路灯像裹上了雾,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张子边走边撑开伞,移向易小荷头上,易小荷靠近他,肩膀轻轻贴在他举伞的臂膀上。 张子一路无话,易小荷也保持着沉默。忽然,她像是喃喃自语,飘出一句:“什么是爱?”边说边转过脸来看着张子。 “爱就是无我。”张子与她对视一眼,对自己的脑筋急转弯很满意。 “爱是责任。”她幽幽地说。 “哦,那我每天都吻你好吗?”张子又佩服了一次自己的反应。 “你好烦。” “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她在张子的臂膀上扭了下身子,笑着说。 “那你说什么是责任?”张子问。 她不言语。 “一直爱你,对吗?” 她瞅着前方的路面,不说话,表示默认。 “怎么爱你?”张子问。 “用最真的心唤我的感情。”她说。 “要得!我可是认真的。” “知道。” “那你呢?” “不知道。” “嗯?”张子一呆,偏了头去看她。 她咯咯地笑,双眼灼灼地地看着张子。“敢骗我,杀了你。”她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掩着嘴肩膀颤动着,但是盯着张子的眼睛不离开。 “那肯定,不会的。”张子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肯定?” “骗你肯定啊,杀了我不会的。”张子说完,夸张地弯下腰大笑。 易小荷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饼干,本来要递给张子,一听这话扬手就往地上甩去,张子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把饼干挤碎了。张子连连用讨饶的口气说着:“不要浪费食物,浪费食物有罪。” “你还知道有罪?”她假装气恼地说。 “是啊。” “你有什么罪?” “我能有什么罪?我说浪费食物有罪。” “那是我的错了?”易小荷不依不饶。 “你也没错。”张子说。“你是不是饼干吃多了?” “我是吃多了,才让你这样。”她好像生气了。 “好,我犯了原罪。可以吗?”张子无奈地说。 “这还差不多。下次还敢吗?” “敢。”张子刚说完,觉得此话后患无穷,连忙改口:“不敢了。” 易小荷看张子说话颠三倒四,顿觉情绪平复不少。从包里又拿出一块饼干,继续开启话题: “刚才说到责任。” 张子目瞪口呆地听她讲话。 “爱的责任是什么,你知道吗?”她问。 “不知道,还请娘娘赐教。”张子谦逊地说。 “等你成熟点就知道了。”她语气略带失望,又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张子想结束这一千古话题的讨论,于是说:“我们去吃醪糟!前面就是重大街。” “我不饿,你要吃吗?”易小荷说。 张子其实也不饿,奇了怪了,只要跟易小荷在一起,喝风吃露就能精神饱满不知饿。但又觉得两人都没吃晚饭,还是要吃点东西。于是他点点头,说:“嗯,有点儿饿了。” “那走。”易小荷干脆地说。两人往“清清醪糟”店走去。 第40章 两个故事 两人雨中漫步,走到了重大街,街上灯火通明,各个小馆里都坐了零零星星的食客。远远看见“清清醪糟”店的窗户内没有几个人,两人走了进去。 一进去,张子一眼看到老马和江雁翎面对面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前,老马大咧咧地叉腿坐着,江雁翎低了眉在摆弄面前的一个茶杯。老马同时也看到了他,马上招手向他示意。 “这么巧!”张子开心地说,跟老马招了招手,又转向江雁翎,“你们好!” “雁翎!老马!这么巧啊。”易小荷蹦蹦跳跳地走到江雁翎旁边,伸手出去,江雁翎伸手牵住她的手,起身坐到里面,把自己的位子让给易小荷。老马也坐到里面的凳子上,给张子挪出一个位置。 “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呀?”老马跟易小荷点完头,转过脸来问张子。 “呵呵,虚空。”张子说。 “哦哦,有那么空虚吗?”老马掏出烟盒,打开,往外抽出一支烟。 “老马,不要抽烟。”易小荷提醒他。一边提起茶壶给他斟满茶杯。 “好,尊重女士意见!”老马把烟塞回去,收回烟盒。 “怎么就你们俩?老刘呢?”张子问。 江雁翎和易小荷拉着手,没人回应他。 老马接过去说:“我也是刚从图书馆出来,路上碰到江雁翎。” “哦,什么时候这么爱看书啦?”张子随口说笑着,一边拿起菜单,侧身跟服务员大声说:“两碗醪糟。”然后看了看桌上,说:“你们再来碗?”“不了,我们吃完了,谢谢。”江雁翎笑着说。 “我看小说不行吗?”老马回应张子。 “到图书馆占座为了看小说,有创意。”张子冲老马挑了挑大拇指。 “看小说也是需要心静的啊。”江雁翎插话说。 “哦,看的什么小说?”张子闻言马上追问。 “圣经。”老马装模作样地说。 “你行。我给你推荐一本:《一树梨花压海棠》。看过没?”张子问。 “没有。讲什么的?”老马好奇地问。 服务员上来把两碗荷包蛋醪糟分别放在张子和易小荷面前,转身走开。 “讲一个老家伙搞一个未成年少女的。你要是能坚持看完,我请客。”张子嘿嘿笑着说。 “哦。挺魔性啊。” “绝对的。看完你就知道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欠打的人了。”张子哈哈大笑。 “那本书我看了,就是《洛丽塔》,美国大作家博纳科夫写的。也不是张子说的那样,他是有原因的,他小时候的初恋情人意外死亡,他一直有这个情结,才有后来的故事。那里面的感情是很真的。”江雁翎一脸严肃地说。 张子看了一眼江雁翎,笑笑。低头咬荷包蛋。 易小荷忽然把头从碗里抬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子,说:“有没有人觉得你欠打的?” “没有。不过有个人觉得我有罪。”张子把剩下的半个荷包蛋一口吞下肚。易小荷低了头喝汤不再说话。 “有罪好啊。”老马看着张子,眼带笑意。易小荷只管低着头一勺勺喝汤。“我们每个人都有原罪。”老马说。 “你还真看圣经了啊?”张子抬头看他一眼。 “是圣经故事。我喜欢看里面的故事。”老马说。 “那给讲一个。”张子随口说。 “我想想。好,我讲一个你们听。”老马喝了一口茶,“说有一个木匠,不相信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了的。他找到一个据说能与上帝对话的牧师,请求他告诉自己的命运。牧师说,你某年某月某时将死于a城。木匠想,我只要保证那个时刻在邻近的b城,不就破了上帝的预言了吗?于是他计算着时间,到了离规定时间还差一小时的时候,他骑马全速向b城跑去,这段路骑马正好要用去一小时。他怕早到了会被上帝发觉。只要在规定时刻前一秒进入b城地界,上帝的预言就破了。 正当他快到b城地界的时候,忽然一匹更快的马从他身边驰过,马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袍,背着一把大镰刀的男子。他忍不住好奇,问:‘老兄何事这么急,不如我们搭伴一起走。’那人回过头来说:‘不行,快来不及了,上面说有个木匠某时在b城等着我去收命。’原来这个黑衣人就是死神。” 老马讲完了,桌子四周一片寂静。 张子率先打破沉默,竖起大拇指说:“牛!牛!” “这就是宿命!”江雁翎说,深深吐了一口气。 “该你了,张子。你也讲一个。”老马坏坏地笑着瞅着张子。 “我想想啊。这类故事其实佛教中很多的,那我讲一个和尚救情种的故事怎么样?听过吗?”张子看了看三人。江易二人摇了摇头,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故事中走出来。 “讲。”老马说。 “话说有个男子,与一个女人相恋一场,最后那女的却嫁给了别人。男子想不通一病不起,家人请遍了大夫也治不好他,眼看人要不行了。这天门外走过一个和尚,家人一想死马当作活马医,把和尚请了进来。和尚从怀中拿出一个铜镜,给男子看。男子看见镜中是一片海滩,上面趴着一具裸体女尸。有个路过的男人看见了女尸,把外衣脱下盖在上面后走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的,看到女尸后,挖了个坑把她埋了。和尚收起铜镜,对男子说:‘那个女尸,就是你的恋人的前世;第一个男的是你的前世,她为了报答你,来到今世与你相恋一场,而她最终要以身相报的,是把他葬了的第二个男的。那第二个男的就是她现在嫁的男人的前世。’男子听完,病就好了。”张子一路讲了下来。 “啪啪啪”老马和江雁翎一起慢慢鼓起掌来,易小荷却红了眼眶,醪糟也不吃了。 张子讲完也陷入了故事的氛围中,呆了一会儿,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你看这事儿闹的。雨停了?”老马探起身往窗外打望。 第41章 雨中的醪糟店 窗外的雨丝若有若无地飘着,这是重庆的雨的特色,张子刚来到这里不久就发现了。一开始他还打伞,后来发现本地的同学都空着手若无其事地走进雨里,他也试了一次,果然从寝室走到教室,身上都没感觉到湿。后来也慢慢不轻易打伞了。如果在华北平原,从第一颗雨点落下,如果在一分钟内没找到避雨处,就会变成落汤鸡。 “辅导员让我明天下课后去他家,我害怕。”江雁翎忽然幽幽地说。 这有什么怕的?张子暗想。 “我让老刘陪我去,他还骂了我一顿,说他明天有事。”江雁翎继续说。 “我陪你去。”易小荷扭头看着她关心地说,伸出一只手放在她手上。 江雁翎奇怪地瞅着易小荷,易小荷垂了眉不再说话。 张子觉得这事有这么难办吗?去和不去都很简单啊。 “我陪你去。”老马说。 江雁翎点点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你们辅导员是不是那个卖茶叶蛋的艺术家?”张子问。 “不要那么说人家,那是响应讲话精神,全民搞活经济的活动。”江雁翎看了一眼张子。 “明天下午下课后我在四舍门口等你。”老马爽快地说。 张子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老马:“你是不是武术专业的?” “不是。我田径专业。” “体育系武术专业的厉害吗?”张子问。 “他们分项,套路班的不行,散打班的可以跟你打打。” “散打班上没见这帮人来过啊。”张子好奇。 “人家是专业的,罗老师是指导老师,还花钱上他的培训班干吗?”老马看着张子。 “哦。”张子回想起樟树林报名处那帮矫健的身影。 “对了,他们班长顾明远说最近要去樟树林玩玩。你可以跟他打打。”老马说。 “你跟他们打过吗?”张子问老马。 “没有。我学那点技术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不过,给我一把水果刀,我能放倒他们全班。” “废话。”张子笑,“给你把军刺,你敢跟罗老师打吗?” “不得行噢!”老马吸了口气,突然语气绝决地说,“那得给我一把rb刀。”说完站了起来,走到走道上,摆了个马步双手持刀的姿势,假装发狠地说:“来嘛!罗老师!” 张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老马身体条件突出,有1米77左右,身材匀称矫健,仪表堂堂,这样的外表在南方同学中不多见,对于老马的一点优越感,张子并不讨厌。 江雁翎也被他逗得掩了嘴银铃般地笑。 “好了老马别吹6鼻了。”张子示意他坐回座位。张子觉得罗北平都能看准舞成花的九节鞭钻进去,rb刀那得舞成什么样才能砍中他。第一下是肯定砍不上他的,砍不上他就看清你的动作规律了,等你再砍时,他就进来了。反而是军刺的把握还大一些。它短啊,又隐蔽,变化又快。 “他们平时很少练?重大的操场和树林我都熟悉,除了培训班上的,也没见有陌生人练拳啊。”张子说。 “人家在体操馆里练。”老马边说边往柜台走,掏出钱包,问服务员:“一共多少钱?四碗。” “20。”服务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嗳,我来。”张子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柜台前。 “结完了。”老马扔下20块钱,转过身伸出一只胳膊拦住张子。 “我来我来,本来是我请易小荷的。”张子有点着急。 “你明天请她吃牛肉面嘛。”老马笑咪咪地望着桌旁的江易二人,示意撤退。 四人没入路灯下的雨丝中。 第42章 前鞭腿接前脚侧踹 次日是周一,下午下了课后老马陪江雁翎去老师家了,张子去了樟树林。 到了樟树林,罗北平已经到了,他说今天地面太湿,改在训练厅里上课。这个厅位于樟树林东面,隔着操场与爱情山遥遥相对。训练厅分为里外两间大屋,里面一间放体育器材,外面一间大约有二百多平米,供上课用,地面一半是水泥地面,一半铺着垫子。大厅头部有一间七八平米的小屋,本来是更衣室,但一直堆着用坏了的器材,后来被罗北平租下来当作器材室了。张子每次上课前就是从这里把器材搬到旁边的樟树林里。 霍锐和刘小莉没来,罗北平在樟树林里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侧面贴着一张白纸,写着几个大字:报名到训练厅,并画了个箭头。 一会儿,学员们陆续到了训练厅,大家都知道如果有雨就会改在这里上课,散打培训班还从来没有耽误过一堂课。 雨上午就停了,樟树林的地面是细沙和粘土合成的,地面上没有水,但是因为训练要光着脚,会整得地面、器材、脚都脏兮兮的。操场上要好得多,地面是细沙、沙土、矿渣合成的,渗水性很好,下着雨踢球都没有问题。操场上经常有雨中踢比赛的学生们。张子常常感叹如果读书有这种精神,这世上能有什么试考不过呢? “罗老师!”一个精干的小个子走进训练厅,恭敬地跟罗北平打招呼。 “来啦?”罗北平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小个子咧开嘴羞涩地笑了一下,站在罗北平身边。 他看到张子在布置场地,马上走过去打帮手。 “你好,张子。”他主动打招呼,“我叫顾明远。” “你好。”张子想起老马说他是武术专业班的班长。 两人一起忙活了一会儿,张子开始带预备活动,顾明远走到队伍中跟着一起练习。罗北平站在边上看着。 带完了45分钟的预备活动,大家都开始呼呼喘气,汗也下来了。 罗北平走到队伍前面,张子就近入列到队伍的一端。 “今天教大家一个腿法组合:前鞭腿接前脚侧踹。”罗北平说完,开始比划动作。先踢前脚鞭腿,踢完收回以脚尖点地,马上原地再起侧踹。就比划一次。然后让大家做。 大家做得东倒西歪。勾着头,弯着腰,一只支撑腿摇晃着,其余三肢在空中划来划去,像游动的虾米一样。 罗北平嘎嘎大笑。 “降低重心!”他喊叫着,“后脚不许跟步。” 同志们丑态更萌了。 罗北平又是一阵大笑。一看不行,又说:“踢前鞭腿时,后脚垫一下步。”果然立竿见影,众人前腿的鞭腿立刻有样子了。可是再起侧踹时,又都成了虾米。 罗北平不断调整动作要求,最后妥协的结果是:鞭腿落地后,后腿跟步再踢出侧踹。于是这个动作就由原地起前鞭腿转接侧踹,变成了垫步前鞭腿接垫步侧踹。这样一改,大家鞭腿有鞭腿的样子,侧踹有侧踹的样子了。 罗北平看了一会儿,走到队伍前,带着大家走了一个来回,当然是垫步的。 不过看上去垫步的还显得更有攻击力一些,因为一直追着敌人踢。实际上它的难度比原地的要小多了。原地的是直接翻浪,一道劲;垫步的是两次发力。但是原地的对腰胯的灵活性要求比较高。 接下来是自己练习时间,罗北平在旁边看着,不再说话。大家都练垫步的,张子却仔细体会原地的要领,不一会儿就练顺了。他的柔韧性比较好,竖叉能前脚垫起四块砖保持裆部着地。他刚做这个动作时,虽然没有变成虾米,但髋关节也“喀”的响了一声,响了十几次后,就不再响了,慢慢把劲路摸顺了。 顾明远也做了几下原地的,如灵蛇飞舞,熟练至极。显然他早就掌握了。 练了一会儿,张子停下喘气,汗水直流。顾明远走过来,咧嘴一笑:“一会儿咱俩打会儿。” “行。”张子点点头。 第43章 对战体育系散打专业班班长 两人各自穿上全套护具:头套、护胸、护裆、护小腿板,戴上拳套。与正式比赛惟一的区别就差护齿了。护具只要一穿上,人的勇气不自觉地上涨。相当于裹了一床棉被,还怕挨打吗? 两人拉开距离,开始小心地接近,伺机进攻。张子等着他主动进攻。结果转了半天,顾明远也不进攻。张子明白他想打防守反击,决定给他这个机会。于是上步打出一个刺拳,顾明远急退。果然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知道后面的路数。张子便没有追击。等他回来。 顾明远兜兜转转,非常谨慎,像一只黄鼠狼一样。张子失去了耐心,决定主动进攻。 张子又上步刺出前拳,这次顾明远扑上来就是一个组合:前脚环绕步避开来拳,同时前手打出摆拳,紧接着右手直拳。张子急退,顾明远的一记前腿小鞭腿从张子前小腿前急速掠过。原来他打的是前手摆拳接后手直拳接前腿低鞭腿,中间有个垫步,幸亏张子退得远,不然如果只退一步的话,会被扫中前腿。不过,小腿被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还戴着护腿板呢。 张子这下就看清了他的动作规律,基本上知道能不能赢他了。这个判断全凭经验,就是对手一动,自己就有了判断:顾明远有可能会打中自己,因为他的速度非常快,动作与动作之间的连续性好,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不过好像都在张子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张子决定发起进攻。 张子前腿提膝,做出正蹬的样子,顾明远急退,但张子这招只是虚晃,又放下了脚。等顾明远回来,张子又提起前脚,顾明远便不再退,做好了打防守反击的准备。于是张子提着前脚突然前跃,前脚往前一大步似蹬似落,同时紧盯着对方的变化。顾明远一闪闪在张子前腿外侧,张子急落前步,同时前手摆拳,步与拳同时到位,落点正是对方的头部。顾明远正冲上来反击,毫厘之差,躲过了张子的拳头,但是张子摆拳的前臂还是搂打在他的脖子上,他一下子翻坐在地上。 顾明远转身站了起来,因为躲过了摆拳的最大着力点--拳面,没有大碍。 顾明远被打倒后,反而像放下了包袱,手脚放开了。 他发动了进攻:前手一刺,顺势就是一个鞭腿。张子往后让开,顾明远紧接着一记转身摆莲脚,这是传统武术的典型动作。张子还是微微一退,轻松让开,但是也很惊讶他的变化之快。顾明远的招数在张子意料之外,但是因为距离不够,没有形成威胁。张子的步法就是他实战的法宝,在不清楚敌情的情况下,只需保持像汽车底盘弹簧一样的规律颤动,就能瞬间位移。在实战中,这个基本步很实用,能迅速实现攻防的转换。而绝不是大进大退的纵横往来。大进大退一般用在双方实力出现较大差距的情况下,比如追击溃敌,或自己情况危急必须迅速撤出战斗。 顾明远的第三次组合进攻又没有奏效,转了一会儿圈子后,突然冲上来前手刺拳接后手直拳又接左右摆拳,张子起初没有退步,想打一个防守反击,但对方拳头雨点般打过来,再想退已经抽不出腿来了,只好抱紧拳架,灵活地摇动躯干,像狂风中被刮得乱晃的稻草,倒了又起来,起来又马上倒伏,晃了四五下后,只听“叭”的一声,风停了,张子定睛一看,顾明远直挺挺仰面躺在他脚前地上,闭着眼,扑扑地往外吐气,就像正在泄气的气球,气从他嘴里出来时,冲得嘴唇扑噜噜地响,下巴慢慢歪向一边,神态怪异。张子看得呆了。 罗北平走上前来,蹲下去把他的头轻轻搬动,一边说:“把他的头扶正。”然后观察着。突突了七八声后,顾明远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呆滞地望着天空,然后看到了罗北平,认出了他,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罗北平也不扶他,看着他自己慢慢坐起来。顾明远也不忙着站起,抱膝坐在地上,慢慢的全身轻松起来,眼里恢复了神采。 罗北平微微笑着,脸上没有丝毫紧张,像哄小鸡崽一样的神态,一句话也没有说。张子感觉他对自己比较认可,但对顾明远也没有责备之意。 张子也不清楚顾明远是怎么昏过去的。 他忽然想起在家乡沧州时的一场拼拳: 那是高一夏天的一个早晨,张子跑完步,遛达到护城河边,看到一个青年在树林空地上练月牙大铲,那人看到张子观察他,就戴上拳套练拳击,练了一会儿,忽然跟张子说:“玩会儿吗?”张子不知深浅,未置可否。那人拿出一副拳套,给张子戴上,说:“你随便打。”张子当时刚跟国跃红练了一年拳击,只会直摆勾单式,组合都没练。 那人跟他碰了一下拳,上来就暴打,拳头像雨点一样密集,张子还没实战过,只好左摇右闪疯狂地躲避着他的拳头,感觉自己如草般在狂风中摇曳。突然也是“叭”的一声,那个家伙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昏了过去。跟今天顾明远一样。这两次经历神似,让张子奇怪的是,均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昏过去的,他也不记得用什么部位击中了对方,因为没有明显撞击的感觉。 回到寝室后,张子还在想,但不得其解。 直到第二天在食堂又碰到顾明远,他摸着后脑笑着说:“我脑壳还是昏的。”张子才知道原来他是后脑撞在地上昏过去的。张子只是用摇闪晃倒了对方,是对方自己失衡跌倒的。 直到许多年后,张子接触了心意拳和形意拳,学到大劈裹横一式时,才彻底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来打倒人是可以很轻巧的,不一定要用多大的力,也不一定要用自己的力。 第44章 白猫 周三,张子如常来到樟树林。远远看见老马已经到了,正在做空击。树林中空气清新,离周一只隔了一天,地面完全干了。 张子远远打招呼,“挺早啊,老马。”老马停下来,点了下头,走过来。 “那天陪江雁翎怎么样?”张子随口问。 “没怎么样。”老马说。 “你去了,没发生点什么事?”张子调侃着说。 “一进门,她们辅导员看见我,愣了一下,问我吃不吃茶叶蛋。”老马坏笑着说。 “茶叶蛋专业户啊。” “不是,活动早结束了,他弄了一大锅卖不出去,都储存在冰箱里了。他说他班全体学生都吃过他的茶叶蛋了,就江雁翎没吃。”老马吊儿郎当地说。 “叫江雁翎过去就为了替他消灭茶叶蛋?!”张子愕然,“这也太扯蛋了?” “当然不是。”老马摇头。 “哈哈哈。”张子暴笑。 “向组织汇报思想。”老马说,“江雁翎递交了入d申请书。” “你递交了吗?老马?”张子忽然好奇。 “我大二时就是了。”老马轻描淡写地说。 “你牛。”张子冲他伸出大拇指。 “你还不是吗?”老马随口问。 “我大一军训完就响应号召写了申请书,现在也没被吸收。”张子黯然。 “需不需要我当你介绍人?”老马说。 “不需要,你当我介绍人有毛用,我班辅导员就是我介绍人,审核就是他审核。” “然后你吃着茶叶蛋,江雁翎开始汇报思想?”张子接着问。 “没有,谁也没吃,褚画生说他临时有事,回头找时间再说。然后我们就出来了。”老马说。 “那是,向组织汇报思想能让你听吗?”张子摆摆手,示意跟他去取器材。 刚拿出器材,张子听到一声小奶猫的叫声。抬头一看,一个全身雪白的仙女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奶猫出现在他眼前。仙女抚摸了一下小猫的脑袋,小猫咪了眼张嘴“喵”的一声,随即抖抖小耳朵。可爱至极。 “哪弄来的小猫?”张子问易小荷。 “醪糟店老板娘给的。可爱吗?” “太可爱了。”张子走过去伸手逗弄小猫,小猫伸出一只爪子拍他的手,张子本能地手一偏,随即旋腕拍了回去,正拍在小猫头上,叭的一声,小猫一惊,从易小荷怀里跳下来跑了。 “神经病啊。”易小荷花容变色,跺了一下脚,去追小猫了。 学员们陆续走进樟树林。看到一个女孩慌手慌脚地追一只小猫,有的学员便拉开背包,拿出一根火腿肠来。 不一会儿,易小荷抱着小猫回来了,小猫圆睁着大眼怯怯地打量着周围。那学员拧断火腿肠,剥开肠衣,把火腿肉凑到小猫鼻子前,小猫鼻翼抽动小心地闻了闻,开始像吃滚烫的栗子一样轻轻啄食起来。 张子看得呆了。易小荷穿着半身的白色厚布裙,肉色裤袜,银色休闲鞋,柔和地爱抚着怀中雪白的小猫,静静地立在雨过天晴的樟树林中,就像一幅水墨画。 画中的美女忽然抬眼向他看来,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时间似乎停顿了一下,张子在朦胧中听到老马一声咳嗽,才缓过神来,开始魂不守舍地跟大家一块儿布置场地。 “听说昨天顾明远让你打昏过去了?”老马凑在张子耳边问。 “是,不过不是我打的,他自己摔的。”张子嘴里说着,注意力完全不在老马那里。 “他在他们班水平只能算中上,最好的不是他。罗老师教他的是如何打点多得分,不是击倒。”老马说。 “什么?”张子一下清醒过来,转过身看着老马。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两个体重比你大,跟你分不到一个组。”老马说。 “哦。”张子嘘了一口气。不过,就是分到一个组他也不担心,是什么就是什么呗,正好长长见识。这玩意儿就像看小说,看完一本听说有新的还想看。有谁会害怕读一本新小说吗?至多可能担心书译得不好,看得费劲。好好一本名着,竟然读不下去,这倒是完全可能的。这就是当时张子的技击心态。 第45章 防鞭腿技 挂好了沙袋,张子走到易小荷身边,看着小猫萌萌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就软下来。 “今天怎么有空?”他问。 “寝室楼不让小白进。我带它来散散步。”易小荷与他对视着。 “那你还怎么养?”他问。 “没关系,我带它去画室。”她说。 他转过头对老马说:“老马,你给带一下预备活动。” “不,我得跟美女聊天。”老马笑呵呵地说。 张子和易小荷都笑了出来。 “好了,老马,快去。”张子说。 “我不。”老马学着女人拒绝时的神态。易小荷咯咯地笑。 张子也不想带,他看到学员们已经自己活动上了,有的做弓步压腿,有的做仆步压腿,有的做虚步压腿。。。 罗北平走了过来,边走边高声问:“谁带的猫啊?” 易小荷冲他笑笑。 罗北平走上来,并不摸猫,说:“猫是很好的练功对象,可以跟它比反应,比拍防。但猫不知在退中打,一退就跑。狗能左右闪,可以练腿法。最难对付的是公鸡,你看看踢得上它不?公鹅一般人都觉得难对付,但是鞭腿正好压制它。”罗北平说得津津有味,显然他从前都干过。 易小荷听着听着变了脸色,抱着小猫安静地向树林外走去。 罗北平喊了一声:“集合!”大家迅速站成队列。 罗北平亲自带预备活动。练了一会儿,场边慢慢聚起一群看客。校散打比赛周六就要开打了,樟树林里每天都有不少陌生面孔出现。 带完预备活动,罗北平说:“今天教大家怎么防鞭腿。”说着,示意张子上来。 张子走到他对面,罗北平沉声说:“踢我。” 张子上去就是一脚,用的9成力,用再少的力他也不会。罗北平教的就是一出腿就是全力。 罗北平往前进身,双手一下一上,抄抱住张子小腿,双手心相对,形成阴阳把,身势略侧,紧接着上前步扣住张子支撑脚,前手抹扣住张子脖子,双手像打汽车方向盘一样一转,张子像汽车轮子一样滚翻在地。非常轻巧。张子站起来,感觉像刚刚做了一个不标准的侧手翻一样,全身没有一点受力的感觉。只是整个动作流程很快,头下脚上转了一圈,让他有点发懵。 接着罗北平讲解细节:“先要接住对方的腿,控制住对方。”说着比划双手的把位。然后让大伙儿两人一组练习。 结果防守的一方都被踢得人仰马翻、手忙脚乱。平时大家都使了全力踢沙袋和脚靶,踢人时自然也不知收劲,而接腿的人从来没接过,站在原地张开双臂任几百斤的力量撞到躯干上,不人仰马翻才怪。 “不要等腿来,要主动迎上去,对方的腿至少三四百斤的力,小心踢断你胳膊。”罗北平大声说着。他也笑不出来了。如按平常,大家一做新动作他就嘎嘎大笑。 “注意双臂,腋下要空,双臂贯上力,像推车上坡一样,固定住架子,一边上步进身,一边主动去迎对方的来腿。接腿摔嘛。”他一连串大声地说,“躯干要微微转动,消化对方的力。” 大家还是做得不成样子。一个个像挨打的人肉沙包,只能死扛,更别说上步抹脖了。 罗北平也没脾气了。放缓了声音说:“注意时机。”凡是一说“时机”两个字,张子就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掌握的了。 樟树林里一片“呯呯”的打人肉沙包的声音。 “停。”罗北平喊了一声,“交换角色。踢的人小点力,配合对方先把动作做对。” 练了十来分钟,“呯呯”的声音没有那么大了。 罗北平示意张子过来,一边对大伙说:“再看一遍。我做慢点。听听我有声音吗?” 张子有了思想准备,一个鞭腿过去,把力量收了收,但速度更快了,罗北平原样重复了一遍,张子又像车轮一样轻松翻滚在地。就像放无声录相一样。竟然没有一点侥幸逃脱的可能。 “双臂像扇门,合住,开门迎客,闭门打人。有个一出一入啊。你们直挺挺的干嘛?”罗北平无奈地说着。 大家又练了十来分钟。罗北平集合起大家,开始训话: “鞭腿就像抡链子锤,越靠近梢儿,力越大,越靠近圆心,力越小,对方的脚是力最大的地方,腿根的力最小,你得往他的力源运动。如果你能走到他的力源处,你都用不着防他的腿。”说完示意张子过来。 “踢我。”他沉声命令。 张子踢过去,罗北平闪电一样突进来,探身一伸胳膊按在张子的腿根上,张子往后趔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受力以后想拔出腿来急退,但是退的还不如身子倒下去的快,眼睁睁看着自己坐在地上,心里急得冒汗。 “这就是直线腿法破弧线腿法的道理。如果你的步法没有我这么快,你可以正蹬。”说完跟张子示意再踢他。 张子一腿扫过去,罗北平只把前腿抬了抬,轻轻巧巧地点在张子的骨盆上,张子像弹射出的弹丸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抹脖摔就像打轮,你没有掌握住他的圆心,就打不起对方来。你们先从圆周入手比较好练。”罗北平挥挥手,显出不耐烦来。他知道说也是白说。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外人围着,他懒得讲这些大道理。 道理对练的人来说,是悟出来的而不应是听到的,否则他会以为自己懂了会了,不再舍得下大功夫,而实际功夫没达到,一动手就吃亏。不过场外看客听了往往会觉得好高深好科学。这也正是罗北平想要的效果。 第46章 白猫在画室 散打课结束后,张子匆匆到食堂打了饭,边走边吃,回到寝室时已经快吃完了。到洗手间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寝室里只有邵先一个人,邵先喜欢在寝室里学习,反正屋里只剩他一人,安静。 他看着张子忙乎,随口问:“晚上有活动啊?”张子正在提裤子,点点头。邵先也不追问,说了一句:“幸福啊。”张子蹬上鞋,开门走了出去,关门时冲他笑笑。 十分钟后,张子来到了美术系行政楼前,大楼一片漆黑,只有靠近大门的一间屋亮着灯。张子走近前,从窗户里看到易小荷正坐在画板前描着,画板前的地上趴着一只雪白的小猫,那猫望着她,尾巴悠闲地拍打着地面。画板上一只雪白的小猫已经成形,易小荷正在专心致志地描小猫的胡子。 张子看得呆了。真想就这么一直站着看下去,不忍心打破这美妙的画面。 易小荷忽然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张子呆呆地看着她。易小荷低头轻笑了一下,抬起脸来示意张子进来。 张子走进楼门,在她的屋门上敲了敲。易小荷拧开门锁,看着张子,慢慢让在一边,张子迈步走进屋内,易小荷在身后轻轻关上门。 “我不忍心让你久等。”张子笑着说。他感觉到有汗水从脸上滑下来。 “谁等你啦!”易小荷走到架子前,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张子。 “谢谢。这个。。。干嘛用?”张子问。 “今天很热吗?你还流汗。”她说。 张子拿纸巾擦脸,擦完脸擦脖子,擦完脖子纸还没用完,又伸进领口里擦胸脯。擦完握在手里,易小荷指了指门后废纸篓,张子走过去扔了进去。 易小荷已经重新坐在画板前,端详着问:“我画的小白好看吗?” “好看!”张子由衷赞美。 “我来给它添一副眼镜。”张子伸手跟易小荷要画笔。 易小荷不相信似地把画笔拿起来递给他。 张子拿起画笔,在小猫的左眼周围画了一个圆圈,接着又在右眼周围画圆圈。刚起了个头,易小荷“呀”地叫了一声,上来就跟他抢画笔。 张子任由她抢走画笔,直起腰来端详着画面,说:“没画完呢,这像什么?”只见画中的小猫左眼周围一个白圈,右眼鼻根附近一个白点突然划出一个扫帚形。 “像不像动画片里的猫咪?会讲话的那种。”张子转头看易小荷。 易小荷正没好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有给你添乱吗?”张子说着,俯下身去抱小猫,小猫刚从书架底下探出头来,一看到他伸过来的手,连忙缩了回去。张子只好转过身来尴尬地看着易小荷。 易小荷却一下子开心起来,快步走到书架前蹲下去呼唤小猫,一会儿就抱着小猫站了起来,一只手举起小猫的一只前爪,冲着张子的脸比划,说:“打这坏蛋!不理他!” 张子走过去,易小荷偏过身子,以肩头对着他,张子不好意思地说:“没生气,我听说油画是可以层层覆盖的。”易小荷扭过头来斜了他一眼,说:“新时代的毕加索啊。” “是说我吗?”张子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胡乱的两笔竟然有毕加索抽象画的风采。 易小荷转过身来,伸手到张子额头上触碰,说:“有没有发烧啊?” 话没说完,她的手腕已经被张子握在手里。张子晃动她的手腕,用她的手掌往自己脸上轻拍,一边说:“向猫咪道歉,毁了她的美颜。”柔软的手掌挟带着香风,叭叭地响了两下后,易小荷无声地笑,一边缩手,一边蜷起了手掌,哪知蜷起的手打在脸上份量增重数倍,张子的脸大震。 张子呲牙咧嘴地放开她的手。易小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眼睛。 张子把视线移向小猫,问:“小猫晚上就自己在这儿呆着吗?” “是啊,寝室不让养宠物。”易小荷说。 “它要拉屎撒尿的。”张子说。 “这里有画废的纸。晚上给它铺在地上。”易小荷说。 “它怎会知道在这上面干?”张子说。 易小荷愣了一下。随即说: “老板娘说用报纸就行,教教它就会了。要么就去树林里挖点沙子,放到纸箱里,它自己就知道去。” “那走,我们现在去挖沙子。”张子说。 “好。”易小荷欢快地说,放下怀里的小猫,开始找东西。她腾出一个纸箱,找了个布书包,又在工具架子上翻找,张子也走过去,翻出一个工兵铲。原来她们有野外写生课,一些野外生存用品一应俱全。 易小荷把小猫放到纸箱里,拉着张子快步走出屋外,回头锁门时发现小猫已经跳了出来,向她追来,她飞快地拉上门。 “别人进来时,它不会跑掉?”张子担心地问。 “只有我们老师和我有钥匙。”易小荷说。 两人向楼外的树林里走去。树林里面两排苏式单元房门口亮着两排红色的罩灯。 第47章 画室 两人进入树林,找了一棵树,张子围着树铲了一圈沙土,一铲铲放入布书包中。易小荷撑着布书包,很快就装满了。张子把铲子往地上一插,又从易小荷手中接过书包,放到地上。易小荷看着他,他把她搂进怀里,将嘴唇印在她的唇上。易小荷闭了眼睛,双手轻抱着他的背。树月隐没,天地化尽,混沌中只有一条青蛇与一条白蛇在缠缠绕绕。 过了不知多久,万物重新依次出现,他们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坚硬的地面上。易小荷明显比张子醒来得慢,张子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等她。终于感到她的身体恢复了劲力,能很好地自己站着了,张子放开她的肩和腰,转身拿起铲子和书包。易小荷跟在他身后,二人向画室走去。 门刚打开一条缝,就看见小猫在门后打滚摔跤,乐得翻天。易小荷过去抱起它。张子把沙子倒进纸箱,用铲子抹平表面。易小荷把小猫放在沙子上面,小猫小心地移步,抽动着鼻子小心地四处闻着,然后蹲下屁股开始撒尿。张子和易小荷会心地相视一笑,都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小猫出恭。等它撒完,又用爪子挠了四周的沙子盖上,然后抖抖爪子,跳了出来,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张子一眼看到书架上横放着两本书:《中国历史上的十大军神》和《沈醉回忆录》。不由得问:“这是谁看的?是你吗?” 易小荷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啊。” “你还看这类书啊?”张子说。 “不然你又大惊小怪,我补补军事历史啦。”她语带撒娇地说。 “哦,沈醉不是军事家,只是个特务,你看他回忆录有什么启发吗?”张子说。 “挺感动的。里面回忆他们那帮战犯的监狱生活和感情生活的。”她说。 “哪里感动?”张子好奇,因为他看过这本书。里面国民党军统少将沈醉回忆了他的一生,从少年一直写到特赦出狱后的生活,揭露了自己罪恶的一生。后来这帮战犯出狱后都申请回台,但又被台当局婉拒,沈醉更是被台当局称为“中共统战走卒”。张子很好奇一个女孩子会被什么情节所感动。在他的印象中,女孩对政治和军事是不感冒的。但奇怪的是,却对体育感兴趣,尤其是足球运动有大量女粉丝。 易小荷看着他,幽幽地说:“有个叫黄维的,他妻子的事情好感人。他们那批战犯,爱人都承受不了压力与他们离了婚,只有黄维的爱人在根本看不到何时能释放他的前景下,坚持等他。也挺了过来。后来黄维最后被释放出狱后,两人终于团圆。此事让黄维非常得意。但只过了一年,他妻子就投河自杀了。她挺过了近三十年分离期间的磨难,却没挺过与丈夫团圆后的一年。”易小荷说着,眼眶湿润了。 张子心疼地吻她的额前发丝。 “她为什么自杀?”张子问。他记不清细节了。 “书里没说。可能作者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易小荷用纸巾擦了擦眼。 “什么原因?”张子问。 “不告诉你。”易小荷破涕为笑。 “哈哈,我猜猜啊,可能是受了黄维的气,一时想不开。”张子说。 “她都受了30年的气了,却受不了黄维一时之气吗?”易小荷轻轻地说。 “对啊,那我想就是信仰崩塌了。他对爱情的信仰,在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于是精神崩溃。”张子说。 “差不多。”易小荷说。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张子追问。 “以后告诉你。”易小荷又卖起了关子。 张子呵呵一笑,忘了这事。 二人又逗弄了一会儿小猫,易小荷开始补画,张子站在旁边看着,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完美展现在画纸上。 张子猛赞。 小荷安逸地把头轻靠在他的肚子上,张子捻动她的数根长发,小屋内温馨无比。 一晃就到了宿舍楼关门的时间,二人安顿了小猫,并肩走在回四舍的路灯下。 第48章 初识形意拳 周五的散打课照常进行,周六就要进行全校散打比赛了,樟树林里来了很多人,约有六七十人的样子。 张子看到顾明远、何安顺、刘广力、杨洪、吴英、黄俊、雷永信、老马、老刘陆续出现在人群里。他走到雷永信旁边,聊了两句,多站了一会儿。老马用下巴指了指对面两个高个子,跟张子说:“那两个是散打专业最能打的,他们好像是练拳击的底子。”张子看着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也正盯着他,双方的视线相遇了。两人眼神里立刻充满友好。 老马冲他们伸手示意,两人走了过来,顾明远也跟着走过来。 “赵飞你打多少公斤级?”老马问。 “80,或者85?”长着一张红脸庞的赵飞说。 “郑确呢?” “他打多少我就打多少。”长着一张黑脸庞的郑确指着赵飞说。赵飞一笑。 老马说:“你俩要碰估计也在最后,前两轮应该不会碰上。” “为啥?”黑脸郑确问。 “种子选手啊,能过早火拼吗?”老马说。 “你说种子就是种子啊?谁给啊。”黑脸郑确说。 “肯定的,罗老师了解情况啊。”老马说。 两人被老马捧了一下,显得很高兴。 “对了,哥们儿,你们练的是哪路拳?”老马问。 “当然是罗老师教的。连教材都是他编的。”红脸赵飞说。 “罗老师拳教得少,主要是腿法和摔法,你们打的那拳可不是他教的。”老马显然看过他们练拳。 “哦,你光说拳啊,那是高中时练的了,拳击、形意拳。”红脸赵飞说。 “郑确怎么也会?他跟你又不是一个地方的。”老马好奇地问。 “他跟我学的,现在正准备弑师呢。”红脸赵飞笑着说。 “嗳,乱说。”黑脸郑确提高了声音反对。 张子接过去说:“形意拳有五行十二形,那个五行就是五种拳法:劈、崩、钻、炮、横。这五种拳跟拳击的直摆勾三拳有什么不同?” 赵飞看着张子,微微点头,解释说:“本来它们是两个体系,用劲的模式不一样,但在打的理念上差不多,都是强调节奏和时间差的。形意拳叫:知拍。拳击叫节奏。时间差就隐藏在节奏中。距离感上也差不多,形意拳是粘衣发力,没粘上对方不发力;拳击做不到粘衣发力,它需要射程,但启动比形意快。形意出拳如捉虾,它是轻出重收,出拳速度比拳击慢多了。好在形意能原地变化,打完第一下不用收回拳头再打第二下,这就把时间又抢回来了。” 张子听得一头雾水。老马也傻着。 雷永信听得眼神灼灼放光。 赵飞看了雷永信一眼,收住了嘴。 “那你怎么把这两种拳综合到一起呢?”张子好奇地问。 “我跟着我师父练的,我也不知他怎么整合的,反正就是按他说的做。”赵飞说。 “这两个有矛盾啊,一个粘衣发力,一个远程发炮,怎么整合?”张子问。 “我是折衷,看情况,能粘衣的粘衣,能远程的远程。”赵飞说。 “那脑子也够累的了,两套体系老得切换。”张子说。 赵飞未置可否。忽然身后响起罗北平的声音: “他是练的朱国福传形意拳。对?”罗北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 “我早就告诉过您。”赵飞谦虚地对罗北平说。 “朱国福那是民国第一届全国国术比赛的冠军,他们亲哥仨包揽了前三名。不得了。他们是练形意出身,后来学的拳击。比完赛,有个老武术家裁判说他练的不是国术,他就让那老武术家下来跟他打打,老武术家汗都下来了。”罗北平说完嘎嘎大笑。 “那打了吗?”张子问。 “怎么打?”罗北平说,“岁数在那了。” “我听老人们说起过这事儿。他就是岁数跟朱师祖一样也不行。他好像是练太极的。在那届比赛中,前20名里都没练太极拳的。”赵飞说。 “不要以为太极打不了人。”罗北平说,“太极那是练的功夫。你得先有劲儿,才能考虑怎么打人,劲儿都没有,也是空谈了。” 罗北平不想多说,拿起脚走到学员们中去了。 “集合。”他高喊一声。 第49章 对战形意拳 罗北平亲自带预备活动,红脸和黑脸、顾明远等几个人也跟在队伍后面照着做。他们做预备活动跟大伙儿明显不同,显得懒散随意。半小时后,罗北平让大伙儿自由实战。 红脸赵飞走到张子面前,客气地说:“玩会儿。”张子示意他去戴拳套。 黑脸郑确跟马明亮也玩起拳击来。 赵飞与张子碰了下拳,刺拳频频点刺,如毒蛇吐信,既快又狠,挨上一下就是实的。张子也是刺拳探路,他的体重比赵飞轻不少,两人块头就差一截。但是张子发现他拳虽快,但步子并没有威胁,张子便不再担心,开始放胆进攻。 张子以刺拳探路,一刺便起低鞭腿扫击对方小腿,竟然两次击中对方。后来他再刺拳,赵飞便不再躲避,而是直接以组合拳对攻,破了张子这招。毕竟低鞭腿没什么杀伤力,就是探路,乱其军心,观察对方后续反应,寻机展开有力的进攻。赵飞宁肯小腿上挨一记鞭腿,在拳上伺机击中张子头部,就能反胜。 张子被反击了两次,差点被打中头部,便不再用这招。而是频频使用侧踹阻击,不让对方靠近自己。侧踹是散打独有的技术,纵观国际搏击擂台,似乎只有中国人在用这一招。泰拳则干脆用正蹬代替侧踹。实际上侧踹是败中取胜的招法,传达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以退为进的道的思想。而泰拳在遭受攻击时大多是死扛,因此泰拳手的硬度是各类搏击手中最突出的。 赵飞的拳又快又远,而且攻击频率高,一出手就像暴雨来袭,这种情况下,张子不能总是后退,那就太被动了,而转身侧踹一边使躯干避开来拳,一边用腿阻击对方,具有攻防转换的突然性。能够有效遏制对方的嚣张气焰。 两人打得并不好看,赵飞追着张子挥拳,张子总是弯身后踹,赵飞也只能一打一停,再追又停,不能形成互殴的激烈场景。有点撩猫逗狗的味道。 那边马明亮跟郑确只打拳击,两人块头差不多,打了个势均力敌。头上都挨了对方的拳,但没有重手。 不知什么时候,易小荷和江雁翎站在了场子边上。江雁翎关切地看着马明亮的一举一动。马明亮也看到了她们,立刻在拳头上打出了精神。郑确接连被击中。郑确也情绪上涨,两人沾在一起,互打组合拳。 “不要受伤!”罗北平的声音响起。但两人正打得欢实,没人有收手的意思。 “停!”罗北平冲上来拉开了他俩,“多练练打点,比赛是按点计分,瞎打互不得分。” 张子和赵飞也停了手,互相笑笑。听着罗北平说话。 罗北平拍了拍巴掌,示意全体注意他讲话。 “报名比赛的我看基本都在这儿了,我先说一遍比赛规则,明天比赛时我再说一遍,听好啊。”他高声说,“比赛采用击打得分制,谁得分多谁胜,击中头或者躯干得2分,击中腿得1分,让对方倒地得3分,先后倒地互不得分,如果是主动倒地进攻,不算倒地。乱打互不得分。击中要有响声,响声越大越容易得分。以腿防守,腿被击中不丢分。技术上可用踢打摔的任意技法,禁止用膝和肘。对方倒地后不得进攻,搂抱在一起后2秒内不能摔倒对方必须分开。禁击部位:眼睛、喉咙、后脑、裆部。” 罗北平一连串说出来,但他估计没有培训过散打的人也很难记住。但说是必须要说的。反正比赛时有他们教研室的老师们当裁判,控制着场上的局势,危险性应该是可控的。 这是重庆大学第一次举办散打比赛,也是借着国家体委的新政策,罗北平希望能发现几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一下,带队参加全运会。七运会今年首次设立了散打男团项目,估计下一届肯定有个人单项。体委给了政策,各个系统包括高校的武术从业人员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起来。 在此之前的十年里,体委虽然一直号召各类武术人员积极发展散打运动,但是没人当回事,因为没有利益牵涉。进了全运会可就不得了了,拿了冠军就给一套房,还有工资调级、各项待遇,好处多多。最牛b的是,队员得了名次,教练享受同等待遇。冠军队员分一套房,教练也是。 难怪最近张子与罗北平私处时,都能感觉到他雄心勃勃的气场。但是罗北平没有跟他讲过这些,是他自己拼接了诸多信息后发现的。从高校武术教师到省队教练,还有点距离。高校武术教师没资格带队参加全运会,但是省队认为是人才可以一纸调令调走。今天还在高校上课,明天就在省队带队员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真有本事。体育圈就有这个好处。 第50章 重庆大学首届武术散打比赛 周六,重庆大学首届武术散打比赛在体操馆拉开了帷幕。 比赛定在早晨8点检录,8点半正式开始。张子到的时候,体操馆还没开门,门外已经挤满了人。 罗北平斜挎着一个书包,堵在门口,有的学生正往门里走,被他从门里一把推出来,他高喊着:“买票进场,五毛一张。”可是学生们大多都是空着手来的,没人带着钱包。 只见罗北平一副完全控制不住局面的慌乱神情。“这也能想到卖票。”张子暗暗吃惊罗北平的商业头脑。张子没有看到买票进场的告示。猜想是罗北平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主意。学生们没带钱,也不愿走,就在大门前挤着。有个别学生带了钱包的,开始为熟人垫钱买票。 张子看到罗北平收上来一堆毛票,不过一会儿,就有罗北平认识的人来了,罗北平只好放人,又过了一会儿,他的专业班上的十几个学生来了,他又放人。张子挤过人群,走到他面前,罗北平没说话,张子从他身边绕了进去。 张子进去一看,体育系武术专业的四个老师已经就位了,他们担任打分裁判,场上裁判是由散打专业的学生们轮流担任,都穿上了统一的运动服,一副裁判的气派。 罗北平坚持了几分钟后,终于作罢,打开了门,不卖票了,只是高喊着:“把鞋脱了。”人们开始脱鞋,门口附近的地板很快变了颜色。做卫生的阿姨脸上写满抱怨。体操馆内只允许穿着体操鞋,可是观众们哪有呢,都光着脚或穿着袜子。慢慢有200多人围满了场地。场地已经规划好了,用彩色胶带围了一个正方形的区域,代表擂台。选手出了擂台要扣2分。 参加比赛的选手开始检录了,然后排着队称体重,以体重划分成不同的组,罗北平亲自看秤。轮到张子称时,体重66公斤,应该划入70公斤级组,70公斤级即70公斤及以下至65公斤以上,而张子报的是65公斤级,即65公斤及以下至60公斤以上。 罗北平说:“差一公斤,还是打65公斤级。”张子却觉得这是作弊,让老师为自己作弊,张子胃里像吃了个苍蝇。他犹豫着,问:“有没有降体重的办法?”罗北平看了他一眼,说:“去操场跑去,跑半小时回来就正好。你来得及吗?”张子看了看墙上的挂表,离比赛开始只剩20分钟了,显然来不及,除非像疯了一样地跑,但是跑完还有体力比赛吗? “我升级打70公斤级。”张子跟罗北平说。罗北平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给他记到70公斤级名单下了。 接下来就等着喊号上场了。赛场组织得十分严密,体育系武术专业的二十来个学生都在忙着。罗北平在给各级别的选手进行配对。选手大多是散打培训班和散打专业的学生们,他都了解。也有十来个是他不认识的。这个配对工作并不是那么好做,既要保证种子选手不要在第一轮就碰面,还要考虑到双方的实力不能差太远,否则会增大危险性。如果出了事,那就完了。比赛肯定以后不让搞了,弄不好他那个散打培训班也会被学校取缔。 游泳课不就是这个命运吗?张子大一时还上得好好的,大二时就听说游泳课暂时取消了,因为淹死了人,游泳池也被抽干了水当作煤池了。世事沧桑啊,谁能想到如今堆满了煤的地方曾经有张子美好的碧池回忆。 工作人员开始喊号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先从小级别开始比,52公斤级,即52公斤及以下。这个级别虽然是最小级别,但是在当时的南方,人数并不少。当时四川人的平均身高只有165米(男子),按照换算公式:标准体重=身高-105,体重约为60公斤。 张子坐在场地外围,52公斤级选手中他没有发现认识的人。选手一共4个,分成两对,依次比完,就完成了第一轮的比赛,分出了该级别的前两名和后两名。 张子看得败兴,小级别的比赛力量不够,打起来像一对公鸡掐架,隔着老远拳打脚踢,你来我去满场飞奔,却没有有力的碰撞,像拍武打片。双方身上头上都挨了不少拳,却跟没事儿一样,越打越勇。一会儿有个被打倒了,马上站起来接着打,跟闹着玩儿一样。本来小级别的技术和速度都是相对优秀的,但张子看不出他们打的是什么路数,只是速度挺快,动作频率挺高。散打比赛打成这样,有点卓别林电影的味道了。 老马却看得十分兴奋,不断鼓掌叫好,夹杂着哈哈大笑。 “老马你这纯粹是起哄。”张子转头跟他说。 “嗳,不要扫兴。”老马看了他一眼,视线重新回到场上。 接下来是56公斤级,有7个人,分成三对,一人轮空。 还是像公鸡掐架。只不过是个头大了一点的公鸡,搏击气质上没有什么变化。小级别的比赛,能闻到明显的打架气息,非常猛,但不容易看到有效的拳脚。得分却出奇得高,原来在裁判眼里,打点才是关键,不管击打效果怎么样,打上就得分。把对手打轻打重不重要,只要击打部位一样,得分就一样。一拳打得对手脑袋瓜子嗡嗡的,跟点刺了一下对手面部后啥事没有一样,都是得2分。这个时候就看谁打得声音响,就容易得这2分。那红脸和黑脸两个练形意拳的可能就要吃亏了,因为他们打人声音都很小,用的是暗劲。 这种情况不知裁判会怎么判。张子暗暗想。 目前来看,选手们的拳都有点拳击的味道,这也不奇怪,拳击是全运会项目,比散打还普及呢。拳击是抛打,而形意拳是撞打。抛打的声音当然更响亮些,那形意拳要没戏了。张子心中存了这么一个悬念,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比赛中来。 第51章 自然门的实战 56公斤级的人里,张子只认识一个黄俊,他首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二轮,第一轮赛罢共有4人进入第二轮。 接下来是60公斤级第一轮的比赛,老刘刘汝耕、吴英二人都在这一级别。刘汝耕身高大约1米78,但瘦长得像根竹竿,比对手高出半个头。这种身材是不适合散打运动的,太单薄了。但是今天刘汝耕像打了鸡血一样,跟对手拼命地干。张子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受刺激了?”张子暗想。 也许是练了自然门基本功的缘故,刘汝耕的身形虽然发飘但是下盘比较稳固,脚下不乱。这是很难得的。一般人都是脚底下乱踏,没有章法,所以满场奔。散打比赛跟国际拳击比赛在场面上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这一点了。拳击是以步子量拳,动步就动拳,动拳必动步,步点都是章法,所以拳击台上没有全场飞跑的选手。泰拳也不乱跑,但是泰拳是另一回事,它是高提重心,以便充分运用拳脚肘膝等多个关节武器,在这些武器间随时切换,导致脚步碎小,显得不稳。但是刘汝耕的自然门功底让他保持了稳固的步法。只不过他的手上还没有什么威力,打上对手的拳总是不见效果,应该是上下劲还没有贯通。 张子正替他着急,只见他提起前脚来,单腿支撑着向前滑步,前脚如蛇头探出,后脚如蛇尾相随,带着身体往前一伸一缩地蹿了两步。 对手见他想踢又不踢,一边后退一边观察着他的变化。他前脚突然落步,形成一个大弓步,同时俯身抡出一个后手大摆拳直奔对手头部。对手连忙后退,但发现自己的前腿膝窝已经被刘汝耕的底手扳住了,慌乱中急忙低头猫腰,躲过了他的拳头。刘汝耕的上手顺势回搂,扣住他的脖子。他退无可退,急忙前冲,想推倒刘汝耕。哪知刘汝耕后步一跟步,两手同时一紧,腰往上一挺,把他提抱起来,然后往地上一扔。 张子暗喊一声好,老马已经啪的一声双手拍出了掌声。 不过对方不肯罢休,倒地时搂住刘汝耕脖子不松手,把刘汝耕一块拖倒在地上,这样双方先后倒地,互不得分。张子认为还是刘汝耕技胜一畴,只不过扔得不够果断。力量素质太差了。可是平时的培训课上他又最不喜欢练力量。这下该知道补课了。 第一回合刘汝耕得分超过对手胜。休息一分钟后,二人进入第二回合。可惜体力都不行了。互相望着绕圈子消磨时间,裁判判了二人消极,然后示意对手进攻。那人一出手,动作明显变形,看来体力不支。刘汝耕退了一步,也不反击,呼哧喘着,盯着他开始绕圈子。对方也喘着粗气,向他不断打望。两人你打望我我打望你,眼神充满无奈和不甘,像一对无力改变现实的恋人。看上去真的不能继续下去了。 张子暗暗心惊:才打了一个回合3分钟,就累成狗了?不禁为自己做的大量体能锻炼感到一丝庆幸。张子每天天不亮就到操场上锻炼一个半小时的体能。但他从来没有碰到过散打班的学员。罗北平也从没要求过大家练体能。张子的规律性体能锻炼是从初一开始的,经过拳击老师国跃红的加持,养成了生活习惯,一直持续到今天。 裁判再次判二人消极,然后示意刘汝耕进攻,刘汝耕不得不进攻。他深吸一口气,踩着他的内圈步,眼前发黑地奋力向对手冲过去,拳不拳掌不掌地往前和身一拥,脚底同时踩下,对手反应不及,像被推土机推起一样,连根拔起,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刘汝耕睁眼一看,对方躺在地上,意识清醒,就是不想爬起来。裁判开始读8。一、二、三、四、五。。。一直喊到八,这家伙索性摊开身体放松了休息,胸腹剧烈起伏着。 裁判摇手示意比赛结束。刘汝耕获胜,成功进入第二轮。 刘汝耕显然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突然,还没反应过来,只顾喘气,眼神茫然。地上的对手倒是眼珠子乱珠,脸带笑意,表示他没事。裁判走近前,把他扶起来,扔到场地外休息去了。老刘也随之走下场。 “老刘可以呀!”马明亮拖长声音跟张子说,也足够刘汝耕听见。刘汝耕听而不闻,没什么反应。 “老刘有玩意,回头跟我一起练练体能我都打不过他。”张子脸对着老马,眼却望着老刘说。老刘脸色煞白地瞟了张子一眼,低着头继续转圈遛达。 “老刘有传统武术基础。”张子看着刘汝耕的侧脸说。他看到雷永信走到了刘汝耕身边,拍拍他的肩,眼神烁烁地给他推拿肩背。 “60公斤级第二组:体育系吴英对物理系赵照。请运动员上场。”广播员用扩音器在喊。 吴英与赵照站到了场上,这是两个帅哥,英气逼人,吴英的左小腿上戴着一只套腿,腿伤看来还没完全康复。 张子眼前一亮,这赛场有亮点啊。比赛还没开始,女生们就鼓起掌来啦。帅哥的群集,让散打比赛好像上了一个档次。 “哈哈哈,td别掉链子就行。”张子觉得二人气质给力,希望他们实至名归,对得起这些掌声。 第52章 断腿 “赵照,我爱你。”人群中有个女生喊。引来男生一片笑声。 “吴英,我也爱你。”另一个女生的声音。男生们大声喊“好”。赛场气氛空前高涨。 两位帅哥都高举双臂,向四周观众摇摇手。裁判一把扯下两人的胳膊,把两人拉拢,快速说着:“不许踢裆、打后脑,不许用膝和肘,听明白了吗?”两人稀里糊涂地点头。 “开始!”裁判双手向胸前一合,比了个对对碰的姿势,迅速后退,让出空间。 两人各伸出一只胳膊,远远地碰了一下拳,然后开始绕圈子。明星范十足。女生们配合着大叫。罗北平面无表情,两个边裁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对观众的佩服。张子感到自己没被场上感动,先被观众感动了。 刘德华大战郭富城啊这是。 吴英率先发起了进攻。他一个试探性的刺拳刺出,赵照往他身外快速绕步,凌厉地打出前手平勾拳,呯的一声,正中头部。女生一片惊呼声,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赵照一招得手,顿了一下,一记前手直拳直冲吴英头部打过来。吴英头部略一后仰,避开来拳,马上返回,一记后手直拳长驱直入,呯的一声,迎击在赵照脸上。场外一片叫声,有人大声喊好。 两人各吃一拳后,都兴奋起来。接下来各打几个组合,呯呯呯呯地打在护身上,像袋鼠打架一样,这应该属于双方乱打,互不得分。怎么不用腿呢?张子正在纳闷,就听“呯”的一声大响,赵照踢出一记鞭腿,打中吴英护身,得2分。 赵照一腿得中,调整了一下步子,又是一记鞭腿原封不动地踢来,吴英已经有了防备,一边侧身移步一边抄抱来腿,一下抱住他的小腿,然后一边往后拽,一边踢他的支撑脚,赵照一下趴在地上,双手扶地了,丢3分。 赵照爬起来后,便不敢再踢吴英的躯干,但是不甘心,继续向吴英的小腿试探性扫踢,吴英轻退半步让开。赵照发现吴英一直没有使腿,便慢慢拉近距离,好像要出拳的样子,突然进步又一次扫踢对方前小腿,叭的一声,击中小腿,得1分。吴英左腿抽动了一下,皱了皱眉,好像吃痛。 赵照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反应,继而注意到他左小腿上戴的护腿,看来是有伤未愈。于是再次低扫试探,吴英躲闪不及,又被踢中,这回哆嗦了一下,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赵照大悦,奋力使出后腿低鞭腿猛扫对方伤腿。吴英看准他的鞭腿来路,迅速往前垫步,同时抬起伤腿将膝头往前一迎,赵照“嗷”地一声长叫,趔趄了一下,缩身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小腿,在地上翻滚。裁判蹲在他面前读秒,读了3秒,就不再往下读了,摇手示意比赛结束。吴英ko获胜。(ko是knock out的缩写,指在比赛中将对手击倒或重击后,经过裁判读秒数8或10后,无法继续比赛,比赛结束的情况。) 女生一片惊呼,有人悲声大作,引起男生一片哄笑声。 帅哥很会骗人哦!张子为吴英的战术赞叹。 原来吴英有伤的腿是右腿,他却故意把护腿戴在了左腿上,就是想吸引对方来攻击,而反击的方式是他苦苦思索出来的。 他在半月前跟黄俊对打时,被黄俊以低鞭腿扫中小腿,疼得好几天走路困难。他苦苦思索破解的办法。终于得到了这记杀招。晚上他一个人在树林里反复练习,假想对手的攻击,抓时机和分寸。虽然目前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因为黄俊不跟他在一个体重级别,他决定参赛检验一下效果。 以膝头迎击对方低扫踢(鞭腿)是一项成熟的搏击技术,在泰拳中常见。 原理是这样的:人的胫骨(小腿骨主骨)上面粗下面细,在膝盖下面形成胫骨粗隆,形状摸上去就像斧刃,有开砖裂石的能力,而胫骨远端最薄弱。但是在比赛中,远端的使用频率高,因为抛打的距离远,力量大。泰拳手都需要长期苦练胫骨远端的强度。泰拳选手很少在比赛中出现小腿骨被打断的情况,这是训练的结果。一般人或者练其他拳的人都很容易伤到这个部位。 中国传统武术中也有凶狠的踢前胫的技术,比如心意和形意拳的刮地风,戳脚、八极也是很典型的代表。但是传统武术不是像泰拳一样用自己的前胫去踢对方的前胫,而是用脚底去踢对方前胫。 当对方低扫踢过来时,我以胫骨粗隆迎击,相当于用钢斧劈钢筋,折的肯定是钢筋。这是人体结构决定了的。 吴英一击奏效,高举双手,巡场向观众示意。但是场内很寂静,观众们都被在地上翻滚的赵照吓着了。 “6鼻啊!”马明亮转头对张子说。 张子无声地点点头,脑中还在回放着刚才的一幕。他也被吓着了。他不是被吴英吓着了,而是被这个技术震撼了。“赵照的小腿应该是断了。”他想。 第53章 鸟人失利 赵照被扶下场。60公斤级第一轮比赛结束后,共有4人进入第二轮:刘汝耕(美术系)、吴英(体育系)、单道(数学系)、祁义(物理系)。 接下来是65公斤级的比赛,罗北平曾说65公斤级是实力最强的一个级别:速度、技术是各级别里最好的,也有力量。再往上的级别,力量虽然更大,但是速度慢,技术也粗糙。再往下的级别则力量太小,杀伤力不够。速度、技术和力量综合起来形成的实力,65公斤级是最强的。 7年以后,中国有了散打王比赛,王中王则是75公斤级。三届王中王:柳海龙、宝力高、苑玉宝都是75公斤级的。相信随着经济的发展,中国人的体质还会持续增强,身高还会继续增高,80、85公斤将依次成为实力最强的级别。美国职业拳击的王者是重量级,泰森可能是重量级选手中体重最轻的,100公斤,身高178米,低于美国男性18米的平均身高。后来泰森的团队为了增强他的攻击力,尝试让他增重5公斤、10公斤,但比赛成绩还不如以前,于是仍然降回到100公斤参赛。可见体重在搏击中不是关键因素,而只是一个门槛,过了门槛,体重不再是决定因素。 但是在传统武术中却未必如此。划分体重级别是体育运动发展的需要,能够吸引各类人参加,比赛也更丰富精彩。现实中,搏击能力是一种综合能力,不是由单一因素决定的。 65公斤级选手里出现了熟悉的面孔:顾明远、何安顺、杨洪等人。张子本来也是这个级别的,但是超重了一公斤,只能升级打。 “65公斤级第一场,地理系杨洪对音乐系洪九洲,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两人站到场上,裁判复述了一遍注意事项,大喊一声:“开始。” 洪九洲随着裁判话声刚落,突然飞身前跃,起了一个二起脚,往杨洪身上踢来,杨洪反应不及,被踹中胸膛,往后退了好几步。 杨洪勉强扎住身势,刚摆好拳架,对方又飞过来,像飞翔的大雁,又一记二起脚踹中了杨洪胸膛。杨洪又退后了几步。 老马“哈”地笑了出来。张子也觉得有点搞笑。笑大雁的傻大胆,也笑杨洪的呆笨。二起脚是倒脚用的,在激战中能迅速变劲,出其不意地攻击对方。但一上来就用,无异于找死。人在空中,等于是活靶子。 民国时期举办过两届全国国术比赛,不分体重级别,最后剩下来的都是贴着地面行拳的门派,那些跳跃动作比较多的门派的选手都没能走到最后。 此时,杨洪已经退到了边线处,大雁第三次飞起,想一脚把杨洪踹出界外。但杨洪往旁边闪了一步,只一步,就躲开了。大雁在空中双臂乱挥,既怕受到攻击,又想用拳挥上杨洪。杨洪一抬脚踹在他的骨盆上。大雁还在半空,就稀里哗啦地摔出了场地。 洪九洲满脸通红地走回来。裁判判他失2分。 两人回到场地中央,裁判喊:“开始”。这回杨洪前手一个刺拳杀到,洪九洲往后一退,飘出老远,杨洪便不再追。等着他回来后,杨洪又以刺拳问路,洪九洲便不再退那么远,哪知杨洪紧接着就是后手直拳,洪九洲急退,这一拳刚好停在他的鼻前,没打中,他正想进攻,呯的一声大响,杨洪的后鞭腿已经扫中了他的躯干。杨洪使的正是罗北平教的招牌动作:左右直拳接后鞭腿。由于左右直拳已经把身体充分拉开,后鞭腿力量十足。 洪九洲吃痛,弯下了腰。杨洪便停了手。 “哎呀,接着打头啊。”老马说。 老马的话音未落,洪九洲飞起一个二起脚,踢中了杨洪的下巴,杨洪往后趔趄了两步,坐在了地上。丢3分。 “这就是妇人之仁!”张子转头看着老马说。 “裁判没喊停,你停什么呢?”老马自言自语。 “两人认识?”张子问。 “我哪知道。”老马说,“可这是比赛啊。” 杨洪站起来后神色很难看。裁判又把他们拉到场地中间,喊了一声“开始”。 杨洪试探性地以低鞭腿扫向洪九洲小腿,洪九洲往后一飘老远。 “这是鸟人啊。”张子暗叹。 哪知道杨洪这次不再等他回来,而是继续追击,连续滑步,边滑步边出拳,洪九洲一退的步子太大,便来不及再退,被杨洪连续直拳加摆拳打得转身弯腰跑出了边线,丢2分。 “还是慢了。让他跑了。”张子暗想。 两人回到中间,重新开始。但都已经喘得厉害,没有太大的攻击意向了。 两人绕了一会儿圈子,裁判指定洪九洲进攻。 洪九洲又作势要飞,杨洪赶紧往旁边闪,但对方并没有飞起来,可能是累了。杨洪突然进步,一顿拳打脚踢,对方方寸大乱,来不及往后退,也低了头一顿乱打。这样双方互不得分。 乱打中忽然洪九洲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失3分。 起来后,双方互有往来,只听裁判喊了一声“停”,第一局结束。杨洪领先。 两人坐在场边休息。 张子偷偷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坐在杨洪旁边,望着对面观众,小声说:“追着他打。他步太大,倒不过来。”杨洪喘着粗气,看着对面的洪九洲,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张子看到洪九洲身边有人跟他说话,洪九洲张着嘴,只顾喘着。 一分钟休息时间完毕,裁判示意二人上场。 “开始!”裁判话音刚落,杨洪上去就打,洪九洲正在起二起脚,但刚提起前脚,便被杨洪冲倒了,丢3分。爬起来后再开始,杨洪又冲上去拳脚相加,洪九洲被迫弯着腰低了头,后退着躲避。杨洪一直不停,不让他抽出手来反击。洪九洲又被打倒了。 再次开始,杨洪又冲上来猛打,洪九洲已经无力反抗了,撒腿跑出了线外。裁判判杨洪优势胜。 杨洪连胜两局,2:0胜出。进入第二轮。洪九洲被淘汰。 “这东西就得常打。靠一时意气撑不了多久。”张子想。 “65公斤级第二场,体育系顾明远对外语系朱泗洋,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老马,朱泗洋你认识吗?”张子问。 “英语竞赛全校第一。他女朋友我认识,中文系的系花郑莉莉。”老马说。 “怎么我们系的系花便宜了外系的了?”张子不满。 “要不你上,把顾明远换下来。”老马笑着说。 “我看顾明远能行。哈哈哈。”张子大笑。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郑莉莉。”老马捅捅张子的胳膊。 “我就是中文系的好?要看自己看。”张子说,“那天江边烧烤你没看见她吗?” “你知道重庆话有个词叫打望吗?”老马说。“打望打望,一天不打望,心里闹慌慌。” 张子故作诧异地盯着老马。 “打望是男人的美德。”老马说。 “今天美女不少,你别累着。”张子冲老马伸出大拇指。他一直也没看到易小荷的身影。老马的视线掠过郑莉莉,继续在人群中搜索。 第54章 闪身进步勾踢摔 顾明远和朱泗洋站到了场地中央。体育系的男生开始起哄,“雄起!”、“打他狗日的!”,体育系男生一直有这个习惯,在赛场上只要对阵外系的,就先起哄,制造声势。他们话声刚落,几声尖嗓子突出重围大喊:“朱泗洋加油!” 朱泗洋身材匀称,透着文气,但气质很犀利。他向场外举了举胳膊。张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郑莉莉。 郑莉莉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肤白个子高,有林青霞的身材,穿着黑色皮裙,黑色丝袜,在人群中站着,非常扎眼。她脸上满是关切。 裁判对二人嘱咐了一遍禁忌事项,喊了一声“开始”。 两人开始跃跃欲试,突然朱泗洋发起了攻势,冲上来就是两拳,直奔顾明远头部。张子一看就知道他没打过比赛,上来就下实手奔要害,除非对方站着不动等你打。果然顾明远轻轻往后一跳,两拳全部落空了。 朱泗洋连着出拳,不给顾明远喘息的机会,顾明远便再退,朱泗洋紧着追击,顾明远突然由退转进,一矮身从他腋下钻了过去,朱泗洋一愣,人怎么没了?突然后背上被拍了一下,身子不由得往前趔趄,正想迈步,哪知脚被顾明远一条腿绊着,他连滚带爬地摔倒在地。 原来,顾明远使的是“闪身进步勾踢摔”。打的是一个横力,腰像磨盘一样转动,双手向右拍,后腿向左使力,劲合在腰上。轻轻一拨就把人拨倒了。这是罗北平教的招牌动作。练这个动作需要全身的协调性要好。 朱泗洋稀里糊涂地摔了一跤,还以为是自己绊倒的,气势上一点也没受影响。起来以后,马上接着猛干。 这回他加进了腿法,两拳抡完就接一个低扫腿。顾明远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待他第二次扫腿过来时,顾明远小腿微向内侧,以消解对方来力,同时一矮身伸手把他的来腿扣住,接着迅速上一大步,俯身探出另一只手,一掌推在他的胸上。朱泗洋上身往后一仰,眼看站不稳,连忙收腿,但腿已经被顾明远抓在手里,一收没收回,“呯”地躺倒在地,一条腿还握在顾明远手里。这次他看清自己是怎么倒的了。 这一招叫“接低鞭腿推胸摔”。伤害性也不大,属于比较温柔的技术型打法。 朱泗洋摔倒了两次,什么伤也没有,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在郑莉莉面前有点丢面子。 两人重新开始,朱泗洋似乎黔驴技穷,他会的技术不多,只是出于保护女朋友的需要,在散打培训班上学了一年,那时张子还没去培训班。 朱泗洋试探性地出了几拳,顾明远仍然是想打防守反击,往后退了退。朱泗洋懒懒地又出一拳,速度很慢,拳路也短,顾明远不懂他要干什么,突然看见他拳头下飞出一只脚直奔自己胸口,顾明远顺手一拨,把他的脚拨出身外,同时借着这一拨之势,腰身随之翻滚,一边进前脚,一边后腿划出一个大弧,转身外摆莲自然挥出,“呯”的一声,外脚踝重重砸在对方的脖颈上。 朱泗洋顿时委靡在地,昏了过去。 全场一片惊呼。郑莉莉吓得双手掩住嘴,瞪大了眼,一头乌发微微颤动。 “我日,真6鼻!”老马拍了一下大腿,转头看了张子一眼。 张子已经站了起来。 朱泗洋在地上躺着,既没有粗声出气,也没有抽搐,像睡着了一样。 裁判想扶他起来,罗北平拦住了,说:“让他躺会儿。” 朱泗洋的同学围上来,有人喊他的名字,朱泗洋一动不动。郑莉莉也挤进来,弯着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捂着嘴,紧张地盯着朱泗洋,肩头不断抖动。张子站在她旁边,听到她喉间恐惧的呜咽声,张子心中不忍,不由得捅捅她的胳膊,郑莉莉转过头来,眼里含了泪水。她看到张子,眼神里充满问号。 “没事的,死不了。”张子安慰她。她和郑莉莉一个系,又都在校学生会文艺部服务,比较熟。 郑莉莉走到朱泗洋身边蹲下,抬起头来大声说:“叫大夫啊。”可是现场没安排大夫。罗北平不看她。正在这时,朱泗洋睁开了眼睛,开始慢慢回神,随后长长地哼了一声,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郑莉莉高兴得哭了出来。 朱泗洋看到她,没说话,慢慢翻身坐起来,郑莉莉赶紧扶他,朱泗洋站了起来,被郑莉莉和另一个男同学扶着走出了场外。 “踢到颈动脉了,一会儿就好。”罗北平跟他说。他点点头。他们一行人坐在场外,朱泗洋大汗淋漓,但是精神已经十足。郑莉莉要送他去校医院,他拒绝了,说要看比赛。 “他为什么要来参赛?”重新坐回场外的老马低声问旁边的张子。 “这叫英雄气概。”张子笑着说。 “那也得提前练练啊。”老马说。 “就这个条件,就敢上。咋的?”张子说。 老马笑笑。 “你要是有郑莉莉这样的女朋友,你楼都敢跳,信吗?”张子咧着嘴看着老马。 “我?我有吗?”老马嘿嘿一笑。 第55章 拳克腿 “65公斤级第三场地理系何安顺对计科系王刘安,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何安顺身材矮壮敦实,像练举重的,王刘安是个瘦高个儿,四肢修长。 “你说谁会赢?”老马问张子。 “不好说。要出一拳才知道。”张子说。 “开始!”裁判员喊。 何安顺上来左直拳右摆拳左摆拳右上勾拳,向着对方一顿擂。王刘安边退边跟他对抡拳头。劈哩叭啦,场上像点了爆竹。何安顺打完一顿,调整一下距离,又冲上去左平勾拳右上勾拳左下栽拳右摆拳一顿猛打。呯呯呯,王刘安拼不过他,挨了好几下,弯腰往旁边跑开。 “我日,喀秋莎,哈哈哈。”老马看得兴奋。 两人再次面对,何安顺冲上前,呼的又是拳头开起,哪知对方一个正蹬腿踹在他肚子上,何安顺身子一顿,又挥了两个摆拳,都从对方鼻子前划过。王刘安腿刚撤回来,何安顺又挥拳冲上去,王刘安往旁边闪了一步,一记正蹬腿蹬在他胯上,何安顺身子一栽歪,随即像蛇一样扭身扑上去,双拳密集如雨。王刘安弯腰跑开了。 “这是想干死他啊。”老马笑咪咪地说。 两人再次面对。王刘安被打急了,决定主动进攻,上去就是一个低鞭腿,叭的一声分外响亮,踢得何安顺前腿一栽歪,借着这一栽歪之势,何安顺扑上去猛打。王刘安慌忙后退,倒步不及,被冲倒了。 裁判把二人带回场地中央,又喊了声“开始”。 何安顺走上前,也不打试探拳,实打实地继续猛擂对方。看来他是想早点解决战斗。对方不倒,他就一直提着气猛干。在乱打中,王刘安突然下潜,埋头抱住了他的大腿,一挺身,把他抱了起来,随即一侧身把他往地下一甩。何安顺挥舞着两个胳膊摔倒在地上。 场外响起掌声。 何安顺爬起来,涨红了脸。 二人再次开始。 何安顺慢慢走向对方,王刘安降低重心,准备等他上来时再抱摔他一次。何安顺继续开起组合拳,如喀秋莎怒吼。王刘安不跟他硬来,往旁边一闪身,飞起一个鞭腿,呯地踢中他的左肋。何安顺好像没事儿一样,左臂一下抄住他的来腿,右拳直冲他头部,呯一下打得他头后仰过去。王刘安转身弯腰跑了两三步才停下,晃晃脑袋又走了回来。 “可惜了。”张子叹息一声,“要是松开他的腿,进身出拳,也就打倒了。打的时候握住他的腿不放,打完了却又放开,完全做反了。” 二人再次面对。王刘安开始喘粗气。 何安顺却一如既往地提着气上去猛擂。王刘安突然再次下潜,一下又抱住了何安顺大腿根,肩抵在何安顺腹上,要把他抱起来,何安顺急忙坠身子,顺势用胳膊夹住对方脖子。王刘安抱不起来他,便往前一顶肩,要把他拱倒。何安顺站不住,往后倒去,但是心有不甘,挺直了腰杆,双腿蹬直,紧勒着对方的脖子不放手,要与他同时倒地。呯,两人粘在一起,一个脸冲天,一个脸冲地,双双倒在地上。何安顺爬起来,王刘安却没动。原来他的脸先着地,二人的体重都由他的脸做了支撑点。 裁判连忙喊“停”,王刘安却晃晃头,慢慢爬了起来。 “哎哟,喀秋莎遇到了坦克。”老马哈哈笑。 裁判给王刘安读秒,王刘安挥手表示不用,原地小跳了两下,表示没问题。 裁判再次喊“开始”。 再打时,王刘安反应明显迟钝,又挨了一顿喀秋莎后,裁判终止了比赛。 这在现在叫tko,即技术性击倒,就是运动员虽然没有被击倒立刻失去比赛能力,但是继续下去也没有可能逆转局势,裁判根据经验判断出必败,为了减少对运动员的伤害,而终止比赛,直接判负。 不过当时中国散打圈不用ko和tko这两个词,这是rb1993年开始的k-1赛事创造出来的用语。当时也不鼓励ko,而是打点计分。散打比赛的初衷是为了传承和活跃民族传统文化,不是为了培养杀手。 “这是一场拳击对腿和摔的对决啊。”老马说,“一个光用拳,一个光用腿和摔。” “看来只要不怕打,敢进身,拳击就能有效克制腿法。”张子说。 “未必。你说泰森和伐木工谁厉害?” “泰森。” “有人说两人如果对阵,在第一个回合伐木工就会把泰森ko。”老马说。 “这都不好说。到了场上,看谁先抓住战机。”张子说,“就像你有狙击枪,我有冲锋枪,谁一定能赢?” “伐木工的拳也很棒,而且擅长推开对手用鞭腿打头。他都是在混战中一边后退一边扫踢,让人想不到。泰森虽然擅长混战,可得小心这一手。”老马说。 “只要控制好距离,拳就不怕腿,我倒是觉得摔能克拳。你拳来了,我贴上你躯干,你拳头打上也没威力。”张子说。 广播又响了起来:“65公斤级第四场比赛图情系张联科对历史系李向东,请运动员上场。70公斤级做准备。” “走。该我们上场了。”张子说。 第56章 断肘 眼看场上两人已经开打,工作人员拿着单子对着选手等候区喊:“中文系的张子、地理系的潘采夫请穿好护具,准备上场。再下一场体育系马明亮对生物系丁路,请检查护具。”四人开始打理护具。四个服务人员分别站在四人身后帮助系好护身,其余的头盔、护裆、护腿板、拳套都自己穿好。 四人坐下候场。张子和老马坐在一起,潘采夫坐到另一头何安顺和黄俊身边。他们都是地理系的。何安顺和黄俊跟他小声说着话。张子瞅了他们一眼,黄俊冲他咧嘴一笑,何安顺看着他似笑非笑,算是打了招呼。潘采夫长吐一口气,双脚在地下轮流轻跳,垂下双臂,抖了抖双肩。一边跳着,一边双眼打量张子。 潘采夫是个标准的帅哥,身高约177米,身材匀称结实,大眼睛双眼皮,双眼如炬,脸型是国字脸,棱角分明,有点军人气质。 很快广播响起来:“70公斤级第一场中文系张子对地理系潘采夫,请运动员上场。” 两人站在场地中央,新裁判嘱咐一番后,大喊一声“开始”。 两人开始接近,张子小心地拉近距离,潘采夫明显比较紧张,张子看不出他有什么攻击意图,一副全力准备着抵挡的架式,这让他的身体发僵。张子抱着双拳,忽然伸出前脚到他前脚后面轻轻一勾,他身体一歪,张子勾着他的脚继续拖拉,他要收收不回,后腿又扯开很远跟不上来,晃着身子躺倒在地。整个动作像慢镜头一样。 场外传出笑声。 潘采夫站起来,双方继续面对。张子慢慢拉近距离,上面抱着拳,盯着他的眼睛,下面又伸出前脚去勾他的前脚踝,这次潘采夫迅速提膝躲过。哪知这只是虚招,张子前脚一勾落空,顺势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同时后脚垫步,飞起一记侧踹,把他踹了出去。 潘采夫仰身连退数步,紧着挣扎,不想摔倒,但他倒的速度太快,根本收不住,慌乱中伸出一只胳膊撑地,忽然大叫一声,肘部突然长了半尺,形态怪异。 潘采夫躺在地上,一手紧按着受伤的胳膊不敢动。罗北平与他的同事李志诚赶忙走上来,罗北平扶他坐起来,在后面抱住他的腰,李老师蹲在对面,双手握住他的伤臂的手腕,往外慢慢用劲牵拉,眼瞅着他肘后的长骨慢慢回缩,终于突然一下滑进了肘弯。 潘采夫努着嘴,一声不吭。接着,李老师一手握着他的手腕,另一手压住他的肘弯,往回推他的前臂,再拉开臂弯,重复了几次,直到前臂能自如地屈伸。潘采夫痛苦的表情放松下来。 “好了。”李老师松了一口气说。罗北平平静地看着,松开了他的腰。潘采夫站起来,一只手抓着受伤的肘弯,跟着何安顺和黄俊走出场地,坐下休息。 “70公斤级第二场体育系马明亮对生物系丁路,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马明亮站起来,往观众群里扫了一眼,神情淡然,快步走进场内。 第57章 拼拳:开门打人 马明亮和丁路站在了场地中央,两人个头相当,都很阳光帅气,70公斤级确实是帅哥云集。场上的帅哥,场外的美女,给比赛增添了许多亮点。 “开始!”裁判大喊一声。 丁路以刺拳开道,一刺,紧接着一摆拳,马明亮仰身躲过刺拳,却没想到仍是这个手突然变为摆拳横扫,呯一下打在他脸颊上。好在力量不大。但失2分。 马明亮挨了一拳,不敢大意,他已经看出对方的一刺一摆之式,后拳只是前拳的余韵,因为没有上步,并无威力,其势就像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丁路再次进攻,仍是一刺一摆,马明亮连续退步让开。对方的摆拳在他鼻前忽地划过,竟然力道十足,原来丁路变化了虚实,让刺拳为虚,摆拳为实。马明亮若打迎击,正好撞上他的实拳摆拳。 丁路接着变化拳式,都是一手出两拳再接另一手的组合类型。马明亮面对对方乱箭一样的拳头,躲避不及,不断失分。好在这些拳都没有什么杀伤力,于是马明亮决定以小换大,宁肯挨上几下,也要冲进去重击对方头部,直接打垮他。 丁路又打出前手刺拳变勾拳接后手摆拳,马明亮突然下潜,拳头绕过对方摆拳的上臂,过对方的肩,呯地击中鼻子,对方鼻血长流,只好暂停比赛。罗北平把云南白药敷满棉花球,再把棉球塞进丁路流血的鼻孔里,一会儿血就止住了。罗北平问他还打不打?丁路觉得很没面子,坚决说打。 场景切换: 江雁翎此时正坐在辅导员褚画生家里的沙发上。褚画生让她今天来家汇报思想。她周五去了樟树林,看到老马在全力备战周六的比赛,实在不忍心跟他张口。她知道老刘是不会跟她去的。她决定一个人去。 场景切换: 马明亮连续出拳,不给鼻子塞着棉球的丁路喘息的机会。丁路双拳抱架护住头部,马明亮左手拉开他的前臂,以右拳刺入,打中他的脸,对方急忙用另一只胳膊挡护,马明亮右拳变手又拉开他的胳膊,左拳刺入,再次打中他的脸。丁路散了架子。 场景切换: 马明亮突破了对方的挡护,一记重拳击中对方下颔,丁路慢慢委顿在地。 场景切换: 马明亮举起胜利的拳头,向场外茫然地扫视,没有看到江雁翎的身影,微微有点失望,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场景切换: 褚画生光着身子仰躺在床上,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问:“你不爱我了吗?” “嗯,不爱了。”江雁翎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子?他叫什么?”褚画生问。 “刘汝耕。”江雁翎说。 “开什么玩笑!他早退出了!我说上次跟你来的那个体育系的,还练什么散打的那个小子。”褚画生说。 “马明亮。”江雁翎说。 “你爱他什么?”褚画生问。 “我爱他胜你十倍。”江雁翎说。 “他一个穷学生,八字还没一撇,将来分到哪里去都不知道。”褚画生说。 “我会把重庆高校的分配名额留一个给你。这样我们就能常在一起。”褚画生继续说。 “我不想过这种不见阳光的感情生活了。”江雁翎说。“我接受你的爱,是因为从我一入学你就追我,一直追了我两年,虽然你有妻子孩子在成都,但是你们毕竟没离婚,我想我也给了你,我们结束。” “我没离婚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为什么现在提这个?”褚画生开始发怒。 “好,我问你,你跟张婕是怎么回事?”江雁翎愤怒地问。 “哦,没什么。”褚画生的语气顿时黯淡下来。 “我不想多说,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江雁翎说。 褚画生突然疯了一样扑向江雁翎,江雁翎誓死抵抗,褚画生始终不能得手,恼怒地抽了江雁翎两个耳光。江雁翎的嘴角流出了血。但是她的意志更加坚决,脸上像罩上了寒霜。 “你说结束就结束?”褚画生恼羞成怒,“还想拉个练散打的男友要挟我?我不吃那一套。” 江雁翎面若冰霜,但是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第58章 插步后扫堂腿 “70公斤级第三场体育系霍锐对化学系薛越峰,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霍锐就是樟树林报名处的负责同学之一,人很精明,说话办事利落稳重。他早就穿好了护具,坐在罗北平裁判桌旁的地上,等候上场。薛越峰跟雷永信和刘汝耕坐在一起,雷永信不断跟他说着什么,他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向场上跑来。 裁判一手牵一个,嘱咐了一遍禁打部位,大喊一声“开始”。 霍锐轻轻起伏着身势,薛越峰却围着他转圈,身势蹲得很低,好像马步一样。霍锐觉得很新奇,认为对方两脚距离过大,决定使个扫堂腿试试。 他前手往对方眼前一探,意在吸引对方注意,同时后脚往前脚后面插步,拧腰转体,前脚贴着地面往对方前腿扫去,正扫在对方脚踝上。薛越峰前腿震动了一下,随即沉身下扎,前脚竟然没被踢动。霍锐扫堂腿受阻,再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借着腰身旋转之势,晃动两膀,挥出一记摆拳直奔对方头部。 薛越峰见对方摆拳打来,移动不及,赶紧含胸低头,霍锐的拳头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两人赶紧双双起身跳开,恢复成格斗势。 这次薛越峰率先发起了攻击,他踢出一记铲腿,脚底板直奔霍锐小腿而来。霍锐一收前腿,薛越峰的脚竟然荡了起来,被霍锐一把抄住,用力一拉,薛的平衡被破坏,扭着身子往前小跳,霍锐已经借上力,身子急进到他外侧,伸出前脚往他支撑腿的膝弯踹去,同时抓住他脚的手往上猛抬,对方像螃蟹一样张牙舞爪地趴在了地上。 雷永信一拍大腿,跟刘汝耕说:“他的脚踢出去没定位,让人抓住了。如果定位,就是抓住了也能贯进劲儿去,让对方拿不起来。”刘汝耕深深点头。 张子看薛越峰的动作就知道可能是雷永信教的自然门的功夫。听到他的评论,更加深信不疑了。他开始凝神看薛越峰的动作,一边思考着对付之策。 忽然李志诚老师走了过来,跟张子说:“去带他去医院看看。”身后闪出潘采夫来,一手捏着肘弯,一双大眼像看欠他钱的人一样看着张子。 “我后面比赛不比了?”张子问。 “第一轮还得1个小时才能结束,来得及。”李志诚说。 张子点了下头,穿上外套,往门外走去,潘采夫急忙跟上。 两人走得飞快,一路上无话,不一会儿就到了校医院。校医看了看,说:“处理不了,得去九院。”九院在北碚街上,有3公里路程,走过去至少也得半小时,张子说了声:“走。”当头走去。潘采夫大步跟上。 二人急急地走了半个小时,一路上只有脚步声,没有说一句话。到了九院,挂号,进骨科诊室,开处方,付费,张子跑着完成。医药费90元,张子掏出钱包,里面只有100出头,幸亏还够。交完钱,盖完收费章,拿给医生,看着医生开始处理伤处,张子说:“你在这治,我回去了。”潘采夫点了下头。 张子一路小跑出了医院门,看了看表,出来半个小时了。再走回去,又半个小时,有可能赶上比赛,也可能错过。张子跑步前进。 跑了2公里,离校还有一公里时,转上大道,一辆小面包车正在路边拉开车门揽客,开得很慢,张子一步踏了进去。小面包关上车门提速前行,开了一公里后,迎面是爱情山,向左拐去,而校门在右面。张子连忙大喊:“坐错了,有下。”小面包煞了车,打开车门,张子跳下车。小面包并不怀疑张子是蹭车坐,扬长而去。 张子找到爱情山围墙的缺口处,从那里爬上山,再从山顶穿过,经小路转入大路,前行几十米就是体操馆。 张子走进体操馆的时候,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了,第二轮已经比完了52、56、60、65公斤级,场上进行的是70公斤级。 老马看到他走进来,非常高兴,“来得及时,这场完了是我,我完了是你。”张子松了一口气,虽然出了一身汗,但是并不累。 场上正在进行的是雷永信对霍锐的比赛。自然门与散打正在比拼。 第59章 自然门的三点步 场上体育系散打专业的霍锐正在大战化学系的雷永信,四川自然门传人。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蹲着的围着站着的左一闪右一闪寻找战机。雷永信的闪身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别人闪身时上半身与下半身的位移之间有个延迟,显得柔和协调,而雷永信的闪身上半身与下半身同时动,像坦克一样,气势汹汹。 霍锐用轻快的弹跳不断闪躲着。 突然霍锐在退步时打出一个迎击直拳,直奔雷永信面部。雷永信右手一压他的前臂,同时左手跟上压在他肘弯上,右手腾出来往霍锐脸上扫去。可是他右手还没离开霍锐前臂,霍锐的前手勾拳已经“呯”地击中了他的躯干。 “他有倒手换手的时间还不如直接出拳呢。”张子暗想。 “他们打了多久了?”张子转脸问老马。 “这是第三局,前面打平了。”老马盯着场上,头也不回地说。 “不对呀,都打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接拳?前面没吃亏吗?”张子心中纳闷。 场上画风突变。霍锐一记勾拳得手的同时,头一偏避过对方的反手拳,同时另一手的摆拳跟上,直奔对方脸部,这一拳是在大弓步的身势下打出的,就像拉满了弦的弓射出的箭,力量十足,如果打上,比赛应该就结束了。 雷永信两手都离开了胸前,拉回来防护已经来不及了,连忙一矮身,来拳堪堪擦着他头皮而过。他矮身的同时,两脚擦着地面左右急速交换,左脚向右脚前方迈出,右脚向左脚后方斜插,两脚同起同落,像小女孩跳房子一样小跳了一下。小跳的同时,他的身子像陀螺般高速旋转,一肘飞出,撞在霍锐的肋下。霍锐虽然穿着护胸,打击的声音也并不大,但一下子蹲跪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停!”裁判连忙大喊,用手指着雷永信,一边高抬起肘部,另一手拍拍肘尖,示意雷永信以肘部击人犯规。 “这家伙上一轮就犯了两次规了。”老马说。 “他来不及思考。”张子说,“不这样他就完了。” “霍锐要是站不起来,对方就得判输。”老马说。 哪知道霍锐站了起来。裁判反复问他还能打吗,霍锐脸上还在呲牙咧嘴,却不断点头。裁判故意拖延了一会儿,等他恢复好,重新喊了“开始”。 两人再次接近,雷永信也不忙着进攻,霍锐主动出拳,雷永信便往后退,霍锐想追击,但只往前划了半步,便追不上去。雷永信也不再进攻,围着他来回调步。霍锐勉强出了几拳,都打不上他,想踢他,腿却提不起来。雷永信试着铲踢他的前腿小腿,霍锐一收步子,前手拳同时挥出,“呯”地一声打在对方脸上。但雷永信跟没事一样,这一拳根本没有力量。雷永信突然开动矮裆步,护住头拥上去把霍锐撞出了边线。 霍锐摇晃着走回场地,已经打不下去了。雷永信也不再进攻。裁判结束了比赛。雷永信胜,霍锐被淘汰。 “后面要是碰上他,可要小心他犯规。”老马靠近张子耳边说。 张子呆呆地苦思如何破解这一招,恍若没听见一样。 “70公斤级第二轮第二场体育系马明亮对物理系刘广力,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老马站起来双拳对撞了两下,瞅了一眼发呆的张子,张子也意识到了,想跟他击一下拳,但老马已经一拳敲在他额头上,转身向场上快步走去。 张子在后面高喊一声“加油”,但被淹没在体育系男生们群起的“雄起”、“打他狗日的”的喧嚣中。 第60章 手脚齐到接腿摔 马明亮与刘广力的比赛,是典型的同室操戈,因为都是跟罗北平学的。只不过刘广力学的早,算是师兄。但两人没有交集,只最近一个月因为刘广力来培训班备战比赛,才互相认识。 刘广力参赛的目的就是练兵,备战cq市的比赛。他要把最近罗北平传授的手脚齐到的法诀贯彻到实战中去,把它运用纯熟。 马明亮也听到了这个口诀,也看到了刘广力等四人的训练,他经常晚上一个人到没人的地方苦练,不久也会了。而且他创造性地迁移到了防守上,有一天他练的时候想:既然进攻时手脚齐到方为真,防守时为什么不可以?试了试,还真的可以。身形比以前合得更严密,整体如铸,于是他创造了自己的防守方式:瞬间达到整体如铸,把对方的进攻反弹回去。防守就是进攻,顾打合一。 两人都有自以为是的得意技,又熟悉对方背景,因此都信心十足。 裁判大喊了一声“开始”。两人开始接近。 两人都举着左拳,点刺开道,但谁也不肯先出拳,因为都知道后招的杀伤力。于是一个点刺着进步,另一个就点刺着退步阻击,阻击完了追击时,对方又马上退步阻击。来来去去,像拉锯一样,始终没有接触。 观众开始起哄。“打他狗日的啊!”体育系有男生喊了一嗓子。 马明亮发动了进攻,前手刺拳开路,对方一退,他前脚跟上半步,后脚垫步,收回到前脚跟后面,突然后腿发力,前腿往前突蹿,跨出一大步,瞬间拉近二人的距离,同时前手直拳打向刘广力面门。刘广力知道此时后退是不行的,虽然可以让开这一拳,但对方的后手直拳紧跟在后面,到时自己再退是来不及的。这一招他太熟悉了。所以他面对已经打到眼前的拳头,斜身、闪头、45度斜线上步,同时后手摆拳贴着马明亮的来拳的胳膊迅猛地迎上去,手脚齐到。这一拳要是合在对方头上,比赛应该就结束了。 好一个老马,正等着他这一招。身子一沉,斜身偏头,同时后手一记上勾拳,掏向对方肋下。两个人前手胳膊交叉,头一个偏向左,一个偏向右,就像两列错轨的火车擦身而过,借着身势,两人都向右跨步转身,转了90度。一瞬间双方的拳头都落了空。 观众鼓起掌来。因为他们看到了惊险。 “这种对时间差的精准把握,要归功于身法的熟练。”张子想。 二人交换了一组拳后,马上拉开距离,酝酿新的战机。 刘广力上步前手刺拳,同时前腿扫出一记低鞭腿,马明亮后退让开。刘广力鞭腿打完,后脚迅速垫步,前脚脚尖刚落地马上侧踹而出,呯地一声踹在马明亮胸上。马明亮退了两步。 随即马明亮摆了个黄飞鸿要饭式,半马步,前手平伸要饭,后手举在头上方摇铃,前手又冲着对方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再来。 刘广力看他大咧咧地站起了马步迎敌,马上滑步前冲,一记拦腰鞭腿。马步虽稳,但移动慢,马明亮来不及后退,只能硬接他的鞭腿。而刘广力的拦腰鞭腿是他的杀手锏,练了不知几十万遍了。 马明亮正是要检验一下自己手脚齐到防守技术的效果。他突然往前趋身,由马步原地变为弓步,后手急落小臂在胸前迎接对方脚踝上部,前手以小臂猛拍对方膝前小腿部位。双手和腰胯足同时合住。刘广力在合力之下突然向侧方栽歪身子,连忙抽腿,但脚腕已被扣住,想弯膝平衡身势,继续抽脚,但膝盖已被压直。几乎是同时,马明亮抖了一下腰胯,刘广力侧翻在地上。 再站起来时,刘广力一瘸一拐,一条腿明显吃不上力了。 裁判指示马明亮退后,不得发起攻击。过去问刘广力还能不能打,刘点点头,但一迈步就一软,裁判举起手猛摇了几下,示意比赛结束。马明亮胜,进入第三轮,即决赛,刘广力被淘汰。 这场比赛张子一直看得心惊肉跳。一个原因是双方打得凶险,差之毫厘就是另一种结局。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关心则乱,老马是他铁哥们儿。 直到比赛结束,张子才长吐了一口气。他很佩服老马敢于用险的胆魄。刘广力的每一次攻击都是一锤定音的杀招,老马明明知道这些招法的厉害,却更相信自己,敢想敢干。好气魄! “70公斤级第二轮第三场中文系张子对体育系郑确,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张子快步走向场地,老马正走下场地,他高举起拳套,张子举手迎上去,两人碰了一下。老马昂首走过张子身边,忽然转过身来猛拍了一下张子肩膀,张子头也不回撩了一蹶子,踢在他屁股上。老马搓着屁股,像光脚踩着炭火一样跑回了座位。 第61章 转身回勾腿 张子与黑脸的郑确站在了裁判两边。这是一场散打与拳击形意拳的较量。 张子与红脸的赵飞打过几个回合,对他们的拳有点印象,似乎也没有太特殊的地方,只不过拳很密,很重。是张子接触过的最重的拳。但赵飞的步法并不快,对张子构不成威胁。所以张子并不感到有多大的压力。 至于怎么破他们的拳,张子昨晚曾思考过,但与对方交手太少,除了确立了基本的对战原则外,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到场上再看了。 裁判喊了“开始”。 郑确晃着头,双拳抱在胸前,像狗熊一样左摇右晃地逼上来。张子一看他动步,轻快无声,不禁戒备起来,他的移动速度要比赵飞快,这才是张子真正忌惮的。 果然郑确上来一探前拳,气势逼人,张子急退,郑确呼呼两拳都在张子脸前划过。张子随即一个正蹬,蹬在他躯干上。两人身势都顿了一下。郑确随即向张子外侧平行移步,绕过他的前腿,上步呯呯两记摆拳,一记打在张子前胸上,另一记本来是打在头上,但张子中了第一拳后随即绕步后仰,第二拳便落在了肩上。 第一拳比较重,打得张子差点闭气。张子咬牙撑住,马上调整步子,连退数步,一瞬间逃出了火力区。这个火力区是张子从北碚街上来挑战他的人身上学到的,就是打中对方后若遭到反击,就马上往后连退,越快越好,退得越远越好,但不能转身跑。这能迅速让对方的攻击欲望降下来。它涉及心理层面的东西。 郑确果然没有追上来。他在急切地等待张子回来。张子故意遛达了一会儿,故意喘着粗气,显出踌躇的样子。郑确等得着急,主动逼上去,又是前手直拳探路,张子伸手拍防,暴露出了头部,郑确紧接着后手直拳打头,张子拍防的同时已经在跳步后退,借着后腿落地获得的反作用力,突然起前腿侧踹,踹在郑确躯干上,郑确正在突进的身势像撞在了栏杆上,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张子不肯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连续滑步跟进,一个后手直拳奔他头部,这一拳是在大弓步基础上打出的,像拉满了弓弦放出的箭,威力十足,打上应该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郑确在趔趄中见状慌忙沉身,扎出一个半马步,前腿半弓,后腿90度弓步,同时侧身偏头,张子的拳从他耳边擦过。张子的躯干也冲到了他躯干前。郑确像一条大蟒蛇,躯干连同胳膊一下子裹住张子的躯干,大腿绊住张子的下肢,腰像磨盘一样由侧身位突然往回旋转,这样郑的躯干与大腿就构成了一把剪刀,合力一剪之下,张子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不对呀!这不是我的拿手好戏吗?”张子倒在地上郁闷地想,“这像拳击的摇闪,但是拳击禁止用身子撞人。这是什么?形意拳?” 郑确得意地围着地上的张子跳步。 场外掌声如雨。 张子看了看旁边的地面,收身站起来。裁判把蹦跳着的郑确一把拉过来,另一手拉着张子,重新喊了“开始”。 郑确逼上来就开始出拳,拳头又快又密,张子不能抵挡,匆忙中沉身下潜,双臂抱住了对方的一条大腿,头和肩紧抵在对方的躯干上,借着对方向前急冲的势头,挺腰往上一送,郑确像翻身的乌龟一样摔在了地上。 场外掌声如雨。 二人再次面对,郑确不敢放手近身出拳了,只是远远地点刺,防止张子抱他大腿。这正是张子想要的。逼对方放弃优势,转入我所擅长。远踢近打贴身摔。他以踢来克制郑确的拳打,就把对方拉入了自己的阵地。 郑确又开始远远地点刺探路,张子以侧踹应之,郑确环绕步让过来腿,拳头同时也到了,张子连忙蹲身,一边让过来拳,一边收前腿落于支撑脚后,形成扣步,腰身迅速翻滚,重心在两腿间交换,后腿旋风般向后摆出,直奔郑确头部。郑确正在向前冲,这一脚便落在了他的脑后,没有击中,但是张子迅速收膝,脚底板弯回来继续奔向郑确脑后,啪的一声,拍在郑确后颈上。郑确往前踉跄了两步,摇摇欲倒。裁判大声喊停。 几个裁判商量是否犯规。规则不允许击后脑,但没说不能击后颈。裁判们似乎没有找到判罚的先例。但是切后颈极其危险,于是决定警告一次,但不扣分,再用就扣分。罗北平干脆宣布:以后转身回勾腿不能打头。他可能是考虑到选手们不易掌控这一腿法。 张子举拳致礼。 可是再打时郑确的拳头明显地失去了锐气。 张子主动发起了进攻。 他前手一招,抬起前腿,脚尖如蛇头左右摇摆,快速蹿到郑确腹前,郑确看不出这一脚有什么力量,于是沉身防备,哪知道这一脚突然变线上蹿,奔他面颊,脚背一下抽在他脸上。郑确身子晃了一下,双臂张开盲目乱挥,仿佛看不见东西了一样。 张子退后两步,呆呆地看着他挥舞,在拳脚交织成的幻影中,张子仿佛看到易小荷的倩影,她落寞而神不守舍地看着他。他正想细看,耳边传来裁判喊“停”的声音。他看到裁判在跟郑确说着什么,郑确脚旁落了一条白毛巾。原来赵飞扔了白毛巾,表示弃赛认输。郑确却还想打。裁判在跟他确认是否继续打。 罗北平说只有教练才有权力扔白毛巾。但郑确看了一眼赵飞,表示放弃。 “不打了,我打不过他。”郑确悻悻地说。 赵飞不好意思地向罗北平看了一眼,一手搂着郑确的肩,向观众席走去。 张子茫然地向观众席看去,他希望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很遗憾,他没有发现易小荷的身影。 “她怎么没来?”他好奇。 第62章 考验 张子淘汰了郑确,70公斤级第二轮比赛结束。张子、马明亮、雷永信三人进入了决赛。 接下来是75公斤级第二轮的比赛,75公斤级有4人进入第二轮,将决出前两名进入决赛。 广播里在叫75公斤级第一场的运动员上场。 张子漫漫看着场上,这两人他都不认识。比赛的节奏慢了下来,但是拳脚的力量更重了,场上不断有呯呯大响。 张子的眼睛望着拳风腿影,脑海里却禁不住映出易小荷的倩影,他再次茫然看向观众,仍然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易小荷去哪儿了呢? 易小荷昨晚接了妈妈一个电话,妈妈问她为什么还没去实习,她一开始说系里有些工作要处理,一会儿又说要画些代表作带上,最后干脆不要她妈妈管,她会自己处理。她妈妈跟她寝室的同学关系很好,一来看易小荷就会请她们下馆子打牙祭,她妈妈从她们那里打听易小荷的情况,知道她最近跟张子来往密切。 第二天上午易小荷的妈妈就坐火车赶到了学校。易小荷去北碚火车站接的她。母女俩坐在易小荷寝室的床上,谈了一上午。 易小荷的妈妈叫余婉容,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她那时已经二十七八岁,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在贵州呆了9年了,在那里她认识了同为知青的四川籍青年易建军,两人相恋结婚生下了惟一的孩子易小荷。1978年,易小荷5岁时,她决定参加高考,并最终考取了四川美术学院。大学毕业后,分回dy市一中,也是她的家乡。易建军三年后考取重庆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后分配在重庆建筑规划研究院,业绩斐然,不断加薪提职,成为单位里的骨干。 二人长期两地分居,易小荷9岁以后跟着妈妈在德阳。在易小荷考上大学前的十年里,余婉容从美术老师做到教研组长,到班主任,到年级主任,后来到dy市教委做干事、副科长、科长、副处长,又回到德阳一中任副校长、校长。易小荷高考时,她妈妈是dy市一中校长,获得过sc省优秀中学校长、sc省三八红旗手等称号。 在易小荷的记忆里,对父母的工作没有太大印象,父母取得的那些荣誉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少骄傲,她印象最深的是妈妈独自带她生活的诸多困难和无奈,还有妈妈的泪水,以及怒火。奇怪的是,妈妈的发怒她并不害怕,她反而最害怕妈妈默默的流泪,每当那时,她就会哄妈妈,直到她停止流泪,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再淡淡地笑着梳理她的头发。 “你老实说,为什么现在还不去实习?你看看你们寝室里只剩你一个了。”她妈妈语气平淡地问她。 “我不是说了嘛,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易小荷嘟着嘴说。 “就是你电话里说的那些事?”余婉容淡淡地问。 易小荷不说话。 “我问了你们辅导员,他说系里没有安排事情给你。”余婉容说。 易小荷局促不安。 “你跟他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余婉容平静地继续问。 “谁嘛!”易小荷不想说。 “就是张子,中文系的,比你还低一年级,还练散打,对吗?”余婉容问。 “哎呀,妈,你好烦。”易小荷脸上通红。 “妈理解你。”余婉容说,“妈是过来人。你告诉妈你们关系到了什么程度?” “好烦。”易小荷低着头,不断把弄手里的一只布袋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余婉容盯着她。 见易小荷久久不说话,余婉容换了个方式,问:“你将来要跟他生活一辈子吗?” 易小荷开始思考妈妈的这个问题。 余婉容看她茫然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底。 “爱情是美好的,难忘的,可爱情的归宿是什么?”余婉容像是在问女儿,又像自言自语。 易小荷想了想,漫无头绪,想多了感觉很累,那就像走在一条无尽的大道上,有什么归宿呢? “不都说爱情最后会变成亲情嘛。”易小荷试着回答余婉容的提问。 “说得真好!所有的爱情都会过去的,再难舍,甚至再怨恨,都终究会过去的,到最后就是过日子。你不愿意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不是吗?”余婉容说。 与张子一起过日子,会是什么情况?易小荷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忽然脸红起来。 余婉容看着她,继续说下去:“要在一起过日子,总得在同一个地方工作?难不成像你的爸爸妈妈一样,又搞两地分居?” 易小荷猛地想起妈妈独自带自己生活的日子。她的心痛了一下。 “以后你们会分到一个城市吗?”余婉容淡淡地问她。 易小荷脑袋都大了。“应该会!”她说。 “应该会?要分到一起,是需要机缘的,就是有机缘,你们也还要去争取。不然凭什么落到你们的头上?”余婉容说,“如果你分回德阳,他一年后毕业会到德阳工作吗?德阳离他家乡有几千里。” 易小荷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相信只要两人有爱情,就必然会排除万难走在一起。 “你们都是孩子,不像我们那时,考大学前已经工作了,有的结婚了,你们对生活没有实地体会,坐在象牙塔里天马行空,如果妈妈不干涉你,你再走一遍妈妈的老路,你觉得有意义吗?”余婉容说。 易小荷不说话,但是心里不以为然,她认为上一代人经历的特殊时期已经过去了,而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崭新的未知之路。 第63章 崴脚 75公斤级第二轮赛完,接下来是80公斤及以上级,赵飞就在这一组,但是因为只有三人报名,被安排到决赛轮再打,直接进行循环赛,决出名次,因此前两轮这一组都轮空了。 接下来是决赛轮,仍然从小级别开始,52公斤级由于只有4人参赛,已经在第二轮时决出了冠亚军,因此接下来是56公斤级的决赛。对阵双方是:地理系黄俊和体育系方万强。 方万强是武术套路专业的,个子瘦小,像练体操的,他是体育系武术专业里惟一能做旋子转体720的,这是一个高难度动作,不要说业余的,就是专业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大三选专业时,他本来想选散打,但是老师劝他在套路上发展下去,认为他的套路可以在全国赛场上争夺奖牌。 方万强与黄俊体型相当,两人像两只灵活的猴子,一上来就打得鸡飞狗跳。场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速度绝对是全场比赛最快的。 二人的移动范围很大,看上去像练跆拳道的,一直在跳,但是比练跆拳道的身势要低。两人十分恋战,只要挨上,就打在一起,直到其中一个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撒腿就跑。裁判屡次强行分开他们,因为相互乱打互不得分。张子觉得这个判定标准不太好,相互乱打也可以计分啊,怕是裁判的眼睛数不清楚,为免分歧,干脆就都不给分了。 二人翻翻滚滚地打完了第一局,坐下休息。张子坐到黄俊旁边,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你就让他打,看看结果会怎样,把头护好。”黄俊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冲他一笑。 1分钟休息完毕,裁判招呼二人上场。 第二局开始了。 方万强冲上来就是一个正蹬腿,黄俊要待急退,忽然改变主意,稳住身型,原地手脚齐到,作势打出一个直拳,全身整体如铸,方万强这一脚正踹在他肚子上,却被反弹回去,往后趔趄了两步。黄俊非常高兴,以眼神示意对方再踢。方万强围着他走步,不敢再冒然伸脚。 黄俊肚子上接了对方一脚,发现一点都不疼,立刻不那么紧张了。是啊,被打一下又能怎么样呢?以前把挨一拳一脚看得太重了。他不知道这是小级别选手的通病,都想多打多得分,打得越频繁,力量越小,形不成杀伤力,还不如稳住了,找准机会打头,或者摔倒对方,打头得2分,同时有杀伤性,摔倒对方能得3分。 当时散打界的流行口号是:打一下不如摔一下,摔一下能震慑对方心理。可是看后来中泰对抗赛的表现,泰拳手根本不怕被摔,摔倒了爬起来照常干,在泰拳里摔是不得分的。大级别摔一下受不了,小级别根本不怕。如果摔倒了,却不受伤,甚至还摔得很舒服,那摔就很难威慑对方了。这是值得散打界考虑的问题。 黄俊看对方不再进攻,突然扑上去左右直拳接后鞭腿,方万强猝不及防,躲开了两拳,却被踢中了躯干。他忍痛迅速抄住黄俊的鞭腿,正在琢磨怎么摔倒他,黄俊一屈膝,把身子带向对方,前手一记大摆拳掼在对方耳朵上。方万强大脑轰的一声,耳朵里响起“嘤嘤”的蚊鸣声。他松了对方的腿,赶紧转身一溜烟跑出了圈外。 黄俊看出对方想接他的腿,只是时机没有把握好,便提起小心来。 待二人再次面对时,黄俊突然远远地飞起,腾空踹腿,直奔对方前胸。方万强往旁边一闪,哪知踹脚只是虚招,黄俊人在空中,大摆拳已经抡过来,象展翅飞翔的大鸟,翅膀一下搂打在方万强的脖子上,随着黄俊落地,方万强踉跄着摔倒在地上。但他借势做了个前滚翻,随即站了起来。 二人又陷入了混战,混战中黄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马上又转身站起来,摊开双手,表示屁事也没有。 进入第三局后,二人体力消耗明显,身形都在发晃。混战中,黄俊一记后手直拳打中对方的下颔,对方仰面便倒,同时黄俊的一记鞭腿追着扫过,没有扫中,却听见黄俊大叫一声,他的鞭腿落地时,脚踝崴了一下。黄俊提着伤脚一蹦一蹦蹦出了场外,翻身坐在地上。 方万强还在地上躺着,裁判数完8,他还站不起来,被裁判搀起来架到了场外。这样黄俊便取得了这个级别的冠军,方万强获亚军。黄俊是被何永顺扶着上场接受的金牌。 张子觉得他还是太紧张了。鞭腿打完了不知道收劲,僵着落地,还能不崴脚?要是这一脚打上对方了,反而能够释放出紧张,不会受伤。 他们还是太紧张了,只想着打人,自己最好一下也不挨打,其实多打打,都不是什么问题。光练得多不行,临场时一紧张,能用出来产生效果的没有几招。少而精,才是最实用的啊。张子为他的受伤感到不值得。这家伙是不是平时酒喝得太多了,张子想起他爱喝两口的习惯。 “60公斤级决赛:美术系刘汝耕对体育系吴英,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第64章 伤趾 “60公斤级决赛:美术系刘汝耕对体育系吴英,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刘汝耕和吴英站在了场上,两人在培训班上见过,虽然没说过话,但都知道对方。两人抱拳对视一笑。 裁判喊了“开始”。 两人拉开距离,再调整步子慢慢靠近。吴英以刺拳开道,前腿随着前拳的刺出而蠢蠢欲动,护腿上一只纵跃的猎豹的logo仿佛活了一样,分外抢眼。刘汝耕全神戒备。知道他的前刺拳一旦坐实,前腿会马上跟着踢到。 果然吴英找到了刘汝耕节奏上的空档,前刺拳突然长步刺出,刘急退,吴英的正蹬腿已经踹到了他胸前,刘连续向后退步,但吴英前腿未落,后脚已经往前垫了半步,身子纵起来,前腿继续往前猛蹬,追上刘汝耕后退中的身子,蹬在他胸口上,刘汝耕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 张子看得真切,发现刘汝耕还是步子太慢了,只需连续往后轻跳即可,或者往旁边闪一步都是可以避开吴英的。但是刘汝耕似乎又想跳又想换步,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时,吴英的腿已经到了。三心不定,输个干净啊。但是如果换步,也还是逃不开吴英的追击,张子认为。退是一定要跃的,不能倒步,不然哪里来得及?张子不明白对于这么简单的道理老刘为什么纠结。 刘汝耕走回来,吴英给他充分的时间来调整二人的距离。 刘汝耕突然向吴英外侧(吴英前脚的小脚趾一侧)斜上一步,前拳刺向吴英正脸,吴英不得不一边向外侧转身,一边用环绕步避开,但是刘汝耕后腿随即绕步向前,同时前腿急插向后方,两脚同起同落,小跳了一下,同时摆拳挥出,追上正在转身的吴英,呯地打在他的脸颊上。好在力量不大,吴英只是惊了一下。 张子也吃了一惊,这次进攻是先挖坑,后补刀,很有谋略的一击。只可惜功力不够,没有放倒吴英。如果是在张子或者老马手里使出来,估计就结束战斗了。 吴英被打了一次脸,毫不迟疑地反攻,一顿拳脚追击过去,如暴风骤雨砸向刘汝耕。刘汝耕前脚急向后脚斜后插步,后脚随着后撤,身子转了90度,头部便避开了第一拳。吴英一拳打空,马上抡出一个鞭腿,扫向对方躯干。刘汝耕前脚继续撤步,经后脚前方往后斜插,后脚随着后撤,身子继续转了90度,又避开了吴英的鞭腿。吴英也随着转身,继续出拳追打,刘汝耕突然不再后退,而是前脚斜向前上步,迈在吴英身体外侧,后手直拳如炮弹一般猛地射向对方刚好转过来的脸部。 这是一次逆风飞行,一个顺转一个逆迎,吴英眼看就要ga over。但是刘汝耕忽然身子一侧,拳头飘到一边儿去了。 “哎呀,没有压住身形。可惜了。”张子不觉感叹。 “老刘的身法可以呀,很古怪。”张子转头跟老马说。 老马看得很认真,但并不像张子那样大惊小怪,不为所动地说:“不就是拳击的绕步吗?” “我认为是自然门的步法。”张子表示异议。 “何以见得?”老马问。 “他最后那一下是后手直拳迎击,所以看上去是拳击,但是那一下如果改成小跳步接摆拳呢?”张子说。 “还是拳击,泰森的羚羊跳。”老马淡淡地说。 “不过自然门的三点步也是这样的。”张子说。 老马专心地看比赛,不再说话。 场上刘汝耕正在吴英的打击下忽左忽右地象蛇一样连续退步,步法顺滑流畅,吴英没有一下打中他,急得拳脚象暴雨一样洒向他。 刘汝耕一边像蛇一样s形退步,一边观察吴英的身形,发现他那条套着护腿套的腿相当有力,用起来无所顾忌,好像套里装了保护板一样,而另一条腿却弱得多,很少用来打击他,并且撑地的时间也不充分,这样就显得身形有一点栽歪。但是极轻微,如果不是认真观察,很难看得出来。一个攻击计划在刘汝耕脑海里浮现出来。 刘汝耕一边做s形退步,一边寻找对方未戴护套的那条腿做支撑腿的机会。机会很快来了,他飞起前脚,绷起脚尖踢向那条小腿,只听喀啦几声骨响,刘汝耕一声大叫,缩腿蹲在了地上。原来他以脚趾踢中了吴英小腿的迎面骨,脚趾可能已经骨折,痛得要死。吴英被踢中的确实是那条伤腿,马上变得一瘸一拐的了。 两人都寸步难行,无法再战,裁判只好宣布比赛结束,打分裁判比较他们本场的得分,刘汝耕分数高出吴英1分,险胜夺冠。吴英获得亚军。两人分别被人搀扶着走上场,罗北平给他们挂上了奖牌。 “65公斤级决赛:体育系顾明远对地理系何安顺,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第65章 同时昏迷 “65公斤级决赛:体育系顾明远对地理系何安顺,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两人站在了场上,相互对视着。一个似笑非笑,一个严阵以待。何安顺似乎只会拳击,而且是非要把人ko的风格,对于打点得分并不感冒。顾明远技术全面,柔韧性好,能做出难度很大的动作,比如用腿打头。他重视打技术,打点得分。 这是一场拳击对散打的较量。 裁判“开始”的声音刚落,何安顺擎着双拳就像袋鼠一样扑上去猛打。顾明远退了一步,想起腿阻击,但是何安顺压着他连续出拳不停,不顾忌他的阻击腿,顾明远正蹬腿还没使老,连忙撤步,但已经来不及了,脸上中了两拳。他连忙转身往旁边跑开,何安顺一轮组合拳打击奏效,没再追击。 顾明远返回来,调整两人的距离,先以低鞭腿探路,何安顺根本不躲,小腿被啪的一声扫中的同时,扑上来双拳连下,顾明远连续小跳步后撤,避开了他的拳锋。何安顺顿了一下,又扑上去挥拳,顾明远坚决地一个正蹬腿,蹬在他的胯上,对方像拦腰撞在栏杆上,下身顿住,上身却继续往前俯冲,一记直拳打向顾明远脸部,顾明远急忙侧身弯腰,向旁边跑开了。 连续两次出腿阻击不见效果,顾明远有点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何安顺架着炮又开始发射了。而且冲得很快很猛。顾明远急忙矮身,连续挥出左右摆拳,呯呯两下,一中对方头部,一中对方肋下。何安顺鼻子被打红了。但他只是稍微一顿,脚下继续前进,冲着下面顾明远的头部左右平勾拳横挥。顾明远左右摇闪,以摆拳反击。呯呯呯呯,响声不断,两人乱打在一起。谁也不退。 裁判大声喊着“停”,一边拉开乱打的两人。随即双手向中间一合,大喊“开始”。 两人又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一起对挥拳头。噼哩扑楞响成一片。 “为什么不退出一步,起鞭腿打头呢?”张子不明白顾明远为何死拼。 原来是打得太紧,顾明远一时退不出来。要知道欲退步,是需要双腿重心倒换的,现在何安顺压着他打,他站住了对抡拳头,两条腿双重,根本拔不出一条腿来。他想双脚齐跳出来,但一跳必然挨上拳,索性杀出一条路来再说。于是又陷入了相互乱打。 裁判再次把他们分开。 两人脸上都中了拳,红红的,头套都打歪了,遮住了视线。裁判给他们重新戴正头套,大喊一声“开始”。 何安顺又扑上来,拳还未出,顾明远先向后摇身避让,何安顺前拳点刺他的头部,防止他摇闪回来。顾明远果然躯干猛地摇回来,如潮水的先落后涨,同时后手摆拳从何安顺前刺拳外侧绕过他肩头,急速迎击头部,与此同时,何安顺的后手直拳已经杀到,正好迎击在顾明远大力摇回的脸部中央,呯地一声,两人同时变成了木桩子,直挺挺地仰身后倒,啪的一声,同时摔在垫子上。 两人竟然同时击中了对方面部,由于是对撞,力量十足,两人脚对脚直直地躺在地上睡起。场内外一片寂静。 没有人去动他们。过了几秒钟,两人醒转过来,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还好,身形并没有打晃。裁判数完8,二人恢复了常态,裁判又喊了“开始”。 但是两人像逛街一样开始对着遛达,双手都下垂着,你瞅着我我瞅着你相面。遛达了一会儿,裁判示意进攻。可是手都提不起来了,一个挥起手臂,另一个连后退的意识都没有,等对方手落下去了,才挥起手臂也打一拳。两人隔着空气,各自比划了几拳,像是自说自话。 裁判凭经验知道他们的脑袋瓜子肯定是嗡嗡的了,地面都在起伏飘荡,能站住不倒就不错了,还打什么呀,于是终止了比赛。 打分裁判比较二人的得分,发现全是乱打互不得分,只有倒地各得3分,以及开头的几拳还算清晰各得4分,竟然得分相等。 按规则只能加赛一局。 裁判又喊了“开始”,两人慢慢遛达,顾明远鼓足力气挥了一记拳头,发现地面打晃,赶紧站住不动。何安顺也回抡一拳,感觉要倒,连着挪了两步才稳住身型。裁判摇手示意比赛结束。 裁判们商量后,决定二人并列65公斤级冠军。 张子看得傻了眼,两人一齐挺尸的时候,他差点笑了出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转而一想也很正常,打斗打的就是时间差,只有毫秒之差,双方又在互动,同时击中很正常。但是像这么有戏剧效果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通过这场比赛,张子发现一定不要被对方的节奏所牵制,而放弃自己的优势。他还发现了昏迷的人即使仰面摔倒也不会受伤,反倒是摔倒时拼命挣扎,不甘心倒地的才容易摔伤。潘采夫不就是个例子吗?被击倒时你就老老实实躺下不就得了,非得挣扎,用手去撑地,结果把肘撑得脱臼了。 “下面该我们上了?”张子估摸着。 罗北平走了过来,边走边对穿好护具的张子、马明亮、雷永信说:“你们三个进入决赛的,打循环赛,两两一对,每个人都打两场,胜两场的为冠军,胜一场的为亚军。准备上场。”三人点点头。 “70公斤级决赛第一场:化学系雷永信对体育系马明亮。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在叫。 第66章 踢裆 “70公斤级决赛第一场:化学系雷永信对体育系马明亮。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叫。 两人一起向场上急步走去,张子在后面喊了一声“加油”。两人头也不回各举起一只拳头往天捅了捅。 裁判喊了“开始”。 雷永信的小矮步灵活地走起,双手如风火轮在胸前舞动,不管他出什么招,马明亮只是轻跳滑步,就尽数化解。二人都是全身同动平移,一个势大力沉,如坦克碾压;一个轻盈无比,如小马奔腾。底盘都显出了功夫。 马明亮开始频频刺拳攻击,雷永信以风轮手封得严密,足以自保,但当他想封住来手的同时倒手反击时,总是比马明亮慢一拍,因此在换拳中吃了马明亮四五次拳头,却换不回一下,再这样下去,就会因为比分差距过大直接出局了。他决定用腿挽回一下局面。 他上手比划了一下虚招,下面踢出一个点腿,脚尖直奔马明亮前小腿,马明亮往后轻轻一跳,就避过了他的攻击。但这一记点腿仍是虚招,雷永信前脚未落地,后脚已经凌空飞起,足尖绷直直取马明亮下颔。这一招纵跃而出,与前面一脚是同一道劲,速度奇快,马明亮只退一步是躲不开的。 马明亮轻轻往后连跳,一边偏头躲过凌厉的飞脚,突然由退步变为前刺步,前手摆拳擦着对方的来腿如离弦之箭射出,呯的一声打在对方胯根上,雷永信一下从空中滚落下来,狼狈地摔在地上,随即爬起来,涨红了脸。 必须把马明亮扯入混战,不能这样让他攸来攸去的,这是散打的优势。雷永信想着,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他侧身探腿,以低侧踹不断袭扰马明亮前小腿,马明亮边退边回以低鞭腿反击,几次以后,马明亮已经退到了边线附近,雷永信趁机垫步侧踹,将脚抬高指向对方小腹,意在一脚把他踹出边线。马明亮早料到他会有长劲发出,见状急忙往旁边跨步,同时抬起另一只脚急踹他的胯,一脚把雷永信踹出了边线。 一局连续出边线2次就会被判本局负。形势对雷永信十分严峻。 雷永信慢慢走回场内,一边飞快地思索破解之道。他的打法是粘衣发力,近身是关键,如何粘上对方呢?必须打乱马明亮的节奏,让他不能从容弹跳。如果我还是按节奏打,他就一直能跟上我的节奏,我先乱搞他一顿试试。想到这里,雷永信使出游击步,左一闪右一闪,像醉汉一样在马明亮面前晃动。 马明亮试探着追打他。雷永信突然改变步子节奏,一下钻破马明亮拳脚的外围,突入到他身前,肩头对着马明亮胸膛,雷永信马上双脚齐起齐落,左右交叉换步,身势迅速旋转起来,前肩水平旋转360度,肩肘臂凶猛地甩打起来。 马明亮赶紧进身欺他轴心,台风的中心处,风力是最小的,越往外跑越危险。本来雷永信是要用转身小臂削砍对方的头颈,却因马明亮的突然进身而肘尖撞在他颈侧,马明亮扑地摔倒在地。 裁判喊完了8,马明亮才站起来。裁判示意雷永信肘击犯规,警告一次。 二人再次开战时,马明亮感觉到一侧胳膊明显不听使唤,暗叫一声不好,他决定把剩余的体力发动致命的一击,让雷永信也受创而无法再战。 雷永信又冲了进来,马明亮以左右平勾拳和上勾拳在身前构筑起交叉火力网,雷永信头部连受重创,连忙想跳出圈外,但是马明亮岂容他逃脱,以鞭腿在远端伏击他,雷永信刚退后,就被马明亮的鞭腿迫回来,遭受一顿老拳。马明亮绕着圈踢他,不让他逃开。眼看着ko是迟早的事,雷永信一眼瞥见马明亮起鞭腿时露出的裆部要害,本能地一翻身,撩出一记撅子腿,直奔对方大腿根腹股沟部位,只听咔的一声,接着马明亮长叫一声,双拳掩着裆部急速蹲在地上,下身不断抽搐。 裁判连忙大声喊停,走过去检查。马明亮滚倒在地上,身体蜷得像虾米一样,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大声叫出来。据说男性睾丸被重击时的疼痛程度相当于女人分娩时疼痛的10倍。 裁判数完了10,见马明亮还不起来,探手进他的裤子检查,发现护裆已经碎了。裁判问马明亮还能不能比赛。马明亮咬着牙,眼睛睁开一条缝,摇了摇头。场上裁判与打分裁判商量了一会儿,判雷永信犯规导致对方受伤不能继续比赛,对方胜出。 张子听到裁判说“护裆踢碎了”几个字,惊得张大了嘴,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看见过旧护裆里拆出的护裆盒子,是一个僧帽形状的强化塑料结构,非常坚硬,像铁一样,有一指厚。人的脚是不可能踢碎的呀。 马明亮被张子搀下了场,雷永信十分不好意思地去扶他,被马明亮摇手推开了。 “好好跟他打打,替我报仇。”马明亮在张子耳边气息不顺地说。 张子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老马你的蛋蛋都被人踢了,还有心情说笑话。 罗北平拿起话筒,语气败坏地说:“选手们注意,有护裆也不能放弃护裆意识。对裆的保护有三层:第一层是规则,第二层是护具,第三层是自我保护。今天出了事故,运动员不是故意,护裆也是新买的,可还是不可靠,最可靠的是自己。希望上场的选手注意。” 接下来马明亮将对阵张子。马明亮选择了弃权。这样,张子直接得到了2分。规则规定:胜一场2分,平一场1分,负一场0分。 目前三人积分情况是:雷永信负一场,0分;马明亮胜一场弃权一场,积2分;张子因对方弃权,直接取得2分。 “70公斤级决赛第二场:体育系马明亮对中文系张子。马明亮弃权。”广播里喊。 接着又喊:“70公斤级决赛第三场:中文系张子对化学系雷永信。请运动员上场。” 第67章 戳脚大战自然门 “70公斤级决赛第三场:中文系张子对化学系雷永信。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喊。这是戳脚散打与自然门的对决。腿法的较量。 张子与雷永信站在了场上。张子既不记得马明亮要他报仇的话,也不记得雷永信曾经请过他喝酒,也没想过一定要赢雷永信。他只是像做一道数学题一样,平静而期待。心中没有任何招数,也没有想出要用什么策略来对付雷永信。他把这一切留给了临场。 雷永信也是眼神灼灼,面无表情。两人似乎对比赛都比较淡漠,也似乎不认识彼此。倒是挺像庄子所讲的“木鸡”状态。 裁判喊了“开始”。 两人都像梦游神一样,麻木地盯着对方,相互转圈子。转了一会儿,张子蓦地发现根本抓不到对方,他不习惯转圈圈,开始觉得眩晕,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刚这么一动念,雷永信已经察觉到了,突然后脚向前盖步,挡住前脚,前行的身势立刻顿住,前脚已经如离弦之箭横向踢往张子的前小腿,张子正在跟踪他,立刻向后跳步,躲开了他的袭击。张子欲待反击,雷永信已经收腿垫步迅速退开了。 雷永信继续围着张子闲庭信步,张子感觉非常不适应,决定不再跟着他,而是迎着他走。雷永信左移张子就右移,雷右移张就左移,总是与他面对面,而不是相互转圈。这就把对方逼住了,张子站住场地中央,把雷永信不断往边线处压迫。雷永信不知不觉就出界了,裁判喊了停,宣布重新开始。如果一局出界2次就会被判输掉该局。 两人再次面对面,雷永信改变了策略。当张子再次对逼他时,他不再逃避,而是迎上猛打,双手舞起风火轮,直奔张子面部,张子边退边以刺拳还击。雷永信面对刺拳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接手再倒手再还击,而是改成了摇闪。 “学得真快!”张子暗叹。却不知道摇闪是传统武术中最基本的功法。传统武术中的摇闪与拳击中的摇闪味道大大不同,后者是躯干前倾,左摇右闪,幅度很大,躯干本身就是武器,能撞倒对手,但奇怪的是拳击规则不允许用头、肩和躯干撞人,只能玩拳。传统武术可以无所不用,但脊柱的摇闪幅度很小,只有接触敌身时,才会体现出躯干的攻击力。张子看着雷永信的小幅度摇闪,脑中有了主意。 当雷永信再次以摇闪躲避张子的刺拳时,张子的胳膊突然坠肘,挡住他的头的移动,同时后手下勾拳击出,两肩相合,重重击中他的下颌。张子感觉好像击中了石碑,雷永信的头和身竟然是焊在一起的,形成一个整体。雷永信全身跳动了一下,然后像没事一样,迈着小矮步一溜烟跑开了。 雷永信在远处遛达,等待元气恢复。张子只要近前,他就左闪右闪地像打游击一样跑开。裁判示意他进攻,他充耳不闻。裁判判他消极一次。这是要扣分的。 终于,雷永信不再跑了,两人再次面对面。 张子主动进攻,雷永信再次以游击步躲避。张子见他顶着裁判的意旨一意孤行,料想其中必定有诈,便不敢冒然进攻,但也不肯放过他,而是跟着他,果然没有多久,裁判又警告雷永信消极一次。 第一局结束。裁判判张子胜。 休息了一分钟后,第二局开始。 两人慢慢接近,不断试探对方,突然雷永信急进步,张着拳套往张子脸上拍去,张子略一后仰,马上以后手直拳迎击对方面部,雷永信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待张子的拳快打到时,原地转身避开来拳,同时打出一个鞭拳,即转身横抡拳。奇怪的是他的拳套是张开的,并没有握紧,张子一愣,便被他的拳头侧面砍中肩头,竟然很疼。张子中了一拳,赶紧进身躲避,他知道此时不能后逃,否则会受到鞭腿伏击。但是张子忘了雷永信不会鞭腿。 雷永信见张子进身,再次一个交叉小跳步,肋扇已经撞在张子躯干上,张子心肺大震,雷永信一条胳膊像蛇一样顺势缠住张子的腰,另一条胳膊扳住张子的大腿,就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往上一提,随即腰身猛地翻滚,手上迅速打轮,张子头下脚上翻身摔倒在地上。 “这跟形意拳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张子躺在地上不由得赞叹。 随即又感到后怕,因为在打斗中最便捷的避敌法就是进身,进了身以后可以用摔,泰拳则是用肘膝攻击,但你方便敌人也方便,张子最不适应的就是像形意拳和自然门这种拳法,他们并不是摔,而是介于泰拳与摔跤之间,连撞再摔。以后须得小心防备这种打法,张子一边想一边慢慢爬起来。场外掌声如雨,他却听不见。 两人再次面对,来来回回又有几番换拳,张子发现雷永信既不会直拳,也不会摆拳,只会一种抡劈砸的拳,像风火轮一样,只要与他的上肢接触上,他的双手就会层出不穷地翻滚上来,直奔你的面门、咽喉,手法连贯、奇快。可是又没什么劲道,张子想这里面应该是有各种手型,取的是要害穴位,但被厚厚的海绵手套裹着,也看不出来了,都变成了清一色的拳击打头。 待到雷永信再次仰着脸打轮时,张子前左脚往他前左脚外侧斜上一步,头部避开他的轮锋,同时迅速左转身,右脚跟上,已经提起前左脚,雷永信正跟着往这边转身追击,张子前脚守株待兔,马上蹬出,正中他的侧胯,雷永信被踹得扬手望空挥了一下,身子翻倒,趴在了地上。他始终蹲着作战,张子这一脚来势太快,直接把他踹趴下了,很多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倒的。 雷永信站起来,裁判却喊了停,第二局比赛时间用完了。裁判判这一局平局。 休息了一分钟后,进入第三局。 两人体力都很好,没有半点颓势。雷永信觉得如果不使出看家本领来,好像很难拿下张子。张子也觉得散打的常规打法似乎早就被老雷摸清了,必须用点前面比赛中没有出现过的招术。 两人相互换拳,互有来往,都在等待某个合适的机会,祭出一锤定音的招法。 机会终于来了。 雷永信突破了张子的拳脚的外围防线,获得了近身的机会,马上以双手圈住张子的双臂,后腿却向侧面伸出,再往前,再往回,兜了一个圈子,以足跟重重打在张子的左后腰上。张子吃痛,马上急推对方前胸,双臂崩弹对方双手,同时向右急转身弯腰向前急蹿,左脚拖在后面像马尾一样微微扬起急速下落,竖起的脚掌像锄头一样点击在雷永信支撑脚的脚背上。 雷永信身子一顿,支撑脚便提不起来做第二次内圈腿击。张子捂着左后腰仓惶而遁,他感觉下肢的力与上肢的力已经截断,手上的劲至少丧失80。已经无心恋战。 雷永信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裁判判本局雷永信胜。 这样最终双方各胜一场,平一场,只好比得分。张子得分比雷永信高出许多,张子胜。 70公斤级决赛三人的最终积分情况是:雷永信负2场,积0分;马明亮胜一场弃权一场,积2分;张子胜一场,对方弃权算胜一场,积4分。 “70公斤级决赛结果:冠军中文系张子,亚军体育系马明亮,季军化学系雷永信。下面颁奖。请三位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喊。 第68章 形意拳逞威 “70公斤级决赛结果:冠军中文系张子,亚军体育系马明亮,季军化学系雷永信。下面颁奖。请三位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喊。 三个瘸子故作平稳地迈着方步慢慢向场上走去。张子左后腰被踢,左腿无力;雷永信左脚背被点踢,落地不稳;马明亮下半身一动就疼,脚步虚浮。 三人故作笑脸,坚持到罗北平等三位老师给他们戴上奖牌,然后装模作样地踱着方步往场外走去,还没走到座位处,就纷纷猫腰翻身一屁股坐了下去。有一个文静的女孩偎到雷永信身边,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雷永信冲她笑笑,低头跟她耳语了几句,女孩走开了。 比赛继续进行,三人坐着一边休息一边看比赛,张子坐在中间,马明亮和雷永信不讲话,分坐在张子两边。三人都不讲话,静静地看着场上。 场上是75公斤级的决赛。张子不认识二人,觉得他们身手一般。越往后的级别体重越大,反应越慢,不适合他的口味。马明亮嘿嘿了两声,他总能找到笑点。雷永信不出声,只是认真地看。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级别的比赛:80及以上公斤级。张子看到了赵飞。他练的是朱国福传形意加拳击。张子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正想好好研究一下他的拳。 这个级别一共只有3人参赛,罗北平安排他们打循环赛,三人每个人都跟其余两人打一场,按积分排名次。跟70公斤级决赛一样的安排。这三人整整等了一个上午,看比赛都看累了。 罗北平走到三人跟前动员了一下,让他们好好表现,三人一起喊了一声“要的”。 赵飞人高马大,那两人更是马大人高,但是打起来以后像是赵飞在屠宰猛兽,而不是猛兽对决。 张子前一天在樟树林跟赵飞打过一会儿,也没觉得他有这样的实力。或许赵飞想挽回一下他的拳的面子?所以卖力宰杀对手? 张子感觉寒意沁入心脾。形意拳打人与其说是打人,不如说像在拆人,奔的都是关节,一副要把人大卸八块的气势。而且赵飞是连拆带撞,如果不是有护具,对手的躯干估计被撞得支离破碎了。 形意打人跟拳击打人的味道大大不同,虽然形意有五行拳,但它基本上是捆住人以后发力,或者躯干贴上对方以后做功,真的是“打人如亲嘴”般亲密。这与拳击的迫击炮似的远程攻击形态差别很大。拳击即使是近身勾拳大战,也不似形意拳的贴身形态,只不过是把炮移近了发射。而形意拳的贴身战是炮弹不出膛,在膛内爆炸,这就是所谓的内力炸人?张子想。 忽然赵飞迎着对方的刺拳打出一个过肩拳迎击,对方偏头躲过,赵飞拳头绕环,顺势以臂缠住对方的手臂,如蛇缠身,同时进步以身欺敌身,大腿从对方身后插入其裆内,缠绕敌臂的胳膊也随之继续绕环,一下搂住敌腰,随即右胯向前,右肩向后,肩胯相对发力一抖,对方身体旋转着翻倒,但对方不甘心,急用手攀住赵飞的脖子,想把他一起带倒,赵飞借着抖身的反弹力,左肘迅猛无比地往后撞出,一下子将对方手臂撞开,对方四脚朝天仰躺在了地上。 张子看得明白,如果不是禁止用肘,这一下本可撞在对方后脑上。当然也就出人命了。这是绝对禁止在比赛中使用的,可是若真的在混战中出现,又很难判断是故意伤人,至多判犯规,对手胜。可是对手已经致残了,比如双目失明,或者大脑损伤,赢下一场比赛又有什么意义呢?要是打一场比赛,能上养老下养小,自己余生有保靠,那。。。那也不干啊,张子想。 张子认真地看下去。又发现了赵飞的拳与普通拳击明显不同的地方。 赵飞打拳是以身体框架为后盾的,从不失中,以灵活的步伐和双拳如猫爪般抓挠为基本形态。一旦与对手接实,即以身力发人。这个接实可以通过把,即上肢的肘以远部位,也可以通过身体任何部位。赵飞像个气球,球表面任何一处只要被打,都有应力。对手跟他一接触,就有被撞开的感觉,脚下总是不稳。 张子看着赵飞的身手,陷入沉思。他苦苦思索破解赵飞的方法,一时间茫无头绪。 赵飞的比赛时间可能是最短的,因为他拆卸对手的气势和杀伤力,让两个对手连第一回合都未打满就失去了对抗意志,两场比赛都被裁判直接判了优势胜。赵飞干净利索地连赢两场,取得了冠军。 如果他拆我,我怎么办?张子一直想不出对策,不由得偏头看旁边的老马。 老马觉察到他的眼神,笑着说:“郑确差点让你踢死。” 张子猛地想了起来,对啊,用腿和步。远攻。顺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不禁轻轻松了口气,忍不住伸臂搂住老马肩头,拍了一下,小声问:“蛋蛋好些了吗?” “滚!” 第69章 咕咾肉 时针指向12:30,重庆大学首届武术散打比赛七个级别的比赛全部结束了。随着罗北平宣布“比赛结束”的话音落地,大家开始散场。 张子、马明亮、雷永信走在一起,雷永信说:“张子,借一步说话。”张子看着他,停下脚步,马明亮继续向前走去。 “晚上如果没有事,江边烧烤一下。”雷永信笑着说。 “好啊!”张子开心地答应。 “哈哈,那就三点半在西门集合,一起出发。”雷永信开心地说。 “要的。需要我做点什么?”张子知道烧烤事很多。 “不需要。我女朋友和她室友去采办,我们只管喝酒。”他说,“哦,带上家属,哈哈。。。”那个文静女孩甜蜜地偎依在雷永信身边,看着张子。 “哈哈。那可真是不敢当。”张子猜她就是雷永信的女朋友,笑着看了她一眼。 “那不见不散。”雷永信挥一下手,跟文静女孩走了。 张子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一个美丽的身影站在体操馆门口右边七八米外、通往爱情山小径的路口处,树叶飘落,楚楚动人,正是易小荷。 张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站到她面前,问:“来了?” 易小荷点点头,充满歉意地看着他,杏眼含春。“不好意思啊,我妈妈来了,我一直陪她。她休息了,我才赶过来,没赶上看你的比赛。” “没关系,多陪陪你妈妈。”张子觉得她没看到比赛更好,这么多受伤的,严重影响观感。 “咕”的一串声音响起,张子的肚子在叫。 易小荷笑着说:“饿了,去吃饭。” 张子点点头,问:“你吃了吗?” “吃了点。”易小荷说,“我请你吃咕咾肉。” “可以撒。”张子兴奋地说。 两人向重大街走去。 正是吃饭时间,街上人不多,但各店都近满,易小荷带张子进了“上味”饭馆。店不大,有十几个桌,只剩下一个大桌和一个四人座小桌。两人坐在小桌边,易小荷点了一大盘咕咾肉、一份炒空心菜、一个木耳菜汤,给张子要了一大碗米饭,自己要了一个小份的米线。重庆饭馆里的米饭都是的,吃饱为止。 所谓咕咾肉,就是糖醋里脊。先把猪里脊肉切块,裹上粉糊软炸,炸熟后浇上糖醋汁。口口肉,吃起来一马平川,简单实惠。 张子客气了一下,甩开腮帮子开始风卷残云,易小荷默默为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前面,自己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吃米线。 张子发现她并不怎么喜欢吃辣,问她为什么,她说怕脸上长痘痘。张子端详她的脸,易小荷笑了笑,劝他好好吃饭。 张子连吃两碗米饭,一边让易小荷也吃菜,易小荷吃了两粒咕咾肉,两棵空心菜,小份的米线只吃了一半,便不再吃了。安静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张子吃饭。 “对了,晚上有时间没有?有个拳友邀请我去江边吃烧烤,让我带上家、家。。。女朋友,嗯,那啥的。”张子说。 “有,不过我妈妈一人在寝室里,几点?”易小荷说。 “三点半学校西门会合,到江边4点多,天黑前我送你回来,怎么样?” 易小荷点了点头。 张子兴奋得搓手,看窗外的天都蓝了。 两人吃完饭往回返。走到体操馆门前路口时,易小荷站住,说:“吃得好热。”一边用手作扇在脸前扇风。 张子看着她,说:“散会儿步。”当先往爱情山小路路口走去。易小荷静静地跟上他。 小路上很静,偶尔有鸟声从林间传过来。一片发黄的树叶飘下来,“擦”的一声落在张子脚边。两人拐上爱情山小径,踩着落叶缓步走在林间。阳光从树叶间照射进来,投下婆娑树影。树林中散发出树木、土壤、草丛、石头的混合气味,让人很放松。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手已经牵在一起。张子走在前面,牵着易小荷的手,突然被轻轻拉住,张子转回头,看到易小荷热切的如黑夜里放出光芒的眸子正迎着他的目光望上来。 张子忍不住转身把她揽在怀里,将唇印在她的唇上。易小荷浑身颤动,张子大脑开始起雾,天地消失,一片混沌,苍茫中青蛇与白蛇腾起,缠绵悱恻。易小荷的眼角忽然涌出大滴的泪珠。青蛇体味到白蛇浑身陷入苦药中,不觉一惊。张子醒了过来,将她从胸前扳离,吃惊地看着她,易小荷闭着眼睛,象喝醉了一样,又一颗豆大的泪珠涌出眼角,随即又一颗。。。张子柔心吻她眼睑,泪珠融进他嘴里,又苦又咸又涩。 他双手摇了摇她的肩,轻声问:“怎么了?” 她不说话。 “没事?”他追问。 她摇摇头,睁开眼睛,躲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以手指轻拭眼角,轻轻叹了口气。 张子被她搞得不知所措,从后面轻抚她的肩头,手上加劲,扳动她肩,易小荷轻轻转过身来,慌乱地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 “什么事?”张子边问,边把她揽向怀中。易小荷让他抱着,静谧的林间似乎能听到两颗心脏剧烈的跳动。 良久。 “我妈妈,她。。。”易小荷打破沉默,嗫嚅着说。 张子听着。 “我妈妈她一个人在寝室里。。。我去陪会儿她。。。3点半西校门,对吗?”她说。 “好。对。”张子端详着她秀美可爱的脸庞,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二人向山下走去。 第70章 农家院 张子一觉睡到下午3点,醒来后发觉浑身疼,全力以付地打了一上午,现在放松下来立刻有了感觉,但一想到易小荷马上又来了精神,只觉神清气爽浑身有了力量。做了做个人卫生,换上一身休闲衣服,又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打了个立正,满意地一笑,拔脚向四舍走去。 在四舍门外高坡上等了大约一刻钟,看到易小荷走了出来,张子迎上她,二人向西门走去。还没到西门,远远就看到雷永信和刘汝耕在西门内站着。看到他俩,两人扬了扬手。易小荷欢快地跟刘汝耕打招呼:“老刘,怎么就你自己啊?” “啊,这不还有老雷吗?”刘汝耕顾左右而言他。 张子走近雷永信,雷永信高兴地说:“走,小燕和夏青先去北碚街了,我们直接去江边。”说着走上来攀住张子肩膀拍了拍。 “那太辛苦她们啦。”张子笑着说。 “不辛苦,就是买点菜。”雷永信哈哈笑着说。 四人边说边向北碚街走去。街上车水马龙,公交车像野马一样在起伏的公路上横冲直撞,路上不时有挑着新鲜蔬菜的农民走过。所有的蔬菜都剥洗得干干净净,跟北方市镇里卖的带着土和根的蔬菜差别明显。张子很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觉得他们细致周到,会穿会吃,活力四射。女人长得美,穿得艳,不愧那句口号“重庆美女甲天下”,男人也不错,张子愿意给加个下联:重庆男人很爷们。或者,四川男人很爷们。至于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觉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爽快。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穿过人声鼎沸的菜市场,抵达江岸。这里是看不到岸的,被街道和民房覆盖满了,随意找一个胡同走下去都能抵达江边的鹅卵石滩,走过几十米宽的鹅卵石滩,就到了静水流深的嘉陵江。 雷永信带领大伙走到一家高门大户的农院门前,拍了拍门环。门悄然而开,一个壮实机灵、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门洞里,态度恭敬地请大家进去。院里两个女孩正在处理食材,张子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文静的女孩正是雷永信的女朋友,另一个身形高大挺拔,梳着满头的小辫子,乌黑发亮,高鼻深目,气质沉静,似乎是个藏族女孩。见到他们,灿烂一笑,有一种满山的花儿都开了的感觉。 雷永信跟张子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家,我们到江边玩都在他这里用水用柴。”说完,冲着少年笑笑。那少年十分惶恐恭敬地说:“师父哪里话。”说完把众人引进屋内,屋里大炕上摆着一个方桌,上面摆着一壶热茶,一摞茶杯。少年利索地摆开茶杯,拿起茶壶熟练地一一斟满,放下茶壶,垂手站在炕边,说:“请师父们喝茶。”雷永信点点头,转身邀请张子上炕。 张子连忙说:“不用太客气。我帮她们穿串。” 转头向院里看去,发现易小荷正在跟两个女孩说话,两个女孩正在洗手,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停当了。 三个女孩走进来,坐在炕沿上,少年把茶杯一一端给她们。雷永信招呼张子和刘汝耕坐在方桌边,几人喝茶。数杯以后,雷永信说:咱们这就走。少年急急地快步出去,手里各提一捆柴,要送他们去江边,被雷永信拦住,说:“你忙。”转头对张子说:“每次他都送到就回,说什么也不一起吃,我就不让他送了。”说着提起一捆柴,刘汝耕已经提起另一捆,张子把女孩们手里提的装满食材的塑料桶接过来,还有一小桶清水,6人告辞了少年向江边走去。 江边很寂静,远处有个学生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他们架柴,站起来往前走去。在相反方向,离他们20米外有个中年农夫蹲在石头上钓鱼。 张子很好奇,忍不住说:“江水这么急,还能钓着鱼啊。” “有鱼,还不小呢,”雷永信说,“怎么你没来钓过吗?” “没有。”张子心里痒痒起来。他从小在池塘的水里泡着长大,见到水就亲,每次游完泳就摸鱼,家乡那边的所有鱼种都摸到过。 “那你不能错过,如果带上女朋友来,还会有意外收获,哈哈。我和小燕刚交往时常来。这里的山山水水都见证了那份美好。哈哈哈。”雷永信说着,转头去看文静女孩,那女孩脸羞得粉红,用手拧他。雷永信的哈哈声被拧得变了调。 雷永信说笑着,望着江边,忽然咦了一声,随即恢复常态。 第71章 江边疗伤 雷永信说笑着,望着江边,忽然咦了一声,随即恢复常态。张子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农夫已经拉上来一条一尺多长的大白鱼。我日,不会。张子惊得张大了嘴。他从没逮到过这么大的鱼。随即释怀,水塘里怎会有江里才有的大鱼呢。 几人很快燃起两堆火,一堆上面架起铁锅,放上水,煮上一只生鸡,雷永信从书包里拿出一包中药放进去,再盖上锅盖,用小火慢煮。另一堆火猛烧,待烧得差不多了,支起烤肉架子,把肉串摆上一排,有羊肉串、牛肉串、鸡心串、鸡翅、腰子。雷永信和刘汝耕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女孩们耐心看他俩操作。张子调试火势。 第一批串很快飘出了浓郁的肉香,雷永信一边问三个女孩要不要加辣,一边把鸡心串、鸡翅串递给三个女孩。然后把羊肉串和牛肉串递给张子和刘汝耕,竟然全是原味的,没有任何辣味和辛香调料,似乎只放了盐。但是吃起来一点也不腥。张子不知他女朋友是怎么腌制的。 雷永信看到张子的神情,笑着说:“这是我的秘方,补益中气。今天我们三个都不能吃辣。” 接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泡满了草药的白酒,又拿出三个极小的酒杯,至多三钱,开始倒酒,酒汁是黄郁郁的。“这是我家传的药酒,治跌打内外伤的,活血化淤,理气调筋,壮骨益髓。每人一杯。哈哈,不能多喝。”说完捏起一盅递给张子,刘汝耕自捏了一盅拿在手上,雷永信捏起自己那盅,跟二人一举,仰头一口干了。 张子酒刚入肚,就觉一股暖暖的气雾在下腹腾起,向全身弥漫,不一会儿,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当气雾弥漫到被踢中的左肾时,那雾久久不散,包住左肾熏蒸,不一会儿张子感觉左鼻孔异常通畅,而左肾开始发热,似有一块块泥块慢慢溶化掉落。张子惊奇极了。 “药好使吗?”雷永信自信地瞅着张子的眼睛问询。张子点点头。 接着雷永信走到张子身后,低声说“放松”,给张子推拿后背经络。张子感觉体内一股股水流相互接通,逐渐形成网络,体内舒畅至极,身体轻飘飘的,如入仙境,竟然困意上来了。推拿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张子感觉浑身充满劲力,只要一跳似乎就能飞出去一般。心里充满感激和惊佩。 随即又转为惭愧,因为他并没有什么药回报雷永信,也不会医术。不由地说:“你的脚还好?我真惭愧没有你那样的手段回报。” 雷永信说:“不妨事,我已经调理了脚上经筋,泡了2小时的药水。现在没事了。”说着褪下袜子让他看,只见脚背正中一个枣子大小的青点,青点周围隐隐有一圈淡淡的晕,不细看跟周围肤色已经不好区分。张子惊讶于他的脚竟然已经消肿。别人被他点踢过的脚一般都肿得老高,连鞋子都穿不上,根本走不了路,要过半个多月才能恢复正常。 对于皮肉疼痛,张子一直不当回事,他自己不在乎,也不认为别人疼痛有什么大不了。他也不用药,每次上完实战课腿上都有青肿,但他不当回事,只是当晚和次日走路有点瘸,坚持两天也就好了。腿上的青肿部位会在一周之内先后变成紫色、绿色、黄绿色、黄色,直至淡黄,皮肤的感觉就基本恢复正常了。然后又到了实战课时间,又轮回一遍。 在两年的时间里,张子的双条腿就没有过正常的肤色,一直像变色龙一样天天变色。其间他也用过红花油,但皮肤颜色变得更可怕,更迁延不愈,索性不用了。 从今天开始,他觉得他有一个观念要彻底改变了:武术是技击加上保养才叫完整的。不能以锻炼意志为借口忽略保养。锻炼意志是对的,但是懂得保养才能更好地担当后有。 第72章 野战 6人吃了约莫一个小时,看着日头西落,红霞满天。宽阔的江面如一匹无边的地毯,厚重柔缓地飘动。远处钓鱼的农夫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一块礁石。天地人构成一幅美妙的画面。静中寓动,动中寓静,显出一派祥和。 另一边,10几个十五六岁年纪、模仿郭富城、张学友发型打扮的小伙儿大声说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水边打着水漂慢慢走过来。打头的一个身量最高,手里晃着一把匕首,得意地说:“那哈儿(傻儿)拿出来显摆,我说我给你看看是哪一年的,他就哈蹉蹉(傻乎乎)地递给我了,我看完就一直拿着晃来晃去,他也不敢要。哈哈哈哈。我就晃着拿走了。怎么样?你们又学了一招。”说完手腕灵活地旋转,刀子在他手心和手背上连续打滚,随即一把握住,马上刀子又打滚,再握住,竖握和横握交相切换。 旁边的人大声欢叫:“老大6鼻(牛b)!” “今天老大生日请客,大家别光喝得开心,有没有让老大开心一下的?”老大身边一个20来岁的高个子振臂大叫。 “有!”几个人喊完了,面面相觑。 “你狗日的有啥好耍的?(有什么好玩的)”几人相互取笑。 一帮人不约而同发现了高坡上正在烧烤的三男三女。 “哈哈,咱们再去喝点吃点。”有人大声建议。 “美女归老大。讲点规矩啊。”有人坏笑着喊。 一众人向雷永信6人晃晃悠悠地走去。 张子和雷永信早就看到了他们,却装作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样子,低了头专心烤串。 “你恢复得怎么样?张兄。”雷永信忽然问张子。 “好了。”张子蹬直腿,伸了个懒腰。 “试试看。”雷永信说。 张子闻言站起来,微侧身一个点踢,脚趾根点在一块鹅卵石上,石头应声碎成数块。雷永信重重点头,开怀大笑起来。 “张兄威武,你看我们怎么打发他们?”雷永信问。 “那就看他们了。”张子微微活动腰胯,但外形不显出来。 “不过,打发了他们,你以后来江边心情就再也回不去了。或许,你也没有心情来钓鱼了。”雷永信说。 “无所谓。”张子说。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马上就离校了,你可未必,到时不要怪我哦。”雷永信说着,捡了几个鹅卵石放在裤子口袋里。 “我正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张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雷永信向柳燕使了个眼色,柳燕立刻脸上变色,紧张地低声招呼夏青和易小荷,这二人还在烤薯片呢。雷永信说:“你们回院。走快点,别跑,也别回头。” 夏青和易小荷被柳燕小声催促着,三人快步向近处的胡同口走去。进了胡同,走到头就是他们来时待的那个朋友家。 那帮刚喝完生日酒的小伙儿还在远处晃荡着,石子路对于喝多的人很难走。 “张兄,我今天练一手飞蝗石给你看看,这是我家传的武艺。”雷永信捡了几个称手的石子,大小都如鸽子蛋,排成一排,握在手掌里。大的石子他拨到一边不要。 接着他看了一眼那帮人,估摸着时间来得及,又把兜里的大石子掏出来,换成小的,装满裤兜。然后左手心里也握了几颗,从外面看不出他手里有东西。 他站起来,侧身对着那帮人,正视着前面的江面,那里正好蹲着一个钓鱼的。他左手横放在胸前,右手垂在身侧,这样对方便看不到他的右手。 对方越来越近,当头的耍着匕首刀花,晃着脑袋,一副寻衅滋事的神态。 第73章 飞蝗石 对方越来越近,当头的耍着匕首刀花,晃着脑袋,一副寻衅滋事的神态。 突然,石子连续飞出,就像美国西部片里持左轮手枪连射的牛仔,两手交叉撑在身前,上手只负责拨轮,底手持枪只负责扣扳机,打出了冲锋枪的节奏。呯呯呯呯,一瞬间打倒4人,全部抱头捂脸蹲在地上,哆嗦着大声呻吟。那个老大,全力克制着不叫出来,使劲把头向地上拱去,腿慢慢挺直。 张子都看傻了。就算是香港警匪片也拍不出来这种效果。只有李小龙拍的《唐山大兄》中甩筷子当飞刀可以相媲美。 后面的十来个人,还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待听到呻吟声,马上有人喊:“捡石头,砸狗日的。”每个人都弯下腰来捡石子。雷永信左手往右手掌里一拍,双手一搓,已经右手装弹完毕,呯呯呯呯,又有3人抱着脑袋蹲下。接着,雷永信伸右手到裤兜里又抓出一把石子。呯呯呯呯,又有2人中招。 但同时,对方的石头像雨点一样飞过来,张子、老刘、雷永信急忙躲闪,两个火堆先后被砸塌,两个塑料桶也都被打裂,水流了出来。煲鸡的锅被打破,鸡和汤连锅一起全部翻在火堆里,扑的一声,火堆熄灭,一股烟升起。 张子和老刘也抓了石子乱掷,可惜准头太差,打不上对方,只是激得对方更凶猛地掷石子过来。 雷永信子弹已经打光,蹲下身捡石子。对方挨打的人也恢复了意识,加入战团,一通乱掷,噼噼叭叭,三人身上全中了弹,张子肘部、后背、屁股都中了招,雷永信身上也被打中数下,老刘的左腿被打瘸了。幸好三人都有护头意识,头部完好无损。 三人眼看不敌,边退边打。这帮小子猛追,渐渐追到钓鱼的农夫附近。那人转过脸来,往这边看,眼神龙精虎猛,精光四射。打头的几个家伙跟他一照面,脸上突然现出极惊惧的神色,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约束后面的同伙,后面人听到他喊话,转身就跑,十几人像被狗撵的鸭群,左摇右摆,踩得石子横飞。不一会儿就拐过山角,不见了。 张子感到很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跑掉,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警察追过来。 雷永信已经走到那钓鱼的人身后,恭恭敬敬地弯腰说了声“谢谢师傅”。 那人不回头,也不说话。 雷永信站着,想走又不便走,不走又没人理,正不知怎么办,那人回过头来,淡淡地说了声“不用谢”。 雷永信大为高兴,连忙说:“师傅如果不嫌弃,就请一起喝一杯。” 那人笑笑说:“你摊子都砸了,还有什么可吃的。”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的酒我可以喝一杯。” 雷永信大悦,赶紧去包里取酒,发现酒瓶已经打碎了。只好怏怏不乐地走回来,说:“酒瓶打碎了。我来日送一瓶给师傅,请您品尝。” “好啊。知道我住哪吗?”那人很高兴。 “请师傅赐告。” “你就到干德一中医正骨诊所找我,在体委边上。”那人说完,把那条钓到的大白鱼拎起来,走到三人跟前,对着张子说:“这鱼还算大吗?送给你们烧烤。”说完往前一递。 张子赶紧接过来,不相信他能听到他们刚才聊天的内容。那他都听了一个小时了啊。 张子刚要说声谢谢,那人摆摆手,冲着雷永信一笑,转头走了。 “老雷,你刚才感谢他什么?”张子待他走得远远的了,才低声问雷永信。 “他是个高手。我刚一来就发现了。”雷永信喃喃地说。 “那帮人是让他吓跑的?我不大相信。”张子觉得太怪异。 “应该是,他们之间估计是有点关系。”雷永信说。 “你怎么发现他是高手的?”张子问。 “他蹲着,屁股挨着了地。而且,蹲了一个小时都没动过。我一直注意着他来着。”雷永信说。 张子听得一头雾水,这跟功夫有什么关系呢? 第74章 结义 三人把一地的狼籍收拾完毕,统统扔到胡同口的垃圾站中,返回农舍。 少年已经熬好了一大锅八宝粥,见到他们回来,端出几碟泡菜,有腌黄瓜、红白萝卜小辣椒混腌、大头菜、榨菜。一一摆到方桌上,接着利索地摆开6个碗,将粘乎乎的热粥往碗里盛。 三人都有些疲劳,打架跟体力劳动不太一样,打上几分钟比干上两三个小时的体力活儿还累,它们累的感觉不一样。打架时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脑力和体力马力全开,全力以赴,是无氧运动,待到脱离危险后,激素有后续效应,身体内部持续消耗,会有一种虚脱之感。体力活儿不经历生命危险,是有氧运动,活儿干完了,消耗也停止了。它只是疲劳,未必有虚脱感。 三个女孩围上来,关切地看着他们。三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冲她们笑着,爬上炕,嘘了口气,跟少年客气了一下,拿起粥碗就喝,泡菜嚼得喀嚓喀嚓响。三个女孩站在地上,也不喝粥,仿佛要从他们吃饭的样子中看出点什么来。 雷永信扬扬筷子,说:“都打跑了。没事了。我们没人受伤。你们也喝一碗。粥熬得真棒。养胃安神啊。”说完看看张子。 “小菜也棒,好开胃啊。”张子说。 刘汝耕腿受了伤,坐着夹菜时抻了一下,疼得咧了一下嘴。那个藏族女孩一直看着他,见状心疼得哆嗦了一下。张子装作没看见,低了头大口喝粥。 每人喝了一大碗,都流出了汗水,身体也放松下来。少年把空碗和未喝的三碗用托盘装上端了下去,又摆上6个茶杯,逐个倒热茶。 三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们身边,一人关心一个,气氛温馨至极。 张子忍不住夸赞雷永信飞蝗石的本领:“雷兄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我只见过扬了胳膊扔石子的,从没见过不扬胳膊石子却从腰间飞出来的。” 雷永信被说中得意之处,开心至极,说:“兄弟你眼真毒。用暗器打人,要的就是隐蔽性,不能让人看见。”又说:“你和刘汝耕都掷得很有力,也很准,但是手一扬起来,对方就有准备了,他就先跑了。那帮痞娃儿都有点经验的。” 张子说:“他们这次不是被我们打服的,以后见了可能还会有二番战。” 雷永信不在乎地说:“这帮人聚得快,散得也快,不足惧。”说完看着张子,到口袋里掏摸,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遗憾地说:“那锅鸡汤可惜了,你连汤带肉吃上半锅,一周之内也就完全恢复了。不过不喝也没什么问题,过上半个月也能自然好利索了。只是这半个月内不能有房事。” 张子笑着向他拱手,连说:“多谢雷兄爱护,关照。我记下了。” 雷永信瞅了一眼易小荷,易小荷早羞得低了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雷永信说:“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有把握吗?” 张子说:“不知道啊。” “刚才给你推拿时,我发现你的带脉非常发达强韧,能很好地保护肝肾。这也是童子功的功劳了。”雷永信说。 张子想:我没练童子功呀。高一以前没接触过武术。只是妈妈从五年级时就要求每晚睡前做一组俯卧撑。偶尔跳跳绳。上了初中每天早晨跑步,一直坚持到今天而已。 雷永信看他迷糊的表情,接着说:“张兄资质天生适合武术,我不光说童子功,人的精神世界是第一位的。武术讲求一胆二力三功夫。我很欣赏你的气魄。” 张子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雷兄真是抬爱了,我也很佩服你的精气神。” 雷永信像被打了强心针,开心已极,说:“我有个提议,如果你不嫌弃,我们结为义兄弟如何?” “好啊,求之不得。”张子觉得这个做派太时髦了,硬是要得。 雷永信兴奋得从炕上溜下来,从茶几上拿了三个茶杯,又把茶壶拎过去,一连倒了三杯。张子也溜下地,穿好鞋子站着。 雷永信说:“咱们以茶代酒。”第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雷永信先喝了半口,递给张子,张子一口干了。接下来两人共同念一段话,雷永信先说,张子跟着重复一遍:我二人志趣相投,愿结为异姓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后一起面向北方跪下,对天磕了三个头。两人叙年龄,雷永信比张子大一岁,张子向他磕头,口喊哥哥,雷也磕头还礼,口称兄弟。 结拜仪式搞完,二人都感到热血沸腾,心意难平。 其他人受二人情绪影响,都高兴地鼓起掌来。 雷永信格外高兴,问张子:“兄弟,你看我武艺如何?” 张子挑起大拇指,连说:“小弟佩服雷兄全才。” 雷永信开怀大笑,说:“我也佩服兄弟的身手。既然这样,你我互相换换艺如何?” 张子一拍大腿,说:“好啊。我也有此意。” 雷永信问:“兄弟你喜欢我哪样功夫?我现在就说给你。” “你那个小跳步很厉害,我想学学。”张子说。 “嗯,好,我就教你自然门的三点步。”雷永信说着,在炕前地上来回走了一趟,演示了几个变化,除了上午比赛时的同起同落的小跳步,还演示了鸦雀步、游击步。然后逐一解说要领。 张子按他说的演练了数次,雷永信不断给予纠正,最后一拍张子的肩,大声说:“对了,兄弟真是聪明绝顶。哈哈哈。” 张子非常开心,问:“雷兄想学我哪招?” “鞭腿和直拳,还有你的步法。”雷永信说。 “没问题。”张子开始一一给他演示,接着解说要领。 雷永信马上演练,张子给他纠正,直到他把全部要领做到位。 二人越练越开心。 雷永信又把自然门的内圈腿教给张子。 张子把戳脚的点腿教给他。 这两招曾让二人互相吃了苦头,两人学得格外认真虔诚。 雷永信不断提醒张子把身势放低,张子则总是提醒对方站高点。这是他们各自的总的风格。具体又有所变化,张子的点腿是低身做的,雷永信的游击步则比其他步要高。 至于如何整合到自己的体系中去,就是以后各自的功课了。 第75章 惜别 张子和雷永信交流了一会儿技艺,忽地想起对易小荷的保证,便对雷永信说:“雷兄,我今天受益匪浅,感激不尽。”雷永信说:“我也一样。我们都不必客气了。”张子看看表,说:“那这样雷兄,我先送易小荷回去,今天她妈妈来了,我答应6点前送她回寝室。你们玩着,我先撤。咱们找机会再聚。”众人依依不舍地与二人告别。 两人告辞了雷永信一行,踩着晚霞的余辉,走在北碚街上,行人依旧,车水马龙。迈着轻快的步伐,不到半个小时就进了校园。校园里正是食堂开晚饭时间,路上行人稀疏,一片安静。校园内外,因为围墙而隔出两个世界。 两人走得有些气喘,穿过巴山夜雨广场边的竹林时,便停下来坐到石凳上休息。易小荷轻轻靠着张子,张子自然地搭着她的肩头。两人安静地坐着,保持着沉默。 汗水的挥发把易小荷的体香不断送进张子大脑中,张子扭过头来嗅了一下她的头发,不自觉地又去亲她的额头,再亲她的脸颊,再弯了脖子去找她的唇,易小荷转头瞅着他,大眼睛忽闪着说:“你把你雷兄的话扔到脑后了?” “什么话?” “他不是让你别招惹女孩吗?” “我怎么不记得?” “你做不做得到?”她忽然严肃起来。 “做不到。”张子随口说着,嘴往前伸,刚到半途,忽然感到有蚊子使劲叮自己右臂,不觉一抖,易小荷的手应声被弹开。易小荷马上再次抓住他的右臂,捏住一点点皮肤用力。 “做得到做得到。”张子赶紧说。易小荷松开手,轻轻把他胳膊上的衣服抚平。另一手攀住他脖颈,将唇凑上去。 张子被弄得一愣一愣的,嗫嚅着说:“我是应该做得到还是做不到啊?” 易小荷噗哧笑出声来,轻轻说:“以后对别的女孩老实点。”随即扳紧他的脖颈,张子提心吊胆地吻上她的唇。双蛇腾起,天地苍茫。 过了一会儿,易小荷睁开眼睛,一边怔怔地看着他,一边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那里棱角分明、气度轩昂。 “我要去实习了。”她说。 “什么时候?”他问。 “就在这两天。我妈妈陪我一起去报到。” “去哪里?” “cd市教委。” “哦。实习多久?” “半年。半年后回校报到,下半年离校找工作。”易小荷说,“你会等我吗?” “我去哪儿?”张子调侃地反问。 易小荷笑笑,说:“记得给我写信。” “嗯。”张子点点头。 易小荷又收紧胳膊,扳紧张子的脖颈,张子吻她。 路灯的灯光从竹林间透进来,婆娑的竹影落在二人身上,竹叶轻轻摇动,竹影像活了一般,映衬着变成了石雕的二人。 过了一会儿,二人站起来,往四舍走去。 送易小荷回了四舍后,张子回到寝室,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屋内几人边吃边争执着到底有没有孔子拜老子为师这回事。邵先看到他回来,惊喜地说:“耶?有个美女找你。” “什么时候?”张子问。 “刚走10来分钟。”邵先端着一杯水,盯着他的脸看。 “谁啊?” “不认识。挺漂亮的耶!眼睛好大!”邵先说着,左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一边慢慢扩大o圈。 “还有什么特征?” “个子挺高,戴着口罩。” 听上去挺像江雁翎,但她为什么戴口罩?张子不大明白。 “我说你去江边了,她说过会儿再来找你。”邵先说。 张子哦了一声,啪得拍了一下正在跟孔老较劲的谭文,那二人嘴里不停,端起饭盆去隔壁各自找后援去了。 张子几口喝完一杯水,又倒了一杯,坐等江雁翎来。 “咱屋其他人呢?”他问邵先。 “各干各的呗,不过现在应该在教室或者图书馆,快期中考试了哇。”邵先说着,坐在大桌前,翻开书。张子看到书名是《苏东坡全集》下册。 张子才想起周一要交宋代文学的作业,黄老师要求分析十篇苏轼的作品,哪十首自己决定,但是散文必须有《前、后赤壁赋》、诗必须有《观潮》,词得有《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张子还没有写,但是一点不着急,子瞻的作品是他的最爱,他随便就能直抒胸臆一大篇,而且他已经有了思路,就选苏轼有禅境的几篇谈谈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一个晚上就能写出来了。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张子脑海里闪过苏轼的《观潮》诗句。 “期中考试还有一个月?”张子自言自语。 “嘿,你怂个了的呀,期中考试都记不清日子了呀?”邵先操着重庆话怼他,对于这种明知故问,邵先从不客气。 张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记不太具体,但是就像秋天来了狗会换毛一样,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以后,本能地就会知道快要考试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张子与邵先异口同声地喊:“请进!” 门推开一条缝,江雁翎在缝中站着,轻声问:“张子在不在?” “在!”张子赶紧站起来迎出去。 江雁翎站在楼道里,口罩上方的大眼睛冲他笑笑,轻声说:“小荷的妈妈要见你。她在三教楼后的亭子等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那我这就过去。”张子大脑没有反应过来,口里却答得爽快。 江雁翎转身走去,张子跟上她的脚步。 第76章 八角亭 江雁翎转身走去,张子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出了二舍,经过四舍,往前上坡,高坡上左侧就是三教楼阶梯教室,教室后身是一片树林,有几处石桌石凳群,树林中间是一个八角凉亭,凉亭四周种着一圈10几米高的竹子,竹子很茂密,从外面看,人在凉亭里若隐若现。 二人上了高坡,张子忽然好奇地问:“你怎么戴了口罩?感冒了?” 江雁翎没出声。 “多注意身体啊。”张子随口安慰她。却见江雁翎肩头抖动,张子偏过头看她的脸,那双大眼睛里似乎有泪花滚动。张子不敢再问。 二人来到凉亭前,张子看见一个美丽清雅的中年女人站在亭子的一角处。看样子只有30几岁,身材高挑匀称,皮肤白皙,烫着齐耳卷发,丹凤眼、柳叶眉,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浅色职业装,白色半高跟皮鞋。 看到他们走过来,那女人“嗒”地一声往前走了半步,认真往张子脸上看去。张子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 “阿姨,这是张子,你们聊,我去教室等您。”江雁翎打破尴尬。 那女人冲她暖暖地一笑,示意她去忙。江雁翎转身往三教楼走去。 张子连忙走上前,客气地跟女人打招呼:“阿姨好!” 余婉容看着他,勉强想挤出一丝笑来,却忽然鼻子一酸,湿润了眼睛,她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阿姨,您不舒服吗?”张子看她一副胃里返酸的表情,关切地问。 “没有,谢谢你。你是张子。。。”余婉容轻声喃喃。 “是我。”张子答着话,不知她想跟他说什么。难道是丈母娘考核女婿?哈哈。 “我是易小荷的妈妈。” “嗯。” “你喜欢我家小荷?” “是。” “喜欢到什么程度?” “这个。。。您有几个刻度?” “哈。你还挺幽默。”余婉容被他逗笑了。 张子不好意思地低头抖了下腿。 “谢谢你喜欢我家小荷,坐下说。”余婉容率先坐在栏杆下的长椅里,指了指旁边。张子坐在离她一米的地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听。”余婉容侧过脸来冲张子淡淡一笑,她的视线从竹间缝隙穿过去,看着从四舍透出的灯光,记忆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于是张子听到了一个凄美而坚强的爱情故事。他仿佛看到童年的易小荷在妈妈怀里帮她擦着泪水;当妈妈因为加班、出差而留下她一个人在家时,她的孤独与害怕;还有一对为了事业而长期分居的伴侣,他们的追求和不妥协,以及所付出的代价。 张子听得热血高涨,但是内心深处却被无力感袭满,那种感觉,似乎像大炮轰蚊子。他既同情他们,也感到莫可奈何。爱情,只要认准了,即使现实再艰难,也不舍得放手,套牢了青春,拖进了中年,还要为老年继续努力。 张子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余婉容要对他讲什么。 “我不想让小荷再过一遍这样的生活了,她自小跟着我受罪,早就想摆脱她爸爸妈妈的生活轨迹。她认为我们是失败的。可这就是现实。人要改变现实,是很难很难的,一不小心就搭上一辈子,等到后悔时,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告诉我,张子,你将来的打算是什么?”余婉容问。 “哦,我应该会考研,到bj去继续读书。”张子诚实地说。 “好样的,你是个有理想有前途的男人,bj是首都,全国的优秀人才都向那聚集,有的是比易小荷强的女孩子,你的未来应该在bj。我希望你心里放下易小荷,向前看。” “哦。” “小荷是要跟我和她爸爸在一起的,我们没有能力出川,只希望将来能在重庆或者成都一家团聚。她的对象,也会是本地人。是我和她爸爸的同学的孩子。那孩子在bj念的大学,学的法律,毕业后回了成都,在市政府工作,自己在外面还跟人合伙做一个律师事务所。他比易小荷大,等着她毕业就结婚的。”余婉容坦然地看着张子,平静而淡定地说着。 “她也是这么决定的吗?”张子不甘心地问。 “女孩跟男孩是不一样的,她心中挂念的人多,等爱情的新鲜期过了,她想我们而不可得的时候,你愿意看到她郁郁不乐的样子吗?”余婉容没有正面回答他。 张子听她这么说,心里痛了一下。 “希望你能忘了她,比她强的人太多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余婉容热情地看着他。 “您还有一个女儿?”张子强打精神。 余婉容噗哧笑了出来。“没有,我只有小荷一个孩子。江雁翎,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哦,”张子大脑一片空白。 “不用了。”张子说。 “那好。我感谢你的理解。”余婉容站起来,向张子伸出手去,张子没有去握那只翻云覆雨的纤纤素手,轻轻点了点头,垂眉转身走出了凉亭 第77章 惩恶 张子没有去握那只翻云覆雨的纤纤素手,轻轻点了点头,垂眉转身走出了凉亭 江雁翎在教室里看到张子从凉亭走出来,往二舍走去,便也站起来,往凉亭走去。 余婉容看到她,分外高兴,快走几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搀住她胳膊。“阿姨你们聊完了?”江雁翎问。余婉容满面春风地点点头,说:“我们回去。” 走到四舍门口时,江雁翎看到马明亮在路边站着,她赶紧低下头,加快步伐,却听到马明亮喊她的名字,只好停下来,转头对余婉容说:“阿姨您先上去。”随即向马明亮走去。 马明亮笑嘻嘻地瞅着她,“怎么戴了口罩,差点认不出你,感冒了?” 江雁翎抬起脸来瞅他一眼,忽然眼中有泪花闪动。马明亮一呆。江雁翎说:“到后边。”一边转身往来路走去。马明亮跟上她。 二人拐进树林,经过凉亭,江雁翎继续往前,穿过树林,下面是山坡,被茂密的竹林覆盖,林间只有一条小径,一直往下,走到坡底,是一个小池塘,池塘被竹林环抱,塘内种着荷花,荷花已过花期,整个水面被大片的荷叶覆盖。两人来到塘边,停下脚步。水面上“哗啦”一声,一尾鲤鱼打出一个水花。 江雁翎转过身来,大眼睛已经含满了泪水。马明亮怔怔地看着她,忍不住问:“什么情况?”江雁翎走近他,低下头,不开口。 马明亮伸手扶在她胳膊上,关心地问:“说话啊。” 江雁翎摇摇头,泪珠滚下来,有两颗甩到马明亮手背上。马明亮手上收紧。江雁翎往前挪了挪步,低下头将额头轻靠在马明亮肩上,开始轻轻抽泣。马明亮不由得伸臂在她后背上轻轻安抚。“你说撒。光哭干啥子。”他说,“有人欺负你吗?”刚一说完,马明亮脑内一闪,马上问:“褚画生又找你了?” 江雁翎只是无声地抽泣。 “他欺负你了?”马明亮追问。手上加劲,抓紧她胳膊。 “可我不愿意。”江雁翎停住抽泣,委屈地说。“我喜欢的是你。我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希望他不要再打扰我了。” 马明亮脑内火焰腾腾燃起。眼神坚定地阴沉下来。 “我知道了。我会让他不再骚扰你的。”他说。 “你不要。。。”江雁翎担心地说,伸出手从后面抱紧马明亮雄壮的躯干。 马明亮说:“没事的,我会找他好好谈谈。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说完,牵了江雁翎的手往坡上走去,“不早了,寝室要关门了。” 马明亮把江雁翎送回四舍,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后,转身往褚画生家里走去。 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教师宿舍楼,他走到褚画生的屋门前,笃笃笃敲了三下门。 “谁啊?”里面传出褚画生的声音。 “我。” “你是谁?” “开了门就知道了。”马明亮说。 屋内有人走到门前,忽然停了下来,可能是听到外面的语气不对。 “谁?”对方警惕起来。 “马明亮。”马明亮自报家门。 “我不认识你。” “我问你个事,问完就走。” 门仍是不开。 “不开门我就喊了。”马明亮说。 门霍地一下打开,高大潇洒、留着一头长发的褚画生在门内直直地站着,脸上气急败坏,不发一言,也没有让马明亮进来的意思。 马明亮一把把他推进去,顺手把门从身后关上。 “干什么?”禇画生狠狠地说。 “你做的好事,干你,可以吗?” 马明亮说着,一记左手平勾拳击在他的肋下,褚画生咕叽一下蹲了下去,捂着右腹,喉咙里发出急促的抽气声,脸上五官皱成一堆。“妈妈皮(妈的),看你那个丑样子。”马明亮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发出响亮的“叭”的一声,褚画生长发飞扬,横躺在地上。 马明亮往他身上啐了口唾沫。他非常纳罕,这么烂兮兮的一个人,竟然敢做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 “你以后少欺负江雁翎,我再知道你欺负她,我就废了你。”马明亮对着忙于抽搐的褚画生愤愤地说。 “真你妈不禁打,我打你了吗?”马明亮觉得意犹未尽,就好像奔着一顿酒宴去的,到了却发现只有半杯啤酒。一肚子的气没处撒,看了看屋里的陈设,走到床前,拉开裤带,往床上撒尿,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转身继续往褚画生头上淋去。 “你只配喝尿。什么他妈的老师!”说着,打了个冷颤,提上裤子,开门扬长而去。 第78章 讨药 周一下午下了课,张子照常来到樟树林,散打课比以往都火热,来了不少人要求报名。张子忙着收钱登记,给新人普及基本注意事项。罗北平中途来了,说了说比赛中出现的问题,教了一个新动作。直到课程结束,也没看到马明亮的影子。 回到寝室,张子上楼去找马明亮。体育系寝室就在中文系的楼上。 一进屋,就见老马躺在床上,额头敷了一块毛巾。旁边一个室友正在给他打理一盆热水。 “怎么了?兄弟伙。”张子笑着问。 “没事,躺会儿就好。”马明亮见到他马上变得开心起来。 “你没去医院?” “去啥子医院,又不挡吃不挡喝的,抹了点红花油。” 张子听了沉默不语。 告辞出来,他径直回到寝室,打开储物柜,翻出这半年来教许如雨学拳挣的钱,数了数,整好360元。这笔钱大约能吃半年的食堂。往兜里一塞,拔脚往化学系宿舍楼走去。他要去找雷永信,请他帮忙治疗。 走了十分钟,张子来到化学系宿舍楼里,敲响雷永信寝室的门。雷永信正在跟室友下象棋,谁输了明早打饭。 “雷兄,我有事情相求。”张子开门见山地打断他们。 “兄弟啥事?说。”雷永信站起来,一边给他倒水。 “别倒了,我不渴。你还记得马明亮吗?被你踢了蛋蛋的。” “哈哈哈,记得,他还好吗?” “不太好。” “哦。需要我给他看看?” “我觉得需要。他肿得厉害,而且发烧了。请雷兄施展妙手回春之技,帮帮我这位朋友。” “兄弟你都说了,我自然义不容辞。”雷永信说着,打开储物柜,翻出一瓶药酒,又拿出一小瓶2两净重的高梁白酒,他把白酒倒进水杯里,腾空瓶子,然后把药酒倒了半小瓶,拧紧盖子,递给张子,说:“这是三天的量,每天服一次。还要推拿理气正筋。” 想了一下,说:“不过以他的个性,是不会接受我给推拿的。”顿了一下,说:“不如我教给你,你给他做。每天做两次,一早一晚。” 张子说:“那好。” 于是雷永信叫一个室友过来,那室友笑着撩起上衣,一边说:“又让老子做你的小白鼠哈。” 雷永信在他身上推拿,让张子看,一边把穴位、经络、手法、分量细细演述。然后让张子在雷永信身上试验。张子如法照做,雷永信不断纠正,花了一刻钟左右,终于雷永信说“好了”。 雷永信又坐下拿出一张纸,写药方,写完名字后面写分量,都是以克为单位。然后从床架上取了书包,说:“还得熬一锅中药,我们去北碚街中药铺买。” 张子说:“我去就行了。你把方子给我。” 雷永信说:“我常去那家买,有优惠。而且现在的中药材需要好好挑,你不懂。还是我去。” 张子说:“那我跟你一块去。” “好。”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二人提气急走,十多分钟就来到了北碚街上,那家中药铺还灯火通明地开着,二人买好了药,又在旁边商店买了瓦罐、煤油炉、两小桶煤油。 张子抢着结了账,一共花了200元不到。 回来的路上,一边走雷永信一边跟他讲如何熬制中药,火候的把握至关重要,而且下药有次序、有时间点。张子一一用雷永信的纸笔记下来。 在岔路口处二人分了手,张子拿着东西回二舍,雷永信直接回去了。 张子提着东西上楼,直奔马明亮寝室。一开门,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余人出去了。 马明亮看到他气喘吁吁提了大包的东西,还有各种中药包,不禁湿润了眼眶。张子放下东西,以手示意他把泪收回去,然后蹲下开始捣鼓煤油炉。一边劝慰马明亮说:“别着急啊,我给你搞来了秘传正宗传统神药,我先把药材煮上。” 老马无力而感动地看着他,说:“兄弟,你可能见不到我了。” “别瞎说。” “我已经被学校拟定为开除,最快可能月底正式通知就下来了。”马明亮说。 张子停了手里的活儿,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拿手背触他额头,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马明亮伸手拿开他的手,紧紧握住。 “好怀念在樟树林的时光啊。”他说,“没关系,老子大不了重新高考,从一年级再读起,不过是荒废了这两年而已。也不能说是荒废,如果没有这段时光,我们能遇见吗?能在一起练散打吗?” “为什么开除?”张子问。 “我打了江雁翎班上的辅导员。” “你6鼻啊。” “我真有点后悔打轻了。” “为了啥?” “她欺负了江雁翎。” “禽兽。”张子忿然地说,“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刚刚知道。老子就教训了他一顿,让他滚远点。结果他把老子告到学校了。学校周一一大早就通知我去了保卫处。做了笔录。下午就通知我拟议结果,开除学籍。程序走得非常快。” 张子目瞪口呆。 第79章 营救 张子目瞪口呆。 打人固然不对,但学校也不问问原因吗?老师欺负女学生还有理了?他闷闷地想。 “我现在的跑跳投的成绩比两年前高考时还好。”老马笑着说。 “你6鼻。”张子压抑着情感给他挑起大拇指。 “你没跟保卫处说打他的原因吗?”张子不甘心地问。 “没细说,就说他欺负女学生,他抵赖,保卫处让我拿证据,我拿不出。”老马说。 “没证据你就开打了?”张子不信。 “女孩子都哭了,不是证据吗?江雁翎什么时候哭过?她跟其他女孩都不一样。”老马说。 “哦。那倒是。”张子觉得有道理。可是还得说服保卫处的人相信啊,他们能信老马的话吗? “结果妈妈皮的保卫处不相信。”老马郁闷地说。 张子六神无主,机械地按照纸上记下的程序熬制着中药。屋里慢慢透出熬药的气味。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马明亮喊“进”。门开了一条缝,楼道里站着一个高挑的漂亮女孩儿,一双大眼里溢满焦虑,正是江雁翎。马明亮冲他招招手,说:“进来。” 江雁翎已经摘了口罩,面部完好如初。她一脸心疼地望着马明亮,充满愧疚。她周六晚离开马明亮回到寝室后,久久不能入睡。周日她以为马明亮会来找她,但是他没有来。周一吃完晚饭后她等着他来找她,但仍然没有,她觉得不正常,于是来到二舍,径直找到马明亮的寝室来。她没有马上敲门,而是站在门外,她不敢想像如果老马不在屋里呢?或者在,会是什么情况?既然在,为什么不去找她?正在犹豫着,她就听到了马明亮与张子的对话。 她急于见到他,于是敲响了门。 看到马明亮的样子,这次她没有哭,相反,她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一个重要的决定在她心中沉淀下来。她决心救回马明亮的前途。 她走到马明亮跟前,伸手背试他额角的温度,滚烫!老马定定地瞅着她的脸,一言不发,脸上充满笑意。江雁翎想哭,但是忍住了。张子蹲在地上,背过身翻弄瓦罐里热腾腾的药材。 江雁翎纤长的手指在老马脸颊上轻轻抚摸,又亲亲他干裂的唇,说:“对不起,害你这样。” “耶!说哪里话撒!是我没处理好,害你跟着担惊受怕。”老马脸涨得通红,大声转成小声说。 “你好好养病。”江雁翎温言安慰马明亮后,又瞅了一眼张子的背影,走出了屋门。张子见江雁翎离去,转头看马明亮,见他两眼痴痴地望着门外,像个石雕。 江雁翎走出二舍,向教师宿舍楼区走去。 她来到褚画生房门前,再次敲响了他的门。 褚画生听到是她的声音,拉开了门,她走进屋,褚画生关上房门。 “你非要让马明亮被学校开除吗?”江雁翎第一句话问道。 “敢于背叛我的人必须接受惩罚。”禇画生冷淡地说。 “我可以接受惩罚。请你放过他。”江雁翎用冷静的语调说。 褚画生转过头定定地瞅她一眼,笑了,“不是我要惩罚他,是学校要按校规处理。” “你不告到学校,有谁知道他打了你?” “那你来晚了,我已经报告学校了,而且处理结果已经定调了。等着开除。” “无可挽回了吗?” “是的。除非。。。”褚画生冷笑着瞥她一眼。 “除非什么?” “除非我撤诉。” “你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撤诉?” “什么也不需要。他罪有应得。” “你撤诉呀。。”江雁翎涨红了脸,着急地央求他,“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不必了,我没有心情了。” “惩罚我,我代替他受罚,可以吗?” “呵呵,你想受罚就可以受罚?国法校规是你说了算?你不够资格。” 江雁翎的心如石头慢慢沉入深渊。 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褚画生最后那句话:你不够资格,你不够资格,你不够资格。。。忽然她心潮涌动,我虽然伤害你不够资格,但是被你伤害却是够资格的。她决定尽己之力,往前走下去。 第80章 保卫处 她决定尽己之力,往前走下去。 周二一大早保卫处上班的时间,江雁翎敲响了保卫处主任办公室的门。 “进!”里面喊。 江雁翎推开门,保卫处李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门口,看到她后一呆,问:“你有什么事吗?” “主任你好,我是来报案的。”她镇定地说。 “哦,坐下说。”李主任感兴趣地看着她,向旁边25米外的皮椅示意了一下。 “我是为了马明亮与褚画生的冲突来的,他们冲突是为了我。”江雁翎边坐边说。 “哦?具体情况说说。”李主任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摞记录纸,拧开钢笔帽,做好笔录的准备。 “马明亮打褚画生,是因为褚画生强迫我跟他发生了关系,马明亮是我的男友。”江雁翎犹豫而肯定地说。 李主任低下头,边听边记录。 “发生什么关系?”李主任停下笔,抬头看着她。 “男女关系。” “有性行为吗?” “有。是强迫的。我不愿意。” 李主任停住了笔,脸色凝重起来。听上去像强奸,这个恐怕要移送司法机关。但保卫处也不是给司法机关添乱的,单位里的事要争取在单位里解决掉,解决不了的,再移送司法机关。昨天报案的褚画生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两人是恋人关系,马明亮是第三者。不过,这个褚画生是有老婆的,两人长期两地分居。这至多是生活作风问题。马明亮既然重伤了褚画生,按打架处理,再加上是学生打老师,罪加一等。光是打架就够开除学籍的了。所以昨天处里开会研究拟议为开除学籍。现在变成了强奸,学校就兜不住了。 李主任想着,决定先做口供记录。 江雁翎把褚画生追求她的过程慢慢讲了起来,原来从她一入学开始,褚画生就追求她,可是她不想接受,因为他比她大10岁,而且据说已经结婚了,妻子在外地。她没有办法,找了刘汝耕作男友,褚画生消停了两年,但从大三开始,又以入党、评奖学金、颁发各种学校的和系里的奖状、当学生干部为诱饵,一次次奖惩并用,要她就范。她都回绝了。因此,她本来有资格获得的奖学金也没被评上,学生干部先当选后被撤换,入党也迟迟不见动静。这些她都不在乎。因为她的性格阻止她向任何强迫势力低头。 到了大三下学期,褚画生改变了态度,低声下气地向她哭诉自己婚姻的不幸,还把三年来写的没有寄给江雁翎的情书拿给她看,共有十几封,跨度两年半。江雁翎被感动了。在他家里稀里糊涂地被他睡了。 此后每周她都不得不去褚画生家一次,有时两次。一个月后,她后悔了,觉得对不起男友刘汝耕,提出结束关系,但褚画生不答应。如果她不去,他就施展一切手段对她施压,让她无法正常学习和生活。她只能隔一个月就得去他家满足他一次,度日如年。因此她的男友跟她的感情破裂了。直到进入大四后的9月份,她遇到了马明亮,感觉遇到了救星。 李主任认真做着笔录,忽然抬起头来问:“也就是说第一次是自愿的,头一个月以内是自愿的,从第二个月开始都是被迫的,是吗?” “对。”江雁翎予以确认。 李主任凭经验嗅出了这里面的操作空间。 接下来江雁翎把认识马明亮,让他陪自己去褚画生家,以及被褚画生性侵后告诉马明亮,马明亮打了褚画生的经过也讲了一遍。 李主任一一记录下来,写了满满四页纸。等江雁翎全部讲完了,李主任把笔录拿给她看,让她确认是否无误,如果无误,在文尾处签字。江雁翎仔细看笔录,发现都是她的原话记录,便在文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保卫处会做出调查,尊重事实,依据校规做出处理。你后天上班时间再过来一趟。”李主任说。江雁翎点点头,心情沉重地走了出去。 送走了江雁翎,李主任在屋内反复踱着步子,半小时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褚画生家的电话。 第81章 阴谋 送走了江雁翎,李主任在屋内反复踱着步子,半小时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褚画生家的电话。 “你好。”里面传出应答。 “褚画生吗?我保卫处李开祥。”他说。 “哦李主任啊。是我是我。” “你的案子有新情况,那女娃儿找到我办公室来了。情况不是像你说的啊?!” “她说什么了?我说的当然是事实,怎敢欺骗保卫处?” “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是被迫与你上的床?” “怎么可能呢?一次被迫,还能次次被迫?” “一次被迫就叫强奸,你的案子麻烦了。如果保卫处协调不了,可能要移交司法机关。明天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李开祥说完放下了电话。 褚画生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想到自己点火却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钱都聚在一起,只有二千元。便拿出存折,小心地放在内衣口袋里,出门直奔校银行。他来到银行柜台处,取了一万块,便匆匆地返回宿舍。回到宿舍,他找了个信封,把一万块钱放进去,把口折好,放在内衣口袋里。坐在床边,从头至尾回想事件过程。他纳闷这件事是怎么从他有理变成了他没理的。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现在就去保卫处,他等不了明天,一刻也不能等。 十分钟后,他敲响了李主任办公室的门。 “请进。”李开祥的声音。 褚画生忐忑地走进屋,径直坐在皮椅上。李开祥兴奋地瞅他一眼,“那女娃儿,哦。。。”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摞纸,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眼说,“江雁翎!她说你强迫她。如果事实成立,保卫处是压不住的。得移交司法机关。” 褚画生冷汗直冒,说话开始颤抖,“这死丫头,为了救他的情郎,脸都不要了。” “他的情郎?那不是你吗?”李开祥揶揄地看着他。 “那小子是第三者,我们本来好好的,那小子勾引了她,反过来破坏我们的关系。”褚画生气得手直抖。 “这都不重要,你强奸她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这死丫头说我强奸她?” “是。” “她疯了。女孩子的脸面都不要了。” “好了。现在她告到了保卫处,保卫处就不能装聋作哑。不过强奸这事儿不归保卫处管,保卫处管不了。强奸入刑,至少判20年。”李开祥不想听他过多的啰嗦,开门见山地说。 “请保卫处一定压下来,我们之间只是恋人闹别扭。” “乱说,我凭什么压下来?” 褚画生站起来,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信封,走到李开祥办公桌前,轻轻放在桌上,推给他。 李开祥面容缓和下来,笑着盯他一眼,把手压在信封上,另一手拉开抽屉,手一划,把信封划到抽屉里,关上。随即站起来,把面前那摞纸拿到褚画生面前,说:“这是她的笔录,你看看。” 褚画生拿起来仔细看下去,边看边脸上变色,愤怒已极。 李开祥慢悠悠地说:“你看看哪里说的不对,划出来,把对的写在旁边。”说着把一枝笔递给褚画生。 褚画生把里面“强迫”、“不愿意”等字眼改成了“自愿”、“心甘情愿”,其余的未动。然后还给李开祥。 李开祥坐下,拿出一摞新纸,照着新改的笔录开始从头誊抄。抄了足有20分钟,抄完后拿给褚画生,说:“你看看对吗?”褚画生拿过来先看改写的地方,见都已经改过,再从头速览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李开祥拧开钢笔帽,把钢笔递给他,说:“在底下签字。” 褚画生接过笔,李开祥却不松手,轻轻说:“签她的名字。你好好看看她的笔迹。” 禇画生点点头,笑逐眼开。他边看边拿笔在空中比划,一连空写了数遍,然后把纸覆盖在江雁翎的签名上面,又比量了一下,一口气把江雁翎三个字写了出来。移开纸一对照,竟然一模一样。不禁吁了一口气。摹写是学美术的人的基本功,每一种线条都曾刻意训练过,此时用出来,真觉得功夫没白下。 李开祥拿着两份笔录左右端详,满意地笑笑,褚画生伸出双手与他握手,他手伸到中途没有握下去,挥了挥手,说:“后天江雁翎过来,你来与她对质。” “不用了?”褚画生苦笑着说。 “那看你,来了也是走个过场,不要激怒她,让她说。” 褚画生笑笑,站起来,告辞出去。 第82章 营救失利 褚画生笑笑,站起来,告辞出去。 两天后,江雁翎如约来到保卫处主任办公室。李开祥把她让进屋,随后走到对门办公室对一个年轻的下属说了几句话后,返回办公室。 “怎么样,想好了吗?”他边走边爽朗地冲江雁翎说。 “想好什么?”江雁翎不解。 “是要继续告他,还是和解?”李开祥边问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不跟我和解。”江雁翎说。 “那就是告他。告他什么?”李开祥上身前倾,定定地盯着她,说,“强奸?” 江雁翎一时语塞。她虽然非常恨禇画生,但从没想过要告他。他有时恨不得对方死掉,但绝没想到过通过自己让他死掉。如果他没有执意开除马明亮,她也不会想到要报复他什么。她做这一切,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是为了救马明亮。 “强奸要移送司法机关,罪名成立的话,刑期至少20年起。”李开祥见她不语,追加一句。 江雁翎呆呆地不语。往事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闪回。她的心硬一道、又软一道、又硬一道、又软一道。。。 “那,如果我不告他,学校能收回开除马明亮的决定吗?”她犹豫着问。 “马明亮殴打老师,影响极坏,按校规和惯例就是开除学籍。”李开祥肯定地说,说完上身往椅背上一仰,显出无奈的样子。 “他打人是不对,但不是无故的,是因为褚画生欺负了我,他才一时冲动打了他。”江雁翎说,她觉得自己嘴里发苦。 “原因是次要的,要看造成的后果。”李开祥说。 “那褚画生对我造成的后果呢?” “什么后果?” “他强迫我,控制我的正常学习和生活。” “有证据吗?比如是否留下了他的精斑,你身上是否有伤?” 江雁翎一时语塞。她哪里会刻意留下那东西呢?每次从他那回来,她都到浴室淋浴一两个小时,只有长时间的冲刷才能减轻她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厌恶感。褚画生也从没打过她,只有最后一次在一起她坚决提出分手时,打了她两个耳光,现在已经痊愈了。 “你可以调查呀。”江雁翎不甘心。 “调查也是先调查当事人,当事人都拿不出证据来,其他人如何为你作证呢?猜吗?那可不行,我们尊重的是事实。” 江雁翎开始慌乱起来。 李开祥看到时机已经成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对着话筒说:“把褚画生带过来。”一会儿,一个工作人员引着褚画生敲门走了进来。 褚画生看到江雁翎,扭过头去。 李开祥说:“你们沟通一下,最好能取得谅解,如果达不成谅解,原来的决定没有理由改变。你们谈谈。”说完,锁好抽屉起身走了出去。 屋内的两人保持着沉默。 终于,褚画生率先开了口:“你挺能啊,到保卫处告我!” “我还有什么办法?我求你你不肯啊。”江雁翎说。 “你还可以去纪委啊,我看看你还有多大能耐。”褚画生说着,不自觉地就冒火,“你告我什么?”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江雁翎淡淡地说,她觉得跟这个男人说话好累,一直都累。 “你不愿意你说呀,你不说,完了又一肚子气。”褚画生气急败坏地说。 “我说了呀,你听吗?又哭又闹又上吊,还对我种种不好,我受够了。最后一次还打我。我们之间完了,我希望我们的事不要连累了马明亮。” 褚画生听她这么说,胸中的怒火腾腾燃起,一字一顿狠狠地说:“由于你的误判,你还真的要连累到他了。我不撤诉。” 江雁翎淡然地坐着,肢体已经没有感觉,只觉得屋内的空气好冷。 门被推开,李开祥走了进来,一边走向办公桌,一边问:“谈得怎么样?” 两人都不讲话。局面僵持着。 李开祥明白了,说:“如果达不成和解,那就维持原来的决定了。” 江、褚二人都不说话。 “那就这样。正式决定会在这月末下达到当事人和有关科室。”李开祥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褚画生扭头走了出去。 江雁翎觉得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听到褚画生的脚步声急匆匆走远了,才站起来,从开着的门边走了出去。 偌大的校园、成群的楼房、漫山的树林、汹涌的人潮,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与她有关。她感觉像走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一阵秋风吹过,她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肩,好冷,从皮肤一直冷到心里深处。 第83章 告到纪委 一阵秋风吹过,她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肩,好冷,从皮肤一直冷到心里深处。 苍茫中她只有一个念头:要救回马明亮。至于女孩子的名誉和面子,她已经不在乎了。她觉得自己在与褚画生的交往中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只有付出,没有计较。来到这个学校,她对得起任何人,惟独对马明亮感到歉疚。 也不知在校园里游逛了多久,当她抬起头来时,发现自己站在校党委办公楼前,盯着办公楼门口墙上那一列牌匾,目光落在“重庆大学纪委办公室”的红字竖匾上。保卫处就在它的对面,原来绕了一大圈又走了回来。 江雁翎向门卫打听了地址,向三楼走去,三楼的一半都是纪委的办公室,纪高官办公室在楼道最里面。江雁翎平静地敲响了纪高官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江雁翎推开门,看到一个五十岁出头,脑门宽大少发,双眼熠熠有神的男人,正看着她。江雁翎低头致意,说:“书记您好,我要举报一个老师。” “坐下说。”那人向靠墙的一个长条木椅一指,说,“我姓杨,你叫我杨书记就行。” “嗯,我是美术系大四的学生,我叫江雁翎。我班辅导员褚画生被我的朋友打了,他把他搞到要被学校开除了。嘤。。。”江雁翎再也抑制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不要急,慢慢讲。”杨书记说。 “褚画生打了我,马明亮知道了,就把他打了,他就告到保卫处,保卫处决定开除马明亮。可是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早就不愿意跟他保持关系了,可是他就是不答应。还打了我。马明亮才打的他。我求他放过马明亮,他就是不答应,在保卫处都调解不了。”江雁翎边抽泣边说。 杨书记听不出她要举报什么,看她说话语无伦次,似乎神智有点不清楚,一边点头表示在听她说话,一边拿起话筒,按了几个号,电话马上通了。“保卫处吗?我是纪委杨简。你们最近处理了褚画生的一个报案吗?把有关的卷宗送到我办公室。对,现在。”杨简说完放下了电话。随即拿起热水瓶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江雁翎,说:“喝口水,不要着急。” 不到两分钟,一个年轻的保卫处干事就把卷宗送了过来。杨简打开卷宗,抽出一摞纸,发现是三个人的笔录。坐下来一路看下去。江雁翎安静地等着。 很快杨简就看完了,事情很简单,就是一对情人感情不和,女的找了新男友,男的一怒之下打了她,这女的新男友又把男的打了,打得有点过头,男的告到保卫处,新男友被学校开除。事情简单明了,处理程序合规,板上钉钉。这女的似乎不服气,一心要救他这个新男友。但是褚画生不答应。这个褚画生。他禁不住鼻子哼了一下。 “你要举报什么?”杨简抬起头来,看着江雁翎。 “保卫处说构不成强奸,证据不足,可是如果没有他强迫我,我就不会被他打,也就不会被马明亮发现,他也就不会去打他。这才是真正原因。为什么现在学校只揪住马明亮打人,不问问他为什么打呢?”江雁翎说。 “什么强奸?”杨简把三份笔录拿起来再看,发现只有马明亮的笔录里提到“强迫”的字眼。而当事人江雁翎说的是“自愿”、“心甘情愿”,没有一处提到强迫。既然是自愿,那她还来举报什么呢?我这里不是妇联啊。纪委处理的是党员的纪律问题。他凭着经验嗅出这里面有问题。他倒不是因为江雁翎流眼泪而相信她,到他这里来的十个有九个是痛哭流涕的,那也没有用,他的心早已坚若磐石。 “你不是自愿的吗?怎么说起强奸了呢?”杨简面无表情地问。 “我开始是自愿的,但是后来不愿意了,他却不肯罢手。近半年来一直都在强迫我。”江雁翎说着抽泣起来。 “你在保卫处不是这么说的?”杨简问。 “是这么说的。” 杨简呆住了。他反复看江雁翎的笔录。掀到最后一页,递到江雁翎面前,问:“这是你的签名吗?” “是。”江雁翎看完说。 杨简转过身,把几页纸反来复去又颠倒了来看,然后掀到写着“自愿”、“心甘情愿”字眼的那页,递到江雁翎面前,问:“这是你说的吗?” “不是。”江雁翎说。 杨简点点头。想了一下,说:“我们会调查出事实真相,你先回去,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会有人找你,你要有个准备。” “好的。谢谢杨书记。”江雁翎站起来,鞠了一躬,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第84章 反转 江雁翎站起来,鞠了一躬,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纪高官杨简拿起电话,不断地布置任务。 五天后,周一上班时间,早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天空又飘起了毛毛细雨,重庆10月底的天气刚刚有点秋天的意思。 杨简到办公室后刚坐下,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请进!”他响亮地说。褚画生的头从门缝中探进来,一眼看到杨简,马上尴尬地笑笑,推了门走进来。刚进来,就把门从身后关上了。 “老师!您早!”褚画生笔直地站着说,随即眼望鞋尖前1米处。 杨简瞅了他一眼,说:“你早!褚老师!” “学生不敢当!”褚画生紧张地说。 “怎么不敢当!不以老师的身份,能干出这么霸道的事吗?”杨简说着,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打开柜门,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口袋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打开袋子,把材料抽出来,举在手上,晃动着说:“这都是你的材料。我派出了五名工作人员,分头调查了你的邻居、学生、同事、领导,还有你的家里人。情况已经搞清楚了。是你主动说,还是我替你说啊?” “您说。我听着。”褚画生说。 “我说啊?我说你就得移交司法,你是强奸。”杨简边说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不要。我说。”褚画生汗流了出来。 “你长话短说,我没那么多时间。”杨简把材料扔在桌子上,坐下来,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说。 “是我主动追求的她,追了三年,半年前她才同意,然后然后就经常在一起了,可是一个月前她突然变了态度,死活不跟我好了。还带了新男友到我家里来示威,我一气之下打了她,后来她让这个新男友马明亮来我家疯狂报复我,殴打我。我报告了保卫处,学校的意见是开除。她不忿,到保卫处告我强奸,保卫处认为证据不足,她就又上您这儿来告状。”褚画生一口气说完,抹了一把汗。 杨简没有接着他的话问,忽然转了话题,问:“小夏有哪里对不住你吗?” “没有。”褚画生低着头说。 “你俩都是我的学生,十年前我在美术系做辅导员,你是班长,她是书记,毕业时只有一个留系名额,本来是她的,可是她让给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因为我是农村的,我一心想留在大城市,她是cd市的,她家乡有单位接收她,就把名额让给我了。然后我们一毕业就结婚了。您给当的证婚人。”褚画生说着,忽然哽咽起来。 “多么般配的一对啊,我一直这么觉得。一个为了爱情,把工作机会让给男方,一个为了理想,暂时忍受两地分居。可是现在你配不上她了。十年了,你们早该生活在一起了,什么原因不在一起?”杨简问。 “一开始不好调,等到有机会了,我又不想调了。孩子已经大了,也不需要我照顾了,我也不想放弃这边的工作。” “是啊,调到一起就不自由了,不如现在玩女学生方便了。”杨简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绝对没有玩弄。”褚画生抹着额头的汗。 “无论如何,你是结了婚的人,而且比人家大那么多,你还是老师,而且是掌握着入党、评奖学金、评优、毕业分配名额的辅导员。你追求自己的学生,你觉得是出于爱情,群众会这么看吗?能不让人猜疑吗?什么影响?”杨简依旧语调冷静,仿佛不是在发怒,而是在启发对方思考。 他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即使没有打她、强迫她,也是不对等的,只要被她告发,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党纪国法都不能容你。” 褚画生跪倒在地上,垂着头。 杨简看他一眼,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还是不自律啊,让内心的贪欲无限滋生,把组织的培养和劝诫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你应该感谢这个女生,没有她让你猛醒,你会越走越远,你以为犯法离你很远吗?”说完,转过身去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褚画生一连声地说“我错了,辜负了组织培养,辜负了老师的厚望。请老师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说着,呯呯往地上磕头。 “你站起来。”杨简语气缓和下来,“问题很麻烦。只要那个女孩坚持告你,你铁定是强奸罪,只能移交司法。你只能求她放过你。她不放过你,我也没办法。” “啊!”褚画生的心理底线崩溃了,他是宁愿去坐几天牢,也不愿向江雁翎低头的。 第85章 和解 “啊!”褚画生的心理底线崩溃了,他是宁愿去坐几天牢,也不愿向江雁翎低头的。 杨简看着他身体慢慢软了下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拿起电话,按了几个号,然后对着话筒说:“让江雁翎到我办公室。” 一会儿,门敲响,江雁翎走了进来。杨简站起来,对二人说:“你们聊一聊,要相互谅解。”说着走了出去,从外面关上了门。 江雁翎看了一眼褚画生,没说话。 褚画生似乎还在梦里,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半天也没说话。 “你能不能别再告我?”他声音很低,没有了锐气。 “那你能放过马明亮吗?他是无辜的。”她说。 “他那么凶残地打我,竟然是无辜的。”他说。 “我没有让他那么做,我也没想到他那么做,他的脾气跟你有点像。”她说。 “跟我像?他是什么东西?”他气血又开始上涌。 “他比你强百倍。他专一。”她平淡地反驳他。 “我对你怎么样?”他说。 “开始好,后来不好。”她说。 “你知道为什么不好了吗?因为你一心想离开我。”他说。 “你既然跟张丽在一起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她露出嫌弃的语气。 “你不愿意跟我了,还有资格说这些吗?”他情绪开始起伏。 “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混蛋!”江雁翎说。 “你错了,你是新的,她才是旧的。”褚画生忽然笑了起来。 江雁翎气得说不出话。 “我撤诉。”褚画生淡淡地说。 江雁翎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褚画生急转之下,出乎她的意料。她的眼神里先是不相信,接着是惊讶,最后变得沉重,慢慢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门忽的被推开,杨简走了进来,边走边问:“谈得怎么样?” 他看到江雁翎的眼神,已经明白了。 “我撤诉。”褚画生对杨简说。 “这不挺好嘛。你们达成了谅解,可是学校的校规、组织的纪律不容侵犯。这件事对组织对学校都造成了消极的影响。纪委会讨论处理方案,处理结果最快下周一会传达到个人。都回去。”杨简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党委办公楼。褚画生往教师宿舍楼方向走去,江雁翎想跟他说点什么,但又张不开口,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见他越走越快,便也转身往二舍走去。 她来到二舍,直接上三楼,走到马明亮的寝室前敲了敲门。 “进。”马明亮洪亮的声音响起。 她推开门,见马明亮一个人坐在桌前,拿着一本《圣经故事》在看。看到是她,高兴得放下书,挪开凳子站起来,两步走上前。 二人四手相握,江雁翎一双大眼认真地看着马明亮的脸庞,马明亮咧嘴笑。 “我给你讲个故事,刚看的。”他说。 “还有闲心看圣经。”江雁翎说着,走近半步,斜身将脸颊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身体松弛下来,就像累极了的马儿将头靠在栏杆上休息。马明亮呵呵笑着,一手搂着她的肩头,任她的发丝拂散在他的颈上。那一刻,时空停止。两颗累了的心跳得很平静。 “没事了。他撤诉了。”她幽幽地说。 他身子震了一下,慢慢收紧胳膊,把她轻轻抱紧。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知道她肯定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他的身子在颤动。 江雁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去了纪委,达成了和解。” 马明亮感到鼻头发酸,视线模糊起来,胸中豪气直冲九天,他手上使劲,抱紧江雁翎,粗重的气息喷得江雁翎头顶的发丝飞扬起来。江雁翎像飞累了的鸟儿,软软地融化在他的怀里。四行泪珠扑簌簌滚落两副脸颊。 第86章 处分 四行泪珠扑簌簌滚落两副脸颊。 “笃笃笃”有人敲门,两人只好恋恋不舍地分开。马明亮走过去轻轻拉开门,一看是张子站在楼道里,一下乐了,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张子看马明亮红光满面,还以为室内正聚餐喝酒呢。一眼看到江雁翎,脸蛋红晕晕的,大概猜出七八分。他装作没觉察的样子,跟江雁翎点下头,转头跟马明亮说:“老马,周五罗老师就要带大伙儿去西政了,参加周六和周日举办的cq市高校武术散打比赛。罗老师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去?” “你看我能去吗?”马明亮笑着说。 张子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说:“6鼻,恐怕你拍得不太正,我来拍。”说着弯身扬手做出欲拍的姿势。马明亮弯腰护裆转身躲了开去,哈哈大笑。 两人光顾打闹,江雁翎飘过来一句话:“易小荷上周日去实习了,她让我跟你说一声,她跟她妈妈急着赶周一报到。”张子看着她,点点头,虽然才过去一周,可是他感觉好像过去很久了。这一周来他每天都去体操馆训练,把自己沉浸在拳声腿影里,只有这时他才感觉到好过一些,汗水和训练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他喜欢孤独,因为能让他心静如水、自如自控。他不喜欢二人世界,因为他有一种失控感。 “我去不了了。”马明亮忽然叹气说。“下周一等处理结果呢。弄不好就直接卷铺盖卷回家了。” 江雁翎白了他一眼。 “学生打老师,即便挨打的不追究,学校也不会放过我的。”马明亮嘿嘿一笑。 “别瞎说。你怎么知道学校的决定?”江雁翎安慰他。 马明亮摆摆手。 “走,重大街。我请客,咱们去喝几杯。”他说。 “喝啥啊,你药喝完了吗?”张子问。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江雁翎说着,跟二人笑笑,走出门去。 。。。 周三上午10点钟左右,褚画生来到纪高官杨简的办公室,是杨简打电话让他过来的。褚画生预料到可能是提前沟通处理决定,也做了一定的思想准备。 杨简换了态度,对他温和起来,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画生呐,对你的处分意见定下来了。你先听好的还是先听坏的?”杨简问。 “好的。”褚画生说。 “校内解决。”杨简说。 褚画生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赶紧说:“谢谢领导,谢谢学校。” 杨简点点头,说:“坏的你听好啊--解聘。” 褚画生虽然有所准备,还是一下子软在了椅子上。 “不过,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也为了学校声誉,你主动辞职。也不全校通报了。”杨简说。 褚画生顿觉自己成了丧家之犬,全身冰凉。 “你是我的学生,我还是要管你,我给你写了一封推荐信,你拿着到四川某某学院找院长李明仁,他是我大学同学,,让他给你安排一个职位。不过,老师是做不了了,在行政后勤和三产方面找个位子。学院在成都,你和小夏也能一家团聚了。”杨简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褚画生。 褚画生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去,鞠了一躬说:“谢谢老师挽救。学生不敢忘记您的恩情。” “哎,去了低调做人,洁身自好。你能力有,好好干上几年再说。”杨简说完,冲他挥挥手。 褚画生再鞠一躬,开门走了出去。 下午,马明亮和江雁翎被约到杨简办公室。 杨简简单地传达了处理意见:马明亮殴打老师,给予留校察看一年处分。然后对江雁翎和马明亮劝勉一番,主要是端正感情态度,注意影响,遵纪守法一类常谈。但因为很有针对性,二人听得心悦诚服。最后双双鞠躬后离去。 沟通完意见后,学校的正式决定将于下周一发放到有关单位和个人手里。杨简望着窗外,校园里川流不息,远处青山苍茫。 第87章 致良知 杨简望着窗外,校园里人流不息,远处青山苍茫。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保卫处主任的座机。“李主任吗?我纪委杨简。” “哎哟,杨书记你好,是我李开祥。”话筒里传来客气的回应。 “现在有空吗?到我办公室聊聊?”他问。 “好的。”李开祥说。 不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杨简说:“请进。” 李开祥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从身后关上了门。 “坐,开祥同志。”杨简微笑着说。 李开祥猜可能是问褚画生的事,他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应付杨简。 “开祥同志比我大10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杨简笑着说。 “杨书记年轻有为,今年有50岁吗?我59。明年就退休了。给年轻人让位。”李开祥笑着说。 “哦,大我8岁。老当益壮啊。”杨简说,忽然话题一转,“李主任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 “对,我当了15年兵。在保卫处干了25年了。时间过得快啊。”李开祥感叹。 “在部队里,如果谎报军情,是什么罪?”杨简问。 李开祥心头如遭一记闷棍。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那要看军情的大小程度。” “比如把被动改为主动这样的事呢?”杨简问。 李开祥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他想讨饶,便说:“如果对于最后的结局没有不同的影响,可以考虑从轻。” “那还谎报做什么?”杨简反问。 李开祥脑门开始出汗,现在他想的是赶紧主动坦白,以求得主动地位。他飞快地想着如何措辞。要跪下沉痛忏悔加流泪吗? 他发现自己已经跪了下去,开始结结巴巴地讨饶:“杨书记,请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把那1万块钱退给他。我错了。请看在我为学校工作了25年的份儿上,放我一马。我明年就退休了,我真后悔晚节不保。” 杨简看了他一眼,看到一个秃了一片的头顶心,周围一圈灰白的头发随着他的说话而轻轻颤动。一时不便发作。 “那个签名是你签的?”他问。 “不是,褚画生签的。”李开祥说。 “事情不大,主意却很大。真是不把组织放在眼里啊。”杨简连连摇头。 李开祥开始抽泣。 “你自己主动交待比我们查出来好。还有什么错误,要一个不落地向组织交待。”杨简说。 “没有了。” “回去好好想想。暂时停止职务,接受组织调查。” “真的没有了。” 杨简抬抬手示意他出去。隔三差五就能看一场哭戏,杨简看得够够的了。他有时真不明白,这些人是精呢?还是傻呢?有的人一生自律,却在退场前念头一偏,摔了一跤,似乎不如此,便不甘心一样。看来只靠自律不行,还得从境界追求上再提高。一个致良知的党建计划在他脑中慢慢成形。 。。。 傍晚吃饭时间,张子刚回到寝室就看见雷永信在等着他。 “咦,雷兄,吃饭了吗?走,吃饭去。”张子热情地招呼。 “我吃过了。你吃饭很晚啊。我长话短说,托你个事儿。。。”雷永信说。 “什么事?你说。” “那天在江边,我不是答应送干德一一瓶药酒吗?我明天就要去实习,来不及去了,拜托你帮我跑一趟。”雷永信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瓶黄澄澄的药酒来,“这酒刚泡了一星期,越往后药力越强,你跟他说一声。” “好,记住了。走得这么突然。”张子接过酒,不自觉地说。 “本打算拖两天再走,但是那边接到任务,让马上过去。”雷永信说。 “到哪实习?” “重庆化工二厂。在spb。” “重庆高校散打比赛也在那儿,周六周日两天。” “呵呵,没有通知我去,就是通知了,我也没时间去啊。”雷永信笑笑,站起来跟张子告别。 “什么时候回来?”张子急急地问。 “学期末。回来也呆不了几天,就得出去找工作了。”雷永信难舍地看着张子,两人的四只手有力地握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张子一直送雷永信到化学系宿舍楼下。雷永信不再让他上楼,说宿舍很乱,他去了只能添乱。张子问他还有什么嘱咐的,他说没有了,顿了顿,说:“柳燕在附中实习,离学校很近,有什么事请你多关照。”张子点了点头。 二人搂着拍了拍肩背而别。 第88章 不一样的爱情逻辑 二人搂着拍了拍肩背而别。 次日傍晚,张子在食堂打了饭与马明亮在寝室边吃边聊。 “老马,我遇到一个千年之迷,百思不得其解。。。”张子故作夸张地说。 马明亮从饭盆里抬起头看着他,兀自咀嚼着一块咕咾肉。 “你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江雁翎不是老刘的女朋友吗?”张子撩着眼皮装作轻描淡写地问。 老马咽下咕咾肉,拿起水杯大喝一口,凝视着水杯,幽幽地说:“她本来就是我的。” “她是老刘的好不好?”张子说。 “那是你看到的,我和她看到的不是这样。”马明亮并不转头看他。 张子不由得在心里说了一声“6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咳,这事儿说来话长。。。”老马幽幽地说。 “话长个p,我们是同一天认识的江雁翎,到今天顶多两个月好。”张子打断他。 “两个月了啊,你还想多长?”老马转过脸来看着张子。 “我觉得怎么也得,也得。。。”张子也不知应该多长时间,“只是觉得你们太快了点儿。” “这还快啊?难道像你?克洛廖夫同志!”老马拍了拍张子的肩。 “我怎么了?”张子不服。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跟你打实战吗?”马明亮忽然话头一转。 “不知道。” “你狗日越打越精神。” 张子听了一乐,以前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样。 “可是追女娃儿咋就磨磨叽叽?”马明亮一记回马枪杀了回来。 张子愕然,嘴里仍然反驳:“我有吗?”话一出口,心思早已不在话上。 “有。吃饭。”马明亮左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右手用勺挑过来一块肉,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咕咾肉?” “我哪知道,我爱吃就打给你了。”张子神不守舍地说。 “笃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马明亮喊。 门轻轻推开,一个高挑大眼的美女伸进头来,调皮的神情像个小女孩儿。一眼看到张子,表情顿了一下。江雁翎端着一大饭盒炸鱼炸虾走了进来。她走到二人桌前,把饭盒推到他们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说:“吃。” “噢!”两人抱着脑袋惊叹。 “买糕的!”马明亮把手指抠进下牙床里。江雁翎被逗得咯咯地笑。 她拿勺子把炸鱼炸虾往张子的饭盒里不断地拨。 “好了好了。给我留点。”马明亮作势阻止她。江雁翎噗的笑了出来,飞沫喷了出来。张子端起饭盒,马上撤离,一边对老马说:“那沾着阳光雨露的都是你的,慢用慢用,兄弟我先撤了。”冲江雁翎仰了仰脸,走出门去。 屋里只剩下二人。江雁翎走到马明亮身边,马明亮转过身来,江雁翎侧身轻轻坐在他大腿上,拿起一只炸虾,撕掉虾头虾尾塞进他嘴里。马明亮一边嚼一边眨巴着眼皮,连连点头,口齿不清地说:“嗯!香!”一只胳膊自然地圈住她的腰。 江雁翎又拿起一只炸鱼,把头尾掐掉,伸到老马嘴前,老马咬一口,她便等着,等他咽下去了,又递到他嘴前,老马两口吃掉一只炸鱼。江雁翎一脸满足。 她又拿起一只炸虾,撕虾头,老马说:“你也吃嘛。”江雁翎仍然把虾塞到他嘴里,就像喂不老实吃饭的小孩子。 喂老马吃了一会儿,江雁翎也把一只虾子放到嘴里轻轻咀嚼。老马全程像个石雕一样,除了嘴动,哪也不敢动。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虾肉上,他被多维度的香气包绕着,软香糯滑,如梦如幻,一片空蒙。“我就是死了,也没有白活了。”他想。 江雁翎忽然幽幽地说:“我周一要去实习了。” “去哪儿?”他问。 “峨眉山旅游局,实习景区设计。” “哦,你不是在重庆师专实习吗?” “不去了。我一个师姐电话里跟我说了这个新单位。她比我大三届,分到sc省旅游局。是她帮助安排的。我上大一时,她上大四,我们是老乡,她挺关照我的。”她说。 “哦。那也挺好,换个环境。峨眉山是好地方啊。”马明亮开心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江雁翎轻轻地说,看了一眼老马,又低了头抚摸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说:“你这手腕上什么也没有,别人还以为你没有女朋友,我送你个头圈戴。” “我一大老爷们,戴那个干什么?”老马说。 “你是要玫瑰花的,还是小白兔的?”江雁翎问。 “小白兔的。” 第89章 赛前授秘诀 “小白兔的。” 江雁翎扑哧一笑,将一头秀发轻轻靠在老马的胸膛上,不再说话,仿佛进入了梦乡。 屋内沉静如海。 过了一会儿,江雁翎问:“你要去参加市里的散打比赛吗?” “嗯,去。”老马低低地说,“明天一早跟罗老师一起出发,我送不了你了。” “不用送啊。”江雁翎头埋在他怀里说,“过段时间来找我。” “好的。” 江雁翎站起来,吻了吻老马的额头,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眼,老马。。。 “咣”门被推开了。室友冯克端着吃完的饭盆走进来,连连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扫瑞。”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尴尬地笑笑,江雁翎站直身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老马,说:“这是云南白药和跌打膏药,还有棉纱。你自己多注意。我走了。” 老马恋恋不舍地送她走出了楼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像一幅水墨画在视野中淡去,恍若一梦。 。。。 周五一大早,老马和张子各背了一个挎包,装了几件衣服,来到学校西门,不一会儿,老远就听到嘎嘎的说笑声,罗北平和其他人也来了。一行共七人,都是各级别的冠军,分别是:黄俊(56公斤级)、刘汝耕(60公斤级)、顾明远(65公斤级)、张子和老马(70公斤级)、赵飞(80公斤级)。75公斤级的冠军伤势严重,放弃了。 几人有说有笑地往北碚长途汽车站走去。罗北平买好了7人的票,坐上车后一路安静无语,车在山岭间上下左右地穿行了一个小时,到了spb。几人下车徒步十几分钟后到达西南政法学院正门。门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独角兽石像,通体黑色,令人心情一时肃穆起来。 罗北平把大家安置在招待所的两间房里。三人一间,每间都是一个单身宿舍,放了三张单人床。黄俊、老刘、顾明远一间,张子、老马、赵飞一间。两个房间隔着走道相对。 放下行李后,罗北平把大家集中到一个房间里,赵飞沏上水,大家坐在床铺上,安静地听罗北平讲话。 “在哪打也是一样,还是那点事,平时怎么练的就怎么打,不用过分紧张。晚上吃完饭有舞会,愿去的就去。”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这次有16个队参加,每个队每个级别限报一人。75公斤级空缺,张子和马明亮有一个得调过去,你俩谁去啊?” “我去。”张子率先开口。 “那就你去,我也是这个意见。锻炼一下。马明亮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罗北平问。 “好了。”马明亮笑着说。 “你还是打70公斤级,实力有,注意自我防护。”罗北平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包,拿出6个包装盒,是护齿。给每人一个,大伙儿打开包装,拿出一个月牙形的透明凝胶来,罗北平让大家塞进嘴里,用力咬合,凝胶受力变形,完美地套印出牙齿的形状来,然后他让把凝胶放在固化水里静置定形。大伙儿处理完毕,继续听他讲话。 “散打也是分流派的,并没有规定必须用什么动作,不能用什么动作。除了那几个犯规动作外。教练们练什么的都有,不管他用什么动作,你只要记着不断移动就好,不要像泰拳或者拳击那样,站在原地死扛死架,他们只能用规定动作,都知道对手接下来的招数,八九不离十。散打可不是,你猜不到对方用什么技术,所以要用大范围的移动调动对手,注意观察。总的来看,腿法是最有杀伤力的,当然能摔倒对方更好,那也需要腿法。腿不是光用来进攻,跑也靠它,你只要脑子别犯轴,保持冷静,充分运用腿法步法就能化险为夷。 现在散打中的腿法主要来自几个流派,一个是戳脚、潭腿,一个是少林派,一个是梅花桩,还有空手道和泰拳。其他的到比赛时我再看看。你们的步法和腿法都是有竞争力的,要有这个自信。你怕对手,对手还怕你呢。”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都不自觉地挺起了腰杆。 “再说一个腿法的要领:无论什么腿法,都要力贯脚尖。对,不论是正蹬、鞭腿、侧踹、截踢、回勾。勾踢、点腿更不用说。注意我说的是力贯脚尖,你的脚型该是什么还是什么,形不要变,用的是意。听明白了吗?”罗北平沉声问。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罗北平看到大家的神情,喉间“嘎”了一声,笑着望望窗外,走过去把窗帘拉上。转过身来说:“每个人都练练,先练正蹬。” 张子率先站起来,蹬了几下,罗北平给纠正了一番。众人依次站起来练,罗北平一一纠正。 接下来练鞭腿、侧踹、截踢、回勾。罗北平一一给予纠正。 练了半个多小时,众人都踢出了汗。越踢越得力,越踢越轻快,都不想罢手了。 “好了。自己体会。我去开会。中午到食堂二楼吃自助,有招待餐。下午2点开赛前动员会,在田径馆。不要迟到了。”罗北平说完,哈哈一笑,拿上挎包走出了房门。 第90章 女教练 罗北平说完,哈哈一笑,拿上挎包走出了房门。 六人继续练了一个多小时,坐下喝了会儿水,全都满脸流汗。 “罗老师为什么不早说!早说早练熟了。”老刘说。 “拉倒,不走到今天能说给你听?”老马说。 老刘怪眼瞅着老马,不再说话。 “走吃饭去,到点儿了。”赵飞看看手表,11点多了。重大11点就有饭了,西政想必也不会差多少。 几人锁了门,往西政食堂走去。 老马熟门熟路,对西政校园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老马来过西政啊?”张子问。 “老来,我有几个老乡在这儿。”老马说。 “西政有什么好玩的吗?”张子问。 “有啥好玩的。修道院!我们去川外玩。”老马说,“这个学校好几千人,一多半是学法律的。” 几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一区食堂。食堂里还没上人,几人找了找,看到在座位区拦出一片围绳区,立着一个牌子,写着:运动员招待区。入口站着一个精明的小伙子,见到他们上下一打量,笑着说:“参加比赛的,请到这里用餐。”几人点点头,走进围绳区。 入口处第一个桌子上立着一块牌子,写着:2元一位,节约光荣。牌子下一个敞口的盒子,里面放着两三张菜票,旁边坐着一位厨师打扮的师傅,微笑地瞅着他们。 几人各扔了2元菜票进去,师傅指了指身后围成一大圈的自助餐桌,桌上依次摆满了大餐盘、筷子勺子、各式主食、热菜、凉菜、汤和粥。菜品非常丰富。 几人装了菜,找了个靠里的6人座坐下。不一会儿,陆续有一队队的选手走了进来。很快就把能容纳100人的座位区坐得差不多满了。一时人声鼎沸。 几人低头吃饭,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大盘,站起来又去盛菜。最受欢迎的是自助火锅,有师傅专门伺候,看着所剩的量不断往锅里提前下菜。烫熟的菜吃没了,后面竟然排起了队。重庆人太爱吃辣了。张子想。他也喜欢吃,但还没有夸张到要排队吃。张子转身挑了几块凉切熟牛肉,几个炸虾,这都是北方菜。但是熟牛肉的做法是川式的,牛肉呈现黑色,且有淡淡的麻辣味道。主食张子选的馒头,其他人都选的大米饭。稀的张子选的大米粥,其他人选的是胡辣汤和蛋汤。 几人各吃了两盘菜,仍然意犹未尽,无奈肚子已饱。张子抬头看到黄俊和赵飞还在火锅前排队呢。要是平时,一盘菜就足够吃饱了。 忽然邻桌有人说了声“罗北平”,张子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姑娘,静静地拿起勺子,抬起眼来,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张子心头如受重击。天下竟然有这么英姿飒爽的女子。乌黑发亮的一头秀发,在脑后高高地盘成一个髻,两道剑眉,下面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鹅蛋脸,尖下巴,鼻梁坚挺,一张樱桃小口,圆润修长的脖子,肤白胜雪,粉红的脸蛋,衬在一身白色运动服里,恍若冰山来的仙女。 张子看得呆了。 仙女看到他愣愣的样子,破颜一笑,放下手中的勺子,冲他招招手。 张子一愣,什么?叫我? 那姑娘又冲他招招手。张子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走过去。 那姑娘笑着冲她对面的空座位指了一下,问:“重大的?” 张子边坐下边点点头,“是。” 那姑娘正襟危坐,笑语吟吟地说:“罗老师没来?” “来了,他开会去了。” “哦,会上没见到他。”她说。 “您是?”张子小心翼翼地问。 “你叫我童老师。我带重医队来的。”她说。 “哦,久仰久仰童老师大名。”张子客气地说。 “你知道我?”她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张子的眼睛,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这个。。。”张子哪知道她是谁啊,不过是一句客套话。 “我叫什么?”她歪了脑袋斜眼看着张子,头上的发髻像牛角一样歪在一边。 “童老师。不是吗?”张子说。 “哈哈。”童老师笑了出来。她桌上的4个男学生也跟着笑。邻近的几个桌上的选手都往这边看。童老师收了声。 “这是童桦老师。”她身边的一个精干的小伙子冲张子示意。 “童桦老师!”张子赶紧重复了一遍。 童桦满脸放着光芒,脸上含笑,瞅着张子,没有说话,表示认可。 “我也是罗老师的学生。”她笑着说。 “哦?那你是师。。。”张子这个“姐”字还没说出口,童桦伸出右手食指在脸前一摆,张子便闭了口,他的注意力被这白葱一般的手指吸引了。这样的手指,既柔又韧,浑圆修长,发着白光,像有独立的生命一般。这是体操类运动员才有的手指。 “我的教练跟罗老师是好朋友,他让罗老师指点过我。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也是他的学生。”童桦笑着说。 “您太客气了。”张子说。 顿了顿,童桦问:“你吃完了吗?” “完了。” “那到我那聊会儿,招待所二楼。”童桦说着站了起来,她带的四个学生也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张子愣了一下,连忙转头跟同桌打了个招呼:“我先行一步啊。”追着童桦一行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传来老马的嘀咕声:“大师兄让妖女拐走了。” 黄俊和赵飞还在自助火锅前排着队,老刘和顾明远、老马手拿着勺子呆若木鸡。 第91章 刺探 老刘和顾明远、老马手拿着勺子呆若木鸡。 张子在童桦一行人后面慢慢跟着,也不急着追上去,在后面打望童桦美妙绝伦的背影,真是赏心悦目,心情奇佳。童桦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张子只好扬扬手,快步走上前去。 一行人边走边浏览校园的环境,张子走在童桦的身边,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时飘入张子鼻腔,熏得张子头重脚轻。他不敢看她,也想不出来该说点什么,只是低了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路。走了十来分钟,众人回到了招待所,张子他们住在一楼,童桦她们住二楼,100多运动员住满了一二两层。 张子随童桦进入她的房间,她的房间与运动员的房间一样,只不过是两张单人床,原来她让对门的学生搬过去一张单人床,这样四个学生一间屋就挤下了。她自己一个人住在他们对面房间。 童桦开了门,张子跟了进去,四名学生却开了对面房间的门,鱼贯而入。 “你们都给我过来。”童桦提高声音说。几人慌忙快步走进来。 童桦恢复了笑容,像朵花儿绽放,“刚吃完就想躺着啦?去去。”说着挥挥手。 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起来快步走出去。 “杨南帮我关下门。”童桦跟最后一个出去的学生说。门轻轻关上了。 童桦倒了一杯水端给张子,说:“坐,还没请问你的尊姓大名?” 张子把水杯接过去坐在凳子上,转身把水杯放在床头前的电视柜台上,说:“免贵姓张名子。” 童桦咯咯地笑。 张子不解地问:“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没有,我又没问你贵姓,你免什么贵啊。”童桦说着,也觉得笑得有点过分,便收了声,默默坐在另一个凳子上。两人相距2米。 “你跟罗老师学了多久了?”童桦随意问道。 “两年。”张子说。 “主要学的腿法吗?” “什么都有,散打的全套。腿法比拳法多。” “人人都知道罗老师的腿法是集大成者,可是你知道罗老师还有一门厉害功夫吗?”童桦张大了眼睛神秘兮兮地说。 张子飞速回忆罗北平教给他的东西,除了拳、腿、摔,还有什么? “你说接腿摔吗?”他问。 “不是接腿摔,就是主动摔。”童桦说,“本来全运会一直有摔跤,但是明年的七运会不再有摔跤了。国家体委要把资源集中到奥运项目上。但是摔跤也不是消失了,而是要在散打中强调摔法,通过规则把摔法的重要性提起来,以这种方式把中国跤在体制内延续下去。” 张子恍然大悟,难怪国际上自由搏击比赛都没有摔法,接腿摔更是罕见。像泰拳、空手道、踢拳这类站立技的比赛,摔倒对手也不得分。张子觉得这些比赛为了赢得立足之地,刻意设定规则相互区分,就与真实的实战割裂开来,都不如散打全面,或者说不如散打更接近实际作战情况。以拳击为例,选手为了躲避对方的密集进攻,竟然弯腰90度,埋下头把后脑勺亮给对手,双拳只护住头部左右两侧,因为按照拳击规则:后脑和后背都不能击打。这要是在真实打斗中,不是自杀吗?这样的斗拳也只能是体育运动,跟真实打斗隔离了。那又何必打呢?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张子正在思绪飞舞,童桦追问:“你们练了主动摔了吗?” “没有,只学了接腿摔,没有主动摔。”张子说。 童桦脸上甚是得意。 她知道罗北平是戳脚、查拳、太极、摔跤的功底。只是不知张子他们这批学生学习的重点是什么,所以想探探路,再给自己的学生制定针对性的对策。 她继续问:“你们腿法主要练什么?” 张子说:“打靶。” “我不是问那个,我是说哪几种腿法。” “正蹬、鞭腿、侧踹。”张子说。这等于白说,这是散打最常用的三种腿法,每个选手都得练的。 “除了这个呢?”童桦追问。 “你不是罗老师的学生吗?怎么还用得着问我?”张子笑着说。 童桦被说得脸红起来,垂下眉毛,双手揪着衣角,像个小女孩一样。 “明天不就知道了?”张子安慰她,忽然灵机一动,起了搞恶作剧的心,故作为难地说:“还有几种练得比较多的,像夺命剪刀脚、穿心脚、倒踢紫金冠、无影脚、鸳鸯脚。。。”他把武打电影和戏剧里的招式顺嘴说了出来。 童桦一开始还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着,听到张子说“无影脚”,才知道他是乱讲,不禁泄了气,但当听到“鸳鸯脚”三字时,又精神起来,竖直腰微微点了点头。 张子想:你准备去,我都不知道这些招式是啥动作。一想到童桦晚上累累巴巴地给学生补课的样子,就开心地想笑。 张子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名称里,鸳鸯脚是真实存在的,就是戳脚里的一套腿法组合。可是罗北平没教过他们。 第92章 动员会 鸳鸯脚是戳脚里的一套腿法组合。可是罗北平没教过他们。 “喝水,凉了。”童桦跟他说。 “哦,那什么,我不坐了,一会儿要开动员会了。”张子说着站起来,告辞出去。 童桦送他出门,像一只走路无声的猫咪,带起一缕香风在张子脑中萦绕不去。 下午2点的动员会在西政体操馆进行,张子一进去就看到主席台上摆了两排长桌,每个座位前都摆了一块立牌,中间的一块写着“主席”,其余都是“副主席”,共有16个牌子。 主席台对着过道,过道两边各有五六十把轻便折叠椅,加起来有一百多个座位。人们陆续进来,很快就坐满了座位。老师们从主席台侧鱼贯而行,有序地坐满了主席台。罗北平坐在中间主席位上。他是cq市高校武协主席,其余15位是cq市各个高校武协的指导老师,一般都是各高校体育教研室的武术教师代表。看上去最小的就是童桦了,最大的是罗北平和几个年纪相当的老教练。 罗北平敲了敲麦克风,会场安静下来,他凑到麦克风前,笑着说:“首届cq市高校武术散打比赛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明天就要开始了,我代表cq市高校武协欢迎大家的光临,感谢大家付出的努力。”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下面,我把cq市高校武术散打运动的开展情况向大家做个通报。重庆大学。。。”罗北平先介绍了重大的武术散打开展情况,原来在张子去之前他已经培养出了数位cq市散打比赛的冠军,有一大批学生分在cq市和sc省的公安、防暴、保安系统中,还有一大批分在中学和大学里作教师。张子在台下听着,感觉目前这批好像是最弱的一批,没一人参加过市里的比赛,更别说拿冠军了。不过张子并不觉得奇怪,像罗北平这样的教法,能出冠军才怪。他不明白以前的师兄们是怎么取得那么耀眼的成绩的。还是靠自己,他想。 介绍完了重大,罗北平开始依次介绍其他高校的情况,共介绍了16所高校,包括:西政、川外、川美、西师、西农、第三军医大学,后勤工程学院,重庆医科大学、重庆邮电学院、重庆建筑工程学院、重庆师范学院等等。这次比赛他们都派了代表队。 接下来介绍这次比赛的有关事项。原来这个赛事最高可以授二级武士。每个级别的前两名可获得二级武士证书,相当于二级运动员。第三到第6名可获得三级武士证书,相当于三级运动员。这次比赛男子分11个级别,分别是:48公斤、52公斤、56公斤、60公斤、65公斤、70公斤、75公斤、80公斤、85公斤、90公斤、90以上。每个级别每队限报一人。报名的选手一共有108位。 张子想:看来各队没有足额报名。罗老师也只带了他们6个人。可能他觉得其他级别我们没有优势。那也可以来锻炼一下啊,他想。不过,或许怕出现受伤的情况。他觉得罗北平还是挺谨慎的,散打比赛不同于其他体育比赛,选手差距过大会有生命危险,出了事故谁也负不起那个责任。 张子耳中听着罗北平的发言,不自觉地浏览会场,发现童桦在主席台上像只乖猫,也不魅力四射了。再看一众选手,都听得非常专注。罗北平的京片子口音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无论他说什么都比较容易吸引注意力,尤其在川音遍地的重大。 忽然他发现有个很帅的男子直直地看着前面,顺着他的视线,张子看到了童桦。那男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头微微地一点一点,一副旁若无人自顾自欣赏油画的感觉。 张子捅捅身旁坐着的老马,说:“你看那人。”说着往那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怎么了?”老马说。 “是不是欠打?”张子说。 老马转过头来看着他,忽然乐了,低声说:“我看你也欠打。” 第93章 什么叫武德 老马转过头来看着他,忽然乐了,低声说:“我看你也欠打。” “我怎么欠打?”张子反驳。 老马把视线转回主席台上,不再说话。 罗北平开始讲运动员的道德风尚问题,强调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严厉警告犯规导致对手伤残的后果和惩罚措施,又讲做人问题,武德问题。什么叫武德?不是普通的道德规范,是习武所必须遵守的规矩,旧社会有武行,过的是刀头上舔血的生活,没有规矩就会互杀,一天也活不下来,武德就是行规。 然后他开始举例子,比如跟普通人一言不合就动手逞威,就是没有武德,为什么?因为你的行为危害了行业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必然要受到行业的制裁,且不说被你伤害的普通人会不会报复你。凡事都有因果,不要逞一时意气,习武最重要的素质是控制自己的能力。又说从这个高度去看赛场上的犯规行为,就会有新的认识。 接着说在新时代下武德的表现,与爱国主义挂上了勾。爱家、爱组织、爱国家,保护一方平安,是习武之人的义务,是不容回避的。法律中新加了一个渎职罪,习武之人临危逃避就相当于渎职。强调把习武放到这样一个高度上来。高度越高,越有大担当,越能出大功夫、大本领。 又说到宽容,中国人讲“仁”,仁就是爱人,孔子讲推己及人为仁。用武艺不能做到的,仁却能做到,以德服人是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是用武的最高境界。接着比较rb武士的武德,rb武士道讲“有仇必报”是武士的基本道德,不如我们中国人的以德服人境界高等等。rb的国技什么空手道啦是从中国学过去的,我们要把老祖宗的文化好好继承发扬,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如醉如痴。会场上出现了静场效应,除了罗北平一个人在慷慨激昂地讲话,其余人鸦雀无声。 忽然一只博美小狗从台下冲上主席台,跑到童桦脚边,扒她的腿,童桦低头一看,惊讶地张开了两手,小狗一下跳到她的大腿上,摇着尾巴趴下。童桦满脸通红。会场上起了骚动。罗北平讲得更加起劲了。他一直低着头念稿子,没看到这一切。 那个一直盯着童桦看的帅哥见状,连忙猫腰走到边道上蹲下,轻轻打了两下响指,双手前伸冲着小狗抖动手指。那小狗看到他,一下跳下地,向他跑去。帅哥赶紧抱起它,往门外走去,正遇上急匆匆赶来的一个保姆打扮的中年妇女,随即把狗塞给她,保姆抱着狗急慌慌地走了。 会场上笑成了一片,罗北平抬起头来,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小狗走出了门,便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念。他的镇定令会场恢复了平静。 “还真是欠打啊。”老马回过头来瞅了一眼张子说。 “我现在不觉得他欠打了。”张子说。 老马瞥他一眼,视线转回主席台。 罗北平一直讲了一个小时,接下来15位副主席逐个分享自己学校的经验,每人5分钟。讲完时针指向了4点半。罗北平站起来对西政的东道主工作表示了一番感谢。西政校团高官闻言从台下第一排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主席台隆重表达好客之谊,最后提醒大家5点食堂就开饭了,6:00有舞会,并感谢川外等兄弟院校的协助支持。 大会结束,众人回到招待所,都很开心,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不过不是谈论老师们的讲话,而是谈着一只狗和一个美女教练。 张子他们刚回到宿舍,罗北平就来了,带了一台放像机和一盘录像带。 “这是去年全国散打锦标赛的录像,你们看看。”他边说边走到电视机旁,接好放像机,把带子放进去,按下了按钮。坐在旁边的床上,跟大家一起看。 大家凑成一堆,好奇地看着电视画面。 张子站在最后面,看了一会儿,发现画面很陌生,里面选手所用的技术跟他们平时练的打的区别很大,联系不到一起。第一对选手比完了,第二对的技术又换了样,大量的新技术。看了十几分钟后,张子忽然不安起来,原先的信心没有了。 罗北平坐在电视边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也不讲解。张子看得来气,这样看有什么用?打击信心啊。这个念头一出现,后面的画面便不再入脑。一会儿,门口出现两个老教练,夸张地喊着“哎哟喂罗老师”,一副同行间无比尊敬的神情。罗北平跟着他们走了。 6个人里只有赵飞还凑在电视机前,其余人都离开了屏幕,在屋内走来走去。 “别看了别看了,吃饭了。”黄俊喊他。赵飞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跟着大伙儿往食堂走去。 第94章 千千阙歌 赵飞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跟着大伙儿往食堂走去。 众人走进食堂招待区,张子看到童桦和她的四名队员刚刚取了饭菜,选了靠里的一张6人桌坐下。几人排着队取菜,老马选完菜快步走到童桦身后的桌前坐下,张子他们便都跟着坐过去。张子跟童桦打了声招呼,坐在她身后,两人背对背斜对着。 刚吃一会儿,来了一个帅哥,一声招呼不打,就坐在童桦旁边的空位上,放下餐盘,看着童桦。 “白帅兵,你无聊不无聊啊。”童桦拖长了嗓音娇嗔地说。 “是保姆没看好小美,又不是我放出去的。”白帅兵满不在乎地解释。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啊。”童桦轻轻把勺子扔在菜盘里。 “我管得了保姆吗?” “你总是对的。都是别人的错。”童桦把脸扭向一边。 “我邀你到家里吃饭,你非要来吃自助,这有什么好吃的?”白帅兵拿起勺子挑了挑菜盘中的菜,随即把勺子扔在菜上。 “白帅兵,你回家吃你的饭,我吃我的饭,好吗?”童桦竖起剑眉。 “小美想你呢。”白帅兵低声在她耳边温柔地说。 “啪”童桦四指拍在桌沿儿上,转头怒目瞅着白帅兵,白帅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童桦的四个学生都局促得不知该怎么办。 “还是自助餐吃起来清净省事啊。”忽然后面桌上一个声音传过来,白帅兵回过头来,看到一个龙精虎猛的小伙子转过身来冲他说话。 白帅兵偏过脸来,惊讶地问:“同学你哪个学校的?” “重大的。”张子说。 “这里的菜还吃得惯吗?”白帅兵以东道主的语气居高临下地问。 “那有什么吃不惯的?你做的?”张子笑着问。 白帅兵压着气,不接他的话。 张子继续说:“那个王八汤我喜欢,混汤里怎么这么多王八蛋?不捞不知道。” 童桦扑哧笑了出来。她的四个学生都压抑着想笑又不敢笑,白帅兵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端起餐盘,走回自己队员中去了。 童桦开心地冲张子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她旁边的空位,张子冲她笑笑,转过身低头吃饭。 老马站起来,一手按住衣服下角,面对着童桦背影,小心地横移步子,另一手把餐盘高高举过童桦的牛角发髻,去添菜。他看到白帅兵坐在远处的一群选手里,气急败坏地打量着他们。 6人陆陆续续地站起来去添菜,黄俊和赵飞又在自助火锅前排上了队。张子添菜回来时,看到童桦一桌已经走了。 吃完回到宿舍,赵飞打开放像机,开始看录相。几人坐着无事可做,老刘说:“跳舞去。” “没到6点呢。”顾明远说。 “还差一刻钟,走过去就差不多了。”老刘说。 “你知道舞厅在哪儿吗?”顾明远问。 “不知道,所以提前出发啊。”老刘说。 “没什么意思,西政都是和尚,这么多人去,僧多粥少。”老马阻止他们。 “没事可干啊。要不出去遛遛。”老刘说。 “走。”老马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感到无聊。 赵飞说要看录相,黄俊说不感兴趣,张子、老马、老刘、顾明远四人出了宿舍往校园走去。 天色暗了下来,校园内华灯初上,周五的傍晚,学生们都在休周末,路上成群的学生不断。大学校园里没有专门的舞厅,一到周末晚上,大的场馆、行政楼、食堂就会临时开设成舞厅,也不卖票,出入随意。音响设备由学生会负责。 四人走在路上,发现不断有成群的女大学生往田径馆方向走去,全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老马眼睛一亮,“我儿哄,这肯定是川外的妹子,走。”说完高兴地引着大家往田径馆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田径馆,门内上方拉起了彩带,打着横幅,写着“热烈欢迎兄弟院校的同学们光临”,馆内灭了大灯,顶上吊着一颗转动的舞厅灯球,五彩斑斓的灯光划过人群,照得影影绰绰。 人越聚越多,数不清的美女大学生走进来,四人看得目瞪口呆。来参加比赛的选手们也来了一多半,还有西政本校的学生,舞厅里聚起200多人,一时人声鼎沸,挤挤擦擦,忽然人群中哄的一声,原来有人不小心掉进了海绵坑。 音乐缓缓响起,是慢四版的《千千阙歌》。男生开始邀请女生,一对对进入中间空地,全场慢慢转动起来,脚步声挤挤擦擦。音响的音量放大,盖过了脚步声和说话声,馆内平静下来,气氛变得美妙。陈慧娴那深沉而明亮、抒情而有力的嗓音撩拨着张子的神经: 徐徐回望 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 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 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 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临行临别 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 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 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 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ah 怎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今宵的我可共你唱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 张子已经泪流满面。 第95章 舞厅 张子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舞伴是个面相清纯的姑娘,看到五尺高的汉子哭得稀里哗啦,惊呆了。她想安慰他两句,但是音乐声太大了,她局促地随他挪动着步子,一时不知该讲点什么。正在这时一首歌放完了,舞伴们纷纷解体,向场边走去。姑娘尴尬地从张子手里抽回手,冲张子挤出一丝笑容,小皮鞋嗒嗒地急向场边走去。 张子赶紧拉起胸前运动衣往脸上抹了两下,似乎像在擦汗的样子。他跟着姑娘走回场边,站在她的旁边,跳完舞陪女伴走回原位是男士的美德嘛。那姑娘可能没想到这么欢乐的场合竟然遇到这么煞风景的事,往后退了两步,音乐声再起的时候,张子已经找不到她了。 这次音乐放的是快三板《好人好梦》,是一首推出才一个多月的新歌,旋律清新悠扬: 烛光中你的笑容 暖暖的让我感动 告别那昨日的伤与痛 我的心你最懂 尽管这夜色朦胧 也知道何去何从 我和你走过雨走过风 慢慢地把心靠拢 就让我默默的真心为你 一切在无言中 有缘分不在乎聚和分 让感觉与众不同 就算是明天要各奔西东 我依然情有独钟 真心的我永远祝福你 好人就有好梦 。。。 张子放眼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的姑娘舞步翩跹,满场飞奔,她打扮洋气,曲线毕致,分外扎眼,定睛再看,她的男伴也是帅哥一枚,潇洒的舞步带着她像裙带一样盘旋,那张坚毅又开心的笑脸,不是别人,正是老马。 “真能啊!老马。”张子暗叹。 一会儿老马带着舞伴旋转到张子面前,冲张子挑挑眉毛,一个转身接着前腿深深插入姑娘两腿之间再一转身,马上再插一步再一转身,只用了两步两转身就又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场边不少男士愣愣地看着二人的表演。 张子没有找到舞伴,音乐响起五秒内没有找到也就没机会了。老刘和顾明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肯定是遇到心仪的女伴了,不然应该回来了。他在场边慢慢挪步,换了个地方站着。 忽然看到数米外童桦和她的一个学生在场边飞转着,二人旁边站着童桦的其余三个学生,在为她们鼓掌。童桦一点也不像教练,跟其他女学生在一起分不出来。张子定定地瞅着她们。 一会儿,两人旋转着突破重围来到张子面前,童桦上身往后仰着,满脸放光地瞥了张子一眼,张开嘴似乎在放声欢笑,转了一个身又钻到人群里去了。 一曲舞罢,舞伴们纷纷解体。童桦一个人向张子走来,娉娉袅袅,像薄雾中飘来的一朵莲花。她走到张子面前,说:“张子你一个人吗?” “对啊。他们三个把我抛弃了。”张子说。 “哈。真逗。”童桦笑笑,站在他面前,侧过身,与他并肩站着。张子知道这是在等音乐重新响起。于是他说:“一会儿请你跳个舞好吗?”童桦很高兴,微微点头。两人站着无言,张子被她身上无孔不入的淡淡香气熏得脚底发飘。 终于,音乐响起来了,一首慢四板的英文经典老歌:yesterday-once-ore。 张子弯下身,伸臂指向舞场中央,童桦动身向场内走去,张子紧紧跟上。走了七八步后,童桦停下,转过身来,张子走到他面前,端起左小臂,像小二上菜一样,童桦把右手交到他手里,一般女方把四指搭在男方虎口上,双方手心相对,但童桦反转过来,把手背放在张子手心里,手指自然蜷曲着。一支曲子跳罢,张子只记得这只手,是世上最美妙的手。 “童教练真是训练有素,身体跟别的女孩都不一样,坚挺的柔韧,迈步如猫行。”张子心中不由得充满敬意。 远处却起了骚动,张子看到老马在跟一个高大的帅哥激烈地说着什么,他旁边站着那个洋气舞伴。他走过去,看到老马在跟那人说:“她不愿意,你为什么强邀?” 那人不示弱地说:“大家都有机会,怎么了?” 老马说:“你没看见她在跟我跳吗?” 那人说:“是你女朋友吗?你只要说是,我马上走人。” 老马闭了嘴。 那人伸出手去拉那洋气女孩,女孩显得很矛盾。 老马突然伸手去打他的手,那人也早有防备,紧急一缩手,没有打上。两人同时往后跳了一步,拉开距离。张子见状赶紧滑步,站到他们中间,装作谁也不看,对着前方说:“散了散了,在这儿打都得开除。不如明天比赛场上见。” 老马赶紧说:“没问题。你敢吗?” 那人说:“那有什么敢不敢?明天赛场上见。”说完转身和一帮队友走到远处去了。 童桦也走了过来,张子看到她一双充满关切和欣赏的眼睛望着自己。 第96章 教练的礼物 童桦也走了过来,张子看到她一双充满关切和欣赏的眼睛望着自己。 音乐响了起来,周华健的《花心》,也是一首年内发行的新歌,快四板。 一对对舞伴步入场内,有个穿运动服的高大小伙彬彬有礼地向童桦发出邀请,童桦慌乱地拒绝掉他,瞅着张子。 张子走过去,弯身向她发出邀请,童桦直接把手端起,张子摆出小二上菜身姿,进身补上空位。二人就从场边起舞,几个旋转进入了场地中央,没入人群中。 因为已经跳过一曲,二人配合得比较默契。上一曲童桦还架着鹰跳,这一曲已经放松了精神,随着张子的舞步像浮萍一样飘荡。张子头晕目眩地快速旋转了7分多钟,跳到一半时就心里暗骂放音响的了,快四放那么久,不是累傻小子么?这首歌至多四分钟,肯定是故意剪辑成这么长的,嘣嚓嘣嚓个没完,拉体力啊。一会儿张子就出了汗,童桦也娇喘起来。索性就当成体育拉练,心念一变,张子越跳越起劲,童桦也努力配合上脚步。 一曲终了,二人都长出一口气,会心地一笑。童桦转身向她的学生们走去。张子站在场边,目光寻找着老马他们,但是没有看到。 忽然有个小伙子的声音在他耳边问:“你是张子吗?” 张子扭头一看,一个穿运动服的平头小伙子盯着他,并不认识。 “什么事?”张子问。 “麻烦出来一下,有人找你。”平头说。 张子狐疑地跟着他走出舞厅,平头继续向前走去,张子只好跟上,过了马路,走进对面山坡树林中,那人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张子停住了脚步。 平头转过身来,变了脸色,阴恻恻地说:“我们教练送你个礼物。”从左右两边的树后分别走出一个人来,张子忙转身,看到后路上也站着两人,五人全都穿着一身运动服。 张子有点慌乱,不禁问:“什么意思?你们?送什么礼物?你们哪个教练?” “白教练,他让你离他女朋友远点,这是给你的礼物。”平头说完,冲上来迎面一拳,底下一脚直奔张子小腹。张子急往旁边滑步侧闪,右面那人一脚已经飞到,张子向前急蹿,平头和那人撞在一起,张子则从他们中间冲了出去,拔足往前飞奔。后面五人急追。 张子往有灯光的地方急奔,一会儿就冲到了另一条明晃晃的大路上,五人不敢冲出树林,停在树林边上,左右张望着来往的路人。 张子站在明亮的路灯下,说:“我想这是个误会。我今天才认识童教练。” 平头说:“你当她面骂我们教练王八蛋,你够狂啊。” “我没骂他。”张子看几人跃跃欲试地还想过来打他,连忙说,“你们再过来我就喊,也不还手,让你们打,你们都得让学校开除了。” 这几句话马上产生了效果,几人安分下来。 “这就是你们白教练送给我的礼物?让你们被开除?”张子讥讽平头。 几人都没了打斗的雄心壮志。 “礼物我收了,明天赛场上见,明天不就可以合法地揍我了吗?”张子冷笑着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平头摆了下头,几人沿着马路往招待所走去。 张子沿着马路往相反方向走去,走了十几分钟,马路绕着一座小山拐了半个圆,经过舞厅门前。张子进入舞厅,惊魂未定。忽然看见老马、老刘、顾明远三人站在不远处,他向他们走去。 第97章 惊情 忽然看见老马、老刘、顾明远三人站在不远处,他向他们走去。 “跳得不错啊。”老马冲他笑。 “哪儿有,你的舞伴真棒啊。”张子说,一偏头正好看见那个洋气女孩站在老马身后,不由得笑笑。 那女孩被夸奖显得很高兴,仰脸往后甩了甩长发,又用手沿耳边捋了两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顺势盯了一下张子。 “有眼光。”老马冲张子伸出大拇指。 音乐响了起来,老马一手拍拍张子肩膀,另一手往那女孩一伸,左右转脸跟二人说:“你们跳一曲。”那女孩闻言往前走上半步,微笑着瞅着张子,眼神却很羞涩。张子赶紧走上前,躬身一手抚胸,一手伸向场内,说:“at your service(乐意效劳)。” 那女孩两眼放光,一只手伸给张子,另一只手掩住口笑。张子牵了她的手,往里面走了几步,转过身来,松了她的手,摆出小二上菜姿势,女孩就位,两人旋转起来。灯光流转中,看到老马微笑的面容。老刘和顾明远也找了舞伴,在他们附近旋转着。 一曲跳罢,女孩笑着对张子说:“你英语挺熟练的。” “哦是吗?thank you”张子一听来了劲,又飙了一句英语。 女孩低了头乐,这回有点取笑的意味。 二人回到老马身边。老马笑着说:“你知道她是哪个系的吗?川外英语系的,当心班门弄斧哦。” “那还用当心?我已经弄完了,你也弄两句。”张子打趣他。 老马弯身偏头后脑勺对着张子,看着女孩,上身夸张地起伏两下,哈哈笑着说:“我就免了。” 女孩被二人逗得开心地笑。 她隔着老马伸出手给张子,大大方方地说:“我叫杨玛莉。”张子赶紧握住说:“很高兴认识你。洋玛丽,好洋气的名字。” 老马也把手盖上来,说:“总算知道你的名字了,问了一晚上也没告诉我。” 女孩咯咯地笑。 “好,仪式完毕,我们就结为义兄妹。”张子看着三人握在一起的手,开玩笑地说。女孩抽回手,掩着嘴笑着背过身去。 “你别吓着人家,萍水相逢一上来就搞什么结拜。”老马打着圆场。 “我们开始只是握手,是谁把它升格的?”张子反驳。 女孩转过身来,爽朗地说:“就当是为你们明天的比赛加油。” 张子和老马同时对她竖起大拇指。 “到底是学外语的,说话水平就是高。”老马佩服地点着头。 “是啊,外语讲得就是好。”张子附和。 女孩哈哈大笑。 音乐声逐渐掩盖了三人的说话声。 “不如出去透透气。”老马说,瞅着杨玛莉。杨玛莉表示可以。 三人走出了舞厅。站在门外圆形台阶上。 外面夜色朦胧,月朗星稀,偶尔有三两学生在大路上走过,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对面树林中有椅子,过去坐一下。”老马说。 杨玛莉正要跟他过去,张子阻止了他们,“我看树林里不一定安全。” “有什么?舞厅里有200人呢。”老马说。 张子心有余悸,站着不动。杨玛莉一时也不好过去。老马一个人走过了马路,边走边说:“树林里有什么啊?我进去看看,没事儿你们再过来。”说着进了树林,向一排椅子走去。 他围着椅子走了一圈,两手一摊,向张子他们招招手示意过去。然后自己扭头又往前走去。 过了一会儿,老马突然飞速跑了回来,脸上充满惊恐。 张子和杨玛莉已经过了马路,看到他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日,前面石头边躺着一个人。”老马说。 “男的女的?”张子问。 “男的。” “喝醉了!”张子说。 “没看到酒瓶,没准是个死人。”老马心悸地说。 杨玛莉吓得抱紧了肩,咬着双手。 老马走到她身边,语气发颤地说:“如果我说我是开玩笑的,你信不信?” 张子对这片树林充满不安,厉声对老马说:“开什么玩笑不好?” 老马搂着杨玛莉的肩,跟张子说:“走,没事。”说完二人先过了马路,张子也走了回来。 老马跟杨玛莉说:“你先进去,我抽根烟。”杨玛莉嗔怪地瞅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舞厅。 张子走过他身边,老马胳膊不动,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低声说:“我日,里面真有个死人,跟我去找保卫处的人。” 张子紧张起来。 第98章 特警队长 张子紧张起来。 二人向一个维持秩序人员打听保卫处,那人说:“这里都是保卫处的,今天加派了人手。”老马走到他跟前小声说:“对面树林里有个人躺在地上,不动了。”那人一听,返身走进舞厅,一会儿跟着他出来了四个职工模样的人,他们让老马带路。一行七人向树林走去。 过了长椅,前面是假山,假山中有一条石径穿过,老马走进假山,在入口处有一块突出的大石,他绕过大石站住了望着地下。几人过去一看,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小伙子闭着眼躺在石头地面上,像睡着了一样,嘴边有一堆呕吐物。 领头的保卫蹲下身,用手背试了试小伙的额头,还是热的,又把手指按在他的颈动脉上,有脉搏。他拍了拍小伙的脸蛋,小伙没反应,他开始按压他的胸腔,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按下抬起,过了大约一分钟,小伙嘴里唔了一声。保卫伸手到他嘴里往外抠了抠,除了唾沫,什么也没有。又按压了十几下,小伙慢慢睁开了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忽然深深地吸气,随后长长地嗳了一口长气,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好了。”保卫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小伙,问:“你怎么昏过去的?” 小伙儿挣扎着坐起来,脸上表情扭曲着,用手摸摸后脑勺,说:“一个男的打的。” “记得他的模样吗?”保卫问。 “不记得了。”小伙子呆呆地说,左右甩了甩头,垂下头叹一口长气。 “为什么打你?”保卫问。 “我也不知道啊。”小伙子汗流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保卫问。 “就刚才。我跟舞伴出来透透气,他走过我们身边,停下来看。” “看什么?” “看,看。。。” “然后呢?” “然后我问他看什么,走过去想让他走开。他就直接给我一拳,我躲开了,给他一脚,他也闪开了,然后我们打了起来,我被击中了头部,后面我就不知道了。”小伙子断断续续地说。 “你舞伴呢?”保卫问。 “不知道。” “你们认识吗?” “刚刚舞厅认识的。” “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记得。” “跟我回舞厅,把她找出来。”保卫说着,扶起小伙儿。 8人返回舞厅。小伙儿左左右右地打望,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对保卫说:“没有。” 保卫说:“可能走了。你们都到保卫处来做个笔录。”说完盯着张子和老马。 二人只好跟着小伙儿和保卫走了出去。其余四名保卫留在了舞厅。 四人走了十分钟,到了保卫处门口,传达室的老头看见他们,拉开小窗,拉长声音说:“罗主任回来了?”原来这保卫是保卫处的主任,今晚亲自带队值班。 罗主任点了下头,带着众人走进他的办公室,喊了一个年轻干事进来,让他把小伙儿领到旁边办公室做笔录。 罗主任拿出纸笔,给老马和张子做笔录。问得非常详细,包括为什么二人要到树林中去,树林中还有什么人在场,怎么发现的当事人等等细节。 张子不耐烦起来,又没死人,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往哪找凶手去?还不是走个过场,瞎问。保卫主任做完笔录,拿起电话,打通了一个号码,说:“王队吗?我们这儿今晚出了个案子,这不是明天有散打比赛吗?选手们都在舞厅跳舞,有个学生跳完舞在田径馆对面假山被打昏了,他没记住凶手的样子,我们的办案力量不够,你们能不能协助一下?啊,好,那我等你。”放了电话,在屋内走来走去。 不到十分钟,一辆警车开到保卫处楼前停下,走下两个警察来。 罗主任听到楼下关车门的声音,早早站在二楼办公室的门口等着,看到两个警察走进楼道,热情地迎上去,说:“辛苦啊,王队。幸亏提前请到你们照应,还真出了事。” “不辛苦,工作需要。”当头一人说着,跟罗主任走进办公室。 张子看到走进来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身材中等偏上,体形很瘦,走路生风,瘦削的脸上一双深沉的鹰眼,好像只有黑眼珠一样。二人的臂章上绣着“特警”二字。 罗主任大声对张子和老马说:“这是cq市公安局特警队队长王队,你们把情况跟王队再说说。”王队冲二人点了下头,坐在他们对面的长椅上。 二人重新叙述一遍。王队忽闪着一双鹰眼,面无表情地听着,全程没有打断他们。另一个警察在旁边做笔录。做完拿给二人看,确认无误后,让二人签了名字。 “你们认识罗北平老师吗?”王队忽然问。 “是我们的老师。”张子说。 “巧了,你去请他来,注意别让别人知道。说王勇民有请。”王队说。 张子站起来,看了老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被打的小伙儿做完了笔录,走进罗主任办公室。 王队让他重新叙述一遍,问了几个问题,旁边的警察做了笔录和签名手续。 第99章 峨眉 王队让他重新叙述一遍,问了几个问题,旁边的警察做了笔录和签名手续。 张子回到招待所,都不知道往哪里去找罗北平,罗北平跟着两名教练走了,估计是同行聚会去了,问了问前台,果然有了结果,原来罗北平走时交待给前台,说如果有人找他,可去对面饭店包间找。 张子来到招待所对面的饭店,老远就听到最里面一个包间闹嚷嚷的说话声,进去一看,里面一个大桌,围着十几个人,罗北平坐在主位上,众人正津津有味地听一个老教练回忆知青岁月,讲的是在山里打野猪的事。 张子站在门口,罗北平一眼看到他,张子冲他招手,罗北平站起来,绕过饭桌,悄悄走过来。“罗老师,王勇民找您。”张子走近他低声说。 罗北平一怔,忽然眼睛睁大,“特警队的?”他问。 “对,他现在保卫处,让我请您过去。”张子说。 罗北平“哦”了一声,转身跟桌上众人说:“我出去一会儿,你们聊着。”说完转过身来跟张子走出了包间。 二人一会儿就到了保卫处,跟传达室打过招呼,直接上二楼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哎哟罗老师,大晚上的还麻烦您跑过来。”王勇民热情地抢上前握住罗北平的手。罗北平另一手拍拍他的肩,笑逐颜开地说:“好家伙,还保持着身材呐。”王勇民仰头哈哈大笑。 罗主任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罗北平,笑着说:“罗老师喝水,请坐。” “是这样,罗老师,刚才接到个报案,一个学生让人打了,打人的跑了,两人都练过,我想让您帮助判断一下那人是什么路数,找到他的来历,顺藤摸瓜,就好办了。”王勇民边说边拉着罗北平坐在长椅上。 罗北平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问:“怎么个情况?” 王勇民冲着那小伙儿说:“你把交手的情况跟罗老师说说,罗老师是武术家。” 那小伙儿把打斗的情况又说了一遍。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罗北平认真地听着,听完了,问:“你头是怎么被击中的?” “没看清,他背对着月光,我躲过他一拳一脚后,正想反击,脑袋轰的一声,就晕过去了。”小伙儿说。 “不应该啊,打中头部怎会看不见对方拳脚来路?确信没有第三个人攻击吗?”罗北平问。 “没有,我在假山口那,里面没人,左右是石头。”小伙儿说。 “那女学生在哪儿?” “她在山口里,没出来。” “打的是你头部?腹部没挨打吗?” “挨了一下,我眼前一黑,接着头部轰的一声,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头疼,现在肚子也疼,右边肝这里。” 罗北平微微点头,思索着说:“像是峨眉的路数。”转过脸来跟王勇民说:“王勇民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熟悉,是峨眉的架子。”王勇民说。 “你练的不就是峨眉吗?”罗北平说。 “是,峨眉很大,不止五花八叶,我练杜门的,可是猜不出他的路数是哪门的。这才想到劳您的大驾。”王勇民谦虚地说。 “过于谦虚了?”罗北平打趣他。 “真的看不出来,我练的东西少,只是用得多,不像您是武术家,学问大。”王勇民惭愧地说。 “嘎嘎嘎。。。”罗北平笑了起来。笑完了,正色说:“我也不知道。对峨眉没有研究,只是大面上了解,没有往深了追过。”想了想,说:“我给你推荐个人,重庆医科大学的童桦老师,她是sc省武术队退下来的,他教练就是练峨眉的。我们认识。十年前我在云南时,全国冠军赛在昆明举行,他教练去过我那儿,带着她,那时她才12岁,刚拿了少年组的全国冠军。” 王勇民连连点头说好。 罗北平冲着听傻了的张子说:“张子你去请童老师来。” “好的。”张子站起来。 “注意保密,就说罗老师找。”王勇民冲张子说。 张子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楼门,张子看了下表,7点过一点儿,猜想童桦应该还在舞厅,便向舞厅快步走去。 走了一程,隔着舞厅老远,就听到中四板的《春天的故事》飘来,董文华的歌声高吭悠扬。 第100章 协助办案 走了一程,隔着舞厅老远,就听到中四板的《春天的故事》飘来,董文华的歌声高吭悠扬。 张子进了舞厅,沿着场边缓步往老地方走去,看到童桦和她的四个学生在跳拉手舞,四个学生站成一排,童桦在他们对面,依次跟他们一合一分,跳得不亦乐乎。 张子站在她们边上,感兴趣地看着。童桦看见他,跳得更欢快了,还哈哈大笑,像个调皮的小女孩儿。张子也不打扰她,静待一曲终了。 音乐停了,童桦向他走来。张子连忙迎上前去,把嘴巴贴近童桦的耳朵,童桦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眉毛压了下来。 “童老师,罗老师有请。”张子低声说。 童桦一愣,笑了起来。 张子转身往大门走去,童桦向几个学生说了句话,转身跟上张子的步伐。 二人离了舞厅,走在大路上。 “罗老师在哪儿呢?”童桦问。 “他在保卫处。”张子低声说。 “在那儿干吗?”童桦问。 “有学生打架,请你过去分析武术路数,看是哪个门派的。”张子靠近她耳边说。 “哦?”童桦很感兴趣,“我只知道峨眉派,可能要让罗老师失望了。” “罗老师说打人者使的就是峨眉功夫。”张子说。 “哦,那还让我分析什么?” “看是峨眉派下面哪个分支的。” “哦。下面很多分支的,我也不全了解啊。” “你分析出哪个分支的,警察不就能找到练那支的人吗?缩小搜寻范围啊。” “现在的徒弟来自五湖四海,学完了就消失了,师父找他都找不着。”童桦说。 “师父找不着,警察找得着。”张子安慰她。 童桦歪着脑袋看看张子。 “你舞跳得不错啊,平时没少跳?”童桦忽然转换了话题。 “谢谢,每周末都跳跳。”张子说。 童桦转过身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张子感觉她眼神温柔却有刀光闪过。 “我跳舞好像不对。。。”张子嗫嚅着说。 童桦哧的一笑,“有什么不对的?你舞姿很标准,带人也给足了预动,跟你跳舞很轻松,挺好,挺好。” 张子听她说着“挺好挺好”,却感觉“不太好不太好”。 二人说着话,一会儿就到了保卫处,传达室大爷认得张子,挥挥手让他们上去。 一进门,童桦喊了一声“罗老师”,罗北平夸张地打着招呼:“哟童桦越来越漂亮了啊。” “罗老师--”童桦娇嗔地拖长声音,“您每次都是这句。” 罗北平“嘎”的一笑,向王勇民和罗主任说:“这是童桦老师,全国冠军。”又把二人介绍给童桦,双方热情地打招呼。 罗北平对童桦说:“打扰你休息了,请你过来帮助分析一下打人者的功夫路数,希望能找到他的师承来历,便于警方展开工作。”说着让挨打的小伙儿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童桦认真地听着,她对所讲的动作细节感到很熟悉,可是又拿不准主意,反反复复地在脑中复现着打斗的场面,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众人都不说话,生怕打扰了她。 过了一会儿,童桦好像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说:“像是峨眉派的,但是我不知是哪个门的。” “哦,你教练是练的哪门?”罗北平问。 “他练的是化门。” “缩小绵软巧啊。”罗北平说。 第101章 指认 “缩小绵软巧啊。”罗北平说。 “不过郑教练后来给我们加了不少泰拳的东西。”童桦说。 “郑少春这是刚柔相济啊。”罗北平哈哈一笑,转头望着王勇民。 王勇民一直没有发言,既然童桦猜不出凶手的武功路数,这条路就断了。他转头问旁边的同事小郭:“出现场的有结果了吗?”小郭拿起gs手机,接通了现场警察的gs手机,这是个新玩意儿,刚在重庆开通不久,2个月前浙江嘉兴刚开通我国第一个数字移动通信网。广东全省开通要到一年以后,而且只有5万台的容量。 “现场提取不到完整的脚印。”对方在手机里说。 “草上飞啊。”张子暗想。 “还有其它线索吗?”小郭问。 “没有。”对方回答。 “我看这样,明天比赛时让小伙子,你叫什么?鲍超!嗯,你和我们一起到现场指认。看看能不能认出他来。”王勇民跟挨打的小伙儿鲍超说。 “他肯定是来参赛的选手吗?”小伙儿问。 “这个应该问你。”王勇民说。 “我觉得应该是,西政没有他这种身手的,我刚在全校散打比赛中拿了75公斤级冠军。”鲍超说。 “那好,明天你跟我们警队一起到赛场指认,比赛你打不了了。第一天所有选手都会上场?罗老师?”王勇民问。 “对,第一天把第一轮比完,所有选手都会上场,不过要注意弃权的,不要漏过。”罗北平说。 “明天比赛几点开始?”罗主任插话问。 “8点,比到12点,下午2点到6点。体操馆。”罗北平说。 “那就这样。谢谢罗老师,谢谢童老师,谢谢。”王勇民站起来说。 几人离了保卫处,罗北平让张子去舞厅喊回顾明远和老刘,童桦也说去叫回她的四名学生。在路口处四人分了手,罗北平和老马向招待所走去,张子和童桦走向舞厅。 童桦一路上无话,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看出来也没关系,万一凶手故意用的峨眉的招式,那不还把你们引偏了吗?”张子刚才一直想说而没好意思说出来。 “那种情况下,一出手就是本能动作,不大可能造假。再说了,造假的理由是什么?”童桦思索着说。 张子不喜欢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总想逗她乐一下,但没有了氛围,自己的头脑也不灵光。要是老马在就好了,他想。 二人一路不再说话,一会儿就走到了舞厅,进去后舞曲刚刚进入尾声,张子找了半天,终于在新的舞曲响起之前找到了顾明远,但是老刘没有找到,只好和顾明远一起站在场边,看着一对对舞伴旋转起来。 这个时候反而好找得多,没一会儿,就看到老刘春风得意地拥着一个穿连衣裙的女孩转了过来,老刘冲张子展眉一笑,张子伸出食指往身前地下指了指,示意他过来。老刘带着舞伴转到他身前,开心地问:“跑哪去了?” “罗老师让咱们回去了。”张子大声冲他说。 老刘点点头,说:“跳完这首。”带着舞伴转了几个圈返回场内去了。张子和顾明远只好等着。 张子四处张望童桦的身影,发现她们一行已经走出了舞厅门口。 第102章 首届重庆高校武术散打比赛 张子找童桦的身影,发现她们一行已经走出了舞厅门口。 次日一大早,西政体操馆迎来了“首届重庆高校武术散打比赛”。 7点半,体操馆内工作人员已经就位,开始了赛前的准备工作。 8点钟,各队在教练的带领下,排队测体重、分组、抽签,进行各项检录工作。 8点半,入场式开始。 16支座落在重庆地面上的高校代表队共108人,随着运动员入场曲依次列队走过主席台,台上坐着cq市高校武协主席罗北平、cq市体委主任、西政校长、西政校团高官、运动员代表、裁判员代表、教练员代表、某赞助酒厂厂长一行。 运动员入场仪式结束后,罗北平讲了几句话,然后是东道主西政校长讲了几句,接着运动员代表和裁判员代表分别宣誓,一个是努力表现出体育道德风尚,一个是公平执法。最后西政校团高官宣布入场式结束,比赛开始。 16支代表队被引导到场边休息区做上场前的准备,大会为运动员准备了全套护具(护齿自备)。馆内划了两块正方形的比赛场地,同时进行两场比赛。每块场地都有1名场上裁判、5名场外裁判。张子发现比赛规模是重庆大学比赛规模的2倍。 场外连坐带站来了大约200名观众,把体操馆塞得满满的。 主席台已经撤席,罗北平回到重大代表队休息区,陪着张子等6人。王勇民带了4名特警队员全部穿着运动服,跟张子他们混在一起。鲍超戴了个墨镜,穿着场内工作人员的服装,扮成为他们服务的人员。 张子看见童桦在跟她的四名队员说着什么,其中一人穿好了护具,准备上场。其余人在做准备活动,压腿踢腿涮腰抡膀。有的队有打手靶的,为了兴奋反应。 张子压着竖叉漫漫看去,发现了昨晚在舞厅外追打他的五个家伙,原来他们是重庆建筑工程学院代表队的,帅哥教练白帅兵表情凝重地站在他们旁边,正在徐徐打量四周,一下子与张子对上了视线,眼里显出轻蔑的神色。 张子面无表情,心里却想:你狗日的送我的礼物我今天会还给你们的。 老马嘴里吭吭地下着横叉,不断向对面一个人打量,那人跟他差不多身量,略显厚实,留着小背头,就是平头打底,但头顶上留着长发往后梳着,在港片里黑社会帅哥喜欢如此打扮。对面那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时不时起一个过头竖劈腿的动作,就是先将脚扬起过头,再往下劈下去。这是跆拳道里的招牌动作。传统武术少见。传统武术一般腿不过腰,到裆为止。像有“北腿之杰”之称的戳脚也顶多到心口,穿心脚就是。竖劈腿奔的是锁骨、脖颈,威力大但隐蔽性差,一般不直接用。 两人你打量我我打量你,不一会儿,小背头遛达了过来,冲老马挑挑眉,“还记得我吗?”老马咧嘴一笑,问:“你打多少公斤?” “75。”小背头说,接着问:“你呢?” “我70。”老马说。 “看来有缘没分啊。”小背头说着,笑了笑。 “哈哈。”老马站起来。小背头转身走了。 张子认出小背头是昨晚要抢老马舞伴的那个家伙。看那意思,两人还真想在赛场上争争呢。但不是一个体重级别的,遇不上。 王勇民蹲在鲍超旁边,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一会儿你注意看,哪个选手动作像那晚的人,首先看招式,再看身法韵味,再看节奏。虚化了看,跟昨晚情况做大面上的匹配。用心去体会。用身体去感应。知道吗?” 鲍超轻轻“嗯”了一声。 第103章 复仇 鲍超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张子暗想。 比赛从小级别开始,首先进行的是48kg级的比赛,一共有8个选手,打了4场。10分钟就比完了第一轮,4名选手进入第二轮。 接下来是52kg级的比赛,共有14名选手,打了7场。用时20分钟,就决出了7名选手进入第二轮。 接下来将依次是56、60、65、70、75、80、85、90、90以上kg级。一共11个级别。 待所有级别的第一轮比赛结束后,第二轮比赛再从小级别开始按顺序进行。 然后是第三轮(半决赛)、第四轮(决赛)。 全部比赛将在四轮后决出最后名次。前两名授予二级武士证书,相当于二级运动员。3-6名授予三级武士证书,相当于三级运动员。 这次大赛每场打三局,每局2分钟,局间休息1分钟。实行三局两胜制,如果平局,则比较得分,如果得分也相同,体重较小者胜。如果体重也一样,就加赛一局。如果仍然分不出胜负,就继续加赛一局,直到分出胜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体育比赛中真是异常现实。 比赛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广播里传出了“56公斤级第一轮第一场,由重大队黄俊对重建队欧阳红,请运动员上场”。 张子拍了拍黄俊的肩膀,喊了声“加油”。 昨晚他们回到招待所后,张子把在树林中的遭遇一说,大家都很气愤,觉得5人打1人实在太欺负人了,当时就想找白帅兵教练说理去,张子拦住了,说容易出事,犯不着。再说老马还在留校察看期间,一旦被卷进去非被学校开除学籍不可。 大家都想今天在赛场上遇到重建(重庆建筑工程学院)的人,跟他们好好打打,妈的真狂啊,必须把他们的威风煞下去。 比赛开始了。 黄俊拳脚如风,大开大合,如喀秋莎怒吼,向对手倾泻炮弹。欧阳红双臂似织女绣花,往来穿梭,织起一张网来,密不透风,竟然把黄俊的拳脚绵绵密密地裹住。 黄俊打一组组合就不得不抽身回来,怕被他裹住,随后再攻上去打一组组合,再退回来。欧阳红的双臂与躯干连成一体,躯干左右拧转,手臂变化出各种形态,护防住上身要害。下盘主要是半马步和虚步来回切换,偶尔踢一个低腿,奔向黄俊膝盖。总的来看,手法严密,但游击范围很小,似乎专注于打阵地战,防守反击。 黄俊却像个游击队员,围着他打,得机得势了就多打几下,情况不妙就马上退。这样他永远处于主动位置。他强欧阳红就强,他弱欧阳红就要反击,但他逃跑,欧阳红也没有办法挽留。 第一局在双方的高频接触中结束了。黄俊大比分胜出。原来他的进攻只要击中的不是上肢部位,都有得分的。欧阳红虽然毫发无损,但是主动进攻少,得分就少了许多。 黄俊走回本方阵地,罗北平微笑着说:“打得不错,战术对路。就是要大范围调动对方,寻找战机。不过对方不为所动,你注意一下进攻回防意识。等到他动的时候,杀进去攻击。” 黄俊喘着粗气,不断点头。 张子看着赛场对面,白帅兵正在气急败坏地跟欧阳红吼着什么。欧阳红一言不发。听到场上裁判吹哨,点点头双拳互擂几下大步走入场内。 黄俊也胸有成竹地一溜小跑跑进场内。 第二局开始了。 黄俊依然拳脚如风,欧阳红依然密不透风。 突然,黄俊一记正蹬腿被欧阳红双手锁住,黄俊急忙往回抽腿,欧阳红借势上步,前腿往黄俊支撑腿扫过来。黄俊眼看就要被扫倒,电光火石间,突然跳起,支撑脚往对方面部踢去,身子旋拧着在空中横了起来,脸冲地面。欧阳红连忙往后仰身,撒手放开了他的脚,但还是没来得及,黄俊的飞脚踹中他的前胸,欧阳红往后连续倒步,双手连摇,一屁股坐在地上。 黄俊已经一脚先落地,飞起的脚随后落地,以一个百米跑运动员“各就位”的姿势稳稳落地。 场外掌声哗哗哗哗地响成一片,有人大声喊好。 第104章 首战失利 场外掌声哗哗哗哗地响成一片,有人大声喊好。 黄俊起身后,欧阳红也站了起来。 黄俊以为这么一搞,对方便不敢再抄他的腿了?哪知恰恰相反,对方不仅加强了接腿,而且加快了接腿后使摔的衔接。 黄俊接下来好几次差点被接住腿,有两次被抄住腿后,手忙脚乱地逃脱,显得很狼狈。 他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将计就计。 他前腿一记中鞭腿,直奔对方腰部,欧阳红侧身横移,闪过发力高峰点,单臂往体侧划了一个圆,一把抄住黄俊小腿,哪知黄俊借势压上身体,同侧摆拳已经同时到位,直取他的头部。欧阳红连忙低头缩身,手上不自觉地卸了力,黄俊重心前压,前脚便脱出了他的手掌。 哪知黄俊大叫一声,脚一崴摔倒在地上。裁判喊了停。黄俊连滚带爬地踮回本阵,一屁股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吸气。他竟然又把脚崴了。 原来距离上次比赛虽然过了2周,但是他的脚一直没有好利索,这次一落地,支撑不稳,旧伤复发了。 比赛无法继续下去,黄俊输掉了这场比赛,被淘汰了。 张子看见白帅兵咬着牙攥着双拳猛力往下一震,欧阳红趾高气扬地返回了本阵,几名队友纷纷给他鼓掌。 张子气得头上冒烟。 罗北平走到黄俊身边蹲下,拿起他的脚看了看,给他正骨,黄俊疼得像蛇一样丝丝地吸气。 “注意放松,太紧张了,手与脚不要同时紧张。你这都成习惯性扭伤了啊。”罗北平说。 56公斤级共有16名选手,打了8场比赛,决出8人进入第二轮,共耗时约20分钟。 接下来是60公斤级比赛。 张子走到刘汝耕旁边,问他的对手是谁,老刘说没记住。正在这时广播叫了起来:“60公斤级第一轮第一场,由重大队刘汝耕对川外队穆高明,第二场由重建队周盼对西师队邓洪,请运动员上场。” 刘汝耕与对手相比,显得又瘦又高,像一根坚挺的竹竿。他的对手穆高明体形匀称,一脸秀气。两人气质都很沉静,像一对秀才。感觉他们即将要干的事跟体力活儿毫不相干。 比赛开始,裁判单臂猛地往下一劈,随即跳开,似乎是在提醒他们:别相面了,开打。 两人相向一抱拳,不紧不慢地开始转圈。 “老刘这是过一把扮大侠的瘾呢。”张子暗想。 不过他确实不为二人担心,他们的风格应该不是猛人型的,打打技术,他想。 老刘左右拐来拐去,迈着蛇形步,每一步都暗含着一个三角形攻击角度,他不断寻找着对方移动的角度,好让两个角度匹配,以便从自己的发力角度楔入对方身形变化的死角,打得对方无转圜余地,立现败迹。 机会来了,老刘左前手往左前虚晃,身子却斜向右突进,如蛇出洞。一般情况下,对方会因我方假动作而往我方右边躲避,正好被我右进势力压制,比如我方右小臂斜劈向对方脖颈,但是因为比赛禁止打脖子,可改为拉颈撞膝、拉颈鞭腿或拉颈绊摔等等。 但是秀才没有往老刘右边躲避,而是小心地往后跳了一步,严密观察老刘的下一步企图。 老刘想都没想,起了一记左鞭腿,直奔对方腰部。因为他此前已经往右开步,右步与左步间拉开了角度和距离,拖后的左腿如拉满弦的弹弓,迅猛地弹射而出。 秀才紧急后跳,但是老刘这一腿太快了,秀才身子还在空中,老刘的腿已经追上来,一下扫在他的腰上,呯的一声大响,虽然穿着护胸,秀才还是捂着右腹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裁判走到他面前从一数到十,摇手示意比赛结束。 老刘一招淘汰了穆高明,进入第二轮。整个比赛用时不到一分钟。很多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比赛就结束了。 老刘走回本阵,也觉得莫名其妙,有时胜利来得太快,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第105章 倒身踢 老刘走回本阵,也觉得莫名其妙,有时胜利来得太快,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一看对手就没做过抗击打练习。”张子想。老刘这家伙平时也不练抗击打,虽然胜了,也有隐患。如果对手先击中他呢? 想到这里,张子想提醒一下刘汝耕,可是不知说什么,提醒了又有什么用呢?抗击打是平时练就的功夫,不是战术,听了就可以拿来用,反倒束缚了他的思想,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于是闭了嘴。 “有对上号的吗?”王勇民问鲍超。鲍超脸上一副茫然,摇了摇头。 60公斤级共有16人参赛,经过20多分钟的较量,决出8人进入第二轮。 “下面是65公斤级第一轮第一场,由重大队顾明远对重医队李小飞;第二场,由重邮队王世伦对三医大队秦海旺,请运动员上场。”广播里在叫。 四人小跑上场,张子一看李小飞,认得他是童桦的学生,曾经在食堂跟张子说过话。李小飞气质沉稳,眼神有力,很壮实,相比之下,顾明远要瘦一些,但比他紧凑敏捷。张子看到他身后的童桦脸上满是关切。 比赛开始了。 顾明远前拳不断点刺,李小飞一边移动步伐一边密切关注形势变化。双方都不敢冒然出手。罗北平曾说65公斤级是所有级别里综合实力最强的,要速度有速度,要力量有力量,要技术有技术,因为只有这三样综合起来才能形成强大的战力,少一样也不行。而大级别的因为力量突出,打中一下就能有效杀伤对方,一般在技术上就不再孜孜以求。技术也无外乎攻防二字。大级别的主要练防。小级别的主要练攻。 张子本来是65公斤级的,场上比赛很快吸引了他。 顾明远又一个前刺拳,李小飞往旁边一闪,顾明远后鞭腿已经杀到,李小飞急忙往后跳步,躲过了这一腿。 二人再次靠拢,顾明远突然前刺拳同时突击一大步接后手抛拳,从上往下抡砸对方面部,李小飞连忙往后跳步,但是一步不可能逃出攻击范围,等他再跳第二步时,拳头已经到了,李小飞急忙举拳在鼻前往上一捅,顾明远的拳头一半打在他拳上,一边落在他额头上,打得李小飞仰头往后连退两步。 李小飞举拳往自己脸上捶了两下,走回来继续与顾明远捉对。 顾明远待他走近,前拳一晃,转身打出一个鞭拳,后拳像抡鞭子一样由上往下斜砸向李小飞头部,李小飞向后跳步躲过,顾明远借着转身之势,后腿跟着抡了起来,一记鞭腿飞向李小飞腰部,李小飞连着往后小跳步,又躲开了。 顾明远鞭腿落地,李小飞突然前刺步冲上来,猛的俯身一记前手直拳,奔向顾明远头部。时机抢得恰到好处。 只听呯的一声,李小飞摇摇晃晃往旁边趔趄了好几步,矮了身差点摔倒。 原来是顾明远的同侧摆拳到了,只比李小飞的拳早到几毫秒。李小飞中拳后,打出的直拳便失了准头,拳套只在顾明远头盔上扫了一下,毫无效果。 同侧摆拳可以说是鞭腿的咖啡伴侣,形影相随。刺拳接鞭腿接同侧摆拳是一个完美组合,类似岳飞前有张保后有王横。鞭腿威力虽大,但是路线长,动静大,一般不直接用。 童桦冲李小飞喊了一声什么,随即淹没在哗哗的掌声中。顾明远听不到,也不会去分神。 李小飞连续被打中两次,晃着脑袋走回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两人再次靠近,互相换拳,混战中顾明远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意外的一幕,引起观众的哄笑。 原来李小飞手上紧着忙乎的同时,起了一记暗腿,顾明远只是看到他躯干一歪,自己的骨盆就被踢中了,当时他正要起腿,单腿支撑,一下就被踹倒了。 这一下并没有引起顾明远的重视,他认为是混战中自己马失前蹄了。 混战中的失利是引不起重视的。而且裁判不鼓励乱打。 顾明远站起来,走过去冲对方一扬手,似乎是在吓唬对方,又似乎是在叫号,来啊。李小飞一歪身,一只脚迅猛地飞出,踢中他的小臂,叭的一声。不过击中上肢不得分。 这一次顾明远看清楚了。没想到对方的侧踹这么隐蔽。只是身子微微一歪,脚已经像离弦之箭一样杀到。常规的侧踹都有明显的膝盖屈伸动作,他的却没有。 顾明远高度戒备起来。这样的侧踹像出拳一样迅速而隐蔽,极其危险。 顾明远晃了两下小臂,显示给对方这一腿像挠痒痒。 李小飞见状冲上来急打,连续出刺拳接左右直拳,顾明远急忙后跳,紧接着向旁边围绕跳步,避开了这套组合拳,忽然他觉得李小飞身子一歪,心中暗叫不好,只听呯的一声,肋下已被踢中。 顾明远眼前一黑,随即肝部剧痛,闷哼一声蹲了下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李小飞停了手。 裁判急冲过来,大声喊停。随即读秒。一直数到十,顾明远仍然蹲在地上。 李小飞看了一眼顾明远,扭头转过身去,仰起头在场上遛达。观众的掌声持续着。白帅兵的队员们也鼓掌。童桦兴奋得脸上放光,双拳举在头前,瞪大了眼瞅着李小飞。李小飞淡淡一笑。 张子一直看得很投入,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有什么?待看到重建队这帮家伙猛烈鼓掌,怒火马上被点燃了。 “我希望我抽到的对手是你们。杂皮。” 第106章 不倒翁 “我希望我抽到的对手是你们。杂皮。”张子心里说。 65公斤级的角逐相当激烈。共有8对选手参赛,持续了半个小时才决出进入第二轮的8人。顾明远被淘汰了。 “怎么样?有匹配的了吗?”王勇民问鲍超。 鲍超拿不定主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有几个有点像。” “谁?”王勇民问。 “重建的、重医的、川外的、三医大的,都有点像。”鲍超说。 王勇民点了点头,跟其余几个便衣交换了一下眼神。 “再看看。”他说。 旁边传来啜泣声,顾明远蹲在罗北平面前,竟然哭起了鼻子。 罗北平脸色有点尴尬,微笑着“哦哦”地哄他,却讲不出什么话来。 “哭什么呀。”张子暗想,觉得老顾不嫌当众哭鼻子丢人。但是罗北平似乎还挺心安。 “轮到你上了。”张子站在老马身边说。 几乎与此同时,广播里喊了:“70公斤级第一轮第一场,重师队苏华平对西农队郭启明,第二场重大队马明亮对重建队游一手。” 老马穿戴整齐,迎着张子伸过来的手掌呯的抡了一拳,小跑着奔上场。游一手也捶了额头一下,小跑上来,几名队友在他身后喊:“打他狗日的。” 观众中爆出女生的哄笑声。 裁判站在两人中间,讲了一遍禁打部位,随即伸臂往下一劈,大喊一声“开始”,往后退了一大步。 两人立刻冲向前,拳打脚踢,相互换招。老马身上连中三下,对方也被他打得呯呯直响。 裁判冲上来把二人分开,双手随即往身前一合,又喊了声“开始”,同时退一大步让开。 两人冲向对方,又是一番换拳换腿,随即都往后跳开,准备新一轮的攻势。 裁判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二人,随时准备中断二人的乱打。规则规定:双方乱打,互不得分。 老马抡了一通拳脚,发现对方跟他旗鼓相当,马上冷静下来。看来一下子干不倒,得智取。他想。 “不要乱抡。用点脑子。”白帅兵在场边冲游一手直喊。 二人开始绕圈子相面。 老马调整了一下方向,迎着他前进的步子逼近,对方像被点着的炮仗,马上开火:往回一闪身,一脚横扫,撩向老马面部。 老马往后轻轻一跳,对方的脚带着脚气忽地一声从他脸前划过。 老马不等他腿收回,马上突击步向前,后手直拳如炮弹出膛,冲向对方面门。这是防守反击的前后颠蹿步,就像不倒翁前后晃动,顾打合一,既快又猛,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呯”地一声,老马的拳抢在对方的同侧摆拳到达之前几毫秒打在对方脸上。同时一埋头,对方的摆拳从他头上掠过。 游一手脸上中拳,四肢摊开,仰天便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啪”的摔倒在垫子上。 张子站起来,猛烈鼓掌,大声喊“好”。场外掌声像下雨一样。 白帅兵扭过头去,在场边来回遛达,冲着游一手喊着什么,脖子上青筋暴涨。 游一手爬起来,双拳互擂两下,轻轻原地跳步,对着白帅兵不断点头。 然后转过身来,阴沉地盯着老马。 老马冲他一招手,小跳两下,示意他“来打我啊”。 第107章 鞭腿接后扫堂腿 老马冲他一招手,小跳两下,示意他“来打我啊”。 游一手小心地靠近老马,老马期待着他丧心病狂的反扑,准备抓住机会一下子解决战斗。 游一手点刺试探,老马轻轻小跳,与他保持着适当距离,保持着一个突击步就能打中他的空间势能,同时密切注意他的动作,所谓“引而未发跃如也”。就像猎手在等野鸭飞起的一瞬,放枪必中。 游一手突然一个突击步冲上来,踢出一记低鞭腿,叭的一声打中老马小腿,按规则取得一分。老马马上后跳,对方的低鞭腿却一刻不停地由下面斜扫向他的头部,原来对方以趟拉步往前偷了半步,追上了老马后退的距离,老马再退已经来不及了,匆忙中一仰身,对方的脚从他面前呼的划过。 与此同时老马故技重施,再次不倒翁反弹回去,前手直拳像炮弹一样出膛,直取对方头部。 哪知对方突然沉了下去,老马的拳头从他头顶擦过,只听呯的一声,老马趴在了地上。 众人都吃了一惊,但看得却很分明,原来游一手踢出高鞭腿后,迅速缩身蹲下,借着身体旋转之势,一边快速收回鞭腿点地,一边用另一条腿使出转身后扫堂腿,扫中了老马的前脚踝。远观上去,他的双腿像两个大风车一样,一上一下地先后旋转,直有横扫千军之势。 老马躲开了上面的大风车,没躲开下面的。 他的不倒翁战术就这么被对方奋不顾身地破解了。场外掌声雷动。白帅兵边鼓掌边满意地频频点头。游一手瞥了一眼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的老马,昂头转身往本阵遛达过去。几个队友向他伸出大拇指,大喊“ 6鼻(牛b)”。 第一局时间到,裁判吹响了哨子。 老马一瘸一拐地走回本阵。 “没事?”张子迎上去,伸出手扶住他胳膊,盯着他的脸看。 “哎哟喂!”老马仰头大叫一声,被踢的脚稍一触地马上抬起,低头伏在张子肩上。 张子听到他在耳边低声说:“我装的,没事。他扫堂腿算个球。看我一会儿收拾他。” 张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打台球呐,既然自己局面不好,索性给对方做个局。 张子像被吓到一样,弯腰去看老马的脚踝,又蹲下抬起他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脸严肃地揉捏正骨。张子哪会正骨啊,只是想着罗北平正骨时的手法装装样子。 白帅兵鄙夷地瞅着他们,跟平头和游一手说:“我看他们队医的水平也他妈的不怎么样。罗北平浪得虚名,学生一代不如一代。” 罗北平走到了老马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 老马说:“还行。” “还能打吗?”罗北平问。 “没问题。” 罗北平赞许地点点头,说:“对方很玩命,跟他打打战术,虚虚实实,不要硬拼。抓住时机,扑上去打。刚才你的拳只要比他的腿快1毫秒,就是他躺下了。不要犹豫。战术没问题。” 老马嗯了一声,觉得自己并没有犹豫。 他决心让罗北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犹豫。 第108章 诱敌取胜 他决心让罗北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犹豫。 休息了一分钟后,马明亮和游一手重新站在赛场上。 第一局战平后,马明亮给众人的印象是有伤在身,第二局便有了悬念。 人们都好奇:伤了脚的人能支撑多久。除了张子,估计没人期待他能够翻盘了。 游一手不时瞄一眼马明亮受伤的左脚,脸上表情深沉莫测。 马明亮故意装作满不在乎。 他越不在乎,游一手越觉得他装蒜。一个计谋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际。 马明亮耷拉着上眼皮,瞅着游一手的短裤,回避着他的视线。“如果他敢故技重演,他会死得很难看。”他心里说。 裁判大喊一声,第二局开始了。 两人都是主动进攻型的,马上往前凑合,混战在即。 游一手发现马明亮似乎有点跛,心中暗喜:移动都受影响了,等死你。 但是出于谨慎,他仍然以刺拳和低鞭腿试探,马明亮立刻后跳,上面躲开了刺拳,小腿却被“叭”的踢中。马明亮嘴角一咧,随即恢复常态,以趔趄步倒退了数米。 游一手看他好死不死的样儿,疾速冲上前,一记正蹬腿蹬向他的骨盆,想借机蹬倒他。马明亮借着趔趄之势,轻轻一侧身,让开了来脚。游一手一脚蹬空,前脚急往下踩,扣在后脚尖前面,身子急降,老马反击的弹踢脚“呼”的一声已经从他头顶飞过。 游一手早算准了他的习惯,后扫堂腿划出一记完美的弧线直取老马的后脚踝。 哪知老马前脚踢空后马上回勾,带动后脚飞起,直奔他的头部,凌空起了一个二起脚。人如燕子般飞起。 游一手虽然躲过了第一脚弹踢,却躲不过弹踢后的脚跟回勾,“噔”的一声响,老马的左足跟像榔头一样敲在游一手刚好转过去的额头上,飞出的右脚反而踢了个空。 游一手脖子一软,瘫倒在地,身子呈现出“大”字形。 老马从他身上飞过,姿势像乔丹飞起上篮一样,双脚继续在空中行走了两步。场外女生的尖叫声简直能把屋顶掀起来。 老马落地后并不转身,扭过头来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睡起的游一手,抖了抖左脚,那神情好似黑帮片里一个匪徒砍完另一个匪徒后,拿舌头舔舔刀背的样子。 他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向众人显示他左脚根本就没受伤。 但是一抖之下,他感觉脚后跟上面的韧带撞得还是很疼的。 裁判对着昏迷的游一手读秒,刚数了两个数,就摇手示意比赛结束。他把游一手的头抱起来,又放下,向赛会安排的校医招手示意。医生赶紧小跑过去,折腾了没两下,游一手醒了过来。他慢慢爬起来,由平头和欧阳红扶着软绵绵地走下场。 老马淘汰了游一手,进入第二轮。 他走下场的时候,刻意走得稳定轻松,浑然没受一点伤的样子,但每走一步都觉得脚跟发麻。 “这不会真他妈的受伤了?”他暗想。 第109章 二起脚的前世今生 “这回不会是真他妈的受伤了?”他暗想。 张子已经笑嘻嘻地迎上前来,边走边冲他伸出大拇指。 “真没想到二起脚还能实战。”张子说。 “哈哈。”马明亮仰天打个哈哈。 张子把他迎回本阵,迫不及待地要他交待是怎么想到用二起脚的。 “就是局间休息时想到的。我想怎么才能破了他的扫堂腿呢,那就踢他的头,可是他这次扫的是我后脚,没办法,我一着急,急忙跳起,跳都跳了,干嘛不踢他的头呢?”马明亮说。 “那你本来想的是用后脚踢他的头?”张子问。 “对啊。”马明亮说,“好巧不巧的前脚先踢着了。” “前脚的力量竟然也这么大!”张子感叹。 “一般。”老马说完哈哈大笑。 罗北平赞许地看着马明亮,说:“二起脚的前后脚一般人都不知道哪个重,一般认为第二脚重,其实第一脚更重,只有第一脚更重,第二脚才能重,如果只想着第二脚发力,便是断力,踢不上对方时力就断了,马上处于被动。” 张子连连点头。马明亮深有感触,他是在实战中被形势所迫而使出了这一招,并没有上升到理论高度,下一次他都不一定能复现一次,经过罗北平这么一讲,马上明白了二起脚的劲法。 他们每次散打课的预备活动都练二起脚,但只是把它当作热身动作,认为是练协调性的腾跃动作,并不是像蹬踹踢那样的实战技术。现在看来,以前理解错了。 “原来我们练的每一个热身动作都能打人。”张子说。 罗北平对这句话非常满意,愉悦地盯了张子一眼。 “比如涮腰。”老马插上一句,说完哈哈大笑。 “涮腰怎么了?我涮。。。”张子边说边下潜摇闪,作势攻击老马。 “那不是涮腰好。”老马说着摇起腰杆,像一头蝎子精一样,上身与大腿之间形成一个大剪子,他左右一晃,像剪刀剪草一样,威猛无比。张子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罗北平笑笑,说:“马明亮得着涮腰之妙了。” 他继续说:“二起脚也是同理,有来就有回,你看着是二起脚,其实还没完,还藏着三起脚。” 张子想了想,明白了劲法,但感觉仍然不可能像蹬踹踢那样好用。他是不会用的。二起脚动静太大了。 忽然想起泰拳里有类似的跳步踢,只是泰拳手多用于撞膝,非常隐蔽。顿时觉得散打的规则限制用膝不科学,这就把最有威力的招儿给限制了。 他不知道散打的推出是官方在推,只有保证安全才能顺利推下去,否则谁敢负责。散打的参赛队伍都是省市各级体工队,是有编制的运动员,吃公粮的。运动员的父母把孩子交给体制内,国家却让他们冒生命危险,出了事谁担?不言自明。 而泰拳在泰国是民间竞技,选手们属于各个拳馆,拳馆是私人企业性质,没人强迫他们参赛,他们自愿参赛,风险当然自担。 散打运动跟其他体育运动相比有这个顾虑。只有解决好这个顾虑,散打才可能进全运会。 散打就是在1993年首次进入全运会的,在此之前搞试点已经搞了十年了。 第110章 白马王子 散打就是在1993年首次进入全运会的,在此之前搞试点已经搞了十年了。 接下来童桦的学生杨帆也击败了对手,顺利进入第二轮。70公斤级一共有8人进入第二轮,分别来自:重大、重医、重邮、西政、西师、西农、川外、川美。角逐的激烈程度与65公斤级不分伯仲。 童桦把四名学生叫到一起,除了李小飞在65公斤级进入第二轮、杨帆在70公斤级进入第二轮,还有两名学生没有上场,分别是柳春风75公斤级、乔云80公斤级。 童桦小声对他们面授机宜,要求用“0号备用方案”。四人点了点头。 童桦对上场两名学生的表现还算满意,叮嘱完了,一抬头正看到白帅兵往她身上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 白帅兵一行与她们中间隔着两个队。白帅兵带了11个人,把所有级别都覆盖了。在已经举行完的48、52、56、60、65、70六个级别中有五个级别进入了第二轮。只有70公斤级的游一手被老马淘汰了。白帅兵恨得牙根痒痒,因为游一手是他们队实力最强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学生,这次来是奔着冠军去的。没想到第一轮就碰上马明亮这个瘟神。 白帅兵向全队下达了干死重大队的指示。只要对手是重大队的,一律往死里残里整,当然不要犯规。太明显了也怕罗北平挟嫌报复。倒不是担心他的学生,他这几年没带出厉害的学生,跟他来重庆的头几年不是一个气象了。这家伙上蹿下跳,对仕途很热心,手里抓了大把资源,不能得罪了他。但是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份量。白帅兵想。 如果我是cq市高校武协主席,管着童桦,她能看不上我?白帅兵越想越来气。不由得瞅了一眼十米外的童桦。 童桦刚好抬起头与他视线相碰,就像看空气一样,转过头继续跟她的学生们说着什么。白帅兵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神态自若。 童桦为什么不满意他呢?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可以一条条列成一个长长的清单,但他一温柔起来,这个清单就在她心里一节节烧着,直至烧光。烧光了她又不忍心了。可是要不多久,白帅兵会一条条再把清单填满。反反复复,原地打转,看不到一点哪怕螺旋式的上升。 她很矛盾,还曾咨询过一个心理医生朋友。那个朋友说没法给她意见,除非她先交咨询费。因为不交咨询费就不会珍惜,只是随便问问,没有改变的力量,但是花了钱咨询就一定会努力付诸行动。只有身体力行的病人,才值得医生给他提供处方。 童桦没有付费,她觉得感情还是一任自然。为什么要像备战体育比赛一样呢? “75公斤级第一轮第一场。。。”广播里在叫运动员上场了。 童桦收拾起思绪,专心看学生柳春风的比赛。 张子的比赛是第6场,他穿好了除了头盔和拳套以外的其他护具,坐下来看前面的选手比赛。他的视线穿过赛场,正好与童桦相对。 第111章 前勾腿 他的视线穿过赛场,正好与童桦相对。 童桦的注意力完全在场上的柳春风身上,她显然对他充满信任,眼神中充满关切而毫无紧张。 柳春风体形高大匀称,肌肉量饱满,国字脸上两道粗眉,下面一双狮子般的眼睛,眼神粗犷而有力。整个人有一种奔猛的气势。 20岁左右的男性基础代谢快、运动量大,所以体脂率很低,能达到75公斤体重的,身高至少在175米以上。 柳春风的对手是西农队的一个高个头,比他身材略高略瘦,肌肉线条清晰修长,脸上带着文气,一看就是技术型的。 两人相互试探,柳春风踢了个低鞭腿,直扫对方小腿,哪知对方提起小腿就是一记侧踹,踹中柳春风骨盆,他往后退了一步,拿住身形。 这是双方的初步试探,都没使出大力,点到为止,从中考察对方的反应和速度,如果能诱导出对方的杀招那当然更好。但一般不会马上使出杀招。杀招是要担风险的,所谓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不可能你想干死对方,却自己安处庭院无忧。 柳春风抱着拳架晃了晃拳,前脚在地面上一伸一缩,就像公牛相斗前开始用前蹄刨地面一样。实质是重心在两腿之间迅速地倒换。随时可以一触即发。 高个儿围着他调整步伐,柳春风始终等着他来攻。 高个儿忽然上步冲他面部一扬手,柳春风往后缩步收身,避开他的前拳,同时提起前腿,准备看准他的空档踢过去,哪知对方手底下一个转身侧踹脚,一下踢在他提起的小腿正面胫骨上,柳春风被踹得像四脚伸开的蚂蚱一样往后弹了出去。 他连忙沉住身势,退了两步后停住。 童桦开始紧张起来。 张子却看出柳春风想憋着一下子干对方一个狠的,所以不惜连挨两脚,借此熟悉对方的路数和反应速度,摸索他的节奏。 而高个儿打得很平静,有机会就来一下,想法简单清楚,打一下有一下的得分。 两人再次靠近彼此。 高个儿前手又一扬,底下一记正蹬腿踹向柳春风小腹,柳春风迅速往旁边斜上45度进前脚,后脚同时跟上并步,腾出前腿一记前勾腿挥向对方面门。前勾腿,类似侧踹,但是到位时不是直踹,而是屈膝回勾,以脚掌拍击对方。 这一下出乎高个儿的意料,前勾腿的攻击距离比后鞭腿要长出半条腿来,高个儿以拳护住面门往后一边退步一边急闪身子,但还是没有逃开,啪的一下踢在他的拳套上,高个儿一下坐在地上。裁判喊了停。 数完了十,高个儿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抖抖臂,重新抱起拳架。 随着裁判的一声“开始”,柳春风扑上来一扬手直奔他的面门,身子却矮了下去,往前蹿了一大步,后腿弯成90度支撑,前腿同时远远地踹出,脚掌横着踹在高个儿的小腿上,这一腿借着整个身子前蹿之势,奋力踹出,威力十足。 高个儿往后前退,但前小腿被踩住,竟抽不回腿来,随即一股大力沿小腿往上直掀过来,借着他后退之势,一下把他踹翻在地。如果他不主动躺倒,这条腿非得断掉不可。 高个儿半天站不起来,等裁判数完了十,他摇摇手示意放弃比赛。 裁判举起柳春风的一只胳膊,宣布获胜。 高个儿的两名队友跑上来把他扶下场去。他受伤的那条腿一直不敢沾地,一跳一跳地走回了本阵。 第112章 赛场上的艺术家 他受伤的那条腿一直不敢沾地,一跳一跳地走回了本阵。 这样重医的柳春风便淘汰了西农的于海洋,顺利进入第二轮。 在旁边场地同时进行的第二场比赛也结束了,西政队的一名大汉淘汰了重师队一名猛男,晋级第二轮。 接下来是第三、四场同时进行。 张子看到在树林里送他“礼物”的平头出现在场上。广播里叫他的名字是曾平,对手是川外的解峨浩。 曾平留着板寸发型,外围刻意修成像石头雕像一样有棱有角,显得非常干练,再配上他那双目光犀利的三角眼,令人不寒而栗。而解峨浩头发梳成一个小辫,在头后扎起,气质像个行吟诗人。 众人都想看看哪种气质类型在格斗中比较占优势。 比赛开始了。 解峨浩主动进攻,曾平采取守势。 解峨浩的进攻说不上严谨,但是天马行空,像写大字,无所畏惧。而曾平的防守非常严密,跳来跳去像一只川金丝猴。无论对方如何攻击,都能或躲或化,以全身的整体运动尽数把来招封住。 如此玩了大约半分多钟,没见曾平出一腿,裁判等得不耐烦,喊了停,示意曾平主动进攻。 曾平双手抱拳,连连向裁判点头哈腰。 裁判又喊了开始。 解峨浩又攻了上来,但是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气势明显弱了,双拳开始没有章法地乱挥。曾平仍然连躲带引地化解他的招式,好像鱼网一样要捆住对方,蓦地里起了一个“裙里腿”,类似形意拳的刮地风,直接起前脚以前脚掌踢击对方小腿迎面骨,招式隐蔽不易觉察。 解峨浩大叫一声,往后抽腿,再落地时变得一瘸一拐了。 裁判大声喊停,一直给他数到十,他奋力站稳,冲裁判连连点头,表示继续比赛。 比赛再次开始,解峨浩移动起来明显变慢,被铲踢的那条腿似乎支撑不住。 曾平像个猴子一样调皮地跳到他跟前,扮了个猴脸,解峨浩大怒,冲上去就打,曾平转头就跑,上半身俯下去,后腿却撩了上来,脚掌冲天撩向对方下颌,叭的一声,解峨浩仰天便倒,像一截木桩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人体的下颌是最脆弱的部位,击中它能够震荡丘脑,令人立刻昏迷。下勾拳打中下颌都能打昏,更别说一条腿反抡上来了。 医生又跑了上来,折腾了两下,解峨浩醒了过来,被队友搀着走了下去。 曾平取得胜利,进入第二轮。 他走回本阵的时候,全队给他鼓掌。他随意地举了一下手,作为对掌声的回应。 “挺6鼻(牛b)呀。”老马跟张子说。 “对方太弱,没什么经验。”张子说。 “是,体力分配不合理,一上来就用完了。”老马回应。 “但是我很喜欢他的风格,无拘无束,充满想像力。如果体力够用,打破平头哥的防守是早晚的事。”张子说。 “小辫儿挺有意思,同性恋?”老马嘿嘿一笑。 “你学问挺大啊。我也不知道。梳个女人发型就是同性恋,那美术系不都是了吗?”张子反驳他。 “开个玩笑,爱谁谁。”老马说。 第113章 败中取胜 “开个玩笑,爱谁谁。”老马说。 广播里叫第5和第6场的选手上场了。张子戴上头盔,老马给他撑开拳击手套,张子把手钻进去,充分握实。老马给他封好腕口,忽然说:“咦,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吗?” 张子往场上看去,好像见过。 老马小声说:“就是昨晚在舞厅跟我抢杨玛莉的那家伙。” “噢,那个‘大家都有机会’。”张子想起他说话的样子。 “哈哈,给我使劲教训他。”老马顽皮地说。 张子边走边笑着点点头。 张子的对手叫方远,重邮的,标准的帅哥一枚,很高大很自信,看到张子,愣了一下,似乎认出了张子。 张子冲他扬了下手,低下头听裁判嘱咐禁打部位,等裁判说完后,再看方远的脸,已经像斗鸡一样兴奋起来。 方远的块头比张子大,张子体重只有66公斤,升级打的75公斤。小级别如何跟大级别对打,罗北平昨晚跟张子说了几句,总的思想是:要积极主动,灵活多变,不要被动挨打。张子总结成一个词:游击战。 裁判喊了开始。 张子开始大范围地游走。方远步步紧逼。每当逼近边线处,张子就小跑着逃开。场上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童桦吃惊地看着场上,她没想到两个块头明显不在一个级别的人在一起你追我赶。看了一会儿,她“哈”地乐了出来。她认得那个小块头是张子。 张子跑了一分多钟,被裁判叫住了,裁判说你别跑了,示意他主动进攻。 张子尝试主动进攻。 这正中方远的下怀,可以不必费劲追了。 张子气势威猛地发起攻势,方远也奋力出拳出腿,张子立刻被压制住了。10公斤的体重之差就有这样的劣势,张子也没有想到。以前在散打课上,他跟所有人都打过,不管什么体重的,也没有今天这样费力。玩耍和比赛是两回事啊。他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好在他马上觉察到了自己心态的变化,立刻告诫自己:“活在当下。放弃思考。” 在方远猛烈的暴击中,张子左支右挡,不断躲闪,力求功架不散。 “只要对方没住手,我就要坚持到最后一秒钟。”他咬牙坚持着。 他已经无力做远攻,被迫收缩战线,用膝和肘护住头部和躯干。在左挡右闪中把身体劲路理顺,虽然是防守,但是防守也是蓄劲的过程,他把每一次防守都调整为全身整体的蓄劲,这样就可以顾打合一,顾(防守)也是打,确切说是未出形的打,蓄着劲、亮着神,只等一个意念的发动,就会形于手指。 这就好比冬天里北方人在冰上玩的抽陀螺,越拿鞭子抽打,陀螺转的越快,到最后竟然像钉在了冰面上,一动不动。这时候是最理想的状态。此时如果撞在突起的冰块上,陀螺能激飞出很远。 张子在连续的防守中强化了动力模型,易化了神经肌肉反应链,只需要一个机会的激发,就能快速反击出去。 但是机会迟迟未来。 张子只能继续在对方的狂轰滥炸中积极防御,等待机会。他感到自己在慢慢地变小,全身收得越来越紧,似乎离反击的时刻越来越遥远了。 他只坚持着一个念头:再等等。 方远见张子完全落于下风,大势已定,心内激动万分。他打得顺手,心旌摇荡之下,照着矮下身的张子的前胸踹了一脚。 机会终于来了。 张子身子急坠,同时双手在胸前交叉而起,左手托起方远的来脚从头上飞过,右手在前面迎出,防止来拳,同时肩膀往方远胯下急速冲顶,右手云手划圆抄抱住他的支撑腿大腿根,轻轻一挺身,方远腾云驾雾一样从张子头上飞了过去,在空中还像自由泳一样划拉了两下,啪的一声巨响,趴在了地上。不动了。 本来以俯卧姿势倒地是不会摔晕的,因为一般都练过倒地技术,鱼跃倒地是最基本的功夫。但是张子在摔他出去后,没有马上松开抱着他的大腿的手,而是等他飞出去一段时间再松的手,只是这么几毫秒的时间差,就使方远的头部变成了一把抡起的榔头,狠狠地甩打在地面上,当场晕了过去。 裁判终止了比赛。判张子获胜。 张子往本阵走去,听到身后童桦小声喊了一声“漂亮”,在如潮的掌声中显得性感又明亮。 第114章 打斗的本钱 张子往本阵走去,听到身后童桦小声喊了一声“漂亮”,在如潮的掌声中显得性感又明亮。 张子顿了一下脚步,扭头看去,正好与童桦的视线相遇,她脸色绯红,眼睛放着光彩,由于预期与结果的强烈反转,她似乎还在震撼中。 张子转过头来,视线扫过一张恶狠狠、气鼓鼓的脸,那是白帅兵。 他装作无视,往前走去,老远就看见马明亮咧着嘴哈哈大笑。 “6鼻啊兄弟!”马明亮走上前转身搂着他肩膀一同走回本阵。 “卧槽,他拳脚真重啊。”张子小声嘀咕。 “他块儿比你大,我块儿不也比你大嘛,没啥子的。”马明亮说。 “你大不了我10斤,他大我20斤,感觉差异很大。”张子说,“以前白跟你打了。” “乱说,不跟我打,你能这么快适应他?”马明亮笑笑。 “我没适应啊,太不适应了。”张子茫然。 “没适应还打成这样,你6鼻。” “我说真的,我是强撑着打下来。” “哈哈,受点洗礼进步更快。”马明亮跟他并排坐下,转头看见罗北平凑过来。 “张子打得不错。”罗北平笑咪咪地说。 “谢谢。他太重了,打不动啊。”张子仰脸说。 罗北平嘎嘎大笑,“武术嘛,不能以小搏大练它干什么!” 关心地问:“没受伤?” “没有,胳膊腿上挨几下没事。”张子连忙说。 罗北平点点头,蹲下轻声说:“以后别那么摔人,扔出去就行了,只要倒地就得2分,摔晕了也不加分。” 罗老师不担心我挨揍,竟然关心起对方来了,张子心里不舒服。他抬头看见方远软塌塌地坐在地上,像刚睡醒一样,无精打采的,汗水湿透了背心,跟刚才场上判若两人。 “我又没犯规。”张子想。 罗北平看他不说话,笑着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子点点头。 “罗老师,像这种跨级别的,该怎么打?”马明亮插话。 “积极防御,打运动战,不要相持。”罗北平说,“抓住机会,扑上去打。” 马明亮连连点头,“还是要果断,我理解得对?” “对。但是防御也很重要,打斗不是赌博。就算是赌也得有本钱。本钱就是你得充分自由机动。一挨打就不敢动了那不行。”罗北平说,“我以前培养的cq市散打冠军祝英俊,回去挑战武馆,他妈把他锁屋里,他翻窗户出去找人家打。” 罗北平说完“咯”的笑了一声,站起来走了。 马明亮对张子说:“也就是说要敢玩命。” 张子却觉得坚持最重要。谈不上玩命不玩命。在场上想得起来玩命吗? 场上第7、第8场比赛已经开始了。 75公斤级有8对选手参赛,这是第一轮的最后两场比赛。 张子脱了护具,跟老马肩并肩坐着看比赛。 “嗳,对了,老马,方远要是泡杨玛莉,你会怎么办?”张子问。 “关我什么事?”老马转过脸来笑着说。 “昨晚拼命护着,现在不关你什么事了?”张子说。 “哈哈,不一样。看比赛。”老马转过脸去认真看比赛。 第115章 缩小指认范围 “哈哈,不一样。看比赛。”老马转过脸去认真看比赛。 张子看见从观众席上走过来一男一女,来到他们面前。 马明亮也看到了,一下子乐了,站了起来。 “咦,果然是你。”那男的高兴地说,“我看着像你,哈哈,来西政也不来找我?不够意思啊。”他旁边的女孩亮闪闪的眼睛羞涩地打量着马明亮。 马明亮连连打哈哈:“我们昨天到了从早忙到晚,都没抽出时间来。我还准备比赛完了去找你呢。”说完眼睛盯着那女孩。 “我女朋友,朱可可,川外的。”那男的小声介绍,面带豪情。 “我上次来还没有呢,李一民你效率真高啊!”马明亮打趣他。 “刚认识一个月,呵呵。”李一民谦虚地说。 马明亮在胸前悄悄挑起大拇指,轻声说:“有眼光啊,兄弟。” 朱可可笑容如花绽放,脸都红了。 马明亮拉李一民坐下看比赛,李一民说:“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回座位看,比赛完了一起吃饭。” “要的,晚上。”马明亮说。 “晚上给你介绍个女孩认识,朱可可的室友。”李一民在他耳边小声说。 “可以撒。”马明亮哈哈一笑。 李一民和朱可可走回观众区,坐下的时候,马明亮发现朱可可在跟旁边一个打扮洋气的高挑女孩说着什么,那女孩抿嘴一笑,眼神向他飞速扫来。 马明亮一下认出她来,是昨天舞厅里认识的杨玛莉。 他微笑着冲她点了下头,杨玛莉甜美地一笑。 “她早就看见你了?”张子幽幽地说。马明亮他们站着说话时,他一直坐着,都听见了。 “也看见你了。”马明亮说。 “看见我干什么啊?”张子说。 “你亮仔嘛。” “哈哈。你说她认得出刚跟我打的那个人是昨晚非要跟她跳舞的那人吗?” “认不出。”马明亮说。 “你怎么知道?” “戴着头盔呢。” 张子被场上比赛吸引,不再说话。 忽然耳边传来王勇民的声音,“有新发现吗?” 鲍超连连点头,“有。” “谁?”王勇民问。 “这。。。”鲍超犹豫不决。 “几个?” “20多个。” “你开玩笑?” “我看着都像。” “那就从最像的往下排,说哪个最像。” “都差不多。”鲍超出了一脑袋汗。 “那怎么查?”王勇民说。 “我感觉又都不像,他们都没那人反应快。” “哦。你是说反应快,还是动作快?” “反应。动作的连贯性像水一样。” 王勇民不说话了。转头寻找罗北平。 罗北平见状走到他身边。 “罗老师,这几个队哪些是练峨眉的?”王勇民问。 “这16个教练我倒是了解他们的家数,至少有一半是练峨眉的,但是另一半也不知道受过影响没有,要说在四川这地方没接触过峨眉,可能性不大。”罗北平说。 “他说有20多人都像。”王勇民说。 “那就查查是哪些队的,不就缩小范围了嘛。” 三人经过一番排查,确定这20人归属于6个队:重医、重邮、重师、重建、三医大、后勤工程。这也是目前实力最强的几支队。 “再看看。第一轮上午赛完,全部选手都会出现。”罗北平说。 第116章 形意初战峨眉 “再看看。第一轮上午赛完,全部选手都会出现。”罗北平说。 王勇民点点头。 赵飞已经穿戴好护具,站在场边等比赛结束,他排在80公斤级第一轮第二场,对手是后勤工程的郑旗。 两人都长得人高马大,身高超过1米8,一般这个体重级别如果不是职业需要或者爱好,不需要练武术拳击格斗,打架也吃不了亏。这是1993年的重庆,1米8的身高在大街上是不多见的。如果是在20年后的bj,bj男子平均身高都在1米8以上了。 75公斤级第一轮比赛结束了,柳春风、张子、曾平等8人进入了第二轮。 广播里叫80公斤级选手上场了。 赵飞晃晃悠悠地走进场内,郑旗双拳互击一下,小步跑进场地。 裁判把他们牵到一起面对面,说了一遍禁击部位,问听清楚了吗?两人点点头,裁判把他们一左一右推远,顿了一下,大喊一声:“开始。” 两人抱着拳击架,跃跃欲试地靠近。郑旗重心在前腿上,摆出前弓后虚步,不断进逼;赵飞重心放在后腿上,摆出虚步,双脚不断前后交换,并忽左忽右地移动,避开对方锋芒的同时寻找战机。 郑旗突然前冲发拳,赵飞一边横向侧闪,一边前脚伸出,一个铲踢踢中对方小腿迎面骨,对方像一起步就撞在了栏杆上,立刻停了下来。 赵飞马上反击,前脚上步,打出前直拳,直奔对方面门,接着后腿发力,后手直拳如毒龙出洞,凶猛地冲向对方前胸。第一拳是引手,不在乎是否能打上,能打上更好,击中头部得一分,主要目的是吸引对方注意力,后手直拳才是杀招。 郑旗马上沉身摇闪,沉身避过了赵飞第一拳,摇闪避过了他第二拳,摇闪的同时,过肩拳从赵飞前肩头外侧像蛇一样蹿上来,冲向赵飞耳门。 赵飞出拳时保持着拳击的耸肩发拳的习惯,下半张脸都埋在耸起的肩头下,电光火石间他略微一缩头,肩头往上一耸,对方拳头横打在他肩头,斜着往上滑过了他的头顶。 郑旗眉头皱了一下,后拳却不停,上勾拳斜冲向赵飞下颌。这是泰森的经典招式,只不过泰森多用羚羊跳步,而郑旗用的是环绕步。 赵飞见拳头已经来到鼻前,想都不想,急忙落前肘,同时沉身,已经打出的后手直拳也往回急搂,既然无法避开,那就索性全身砸下去。他以前手小臂先砸在对方下勾拳的小臂上,右手随即搂打在对方拳套上,但对方的拳套已经碰到他的面门,他收住下颌,梗紧脖颈,身子如千斤巨石猛坠,砸得郑旗身体突然前倾,胸口一下撞在他肩头上,又反弹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飞身体却似压紧的弹簧随之弹出,扑上前双拳冲向对方头部,但是突然停住了。裁判急忙喊停,冲上来拦住赵飞。按照散打规则:对方倒地后,不得再击打。 大家都为赵飞鼓起掌来。 “在那么被动的情况下,把对方撞倒,还能放过对方。太冷静了。”张子想。 “我儿哄,好有大侠风范。”马明亮笑着说。 第117章 形意初战峨眉2 “我儿哄,好有大侠风范。”马明亮笑着说。 裁判喊了停,走到郑旗面前读秒,郑旗表情十分痛苦,坐在地上不能动,一只手撑地稳住身子,另一手按在心口上,呲牙咧嘴地倒气,裁判一直喊到8,他才伸手示意可以继续打。 裁判终止了读秒,还差两个数,数到十他不能站起来就直接判负了。 郑旗用尽力气撑着身子站起来,裁判再次向他确认能不能打,他一边咧着嘴,一边猛烈地点头。裁判转身招呼赵飞过去,让两人面对面,然后大喊一声“开始”。 赵飞有心一鼓作气拿下他,但是看他难受的样子还死撑着要打,心里忽然很佩服他。便在原地摇着一只拳头,像个晃铃人一样,同时身势上下起伏,做出高调进攻的姿态,却并不上前。郑旗紧张地戒备着他,但是脚步移动失去灵性,似乎像扛着重物一样。 赵飞摇着前手拳头,圆睁着眼睛,嘴里发出李小龙的招牌式叫声,“噢噢”地婉转悠扬地叫着,一边叫一边后手前伸,张开手掌,亮出一个漂亮的迎风舞袖的姿势,同时身势一起一伏,但就是不往前去。 大家都被他逗乐了。 郑旗抓紧时间倒气,慢慢气息通畅了,身上也回劲了,脚下有了活力,开始灵巧地移动。赵飞正准备收了神通,裁判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示意他进攻。 赵飞不好意思地笑笑。 赵飞轻巧地上步,试探性地打出一拳,随即后退半步,看对方的反应。郑旗立刻像被刺激的蛇一样蹿上来,打出左右直拳。赵飞急往后跳,再往斜刺里快拉一步,步子走出一个“l”形,轻松地躲过了对方的两拳。 此时赵飞正脸与对方侧面相对,他正准备反击,对方突然斜向前45度进了一步,急速转身,一记下勾拳凶猛地掏向他的右腹。 赵飞猛地一惊,本能地两臂一夹肋,双手在身前急速相合,底手压住来拳的手腕,上手小臂立着接住对方大臂外侧,外旋内裹,两肩合劲,双臂像蟒蛇一样将对方右臂锁住,同时上半步,双肩一送,郑旗像被车撞出去一样,倒退数步,摔倒在地上。裁判喊了停。 郑旗马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仿佛自己不小心,撞到了赵飞身上一样。 郑旗不明白,今天怎么老是跟对手撞到一起啊,第一次差点闭过气去,第二次反倒舒服得很,摔一下还能得到休息。他晃了晃肩背,跟赵飞挑衅地笑笑。 赵飞连摔他两次,觉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对方穿着护胸,护胸里都是海绵裹着的硬塑料板条,围着胸廓一圈,像圈篱笆一样,把胸部很好地保护起来。第一次对方的胸口撞上自己的肩头,如果不是穿着护胸,比赛早该结束了。 这第二次把对手裹住撞出去,除了得2分,并没有打击效果。对方若无其事爬起来,还冲我笑呢。必须改变战术。 他这么想着,郑旗的拳脚已经像雨点一样倾泄过来。 他来不及思考,一边斜身让步,一边双手连续拍防,拍掉三四拳后,噔的一下,对方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郑旗感觉像踹在了篮球上,被大力弹回,趔趄了两步,脚一崴坐在了地上。 第118章 形意初战峨眉3 郑旗感觉像踹在了篮球上,被大力弹回,往后趔趄两步,脚一崴坐在了地上。 场上裁判喊了停,经过与裁判席的确认,宣布:郑旗率先在一局内三次倒地,判本局负。双方休息一分钟后,进行第二局比赛。 “这个规则有点意思。”张子想。 “老马,你说为什么这么设置规则?”张子问马明亮。 “简单啊,一局都被干倒三次了,还打个毛啊。”马明亮说。 “为什么说率先?”张子追问。 “为了比赛好看。三次都是双方同时倒地,那还比什么啊,两狗熊滚锅没看头。倒地总有个先后,那就谁先倒足三次就判输呗。”马明亮说。 “有点道理啊。”张子点点头。 赵飞走了过来,马明亮坐着高举起手来,赵飞跟他击了一掌。 “你这有点意思,别人在跟气球打架呢,撞上就飞啊。”马明亮笑着说。 赵飞笑了笑,坐在他旁边,喘着粗气。 “你又没怎么打,都是别人打你,怎么你还挺累?”马明亮问。 “凑合。”赵飞说。 “都喘成这样了,还凑合?”马明亮打趣他。 赵飞没心思回答他,只顾喘气。 裁判招手喊选手上场了。赵飞晃晃悠悠地大步走回场内。郑旗一边向喋喋不休的秃头教练点头,一边向场内小跑过去。 第二局比赛开始了。 这次赵飞采取了主动,一上来就是一套组合拳,郑旗左右闪躲,边躲边往后退,赵飞急速突进一大步,郑旗像只猴儿一样,边退边跳起来,一纵老远。 场外出现哄笑声。 赵飞收了第一波攻击,让自己稳一稳,重新积蓄力量。郑旗见他不再追,小心地走回来,赵飞立刻发起了第二波攻击,突然向前一大步,前手直拳冲向他的面门。 郑旗往旁边轻轻一跳,避开拳锋正面,一只脚落地的同时另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直飞向赵飞肋下。 赵飞来不及躲避,急坠肘护住肋下,同时闭住气,全身急速下沉,这一脚正中他的肋下,郑旗马上被反弹出去,往后噔噔噔连退数步,终于站稳没倒。 “我儿哄,气球。”马明亮兴奋地喊了出来。 “这还怎么打啊。”张子觉得双方实力相差太远了。 再看赵飞,忽然脸上表情僵硬,身子移动慢了下来。显然他在硬接对方飞脚的时候出现了误差,还是被踢中了。 郑旗见状,马上扑上来又飞起一脚正蹬,想趁势把他踢倒。 赵飞连忙斜身让步,勉强避过这一脚,但是对方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赵飞眼看着避无可避,大喊一声,一缩身,双手往前扑了出去,就像打急了的人不顾一切地往对方身上扑一样。郑旗的拳头落在他的额角上,跟他缩身同步,减轻了拳头的冲击力,几乎同时郑旗的第二拳到了,可是赵飞已经扑了出去,郑旗的第二拳落在他的脑后,随即飞荡起来,跟着身体一起往后跌了出去。 “别打了别打了,哈哈。”马明亮开心地大笑。 裁判连忙喊了停。却见郑旗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赵飞脸上被打红了,步伐也变得僵硬。 第119章 形意初战峨眉4 而赵飞脸上被打红了,脚步移动僵硬。 “这是怎么闹的?被打倒的人像没事一样,打人的反倒不行了。”马明亮喃喃自语。 他话音未落,郑旗就发动了进攻。 郑旗前脚翘起作势欲蹬,赵飞立刻往后跳步,但郑旗这招只是虚晃,带动支撑脚往前拖地滑行,前脚随即往前跨一大步,追上赵飞,脚落地的同时,前手由下往上撩起,当撩到胸前时不再往上运行,而是水平往前直捅。配合脚底落步,嗵的一声,拳头似悠出的钟锤,撞向赵飞这口铁钟。 赵飞连忙斜身避让,同时两小臂立着往胸前相合,前把(肘到手叫“把”)按在他大臂外侧,后手按在他手腕内侧,双肩合力把他的手臂牢牢锁住,顺势沉身往斜后方向一捋。 郑旗这一手甩拳看着是一手,但另一手藏在前手下面,紧接着捅出,第一拳虽被让开,第二拳却打到了赵飞脸上。但他的拳头刚碰到赵飞的脸,就随着身子一起往地上栽去。 赵飞看到了他的第二拳在第一拳后突然杀出,但是没有慌乱,而是坚决贯彻捋带,他知道此时不能躲避,躲也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劲先产生效果。只要对方失去重心,即使拳打在自己脸上也没有力量。 果不其然,赵飞感觉对方的第二拳只是在自己脸上扫了一下,不痛不痒,随即摔倒在自己身后。这一次摔得又快又猛,郑旗爬起来,有点移动困难。 裁判喊了停,开始数十,刚数了一个数,郑旗就示意没问题,裁判终止读秒,提示郑旗已经有二次倒地了。郑旗点点头。裁判把二人叫到一起,重新喊了“开始”。 “太6鼻了。”马明亮看得兴奋,问张子:“这是什么拳?摔跤?” “形意,他不说自己练的形意和拳击嘛。”张子说。 “形意哪一式?叫什么?”马明亮很感兴趣。 “我哪知道?就是顺手牵羊。”张子说。 “嗯,好名字。”马明亮点点头。 “我给起的。”张子笑着说。 “起得好。”马明亮说。 张子哈哈大笑,笑声中看到郑旗又被放倒在地上,不自觉地停住了笑容。 “我日,赵飞昨晚从录相带上学的?”张子看着马明亮愕然。 “打得巧。”马明亮讷讷地说。 裁判宣布:郑旗第二局率先倒地达到三次,判本局负。三局比赛赵飞胜了两局,本场比赛赵飞胜。赵飞进入第二轮,郑旗被淘汰。 “你看清他刚才怎么倒的了吗?”张子问马明亮。 “踹倒的。”马明亮说。 “没看到他起腿啊。”张子纳闷,自己也一直盯着场上呢,怎么没注意到。 “两人缠在一起,赵飞从侧面踩在他膝窝下面,他就跪下了。再一撞就倒了。”马明亮说。 赵飞已经走了回来,呼呼直喘。 “打得不错。”罗北平冲他说。 赵飞谦虚地笑笑。 “兄弟,也就只能是你这块头的,才能这么玩。”马明亮跟他说。 “不必啊,都能,就是整劲嘛。小个儿整起来照样打大个儿。”赵飞说。 “你受伤没有?”张子关心地问。 “不碍事,肝上中了他一脚,不重。”赵飞说。 “我看他摔了6个跟头,都像没事一样。”张子说。 “是,光摔倒也不行。地上有垫子,越摔越精神。”赵飞说着笑了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120章 形意面临的考验 赵飞说着笑了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摔也可以,至少比打多得一分。”马明亮安慰他。 “用接腿摔还好些,摔得重。你那样都是撞倒的,对方伤不着。”张子也安慰他。 赵飞点点头。 “刚才那个顺手牵羊摔得够狠啊。”马明亮笑着说。 赵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打破沉默:“按照散打规则,倒地后就不能再进攻了,为什么?你们知道吗?” “为了保护运动员。”张子抢先说。 “你知道在战场上倒地后会发生什么吗?”赵飞问。 “被动呗。”张子说。 “有多被动?”赵飞追问。 “反正得赶紧爬起来。”张子说。 “实际上,在冷兵器战场上倒地意味着死亡。”赵飞故作高深地说。 “也许。”张子模棱两可。 “你想啊,音乐节、足球场都发生过踩踏事故,踩死不少人,还都是成年人,为什么?人多啊,倒了站不起来。战场上也一样,不仅站不起来,还得挨刀砍、挨枪扎、挨马踩。所以不能倒下。倒下就gaover了。”赵飞说。 “哦,所以你认为把对手打倒了就意味着他已经over了。”马明亮笑着说。 “不是吗?”赵飞反驳他。 “在战场上是,可现在不是。”马明亮说。 “所以规则保护了运动员,也让他们失去了什么东西。”赵飞说。 “什么东西?”马明亮不解。 “就是不以为耻,反而有恃无恐。”赵飞缓慢地说。 “呵呵,倒了再来过就是,羞耻什么。”马明亮摆摆手,转过头去看比赛。 “我同意你的说法,长此以往散打运动员会形成错误思维,以为倒地后就一切都结束了,打的不再打了,倒地的也不着急了。”张子接过去说,“如果遇上匪徒,倒地只是开始,不是结束。你不打,他就跑了,或者你倒了不赶紧起来,他拿个家伙能弄死你。” 赵飞冲张子伸出大拇指,点了点头。 “我看你还是用拳击比较好,别用形意了,你用的是形意?”马明亮转过头来说。 “是。”赵飞说。 “形意能撞倒人,但在有护具的情况下没杀伤力。”马明亮说,“不如用拳打头。” 赵飞没说话,吐出一口长气,“我是想替我们老师宣传一下形意。” “快拉倒,你摔倒别个6次,别个p事没的,你这是想让大家学,还是不学?”马明亮打趣他。 赵飞扬手装作欲打的样子。马明亮一骨碌滚出去老远,哈哈大笑。 突然场上传来响亮的一声击打,三人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大汉一记鞭腿抽在另一个大汉大腿上,后者腿上渐渐现出半个红色的脚印,样子诡异。 “朱砂掌。”马明亮低喊一声。 好几个人都被他逗乐了。 “这人是谁啊?”张子不禁向周围问。 “重建队的,叫商艳超。”刘汝耕回答他。 “法卡,又是重建队的。”张子暗骂一句,全神观看比赛。 场上正在进行80公斤级第三、第四场的比赛。 重建队的商艳超对阵三医大的古柏,打得非常激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第121章 形与劲 重建队的商艳超对阵三医大的古柏,打得非常激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商艳超体形匀称,躯干圆实,四肢健硕,看身影是个标准美男子,但是脸相凶狠,眉弓隆起,眼窝深陷,眼睛又圆又小但是晶晶亮,一张鲇鱼嘴一发力就咧开,发出“丝丝”的声音。 古柏身形粗壮,四肢短小,长着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腮部厚实,出拳出腿气势如虹,有横扫千军之势。 商艳超打得刁钻,步法灵活,活动区域大,瞅准机会就猛打进去;古柏步子移动小,但是身法灵活,左右腾挪,配合双手左拍右防,总能把对方的攻击尽数打掉,并随时隐含着进攻。 商艳超打完一组拳脚就赶紧跳出圈外,防止他粘上自己。然后在他周围游走,寻找着战机。 古柏全神戒备,原地不断调整身姿,与对方保持着相持。 “你说眼镜蛇厉害,还是熊厉害?”马明亮看着场上,偏过脸问张子。 “不好说。看谁先咬上对方了。”张子笑着说。 “我有个发现,人跟人斗很像动物世界。”马明亮说。 张子看比赛,没接他的话。 赵飞却拍了拍他的肩,“人就是猴变的嘛。” “可并非人人都像猴,我说他像熊你觉得像不像?”马明亮说。 “嘿嘿。你像什么?”赵飞打趣他。 “我啊,我像龙。”马明亮说。 “我外号就叫飞龙。”赵飞说。 马明亮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又转回到场上,“你是野牛还差不多。” 张子听他俩说得有意思,插进来问,“你看我像什么?老马。” “你是牛皮糖。粘上没完没了。”马明亮说。 “哪种动物,你不说动物吗?”张子说。 “我那是打比喻,有人归不进去。哪种动物像牛皮糖?”马明亮说,突然一拍脑门,“哦,你像小狗被人拿走的母狗。” “你才是母狗。”张子蹬了他一脚。马明亮笑歪在地。 “形意就有十二形,模仿12种动物的动作。”赵飞说。 “象形拳多了,鹤拳,rb空手道的鼻祖。”张子说。 “象形是有道理的。像12形每一形都有个主题。”赵飞说。 “我看也有重复的,你说虎与马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双手往前吗?只不过虎是掌,马是拳。”张子问。 “虎是纵劲,由纵出扑,马是奔,连续的腾劲。”赵飞解释。 张子听得一头雾水,只好转换话题说:“将人的打斗比喻成动物相斗,可以带来不少启发。是个好思路。” “得懂劲儿,不是外形上的。”赵飞说。 “那眼镜蛇跟熊是什么劲?”张子问。 “蛇是滚劲,熊是晃劲。”赵飞说。 张子一脸愕然地瞅着他,也不看比赛了。 “马明亮是什么劲?你是什么劲?”张子绕有兴致地问。 “他说他是龙,龙是旋劲,他说我是牛,我也不是牛,我练的十二形合一,都有。”赵飞说。 “那12形都是什么劲?”张子问。 “得了,看比赛,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最后一个问题,龙和蛇有什么区别?”张子问。 “龙是旋啊,蛇是滚。旋在中心,滚在梢节。龙会飞,蛇会游。龙是自转,蛇是公转。”赵飞说完,转头看比赛。 张子像听山海经一样,云里雾里。 象形拳真有意思。理论一套一套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看着场上,忽然心念一动,问赵飞:“你看熊怎么才能赢蛇?” “熊是追不上蛇的,安心等它来咬,然后反咬一口,蛇就死定了。”赵飞说。 张子点点头。 忽然问:“那不也中了蛇毒了吗?”说完想笑。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赵飞说。 正在此时,“眼镜蛇”商艳超一记后手直拳打中“黑熊”古柏胸口,古柏含胸吞身硬吃下他这一拳,右手按在他的拳上,左手上勾拳直冲对方下颌。 第122章 拳与指 正在此时,“眼镜蛇”商艳超一记后手直拳打中“黑熊”古柏胸口,古柏含胸吞身硬吃下他这一拳,右手按在他的拳上,左手上勾拳直冲对方下颌。 好!张子不由得在心里喝一声彩。 这种换拳是散打比赛中常用的战术,主导思想就是以小的代价换取对方大的代价。我虽然吃你一拳或一腿,但能够打倒你,或者ko结束比赛。这里面有换算,就像数学一样,算计完了,还要有勇气实施,有勇气还得眼光锐利,能把握机会,果断实施。在实施过程中,还要坚决,心态要稳定,不能遇到阻力就放弃了,那就会被对方截杀在半途。 商艳超看到对方底拳蹿上面门,慌忙仰身,与后手直拳相继而起的同侧鞭腿加速抽到对方肋下,呯的一声大响,古柏一手捂着右腹,表情扭曲地徐徐蹲下,嘴里发出吭吭的声音。裁判冲上来中止了比赛,站在他面前开始读秒。 一直数到十,古柏低着头呲牙咧嘴地运气,既不示意能不能打,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裁判摇摇手,然后示意他的教练把人扶下去。随即举起了商艳超的手,宣布获胜。熊让蛇咬死了。它碰上了双头蛇。 商艳超得意地振了一下胳膊,随即空击了一组左右直拳,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白帅兵和学生们笑着给他鼓起掌来。商艳超似乎意犹未尽,一边冲着拳,一边丝丝着走回本阵。他的团队里爆出笑声。 接下来是第五、第六场的比赛。童桦团队的最后一个选手乔云上场,对阵东道主西政队的关河洲。 乔云身高1米8几,宽肩长腿,浓眉大眼,很像革命电影里的游击队长的脸谱。 关河洲同样身材高大,疏眉细眼,气度轩昂,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关公的脸谱。 裁判喊了开始。 两人比量着相互靠近。乔云率先发起进攻,一个左手直拳,关河洲偏头避过的同时回以左右摆拳,乔云不退不挡,矮身连续出后手直拳击胸接左右平勾拳击打肋部,关河洲被打中数拳,但恍若不知,冲着他的头就是一顿组合拳。 一顿换拳完毕,双方拉开距离,头盔都打得歪过来遮住了视线。 两人像熊猫一样双拳抱着头盔整理回原位,同时紧盯着对方。 按照规则,像这样的乱打,互不得分。 “你说这样打有什么意思?”张子对马明亮说。 “呵呵,想速战速决。”马明亮说。 “这样子就算打躺下一个,比赛也不好看呐。”张子说。 “要什么好看?又不是拍电影。能让对方躺下还不够臭p的?”马明亮说。 “那要所有的比赛都是这么乱打,跟街头斗殴有什么分别?”张子说。 “那不是运动员考虑的事,只要比赛能赢就行。”马明亮说。 只见场上二人又打在了一起,这回加上了腿法,两三拳里夹杂着一腿,你来我往,呯呯嗵嗵乱响。突然其中一个趔趄着往后倒退了数步,勉强站住。另一个马上飞身起来,空中踢出正蹬,却被对方转身跑掉了。 二人重新靠近,一个发起进攻,另一个马上对攻,丝毫没有化让的意思。 “这两人是什么情况?底下有仇?”马明亮笑着说。 “不清楚,气打得太足了。”张子说。 忽然,关河洲一屁股坐在地上。乔云起了一个鞭腿,半途收住,原地转了一圈。 “这不有效果了吗?”马明亮说,“乱中取胜,硬是要的。” “没准昨晚在舞厅抢舞伴来着。”张子笑着说。 马明亮转头看看他,马上又转回场上。 “你看他们像什么动物?”张子转向赵飞问。 “北美野牛。只知道顶牛。”赵飞说。 “我看像两只大猩猩。”张子说。 “不像,大猩猩打架多是撕扯。”赵飞反驳。 “戴着拳套呢,怎么撕扯?”张子说。 “拳套把传统武术的手上功夫去掉了90,结果只能学拳击了。”赵飞说。 “民国时第一届全国比武大会,就没有护具。”张子插嘴说,“得冠军的还是三个练拳击的,朱国福三兄弟。” “我太师爷。”赵飞说,“当时评委里有个名家说他那不是武术,他就让名家下来比武,那名家汗都下来了。哈哈。” “评委说的没错啊,他们练的就是拳击和形意。三兄弟在一起用拳击实战训练。”张子说,“我的问题是,既然当时不带护具,怎么不用掌?还用拳击?” 赵飞笑笑:“形意就是用五行拳啊。” “那还怪拳套影响发挥?” “当然影响,挑顶云领斩截裹胯八字功其中一多半都使不了了,没有手指的威胁,后面都展开不了。”赵飞说。 “手指有那么重要吗?”张子不解。 “呯”的一声,乔云使了个靠法,关河洲被撞得仰面斜躺在地上。 第123章 草食动物与肉食动物 “呯”的一声,乔云使了个靠法,关河洲被撞得仰面斜躺在地上。 赵飞激灵了一下,停下话头,认真地看着场上。 这种场面他感觉异常熟悉,因为乔云使的靠法正是他最拿手的贴山靠。一般的靠法都是用肘、肩、胯,三者依次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但是威力也越来越大。散打规则不允许用肘,会用胯的人又很少,所以最常见的是肩靠。 但是乔云用的是肋靠。肋部是人体薄弱部位,受到冲击容易骨折,这就是为什么散打选手要戴上护胸的原因。要想用肋靠,就得在平时刻意练习,一个是为了增强肋骨硬度,一个是肋部的活动范围小,要学会在极短的距离内发力,才能伤敌。 换句话说,要会粘衣发力。能熟练使用靠法的人,必然会粘衣发力。反过来也成立,会粘衣发力的人,没有理由不用靠法。靠的本质就是浑身一哆嗦,像狗抖擞毛一样。一动无有不动,哪里粘着人就从哪里把敌击倒。 赵飞这么想着,不禁背上发凉,他感到了深深的威胁,骨髓里空荡荡的。 张子举起手来,一边冲着童桦微笑,一边鼓起掌来。一转头发现赵飞面色不豫,笑着问:“他这招像什么动物?” “狗熊。”赵飞郁郁地说。 “不是野牛?”张子问。 “狗熊蹭痒痒。”赵飞说。 “真形象,哈哈。”张子笑,忽然严肃地问:“你发现大级别的特点了吗?” 赵飞感兴趣地瞅着他。 张子继续说:“体重大的为什么这么爱纠缠呢?” 说完看着赵飞。 “因为体重大。”赵飞说。 “废话。北美野牛体重也大,一头有一吨重,为什么不纠缠,对撞完了分开再撞,怎么不连续用角互挑?”张子问。 “因为没效果嘛,挑不动啊,分开撞一下,一下有一下的效果,很快就分出高下了。”赵飞说。 “嗯,看来对撞才是最有威力的打击手段。”张子忽然瞅着赵飞呆住,他明白赵飞为什么要摔倒对方6次了。他只不过撞了对方6次。他在学北美野牛。 赵飞笑着说:“撞是素食动物最有效的攻击手段。即使你练出了鹰爪,如果你的掌指被拳套限制住了,相当于鹰虎的爪牙被束缚了,你还能用什么办法格斗呢?散打赛场像不像素食动物的打斗场?” 张子觉得问题很新奇,想了想说:“像,也不像。人的打斗不纯粹是草食动物打斗,人的手有抓的功能,相当于鹰虎的爪子。” “说得好,形意拳的12形里既有草食又有肉食动物,但身上必须练出肉食动物的反应习惯来,而不能是草食动物的。这涉及到换劲儿。我们人类是草食动物的劲儿,要换成肉食动物的劲儿,才能发挥出打斗的威力。这就是武术的本能。”赵飞说。 “散打的本能是什么?”张子好奇地问。 “那要看你练的是什么了。是草食动物的,还是肉食动物的。跟招法没关系。”赵飞笑着说。 张子一脸愕然。怎么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一腿出去,是马的,还是虎的?一拳出去,是袋鼠的,还是狗熊的? 第124章 意与念 一拳出去,是袋鼠的,还是狗熊的? “这很重要吗?”张子问。 “当然。”赵飞说。 “我这一拳打出去,你怎么知道是草食动物的,还是肉食动物的?”张子饶有兴趣。 “练久了就会知道了。”赵飞说。 “我是草食,还是肉食?”张子问。 “草食。” “为什么?” “因为都是后天力。” “肉食呢?” “肉食是先天力。” “有什么不同?” “后天力靠的是念,先天力靠的是意。” “意不就是念吗?意念,意念嘛。” “意是放空了念以后出来的精神力,念也是一种力,只能称为后天力。” “那说明我功夫练得还不够久?”张子问。 “两条路线,你在一条路上,永远上不了另一条,两路没有交集。”赵飞说。 “没有交集,是怎么转到另一条路上的?”张子不解。 “全凭心意用功夫。”赵飞神秘地说。 “怎么用?”张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念三千大千世界。”赵飞说。 张子彻底傻掉,心知他不愿明说,便也不再勉强。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仿佛以前的所有成绩被全盘否定了一样。 他茫然地看着场上,那里两头北美野牛正在对撞。 只见关河洲一记正蹬脚直奔乔云心口窝,这一脚如果蹬上,即使穿着护胸也难以抗住。乔云做出准备接他的脚的姿态,关河洲却突然在半途收住脚,身体旋转,支撑脚凌空飞出,踢出一记腾空鞭腿,横扫向乔云头部。 这一突然变招让乔云猝不及防,退也退不及,挡也挡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乔云侧身往前直扑,迎着关河洲而去,双臂在前拨开他的拳头,左肩头往前往下猛地栽下去,嗵的撞在他的下腹部。关河洲的身体从空中急速下落,稀里哗啦地摔倒在地。他捂着下腹想站却站起不来了。 裁判连忙喊停,走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不知问着什么,关河洲摇摇头。裁判在他裆部一摸,他摇摇头。裁判开始给他读秒。读完十秒,他站起来,示意可以继续比赛。 但是刚刚开始,比赛时间就到了,第一局结束。双方下去休息一分钟后再战。 “他的撞打效果为什么这么明显?”张子问赵飞。 “重心用得好。力的落点也好。”赵飞喃喃地说,仿佛进入了沉思。 “说说。”张子缠着他。 “他用上了俯冲,往下栽的力对身体的伤害性是最大的,因为它与人体运动的习惯方向正相反,形成对冲。恨天无把,千斤坠。”赵飞说。 “哦,落点怎么讲?”张子不放过学习的机会。 “落点刚啊,他肩头多硬,对方耻骨联合也硬,硬对硬,像车祸,硬对软,像投河。而且,骨盆是身体中心,撞上就飞。很好很好。”赵飞像在自言自语。 “下一轮弄不好你们会碰上,正好对着撞撞。”张子笑着说。 赵飞闻言抖擞了一下,点点头,说:“那不好玩。” 张子哈哈笑着说:“我看你点头,还以为你会说很好玩呐。” 第125章 田忌赛马 张子哈哈笑着说:“我看你点头,还以为你会说很好玩呐。” 赵飞笑笑,视线不离场上。 乔云的教练童桦表情夸张地跟他说着什么,不断摇手,乔云连连点头;关河洲的教练就是昨晚拉罗北平去喝酒的两个教练之一,在包间里大讲他下乡时打野猪的经历的,正在口沫纷飞地跟关河洲说着什么,关河洲静静地听着。裁判喊他们上场了。二人转身跑进场内。 第二局比赛开始了。 两人一上来画风大变,都突然谨慎起来,不再猛冲猛打了。也许教练让他们加强得分,打出技战术来。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主动出手,乔云悄悄往右移动,关河洲前脚跟着他,与后脚的距离拉开了,后脚还没来得及跟上,乔云悄悄伸出前脚往他前脚跟后一勾,拉着他的脚往前拖带,关河洲重心转换不灵,一下子被拉得开出一大步,成了劈叉的姿势。他身形左右晃动,收步不及,趔趄欲倒。乔云马上前脚飞起,使出一记垫步侧踹,直奔对方胸口。 关河洲在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双臂往上荡起,撩在乔云的小腿上,竟然化解了这一脚,身子借力重新站稳。 乔云的侧踹腿被撩起来,身势依然往前冲,他赶紧收小腿,同时挺直胯,膝头指着对方撞了上去。 关河洲避无可避,被对方大力撞在护胸上,往后便倒,非常干脆地坐了个屁墩。 裁判冲上来喊了停,示意乔云用膝攻击犯规,扣分。 乔云一脸的无辜。 “这应该可以灵活处理,他挺膝是自我保护,不是有意攻击。”马明亮说。 “有不有意不重要,看效果。”赵飞说。 “怎么说?”张子问。 “如果撞得不能继续比赛了,可以判犯规,并且判被撞的本场胜,不过不能进入下一轮,这就是他的最后成绩。”赵飞说。 “你怎么知道?”张子问。 “我昨晚看全国锦标赛的录相上就是这样判的。”赵飞说。 “哦,为什么这样判?”张子不解。 “好理解撒,为了防止夸大受伤,让进攻的一方蒙受不白之冤。你若造假,虽然胜了这场,也不能进入下一轮,挺绝啊。”马明亮接话说。 “有点意思。我觉得这个规则可能会被利用。”张子说。 “怎么讲?”马明亮问。 “你听说过田忌赛马?”张子提醒他。 马明亮想了想,说:“以最次的马去跟对方最好的马比,以保证有两马胜,三局两胜。” “对啊,我就让我的一个最次的队员故意装作受伤不能继续比赛了,对方就被淘汰了。反正我的这个队员也没有能力再往前走,止步于这一轮又何妨。”张子说。 “对,这里面有战术安排。”赵飞连连点头。 “可是各队怎么知道对方选手的情况呢?我用一个最次的队员去埋汰掉对方,万一对方更次呢?”张子说。 “所以得了解选手情况啊,你听说过体育间谍吗?”马明亮笑咪咪地说。 “谁是体育间谍?”赵飞来了兴致。 第126章 情报与不动心 “谁是体育间谍?”赵飞来了兴致。 张子听了忽然想起童桦把他邀请到宿舍,打听练功内容的情景。 这能问出什么呢?张子想。得到的也是别人故意让你知道的。忽然想起《三国演义》里蒋干盗书,自以为得计,其实被下了套。 “体育间谍,刺探体育情报,了解对手情况呗。”马明亮说,“孙子兵法里就有对策了: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以能。” 张子本来没觉得什么,听马明亮也这么说,不禁又触动了敏感的神经。对于别的比赛项目他不了解,但是对于散打这种一对一对抗的项目,他设身处地一想,还是觉得情报很重要。 首先,知道对方是练什么的,习惯用哪种路数,就能减少被秒杀的机会。比如张子若知道对手是跟罗北平练过的,打实战时绝对会远远地拉开距离,不给对方前蹿两步就能打上的机会。重点会放在防范他的起腿和后续腿,只要他一腿踢出来了,就得做好连续躲避的准备,如果只后退一步观察,等到看出危险的时候再行动就来不及了。 其次,知道对方的底细能增强信心,心里有底不慌张。哪怕对方很强大,我也能提前做好准备,避实击虚,敢打敢拼。就像你有一把东洋长刀,我也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只要你进了我的攻击范围,照样能放倒你。 你武器长,我躲着你,瞅准空子以极快速度杀进你的内围,一旦近身作战,短兵器占优,到时胜率我更大。有了这个心态,才能作战。武术是基于胆量上的行为艺术,一胆二力三功夫。 在胆量之上,再养成稳定的心态,不动心的境界,以此控制胆量的运用。 忘了生死,忘了自我,眼中只有机会,机会一到,稍纵即逝,不容人思考,我的心意就像拉满弓弦的手指,见机而放,箭即飞出,所谓“五行合一处,放胆便成功。” 最后,了解对手情况,就能制定出克敌之策。对手强大是我不能控制的,但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是我能够控制的。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永远先做好自己,自己强大了,再寻找敌人出现漏洞的机会战胜之。 想到这里,张子忽然想起明朝猛人王阳明的做法。王阳明就很擅长使用孙子兵法思想,他在没有得道之前,就是军事发烧友,熟读孙子兵法,还给皇帝写过整理边务疏,谈如何对付入侵的外族,提出加强边关防守,不与敌接战,耗到敌人撤退时,再反击消灭对方。 战略战术都是需要在稳定的心态下,保持着对动态的敏感,随时能够因应变化,做出合适的处置。这就是孙子兵法的灵魂,所谓“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这跟散打中的情况是多么切合啊。 张子又想起军神韩信,刘邦的天下一多半是韩信打下的。刘邦与项羽在河南相持时,让韩信带了一部分兵力去收服北方各地势力。这些势力是项羽封的王,虽然各怀鬼胎,但在对付刘邦上还是站在项羽一边的。 韩信一路打过去,根据各个对手的情况,制定不同的对策,连战连胜,收了他们的败军、地盘、人民,统一了北方。 在征服的过程中,可以看到情报与心态彼此弥补,情报不足,心态要硬核。韩信不愧是一代军神。在楚汉争霸决定全局的垓下之战中,韩信带着征服得来的大军最后出手,押码在刘邦一边,才改变了相持局面,让胜利的天平倒向刘邦。 当时项羽仍然勇猛无敌,要求跟韩信单挑,但是韩信说:“吾斗智不斗力。”躲在众将后面拒绝单挑。项羽最后只带13人突围到乌江前,却拒绝再过江,自刎而死。 韩信说斗智不斗力,是因为他的大将们能替他打,并非没有力,而项羽集智与力于一身,只可惜分身乏术。身与心是要分开,才玩得妙。管理者如此,武士也同理。只不过管理者是分到不同的下属身上,而武士是分到不同的“我”身上。 第127章 传统武术被挤出散打擂台 只不过管理者是分到不同的下属身上,而武士是分到不同的“我”身上。 场上打斗的节奏开始变快,传来噼噼叭叭的声音,张子定睛看去,只见两人正在快速做拳脚交换。乔云踢出一记鞭腿扫向关河洲头部,关往后一仰身避过,随即起腿扫向乔云肋下,乔云抬膝往外冲顶,挡住来腿,这样双方在极短的时间内各完成了一次攻防。 哪知乔云抬膝格挡的同时,拳头也轰了过去,直奔对方头部,关河洲脸上中拳,虽然打得不重,但也失一分。关河洲马上跳出圈外,防止受到连击。 两人重新靠近,开始新一轮换拳。 乔云直接一个低鞭腿扫向对方大腿外侧,这里有人体最长的一根麻筋--髂胫束,踢上就变瘸。关河洲一边往里收腿,一边用手抄住乔云小腿,同时另一只拳头轰向乔云面部,如果打中,这个力度比拳击中的后手直拳要大得多,因为控制了对方的身体,双手有前后的对拉劲,相当于把人给撕开。 关河洲连忙低头,躲过了拳头,但是乔云已经上步,一个勾踢踢在关河洲的支撑脚脚踝处,关河洲扑的倒了,一只脚依然被乔云控制着。 在散打中,这一次攻防就结束了。但是若在街斗中,只是起了个头儿,乔云抓着对方的脚踝,就能用脚踩踏其裆部,手与脚之间形成对拉劲,相当于拆人,伤害性极大。 如果是a(综合格斗),还能双手固定住对方小腿,骑坐在大腿上,身体旋转,把对方的小腿从膝盖处扭断。 不过,这样危险的打法在散打中是禁止的。 散打最早都不准用腿法打头,后来才慢慢放开。散打在组织者角度追求的不是杀伤,而是展现技术。为此制定了规则,凡是使用非常规动作击中对手的,给2分。所谓常规动作,就是大家用的最多的直摆勾三拳和蹬踹鞭三腿。并列出了一些非常规动作名称,比如鞭拳、正反扫堂腿等。但是效果并不理想,运动员们积极性不高。用的最多的还是常规动作。 这是因为这几个动作比较硬核,威力大、动作幅度小。在散打推广的早期,即80年代,猛冲猛打的风格占了统治地位,而传统武术中的缩小绵软巧面对猛冲猛打根本抵挡不住,传统武术就这么被擂台实战淘汰掉了。猛冲猛打后来又被攻防快速转换淘汰了,此是后话。 竞技武术随着自身的发展,逐渐形成统一的风格,少数的几个最有效的动作被反复使用,拼的是基本素质,比如力量、速度、反应。而战场武术或者说街头实战却是不择手段地争取赢,怎么巧怎么毒就怎么来。能用家伙,绝不空手。能逃,绝不恋战。打不过,绝不死扛,而是走为上。以便减少损失,东山再起。 竞技武术既是打又是演,而传统武术只要效果。 以泰拳比赛为例,被打的一方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也不投降,抱着肚子表情呆滞地硬挺着,直到对方一拳又一肘,一膝又一腿地继续施虐至昏倒,才算结束。如果在现实中,哪有这样愚蠢的做法?但面对观众,宁死不降才是他们想要的风范。 第128章 拳打三节不见形 但面对观众,就不能失了风范。 第二局比赛结束了,乔云最终以2:0取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顺利进入第二轮,关河洲被淘汰。 接下来是85公斤级的比赛,没有张子等6人的事了,几人坐着看比赛,张子对大级别比赛不感兴趣,嫌他们速度太慢,技术也粗糙,没什么观赏性,也没有值得他学习的内容。看了一会儿,索然无味,便站起来走出门去,到馆外透透气。 不一会儿,马明亮也出来了,掏出烟盒,递给张子一支烟,张子摆摆手,“你抽你的。”马明亮自顾自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望天吐出一个烟圈。 “怎么样?”张子问。 “什么怎么样?”马明亮望着滚动的烟圈。 “刚才的比赛啊。”张子说。 “你想问什么?”马明亮瞅他一眼。 “那个乔云,看上去实力很强。”张子说。 “跟我不是一个级别的。”马明亮嘿嘿一笑。 赵飞也走了出来,马明亮递给他一支烟,赵飞接过去,马明亮给他点着,他食指拍了拍马明亮点烟的手,深吸一口,冲天吐出一片雾。 “怎么样?”马明亮问他。 “还行,什么牌子的?”赵飞说着,看了看烟上的商标。 “我说比赛。”马明亮说。 “这个乔云,不好对付。”赵飞沉思着说。 “没准下一轮你就碰上他。”马明亮笑着说。 “你有什么高招?”赵飞又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我的高招就是急打一顿,然后跑开,再急打一顿,再跑开。”马明亮说。 “高!”赵飞冲他伸出大拇指。 “对付像膏药一样的人就得这么干。”马明亮笑着说。 “张子有什么高招?”赵飞转向张子。 “我跟他差30斤,当然是走为上了。”张子笑笑。 赵飞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你也别想了,到了场上就全明白了。”张子劝他。 “有道理。不过,我倒是有了对付他的办法。”赵飞说。 张子和马明亮看着他。 赵飞却不再往下说了。 “你还是想继续替你们老师宣传一下形意?”马明亮问。 “看机会。如果有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赵飞说。 “可拉倒,就他那个连贯性,你撞上他一下,得吃他两下,不划算。”马明亮说。 “他练出了拳打三节不见形,是比较麻烦。”赵飞说。 “什么叫拳打三节不见形?”张子问。 “就是一处受阻,其他部位借势继续攻击,像水流一样。”赵飞说。 “不就是打组合嘛。”张子笑着说。 “不是,组合是变劲,拳打三节不见形是一劲贯三招。”赵飞说。 “这不是一样嘛,不都是一口气出好几招吗?中间不停顿。”张子嫌他故作高深。 “虽然都不停顿,但还是不一样,得打到身上才知道我说的有多快。”赵飞说。 张子瞅着他。 赵飞见状,微微一笑,说:“组合只是打,拳打三节不见形才能缠。” 张子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打还是缠,我连跳几步让你都打不上。” 他对自己的步法充满信心,不信那些奇怪的理论。 赵飞忽然若有所悟,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张子。 “你说的跳步,确实是散打的法宝。不过意拳也有,叫麻雀跳。”赵飞说。 “散打的跳步不是跟拳击学的吗?”张子说。 “不知道。擂台上现在都是这个。”赵飞说。 “跟麻雀跳有什么不同吗?”张子问。 赵飞吸了一口烟,眯着眼,一股气剑从微启的唇缝间“丝”的射出。 “你们不要吸烟。”一个女声从旁边传过来。 三人一齐转过头来。 第129章 一面花 三人一齐转过头来。 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门边,身穿一套白色镶红边的运动服,头上发髻高高竖起,如一把短剑刺向苍穹。三人都认出是童桦。 张子摊开双手,说:“我没有啊。” 赵飞吸完最后一口,把烟蒂往松枝墙里一扔,却憋着不吐出烟来。 马明亮把手中的烟往张子摊开的手指缝里一卡,说:“这支就是他的。” 张子一挥手甩掉烟,急得百口莫辩。 童桦被他们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张子走过去,问:“童老师你们比完了?” “是,等第二轮了。外面空气很清新啊。”童桦说。 赵飞憋不住了,吐出口里的烟雾。童桦连连在脸前扇动着手掌。 “你们刚才谁在讲拳打三节不见形?”童桦问。 “卖弄了。”赵飞谦虚地说。 “不对,乔云用的是一面花的功夫。”童桦说。 赵飞直翻白眼。 张子哈哈大笑,凑近童桦,说:“还是这个名字好听。一面花,啧啧。”一边做出惊叹的表情,直视着童桦。 童桦面色柔和下来,伸手到张子胳膊上拽住袖子往旁边轻扯,张子往旁边移了一步,童桦和赵飞面对面。 赵飞看着地下,谦虚地说:“好功夫。” “哈哈。”童桦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你也不错,罗老师又多了一个杀手锏。” “没有,不敢。我练形意好几年。考上大学后才跟罗老师学散打。”赵飞说。 “哦,你形意跟谁学的?”童桦一愣。 “朱国福这支的,我老师没名。”赵飞说。 童桦等着他继续说完,但赵飞不再说话。 “童老师,我看一面花比形意拳厉害。”张子笑着插嘴。 “一面花只是一个功法,形意是北方名拳,不要乱讲。”童桦伸出纤纤素手按住张子小臂。张子看着她的白葱似的手指,目眩神摇,希望它呆在那里越久越好。童桦按了他一下已经收回手,继续说道:“形意的撞打加上罗老师的腿法,如虎添翼呀。” “是,是。”赵飞连连点头。 童桦脸上不悦,面色慢慢罩上了寒霜。 赵飞马上又说:“不过我练得还不到家,不能很好地领会它们的精髓。” 童桦笑笑。转向张子。 张子看到赵飞嘴角一抹冷笑掠过。 “张子你升级打的?”童桦对张子微笑着说。 “是,锻炼锻炼。” “真逗。你这点跟罗老师学得挺像。”童桦说。 “我自己要求的。”张子说。 童桦睁大了眼睛,“那你还挺有冒险精神的。” “哦,谢谢,没想这么多。”张子说。 童桦忽地扑哧笑了,伸手轻打了一下张子的衣袖。 张子被打得一愣,他没觉得有多可乐,不知她笑什么。 “嗯--。”一个男声拖长了传过来,好像喉咙里有痰要吐的样子。 四人一起转过头来。 只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镶红边的运动服,脑袋四周一圈短发,头顶上的头发略长,往后梳着,很是威武。他站在门口边上,往这边望着。 几人都认出他是白帅兵。 白帅兵双手插在裤兜里,晃着高大的身躯,慢慢走到童桦身边。 童桦把身子侧过去,用肩头对着他。 张子看着他,干笑一声,说:“谢谢昨晚白教练的礼物。” 童桦瞅着张子,一脸愕然。 白帅兵一愣,一脸茫然地问:“什么礼物?我送你的?” 第130章 体操馆外 白帅兵一愣,一脸茫然地问:“什么礼物?我送你的?” 张子觉得这家伙还挺能装蒜,于是笑而不答。 童桦转过身来,惊奇地瞅着白帅兵。 白帅兵连忙说:“什么礼物?你说清楚了。” “就是昨晚在舞厅对面假山树林给的啊。”张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都没去,瞎编排什么?”白帅兵说。 “你没去,你派你的学生去的。”张子说。 “我也没派我的学生去。”白帅兵说。 “嘿嘿。”张子笑。 童桦忽然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地瞪了白帅兵一眼,说:“你好无聊。” 白帅兵双手仍然插在裤兜里,耸着双肩,一脸无辜地说:“我昨晚在招待所喝酒,什么舞厅树林?” 童桦似乎不信,问:“跟谁在一起啊?” “包间里好多人呐,都可以作证。”白帅兵说。顿了一下,说:“罗北平也在啊。他中途走了。” 张子仔细回忆昨晚包间的情景,似乎有白帅兵,但又不能确定,如果有,他一定能认出来。因为刚挨了他的学生的追打,不可能对他不敏感。但是当时罗北平正对房门坐着,一开门就看到了他,罗北平马上就出来了,他就没多注意吃饭的人群。 张子也觉得奇怪起来,那就是说白帅兵没有指使学生打他,是那几个学生私下里做的。这也完全有可能,学生最愿意揣摩老师的心思,并设法讨好老师。 童桦听白帅兵这么说,转过脸来看着张子,脸上写满问号。 “那看来是你的学生背着你送的了。”张子笑着说。 童桦又一脸气愤地转向白帅兵。 白帅兵慌乱地说:“我不知道,我回头问问。如果是,我说他们。”说完一脸堆笑看着童桦。 童桦脸上表情放松下来,随即扭过脸去,不与他对视。 白帅兵把一只手从裤兜里抽出来,伸臂揽住童桦的肩头,有意无意地瞅着张子,童桦扭头看了一眼肩头,往前走了一步,脱开他的手。 白帅兵用手指摸摸鼻子,又插回裤兜里。仰头看了一下天,抖了抖腿。张子身上如过电一样,戒备起来。这是起鞭腿的征兆。 但白帅兵咳嗽了一声,眼望着地砖说:“小美最近不爱吃东西,你最好能去看看它。” 童桦闻言转身快步走进了体操馆。 白帅兵扭身跟了进去,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 张子、马明亮、赵飞相互对视一眼,马明亮掏出烟盒,拿出两支烟,一支递给赵飞,打着打火机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两人各自深吸一口,一个吐出偌大的烟圈,一个吐出一片雾。 三人都不说话。 马明亮抽了两口,凑到张子身前,伸出一只手扯住张子的袖子,拉起来看,张子不明其意,马明亮松了手,又从上往下轻抚张子的小臂。 张子一下子笑出来,挥手往他脸上掸去,马明亮无声地笑着,弯了腰移步避开。直起腰来时,脸笑得红了。 “等比赛完了,到我家吃饭。”赵飞说。 “哦,好啊,你家在附近?”马明亮说。 “西政西门外面。我妈在设计院分的房。”赵飞说。 “设计院,名字很熟。”张子说。 “是吗?有熟人在那?”赵飞问。 “没有。”张子说。 “以前叫建筑规划研究院,现在改名叫设计院了。”赵飞说。 “重庆建筑规划研究院?”张子问。 赵飞点点头。 张子的心如被刀刺,痛了一下。这不是易小荷的爸爸的单位吗? 第131章 两套系统 这不是易小荷的爸爸的单位吗? “我可能去不了。”张子跟赵飞说。 赵飞瞅着他:“估计今天就比完赛了,晚上吃个便饭,有啥子嘛。” “哦,我想起来了,今晚我老乡请我吃饭。”马明亮说。 赵飞看着他俩,说:“那就明天,明天中午,吃完咱们一块回学校。” “要的。”马明亮说。 张子也点了点头。 “你想什么呢?怎么情绪不高?”马明亮瞅着张子,转身往体操馆里看了一眼说,“我去请童桦老师出来教咱们一招。” 赵飞笑着说:“如果她教了,我们赢了他的学生,算谁的?” 马明亮哈哈笑着说:“当然算我的,难道她说句话,对手就能自动认输了?”说着攥拳往前一挥。 赵飞说:“那要看说的是哪句话。” “哪句话也不可能点石成金。”马明亮说。 “我还是相信,不过听完了要练习,练熟了才能用。”赵飞说。 “这不跟没说一样嘛。”马明亮说,“我说的就是现在马上,现教现用,没时间给你练。” “还是有可能,不过提前得练到一定份儿上,只差灵犀一点通了。”赵飞说。 “不同意。灵犀通了,只是理解了,理解了就能马上用出来?不得练练先?”马明亮说。 “不用。我师父说只要听到了,就能做出来。”赵飞说。 “真6鼻呀!你师父。”马明亮说。 “我相信是真的,我师父从没骗过我。尽管他说的很多话我不能理解,但我相信是真的。”赵飞说。 “他说的你都见过吗?”马明亮问。 “有的见过,他做给我看过,有的没见过,他说他见过,还有的是他听他师父讲的。”赵飞说。 张子听着,觉得两人都有道理。 一方面他同意马明亮说的,无论什么动作要领,也得靠大量的练习才能长到身上去。一听完课就会了,那不是武术,是理论。从理论到实践,中间隔着知行合一。光知道道理不去行动,用不了。 另一方面他觉得赵飞说的话很高深,他能够在鞭腿上体会到赵飞说的现象,因为他的鞭腿已经踢了几十万遍了,每次罗老师给纠正一点点,他马上就能做出来,确实不需要什么练习。一次都不需要,听完就能复现老师所讲。但是其他动作就没有这么高效了,必得练上一会儿,才能成型。要是学习新动作,需要的时间就会更多。 如果一个人听到任何动作都能马上复现出来,那他平时练了多少动作?张子对赵飞说的境界充满了神往,但也自叹精力达不到。 “生命有限啊,没有时间练。”张子感叹。 赵飞瞅着张子,一字一顿地说:“完全来得及。只是练法不同。” “怎么练?”张子充满好奇。 赵飞挠挠头,似乎找不出合适的话表达。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两套系统,一个是大量练习招式,一个是大量练习基本功。”赵飞说。 “光练基本功,不练招式,然后老师说一个新招,你马上就能做出来使用?”张子问。 “是这个意思。”赵飞说。 “我日,你不是头脑发热?”张子伸出手去探赵飞的额头。 赵飞挥手拍开他的手,张子顺势沉肘反弹回去,叭的一声掸在赵飞脸上。 第132章 习武是“熬”的功夫 张子顺势沉肘反弹回去,叭的一声掸在赵飞脸上。 赵飞猝不及防,往后急仰脸,已经迟了,张子的手指扫在他的眼皮上,立刻眼泪流了下来。赵飞一手抹了下眼泪,喉咙里发出猫咪发怒的呼噜声,吼着:“还吃不吃樟茶鸭了?” 张子发现自己失了手,赶紧走上前抱歉地问:“怎么样?” 赵飞说:“完了,眼睁不开了,后面比赛没法打了。” “你抓我一脚。”张子掉转屁股给他。 马明亮哈哈大笑:“你早说有樟茶鸭啊。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给你们说都是多余。”赵飞一边眨巴眼睛,一边往四周望,检查视力情况。 “没瞎?”张子安慰他。 赵飞作势欲踢张子,张子一边笑着,一边把屁股送给他踢,同时又准备着躲避。 “行了行了,别那么夸张,来抽一支。”马明亮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赵飞。 赵飞接过烟,马明亮给他点上,赵飞抽了一口,烟熏得他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退赛。”张子说。 “不可能,我一只眼也能把他们打下去。”赵飞说着抹了下眼皮,又抽了一口。 刚吐出烟雾,眼泪又下来了。 “什么烟这么呛。”赵飞随手把烟扔进松枝墙里。 张子和马明亮吭吭地笑。 “你得感谢我。”张子跟赵飞说,“你防守有漏洞啊,不注意保护眼睛。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比赛中要吃大亏呢。” “是吗?我还真得感谢你。”赵飞说着,飞起一脚,张子早跑到马明亮身后去了。 “坏事变好事,我给你出一计。”马明亮拦着两人,冲赵飞说,“你眼睛肯定吸引对手的注意,然后你就假装上手防护不严,吸引他打你的眼,他下盘必然空虚,你就抢他的下盘。这叫故意放水法。” 赵飞咧嘴一笑,“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是啊,让张子打一下,比让对手打一下强,大战之前,这是好事。”马明亮说。 “你还真有点战术素养呢。”赵飞阴阳怪气地说,但是气已经消了。 “这样,今晚我老乡请我吃饭,介绍一个女孩给我认识,我介绍给你如何?特漂亮,川外的。”马明亮说。 “哈哈哈,真有你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过,谢了,我女朋友也是川外的,英语系系花。”赵飞说。 “哦霍!系花!你给封的?”马明亮笑咪咪地问。 赵飞嘿嘿笑,“留学生,南非来的。” “黑人啊。你厉害。”马明亮惊叹。 “白人。”赵飞说。 “南非是殖民地国家,讲英语。白人居统治地位。”张子说。 赵飞点点头。 “那她跑中国来学英语?”张子问。 “她学汉语。” “学汉语不去中文系学?”张子好奇。 “她学对外汉语。”赵飞说。 “找个洋妞作女朋友,什么感觉?”张子问。 “她吃不惯川菜。”赵飞说。 “就这?” “她爱吃我妈做的菜,我妈是北方人。”赵飞说。 “哦哦。”张子觉得索然无味。 张子想起rb留学生跟罗北平学武术的事来,于是问:“她怎么不跟你学武术呢?这不也是中国文化吗?” “学啊,但是她学不会,武术不是谁都能学的。”赵飞说。 “你不会教?”张子说。 “我说的都是干货,让她走捷径,直入主题的。但她就是做不出来。我问她听懂了吗?她说懂了,还给我打比方,我一听她理解得非常好,可是做出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得循序渐进啊。”张子说。 “我是想循序渐进,但是她连五分钟的桩也坚持不下来。学招式,又成了体操。我也没办法了。” “你还是不会教。你是怎么跟你师父学的?”张子问。 “那她可学不来,我吃了三年的苦,才走出来。” “学汉语不苦吗?整天背单词。”张子问。 “她不觉得苦,她说方块字特别有内涵,又是象形,又是会意的。” “那就没办法了。看来人喜欢什么都是天生的。不喜欢什么也是天生的。”张子说。 “她说她也喜欢武术啊。可惜她熬不住。”赵飞说。 “是,武术需要打熬筋骨。是苦中作乐的事。”张子忽然羡慕起那些从事轻松的爱好的人来,比如弹琴、作画、下棋、吟诗、写作,没有风险,也不用强迫自己。散打可好,老得自己逼自己,不逼怎么办呢?不下功夫就要挨打啊。 不过,自己很喜欢挑战困难,并享受战胜自我的过程。只是不知以后会不会有累了的那一天。活在当下,当下感觉充实快乐就好。磨砺意志,不就是自己学散打的初衷吗?至于学成高手不高手的,从来没有考虑过。 第133章 凶手 至于学成高手不高手的,从来没有考虑过。 正在这时,王勇民走了过来,随和地跟三人打招呼,“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身后站着四个便衣,全都虎背熊腰,双眼精光四射,一看就不是大学里的人。 张子和马明亮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王勇民点点头,笑着说:“你们跟我到保卫处来一下。” “啊?啥子事哟,一会儿还要打比赛呢。”张子说。 “来得及。一会儿罗老师也来。”王勇民大咧咧地说。 三人只好跟着他往保卫处走去。四个便衣在最后跟着。 8人一路无话,走了十来分钟,到了保卫处。王勇民跟门卫打了招呼,直接上二楼,进了一间大屋。保卫处主任也跟了进来。 王勇民招呼三人坐下,问赵飞:“昨晚去哪儿了?” “在招待所。”赵飞说。 “一晚上都呆在屋里?” “嗯。” “你再想想。” “我看录像来着。” “晚上没出来过?” “去哪儿?” “你问我?” 赵飞不说话。 王勇民对一个便衣说:“让鲍超进来。” 便衣出去了,随即开了门,鲍超走了进来。 “认识他吗?”王勇民问赵飞。 赵飞辨认了半天,保持着沉默。鲍超身体却抖动起来。 王勇民笑着说:“我提醒一下,昨晚是不是去了舞厅对面树林假山?” “哦,你说那儿啊,我看完录像散步,去过那儿。”赵飞说完,捋了一下头发。 “呵呵,刚还说一晚上呆在屋里,现在又说出去散步了。”王勇民笑。 “自己说,都干了什么?”王勇民平淡地问。 赵飞瞅了鲍超一眼,不屑地扭过脸来,说:“跟他起了点冲突。” “说具体点。”王勇民示意一个便衣做笔录。 赵飞满不在乎地说:“那晚我看完录像,就出去散步,走到舞厅外的树林时,看见假山里有一男一女抱着,女的裙角搭在男的胳膊上,男的光着屁股。” 说着看了一眼鲍超,鲍超脸上现出尴尬的表情。 “我一愣,站住了脚,那男的已经发现了,立刻提上裤子,走上来问我看什么,我还没说话,他一拳已经打到我眼前了,我头一偏,他第二拳也擦着我耳朵打过去了。我一看来真的,没来得及起身就勾了他肝一下。他立刻成虾米了,弯在我身前,我又砸了一肘在他颈动脉上,又顶了一膝盖,他就躺下不动了。”赵飞说得绘声绘色。 王勇民听得兴奋起来,站起来来回走动,“你挺英雄啊。” 赵飞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自卫可以理解,但是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王勇民说。 “我要是不下手,躺下的就是我了。是他先动的手。”赵飞说。 “这不重要,看后果。”王勇民说。 “后果?他对女孩干那事是什么后果?”赵飞说。 “你管人家,人家两相情愿,不违法就行,你打人违法。”王勇民说。 赵飞气得脸色煞白。 “怎么了,你还觉得法律不公了?他们那只能算道德问题,你打人是刑事犯罪。”王勇民说。 “我道德也没问题啊,妨害谁了?”鲍超说。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无法无天,你们父母培养你们读大学,读出本事来了。”王勇民说。 “你先出去,一会儿叫你。”王勇民冲着鲍超说。 一个便衣走上来,带着鲍超走了出去。 王勇民坐到赵飞面前,说:“你是不是盯着人家看来着?你不盯着看,就那么走过去,他会追上去打你?” 赵飞点了点头:“我就是看他欠打。他不过来,我也会过去。” “行了你。现在是这样:你们要么达成谅解,达不成你就得拘留,后面的比赛甭想参加了。”王勇民说。 “拘几天?”赵飞问。 “几天?一天也是拘留。只要是拘留,就写进档案,以后找工作都麻烦,至少公家饭是不用想了。” 赵飞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 王勇民看着他的样子,说:“要么赔钱,要么拘留。以后没钱别打架。”说着站了起来,“我让他进来,你们好好聊聊。”说完走了出去。四个便衣和保卫主任也跟了出去。 屋里只留下三人,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 马明亮说:“看来只能赔钱了,你怎么当时不打死他?打死不就没事了。” 张子说:“给他一千块,让他滚。” 赵飞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说:“两千块我也有,就是不甘心给。” 马明亮说:“恐怕不够,一个嘴巴就得五千。” “你怎么知道?”赵飞问。 “我就是知道。”马明亮说。 几人一时无语,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门推开了,鲍超一个人走了进来。 赵飞率先发言:“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妈刚去世,我对不起她的培养,我想以后好好做自己的事。再也懒得管别人的事。” 鲍超很惊讶,他没想到赵飞这样说。刚才在别的屋,警察跟他做思想工作,劝他见好就收,如果对方被拘留,几天也就放出来了,他又能得到什么?不如让他赔钱。他心想:赵飞这么强横,怎么可能赔钱给我? 现在他听到赵飞这么诚恳地说话,忽然鼻头发酸,便撩起上衣,让赵飞看。三人一齐看去,只见他右肋下鼓起一团青紫色的肿块。再往上撩,右胸上一个大青黄包。又让赵飞看他的脖颈,也有一团肿块,色泽青里泛黄。 赵飞像看地图一样,坐着不动,心下却甚是安慰。不由得说:“我给你两千块,要就拿着,不要一分钱也没有。” 鲍超脸上露出服气的表情,说:“你要这样,算个爷们。” 话音刚落,王勇民推门走了进来,边走边问:“谈得怎么样?” “我给他两千块。”赵飞说。 “你同意吗?”王勇民问鲍超。 鲍超点点头。 王勇民说:“好。现在去拿钱。” 赵飞站起来,四个便衣站在他旁边。 “让他们跟你一块儿去取钱。取完马上回来。”王勇民说。 赵飞和四个便衣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 张子坐在凳子上左顾右盼,王勇民问:“你找什么?” “你不说罗老师来吗?” “我人都抓到了,他来干什么?”王勇民笑着说。 “你是骗我们的。”张子说。 “那不叫骗,叫减少办案成本。” “你是怎么知道是赵飞干的?”张子好奇。 第134章 身体不会说谎 “你是怎么知道是赵飞干的?”张子好奇。 “经验。”王勇民简短地说了一句,看了看鲍超,说:“你到旁边屋等,一会儿拿了钱走。”鲍超千恩万谢地开门出去了。 屋里只留下张子、马明亮、王勇民和保卫处罗主任。 王勇民说:“办案子嘛,要想得到更多线索,就要重现案发场景。作案人犯了案好巧不巧没有离去,而且参加比赛,等于把犯罪行为再演一遍,所以让受害人到赛场指认很有效。这个案子有许多巧合,不然不会这么容易。” “鲍超当场就认出是赵飞干的?”张子问。 “他也没认出来,他说有20多人似相非相。” “若见似相非相,即见如来。”张子打趣说。 “说得好,他还真见了如来了。虽然他不能确定是哪一个,但是当赵飞出场时,他的身体在微微抖动。凭经验我知道这个人跟他关系不一般,似乎有切骨之痛。于是我问他是不是赵飞,他说像但不确定。”王勇民说。 “话也不能提供有力证据,只能作为参考,因为话经过了大脑意识加工。但人的身体不会说谎,这是潜意识的智慧。大脑受到强烈刺激会失忆,但身体会记下信息。我们办案多了,就能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王勇民端起保卫处主任给他沏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张子一脸的崇拜神情,笑着继续说下去。 “为了确认准确,我让赵飞和鲍超面对面,当两人再次以案发当时的情绪面对时,许多记忆片断会在脑中唤起、并重新组成当时画面。于是作案人的面目在受害人脑中重现了。当它重现时,受害人会有强烈的情绪反应,一眼就能看出来。”王勇民说完,看了一眼保卫处主任。保卫处主任听得满脸兴奋,笑着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手段高明又简捷,还有理论深度。” 王勇民哈哈一笑,冲他摆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这个案子小,如果死了人,或者成植物人了,事就大了,但那也用不着特警队,那是刑警的事。” 保卫处主任连忙抢过去说:“我也不好麻烦你们,但今天都是练散打的,我怕万一出个事应付不来。就跟你们局长报了备。没想到你们局长派你的差。” “嗨,工作需要嘛,都是一个战线上的,罗主任说这些见外了啊。”王勇民笑着打哈哈。 “你们不是说打人者是练峨眉拳的吗?赵飞练的是形意。”张子不解。 “他跟你说他练形意?”王勇民惊奇地问。 “对啊。你们抓错人了?”张子说。 “他都承认了,怎么会错。”王勇民说。 想了想,又说:“一个人练多门拳术也很正常。在突发情况下的反应都是本能反应,是练家最有感情、练得最多的动作。可见他最基础的功夫是峨眉,形意可能是后来学的。” “我听他刚才所说,那几个动作不都是散打的吗?除了肘和膝。”张子不解。 “肘、膝是传统武术的精华,可惜散打不让用。形意的猴挂印就是撞膝,劈拳里藏着肘法,峨眉里都有的,峨眉身法紧凑,讲究缠闭贴身靠打,手脚负责缠闭捆人,打人靠的是肘膝,靠人用肩胯。从捆人、打人、靠人,一气呵成,连绵不绝。”王勇民说。 “哦,拳打三节不见形。”张子点点头。 “对。说得很好。”王勇民兴奋地瞅着张子。 “这是赵飞说的,好像是形意里的。”张子说。 “那就难怪了,要么是这两个拳有渊源,要么是他把两个拳练通了。” “你们就凭这个判断打人者是练峨眉的?怎不说他是练形意的?”张子问。 “拳术有地域性,形意在北方盛行,在这边很少见。虽然朱国福在重庆大学教过几年形意,但那是民国的事了。解放后经过多次运动,就很少听人说了。” “原来是这样。你们也是猜的。赵飞还不如不承认了。”张子笑着说。 “他不承认,我们也有办法。”王勇民一脸得意,“如果你到bj出差,你会用峨眉拳伤人吗?bj警方马上就能排查到你身上。嘿嘿。” “你们看的是功夫,还是招式?”张子问。 “都看。”王勇民说。 “笃笃笃。”有人敲门。 “请进。”罗主任长声说。 门开了,罗北平脸上带笑出现在门口。 “哎哟喂,罗老师!”王勇民从椅子上弹起来,迎上前去,走到近前闪身让开,说着:“坐!坐!” 罗北平哼哼笑着,扫视屋里,看见张子和马明亮站在一边,两人一起喊了声“罗老师”。罗北平点了下头,又跟罗主任点了点头:“怎么样了?我有三个学生都在这儿,我得带他们比赛去。” “好了好了。赵飞拿钱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可以跟你们马上走。哈哈。”王勇民说。 保卫处主任拿出一个杯子接水。 “别忙了,不喝,我这就走。第二轮比赛开始了,快轮到他们上场了。”罗北平风风火火地说。 正说着,门开了,赵飞走了进来。看见罗北平,脸上一愣,现出尴尬的神情。他身后站着四个表情冷峻的便衣,见了罗北平也不打招呼。 赵飞叫了声“罗老师”,径直走向王勇民,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王勇民拿起来点了一遍,重新放回桌上,转过脸来对罗北平说:“剩下的事我来解决,罗老师,您带他们打比赛去。” 罗北平急急火火地走了出去。张子、马明亮、赵飞紧紧跟上。 “还有十分钟就到你们了。”罗北平看了下表说。 第135章 拳打一阴返一阳 “还有十分钟就到你们了。”罗北平看了下表说。 几个人加快步伐,往体操馆赶去。 屋里只留下王勇民、四个便衣和罗主任。 王勇民说:“咱们也去看比赛。”说完站了起来,四个便衣也站起来。 罗主任说:“你们去,我不看了。这儿不能没人。有事我让人去找你。”王勇民说声“好”,带着四人出了门。 罗北平一行进了体操馆,远远看见刘汝耕站在场上,正在跟对手互相抱拳致礼,旁边场上另一对选手也在致抱拳礼。这是开场礼节。 “他们是60公斤级最后一组,他们比完了就是70公斤了。马明亮你是第一组?去穿上护具,压压腿。5分钟后上场。”罗北平一边说着,一边走回本队休息区。 黄俊、顾明远一看见他们进来,就拿着一套护具迎上来,马明亮距离他们数米就把双臂往前伸直,顾明远把护胸展开,内胆朝外对着马明亮,两个肩洞对着他的双手,两人相对运动,马明亮一缩身穿了进去,顾明远转到他身后麻利地给他拉紧绳子,一边问他“紧不紧”。 同时黄俊蹲下说了声“抬脚”,把护腿板给他迅速套上系好。张子拿起拳套,对着马明亮的手让他捅进去,封上腕口,又从马明亮口袋里翻出护齿塞进他嘴里。 马明亮口齿不清地说:“护裆护裆。”黄俊已经拿起护裆扯开在他脚前,他两脚先后迈进去,黄俊往上一提,马明亮用戴着拳套的手使之与皮肤严丝合缝。 “哈哈哈,这玩意儿可不能忘了。”张子说,“现在老马就对这个在意。” 马明亮给了他一拳,张子笑着跳开了。 “张子、赵飞也都拉拉筋,马明亮他们组有10分钟就比完了,然后就是你上。你完了赵飞上。隔10分钟上一个。”罗北平紧着说。 马明亮已经穿戴完毕,原地跳高数次,蹲下做仆步压腿,左右腿交换着做。 张子往场上看去,只见刘汝耕正在与对手激战,但好像陷入了被动。 对手是个粗壮汉子,站在场中央,把细如竹竿的刘汝耕不断往边线上逼,刘汝耕围着他游斗,始终无法撼动他的中心地位。壮汉微一转身,就把刘汝耕转圈走的数步笼罩住。 “走圈不划算。应该我不动,让对手围着我转。”张子想。 突然,壮汉沿着他的肩头的方向往前直冲,而肩斗指着刘汝耕。刘往旁边急闪,使出三角步,闪在一边的同时,一只脚已经踢过来。壮汉双肩交错,前肩变后肩,后肩变前肩,双拳在身周打出一片圆来,一只手划开刘的正蹬腿,另一拳紧随其后,直奔刘汝耕胸部。 刘汝耕的闪踢追求的是突然性,后续动作他没来得及多想,一踢不中,对方的拳已经到了,再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呯”的一声,刘汝耕倒退两步,一手扶地坐在地上。 “对手是谁啊?”张子问顾明远。 “西政的,叫肖重山。” “哦。”张子往西政队休息区看,认得那个教练就是包间里讲打野猪的那个老知青。 “肩打一阴返一阳。”赵飞喃喃自语。 张子扭头看了赵飞一眼,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护具穿好了。 赵飞的后面,王勇民和四个便衣坐在罗北平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罗北平一脸的汗水。 第136章 兔子蹬鹰 罗北平一脸的汗水。 刘汝耕站了起来,双方重新开战。 肖重山占据了心理优势,发动组合拳猛攻,一瞬间打出三四拳,刘汝耕仰着上身左闪右避,张子暗叫一声“不好”,这种挺着肚子躲避的做法除非是战术上的故意,否则是败象。刘汝耕在对方拳影中躲避了几拳后,对方越来越猛,他仰着的身子突然一翻,脸冲地面,屁股掉转过来对着对手。 肖重山见到他的败象,紧跟上一步,准备起一个前鞭腿踢翻他,却见刘汝耕的后腿像蛇一样蹿上来,直奔他的裆部。肖重山本能地一缩身子,刘汝耕的后脚掠过他的裆前继续上撩,嗵的一声踹中他的心窝。肖重山身子一紧,急忙闭气,噔噔噔连退数步,终于站稳。幸亏有护胸保护,加上裁判及时喊停,才将伤害降到最低。 张子看着眼熟,这招兔子蹬鹰不是我在江边农家院教雷永信的吗?老刘只是在旁边看着,就能学成这样?他很佩服老刘的学习能力。 两人重新捉对,经过几番换拳后,第一局时间用完,场面上旗鼓相当,但肖重山得分高,暂时领先一局。 局间休息时,鲍超走到肖重山旁边,跟他不断耳语。鲍超摘掉了墨镜,脸上焕发出神采。他一边说一边往罗北平团队看上一眼。“打野猪”教练站在旁边,偶尔插句话。 刘汝耕坐在张子旁边,喘得像头牛。张子打趣他:“你这现学现卖,效率够高的啊。”刘汝耕笑笑,喘得说不出话。张子蹲下说:“下次撩上他以后别停,接着倒步再撩一脚。”刘汝耕点点头,转头瞅了他一眼,想挤出一丝笑容,马上又大呼气。 一分钟休息完毕,第二局开始。 肖重山占住场地中央,节节进逼,刘汝耕仍然让出主位,采取游击战术。他身形瘦削,不愿与对方正面相碰,选择零敲碎打的战术。 肖重山不断以组合拳腿向前开路,想把刘汝耕逼出界。刘汝耕不即不离地与他周旋。肖重山打完一组组合拳后忽然停了下来,接着再次进攻。刘汝耕抓住这个空档,起了一记点踢,脚横着踢在他的前小腿迎面骨上。肖重山似乎正等着他来,迅速沉下一臂,小臂划圆,由里往外连截带抄,把他的小腿锁在肘弯处,同时后手轰出直拳,直奔刘汝耕面门。 刘汝耕急忙低头,闪过他的拳头,急撤腿,却拉不回来,肖重山已经借力上步,打出的拳头变掌勾住他后颈,下面一个勾踢,扫在他脚踝上。刘汝耕扑的翻倒在地。 裁判急忙喊停。 刘汝耕站起来,刚迈了一步,身形忽然打晃。他弯腰用拳套揉了揉脚踝正面,站直身子,刚一迈步,就呲牙咧嘴。裁判问了问,然后双手伸过头顶左右交叉摇了摇,宣布比赛结束。肖重山胜,刘汝耕被淘汰了。 张子小跑过去,扶住刘汝耕走回本阵,边走边问:“怎么样?” “还好。”刘汝耕疼得丝丝吸气,“狗日,腿真硬。” “对方迎面骨肯定没少练,要不怎么敢硬对硬地来?一般都是踢脚脖子,他踢你的迎面骨最下端。那里最疼。”张子宽慰他。 刘汝耕忙着丝丝吸气,没空理会。 广播里叫:70公斤级第二轮第一场,重大马明亮对。。。 第137章 互踢消劲 广播里叫:70公斤级第二轮第一场,重大马明亮对川外肖明义。 马明亮穿着长裤走进场内,护裆穿在外面,分外扎眼,好像内衣外穿一样。肖明义穿的是散打短裤,护裆按要求穿在内外两层短裤之间。马明亮上衣穿的是长袖运动服,肖明义穿的是背心。两人的穿戴像差了一个季节。 裁判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直接喊了“开始”。中午之前,第二轮的比赛必须结束。时间很紧张。下午2点进行半决赛和决赛。第二天开总结会和传达cq市体委关于加快发展武术散打运动的工作精神。 两人开始比量着靠近,马明亮前手虚晃一下,对方一紧,他迅速垫步踢出侧踹,对方往旁边跳闪,马明亮的脚从他肋旁穿过,随即落地,躯干竖起,一记大摆拳挥出,像巨镰一样割向对方头颈。 对方跳闪的同时,也挥出了一记平勾拳,它跟摆拳近似,只是幅度略小,勾向马明亮头颈。两把镰刀相互对割,两人猛烈地撞击在一起,都打了个趔趄。 肖明义头盔歪在一边,挡住一只眼,嘴角流出血来,他连忙用手扶正头盔,防止马明亮偷袭。马明亮头盔也撞歪了,赶紧用手扶正,哪有时间偷袭他。 片刻过后,两人顽强地再次靠近。 肖明义突然上步嗵嗵两拳,紧接一个鞭腿,扫向马明亮腰部,马明亮往后连续小跳步避让,最后一跳突然身子向前冲去,同时挥出一记鞭腿,也是齐腰扫去。呯的一声,两人同时扫中对方腹部。因为时机恰当,两力抵消,双方都没有破形,马明亮脚一落地,马上再次扫出,肖明义却没有及时反应,被扫中大腿,身形打了个趔趄。 马明亮踢完腿还没落地,支撑腿单腿发力跳起,挥拳往肖明义头上打去。肖明义身形已经散乱,连忙低头双拳上架,但是徒具其形,没有多大抵抗力了,马明亮的拳头打在他的抱架上,直接冲垮了防护,撞在他脸上。肖明义倒退几步后跌倒在地。 裁判冲过来喊了停。 肖明义爬起来,挥拳给了自己额头一下,双拳对着敲了敲,摇头晃脑地再次向马明亮逼近。 他前手往马明亮面门一晃,马明亮也前手向他一晃,两人同时起前腿小鞭腿扫向对方小腿,这是快速得分的招式。 “卡”的一声,似乎有人的护腿板断裂了。肖明义收回腿,刚一触地就提了起来,疼得一跳一跳。马明亮疾步前冲,一记后手直拳像炮弹一样轰向他的头部,肖明义不能移动,徒劳地举手格挡,马明亮的拳头却在他鼻前停住了,由于惯性太大,仍然碰在他的鼻子上,把他的头盔碰歪了。 裁判冲上来喊了停。问了问肖明义情况,肖明义黯然摇头,裁判示意比赛结束,然后举起马明亮的一只手。马明亮获胜,进入了半决赛。 他正要走下场,肖明义小跳两步走到他面前,充满感激地说了声:“谢谢。”马明亮笑笑,用拳套轻轻打了打他的胳膊。肖明义向他深深低了一下头,才转身离去。 马明亮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本阵走去,远远看见张子在胸前挑着大拇指冲他一晃一晃的。 第138章 形意架与拳击架 张子在胸前挑着大拇指冲他一晃一晃的。 “可以撒,打得很有风度。”张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兴奋地望着他说。 马明亮得意地一笑,“我那一拳要是不收着,他得住医院。哈哈。已经没必要了。”说完打打张子肩膀,“快到你了。” 张子点点头,“我知道。”他已经全副武装,一直做着仆步压腿和跪腿的准备活动。仆步压腿上身直立是为了压胯,跪腿是小腿正面和脚背贴在地面上,抻拉正面腿筋。 5分钟后,广播里叫:“75公斤级第二轮第一场重大张子对西政鲍超,第二场重建曾平对。。请运动员上场。”张子与马明亮对视一眼。 张子一路小跑跑进场地。鲍超却没有出现。广播响起:“鲍超弃权,张子晋级半决赛。”张子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场上不知怎么办。他看见鲍超盘腿坐在西政休息区里,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忘了上场一样。旁边场地上另一对选手已经打在了一起,没人理他,张子只好向本阵走去。 他没记得鲍超出现在第一轮比赛中,估计是轮空,直接进的第二轮。他伤成那样,自然也打不了了。心下忽然有种失落感。 赵飞拍拍他的肩,“行啊,白得的,可以省省体力。”张子却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十分钟后,75公斤级的比赛结束了,共有4人进入半决赛,除了张子,还有曾平、柳春风,和一个西农的选手。 广播里叫:“80公斤级第二轮第一场重大赵飞对川外管大均,第二场重医乔云对。。。请运动员上场。” 赵飞拔脚快步走进了场地。 管大均是个身形高大潇洒的小伙儿,留着短发,气质爽利,看上去挺适合演青春偶像剧的男主角。他冲着赵飞低头一拱手,彬彬有礼。赵飞也拱了一下手,看见两道锐利的目光翻上来射向他。赵飞视而不见。 裁判喊了开始。 赵飞抱着拳架,逼近对方。对方也凑上来,随即出拳打击。赵飞双手如打轮,一手压住对方一拳,另一手直冲对方面门,但中途遇到对方第二拳,随即拳变勾手再将其压住,另一手已经打轮翻上来,直奔对方面门。 管大均双手被压制住,慌忙中急往上抬肘,脸仰了起来,赵飞往前急速跟步,并突然刹住,双手前臂立着往前送出,就像汽车前脸的安全杠一样撞在对方慌乱抬起的双臂上。管大均像被车撞了一样,往后弹出,一直退了好几步才站住。 管大均发现自己哪也没伤,哪也不疼,不知对方是何意,停顿了一下,抱着拳架气势汹汹地反扑过去。 “牙刷!赵飞又宣传他老师的形意拳了。”马明亮说。 张子认真看着赵飞的发力动作。 只见赵飞双拳如一拳,不从肩部出拳,而是从肘部分化出左右拳来。他的上臂和肘围成一个圆形抱架,抱在胸前,不管如何出拳都不散掉。只要出拳,就从这个圆架里先伸出前臂压制对方,压住了才出拳,而不是直接用拳头打击目标。他出拳时肘部保持着弯度,似乎像用肘在撞,只不过触敌的还是拳。只要拳头挨在了对方身上,他就突然上步,把对方撞出去。 张子看他打得奇特,禁不住模仿起来。做了几下,忽然发觉,这原来不是拳击,拳只是个表象,而是肘击,用身子撞的。散打规则不让用肘,赵飞用得可够隐蔽的了。 第139章 形意的大劈裹横和龙形调步 散打规则不让用肘,赵飞用得可够隐蔽的了。 转眼间,赵飞又把管大均从正面撞出去两次,但都没有倒地。 很快,赵飞又找准机会,斜身上步以双臂压住管大均双臂,欺身偷步绊住其后脚,肩胯交错一剪,管大均身体打了个旋,一只脚迈过赵飞使绊的脚,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 管大均连着被搞了几次反而活泼起来,嬉皮笑脸地瞅着赵飞。 张子看得着急,觉得还不如用拳击。 赵飞继续展示着形意的放人的风采,似乎自得其乐。 张子与马明亮面面相觑。 罗北平笑呵呵地走到二人旁边,指指点点地说:“形意是枪化拳,很多式子的本意是枪法。你看他抱的拳架,像不像端着一杆枪?无论他双手之间的距离怎么变化,双肘之间的距离是固定的。” 两人一看,果然如此。 “只有固定住肘间距,才能把枪牢牢地固定在腰间。枪是腰龙,千变万化出自腰间,不从腰出的枪,碰上敌枪就磕飞了。”罗北平说。 两人频频点头。 罗北平又说:“他这个大劈裹横,把人拨飞了,也是枪法,就是压枪挑扎,你劈对方的枪时,对方的枪能从你的枪的两边翻转上来,挑扎你,你不能光劈,必须接着裹横,枪如游龙左旋右拧,既能来回拨开对方翻上来的枪杆,又能同时奔对方扎过去。 但枪化拳后,这一招就变成拨倒对手了,拨倒了有什么用?又不是冷兵战场,倒下就起不来了。 不能照搬招式,要理解每一式的来龙去脉,灵活运用。比如裹横那一下同时翻肘,以肘尖撞击对方心口窝,是要命的打法,有护胸也能撞闭了气。不过散打规则不允许。” 张子听着,不明白罗北平为什么不讲给赵飞听,却说给他们两个。提前告诉赵飞,不就可以用上了吗?扭头看了一眼罗北平,见罗北平歪着嘴角、脸上挂着一抹淡笑。 场上管大均忽然变换了打法,不再与赵飞斗拳,而是频频出腿,用低踹、低鞭腿不断袭扰赵飞下盘。赵飞一上步,他就用踹腿阻击其小腿。赵飞的抱架小,够不着他。管大均像灵活的长臂猿逗弄老虎一样,踢一下退两步,不跟他正面冲突。 赵飞被阻击了几次后,有点局促不安,管大均又飞起鞭腿扫踢他的大腿外侧,赵飞提腿盖步,让开来脚,随即扭身急上后步,身子如大蟒翻滚,胳膊像鞭子一样长长地挥出,气势惊人,管大均急往后退,刚退了一步,呯的一声轻响,赵飞的小臂挥在他耳门上。管大均头一偏,无声地委顿在地。 裁判跑过去读十,读到五,就摇摇手终止了比赛。校医小跑着冲进场内,给管大均做处理。 裁判举起赵飞的手,宣布获胜,晋级半决赛。 赵飞看了一眼醒过来的管大均,自顾自走回休息区,出了一身汗。马明亮直夸他,“怎么样,改用拳击一招就解决战斗了。” “我那也不是纯拳击,步法还是形意的。”赵飞喘着粗气说。 “什么步法?”张子问。 “龙形调步。”赵飞起伏着胸膛说。 “我看那是摆拳,但你扭得好。”马明亮说着站起来,模仿赵飞的样子,也打了一记闪身后手摆拳。 “你比赵飞差一步半。”张子提醒他。 “哦,我忘了上步。”马明亮笑着说。 “场上没有忘不忘。”张子冲着他的肚子虚勾一拳。 马明亮弯了身子,夸张地发出“啊”的一声。 第140章 路上相约 马明亮弯了身子,夸张地发出“啊”的一声。 赵飞瞅着两人,气乐了。 马明亮站直身子,笑着说:“赵飞,你不白宣传形意,我决定跟你学了。” 赵飞抹着脸上淌下的汗,不理他。 “我先用形意开路,等对手大意了,我再用散打搞定。”马明亮说。 赵飞拿起脱下的拳套往马明亮脸上打过去。马明亮一矮身,扬手把拳套接了过去,哈哈大笑。 “等回去后,我一定要跟你打打。”赵飞说。 “要的。我奉陪到底。不过你的兵法都暴露了,再想用形意对付我,可能我不上当。哈哈。”马明亮做出跑路的姿势。 赵飞坐在地上,双肘搭在双膝上,伸直了双臂,耷拉着双手,偶尔抹一下脸上流出的汗水,望着场上不言。 “别听他的,我觉得形意很好,如果摘了手套,散打的手一下就打骨折了,形意却能捅瞎人的眼睛。”张子说。 赵飞瞅他一眼,望着场上,不再出声。 80公斤级第二轮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共有4人进入半决赛:赵飞、商艳超、乔云和西政的一个选手。 后面是85、90、90以上三个级别的比赛,等到全部比完时,时针已经指向12点了。 广播响起:“各位观众,各位教练和运动员,首届cq市高校武术散打比赛今天上午赛完了前两轮,共有27人进入半决赛,覆盖了11个体重级别。这27人是。。。。” 广播里把27人名单念了一遍,提醒大家下午的半决赛和决赛从2点开始,最后宣布上午的比赛结束。西政校团高官接过话,大声说了一句:“中午用餐在自助区。有需要药品的到招待所前台领取。”大家一哄而散,一部分人去食堂占座,一部分人拿着护具往招待所走去。 “什么药品啊?”张子好奇。 “跌打损伤的外用药。”马明亮说。 “主办方考虑得够周全的。”张子赞叹。 “嗯,不过都可以报销。”马明亮说。 “你怎么知道?”张子问。 “我们考上大学,看病吃药都是报销的,你不知道吗?”马明亮奇怪地瞅着他。 “不知道,我又没得过病。”张子说,“好像这次也用不着。身上挨了几下,犯不着贴膏药。” 几人说着话,回到招待所,洗了把脸,喝了口水,就往食堂走去。 路上都是人,6人分成两排,在人群中徐徐走着。罗北平不见了,估计和教练们聚餐去了。 张子一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旁边,原来是在树林里追打他的小平头曾平。曾平也看见了他,嘴角一歪。 张子冷笑一声,曾平紧张起来,把双手端了起来。 “你急什么,下午不就可以手刃我了吗?”张子说。 “嘿嘿我一定满足你。”曾平说。 “谢谢啊。”张子说,“有求必应观世音菩萨。” 赵飞扭头看了一眼曾平和他旁边的商艳超、欧阳红、游一手等人,把张子拉到里面,自己站到外面与他们挨着。 几人都不说话,只盼着人群走得快点。周围除了挤擦擦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咕咕的肠鸣声。 第141章 站桩是修心 周围除了挤擦擦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咕咕的肠鸣声。 来到西政西园食堂,自助区里人满为患。除了餐具碰撞的声音,很少人说话,大家都饿了。选菜的选菜,开吃的开吃,人与人之间都用表情和手势交流。 张子6人坐在靠里的一张餐桌旁,每人餐盘里堆满了食物。赵飞望了望前面排起长队的火锅自助位,摇头叹息。黄俊不甘心地说:“先填饱肚子,一会儿我去排队。” 张子选了几样不辣的菜,黑色的豆干和豆腐丝是他的最爱,这种豆制品北方没有,北方的是原色的,味道不如黑色,口感也不如黑色的筋道。又选了空心菜、木耳菜、豌豆苗,一点回锅腊肉,几片囟鸭,半斤大米饭,一碗汤。这些都是川菜。 其他人选的更加地道的川菜,麻辣香味直冲脑门。 几人吃得生龙活虎,打了一上午,都饿狠了。 吃了一会儿,逐渐来了精神,张子问赵飞:“你那种打法,为什么总能把人打飞出去?” 赵飞嘴里咀嚼着,瞅他一眼,点了下头。 张子静待他嚼完咽下去,把餐盘里的汤碗端给他,赵飞摆摆手,说:“得站桩。”说完又吃了一口,汹涌澎湃地咀嚼。 张子说:“站桩我没站过,不知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赵飞一边咀嚼一边点头,说:“站了就知道了。” “说说撒。”张子催他。 “吃完饭。”赵飞说。 张子只好埋头吃饭。 马明亮给他夹过来一只炸大虾,口齿不清地问:“怎么不搞点虾?” “我没看见。在哪儿?”张子问。 “对面。”马明亮说。 张子才发现在一个不显眼的桌上放着水产品,刚才没注意。 “站桩得心静,先熬着,站够半小时才谈得上讲要领。”赵飞吃完了盘里的饭,站起来去添菜。添完回来路过等火锅的队伍时,站在队尾排起了队。 “我日,赵飞吃火锅上瘾。”张子跟马明亮说。 “按理学校里的火锅不会放罂粟壳。”马明亮沉吟着说。 “他这是中毒已深了。”张子叹息。 赵飞走了回来,笑嘻嘻地说:“算球不吃了。” “接着说站桩。”张子催他。 赵飞坐下慢慢喝汤,喝了一口说:“站就是了,要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要能熬到一定火候,几句话的要领就够用了。” “为什么只有站桩才能发人?”张子问。 “你发人得自己稳固啊,就像放炮得先支好炮架子啊。” “哦,你就是移动的炮架子。” “对,确切说,我是临时组装的炮架子,移动到了位才组装。” “临时能来得及?” “当然,提前装好了等着挨打吗?” “怎么装?” “还是站桩。静中有动,把动求出来,用它指挥形,形到位了,马上入静。对方就出去了。” “听上去像佛法。”张子说。 “可能,佛法我不懂。但站桩也是修心的过程。” “嗯。回去跟你学学。”张子说。 “我不行,我师父厉害,手一弹,人就飞了,根本没有桩架。” 第142章 西政的厨子 “我不行,我师父厉害,手一弹,人就飞了,根本没有桩架。” “你师父什么来头?”张子问。 “我师父没名。”赵飞说。 张子不知道他这个有名没名是什么标准,除了演《少林寺》的李连杰、王仁则有名,其他的他似乎都叫不出名字来。虽然名字不记得,但他们的形象记得很深。像少林寺电影里演醉棍的那个年轻和尚,没名,但张子印象深刻。 马明亮添了新菜回来,把几只油炸大虾拨到张子的餐盘里,张子差点跳起来,“好家伙,够了,够了,你吃,我快吃完了。” “他这虾炸得真棒。”张子一边咔咔地嚼着脆虾,一边夸赞,“比江雁翎拿来的那盒虾一点不差啊。” “是,人家以伙食闻名啊,我们食堂比不了他们。”马明亮说。 “我还以为我们吃的是招待餐的缘故,你说他们平时就有这么多好菜?”张子问。 “是噻。西政的厨子,重大的牌子。”马明亮说。 “还有这说法?有意思。” “川外的妹子、西政的厨子、重大的牌子、西师的园子。重庆高校圈公认的。”马明亮说。 张子试着解读,“四川外语学院的女孩漂亮、西南政法学院的伙食好、重庆大学的牌子硬、西南师范大学的园子是什么意思?” 马明亮说:“校园漂亮。” 张子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马明亮一副无辜的样子,“你不知道吗?” 张子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家一笑。 “知道又有什么用?你女朋友是川外的?吃饭在西政?读的重大?住在西师?”张子强词夺理。 一抬头,看见童桦和他的四个学生走了进来,童桦一人走到斜对面一张空出的桌前坐下,学生们去取菜了。 张子向童桦致以注目礼,童桦冲他微微一笑。 “童老师,怎么不跟老师们一起吃啊。”张子端起餐盘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这里挺好啊。”童桦说。 “你吃什么,我给你去取。”张子说。 “谢谢,不用了,我的学生去取了。你不知道我爱吃什么。”童桦笑着说。 “童老师爱吃什么?”张子问,一边坐在她的对面。 “我啊,爱吃椒麻的。”童桦说。 “我也爱吃椒麻的,只是不太吃得了辣。”张子说。 童桦笑笑。 柳春风端了两个餐盘走过来,放在桌上,把其中一个小份的推给童桦,又跟张子点了点头,坐在他旁边。 张子看童桦的餐盘里放了各式蔬菜,一块红薯,三两米饭。一个小碗,装了一点麻油和辣椒酱。 “就吃这点?”张子问。 “我吃多了辣椒,脸上就长痘痘。”童桦说。 张子看她的脸。洁白细腻,肤如凝脂。 童桦低眉垂眼地吃饭,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儿,李小飞、乔云等三人也端着堆满食物的餐盘走了过来,跟他做了眼神交流后,坐下开吃。童桦的学生中张子认得三个,只有一个不认识,那人坐在童桦旁边,长相斯文,却吃得狼吞虎咽。 童桦看张子老盯着那人,就说:“杨帆,你们认识一下。” 杨帆呜呜地点着头,强咽下口中食物,冲张子伸出手,说:“你好。杨帆。” 张子跟他握了一下,说:“你好。张子。” 杨帆介绍完自己,重新把头埋进餐盘里发出突突的声音。 童桦乐了,用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杨帆一惊,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吃得没有声音了。 “杨帆打得不错,进半决赛了。”童桦说。 顿了一下,问张子:“你是打的75公斤?” 张子点点头。 “他打70公斤。”童桦说,好像生怕两人遇到似的。 “那跟马明亮是一个级别的。”张子想。 “下午多照顾。”柳春风偏过头来跟张子说。 “彼此彼此。”张子说。 童桦安静地吃饭,头上发髻一颤一颤。 在张子眼里,童桦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烟雾。 第143章 鹰熊斗智 在张子眼里,童桦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烟雾。 “老张。”马明亮冲着张子后背喊了一声。 张子转过头来,见马明亮冲他招手,便端了餐盘,跟童桦说:“童老师我先过去了。”童桦说:“好。”其他人抬起头来,张子跟他们点了下头,回到座位。 “我们先走了。”马明亮说。 “一起撒。”张子说着,与众人一道站起来,送回餐盘,往门外走去。 马明亮路过童桦身边时,看了一眼杨帆,杨帆咀嚼着打量着他,二人视对方如空气。 6人出了食堂,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 马明亮忽然说:“那个吃饭像猪一样的家伙,似乎有两下子。” “是吗?”张子附和着,脑子里还是童桦的影子。 “他打起来有种动物般的感觉。”马明亮说。 “哦。”张子说。 “对付动物你有什么高招?”马明亮问。 “什么动物?”张子问,“你问赵飞,他是象形拳专家。” 马明亮转向赵飞:“砖家,有什么高招吗?” “他像什么动物?”赵飞很感兴趣。 “猪。”张子说。 “不是不是,场上可不像猪,像熊。”马明亮纠正张子。 “这容易啊,用鹰形就可以。”赵飞说。 “我哪会啊,什么是鹰形?”马明亮问。 “回屋我告诉你。” 一会儿,几人就走到了招待所,进了宿舍,赵飞关上门,跟马明亮说:“我教你一招鹰熊斗智。其实鹰熊是一体的,向上起钻就是熊,向下劈落就是鹰,简称扑捉。这是形意拳的总纲。你只要掌握了这个思路,就能打出形意的味道。” 马明亮说:“我就是想制住他,能不能打出形意的味道,我倒不关心。” “是,我教你。”赵飞颇有耐心。 “你不说他像熊吗?说明他身上出了浑圆劲了。对付浑圆劲,你身形必须得整,光靠一拳一腿打不动他,可能还会让他扑倒。就像两头熊打架,翻翻滚滚不中断,谁断了就会挨咬。这就是鹰熊斗智的思想。” 赵飞说着,抱起拳架,沉声说:“出拳打我。” 马明亮呼的一拳直奔他面门。 赵飞斜身打出一记后(右)手下勾拳,拳从马明亮右直拳小臂下面斜着往上钻出,里拧外裹,将马明亮来拳挡在自己右肩外侧,同时左手已经扬起护住右腕,右拳马上翻转向下变掌沿着马明亮小臂往下一捋,左手随即劈下,顺着马明亮大臂向下打按。马明亮身子往前一栽,急忙回拉,赵飞前脚跟着上步,左手变捋为撑,一下把马明亮打飞出去。 大家都鼓起掌来。 马明亮惊讶地咧着嘴,连连说:“这招好这招好。” “不过你用不了。”赵飞说,“这个得练熟才能用。不过你记着这个思想就行,打的时候,有上就有下,就像打轮,打不下去你就马上往上,连续不停地打轮,直到把他打出去。” 马明亮微微点头,“你这下勾拳有点意思。” “我那不是下勾拳,是钻拳,不是用拳头打人,是用肘,顶肘。”赵飞说着又比划了一拳。果然是撞肘,连冲带顶,拳头只是自然前伸。 马明亮模仿着冲了一肘,拳架十分稳固。不禁点头。 “好稳固,我儿哄。撞在他肋上都够他受的。” “他是熊,你也得是熊。才能跟他抗衡。”赵飞说。 “鹰是哪招?”马明亮好奇地问。 “就是左手的连劈带捋啊,捋不动他你就把他撑出去,或者变钻拳,配合上步,打飞他。”赵飞说。 “真是连绵不绝啊。”马明亮感叹。 第144章 打遍天下老鸡形 “真是连绵不绝啊。”马明亮感叹。 “我听说形意最有名的一招是半步崩拳,据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张子问赵飞。 赵飞说:“原话是说半步崩拳打天下,郭云深用这一招在江湖上立名,未必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意思。” “你刚说鹰熊斗智是形意拳的总纲,跟崩拳比如何?”张子问。 “它里面有崩拳啊,鹰形劈捋那一下捋不动对方时,马上变成拳打出,不就是崩拳吗?”赵飞说。 “你刚才说那是钻拳。”张子说。 “钻、崩是一回事,是肱的上下两面的不同应用。肱下是钻,肱上是崩。”赵飞说。 “肱?上臂骨?”张子问。 “肱在武术里是指小臂。或者大小臂一起。”赵飞说。 “你听说过太极里的掩手肱捶吗?”赵飞问张子。 张子摇摇头。 “就是连小臂带拳头一起,捶是拳头。”赵飞说。 “那五行拳:劈崩钻炮横,是不是也是一回事?”张子问。 “当然不是,五行拳可以说就是劈崩二式,或者钻劈二式。其他的是变化。”赵飞说。 “鹰熊斗智就是钻劈二式的综合啊。”马明亮笑着说。 赵飞冲他挑起大拇指。 “形意就是打起落,鹰熊斗智反映出了这一拳理,我才说他是形意拳的总纲。”赵飞说。 张子听得云里雾里。 马明亮却一脸春风,兴奋得很。 “我听说形意拳是从心意拳演变来的?”张子说。 “是,最早是心意拳,在山西,后来河北人李洛能学了去,结合早年学习的花拳和其他所学,创编了形意拳。他那时是民国时期,天下大乱,武术吃香,他培养出一批徒弟,徒弟又带出一批徒孙,就越来越有名了。”赵飞说。 “心意拳怎么还不如形意拳有名?”张子不解。 “影响的人多才有名,东西再好没人知道怎么有名?”赵飞瞪着他。 “心意拳我看武林杂志上说很厉害,有打遍天下老鸡形的说法。”张子看着赵飞。 “这一式我不清楚,我没练过心意。只知道有个摇涮把。是心意的母型。”赵飞沉吟着说。 “摇涮把跟鹰熊斗智比怎么样?”张子笑咪咪地看着赵飞。 “摇涮把不是这样吗?”赵飞说着,比划了一个摇辘轳的动作。接着把鹰熊斗智做了两次,一次右式,接一次左式:右手起钻,左手劈落,左手起钻,右手劈落。双肩不断交错。就像左右式交换着摇辘轳。 “看出区别了吗?”赵飞问张子。 张子恍然大悟。 “我只知道鸡形就是以它为母型变化出来的。至于你说的老鸡形,招式我不清楚,但是用力模式我想也差不太多。”赵飞思考着说。 “长见识了,还是说说下午我怎么使用。”马明亮笑呵呵地插进来。 “你刚学,没练过,怎么用?还不如不想,越想越干扰,原来的也发挥不出来了。”赵飞说。 “呵呵,不至于。我打起来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你就记着起落就行了,每个动作都有个起落的意思在,不一定要做出形态来。”赵飞说。 “哦哦,这个容易。”马明亮说着,摆了个散打架,跳了两步,微微点头。又打了两拳一腿,接后跳步,放下拳架说:“果然有点不一样,拳重了,腿也快了,步子移动也快了。” “你真聪明,哥们。重心用得真好。”赵飞拍了拍他的肩。 马明亮作势欲吻他,赵飞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往他脸上一撑,马明亮嘴歪眼斜地翻跌出去。 “鹰形牛刀小试,不同凡响。”张子拍手,大伙儿哄堂大笑。 第145章 龙腰 张子拍手,大伙儿哄堂大笑。 马明亮抹了一下脸,抱了个散打架,冲赵飞招招手,说:“来,再来一下。我正好试试你说的管不管用。” 话音未落,赵飞一个冲刺步上去,两小臂竖着往他的抱架上一搁,马明亮身形一顿,随即一股大力冲得他往后急退,后腿撞在床沿上,上身仰跌在床上。 “我儿哄,撞人上瘾了你。”马明亮嘴上不饶赵飞。 “你这就不行。”赵飞摇摇头,“你只会后退吗?” “不后退让你打?”马明亮呵呵笑。 “散打就是这样,对方一打,先退一步看看。人家熟了你的套路以后,动手时就把你这一步计算进去了,你退一步正好中了他的埋伏,你想退第二步已经来不及了。”赵飞说。 “还能怎样?往旁边闪?”马明亮说。 “对啊,一打就走龙形绕步。贴着他的身子走,不能给他空间发挥。”赵飞说。 马明亮冲他挑挑眉,示意他来一下。 赵飞说:“你打我。” 话音刚落,马明亮一个正蹬,迅捷无比地踹向他的骨盆。 赵飞既不退步,也不闪步,身形原地绕了一下,如蟒蛇翻滚,骨盆晃过他的来脚,双膀一摇,双小臂扬起像两把砍刀砍向马明亮面门,马明亮急伸双臂往脸前一挡,赵飞的双小臂已经搭在他的抱架上,同时前脚急进一大步,伸到马明亮裆里,后脚急速跟步,踩在马明亮前脚内侧,马明亮飞了起来摔在床上,砸得床板咔的一声响。 “完了,今晚我得睡床下了。”黄俊惊呼。 马明亮被摔得惊魂未定,醒过神来以后,拿起枕头就扔向赵飞,赵飞呵呵一笑,挥手打飞了枕头,却见一床被子又迎头飞过来,急忙斜身绕步避开,哪知马明亮在被子后冲过来抱住他的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马明亮哈哈大笑,“我儿哄,你还不是要往旁边闪?你的龙形绕步呢?” “废话!这么一大片飞过来我不闪我傻啊?”赵飞躺在他身边没好气地说。 “6鼻(牛b),二位,不妨起来说话。”张子压抑着笑声。 门突然开了,一个女服务员拿着一包膏药,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她见两个男人仰躺在地上聊天,身上乱搭着一床被子,四个男人站在旁边,认真倾听,不知这是在唱哪一出戏。 众人发现了她,她连忙问:“你们在拍话剧吗?” 地上的两人慌手慌脚地站起来,其余四人大笑。女服务员不自在起来,把膏药往凳子上一放,说了句“你们屋要的药膏”,扭头走了出去。 几人争着问赵飞刚才打飞马明亮的这招是什么。 赵飞说:“裹啊。拧裹钻翻的裹。” “你哪里裹了?”张子问。 “我身子裹啊,你以为是哪里裹?”赵飞反问。 “看不出来,你身子裹什么了?”张子不解。 “我裹的他的腿,他来什么我裹什么。”赵飞说。 张子目瞪口呆。 “为什么要裹?直接斜身上步打不行吗?”张子问。 赵飞笑笑,“也行,但你那是二次发力,我这是顾打合一,一道劲。” “我怎么是二次发力了?他一出腿,我斜身让开的同时已经上步攻击了。”张子不服。 “你下一招肯定是二次发力,因为你那是直劲,一锤子买卖,不能变化,裹起来才能随曲就伸,随时变化。” “原来你是把自己变成蛇。”张子感叹。 赵飞笑笑说:“你听说过龙腰吗?” 第146章 四象五弓 赵飞笑笑说:“你听说过龙腰吗?” 张子说:“这我听说过。形意拳的四象:鸡腿、龙身、熊膀、虎抱头。” 赵飞点点头,“知道它们具体所指吗?” 张子说:“腿模仿鸡,躯干模仿龙,肩膀模仿熊,头模仿老虎。” “模仿哪些特征?”赵飞问。 “鸡腿嘛,膝盖冲后;龙身呢,盘旋环绕;熊膀,耷拉着;虎头,脖子硬起。”张子没白看《武林》杂志,多少记得一些。 “靠谱。”赵飞说,“听罗老师说的?” “没有,《武林》上看的。” “我老师说鸡腿是单腿发力,鸡休息时总是提起一只脚,金鸡独立;龙身跟你说的一样;熊膀也差不多,肩不仅要耷拉还要裹,虎抱头是竖顶。”赵飞说。 “为什么要模仿这四象?”张子问。 “为了发力啊,这是个基本动力形态,就像你射箭之前,总得先站稳拉开弓,这四象就是拉弓的形态。你发力就是放箭。这就是传统武术实战的抱架。”赵飞说。 张子不禁想:散打架难道不是为了发力吗?也是啊。抱着架,轻轻跳动,是为了快速移动,移动中还要能随时发力。这个基本架也是要下大功夫练的,光是悬着脚跟忽前忽后地跳10分钟就得每日必练。 “只有做到了四象,才能把人体的五弓合一,形成一张大弓,然后无论你出拳出腿都是这张大弓射出去的。”赵飞说。 “五弓我听说过,四肢加躯干,五弓合一不就是练全身协调性嘛。”张子说。 “协调性只是基础,准确说是同时性,瞬间五弓合成一张弓,箭也同时发出。” “发完箭呢?” “发完看情况啊,没射中就再发第二箭,或者对方的箭已经来了,就得马上防守或者躲避。” “发完箭后要不要解开弓再跑?” “弓永远不解,就借着弓的蓄力跑。干啥子?你以为真的有一张弓让你拿着?用时拉开,不用时收起来?你就是弓。” “我儿哄,这样好费脑筋。”马明亮插进来说,“又要照顾着弓,又要观察着战机,一心二用。” “不用,你把弓练出来,用的时候不用考虑它,只管看着对手。”赵飞说。 “我看着对手,等发现机会了,临时拉弓,他早跑了。”马明亮说。 “为什么要临时拉?从一开始就拉着不行吗?”赵飞说。 “那不就是僵吗?还怎么移动?怎么变化?”马明亮说。 “怎么移动,怎么变化?移动和变化都从这弓劲里出。”赵飞说。 “我拉着弓,总得用意?不然怎么保证全程拉着?这就分散了对敌人的注意力。”马明亮说。 “不用,只是似有似无的一个留心,心念电转之间就发出箭了。”赵飞说。 “这不就是散打吗?”马明亮说。 “散打也是这个境界,但散打是后天建立起来的一套自动化反应,而形意是把后天的东西放下,让本能显露出来发挥作用。两者的最终境界都是不思考,但训练途径相反,一个是做加法,一个是做减法。”赵飞说。 “你爱做加法,还是爱做减法?”马明亮问张子。 “当然是减法。”张子说。 马明亮笑着说:“你发现没有,我们一直在做加法,但是练到一定程度,越练东西越少,最后练成一个浑然不觉的自动体,看上去是做加法,实际上内里在做减法。” 赵飞听得兴奋起来,说:“我老师很长时间才教我一个式子,教的时候让我不要妄动,不要努力,说大动不如小动,小动不如微动,但我越练东西越多,实际上内里在做加法。” “这就叫阴阳平衡。完美大统一。”张子给二人和稀泥。 “张总可以啊。”赵飞笑咪咪地转向他。 “哈哈,不敢当,我可没当过总司令。”张子打哈哈。 “谁说总司令了?总经理好不好?”赵飞摆摆手。 “总经理是什么玩意儿?”张子说。 第147章 武术之气与气功之气 “总经理是什么玩意儿?”张子说。 “最时髦的职业,但是你得下海。”赵飞说。 “下海?我不上岸不就行了?”张子说。 “你不能总上学?我们大学毕了业,都是在岸上着陆的。着了陆你就不想再下海了。” “梅比,人生谁能预料呢?”张子说。 屋内沉默起来。 原来黄俊、赵飞、顾明远都是大四生,面临着实习和找工作。张子听说从他们开始,国家不再包分配了,但只是听校方放出这样的口风,具体何时执行怎么执行还不知道。转型时刻,人是最迷惘的。 张子猛然发觉自己的话触到了大家的敏感点,打个哈哈说:“还是活在当下。对手来了,认真应对,对手没来,想也多余。” “对头。”赵飞说。 大家又活跃起来,顾明远问赵飞:“你刚才讲的鹰熊斗智,跟熊经鸟申有关系吗?” 赵飞一愣,说:“你说的是华佗五禽戏,导引的,虽然不是武术,但是能让武术提高至少30的功力。” “这么厉害。”马明亮咋舌。 “易筋经更厉害。”赵飞瞅了他一眼说。 “易筋经能提高多少功力?”马明亮热切地问。 “这个怎么说呢?武术基本功都有撑筋拔骨内容,如果加上呼吸,加上导引,加上意念,不就是易筋经吗?” “赵飞你会不会?”张子问。 “我没有单练易筋经,我练的是撑筋拔骨,有呼吸。”赵飞说。 “那就是说导引在武术中是不必要的。”张子问。 “不能这么说,导引有姿势导引、意念导引,两者相生相克,如果你懂怎么用就没问题,如果瞎练,容易出事。”赵飞说。 “出什么事?”张子好奇。 赵飞却避开不谈,忽然问:“导引的目的是什么?” “导引是运气。”张子猜着说。 “对,运行气血。气血流行就像河流一样,要使水往某个地方去,你是先挖沟呢?还是先放水?”赵飞问。 “当然先挖沟。”张子笑着说。 “看来你还行,现在多数练法是先放水。准确说是先蓄水,蓄满了让它自动流,再用意念导引。这是气功的练法。可是不少人拿来用在武术中。武术是动的,而且是剧烈地动,水流一大,就把血管冲爆了,如果爆裂发生在脑血管就是中风。”赵飞说。 “这么可怕?”张子吓了一跳。 “对啊,导引不是谁都能练的,得有老师指导,不能自己瞎搞。”赵飞说。 “如果不动,像气功那样站个桩或者打坐,练习导引就没事了?”张子问。 “好多了,至少不会脑血管爆裂。但是静了有静了的问题,就是后天意念和先天之神的混淆,容易练成精神分裂。”赵飞说。 “哦哦,最好远离这些东西。”马明亮说,“练练散打就够用了。练那些太深的东西,有啥用?弄不好还死了疯了的。” 赵飞瞅他一眼,说:“你说的不是没道理,这些高深的东西,还是要靠缘分,有缘学习再学,没缘别自己硬上。” “对对,我还想到中南海当保镖呢,谁要我啊?”马明亮笑着说。 “那也未必,我听罗老师说王勇民就给领导当过保镖。”张子说。 “什么情况?说说。”赵飞很感兴趣,两眼放光。 第148章 姿势导引与意念导引 “什么情况?说说。”赵飞很感兴趣,两眼放光。 “我也是听罗老师说了那么一句,说回成都时,他去参加了保卫工作。”张子说。 “哦哦,他真牛。这种都得是上头有人脉,不可能单凭功夫就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赵飞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要是功夫不行,也没可能去。”张子说。 “你知道清末时bj有个着名镖师李尧臣?慈祥太后做寿时,召他进宫表演武术。那时bj有八大镖局,能人多得很,为什么单单叫他去?”赵飞说。 “因为他上头有人?”张子撩着眉说。 “对头。李尧臣是会友镖局的,会友的后台是李鸿章,李家平时就用会友的人看家护院。李鸿章是慈禧手下第一红人,递上句话不就行了。连朝廷的一些物资的押运都用会友镖局。”赵飞说。 “朝廷的物资咋不用军队保护?”张子纳闷。 “军队是军队,文官能调动得了武将?那不得通过皇上?老麻烦皇上还用你干啥子?”赵飞说。 “你知道得真多啊。”张子大惊小怪地说。 “赵飞,你刚才说打坐是意念导引,熊经鸟申是不是意念导引?”顾明远插进来一句。 “不是,是姿势导引,模仿动物的姿势,引出意念,达到锻炼身心的目的。不信你练个鹤形展翅,练上一会儿,看心里会不会有飞翔的意念。”赵飞说。 “哦。”顾明远忽闪了两下胳膊,模仿鹤的飞翔动作。 “但这不是武术,武术是打人的,除非你模仿的是鹤打架时的动作,那就进入了武术的范畴。”赵飞盯着顾明远的动作说。 顾明远猛烈地将两臂向身前扇打,就像鹤用翅膀合击一样,并提起一只脚,做出前蹬动作,模仿着鹤的打架动作。 “哈哈,特定的姿势产生特定的意念。你练的是打人的动作,就会产生打人的意。”赵飞笑着说,“反过来也成立,你想打人,什么动作都能打人。” 张子听着,不禁说:“散打已经超越了这个阶段,想打人时自然就会用出最常用的动作,想都不用想。既然打人,为什么用自己不熟悉的动作呢?” 赵飞瞅着他,瞪着眼说:“你以为打人是让你摆好了散打架才开打吗?你正端着酒,刀就劈到你眼前了,你怎么办?” “躲呗。”张子大咧咧地说。 “他一刀跟着一刀,你坐着能躲几刀?” “边躲边还击。” “怎么还击?是不是起个鞭腿,打个摆拳什么的?” “这个,我腿在桌子底下哪抬得起来?” “给你一秒钟,告诉我怎么还击。”赵飞紧逼。 张子一愣。 “时间到。”赵飞冷笑,“谁给你时间想啊,一秒钟你就死了。” “看来,还是得随曲就伸,因地制宜啊。”张子说。 “只会几下打人的招式是不行的,现实中没有机会让你放开手脚干。这就是武术与散打的区别: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公平竞赛。” “可是,随便一个动作哪能发挥出拳脚的威力来?”张子问。 “散打做不到,形意做得到。”赵飞得意地说。 “怎么做到的?” “龙身。龙一盘旋,所到之处都扫倒。不一定非用手脚,哪里就近就用哪。” “哦,龙身有打意吗?”张子反问。 “龙身本身没有打意,四象都没有打意,它只是姿势,打意是从你的心里发出的,你想打人,龙身就有了打人的功能,任何动作都有了打人的功能。” “哦哦。” “所以说姿势导引与意念导引相生相克。” “你说的这是相生?打人的姿势产生打人的意念,打人的意念也能产生打人的姿势。”张子附和。 “对头。”赵飞说。 “相克是什么?”张子话头急转。 第149章 八仙祝寿剑 “相克是什么?”张子话头急转。 “姿势可以改变意念,意念也可以改变姿势。”赵飞说。 见张子无语,赵飞解释说:“打人的动作你练上一会儿,心里就会涌出杀意。你天天练打人的动作,心里眼里就有杀意,连思维也倾向于暴力思考的方向。” “这倒是,我练散打两年,眼里容不下沙子了,遇到坏人坏事就想管,管的时候就做好了教训对方的思想准备。”张子笑着说。 “你听说过一个哲学家说过这么一句话吗:如果你有一把锤子,你看谁都像钉子。”赵飞说。 “哈哈,说得真形象。符合我的情况。”张子笑。 “这都是心魔,练到最后是要去掉的。”赵飞说。 “还好,我现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有时候事后也觉得自己多事。有一次我去spb给一个职中教师做家教,在车上碰到一个小偷偷一个妇女钱包,那女的明明看见了,却假装睡着,让那小偷偷,我日,还有这样的事。我给阻止了。小偷都走了,那女的还装睡呢,我日,你信吗?”张子说。 “我信。那女的胆小怕事而已,有什么稀奇的?难道人人都像你?她一个女人如果闹起来,小偷没偷成却尾随着她下车,后面的事你还管吗?”赵飞说。 “哦哦。”张子无语了。 “打人的动作塑造了打人的意,有了打人的意,就总想打人,平时就敢管坏人坏事。这就是意念影响行为。”赵飞回到原来的话头上。 “你说的是意念与姿势相克。”张子提醒他。 “姿势不就是行为吗?连续性的动作不就是行为吗?” “咱就说武术动作。”张子对别的不感兴趣。 “你有打人的意念,什么动作都能打人,你有养生的意念,武打动作也成了修身养性。就还说李尧臣,有一年慈禧太后祝寿,召他进宫表演剑术。李尧臣犯难了:武术都是打人的呀,在太后面前舞刀弄剑,那不是找死吗?他想了个办法,创编了一套剑法名为:八仙祝寿剑。你听出来这有多搞笑了吗?”赵飞笑着问张子。 “剑是杀器,却叫八仙祝寿剑,哈哈。也只有慈禧太后信。”张子笑。 “这就是意念改变姿势,你可以想像这套剑法舞动起来是什么风格了。虽然每招都是杀招,但表达的却是祥和长生之意,你说姿势会不会有变化?”赵飞反问。 “肯定没有发力了,能刺戳的都轻轻点描画圈了。速度也肯定慢下来了,节奏也没有突然变化了,匀速的。姿势也松弛。”张子边想边说。 赵飞伸出大拇指。 “这不成了太极拳了吗?”张子笑。 “靠谱。知道太极拳为什么不能打人了吗?”赵飞一笑,对张子能理解他的话很满意。 自得地左右顾盼,看到顾明远呆呆地站着,便说:“你刚才模仿鹤飞翔的动作,是不是心里有种开阔的感觉,如翱翔在云端?” “还真是,我都困了。” “你那是午困。我也困了,睡会儿,下午还要比赛。”马明亮打个呵欠,拍着嘴唇说。 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困意袭上心头,于是一哄而散,分作两屋去睡了。 第150章 硬撑的汉子 于是一哄而散,分作两屋去睡了。 下午2点,众人拖着酸痛的身体准时集中到体操馆,cq市高校首届武术散打比赛(199311)的半决赛拉开了帷幕。 11个级别决出了各自的前四名,有的级别人数未满额,一共有27人进入半决赛,比赛首先从小级别开始,48、52、56、60、65,每个级别至多两场比赛,两块场地同时进行,三局两胜制,每局打2分钟,局间休息1分钟,一般5分钟就比完一个级别。时间过得飞快,开场只过了半小时,就比到70公斤级了。 在此之前,罗北平团队已经被淘汰了一半人,只有马明亮、张子、赵飞进入半决赛。 马明亮已经装束完毕,准备活动做得满脸泛红,他像马一样喷着粗气,不时抖动一下大腿。 广播里叫:“半决赛70公斤级第一场:重大马明亮对西政郑经;第二场:重医杨帆对川美刘得胜。请运动员上场。”4人小跑进入两块场地,观众开始喧嚣,比赛开始了。 马明亮中午听了一脑子拳论,睡了一觉起来,感觉神清目明。 他的对手郑经是西政法律系学生,是这个学校沉默的大多数。这个学校超过半数的学生是学法律的,基本都是男生。平时他们自诩为“和尚”。西政男生中流传一句座右铭:横眉冷对秋波,俯首甘为和尚。秋波是谁呢?“当然是对面的川外的妹子。”这是这两天马明亮给大家作西政向导时说的。 郑经眼神沉郁,摇着肩膀走近马明亮,两人友好地抱拳致礼。裁判重复一遍禁击部位:后脑、咽喉、裆部,提示禁用肘膝,随即喊了开始。 马明亮小跳步原地踮起,一起一伏,似风中火苗,专等废柴伸来,马上燎原而上。 郑经却不跳步,只是来回走动,像逛大街一样。 马明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探性地进步刺拳刺向他面门,同时下面一记前鞭腿扫踢对方大腿外侧。郑经急往旁边斜身绕步,险险躲过马明亮的拳脚。 马明亮见对方没有威胁,马上往他脸上虚晃一拳,下面一记垫步侧踹,身体势如奔雷冲向对方,郑经被他的拳头吸引,这拳说直不直,说摆不摆,到了他面前只是晃动,他正拿不准是躲闪还是拍防,马明亮的脚已经横着从拳头下突刺进来,郑经急忙吞身同时斜让。 哪知马明亮后脚有个垫步,早就把他吞身的距离考虑进去了,就在他半吞半让的当口,身体已经两头蜷曲,像一只巨虾“腾”的弹起,跌落在地上。 郑经赶紧坐起来,却突然捂着肚子,表情狰狞。 裁判冲过去给他数十,数到8时,他点点头,示意可以继续比赛。 马明亮一招得手,感觉胜得十分轻松,他看到对方明明已经及时反应了,但身子却没有挪开,显得笨手笨脚。 裁判又喊了开始,郑经既不颠步,也不走步,就在原地站着,全神戒备。 马明亮不知他是何意,难道想原地不动弹飞我?学赵飞吗? 他前手冲郑经面门一晃,对方急缩身子,寻机反击,马明亮马上接转身后踹,一脚蹬在对方骨盆上。郑经身体立刻两头蜷曲,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马明亮感到很意外。 这时一块白手巾扔进了场地。郑经的教练弃权了。 郑经爬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了场外。 马明亮的手被裁判举起来,场外掌声雷动,马明亮茫然地看向场边,看到郑经的教练训他:“我问你能不能打,你说能打,上一场受伤了,这一场就不打了嘛,安全第一。”郑经努着嘴,黑着脸,不说话。 教练拍拍他的肩,大声说:“以后还有机会。” 第151章 还给教练的礼物 教练拍拍他的肩,大声说:“以后还有机会。” 马明亮轻松取胜,进入了决赛。 旁边场地上,童桦的学生杨帆淘汰了对手,也进入了决赛。马明亮看到裁判举着杨帆的手,心想:“果然要跟这个猪一样的男子打一场了。”他脱了护具,坐下静等决赛时刻的到来。 广播重新响起:“半决赛75公斤级第一场:重大张子对重建曾平;第二场:重医柳春风对川外黄小曾。请运动员上场。” 张子早就穿戴整齐,做完了热身,小跑着进入场地。 曾平站在他的对面,目露嘲讽。张子面无表情,却心怀感激,终于可以向白教练还礼了。昨晚树林里被曾平一帮人追打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他默默念叨着: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于读完了《礼记》、《仪礼》的张子来说,大量的礼仪细节未必记住多少,但礼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他向曾平拱了拱手,曾平冷笑着回了下礼。裁判喊了开始。 两人试探着接近,曾平毫不犹豫地出拳,想把张子一下解决掉。 曾平突击步迅速打出左右平勾拳,紧接一记鞭腿,拦腰横扫过去。他用这招已经解决了两名对手,顺利晋级到了半决赛,由于力量大、速度快、步子追击得远,他很有信心重创张子。可是他鞭腿还没踢老,突然发现张子突进了他的内围,扑到他的面前,直接两拳轰过来。曾平连忙回手护头,但双拳都在外面,一时来不及,急坠肘立小臂护在脸前,呯呯两声,张子一拳打在他小臂上,另一拳砸在他鼻子上。曾平被打得头往后仰起,急退两步,逃出了张子的攻击范围。 等张子再想追击时,曾平已经抱好了拳架,严阵以待。张子便没有连续进攻。 但是张子的突进令曾平大吃一惊,对方迎着他密如雨点的拳脚而上,令他感到今天的比赛不会轻松,一条计策涌上他的心头。 两人又换了一次拳,张子又在他密如雨点的拳脚中突进了他的内围。他正等着张子的到来,马上一缩身,两拳收回按住张子双肩,身子往下急坠,同时往斜后方向撤半步,要把张子拉倒在地上。张子只来得及打出一拳,就被他坠肘立臂防住,还没出第二拳,却被他拉得直往地面栽去。 张子腰身急转,使出三角步,借着突入内围时的缩身之力,猛然膨胀拳架,牢牢地撑住身形,没有被曾平拉倒,随即躯干一歪,一记平踹腿急如流星般踹在曾平骨盆上,曾平扑的一声趴在了地上,身形像一只巨大蛤蟆。 曾平爬在地上,一抬头,正好看到白帅兵和商艳超错愕的眼神,他的脸马上涨得通红。 曾平比张子的块头大,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他慌手慌脚地爬起来,拦住正在给他读秒的裁判,示意无碍,裁判马上喊了“开始”。 张子冲上来,曾平急速绕步,忽然腰部下端、屁股上端一阵刺痛,禁不住脚步趔趄了一下。 张子一记前手直拳刺向他的面部,曾平急举小臂拍防,哪知这是一记虚招,曾平猛然看见张子的拳套下涌出一只脚,横着飞向他的心口窝,势如奔雷。曾平移动失灵,急忙闭气。 嗵的一声大响,曾平身子弯成90度,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既不躺下,也不歪倒。裁判连忙喊了停。 场外掌声哗哗响起,又很快消停下来,逐渐变得一片静。张子围着曾平不断遛达。 曾平慢慢抬起头,眼神发呆,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过了一会儿,开始皱起鼻子,努起嘴,表情变得狰狞,低下头双手捂着心口,身子抽成一团。 裁判还没数完十就终止了比赛,判张子胜。 白帅兵、商艳超连忙跑上场,弯下身问他“怎么样”。曾平无语。白帅兵蹲在他身后,往他后背连拍两掌,说:“放松。”又把他躯干扶正,往他双肩肩井穴上拍落。再把双臂插进他腋下,往上提拉两下。曾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表情放松下来,眼睛睁开了。突然嘴角抽动两下,极其怪异。 白帅兵和商艳超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走下场去。 留下张子一人茫然地站在台中央。 场外掌声重新响起。来自罗北平团队。 第152章 龙蛇大战 场外掌声重新响起。来自罗北平团队。 旁边场地上另一场半决赛,童桦的学生柳春风淘汰了川外黄小曾,杀进决赛。他将与张子在决赛中争夺冠军。二人下场后,各自摘了护具,坐在休息区静等决赛时刻的到来。 广播响了:“半决赛80公斤级第一场:重大赵飞对重建商艳超;第二场:重医乔云对重师唐安邦。请运动员上场。” 赵飞早早做好了热身,穿戴整齐,摇晃着肩膀快步走进场内。商艳超丝丝地空击了两拳,一溜小跑奔进地内。裁判一左一右各拉着他们一只手,嘱咐一番注意事项后,问他们听明白了吗?两人冷峻地对视着点点头。裁判大喊一声开始。 两人迅速移位,环绕着相互逼近。商艳超突然起前鞭腿扫向赵飞小腿,这是打点得分的惯招,赵飞原地向内屈膝避让,小腿以膝为中心顺时针轻划一圈,反而向商艳超的来腿扫去,商艳超急撤腿,叭的一声,还是被轻轻打了一下。 商艳超意识到不妙,马上往后跳步,赵飞前脚踢完尚未落地,后脚已经垫步跟上,前脚马上复起,一记侧踹如影随形地杀到。商艳超由于跳步在先,正好躲开他这一脚,马上双手合拢,在身前欲接赵飞这一脚,但是因为赵飞动作太快,没有接住,赵飞的脚从他双手之间漏过去,偏在他的身侧。赵飞一踹不中,已经缩回脚去。 两人第一次换腿完毕,恢复成格斗架,继续绕步。 商艳超再次主动出击,以刺拳开道,赵飞往后轻跳步,与他保持距离,商艳超突然以突击步冲到赵飞面前,赵飞马上沉身,前手由内往外以肘为中心划圆,拨开他的来拳,就像大龟游泳拨动前肢一样,后手同时拨开他的第二拳,急向前进步,前手已经划圆回来,拍向商艳超面门,商艳超的正蹬脚与此同时也到了,正中赵飞小腹。 赵飞身子颤了一下,商艳超仰面跌出,往后连退数步。他的鼻子被打红了。两人各得一分。 “我宁愿肚子挨一脚,也不愿脸上挨打。”马明亮跟张子嘟囔。 张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 场上两人拉开了距离,商艳超没有再主动进攻,两人又开始绕步。 “赵飞这招王八划水挺好。”张子盯着场上说。 “他还是坦克打法。”马明亮说。 “他的身子真硬,我可不这么玩。”张子继续盯着场上说。 商艳超又发动了进攻。 他抬起脚来,脚心指着赵飞,作势欲蹬,赵飞立刻向前抢步,前小臂向下往外划圆,切拨商艳超翘起的小腿,另一手击向他面门,哪知商艳超这一脚是虚招,就是为了引他来划拨,马上顺势往自己支撑脚前急落步,身体急速旋转360度,打出一记转身鞭拳,抽向赵飞耳门。 赵飞急向前钻身缩头,同时前手回护,抱住后脑,呯的一声大响,商艳超的鞭拳抽在他的肩肘架起的防护三角上。赵飞身子一顿,商艳超借着这一击的反弹之力,已经往旁边跑开了。 赵飞放下虎抱头抱架,晃晃脑袋,冲商艳超挑挑眉毛,示意他再来。 没有一毫秒的犹豫,商艳超步子交错,像蛇一样蹿上来,嘴里发出“丝”的一声,一记前手直拳冲向赵飞面门,同时底下飞起一脚,蹬向赵飞骨盆。赵飞上手划拨他的来拳,同时斜身绕步,躲开他的飞脚,整个身体避让在他的外侧,底手往他肋上一推,商艳超噔噔噔地踉跄出好几步。 “呵呵,赵飞又来了。”马明亮笑着说。 张子专注地看着赵飞的举动,想找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第153章 龙蛇大战2 张子专注地看着赵飞的举动,想找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商艳超被赵飞推得跑出去好几步,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折返回来。 赵飞用眼神示意他再上,商艳超圆睁双眼,往前探步同时打出一记前刺拳,嘴里发出“丝”的声音,赵飞不管他接下来的一招是什么,伸臂往他小臂上划拨而去,同时斜身绕步,让开正面。 商艳超估摸到他的习惯动作,知道他又要贴上来,马上也绕步,与赵飞保持正面相对,不让他钻到自己侧翼。赵飞眼看他脱身,马上再绕一步,如影随形地紧跟,商艳超反应极快,立刻再绕一步,再次与他保持正面相对。赵飞丝毫不停,继续急绕半步,终于抢到了商艳超侧面,商艳超眼看脱身不得,前脚往前急跨一步,后腿提起往后直蹬,噔的一声闷响,踹中了赵飞小腹。 赵飞被踹得全身一震,体内发出“嗷嗷”的声音,商艳超被弹得往前急蹿,四脚着地手忙脚乱地爬了好几步才站直身子。赵飞也被他踹得退了一步。 商艳超转过身来时,脸红了,这种狗爬式的动作很扫人的面子。他在远处遛达几步,斜眼瞅着赵飞,心中飞快地想着对策。很快,他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挂满自信。 “这两人还自带音效的?”马明亮呵呵笑。 “练泰拳的都这样,出拳时嘴里发声。”张子附和说。 “我不练泰拳,也发声。”马明亮说。 “没听到过,你发的哪个音?”张子转向他。 “草。”马明亮说,“草,草,我草我草我草。” 张子哈哈大笑。 “罗老师从不发声,也没教过咱们发声。我这是自创。”马明亮说。 “四川人不说草,说日?”张子问。 “对,草是你们北方方言,我看到你就临时创了这个吐气音。”马明亮笑眯眯地说。 “嗯,你这个日,发起来倒蛮像他那个‘丝’的声音。”张子说。 “是吗?日,日,日,丝,丝,丝,还真有点像。”马明亮嘴里吐气开声,双手在腹前比划下勾拳,一拳一声。 “有什么区别吗?”张子问他。 “丝字力紧。” 场上又传来丝丝和嗷嗷的声音,伴着两声拳脚撞击的大响,二人往场上看去,只见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一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裁判无所适从地看着他们,不知先给谁读秒,那个昏倒的听不到读秒了,这个清醒的不需要读秒,只要那个昏倒的超过10秒不起来,这个蹲着的自然就判胜了,万一给他读秒,他也站不起来,那这场比赛就没胜者了。 正在这时,赵飞慢慢站了起来,长长地吸口气,缓缓地吐出,躯干内发出“呵哈”的混音,尖厉起来时听上去像“嗷嗷”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这叫龙吟。”马明亮说。 “你怎么知道?”张子问。 “我听一个老道弄出过这声音,是他说的。”马明亮说。 “你听赵飞的声音是不是形意拳的哼哈二气。”张子说,“吸气时哼,吐气时哈。你看是不是?” 马明亮定睛看去,只见裁判举起了赵飞一只手,宣布晋级决赛。旁边白帅兵和欧阳红跟在商艳超身后慢慢走下场去,留下三个踯躅的背影。 第154章 熊豹大战 慢慢走下场去,留下三个踯躅的背影。 旁边场地上重医的乔云淘汰了重师的唐安邦,晋级决赛。他将和赵飞争夺80公斤级的冠军。 接下来是85、90、90以上公斤级别的半决赛,15分钟以后,半决赛结束了。半决赛总共用时1小时。由于两端的级别报名人数不满额以及受伤退赛因素,48、52、85、90、90以上五个级别在半决赛(即第三轮)就决出了冠军。 赛事安排得非常紧凑,半决赛最后一场结束后,接着就进行决赛,仍然是从小级别开始。 25分钟后,决出了56、60、65三个级别的冠军。 56公斤级:在第一轮淘汰了黄俊的重建队欧阳红(教练白帅兵)最终夺冠。 60公斤级:在第二轮淘汰了刘汝耕的西政队肖重山(教练代向阳)在决赛中战胜重建队夏杰(教练白帅兵)夺冠。 65公斤级:在第一轮淘汰了顾明远的重医队李小飞(教练童桦)在决赛中战胜重建队陈宙(教练白帅兵)夺冠。 场地内外一瘸一拐的身影不断增多,真是帅哥与瘸子一体,美女共尖叫齐飞。 广播不断响起,很快就喊到:“70公斤级决赛:重大马明亮对重医杨帆,请运动员上场。” 马明亮、张子、赵飞都穿好了护具,6人围成一圈,向中间伸出一只手掌,6掌叠在一起,马明亮一拳从上面砸下,5掌受力往上一挺,6人齐喊一声“哈”。马明亮随即转身跑进场内。 杨帆在场内站着,看着他们的表演,不禁咧嘴一笑,双拳狠狠相撞数次。 裁判拉着二人的手,照例嘱咐一番,喊了开始。 马明亮打量着这个吃饭像猪一样的男子,心里不敢丝毫懈怠。杨帆长相斯文腼腆,身形壮硕,眼睛不大但有神光,有一股沉稳的气场。马明亮则像一头跃跃欲试的豹子。这是一场熊与豹的争斗。 杨帆身势轻轻起伏,马明亮用小跳步咬紧他,双方都在寻找战机,不敢轻易出手。 马明亮作势耸肩,这是出拳的征兆,杨帆轻轻晃肩扭胯,做出防守反击的反应。马明亮迅速往后轻跳半步,双肘微动,这是准备打左右平勾拳反击。杨帆马上收住,脚下像踩在跷跷板上一样,身势微微涌动了一下。 两人如此换了一番无形的拳,一轮换拳完毕。 马明亮改为绕步轻跳,重新寻找战机。每当他绕步后轻跳的瞬间,杨帆都急速转身涌动身势,像一头老熊对付左右跳来跳去准备下口的猎犬。马明亮每次跳步都正碰上杨帆的枪口,一时不敢出手。 如此僵持了10几秒,双方无形地换了几轮拳,观众中开始有人起哄,还以为两人谁也不敢打,消极畏战呢。裁判示意马明亮进攻,马明亮在两秒之内如果不进攻就会被扣分。 马明亮迅速以低鞭腿探问对方前小腿,杨帆往前急进一大步,和身扑过来,根本不怕他踢。马明亮急退一步,马上接一个l形绕步,都使足了劲,步子迈得极大。杨帆的左右平勾拳像老熊晃膀横扫千军般,呼呼地在他鼻前一左一右扫过。马明亮退第一步躲过了他的左平勾拳,退第二步l形绕步躲过了他的右平勾拳。 此时马明亮已经位于杨帆侧翼,随即一记大摆拳如飞火流星横贯他的面门,哪知杨帆双拳护在脸侧,只一晃身,肩头抖擞一下,就把马明亮的拳头从头顶拨了出去。 马明亮被他一拨差点失重,急忙上步从他身后跑了开去。杨帆转过身来想追击,但赶不上了。 两人转过身来,认真打量对方,都感觉遇到了劲敌。 马明亮走过来,两人重新开始接近。 裁判担心二人继续打无影拳磨时间,示意杨帆进攻。 杨帆像头熊一样全身扑上来,根本没有什么试探动作,马明亮往后连跳两步,躲开了他的扑击,正欲反攻,但杨帆攻势不停继续低着身往前猛扑,双拳横在胸前,像个雷神一样。马明亮急往旁边绕步,杨帆腰身极活,步子还在往前冲,身子已经转向他,大摆拳同时像鞭子一样扫过来,全身拉开旋拧,长出许多。 马明亮想都没想,往他骨盆上一脚踹去。 第155章 熊豹大战2 马明亮想都没想,往他骨盆上一脚踹去。 骨盆是人体的中心,只要摧动了中心,就能撼动全身,打出的任何招式,力量也不能传到梢节,哪怕力量已经到达梢节,只要中心同时动摇,梢节力必然散掉。好比打炮的一瞬间,炮架解体了,则炮弹必歪。射歪的炮弹未必失去威力,因为炮弹的动力来自火药爆炸,而武术发力原理却不同,招式的力道沿人体结构传导,在到达敌身之前必须保证人体结构的稳固,结构一动,力量马上散失了。 “呯”、“咚”两声相继响起,马明亮脸上中拳,发出“呯”的一声,杨帆骨盆上中脚,翻身坐了个屁墩,发出“咚”的一声。 由于时机拿捏得巧,马明亮虽然脸上中拳,但拳力已经锐减,并无大碍,而他这一脚却结结实实地踹中杨帆,杨帆的身体铺张得很开,没有一点支撑力,一下就摔倒了。 裁判喊了停。 摔倒对方得2分,击中面部得1分。 马明亮得分占优。 杨帆摔了一跤,爬起来后神色尴尬。马明亮脸部泛红,眼眶湿润,但是神色得意。毕竟他的战术成功了。 两人重新开始。 杨帆谨慎起来,抱着架子轻轻涌动,准备打防守反击。 马明亮靠近他,不断调整步子节奏,逐渐咬紧他。只有先咬紧对方,才能在电光火石的换拳过程中抓住机会,一击成功。这是马明亮的技击心得。 杨帆也在收紧战线,尽量不留给对方空档。 裁判受不了他们消磨时间,示意马明亮进攻。 可是马明亮还没有调动出对方的漏洞,如果仓促进攻,凶险难料。他只有2秒时间,不进攻就扣分。 他急促小跳两下,试图诱出对方的攻击或者退却,以便趁机出手。 杨帆身势一沉,全身如弓急速拉紧,全神盯着马明亮的出手,准备反击。 马明亮看他防线严密,只好虚晃一拳,裁判伸手示意马明亮消极,扣1分。 两人重新开始。 裁判示意杨帆主动进攻。 杨帆抱着架,只是涌动,他已经连续进攻,却遭到马明亮强势反击,正在犹豫,裁判也判了他消极,扣1分。 观众们开始起哄。“不打别打了。”有人喊。 两人心里都很着急,但急有什么用,谁都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马明亮首先打破僵局,开始调动步法,忽左忽右地移动,杨帆不为所动,沉稳地来回转身以对。马明亮作势欲向左,突然转向右,斜上45度突击进来,抬腿就是一个侧踹。杨帆虽然向左防御,但重手都埋伏在右面,马上沉身坠肘,小臂如斧斜着砍向马明亮小腿,同时上步,砍下的小臂拨开来腿后顺势变成平勾拳,轰向马明亮面门。 马明亮进攻腿被挡在外面,急速落步,身子前压,同时弯身低头,同侧胳膊一边屈肘护头,一边随着后脚垫步,前脚已经提起贴地突进,护头的胳膊马上伸出,欺身搂住了对方脖子。 杨帆的平勾拳落在马明亮脑后,臂弯正好卡住马明亮的脖子,马上一把搂住。两人像两条蛇一样互相缠住了对方。两人马上坐身,腰腹发力,都想扭倒对方。但是都打了个趔趄,没摔倒对方。 再次同时发力,又同时趔趄了一下,二人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的下盘松开了,上身还抱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膝,撑顶对方,想脱开身去。嗵的一声。两人松开了搂抱,各自捂着下腹,慢慢向对方鞠下躬去。 “哎哟,我草。”张子不由得轻喊一声,“老马又被踢裆了。” 赵飞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二人捂着下腹,慢慢跪下,又伏下上身,头触在地上。场外一片哄笑。裁判也看傻了。 “快站起来啊,老马。”张子冲到场边,对着马明亮大喊。 马明亮头触着地,扭过脸来,看了一眼张子,又把眼睛死死闭上,呲牙咧嘴。 “站起来站起来,先站起来就胜了。”张子大喊。 马明亮嘴里丝丝地抽着气,奋力撑起上身,望了天花板一眼,“嗯”的一声闷哼,一只脚伸到胸前,双臂一撑地,立起身来。 杨帆还在地上撅着,看不到脸。 马明亮又一运气,踉跄着站了起来。 裁判走到杨帆身边数十,数完了十,杨帆还在那撅着。 裁判蹲下去,拿起杨帆的一只手扬起来,宣布:“红方犯规,导致黑方无法继续比赛,黑方胜。” 张子愕然。 “我忘了他们踢裆犯规了。”张子拍着脑门,恍然大悟,“谁不起来谁就赢了。” 张子大悔,冲上场去扶住马明亮,一边问他怎么样,一边说:“是我把你害了。我忘了犯规这回事了。” 马明亮强笑了笑,摆了下手。两人一起一伏地走下场去。 杨帆仍然跪着,抬起脸来,表情狰狞,眼神中却闪出喜悦。 童桦等一干人围在他身旁,校医提着药箱蹲在他身边。 第156章 猿狮争霸 童桦等一干人围在他身旁,校医提着药箱蹲在他身边。 这样马明亮负于杨帆,取得亚军,杨帆获得70公斤级冠军。 张子来不及跟马明亮说更多的话,因为广播里在叫:“75公斤级决赛:重大张子对重医柳春风,请运动员上场。” 6人围拢成一圈,手叠放在一起,张子拍了一下最上面的手,6人一起大喊一声“哈”。张子转身快步走进场内。听到马明亮在身后大喊一声“加油”。 柳春风体形壮伟,气质奔猛,像头雄狮,站在场上,对张子6人的加油方式视如不见,威风凛凛地等着一战。 张子身形矫捷灵巧,双眼有神,顾盼生辉,像只猿猴。 “你说狮子厉害,还是大猩猩厉害?”赵飞问马明亮。 “当然是狮子,食肉动物啊。”马明亮说。 “未必,狮子体重三四百斤,大猩猩四五百斤。”赵飞说。 “野牛还1000斤呢。还不是狮子的食物?”马明亮说。 “野牛有爪子吗?有犬齿吗?大猩猩虽然是草食动物,但都有啊。而且野牛多笨,灵长类都很灵活,跟猫科动物差不多。”赵飞说。 “嗯,但他每天吃植物,老不练打也不行啊。狮子天天打。” “峨眉山我表哥家有只猫,让山上的野猴给咬死了。”赵飞说。 “家猫能打过野猴啊?跟猞猁试试。”马明亮被场上比赛吸引了过去。 张子比柳春风体重轻9公斤,在形体上的差距一眼就能看出来,柳春风未免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急着进攻,而是好整以暇地等张子来攻。 张子调整步子,逐渐靠近他,柳春风严阵以待,准备在他发动进攻的一瞬间,以重拳重腿杀伤他。 突然张子便杀了进来,没有蛇形步,也没有诱招引敌,就是瞬间平移,冲到了眼前,柳春风大惊,急忙扬起胳膊往前一推,就像墙突然倒下来时,墙下的人的本能动作。 但是张子并没有出拳,虽然抱着拳架突进来,但随时观察对方反应,一看柳春风护头,起脚给了他肚子一脚。柳春风被踹得倒退数步,稳住身形。 这一击令他心底一个激灵,原先对张子的轻视像风刮过不见了。“这速度和力量,以前没有遇到过。”他暗自戒备起来。本以为轻松的比赛,忽然沉重起来。 张子踢完他,在原地调整了一下身形,做了个左右换步,以缓冲掉后续的劲力。他没想到柳春风一点反应都没有,第一脚就被踢出去了,他提起的第二脚便拖在了地上没再踢,这一拖地,后续力量如海浪一样涌过身子,驱使他换了个步子。 柳春风嘴角咧了一下,笑了一下,晃着脑袋走回来,重新与张子捉对。 他拉开与张子的距离,有大约两步的样子,这样哪怕对方步子再快,也足够做出反应了。张子却不再进攻,而是通过轻跳,逐渐拉短这段距离。 柳春风察觉他在拉近距离,马上往后轻跳一步,保持距离。 张子跟近。 柳春风再退。 张子再跟近。 柳春风再退半步,马上改为突进,同时前手直拳刺出,后手直拳已经上膛待发。 张子急向旁斜着45度闪进,埋头耸肩,额角擦着对方的拳套避开,前手直拳贴着对方来拳的胳膊往前直捅,迎向柳春风下颔。 两人迎面对冲,像两辆坦克相撞。 第157章 猿狮争霸2 两人迎面对冲,像两辆坦克相撞。 柳春风见对方拳头直冲面门而来,急忙偏头,拳套擦着他的腮边而过,发出轰然的刺空声。二人都打了空,身形一栽歪,马上收拳转身,重新面对,防止对方反击。 柳春风战术没有得售,不免有些暴躁起来。主动发起了进攻。 他连续上步,边突进边打出左右交叉直拳。这种拳左拳落点在对方左脸上,右拳落点在对方右脸上,双拳的运行轨迹成叉形。对方躲左拳时一般往右偏头,正好撞在右拳上。 张子却没有上步偏头闪进,他不想重复前一个动作,怕中了埋伏。而是边退边仰身左右摆头避让,同时配合双手拍防。柳春风的第三拳打来时,张子右手拍防,增加捋劲,顺捋其小臂,将其交到左手掌里,左臂顺势拉直,同时旋腰转胯,右腿提起往他右肋蹬撑而出,左手和右脚两头蹬扯,意在将柳春风撕成两半。 柳春风身形被张子拉开,猛的往回抽手,张子正好借上他这股力道,手拉脚蹬,柳春风不得脱身,急忙旋腰滚肋,以躯干硬生生接化张子这一脚。 张子感觉像蹬在滚轴上,脚底滑了一下,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力道透了进去,他能听见对方肋骨咯愣愣的摩擦声。张子没有松手,只要松手,对方必倒,但不松手能让力道透进躯干里面去,造成杀伤。 柳春风一边旋腰滚肋,一边身形摆荡了一个s形,头先往后转,马上转回去往张子一看,同时被控制住的手臂也借着身势原地做了一个s形,胳膊先顺拧再反拧,与躯干s形同步,眼望着手的方向,同时摆荡,底下步子已经偷进一步,埋住张子一只脚。 张子忽然感觉像风筝一样荡起,不由得松了手,身子已经跌出,好在柳春风只来得及埋住他一只脚,而不是双脚,他连退数步后稳住了身形。 柳春风用拳套按了几下被踢的肋下,鼻子皱起,眼露凶光。 “不能跟他纠缠。”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张子脑际。 柳春风凶狠地扑了上来,拳头如狂风暴雨倾泄,张子避其锋芒,围着他左右滑步加小跳。柳春风一下也没打上他。 柳春风有点恼火,越追越紧,逐渐失去了攻守平衡的架子,张子忽然往旁边一跳,飞起一脚踢向他的骨盆,柳春风顺手一抄,把张子的脚抄在手里,张子一惊,急速追身子,同时屈膝猛蹬再猛抽,一下子脱开了他的手。看上去就像做了两次活塞运动。虽然摆脱了危险,但仍然很狼狈,张子惊出一身冷汗。 接下来,面对柳春风的进攻,张子两次出现掉头就跑的危局。 柳春风开始占据场上的主动地位。 忽然张子往柳春风面门虚晃一拳,柳春风一顿,张子扭头掉尾就走,柳春风在后以突击步急追,拳头已经冲向张子后脑。 哪知张子躯干前倾,后腿突然撩起,翻掌亮蹄,脚跟冲上,直奔柳春风裆部。 柳春风吓得连忙一屈身,张子的脚突然放长,继续放上直奔他的心口窝撩去。 柳春风急忙沉肘下砸张子小腿,但是撩上来的脚有一个弧度,虽然挡住了小腿,但脚跟从臂胸之间钻上来,对准他的心窝,突然往后踏下,柳春风顿感心头如被大锤撞击。。。 第158章 猿狮争霸3 突然往后踏下,柳春风顿感心头如被大锤撞击,不由得闷哼一声,弯了身。 张子后腿踹中对方,并不收腿,马上腰身翻滚180度,支撑腿提起,人跳在半空,一记鞭腿扫向柳春风头部。 裁判大喊着“停”冲上来,张子连忙收劲,柳春风急切中纵身往前直扑,发出沉闷的一声呻吟,张子喊了一声“我草”,轰隆一声两人同时倒在地上,张子被他压在身下。 观众席传来一片笑声。接着掌声如潮。 裁判喊了停,张子一翻身把柳春风掀在一边,发现柳春风的身体软绵绵的没了力气。 正在这时,第一局时间到。两人得分相等,第一局打平了。 两人下场休息。 张子回到本阵,马明亮迎上来,一边搂着他的肩往回走,一边说:“你这蹶子脚使得好,可惜鸳鸯脚收早了。” 张子笑笑。 “你理他喊停干什么,你人在空中,就是收不住脚也说得过去。”马明亮说。 “下次。”张子喘着粗气说。 “鸳鸯脚?罗老师都没给我们专业班教过。”赵飞挤过来嘀咕了一句。 “怎么可能呢,鸳鸯脚有三脚,一脚也没教过?”马明亮打着哈哈。 “哦,分着的都教过,连起来的没有。”赵飞小声呵呵着说。 “你不交钱,还想学全套,上大课我看这就不错了。”马明亮说。 “专业课。”赵飞轻声反驳。 “专业课还教鸳鸯脚?”马明亮故作惊讶。 赵飞不说话了。 他们对面,童桦大声跟柳春风说着话。只听她说:“想后面呢?不要觉得他体重不如你。错过了当下,哪有未来?” 柳春风尴尬地笑笑,童桦冲他厚实的肩头打了一巴掌,“醒醒。”柳春风腮帮子肉咬紧,点了点头,发出“呵”的一声,抖着胳膊小跳两下。 童桦凑近他,嘴唇飞快地动着,但是声音听不清了。 “你刚才那招蹶子脚,让我想到三国演义里的张绣。”赵飞幽幽地说。 “张绣也会?”张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睁大了眼睛。 “张绣在宛城投降了曹操,曹操晚上睡他婶婶,张绣的婶婶就是张济的老婆,出名的美女。张绣从小由婶婶抚养长大,一怒之下带兵夜袭曹操营帐。曹操败走。张绣追击。贾诩劝他不要追,说曹操善用兵,必有埋伏。张绣不听,果然中了埋伏,大败而回。”赵飞说完,看着张子。 “哈哈,你说我是曹操?”张子大笑。 “像不像?曹操主动败走,其实是设伏。”赵飞笑着说。 张子点点头,“你说她婶婶是大美女?” “对啊。”赵飞说。 “美你个头啊,该上场了。”马明亮轻打张子肩头一拳。 “还没到时间。”赵飞说。 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你第一局这样打未必明智。别忘了你的优势。” “什么优势?快?”张子问。 “不是,快当然快,我说的是你体重比他轻,他必然轻视你,你索性示弱,等他完全放松警惕了,一下子干掉他。”赵飞说。 张子如醍醐灌顶,不由得呆了。 第159章 猿狮争霸4 张子如醍醐灌顶,不由得呆了。 他一直觉得升级打体重处于劣势,所以一定要打出气势,精神上要居于主动地位,这样才能把仗打活。却没想到利用这一劣势设计战术。看来还是没有诚恳客观地看待自己的实力,只有真正从实际出发,才能低下头来设计贴近现实的战术,否则只是意气用事,心里一百个不服而已。这就不是合格的武者,更不要谈兵法家了。 想到这里,张子不禁汗颜,于是问赵飞:“下面我怎么打好些?” “这个,呃。。。”赵飞一时语塞。张子既然没有按他设想的战术展开,他也没有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就按你的思路来好了。你第一局不是打得很好吗?对方也没有那么可怕。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赵飞说。 马明亮看了一眼赵飞,说:“交手前想得越美,交手时死得越惨。” 张子听他们这么说,心平静下来。他想:下一局怎么打,还是看对方怎么出招临时决定。 一分钟休息时间到,裁判喊他们上场了。二人跑进场内。 第二局开始了。 柳春风放下了包袱,轻装上阵,一改保守的风格,变为攻垒者。童桦批评他太黏着了,心灵不活泼,这样容易中计。并告诉他张子是罗北平的得意门生,要抱着学习的态度去打比赛。这样即使输了,也能学到东西,得到成长。 童桦越这样说,柳春风心里越起了劲:是吗?那就来来,还指不定谁输呢。 心态一变,场面立刻起了变化。 场上出现了两个猴子,好一番撩猫逗狗的戏耍。但是拳脚呼呼生风,打得异常凶险。几轮换拳过后,两人都忘记了自我,在场上翻翻滚滚,尽情抒发。 张子体重的劣势渐渐显了出来,只要是有可能大力冲撞在一起,他就变得忌惮起来。这样便显得畏手畏脚起来。 柳春风心理上逐渐占了上风,开始更加大胆地进攻,寻求正面对决。张子保持着游击战术,与他相持。 柳春风突然一记正蹬直奔张子骨盆而来,张子提膝由外往内划圆,并向腹部收紧,就像太极拳的内云手一样,把来脚拨开,随即展胯纵膝,身子一歪,脚横着射向对方肋下。柳春风正蹬的同时,上手已经出拳,无论张子如何格挡他的腿,他都能借上力,让拳头加速。张子的云膝本来已经加速了他的拳头,但是张子的脚也同时到位了,因为腿比臂长,张子先踹中他的小腹。柳春风拳在中途,身体被踢得转了半圈,趔趄着退出好几步。 柳春风笑了一下,点点头,稳步走回来,重新与张子捉对。 张子马上发动进攻,意欲扩大战果。场上的心理变化非常微妙,散打比赛看上去是拳脚的较量,实际也是一场心理战。一胆二力三功夫。这个胆不是一成不变的,是随着场上变化而变化的。 张子前手左刺拳出击,柳春风下潜打出一组前直后平勾的组合拳,猛烈袭击张子两肋。 张子沉身以底手拍开对方直拳,前手急坠肘回护左肋,同时向左扭身,身体缩成一团,双小臂交叉裹护胸前。身势比下潜的柳春风还低。接着迅速展身纵胯挺膝,右脚横着挺直脚背直戳对方肋下。 柳春风急忙缩腹弯腰坠肘,前手由里往外划一小圆,以小臂砸防来腿,同时后手由外往里划一小圆,以掌拍击来脚。各部位同时到位,形成合劲,真诚对待张子这一脚。 张子暗叫一声“不好”,小腿是扛不过小臂的,尤其是靠近脚踝的部分特别脆弱。他急速收胯强制落步,脚尖点在地上,身子也顺势转了半圈,脸冲着地面,尾部正好对着柳春风。柳春风脸色一变,立刻停止进攻,往后纵身一跳。张子趁机往前急蹿,脱身跑开了。 “好险。”张子暗说,“他这是想废了我的腿啊。幸好没追过来。” 童桦似乎看出了什么,对着遛达到她身前的柳春风的后背说:“混战中你怕什么,他只要转身就输半招,你该上就上。” 柳春风回头冲她笑笑,马上回过脸去。 第160章 猿狮争霸5 柳春风回头冲她笑笑,马上回过脸去。 正在这时,裁判示意比赛时间用完。柳春风以2分优势拿下第二局。 两人下场休息,1分钟后再战。 马明亮搂着张子的肩往回走,边走边笑着说:“对方这一局给了你足够的尊重啊。” 张子喘着粗气,“我宁愿他别那么尊重。” “哈哈,尊重你还接不住了吗?”马明亮打个哈哈。 “他不过比我多2分,一拳加一脚的事。”张子不悦。 “我有个主意。”马明亮说。 “什么主意?” 两人坐在赵飞旁边,其余人原地坐着,还在惊魂不定中。 “他这局不敢托大了,放低了姿态,不贪不执,打点得分为主。我估计他下一局还是执行这个策略。但是胜利了不可能不想更大的胜利,所以他肯定执行不下去,你就慢慢露出败相,让他更加热切想赢,然后抓住机会干掉他。”马明亮小声说。 赵飞点点头,拍了一下马明亮的肩。 张子忽闪着一双大眼,听得耳朵都立了起来,不错啊,第一局没来得及用的战术,现在仍能用上。而且时机似乎更恰当。他看了一眼马明亮,微微一笑。马明亮知道他准备用他的妙计了。 对面,童桦显得无比兴奋,说话的声音很亮,“对头,就是这么打,向对手学习。” 见张子呆呆望着对面,马明亮说:“妖女又放烟幕弹了。” 张子想:他什么时候向我学习过?不是一直想干死我?难道我一直想干死他吗?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既然激烈对攻了两局了,最后一局走为上。实施主动防御。 童桦往这边瞅了一眼,正好与张子的视线相遇。童桦露齿一笑,齿白唇红。张子木然地看着她,肩膀被马明亮摇得晃了几下,“到时间了。上场。” 张子起身就走,走到一半,看到裁判伸手示意他们上场。柳春风随后赶来。 第三局开始了。 柳春风严密地向前推进,如坦克碾压过来。张子马上后退,柳春风放开步子追击,张子连续两个环绕步避开他的锋芒。柳春风斜刺里踢出一记侧踹,被张子第二个环绕步避开。柳春风侧踹不中,支撑腿急上一步,侧踹腿往前迈一大步,逃出了张子的攻击范围。 一轮换拳完毕。 张子没有反击。 紧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换拳,张子间或反击一拳一腿,马上转入避让,似乎无意跟柳春风正面激烈冲突。 柳春风拳脚放肆起来,开始出现狮子般的威猛雄风。张子越发像一只猿猴,几次滑稽地从柳春风密如雨点的拳脚中脱身逃开。童桦被逗得银铃般地笑。白帅兵团队个个面露冷笑。 观众们像看喜剧一样,欢呼着,不断鼓掌。 场上已经进行到第8轮换拳。张子体力急剧下降,呼哧地喘着粗气,但脚下丝毫不敢怠慢。这两只脚,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就是在阻击的路上。柳春风誓要一鼓作气拿下本局。 突然,张子在退让来拳的同时,两脚飞速做了个前后交换,迎着柳春风的碾压,双掌往前奋力撞了过去。柳春风攻得紧,攻守平衡已经打破,急进中跟张子迎头一撞,张子沉身坐稳大弓步,牢牢撑住架子,锁胯转腰转肩,手上吐力,柳春风骨碌一下侧向翻跌出去。 童桦瞪着大眼,惊呆了。 第161章 猿狮争霸6 童桦瞪着大眼,惊呆了。 柳春风爬起来,用拳套揉着胸部,表情狰狞。 “要不是有护胸,得撞折几根肋骨。”赵飞对马明亮说。 马明亮不置可否。 柳春风没想到张子被他打得到处乱跑怎么还敢迎面对杠,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打得他无路可退了。看来穷寇勿追啊。他喘了一口粗气,胸腔里隐隐生疼,就像灌了辣椒水一般刺痛,只好围着张子,左右徘徊,借机调整气息。张子也没有体力了,跟他对着转圈。 转了一会儿,裁判示意张子进攻。 张子提起前脚,作势欲蹬。柳春风往旁边一闪步,准备接他这一脚。张子前脚急落,盖步于后脚前,后脚l形步急撤。柳春风见他如惊弓之鸟一样不敢对战,心里踏实下来。张子刚才这一记颠步双撞掌就像一堵墙一样,差点把他这辆车撞散了。也动摇了他的信心。 裁判示意柳春风进攻。 柳春风一个突击步蹿上来,前手一记刺拳直奔张子面门,张子轻轻往后一跳,观察他的下一步行动,做好了避让或反击的两手准备。柳春风后脚贴着地从前脚后急速冒出来,像刮地风一样踢向张子前胫末端。 这一下既隐蔽又快,而且有拳头开道吸引张子的注意力,张子只觉脚踝上方迎面骨一阵剧痛,刚想退步,柳春风后脚踢中后顺势落地,一栽歪身子,前脚抢上一大步,突入到张子内围,他本来是想追击张子,没想到张子移动不灵,两人脸对脸,距离近得气息都喷到了对方脸上。 张子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抱住他的胳膊,拧腰掉尾填胯,急转身以后腰贴紧对方小腹,迅速弯腰,双手使力,把对方像背口袋一样从身后甩起来,嗵一下砸到了面前地上。 张子被踢伤的左腿一直咯愣着没有落地,整个摔跤动作是用一条腿支撑着完成的。 裁判喊了停,示意比赛时间用完。 张子以领先2分的优势拿下第三局。 这样双方打平一局,各胜一局,战平了,只好比较得分,得分也相等。 裁判们讨论了一会儿,罗北平作为裁判委员会主席宣布:加赛一局。仍然是2分钟。双方运动员先下去休息1分钟。 马明亮走过来,与张子肩并肩往回走,他身子靠紧张子,一只手悄悄握住张子手腕,给他一个支撑力,一边问:“腿怎么样?没事?”他明显感觉到张子走路深一脚浅一脚。他全力保持着两人走姿的平稳,面上显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两人走回本阵,坐下来,张子看着对面。童桦飞快地跟柳春风说着什么,眼睛瞪得老大。 “童桦不是挺看重罗老师的摔跤吗?现在看到了。”张子想,“可惜我挨了一脚在先。真是福祸相倚。” 张子摸了摸小腿迎面骨,剧痛钻心。他马上站起来,看运动是否受到了影响。痛感正在急剧下降,幸亏选手都是光脚比赛,如果穿着硬鞋底,后果不可想像。 赵飞走过来,拿了一个冰袋,敷在张子脚踝上方。 “哪弄的?”马明亮问。 “跟校医要的。”赵飞指指不远处的校医。校医是个中年妇人,脸上挂着汗,想起身过来,赵飞摆摆手阻止了她。 敷了一会儿,赵飞问:“感觉怎么样?” “木的。”张子说。 “不疼就行。”赵飞说。 张子抹着头上的汗,端详着冰袋,胳膊上的汗水像雨水一样流下来。他拿掉冰袋,站起来走了走,感觉好像问题不大。马明亮拉他坐下,重新把冰袋敷上。 柳春风从对面看过来,张子凶狠地瞅着他。柳春风视如不见,转过脸去。童桦跟他说着什么,忽然目光从他身后射过来,忽闪忽闪,像信号灯一样。 “罗老师呢?”张子问。 “在裁判席上。”马明亮说。 “牙刷。”张子很郁闷。 “你就这么打就行,挺住啊。”马明亮哄他。 赵飞欲言又止。想了想,摇摇头,拍了张子肩头一下:“加油。” 裁判示意二人上场了。 张子一瘸一拐向场上走去。 第162章 猿狮争霸7-拐子步 张子一瘸一拐向场上走去。 由于左腿疼痛,每当以左腿支撑体重时,就总往前栽。张子不知接下来的比赛该怎么打,大脑一片空白。在混沌中,只有一下一下的痛感提醒着他,比赛就在眼前。 他听到裁判喊了开始。柳春风像凶神一样冲到他面前,双拳向他头部猛擂。他腿上不敢用力,急速缩身,以好腿支撑,伤腿向前捅出,由于使不上力,速度反而奇快,正中对方胸口,柳春风身势顿了一下,一股大力返回来,张子伤腿受力,不敢强撑,借势往侧后方闪去。 柳春风掉了个身,左右平勾拳继续猛擂过来。 张子伤腿落地,未等踏实,咯愣着急出后脚,飞速铲向对方小腿迎面骨,正是以牙还牙的招数。这一下绝地反击大出柳春风意外,他见避无可避,索性把拳抡到底。 张子将全身之力凝聚在右脚上,加上体重的突然载歪加速,其势锐不可挡,他知道来不及躲避柳春风的拳头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脚先到达。 柳春风的拳头在接触张子面颊的一瞬间,突然停住,随即退走。张子看到柳春风往后左摇右晃地坐倒,而自己已经踩在了他的小腿上。柳春风就这么硬生生被张子踩倒了。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张子浑身冒出一层汗。 裁判连忙喊停,还没走过去读秒,柳春风已经翻身站了起来,抖了抖腿,冲张子笑笑。 现在他开始怀疑张子的腿是否受伤,还装模作样地敷冰袋,当我是哈儿(傻子)吗?他围着张子绕步,一边观察对方的移动。张子缩紧身体,尽量不动声色地转动腰胯,让伤脚围着好脚转动,摆出随时侧踹阻击的姿势。 柳春风看不出他的破绽,继续绕步。过了一会儿,裁判示意他进攻。 柳春风决定先调动对方一下再说。 他身子向左虚晃一下,马上向右急上,中途突然再次转向左。张子一触即发,飞脚踹去。他由于移动不灵,想的便只有阻击一途。只要对方一动,他就踢,所以他这一脚是冲着左边去的,柳春风摆过去又摆回来,正好撞上他这一脚。噔噔噔噔连退了几步。 张子伤腿大痛。这条腿既不能支撑体重,也不能再踢击对方,张子感觉危机来临了。 忽然他看到罗北平在裁判席中间对着他比划,他定睛一看,只见罗北平两臂伸直,两手撑在桌面上,手掌外摆,两手交叉前行,然后两臂前伸做了一个转动汽车方向盘的动作。 张子猛然领悟:拐子步。 柳春风遛达了两圈,重新逼上来。他断定张子的腿没有受伤。这反而打消了他的妄念。他提一口气,以刺拳试探,谨慎地发起进攻。 张子犯难了,他一移动腿就疼,只要一趔趄也就暴露了底牌。 面对柳春风的前刺拳,张子试着往后轻跳了一步,柳春风马上看出他身形变笨,迅速跟上,轰出后手直拳,同时后鞭腿横扫而出。张子急忙下潜,躲过对方拳头,想再移步躲腿,已经来不及了,呯的一声大响,小腹结结实实的中了一腿。 张子腹内翻涌,嘴里发甜。柳春风扑上来,猛一顿操作,呯呯呯呯,张子护胸上像炒开了爆豆。 张子并不感觉到疼,只是有点着急,我还没机会使用拐子步,比赛就要结束了?他茫然地看向裁判。 裁判冲上来,喊了停,对着他一根一根地伸出手指,嘴里喊着什么。 他看着裁判伸出了一个巴掌,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读秒了。大脑渐渐清晰,终于一切又都活灵活现地回来了。他举起手,示意可以继续比赛。裁判马上喊了开始。 柳春风圆瞪着双眼,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第163章 猿狮争霸8-穿枪脚 柳春风圆瞪着双眼,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张子右脚往左脚外侧外掰着盖步,由于支撑不牢,左脚咯愣着冲向前,外掰着盖在右脚前,紧接着右脚又咯愣着冲向前,盖在左脚前面,这样走了两步,他的身势如风中的摆柳一样。与此同时,双臂已经像风火轮一样舞起,连着打出摆拳。柳春风连忙架护头部,呯呯两声,都打在他小臂上。 柳春风一栽歪,顺势斜向后绕步,再后跳一步,逃出了圈外。张子双拳余势未歇,又涌动了两下肩头,随之一声尖叫,如猿啼响彻体操馆。引来一片笑声。 柳春风庆幸自己判断无误,没有掉以轻心。这帮家伙,狡猾狡猾的。不过也逃不出我的法眼。 柳春风决定走保守路线,尽量多打点得分。他感觉比赛时间快到了。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童桦的声音:“打技术。不要硬拼。”他心里有了底。 他继续以刺拳试探,后面埋伏下几条攻击路线。一旦定位于打技术,他感觉身体明显灵便起来。 张子不敢移动,怕伤势被发现。 柳春风围着他点刺了一圈,张子只是晃动上身闪避。 柳春风感觉这小子即使没受伤,也肯定没体力了。他提起一口气,上手往张子面上虚晃一招,突然俯身猛扑向张子腰间,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嘿”,誓要把张子抱起来摔倒。 张子大惊,像猴子一样跳起来,双膝急速交互上提,护在身前,类似二起脚,呯的一声,右膝头撞中对方的脸。柳春风满脸开花,眼泪和着鼻血流了出来。 裁判连忙喊了停。校医一溜小跑上来,连喷带擦,做了一番处理,才把血止住。如果止不住,导致比赛无法继续,张子就会因犯规判负。罗北平团队都很紧张,不知结果会如何。 童桦走到柳春风旁边,低声说:“抓紧时间了,现在你们得分不相上下。”柳春风挣扎着站起来,伸手示意比赛可以继续。裁判马上喊了开始。 柳春风晃荡着向张子走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再得一分。 张子的伤腿越发支持不住了,开步摆架时,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柳春风逼近,往张子面门虚晃一拳。张子不敢正面回应,迅速转头俯身,踢出一记穿枪脚。穿枪脚与蹶子脚身形相似,都是掉尾转身使后腿,但它不是撩腿,而是直着往后蹬出,脚背绷平,用脚尖戳击对方。 柳春风急忙仰身避开,见这一脚正好停在自己胸前,马上双臂合围,扣住来脚。张子赶紧屈膝收腿,柳春风扣住不放,同时借力垫步向前,前腿猛扫张子支撑腿。张子收腿不回,身子借力后纵,展胯纵膝,二次踢出穿枪脚,呯一声正中柳春风心窝。 柳春风往后便倒,扫出的前腿像抖开的毛巾一样,反而加速摆动向前,挂在张子支撑腿小腿上。 张子叭的一声趴在了地上,单膝跪地,两手撑地,后腿拖在后面,像个蝎子。 柳春风倒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裁判喊了停,两边看看,不知该给谁读秒。张子翻了个身,坐起来,柳春风借着倒势叉开两腿坐着,双手拄在身后,喘着粗气。裁判还在犹豫,比赛结束的锣声响了。 裁判亮分,双方得分竟然相同,仍是平局。 裁判席忙碌起来。几个裁判开始翻前几轮两人的比赛成绩表,一边拿着计算器统计。 按照规则,加赛打平只能比较全场净得分,所谓净得分,就是一场比赛领先对方的得分数。把全部四轮比赛的净得分相加即得到总净得分,有点像足球比赛比净胜球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罗北平在裁判席上站起来宣布:“由于第二轮张子的对手鲍超弃权,张子第二轮比赛只有积分,没有得分,双方总净得分数之比为32:41,柳春风获得75公斤级冠军。张子获亚军。” “乌拉!”柳春风举起双手,童桦团队为他热烈鼓掌。柳春风走到童桦面前,羞涩得像个大男孩,童桦满脸兴奋,冲着他胸口拍了两下,说:“不错不错。”视线绕过柳春风的肩头,看到张子离去的背影,呆了一呆。白帅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低头抖了一下腿。 马明亮和赵飞一左一右拢着张子的胳膊往回走。张子深一脚浅一脚,大脑却异常清醒,他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第164章 半步崩拳 他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场上的广播响了,“80公斤级决赛重医乔云对重大赵飞,请运动员上场。” 赵飞正扶着张子往回走,闻言转身向场上走去。他早就穿戴整齐,热好了身。 童桦团队士气高涨,师生五人围成一圈,各伸右手叠在一起,童桦轻喊:“一、二、三。”五人齐喊一声:“哈!”柳春风把拳头伸向乔云,神采飞扬,乔云伸拳与他对碰一下,转身疾步走进场内。 裁判虎着脸嘱咐几句,喊了一声“开始”。 马明亮与张子脱了护具,坐在场边,张子汗如雨下,精神却出奇清爽。两人盯着场上。 赵飞与乔云挥着拳头,像两把大砍刀互砍,打得噼噼呯呯。 “赵飞怎么不用半步崩拳打天下呀?”张子转头咧着嘴笑问马明亮。 “他又不是郭云深。”马明亮说。 “一直也没见他用崩拳。”张子说。 “有拳击了,还用什么崩拳?”马明亮笑着说,“下勾拳水平击腹不就是崩拳嘛。” “哦,是吗?”张子隐隐觉得不对。他高一时跟邻居国叔叔练过拳击,国叔叔讲的东西跟赵飞讲的东西很不一样。虽然都是打拳,形意拳的五行拳比拳击的三拳要简单得多。形意的炮拳就是拳击的直拳,钻拳是下勾拳,劈拳和横拳在拳击里没有,崩拳是水平下勾拳。而拳击的摆拳,形意里也没有。 这是外形上的不同,内涵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学拳击就像上体育课,只讲动作要领,没有形意拳那么多的理论。他不知赵飞学形意拳时是怎么练的,是不是以聊大天为主,比划动作为辅? “为什么朱国福三兄弟学的是拳击,比赛用的也是拳击,却说练的是形意拳和拳击?”张子好奇了。 “肯定是都练过,化成一炉了呀。”马明亮说着,突然直起了腰,盯着场上不动了。 场上乔云一记下勾拳掏向赵飞小腹,赵飞前手肘部下压防护,顺势小臂下落,同时急速上半步,下落至水平的小臂随之往前捅出,动作极小,好像没有出拳,只是前手小臂往下一砸,已经把乔云的下勾拳挡住。但乔云的另一手的平勾拳同时也到了赵飞的腮边,如果不出意外,赵飞将被完美ko。赵飞感觉到了对方拳套与自己腮帮子的摩擦,心一硬,气一闭,全身凝紧,整体如铸,要与对方豪赌一把,看看谁硬。 乔云的拳头打中赵飞的脸,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同时整个人往后仰去,边倒地边倒脚,摔了个人仰马翻。 马明亮啪啪地鼓掌,大声喊好。 乔云摔得有点懵,一挺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回来,重新与赵飞捉对。 “呵呵,大力神安泰。”马明亮笑起来。 张子转向他。 “希腊神话中的安泰啊,越倒地越长力气。一会儿对手就打不过他了。”马明亮说。 “他是怎么倒地的?”张子疑惑地问。 “赵飞撞的。”马明亮说。 “拿什么撞的?”张子刚才没看到。 “就是伸小臂往前一拥身子,拿拳头给顶出去了。”马明亮说。 “这叫什么拳?”张子自语。 “肯定不是拳击啦。”马明亮打个哈哈。 “那应该是形意里的拳法了。”张子说。 “应该是,形意里有没有一个大撞拳?”马明亮笑着问。 “好像没听说过。” “就是大撞拳。” “有个轰拳,我记得。但不是这样打的。” “哦,对,轰拳,这名字好听。”马明亮挠挠头皮。 “记错了,轰拳是心意六合拳里的。”张子不好意思地纠正。 “哈哈哈,随便叫什么,实用就行。”马明亮说。 但是看到乔云精神抖擞地与赵飞捉对,不禁皱了下眉,说:“我说撞没用,穿着护具呢,倒了也伤不着,地上有垫子呢。” 他这么一说,张子也忧虑起来。他希望赵飞能够见好就收,不要再执着于撞人了。但他非常欣赏赵飞那一下大撞拳。不费什么力气,不动什么声色,就是往前迈了半步,对方就像被车撞起来一样飞出去。太飒了。散打要想打出这样的效果,不知要动多大干戈。 第165章 横拳 散打要想打出这样的效果,不知要动多大干戈。 “举手之间,墙橹灰飞烟灭。”张子不由得赞叹。 “哈哈哈,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诸葛亮。”马明亮笑。 “你记得挺全。”张子说。 “赤壁赋,高中背过。”马明亮得意地说。 双方换了两轮拳,不分伯仲。乔云摔了一跤,赵飞的嘴唇肿了起来,虽然戴着头盔不易看到,张子还是发现了。 忽然乔云一记转身后蹬脚飞出,赵飞抢上半步,一抬前脚斜踢对方支撑腿大腿内侧,乔云正好俯身屁股对着他,这一脚踢在他后腿根部,乔云马上伸手示意,捂着下腹弯了身。裁判喊停,警告赵飞一次。 “岁月神偷。”张子哈哈笑。 马明亮圆睁了双眼盯着场上。 乔云走了几步后示意可以继续比赛。 两人重新捉对。 未出几个回合,乔云使出一记转身鞭拳,砸向赵飞面门。赵飞看他突然转头,急上一步,双手一推他躯干,乔云斜着退出好几步。 乔云似乎偏爱旋转性技法,或可称为公转打法,而赵飞则喜欢自转。 公转就是先公转再自转,先斜上步或斜退步,这是公转,再旋转发力,这是自转。为的是制造发力的合适角度,再变公转为自转,以便加速发力。 赵飞的自转是原地斜出拳腿或上步直击。张子能看出来他的内部自转。 赵飞出拳有点像八爪鱼,总是不那么利索,有点拖泥带水的感觉,不知他在想什么。 散打规则禁止用肘,导致选手们放弃了胳膊的使用,只会用拳头。胳膊只用来架护。而赵飞的胳膊却像章鱼的八爪一样,时不时地就缠住乔云,要么缠住上肢,要么搂住脖颈、腰,要么抄腿。但乔云反应敏捷,一被缠住就是一顿火力猛开,赵飞白白挨了几拳,脸打红了。 乔云颇为得意,晃着拳头,冲他招手。赵飞略显尴尬。 张子和马明亮都为赵飞捏了一把汗,心知他一心想宣传他老师的形意拳,哪怕快被揍成了猪头。 混战中,乔云突然下潜,一记右直拳直冲赵飞小腹。 赵飞后手(右手)在腹前钻出,以小臂截裹住来臂,马上退后步(右步),同时左手捋劈乔云右大臂,乔云顺势上步,欲抢在赵飞力量到达之前摧垮他。赵飞没有了做功空间,此时重心压在后腿(右腿),无法后退,马上左足急转,形成外掰之形,力线由往斜右后变为左前上,同时一松右手,左手吐力,右手跟上,双掌齐出,击在乔云胸口。乔云如浪中之船前后摇晃了一下,猛的跌飞出去。 张子猛然记起这是形意的横拳。原来横拳是退着打的。好像也不是打,而是勾挂撕扯。张子想。这个步型很奇特,就像懒龙卧道一样,盘旋着卧下身去。 他连忙看乔云的反应,只见乔云翻了个身,浑若无事地爬了起来。法卡。 赵飞几次用横拳接手,实施近身打击,乔云也有了对策,一打就收,不跟他混战,不给他贴身的机会。赵飞誓要把他的战术贯彻到底,只要乔云一出手,他就边闪边进,粘着乔云。乔云被迫展开步法和腿法不断闪避、阻击。 场上出现了攻防快速转换的场面,一个进攻完马上转入防御,另一个只要被打就奋起反击。双方都增加了取胜的机会,但也都增加了被击中的风险。风险与机遇并存,为了机遇,不怕风险,甚至制造风险。 张子想起孙子兵法里一句话:能因敌之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因变制敌需要双方既冷静又活泼,要有一颗不动心,不失中正之道。血气之勇和顽固坚持都偏在了一边,后果很快就在场上兑现。 第166章 五行拳的枪劲 血气之勇和顽固坚持都偏在了一边,后果很快就在场上兑现。 在乔云灵活的战术面前,赵飞渐渐落了下风,有几次差点被乔云击中头部。以赵飞的抗打能力,虽然不至于被ko,但是打头无论轻重都得一分,而且具有侮辱性,是很不划算的。 张子看得着急,不明白赵飞为何不好好发挥一下拳击。缠不住就打嘛,踢更容易得手。他对赵飞这种宣传形意拳的方式大不以为然。盼着他再放倒乔云一次,一局率先三次摔倒者就会判负。 正在这时,锣声响了,第一局比赛结束。赵飞以一分的优势拿下第一局。乔云悻悻地走下场,童桦迎上去哇啦哇啦地冲他喊。 赵飞走回本阵,张子迎上去说:“你非要宣传形意吗?” 赵飞一愣,随即咧嘴一笑。 “下一局多用拳击,配合腿法,打他个出其不意。也不枉这一局的铺垫。”张子说。 “我打得不好吗?”赵飞说。 “看着纠心。你知道你挨了他多少拳吗?”张子说。 “哦,可是对我都没有杀伤力。”赵飞喘着气说。 “得分啊,你以为你对他有杀伤力吗?”张子着急地说。他希望他们团队能拿下一块金牌。 “我相信他不会太好受。”赵飞说。 “你别固执了啊。宣传形意也得看时机,穿着护具你宣传什么形意?把他的肋撞折了吗?心脏撞停了?胃撞出血了?肝撞。。。嗳,对,你摧他的肝,护胸只能护一半肝。”张子一连串地说。 赵飞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一个计划慢慢在脑中浮现出来。 “打得不错。”马明亮拍了一下赵飞的护胸。 “都说形意是枪化拳,我怎么看不出你哪一招是枪法?光看见搂抱绊人撞人了。”马明亮呵呵笑。 赵飞气息平缓下来,摘了头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五行拳都是枪法,你看出我用五行拳了吗?” “没有。净看见你撒网逮鱼了。”马明亮笑着说。 “那不就是枪法吗?”赵飞说。 “枪法不是刺吗?”马明亮说。 “崩拳不就是崩刺吗?是从下往上刺。横拳你看见了吗?”赵飞问。 “看见了,就是接手,那不能叫拳。”马明亮不以为然。 “那是拦枪式,由里往外拨,枪尖划一个圆挑对方的手。拳就是把对方重心较起来控制住。”赵飞说。 “明白了,劈拳也不是拳,是劈枪式对?”马明亮问。 “是由上往下劈对方的枪。炮拳是高平枪,钻拳是中平枪。”赵飞说。 “哦,要是这么说,拳击也是枪化拳了,直拳是高平枪,摆拳是拦枪,勾拳是崩枪。”马明亮说。 “拳击的打击武器就是拳头,五行拳的打击武器是胳膊,相当于枪杆,拳头是枪头。没有枪杆的功夫,枪尖扎不到人。”赵飞说,“枪化为拳后,手就不仅是枪尖了,还能抓,技法更多了。” “老马,你有什么建议给赵飞?”张子打断马明亮。 “我的建议就是改用拳击。”马明亮说。 “听你的。”赵飞拍了马明亮肩头一下,站起来向场上走去。 乔云也从对面走进了场地。 第二局开始了。 第167章 劈拳 第二局开始了。 赵飞抱着拳架,像坦克一样整体推过去,乔云突然起一个铲踢,蹬向赵飞小腿迎面骨,赵飞一收前腿,躲过来脚,马上前迈一步,前手拳如炮弹冲向乔云面门。 乔云一偏头,赵飞如影随形地杀到了眼前,后脚垫步,前脚再进半步,同时矮身双手往乔云腰间一搂,要把他抱起来摔倒。乔云急忙沉身前趴,后腿急往后撤一大步,双臂从上面抱住赵飞的腰,身子前俯压住赵飞上身,同时腰身力挺,从赵飞双臂中脱围而出。 赵飞连忙改抱乔云的大腿,但乔云撑起大弓步,双臂用力,任凭赵飞怎么用力,他就像推独轮车一样,左右摇晃着始终保持着平衡。 裁判喊了停,把他们分开。 两人各呼出一大口气。这种相持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两人重新捉对。 乔云虚晃一拳,前腿摆出,扫向赵飞面门,赵飞伸臂格挡,准备欺身而进。乔云的前左鞭腿突然变线,脚在赵飞面前划了一个倒8字,由往左踢变成往右回勾,脚掌拍向赵飞另一侧脸。赵飞猝不及防,本来已经打出的左拳急忙回护头部,同时急速沉身前冲,希望能在这个变线的空档中杀进去,也就躲开了这一脚。 哪知回勾腿法的路线是平摆加回勾,回勾时正好追着赵飞的运动方向打击。眼看脚掌就要拍中赵飞的后脑,赵飞的前手已经回护到位了,抱紧后脑形成虎抱头抱架,啪的一声,乔云的脚掌拍在他的拳套上。由于赵飞正在急速前冲,与回勾腿是同向运动,有效地抵消了打击力,赵飞往斜前方冲出,乔云借力往另一侧斜前方冲出,两人各跑了两步,转过身来。 童桦清脆地喊了一声:“好!就这么打。” 张子瞅了她一眼,见她剑眉倒竖,头上发髻如剑,颤动着。张子摸了摸鼻尖,把手掌虎口卡在鼻下,双眼灼灼地看着她。童桦却一直双眼盯着场上。 乔云与赵飞周旋着,突然虚晃一拳,前腿再度扬起,脚跟扬过赵飞头前,砸向赵飞面门。这一记竖劈多见于跆拳道中,散打赛场上很少出现。赵飞也没遇到过这种腿法,见腿法路线很长,也就没往后跳步,哪知竖劈腿是加速腿法,前面只是拉弓,等脚到了打击点时才放劲,最后一瞬间的速度是前面运行路线上速度的n倍。赵飞发现脚跟已到鼻前时,再退已经来不及了,想也没想就往上钻了一拳。 乔云的竖劈腿就像劈枪动作,而赵飞的钻拳是对付劈劲的克星,钻劲是螺旋劲,一边往上迎进,一边左右旋转,像钻头一样把竖劈腿钻拨在肩头外侧。 赵飞钻开了来脚,急速上步,钻拳往下翻落成劈掌,往前往下猛地劈落。 乔云竖劈腿被猛地拨开,身子正往前俯,与赵飞的掌迎面相撞,乔云身子往上微微一跳,往后腾空而起,扑通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第168章 计中计 乔云身子往上微微一跳,往后腾空而起,扑通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这个没用,不信你看。”马明亮对张子说。 只见乔云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正正头盔,缓步向赵飞走过去,重新拉开架子。 赵飞也很诧异,为什么每个人摔倒后都能迅速爬起来接着跟他干,哪怕多躺一会儿也行啊。他不明白怎么师父撞他一下他就心脏都要碎裂,魂飞魄散,马上失去斗志,垂手呆立。而到了自己用,就不灵呢?仅仅是因为对方穿着护胸吗?可是他被师父打中时,那股劲跟接触点无关,无论打在他身体何处,都像有物直接击中心脏,就像抛石车抛起的巨石砸在心脏上。 看着乔云仰天而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心念一闪:自己从来没有一次是被师父打成这样的,都是击中后仍然站在原地,想飞也没劲飞起来。 看着乔云满不在乎的表情,他想:不能再这么撞了,既然不撞,那就索性用它做个晃子,突然出拳出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对方距离感肯定来不及调整,我连续追打,他肯定中招。 他这么想着,大脑一阵迷糊,地面忽然晃了一下,像浪中的船面一样,他赶紧沉身站稳,胃内一阵翻涌,直想呕吐出来。 张子在场外见赵飞抱着拳架与乔云相持,忽然身子晃了一下,心中暗叫不好。当赵飞后脑被乔云回勾腿击中时,张子心头就一沉,他知道回勾腿的威力,不要说后脑,就是踢中护胸,都有巨大的杀伤力。现在看到赵飞身形一晃,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乔云却不敢怠慢,认为赵飞想诱他来攻,他才不上那个当呢。 乔云决定反诱惑,你赵飞不是死缠着我吗?好,我让你来缠。挖个坑埋了你。 他前手冲赵飞胸口虚晃一拳,前腿像旋风一样扫向赵飞头部,这种突然的高扫空档很大,直接使用有一定的风险。赵飞果然下潜突入进来,前手直拳擦着赵飞踢空而过的腿,由下往上直冲乔云头部,既能冲挡开对方扫腿的余势,又攻对方面门,是顾打合一的招法。 哪知乔云的高鞭腿仍是虚招,踢出的时候就没有使全力,而是疾扫快收,在赵飞脸前划了一个大圈,直接收回下落于支撑脚前,却不停歇,顺着划圈之势,往前贴地急进,整个身子缩紧往前滚进,双手一下抱住赵飞腰部。赵飞正展开大弓步长身冲直拳,一下子就被搂住了。 赵飞早就习惯了乔云一打就跑的套路,冲拳时还在想着以连环步法绊住对方,连续追打。突然面前人没了,自己腰部被抱住,他本能地一坐身,使出千斤坠来,一边侧身一边左肘往下猛坠,等于左(前)手直拳拳头冲到位后一刻不停地继续划了一个c,肘尖正砸在乔云后心上,乔云扑的一声趴倒在地,好像被利刃透心而过。 裁判喊了停。开始给乔云读秒。 乔云似乎很痛,仰着身呲牙咧嘴地吸气。十秒读完,他笨拙地扭动一下躯干,示意可以继续比赛。 赵飞的头晕一阵一阵地袭来,地面也变得像船面一样,开始不断起伏晃荡。他坠着两肘,抱着拳架,面部狰狞,身子轻轻一晃一晃,像踩在随波逐浪的船上。 乔云看得呆了。 第169章 炮拳与变线踢 乔云看得呆了。 他不清楚赵飞的伤势底细,刚还纳罕自己的回勾腿绝技踢中了赵飞的后脑,赵飞都跟没事一样,这家伙难道练成了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 赵飞像李小龙一样哦哦了两声,比划了一个白鹤亮翅式,乔云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气息不凝,绝不是令人听了胆虚的虎豹雷音。乔云围着他谨慎打量,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判断。赵飞不敢抬起脚步,原地转圈盯紧乔云。 僵持了二三十秒后,裁判示意赵飞进攻。 赵飞正如站在旋转起伏的小船上,头晕目眩,哪有余力进攻?他哦哦了两声,把两臂展开,架着炮拳姿势,晃了两下。裁判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警告他消极,扣一分。 接着示意乔云进攻。 乔云试探性地蹬出一记正蹬脚,踹向赵飞小腹。赵飞马上沉身准备接他的来脚,乔云慌里慌张地半途撤回并后跳一步,准备奋起反击突入进来的赵飞,但赵飞没有跟进来。乔云松了一口气,开始怀疑地围着赵飞绕步。 裁判示意乔云主动进攻。 乔云突然又是一记正蹬脚,赵飞迅速沉身抄扣他的来脚,但乔云的正蹬踢到一半,大腿忽然向内旋转,膝盖划了个圆,小腿从侧面飞扬上来,划出一道c形弧线,脚背抽向赵飞耳门。这一记变线踢变化突然,路线刁钻,势大力沉,带出一股旋风,如毒龙出洞,惊人心魄。 张子和马明亮都紧张得立起腰来。 赵飞正在学李小龙白鹤亮翅,收翅一接乔云的来脚却接了个空,突见一道黑影扫向自己耳门,本能地复一展翅,一臂在头前冲挡,另一臂握拳直捅对方面门,同时疾上一步,以身催力。 乔云的变线踢由于中途改变路线,留给赵飞应变的时间很短,而且前半程先引起赵飞的错觉,中途才变线,导致赵飞这一挡比较仓促,乔云的小腿从赵飞的头侧上方斜砍下来,被挡在曲臂三角结构外面,脚背却继续回勾抽打,叭的一声轻响,抽在他的脖子上。 赵飞正在进步冲拳,抵消了一部分力,但乔云的脚劲比他的拳劲先到,赵飞身子晃了一下,已经打到乔云下颌的拳被乔云抱着架一耸肩拨到了一边。 正在这时,锣声响了,裁判喊了停。第二局结束。乔云以3分优势取得第二局的胜利。双方下去休息一分钟再战。 张子赶紧跑上场,把赵飞扶下来,一边在他耳边问:“怎么样?没事?” 赵飞软绵绵地靠住张子的胳膊,呼呼地喘着粗气,腾云驾雾一样地往回走。刚才这一脚正打在他的脖子上,他感觉好像地震了一下,头晕得更厉害了。他气沉丹田,闭住毛孔,让气血充斥全身,才稍稍好过一些。 马明亮拿起赵飞的水杯,递过来说:“撑住啊。” 赵飞坐下,除下头盔,用戴拳套的手握着水杯仰头猛喝。 “加强头部防护啊。”马明亮说。 赵飞放下水杯,看他一眼,脸色不悦。 “往前迎是对的,越往后退他越来劲。”张子说。他发现乔云的腿功了得,一定有连环腿法埋伏着,只不过每次一出腿就被赵飞迎击,没有机会展开。 “我没事啊。”赵飞呼出一口粗气。眼神恢复了精光四射。 张子和马明亮都乐了。 “可以考虑用点腿法。”张子笑着说。 “我没练啊。”赵飞说。 张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蹬踹鞭三腿你总练过。”张子说。 “练过,不过我有起腿的时间也能近他的身了。”赵飞说。 第170章 形意拳与摔跤 “练过,不过我有起腿的时间也能近他的身了。”赵飞说。 张子一时语塞,明白他宁在一思进,不在一思存,他还是把起腿与进身对立起来了。滑步侧踹不是既近身又踹吗?看来他还是把上盘作为主要攻击武器,腿只作为移动工具。 “我明白你近身是要打倒他,既然是为了放倒,何不用摔法?”张子说。 赵飞转过头看着他,说:“我那不是摔吗?” “你那是撞啊,我说的是纯摔跤,接腿摔或者缠斗时用摔法。”张子说。 赵飞眨眨眼睛,默默思索。豆大的汗珠像雨水一样从他脸上臂上汇成水流滑下。 “抡起他来摔一下,杀伤力肯定比撞大。无论他怎么倒的,你不都得2分吗?”张子提醒说。 赵飞微微点了点头。 “形意拳没有摔法吗?”张子好奇地问。 “以拿和打为主,控制着打,圈内打人。”赵飞幽幽地说。 “有没有摔法?”张子追问。 “燕形。龙形。”赵飞说。 “燕形不是腿打吗?”张子说。 “你会?” “不会。看杂志上说的。” 赵飞笑了一下,扭过脸去,看着对面。 对面乔云站在童桦面前,不断地点着头,童桦叭啦叭啦地说着什么,长长的发髻一颤一颤。 “他越想取胜,越会出偏,漏洞越多,你就抓他的漏洞打进去。”张子附在赵飞耳边说。他感觉赵飞受伤不轻,正好以静待动。 赵飞微微点头。 “最后一局了,忘掉形意拳,何必拘泥于招式呢?只有练形意的知道你打的是形意,没练过形意的认为你就是散打。你不打败他,引不起人们的注意,更没人研究你的拳。没人研究,你白展示。”张子狠了心说。 赵飞身子颤了一下,转过头来,瞥了张子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哀伤。 张子的心抖了一下,赶紧回避开他的视线。 “要是罗老师给指点一下多好啊,就知道坐在裁判席中间。”张子想。看着童桦嘴唇巴巴地动着,他一时有些郁闷。忽然又想到易小荷,樱桃小嘴,轻启朱唇,齿颊留香。张子看着童桦的嘴巴一张一合,如入梦中。 “八婆子很厉害。想包揽金牌呢,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啊。”坐在旁边的马明亮说着看看张子,欲言又止。 “你看我干什么。”张子用膝盖拐了他膝盖一下。 马明亮嘿嘿地笑。 “痞娃儿!快说。”张子说。 “他想赢赵飞比较困难,赵飞想赢他只须换个念头。”马明亮说。 赵飞倏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连续扔他三个跟头,比赛就结束了。就是这么简单。”马明亮说。 “不一定非要用形意拳的招式。”马明亮又补充一句。 “赢了,你就说你用的是形意拳的功夫,这个你最有发言权。输了,你就说是。。。,是什么反正也没人问了。”马明亮说。 裁判向他们招手了,休息时间到了。 赵飞站起来,脚步稳健地向场上走去。 张子、马明亮、黄俊、顾明远、刘汝耕等5人一起在后面大喊“加油”。 乔云也从对面踌躇满志地走上来,他的背后,童桦领着学生们清脆地喊着“加油”。 罗北平像木头一样坐在裁判席中间。 白帅兵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 其他人全都紧张地看着场上。 第171章 双龙会 其他人全都紧张地看着场上。 第三局开始了。 乔云提起前腿,半曲半直,脚底冲着赵飞,左右快速旋转,如龙翻滚。底腿一点点往前拖动。赵飞一愣,还有这么炫的腿法!他轻轻往后跳步,密切注意着乔云的后招。 乔云耍了一会儿,见赵飞不敢上来,便放下前腿,脚尖点地支在支撑脚前稍事休息。赵飞见状像闪电一样突击过去,冲着他头部就是两拳。乔云形松劲紧,其实一刻也没有放松,马上提膝侧踹而出,阻截赵飞上前。赵飞底手划了一个c形,化截他的来腿,身势不停,继续往里突进。 乔云一踹就收,支撑脚往后急退半步,前腿还未收完又马上展开,变为竖劈,大腿拉直了扬起,勾着脚背,用脚跟从上往下砸向赵飞面门。赵飞迎着来腿闭气勇猛向前,双腕交叉,双臂一迎,如马立起来刨蹄一般,把乔云的竖劈腿挡在身前的同时往上往前往下猛掀,誓要掀翻对方。乔云腿部柔韧性极好,腿往上一收,借力后弹,跳了开去。 第一轮换拳完毕。双方都激出汗来。 观众席上热情如潮,大呼小叫。 罗北平往前倾着上身,看得像木雕一样。 接下来双方拼了一轮组合拳,噼噼呯呯,再次分开。 赵飞几次想进入乔云内侧,但乔云的后手拳很密很重,赵飞被迫退回。 “他这是干什么?”张子想,走外侧多安全啊。 忽然乔云起了一记中鞭腿,横扫赵飞躯干,但中途突然变线为高鞭腿,脚背如蛇蹿起,扫向赵飞头部。 由于突然变线,乔云的两臂突然展开,以平衡身体。赵飞迅速以三点步突入内围,一把缠住乔云的一只小臂,另一手撑住该臂肘弯,急速转身背对乔云胸腹,扭腰发力,以其肘为支点,把乔云抡起来摔倒在地。 所谓三点步,就是先向右斜上避开来腿,再向左斜进插入内围,右步再向左后撤步。这一摔变起仓促,出人意料。乔云有点懵。场外掌声如潮水在他耳边响起。他才知道刚才自己输了。 赵飞摔完这一跤,心情轻松不少。看来只要放下包袱,明确目标,触手皆是机会,不必孜孜以求。 张子也看出赵飞是想用摔法,难怪一直寻找内圈机会。 乔云站起来,定了定神,示意可以继续比赛。裁判喊了开始。 乔云围着赵飞游走,不时把前腿伸出来,像龙一样左右旋转伸缩,赵飞一时不敢进身。 “这家伙腿力真足,也不嫌累。”张子跟马明亮说。 “他狗日有方法。”马明亮赞叹。对于罗北平的学生来说,见到好的腿法都会由衷地赞叹。不管对方是不是对手。 乔云前腿如龙,翻滚着突然奔向赵飞左脸,但到了鼻前时,划了个倒8字,变成了回勾,改用脚掌拍击赵飞右脸。正是乔云最拿手的回勾腿。 赵飞上一局吃过他这一招的亏,心下非常忌惮,不敢盲目急进。仰身让过来脚,马上进身,施展龙形裹横,搂住乔云的腰,前脚已经绊住乔云后脚,肩胯较力,要把他发出去。但是乔云反应迅速,也一把搂住赵飞的腰,同时往上一提后脚,跳过赵飞使绊的前脚。赵飞马上伸腿再绊,把脚放到他支撑脚前面,另一手扳住他肩头,一扭腰胯,呯的一声,把他摔在身前。 “太棒了,狗日的。”马明亮大声赞叹。 张子也看呆了。赵飞这形意加摔跤还真厉害。 “哈哈哈,再摔一个就结束战斗了。”马明亮跟张子说。 张子狠狠点点头。 赵飞摔了乔云两个跟头,心中豁然亮堂起来。 是啊,罗老师说过,散打比赛是以得分断输赢的,不论杀伤。为了减少杀伤,装备了全套护具,从头到脚到牙齿都有保护的。头盔、护齿、护胸、拳套、护裆、护小腿板,甚至还有护脚背,有的运动员还戴着护膝、护踝。谈什么杀伤呢?赛制就不让你杀伤,刚打倒,裁判就喊停了,刚打了一下重的,又喊停了。这里面有多少潜在的黑哨空间啊。不能往下想。 明确了要打技术,要赢,赵飞心里不再纠结了。 一旦确立了明确的目标,头脑立刻清晰起来,就如电脑关闭了多余软件,腾出了内存,快速运转起来。 赵飞心无旁骛,思维如水般流动起来。 乔云摔倒了两次,感觉形势不利,决心用绝招挽回局面。 “抓紧时间了。”童桦在场边清脆地提醒他。“用鸳鸯脚。” 她话音刚落,乔云一记铲踢直奔赵飞小腿迎面骨,赵飞沉身应变,但乔云使到中途迅速变线为翻身后蹬,腿像绕了一个环,突然伸长,脚尖冲下脚跟冲上向后蹬向赵飞小腹。 赵飞熟悉了他的如龙一般的变线腿法,见他一出腿,马上左手护头,右手护胸腹。如果对方只是铲踢,他就双手合拢抄腿。如果变线高踢,他上手也可防护。此刻见对方铲踢,他不知后面有何变化,不敢冒然接腿,只是沉下身子应变。 待乔云变为翻身后蹬后,他马上用底手小臂斩截抄抱对方小腿,但对方腿形暴长,赵飞顺势下坐,几乎坐成了仆步,才把这一腿化去。乔云后蹬腿遇到阻力,马上翻身回来,前腿还未落实,后腿横扫过去,正好对着赵飞的头部。赵飞仆步迅速前压变为弓步,身势如浪头涌起,又如燕子抄水,上手竖小臂护住头部,冲挡对方进攻腿的大腿根部,底手一把抄抱住对方垂下的另一腿,往后一拉,就像浪头碰到礁石后回落一样,同时肩头往前猛栽,肩与胯形成前后上下的对拉。 乔云一下子从半空被猛拽下来,嗵的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他的运行轨迹像被赵飞抡起的榔头,头是榔头捶,躯干是榔头杆,大腿是榔头把手处。榔头往地面一敲,震荡后脑,很容易昏过去。乔云的柔韧性极好,倒地时以双臂猛拍地面,勾起下颌,虽然声音很大,但是无碍。 裁判叫了停。判乔云率先倒地三次失掉第三局。这样赵飞以2比1取得了80公斤级冠军。乔云心有不甘地走了下去。童桦和柳春风、杨帆、李小飞围着他温言安慰。 张子高兴坏了,第一个冲上去把赵飞抱起来,但忘了自己腿上有伤,一个趔趄把赵飞摔在地上,自己也倒在他身上。 马明亮和刘汝耕、黄俊、顾明远跑上来,把两人扶起来,欢呼着走回本阵。罗北平表情复杂地微笑着,低头看下一个级别的对手名单。 回到场边的赵飞一边抹着汗,一边喘着粗气说:“有个蛇形崩拳我一直没来得及用。” “得了。”马明亮说。 “回去跟我用用。”张子调皮地说。 “看心情。”赵飞说。 “别看赛场上使不出来,聊大天肯定行。”马明亮哈哈笑着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呀,他追不上你。”张子说。 “你追不上我有可能,他却未必。”马明亮笑着说。 赵飞拔脚就追他,却感觉地面晃了一下。 第172章 颁奖 赵飞拔脚就追他,却感觉地面晃了一下。 他赶紧稳住身形。张子扶住他问:“怎么样?” 马明亮走回来给了赵飞护胸一拳,哈哈笑着说:“追啊。” 张子说:“别闹了,老马。” 场上85公斤级的决赛已经开始了。比赛进行了两个回合,5分钟后决出了胜负。接下来是90、90以上公斤级的决赛。15分钟后,全部比赛结束了。 罗北平从裁判席上站起来宣布比赛结果: “cq市高校首届武术散打比赛到此圆满结束,16支代表队108名运动员共决出了11个级别的前三名。 奖牌榜如下: 第一名:重医。三金一银。 第二名:重建。两金四银三铜。 第三名:西政。一金两银两铜。 第四名:重大。一金两银 第五名:川外。一金一银一铜 第六名:西师。一金一铜 并列第六名:三医大。一金一铜 第七名:川美。一金 第八名:重邮。一银 第九名:后工。一铜 并列第九名:重师。一铜 并列第九名:西农。一铜 11个级别冠军名单如下: 48公斤级冠军王柏,川外,教练李可。 52公斤级冠军陈宙,重建,教练白帅兵。 56公斤级冠军欧阳红,重建,教练白帅兵。 60公斤级冠军肖重山,西政,教练代向阳。 65公斤级冠军李小飞,重医,教练童桦。 70公斤级冠军杨帆,重医,教练童桦。 75公斤级冠军柳春风,重医,教练童桦。 80公斤级冠军赵飞,重大,教练罗北平。 85公斤级冠军宁华平,西师,教练陈白。 90公斤级冠军苏力,三医大,教练关军。 90以上公斤级冠军高效,川美,教练杨华。 时间关系,亚军和季军我就不念了。 下面进行颁奖。请听到名字的运动员上场。” 接下来,广播里按级别进行了颁奖,有奖牌、证书,还有武士证书。 每个级别的前二名获得二级武士证书,3-6名获得三级武士证书。 赵飞、张子、马明亮都获得了二级武士证书。刘汝耕获得三级武士证书。 接下来给教练员颁奖,颁的是奖牌榜证书。 还有体育道德风尚奖、最佳新人奖、最佳腿法奖、最佳拳法奖、最佳摔法奖、后勤奖,五花八门,基本上每队都有一个奖。 跟奥斯卡奖不同的是,一部好电影能把奥斯卡所有奖项基本占完,但这里是保证每个队都有奖。为了设这些奖,罗北平他们差点想破了脑袋。 比如最佳腿法奖、拳法奖、摔法奖,连前三名都进不去,而得了前三名的不再参与评奖。外行人不明就里,看到证书还以为获得了最佳腿法奖的人的腿法是全场最好的。 “这样可以激发同学们的上进心,他有了这个证书,势必会加强练习。比赛嘛,以激励为主。拿个冠军又能怎么样?”罗北平跟教练员们说,大家都点头称是。 大学生比赛不是全运会比赛,全运会得了冠军能分房分奖金提职称,大学生比赛是业余爱好。这些教练员都是高校体育教师,很多是体工队退役下来的。许多人跟罗北平的心态一样。 颁完了奖,罗北平又拿起话筒: “感谢所有代表队的参与,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接下来的安排我重复一遍: 明天8:00在这里开全体教练员运动员总结会。10点半前统一退房。 自助餐供应到明天早上,今晚有舞会。再强调一下纪律问题,听说昨晚舞会有不文明现象。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cq市公安局派了警力来维持秩序,请大家注意。散会。” 大家“哄”的一声,人群开始慢慢向门口流动。 马明亮的老乡和女友、杨玛丽三人走到马明亮一行人跟前。 马明亮热情地打招呼。 “走,我们去下里巴人广场吃火锅。”老乡兴奋地说。 “好,这是我哥们张子,一起。”马明亮说。 老乡连说:“欢迎欢迎。” 马明亮又看着赵飞,赵飞说:“你们去,我女朋友等我呢。” 刘汝耕、黄俊、顾明远见他们老乡叙旧,已经先走了。 第173章 飘香居 刘汝耕、黄俊、顾明远见他们老乡叙旧,已经先走了。 “我先回招待所换件衣服。”马明亮说,“湿透了。” “要的嘛,不急,我订了位子。”李一民说。 几人跟在人群后面,往招待所走去。 回到招待所,马明亮和张子到公共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换上一套新的运动服,容光焕发,头发飘香。两人回到宿舍,杨玛丽瞪大了眼睛望着马明亮,杏眼含春。 “坐会儿,才4点半。”马明亮边说边给三人倒水。 “你身手越来越厉害了。”李一民笑咪咪地说。 “一般。比上次你见我时强点有限。”马明亮两手各拿一杯水,分别递给杨玛丽和朱可可,头也不抬地说。李一民自取了桌上的一杯,拿在手上,又放在身边凳子上。 “上次那小子偷我们班足球,我说了他两句,他就动手打人,还说让我随便找人,他等着。结果你来了,三拳两脚打得他跪下叫大哥。哈哈哈哈。”李一民大笑。 “纸老虎。我还以为他有多6鼻(牛b)呢。对待这种人,道理说不通,但是拳头一打就通。”马明亮哈哈笑。 “他好像练过拳击。”李一民说。 “嘿嘿,没练过能这么横吗?偷东西还有理。”马明亮摆摆手,不愿再提。 两个女生安静地听着,对视一眼,眼里放出光彩。 “他最不明智的是居然找了三个球友晚上来我寝室找你。幸亏你当晚住在我那,不然我要吃亏了。哈哈,三个人让你打得躺了一地,那家伙直喊大哥对不起我不敢了。不过还是让你一腿踢昏了。”李一民说,“可把我吓惨了。” “没再找你麻烦?”马明亮问。 “没有,后来还成朋友了。每次路上遇见他都主动打招呼。”李一民说。 “哈哈,不打不相识。不过这种人不值得做朋友。”马明亮说。 “鬼才跟他做朋友。马路朋友。”李一民说。 几人说说笑笑,喝了杯水,李一民看看表,说:“走,今天人少不了,上菜肯定慢。”于是五人起身向下里巴人广场走去。 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一片广场前面,广场旁边是美食一条街,广场里也摆起了露天火锅,有二三十桌的样子,已经有客人涮上了。 李一民引众人走进一家匾额上写着“飘香居”的火锅店。里面已经坐了一半人。这家店以自助火锅为主,也有单点的菜。 五人刚一坐下,服务员就开始麻利地摆好五个碗、碟、调羹、筷子、餐巾纸。接着给每人倒上一杯白开水,留下水壶。然后把菜单递给李一民,拿着小本准备记录。 李一民把菜单递给马明亮,马明亮摆摆手,他再递给张子,张子也笑着摆摆手,再递给杨玛丽,杨玛丽也笑着摆摆手,再递给朱可可,朱可可一把接了过去,开始安排菜。 马明亮见怪不怪,笑咪咪地掏出烟盒。 “老马,这儿不让吸烟。”李一民赶紧拦着他。 “好。西政的规矩就是大。”马明亮把烟盒塞进运动服里。 “老马有钱,我就是想抽也抽不起。”李一民说。 “哈哈,你是不想抽,想抽跟钱有什么关系?我不买书,买点烟抽总可以。”马明亮说。 “你爸开水泥厂,够你抽烟的了。”李一民说。 “我抽烟的钱是自己做家教挣的。”马明亮说。 “你也做家教吗?”杨玛丽夜莺一样的声音响起。 “嗯,教教考体育系的高考生。”马明亮瞅着杨玛丽,正了下身子。 “我也在做家教。”杨玛丽说。 “你教什么?”马明亮问。 “英语。” “也是辅导高三考生吗?” “不是。教一个老师。” “好家伙,老师的老师。”马明亮盯着她的眸子夸张地赞叹。 杨玛丽脸上飘过一抹红晕,视线迎着他的视线,深情对视。 马明亮被盯得不好意思,正了下腰,清了下嗓子,拿起水壶给杨玛丽面前的杯子倒水,发现杯子是满的,一愣,于是给自己的杯子倒水,发现也是满的。抬起头来,看到杨玛丽笑成了一朵花。 “喝啤酒。”李一民站起来,往柜台走去,那儿摆着成箱的啤酒。 第174章 调情 李一民站起来,往柜台走去,那儿摆着成箱的啤酒。 李一民搬了一箱12支走回来,放在脚边,用开瓶器边开边一一递给众人,说:“每人一瓶,自斟自饮,多少随意。”众人各自满上一杯。李一民把酒杯举起来,说:“今天有幸请到我老乡,仗义一哥,大家不醉无归,干。”说完跟众人碰了碰杯,咕咚咕咚把一杯啤酒喝干。 马明亮笑咪咪地说:“哈哈,一民总是这样,到底是随意喝还是不醉无归?”说完看着杨玛丽,一仰脖把酒杯清光了。 朱可可和杨玛丽微笑着轻轻啜了一口。张子也仰脖干了。打了一下午,啤酒入腹,甚是解渴。李一民拿起酒瓶给马明亮和张子一一满上,却不管朱可可和杨玛丽。 服务员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各种涮菜摆了一桌,铜火锅烧开了,辣椒麻椒如活鱼般在红油中翻滚起伏,热气和麻辣香味氤氲缭绕。李一民喊一声:“开整。”夹起一大块毛肚伸入红油中,众人七手八脚地涮起来。 刚吃了两筷子,李一民又端起酒杯,说:“干了。”咕咚咕咚清空了杯子。 “嗳,要得。”马明亮和张子也一口喝光杯中酒。两位女士各自啜了一口。 “他这里的毛肚很嫩,老马一来我们就到这儿不醉无归。”李一民夹着一块毛肚在锅里烫着说。 “你太爱吃辣了。我自愧不如。”马明亮夹着一块毛肚在香油蒜泥里打了个滚,整个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咕噜吞了下去。 “这一杯为二位庆功。”李一民又举起酒杯。 “呵呵,打得不好。只得了第二,无功可庆。”马明亮说。 “在我心中就是第一。”李一民说完又咕咚咕咚喝光了杯中酒。 众人也随着。 马明亮边倒酒边说:“打起来真没时间想第一第二的。” 杨玛丽清脆的嗓音响起:“可把我吓坏了,看到你们倒在地上,多危险呀。” “没事。练出来了。”马明亮笑着说。 “会不会有后遗症呀?”杨玛丽担心地说。 “什么后遗症?”马明亮漫不经心地说。 杨玛丽不再往下说,端起酒杯,低眉轻轻啜了一口。 “散打看着危险,其实危险系数在体育项目中不是排第一的。还有好多项目比它危险。”马明亮说。 “什么项目?”杨玛丽好奇地凝视着马明亮的眼睛。 “比如高山滑雪、攀岩、登山、足球,都比搏击危险。搏击很少死人或者骨折的。当然,受伤是肯定的。哪有打别人自己不受伤的?不受伤那是对手水平差太多了。只要势均力敌,比赛完都要去医院处理一下的。”马明亮说。 “啊。”杨玛丽惊呼一声。 “不过我和张子没事。哈哈。” “真的没事吗?”杨玛丽担心地问。 “疼是肯定疼,过几天就好了。”马明亮说。 杨玛丽长吁出一口气。 马明亮把一块毛肚放在锅里烫了烫,夹到杨玛丽碟子里。 杨玛丽连说:“谢谢,我自己来。”她拿起面前的酒瓶,给马明亮斟酒。 “不要耍赖。一人一瓶。”李一民笑着说。 朱可可瞪了李一民一眼。 “为什么要学散打?你们很爱打架吗?”杨玛丽放下酒瓶俏皮地问。 “那不是打架,只是爱好。”马明亮解释说。 “为什么爱好?”杨玛丽捋了一下耳边长发。 “这,我还没想过为什么。”马明亮想了一下,无奈地说。 “你为什么学外语?”李一民忽然问杨玛丽。 “因为从小英语好,将来想做外交工作。”杨玛丽说。 “为什么英语好?”李一民追问。 “哈哈。。。”杨玛丽暴笑。 “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朱可可嗔怪地瞅了李一民一眼。 “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普通话考试得了优,英语口语也及格了。”李一民说。 朱可可和杨玛丽都被逗笑了。 “爱打架的人怎么舞跳得这么好?”杨玛丽眼神中带着笑意问马明亮。 “我不爱打架啊。因为经常跳嘛。”马明亮说。 “跟你女朋友跳吗?”杨玛丽问。 “啊,这个倒没有。”马明亮说。 “不跟你女朋友跳,跟别的女孩跳她不生气吗?”杨玛丽问。 “不生气。” 杨玛丽一呆。 “因为没有女朋友。”马明亮说。 “哈哈。。”杨玛丽笑得花枝乱颤,伸出手掩着嘴,低下头去摇了摇长发,再抬起头时,满脸绯红。 “这很好笑哈。那需要缘分。”马明亮说。 杨玛丽的脸更红了,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想起昨晚在舞厅整晚跟马明亮跳舞的情景。 “相遇就是缘分。”李一民不知道他们昨晚已经认识,端起酒杯,连连客气。 朱可可端起酒杯,跟李一民的酒杯轻轻一碰,柔声说:“喝。闭嘴。” 李一民咧着嘴,讪讪地笑着,不知所措。跟朱可可在一起,他有时不知该往左还是往右。朱可可总是让他左右都不对。 第175章 说话的艺术 朱可可总是让他左右都不对。 马明亮干咳一声,说:“言为心声,一民说话,我总能听出他心里的意思。” 李一民像被打了鸡血,拿起酒杯跟马明亮面前的杯子一碰,一仰脖咕咚咕咚喝光,抹抹嘴,拿起筷子捡起一块黄鳝放到锅里烫,然后捡到马明亮的碟子里。马明亮欠身说:“谢谢。”说完笑着看着朱可可。 朱可可笑着扭开脸去,以手掩嘴。 “不过说话是艺术。外语系是不是就是学习外国人的说话艺术的?”马明亮转向杨玛丽。 “外语系跟中文系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学的外语嘛。中文系可不是学习中国人的说话艺术的。”张子插嘴说,说完又觉得不太稳妥,补充说:“算是书面表达艺术。” 杨玛丽笑。 马明亮不理张子,看着杨玛丽。 杨玛丽拿起餐巾纸擦擦朱唇,她只要说话就先擦嘴,面前已经堆了好几个纸团。 “你讲的说话跟课上学的说话不是一个说话,你说的是社交艺术,课本上讲的是文学表现形式。”杨玛丽说。 “哦,是吗?我想起来一个故事。”马明亮说。 “又是圣经故事?”李一民侧身瞅着他。 “不是。古代的。”马明亮喝了口啤酒,开讲, “秦桧的后人在清朝时参加科举,进入殿试后,乾隆皇帝问他:你真的是秦桧的后人吗?殿试就是由皇帝给考生们排一下名次,能走到殿试这一环节的都会录取,叫进士。前三名叫:状元、榜眼、探花。这是第一等,叫‘进士及第’。第二等叫‘进士出身’,第三等叫‘同进士出身’,统一叫进士。”说完喝了口啤酒。 “假如你是他,你怎么回答?”马明亮亮出了问题。 众人都很感兴趣。 “我提醒一下,秦桧就是在岳飞墓前跪着的那位。”马明亮说。 众人横七竖八地歪着脑袋思考。 马明亮哈哈大笑:“不好回答?这个后人只回答了一句话,七个字。乾隆就把他点为了状元。先说说你们的回答。再重复一遍题目:你真的是秦桧的后人吗?” 李一民率先说:“朝廷以才学选拔人才,还是拼爹?”说完呵呵一笑。 张子接着说:“我无法改变自己的祖先。” 杨玛丽说:“是,但我愿为国家贡献自己的才华。” 朱可可说:“我不是靠祖先来到您的面前的。” “都挺厉害啊。”马明亮啧啧赞叹,“秦桧的后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众人都静下来,体会这句话的内涵。 张子哈哈大笑:“真会拍马屁。给皇帝定了正能量的方向。” 李一民举起酒杯说:“说得好。比我水平高。” 张子端起酒杯跟他一碰说:“明朝大儒王阳明的老爸也是状元,他的状元卷我看过,我要是皇帝我也点他的状元。也是马屁水平超高。哈哈。” “哦?怎么说的?”马明亮兴趣十足。 “一篇文章,挺长的。策论嘛。就是暗里把皇帝捧成明君,说跟明君共事很幸福,给皇帝指一个方向。皇帝何乐而不为呢?点了他状元。”张子说。 “厉害厉害。看来光有才学不行,还得讲究点说话的艺术啊。”马明亮哈哈笑着,拿起酒杯跟李一民“咣”的一碰,仰脖喝干。 “策论不是考察考生对国家当前问题的策略吗?怎么能拍拍马屁就点状元?”李一民说。 “说是策论,但考生还没进入体制,接触不到国情,能提供什么良策?皇帝也不可能指望考生给他提供思路的,我认为考察的是立场。”马明亮说。 张子搂着马明亮的肩膀,拿起酒杯“咣”地跟他一碰,仰脖喝了下去。 “岳飞是不是因为不会说话被皇帝害死的?”朱可可大眼灼灼地瞅着马明亮问。 “也许就是,哈哈。”马明亮转头看一眼李一民,强忍住笑。 “他不是说话的问题,而是处理与上级的意见分歧的方式导致的。”张子说。 第176章 岳飞之死 “他不是说话的问题,而是处理与上级的意见分歧的方式导致的。”张子说。 “说来听听。”李一民很感兴趣。 “岳飞是普通农民的儿子,自幼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把他养大。他从小习武,金国进攻宋时,他报名参军抗金,很快就展露头角。他是一步步打出来的。当时招收他的宋将爱惜他的人才,给他一本兵书让他学习,你猜岳飞说什么?”张子停下来问。 “不知道。感谢之类的?”李一民说。 “你当不了岳飞。”张子说,“岳飞说打仗是随时变化的,岂能以书本为准?我日,假如是你,刚当兵没打几次仗,就敢这么说吗?反正我不敢。” “哈哈哈,当小说听。你我都当不了岳飞。”马明亮说。 “我说的是历史好吗?不是说岳演义。”张子反驳。 “哦,我忘了你是中文系古典文学专业的了。古典文学不还是小说吗?”马明亮说。 “我到图书馆查的史料好?”张子说。 “接着讲。”马明亮也大感兴趣。 “岳飞老打老赢,从北方逃到南方的百姓和民间抗金势力纷纷投奔他,赵构也拨款给他,于是围绕他逐渐组织起了一支大军。到被害前,岳飞已经拥有10个军,10万兵力,是南宋五大主力之一,占南宋国防力量的三分之一。他被害不是因为一心迎回二圣,其他将领打的旗号也是迎回二圣,赵构自己也是这么喊的。赵构还怕二圣回来抢他的位吗?败军之将如何服众?而且朝廷里都是赵构的人,回来也就当个太上皇呗。赵构根据掌握的信息判断金国实力远大于自己,不希望将领们冒进。当时岳飞虽然进军顺利,打到了开封附近,也就是北宋首都附近。但兄弟部队进攻受阻,无法跟进。岳飞的侧翼没有保护,孤军深入数百里。赵构得知后连发12道金牌令他回撤。为什么连发12道?”张子停下来看着大家。 “怕路上出问题送不到。”李一民说。 “也是个原因,但恐怕不是主要原因。你不如赵构了解岳飞。岳飞是个倔脾气,他前面好几次跟赵构意见不合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前方金军连连进攻,赵构不得不派人跟他说软话。有一次派他的同事好友去劝他,他就是不回,最后他的同事愤怒地说你跟皇帝斗气是痛快了,可是把我们这些人害死了,你心安吗?岳飞这才回到前线。”张子说,“我读历史发现,越是忠诚的人越敢跟皇帝斗气。” “有道理。”马明亮点点头。 “原来赵构早知道岳飞不会听他的,所以一发就是12道命令。”李一民说。 “还有当时的形势的因素。不久前刚发生了一次兵变,刘光世的部下不满朝廷人事安排,带着4万兵和几十万百姓投奔了金国。当时南宋全国总兵力才30万。再加上金国也没力量再进攻了,金宋和谈有望,赵构已经开始计划收回兵权,让这些主力部队的一把手交出兵权,回朝廷述职。赵构首先开刀的其实不是岳飞,而是韩世忠,但当征求岳飞意见时,岳飞力挺韩世忠,于是赵构转向岳飞。”张子说完,眼中闪现出泪花。 “兄弟,入戏太深了。”马明亮拿起酒杯跟他面前的杯子一碰,张子赶紧拿起酒杯一仰脖,借此掩饰过去。 众人听得入了神,饭桌上一片安静,只有铜锅中发出咕嘟嘟的水声,氤氲缭绕的白气慢慢把众人罩住。 第177章 岳飞会何种功夫 众人听得入了神,饭桌上一片安静,只有铜锅中发出咕嘟嘟的水声,氤氲缭绕的白气慢慢把众人罩住。 “岳飞自小习武学的是什么武术?”杨玛丽忽然问。 “散打。”马明亮说。 张子一下被他逗笑了,“不是,那时哪有这个词,古代叫散手,散打是国家体委1983年武术挖掘整理工作后用的词。” “叫法不一样而已。”马明亮辩解。 “打法也不一样啊。古代武术是战场拳,从兵器变化来的。散打是竞技体育。”张子说。 “那不也是从古代武术发展来的吗?”马明亮瞅了一眼张子。 “不全是,教练们从rb的空手道吸收了不少腿法,拳法用的是西方拳击,就摔跤是中国的,但也只推广接腿摔,没人敢一上来就用传统跤。”张子说。 “我看也未必是空手道的腿法,哪个腿法是空手道的?”马明亮说。 “呵呵,我只是听有的老师这么说。罗老师倒没说过。其实我发现戳脚里全都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是从空手道吸收的。”张子讪讪地说。 “戳脚是北方拳种,不如空手道推广得好,南方的教练们学空手道反而更容易。”马明亮说。 “岳飞到底学的是什么武术呀?”杨玛丽问。 “形意拳,还有好多拳种也尊岳飞为祖。”张子说,“不过古代史料中只提到岳飞跟周侗学的骑马和射箭。也许那时的拳术还没分门派,都是跟着兵器走的。会什么兵器,就会什么拳了。” 杨玛丽怀疑地看着马明亮。 马明亮含混地说:“我没研究过。明朝抗倭将领戚纪光在《纪效新书》里就说拳术只是健体,在战场上用不上,他那本书里主要就讲兵器的用法。” “哦。我就说嘛,没听说过岳飞打拳,他是元帅呀,带兵打仗的。”杨玛丽说。 “他也真会功夫啊,他是从小兵杀上来的,自己不能打,能活到当元帅吗?”张子说。 “他不是骑马和射箭吗?还有杆红缨枪。”杨玛丽说。 “他没有用拳的机会。他老师周侗还教过不少英雄好汉,像水浒传里的卢俊义、武松、大反派史文恭。卢俊义是枪,史文恭是箭,把晁盖射死了,武松是拳。武松在景阳冈打死老虎后,县令录用他当都头,把打死的老虎制成虎骨酒和虎皮,让武松带着到京城去走关系。武松到了京城后,一时得不到接见,滞留在京城三个月。期间遇到周侗,周侗看了看他打的拳,说他力量很好,但还欠缺拳术之法,教了他劲法。你能说他不会拳术吗?”张子说。 “我倒是知道古代武举考试不考拳法,只考骑射和举石头。”马明亮说,“赵飞要在,也许能讲出花样来。他理论一套套的,形意拳是战场拳啦什么的,他还能给你演示。你看他的比赛能看出来吗?”马明亮问杨玛丽。 杨玛丽咯咯地笑。 “要是街斗,我们可能都打不过他。”张子忽然说。 “未必。都街斗了,谁还顾忌什么。你敢踢裆插眼打后脑,我就不敢?”马明亮说。 “你没专门练过,他专门练这个,比你熟啊。”张子说。 “只能说他手法多,可是架不住我快啊。我先下手。”马明亮说。 “那你6鼻。”张子拿起酒杯跟马明亮碰。 “哈哈哈。”马明亮举杯咣地一碰,愉快地一饮而尽。 第178章 兵法与势 “哈哈哈。”马明亮举杯咣地一碰,愉快地一饮而尽。 “我觉得元帅不需要自己会功夫?他的工作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像诸葛亮那样的。”杨玛丽说。 “人的际遇不一样。诸葛亮是书生,走的是谋士的路线,直接结识一把手,进入决策层。一把手死后,他就代理一把手。岳飞是从小兵开始起步的。在数不清的战斗中一次次活下来,带的兵越来越多,手下有了猛将,慢慢不用亲自上前线了,因为统一调度指挥比亲自带兵杀敌更影响全局。”马明亮说。 杨玛丽笑着说:“看来做指挥不一定要会功夫。” “是。如果会,当然更好。不会也不影响。但遇到危险情况,会总比不会好。自己的命自己能把握不好吗?万一身边没有卫兵跟着怎么办。”马明亮说。 “我小时候看过报纸上一篇文章,介绍我军有五个将军会功夫。好像许世友是少林寺的,还有一个。还有自小习武的有几个。我还以为将军人人都会武术呢,还好奇怎么好几百将军只有五个会武术的。”杨玛丽一副天真的样子。 “带兵打仗要看你是哪个职级的,团长以下都得在前线冲杀,你不能打,怎么活下来升师长、军长、司令?现代战争跟古代不一样,会打枪、能跑就行。古代人没枪用的是箭,行军是骑马,就是岳飞学的骑射。咦,看来古今战场本质一样,较量的都是那几样东西。”马明亮说。 “哈哈哈,武器在进化,人却没进化,还没进化出翅膀来,还是两条腿跑,智商也未必就比古人高出多少,只不过工具复杂了,你要操作,思维也必然与工具设计相适应,显得智商高,其实那不是智商。战术是根据武器的性能设立的,你没有飞机,就不会有制空思维。无论什么武器,战术思维也就那些,36计和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上讲的,什么奇正之道、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围点打援。。。战略上更没什么新鲜的,一部孙子兵法基本上说完了。”张子说。 “我不会散打,假如有人给我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岗位,是不是也能胜任?”杨玛丽忽闪着一双杏眼笑着问。 “你要是诸葛亮的徒弟肯定能行。”张子笑着说。 “我看够呛。你心够狠够硬吗?临时决断能果断下决心吗?即使你是诸葛亮的徒弟,知道所有兵法,会用能用是另一回事。那需要勇气、冷静和灵活的决策。你什么都会,高压力下大脑却一片空白,也是白搭。智囊与决策不是一回事。”马明亮说。 “有道理。老马。”张子连连点头,“美女说的带兵打仗跟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她说的是集团作战,我们说的是单兵。美女你看过孙子兵法没有?” “听说过,没看过。”杨玛丽说。 “五轮书你就更没看过了。”张子说。 “我都没听说过。也是兵法书吗?”杨玛丽好奇地问。 “一个着名的rb武士写的兵法书。它讲的是单兵技术,就是一个人如何对敌。孙子兵法是讲军队作战。中国人一般不把单兵技术叫兵法。”张子说。 “那叫什么?”杨玛丽问。 “叫打法。”张子说。 “不过,它对军队作战也有启发。毕竟都是人跟人的打斗嘛。有共通的地方。”张子说。 “就是势的运用嘛。”马明亮打个哈哈,拿起酒杯往前面一举。 张子拿起酒杯跟他一碰,说:“还是老马厉害。”其他人却不跟马明亮碰杯,都盯着他。 “什么势的运用?”李一民喃喃地问。 “道理很简单嘛,你学过英语,英语有26个字母,能组成100多万个单词,单词又能组成词组,势相当于词组。散打比赛就是拼的势。势就是动作组合,一个势由几个动作组成,比如左右直拳接鞭腿就是一个势,由三个动作组成。你只要能熟练掌握20个势,比赛就足够用了。 打仗也是同理,一个势是一个战术,由几个战斗构成,这几个战斗前后衔接,就能击败敌人。比如围魏救赵是一个战术,由几个战术动作构成:直接救援、佯败诱敌追击、回头交战、继续佯败、突然去包围对方的后方的首都。经过这几个动作,敌方必然接着去救首都,前线之围就解了。这就是一个势的完成。如果不经过这一系列动作,一上来就包围了敌人后方首都,敌人会在前线加紧进攻,以缓解首都的压力,这样反而敌方用起了围魏救赵战术。”马明亮思考着说。 “我日,老马,你都成兵法家了。”张子举起酒杯。 “哈哈哈,什么兵法家,我是从散打这么联想过去的,我没读过兵书。老子认不好古文。看一小篇文章,能抱着字典折腾一个半天。”马明亮唉声叹气地摇头。 “说得好,再说说。古文的事回头我教你两招,保你节省一半时间。”张子说。 “说什么?”马明亮不解。 “势呀,给大家普及普及你的经验。”张子催他。 “哦,好比说,乱战中找不到头绪怎么办?我就迅速把散乱的拳脚收束组合成一个势,只要把握好时机,身体各部位放对地方,对方必倒。所谓放对了地方,在内指的是形成力学结构,在外指的是契合当时情况,得机得势。 如果没有势的操练,只练单招,到了场上想临时发挥,必败。战术是需要平时养成的,通过大量练习,包括实操和默想训练,也叫表象训练。如果平时没有这样的练习,是不能打比赛的,但打普通人没问题。练家对练家,就考验势了。”马明亮边想边说。 “日,老马不上战场可惜人才了。”张子举举酒杯,李一民、马明亮拿起酒杯,三人咣地一碰。 “听上去像同声传译。”飘过来杨玛丽的一丝惊叹。 第179章 散打是突破规矩 “听上去像同声传译。”飘过来杨玛丽的一丝惊叹。 “哦?怎么像了?”马明亮笑着问。 “同传也是瞬间重组,就是重组你说的势。外方说话的同时,我脑中自动把他的一句完整的话解构成一个个单元,他说完了,我再按照汉语的语法结构把这些单元组装起来,输出成汉语。做得越熟练,用的时间越短。到最后,能够达到外方刚说完,我就开始说汉语。”杨玛丽说。 “太牛了。同声传译原来是这么回事。”马明亮听得兴奋起来。 “这也够紧张的了。费脑子。”张子感叹。 “还好,就是特别累,一次做不了多久,盯半个小时就得替换下来休息。我们老师说同传是青春饭,上了年纪就干不动了。”杨玛丽笑着说。 “散打也一样。”张子说。 “你说的是比赛,不比赛的话,平时练练,打着玩玩,或者遇上事需要动手的,照样干。你敢跟罗老师动手吗?他都40多了。”马明亮一脸坏笑地瞅着张子。 “我不敢。你敢?” “我也不敢啊。”马明亮夸张地瞪眼张嘴。 “敢也说不敢,讲武德。”李一民笑着说。 “不是讲武德,就是不敢。有生命危险。”马明亮嘿嘿直笑。 李一民暴笑,笑完了一脸认真地说:“我决定了,跟你学散打。” 马明亮一笑,“你还是好好学你的法律专业。挨了欺负找我就行了。” “不是这么回事。我学散打又不是为了打架。我要磨炼自己。”李一民说。 “行啊,想学我就教你。”马明亮痛快地说。 “学散打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你先告诉我。”李一民说。 “最重要的一条?这个。。。张子你说是什么。”马明亮转向张子。 “喜欢?!”张子说。 “那肯定的,还有不能教条。”马明亮又转向李一民。 李一民一脸虔诚地听着。 “要透过规矩理解规矩后面的东西,才能脱掉规矩,打破形式,成为自己的功夫。功夫是练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王芗斋说过:“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学是学他的规矩,但只学规矩,表面上再像,没掌握本质,也就学死了。”马明亮说。 “这个没问题。明天开完会,咱们找个地方,我磕头拜师。”李一民说。 “刚说完不要教条,你就教条。”马明亮笑着说。 “我这是尊师重道啊。”李一民反驳。 “不要,我承受不起。你到时练不下去反来怪老师就不好玩了。”马明亮说。 “怎么会?师还是要拜。仪式不能省。”李一民坚持。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你这是干什么。绑架我?我肯定教你就是了。我又不是武术家,你在人前提起时能给你长脸。你喜欢,我教你就是了。主要还是自己练。”马明亮说。 李一民笑着摇头。 马明亮见拗不过他,于是说:“这样,我把你引荐给罗老师,你拜他为师,我负责教。” “我要拜他为师,还跟你学什么?”李一民说。 “哈哈哈,罗老师哪有时间教你。我和张子平时都找不到他。” 李一民一愣,说:“拜了师,他总要抽出时间教的。” “你拜了师就能跟他混熟了?我和张子三天两头跟他见面,也很少跟我们说拳。” “那你是怎么练成的?”李一民追问。 “他就一比划,我们就自己练啊。哪天他心情好,过来指点一句,连第二句都没有。有个动作我练了半学期了,他才过来给说了说。弯路走得多了。你受得了吗?”马明亮说。 李一民有点泄气,问:“你也是这么教我吗?” “当然不是。咱俩是哥们,我让你能少走点弯路就少走点。直接练对的。” 张子听得忌妒起来。想到自己在摸索中多踢了不知几十万次腿,心下黯然。 第180章 狂野重庆 想到自己在摸索中多踢了不知几十万次腿,心下黯然。 马明亮察觉到张子神色不豫,笑呵呵地说:“弯路走就走了,又有什么?不流那么多汗,我哪有这么好的体力?哈哈,哈哈。” 杨玛丽欣赏地看着马明亮,眼神中满是温柔。 马明亮夹起一片黄喉,放到滚水里悠悠地烫着。 “你少吃点辣,老马。”张子提醒他。担心他裆部的伤会加重。 “没事,身上舒服得很。”马明亮笑笑。 “你涮清汤的,我觉得也很棒,好像是蘑菇小鸡汤。”张子说。 “是鸡汤的。”李一民说。 马明亮把黄喉夹到张子碟子里,又取了一片,放到清汤格子里烫。 “你们老师为啥子那么不负责任?”李一民问。 马明亮和张子一时静默无语,过了几秒钟,马明亮拿起酒杯,打个哈哈说:“不要那样讲话。练拳这个事情,有好多因素,既有技术的,也有教学的,还有人事的,你说不清是哪个因素。有时是这个,有时是那个,不要冤枉了老师。无论怎样,我不是也会了吗?而且也不太孬。对得起我交的那点学费了。哈哈,哈哈。” 听到马明亮这么说,张子猛然想起自己学了4期了,只交了一期学费,就是第一次交了,后来就没再交过,作为补偿,只不过是给罗北平做点力所能及的杂事,罗北平不仅没跟他要过学费,还在每学期结束后把他叫到家里大吃大喝一顿。平时有人拜访罗北平,也把他叫去作陪。次数虽然不多,却是个情分,应该感恩才是。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子想起每次到罗北平家里时,看到他堆在墙角的兵器,就知道自己会得太少了。那里有十几种兵器,刀枪剑棍、软兵器、匕首、还有两把东洋刀,一长一短,长得好像叫太刀,短的忘了。张子既震撼,又羡慕,可是罗北平从来没教过他兵器,好像他跟这些没有一点关系。自己就是罗北平散打培训班上的人,进入不了他的其他世界。 有时自己看着这些出神,罗北平就走过来说:“我没有时间。” 罗北平确实没有时间,走路永远一阵风,别人快走慢踮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上课总是半小时后才到,下了课转身就走。在校园内总是骑着摩托。他的摩托是在张子上第三期培训班时买的,很小巧。 张子还记得他第一次骑着到樟树林给学生上课的情景,满脸灰尘,风尘仆仆,说是刚从市中区骑回来,用了一个小时。从解放碑骑到北碚。有学员惊呼太快了。张子不知是快还是慢,他大一开学报到时,从市中区火车站下车坐长途汽车到北碚,清楚地记得车开了1个多小时。 重庆的公共汽车可以用狂野二字形容,一路上都是山路,外侧就是悬崖,下面是嘉陵江,他们无论什么路况都保持着一个速度,车窗前面已经没路了,车冲着空中不减速地冲过去,只见车窗前山体飞速移位,直到转出一条路来。在平原长大的张子还以为司机疯了。 重庆的路是上下起伏的,摩托开快了会飞起来,张子清楚记得坐在许如雨摩托后座上腾云驾雾的感觉。有一段时间,张子经常做从山涧掉落的梦。 除了交通,还有住宿。重庆的楼有许多盖在悬崖上,从窗户往下一看,不是地面,而是山涧,张子经常梦见自己住在高耸入云的建筑里,旁边云雾缭绕,下面深不见底,走在楼道上就像走在悬崖边上。 罗北平就是在这样的世界,开着摩托车风里雨里地疾驰。 第181章 川外的妹子 罗北平就是在这样的世界,开着摩托车风里雨里地疾驰。 张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四大子是谁想出来的?” “什么四大子?”李一民问。 “就是川外的妹子,西政的厨子那四句。”张子说。说完看了一眼杨玛丽,不好意思地笑。 杨玛丽和朱可可精神一振,也笑起来。 “我刚来校就听说了,师兄们传下来的。谁发明的我就不知道了。当时的感觉是这四个学校以后一定要去体验一下。”李一民说。 “西政的食堂为什么出名?厨师牛b?”张子好奇。 “我也没觉得出奇得好,跟重大、川外差不多,只不过食堂二楼有小炒,可以点菜,其他学校我没发现。”李一民说。 “菜很特殊吗?”张子问。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跟校外街面上饭馆的一样。不过对于学生来说,能点菜就算是好的了。主要是西政一半以上是学法律的,老师们都有律师证书,研究生们也考了,经常接案子打官司,与社会上的来往多,他们经常到二楼点小炒。还有学生们来了老乡朋友也到二楼点个小炒。”李一民说。 “西政毕业生都分到政法机关、律所,有点政法系的黄埔的意思。”马明亮补充说。 “哦。你们这儿烟火气比重大强多了。”张子说。 “川外的妹子就不用解释了?”李一民笑着问。 “解释,一定要解释。”张子哈哈笑着说。 “你看看杨玛丽不就知道了?”李一民说。 朱可可瞪了李一民一眼。李一民呵呵笑,“可可也是川外的。” “川外就在西政对面,他们女生多,我们男生多,我们流行一句口号:横眉冷对秋波,俯首甘为和尚。”李一民说。 “你们那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马明亮哈哈大笑。 “老马,川外的女生都很漂亮吗?只是个别的?川外是外语学院,又不是艺术学院。”张子好奇。 “都很漂亮。”马明亮认真地说。 “哪里漂亮?”张子追问。 “气质好。”马明亮说。 “哦。”张子这才明白。 “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个川外的女朋友?”李一民笑嘻嘻地问张子。 “这。。。”张子犹豫。 “哈哈。需要就说话啊,别客气。”马明亮偏头瞅着张子说。 可是张子不喜欢“介绍”这种方式,他只喜欢偶遇。一介绍就少了那份美感,反而成了责任了。 杨玛丽微笑着瞅一眼张子,说:“我身边有一个,特别优秀,可是没人敢追,追她的她又不喜欢,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张子还在犹豫,马明亮忙说:“好,张子样样好,就是对待女孩子有点婆妈。” “你才婆妈。”张子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本能地反驳他。 “哈哈。”马明亮打个哈哈,“张子有女朋友了,算了。” “哦,原来明花有主了。”杨玛丽咯咯笑。 “主她妈不要我。”张子说。 “哈--!”杨玛丽暴笑。 “那我回头介绍你们认识。”杨玛丽说。 “我们明儿上午就回学校了。”马明亮说。 “下周末。”杨玛丽说。 “这样,下周末,我请你们到缙云山北温泉泡温泉。一起来。”马明亮说。 “好啊!”杨玛丽、朱可可、李一民一起欢呼。 “北温泉附近就是西师,西师的园子,西师是园林式单位。女生也占多数。泡完温泉还可以去校园看看。”马明亮说。 “要的。”李一民大声说。 忽然“哎哟”了一声,猫下腰去,抚摸脚背,抬头盯着朱可可,“干啥子踩我?” 第182章 羞怒 抬头盯着朱可可,“干啥子踩我?” 朱可可似怒非怒,斜了他一眼。李一民挠挠头,说:“我说什么了?西师难道不是女生占多数?这谁都知道啊。” “那倒也是。”马明亮含混地说。 “不是,老马,我说她。”李一民连忙解释。 “她不知道吗?”马明亮问。 “她应该知道。就知道踩人。”李一民恼火地说。 “哦还真是都知道啊。”马明亮说。 李一民有点捉鸡,大声说:“西师的妹子都是未来的老师,气质比川外的还好。” 朱可可和杨玛丽都被他逗笑了。 不知不觉,2个小时过去了,众人也吃不动了。“回招待所打牌。”马明亮提议。 “有舞会,你不去吗?”张子说。 马明亮看了一眼杨玛丽,打了个饱嗝,说:“跳不动了。”杨玛丽笑。 “我也是。回去打牌。”张子说。 李一民到前台结了账,一行人出了飘香居,往招待所走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校园里华灯初上,路上行人甚多。spb是cq市的文化区,有十几所重点高校集中在这里,周末的校园分外热闹,人来人往。 一行人走了十几分钟,刚进入招待所,就听见楼道里人声鼎沸,各个宿舍的门都开着,不断有人从这个屋进到那个屋。至少有一半选手留下来,在打牌。没打牌的在看电视。 “怎么都没去跳舞啊?”张子纳闷地说。 “公安局的来看场子,谁还去啊。”马明亮说。 “那有什么关系,互不打扰不就得了。”张子说。 “哈哈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马明亮说。 众人走进宿舍,除了赵飞,其余人都在,黄俊、顾明远、刘汝耕三个人在玩砸金花,看到他们进来,好奇地瞅着他们。 “没去跳舞吗?”刘汝耕问。 “不跳了,你们怎么没去?”马明亮问。 “腿疼,懒得动。”刘汝耕说。 “我脚崴了没法跳。”黄俊说。 “你对跳舞没兴趣好。”马明亮说。 黄俊哈哈笑,“你们打牌吗?人多可以玩同花顺。” “8个人玩,那得两副牌。”李一民说。 “有啊,前台有卖,我再去买一副。”顾明远甩出一张牌,抬起脸说。 “我去。”李一民拔脚走了出去。 差点撞上风风火火走进来的一个人。 “罗老师!”众人一起喊。 罗北平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似乎受到了羞辱一般,看到有女生在场,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子身上,随即表情扭曲地操着京音说:“把他们都给我打下去。” 说完瞪着张子,胸口剧烈起伏。 大家安静下来,屋内没了声音。罗北平瞪了一会儿张子。张子坐着一动不动,心里想:“你也知道着急了。可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不教,我怎么赢?” 罗北平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张子有什么动静。环顾四周说:“回去好好练,明年把他们打下去。”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动动身子,表示听到了。顾明远大声说:“好的。”黄俊咧嘴笑笑。他们都是大四生,明年此时已经不在学校了。 第183章 打牌 他们都是大四生,明年此时已经不在学校了。 罗北平在屋里转了一圈,说:“我还有事。明天上午开完会,张子负责退房,退了房你们就坐车回学校,车票留着,我还要会几个朋友。”说完走了出去。 屋里恢复了活跃。 “来来来,打牌。李一民怎么还没回来。”马明亮说,“我去买包烟。”说完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二人一块儿回来了。 “怎么打?”黄俊问。 “两副一起打,只用jqka王。先统一一下规则,同花顺最大,其次是同花,然后是顺子,再往下依次是双王、四个炸弹、老虎、双对、一对。可以吗?”马明亮问。 “可以,我们那老虎比双王大。”李一民说。 “各地不一样,先统一一下,免得到时扯皮。”马明亮说。 “赌钱的?”黄俊问。 “不赌钱。”马明亮说。 “那不刺激啊。”黄俊说。 “你有什么高招?”马明亮问。 “脸上画王八的。”黄俊说。 马明亮瞅了一眼两位女生,笑笑说:“算了,她们玩不起。” “没想到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黄俊打趣说,忽然话锋一转,“那就玩脱衣服的。” “哈哈,这个我倒没意见。”马明亮大笑,说完把运动衫解开,脱了下来,“吃饭吃得热。” “我没说你,男生还是画王八,女生脱衣服。”黄俊说。 “哪个给你脱?”马明亮加重语气说。 “只要是穿在身上的,就算一件,首饰也算,可以?”黄俊说。 “这个你们同意吗?”马明亮转向二位女生小心地问。 “可以啊。”朱可可大大方方地说,“但是得有个底线,内衣不能脱。” “可以可以。”众男生一起严肃地狠狠点头。 “你行吗?”马明亮问杨玛丽。 “哈哈哈,我有那么多首饰,怕什么。”杨玛丽豪爽地说,“但是得自己脱。” “要得要得。”众男生对天发誓赌咒。 “那开始。”朱可可说。 张子开始洗牌,旁边的马明亮开牌,黄俊作庄发牌,每人先发两张,扣一张亮一张,从黄俊旁边的刘汝耕开始,依顺时针轮流押注叫牌。很快黄俊pass,其他人都跟,跟完一轮,黄俊又开始发牌,每人一张,刘汝耕pass,他下面的顾明远叫牌,众人都跟上。黄俊发第三轮牌,顾明远叫牌,众人都跟上。黄俊发第四轮也是最后一轮牌,每人手上有了五张牌,扣一亮四,开始终极pk。循环了数轮过后,就剩下朱可可和黄俊对决。黄俊手里握着一副虎牌,赌朱可可手里是一副杂牌,朱可可几次想放弃,但犹豫再三还是跟牌而不开牌,这样黄俊要想看牌必须加同样的码,两人打了几个来回,黄俊也被她弄得心虚起来,加码开了牌,结果朱可可手里是一副顺子,吃黄俊的虎牌。黄俊大叫一声,拿出圆珠笔来递给朱可可,把脸伸过去,说:“画。” 朱可可噗哧一笑,说:“你自己画,那里有镜子。” 黄俊起身走到镜子前,在左脸颧骨上画了一个圈,再围着圆圈添了五笔,勾出一个头,四个爪,一个尾。转过脸来,走回牌桌。 众人假装打趣他,但都知道一会儿就会轮到自己,不由得涌出莫名的兴奋感。 打完第二轮,李一民走到镜子前画了一个小王八。 然后依次是刘汝耕、顾明远、张子、马明亮。 6个男生的脸上都有了小王八,两个女生却还没脱一件衣服。 张子感到不对劲。 终于,杨玛丽脱掉了披肩。 接着朱可可摘下一个手链。 张子脸上又增加一个小王八。 轮到马明亮坐庄了,结果又给自己画了一个。 杨玛丽摘下了戒指。 屋内空气开始热起来。 马明亮顶着四个小王八,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两口,脸上的小王八跟活了一样蠕动。 他吐出一个烟圈,看着手中的牌,看了一眼张子,说:“刚买烟时看见童老师了,她问我你在干什么。” 张子从牌后侧过脸来看着他。 “我说你没事,刚吃完饭回来。”马明亮说,“她问你去不去跳舞。” 张子盯着他。 马明亮又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脸上的小王八跳动了一下。 张子等了半天,他却不再说话。 “我得出去一趟。”张子放下牌,站起来,套上外套。 马明亮伸出夹着烟的手指捅捅他,说:“洗把脸。” 第184章 舞伴 马明亮伸出夹着烟的手指捅捅他,说:“洗把脸。” 张子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发现那几个小王八根本洗不掉,打了一遍遍香皂,还是有淡淡的痕迹,不由得感叹这是谁的主意非用圆珠笔画。总不能顶着四个王八去见童桦?又搓了一会儿,搓得脸皮疼,可是小王八还在。看来香皂不行,得用汽油。 到哪儿去弄汽油呢?加油站。这附近哪有加油站啊!招待所门口倒是停着不少车。说不得,只好去“借”二两了。想了想,怎么把油箱里的油抽出来呢?得有个吸管,拿嘴一吸就出来了。可是哪有吸管呢?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 只好走到前台,问服务员有没有护肤霜,还真有,要了一支,挤出一些抹在脸上,对着大厅里的镜子一照,小王八终于隐去了。服务员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于是上楼经过数道开着的房门,来到童桦的房门前,童桦的房门却关着。“去跳舞了?”张子想。正想离开,却听到房间里童桦尖声说:“那是我的自由。”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我又没妨碍你,我只是提醒你现实一点。”童桦不耐烦地说:“你还是多提醒自己。我比你清醒。”男声说:“我看你是进了迷魂阵。” 张子听出男声是白帅兵。 “你没资格这样讲话。”童桦尖声说。 门霍地打开,白帅兵快步走了出来,一眼看到张子,一愣,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从张子身边走了过去。 童桦关上门,没有发现楼道里的张子。 张子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站在楼道里发呆。 “张子,找童老师吗?”一个声音从对门宿舍里传出来。张子探头一看,柳春风左手拿着一把牌,右手拿着热水瓶,瓶盖还没有盖上,站在门里侧,好奇地看着他。 “啊,没有,路过。”张子说。 柳春风走出来,敲童桦房间的门。 房间里却没有动静。 柳春风说:“童老师刚还在,半个小时前遇到马明亮还问你去不去跳舞呢。要不到我们房间等会儿,要不要一起玩牌?” 说着把张子引进房间。房间里乔云、杨帆、李小飞各拿着一副牌,每个人脸上贴着数目不等的纸条,看见张子进来,跟他点点头,纸条无风飞舞。 “要不要一起玩斗地主?”柳春风问。 “不了。”张子婉拒。 “还怕贴纸条啊?”柳春风笑着问。 “哪里,我脸上四个王八还没洗下去呢。”张子说。 四人一起暴笑。 “看不出来啊。”柳春风瞄了一眼张子的脸。 “我抹了化妆品。”张子说。 四人又一起暴笑。 童桦房间的门开了,“什么事这么好笑?”随着一声清脆的女声,童桦像一枝出水芙蓉出现在门口。 “张子过来了?你们在讲什么?”她好奇地瞅着张子,黑眼仁张得老大。 “嗯,说打牌的事。”张子说。 “童老师,你不是找不到舞伴吗?张子不玩牌,正好陪你跳舞。”柳春风说。 其余三人一起附和,都坐着不动。 童桦瞄了一眼众人的怪相,压着笑,冲张子招招手,转身返回屋去。 张子看了一眼柳春风,拔脚跟去。 柳春风礼貌地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回牌局,甩出一张牌。 第185章 夕阳之歌 柳春风礼貌地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回牌局,甩出一张牌。 张子走进童桦的房间,站在近门的地方。 童桦回过身来,撩了他一眼,问:“你怎么没去跳舞?” “啊,刚喝酒去了。”张子说。 童桦不语。 “现在邀请童老师去跳舞怎么样?”张子连忙说。 童桦立刻笑靥如花,打量了一眼张子的表情,忽然问:“你脸上是什么?” “啊?”张子一愣。 “怎么画了四个乌龟?”童桦问。 张子意识到护肤霜失效了。 童桦哈哈笑,拿起床头柜上的小包,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塑料瓶,递给张子,又递给他一张纸巾,说:“擦一擦。” “这是什么?” “卸妆水。” 张子把卸妆水倒在纸巾上,走到镜子前擦脸,几下就擦得干干净净。 “厉害厉害。”张子连声赞叹,把化妆水瓶拧好递给童桦。 童桦把化妆水放回包里,说:“那我们走。” 两人出了门,童桦走到对门,对着面对着门口的柳春风说:“我去跳舞了,如果那个白来找,就说我办事去了。”说着拉下脸来。 柳春风端着牌毕恭毕敬地说:“要的,晓得了。” 两人出了招待所,隐没在华灯初上的校园里。 “童老师舞跳得挺棒的。”张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是吗?你这是在变相夸自己吗?”童桦银铃般的声音充满笑意。 “没有。确实棒嘛。” “哈哈。女生只需要配合得好,什么步子都能跟得上男生。”她说。 “女生也可以主动嘛。”张子说。 “那不撞在一起了?”她说。 “不会的,不信你一会儿试试。”张子说。 “头一次听说。”她说。 “对了,那个白教练是不是喜欢你?”张子话锋一转。 “他,他是喜欢自己。”童桦说。 “什么意思?”张子不解。 “他是我教练介绍认识的,开始我对他印象挺好,可是相处以后发现不合适。我教练原来是省机械厂的工人,是他爸爸推荐到省体工队当的教练。所有人都希望我们在一起,可是我不喜欢他。”童桦说。 “哦哦。你以前是体工队的?”张子问。 “嗯,我是武术队的,17岁在六运会上拿了亚军就退役了。” “为什么退役?下一届肯定拿冠军了。” “名次都是内定好的。再过四年更没机会了。我的命运就是亚军。”童桦幽幽地说。 “哦哦。你技艺高裁判也不敢闭着眼瞎打分?”张子不解。 “打分的项目,都是裁判说了算的。”童桦语调转暗。 “你是练套路的,教出的散打学生却最厉害。”张子感叹。 “我的散打是工作以后进修的。” “跟谁学的,这么厉害?”张子问。 “好多老师。” “你太聪明了。”张子夸她。 “散打虽然也是打分,但比套路情况好得多。如果ko了对手,裁判也没办法改变事实。” “所以你的学生都特别能打。”张子说。 童桦咯咯地笑。 “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童桦换了轻快的语调说。 “如果白教练再纠缠你,你告诉我。”张子说。 “关你什么事?”童桦睁大眼睛瞅着他。 “好,我多嘴了。”张子悻悻地说。 童桦有点不忍,忙转了话题说:“我听罗老师说你是中文系的?” “是。古典文学专业。” “那四大名着都研究过了?” “至少有二三十本都不弱于四大名着。” “天呐,真的?回头推荐我读几本。” “要的。” 童桦兴奋得像个小女孩。 “你喜欢读什么类型的?爱情的?”张子问。 “嗯。还有神仙的。” “镜花缘不错。” “我看了。” “山海经。” “字太难懂了。看不下去。” “没事,回头我教你学古文。” “不就是背字典吗?” “是,古文很有规律,你先背词根。” “跟背英语单词一样啊。” “差不多。” 童桦跳起来,银铃般地笑。 远处隐隐传来舞曲声,二人说说笑笑向着舞厅方向缓缓走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舞厅门口。只见门外停着三辆警车,车门都开着,里面零星坐着几个警察,在吸烟。车门外站着十几个警察,个个一副悠闲的样子。 二人进了舞厅,刚好一曲结束,人群都站在舞池边上,说说笑笑。人数比昨天少了许多,但也有二三百人。此时是挑选舞伴的时段,男生基本上都采取就近原则,很少有人走来走去地找女伴。女生都是结伴来的,一曲结束,如果对上一曲的男伴不感兴趣,就会借找自己的女伴儿而走开,反之就呆在原地,等着跟男伴跳下一曲。 舞灯静静地旋转着,音乐缓缓响起,是梅艳芳的《夕阳之歌》。人群骚动,一对对男女开始进入舞池。张子向童桦弯身一摆胳膊,童桦像一只小鹿往舞池迈步走去,张子在后面跟上。走了几步,童桦转过身来,张子连忙摆出“小二上菜”的姿势,左手托盘,右手在身前圈成半圆护住。童桦填位,两人翩翩舞动起来。全场慢慢开始旋转,就如海面起了大大小小的漩涡。 梅艳芳的歌声在嘣嚓嚓嚓的慢四板节奏中显得苍茫遒劲: 斜阳无限 无奈只一息间灿烂 随云霞渐散 逝去的光彩不复还 迟迟年月 难耐这一生的变幻 如浮云聚散 缠结这沧桑的倦颜 漫长路骤觉光阴退减 欢欣总短暂未再返 哪个看透我梦想是平淡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 编织我交错梦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伴我走过患难 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 一天想到归去但已晚 啊天生孤单的我心暗淡 路上风霜哭笑再一弯 一天想想到归去但已晚 曾遇上几多风雨翻 编织我交错梦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伴我走过患难 奔波中心灰意淡 路上纷扰波折再一弯 一天想想到归去但已晚 。。。 第186章 容易受伤的女人 两人沉浸在音乐中,张子忽然发现童桦的眼睛里慢慢溢出亮晶晶的东西。 正在这时,一曲终了。两人分开,向场边走去。 两人站在场边,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西服套装的高大帅气的男生走到童桦旁边,偶尔打量她一眼。童桦懵然不觉。 “同学,可以跳个舞吗?”男生礼貌地问。 童桦伸手在身前摇了一下。男生看了看她的表情,又看看旁边的张子,向别处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一身nike运动服的帅气小伙子走过来,诚恳地瞅着童桦,说:“同学,可以。。。”童桦赶紧摇手。小伙子话说了一半,收了口,往别处去了。 音乐重新响起,是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 张子向舞池中伸出胳膊,童桦像猫一样随他走去。 王菲的歌声空灵通透,如天籁一般: 留着你隔夜的吻 感觉不到你有多真 想你天色已黄昏 脸上还有泪痕 如果从此不过问 不想对你难舍难分 是否夜就不会冷 心就不会疼 颤抖的唇 等不到你的吻 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希望希望希望你会心疼 。。。 两人慢慢跳着,童桦跟着哼唱起来,但是歌词变了: 人渐醉了夜更深 在这一刻多么接近 思想仿似在摇撼 矛盾也更深 曾被破碎过的心 让你今天轻轻贴近 多少安慰及疑问 偷偷的再生 情难自禁 我却其实属于 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要不要 不要骤来骤去 请珍惜我的心 如明白我 继续情愿热恋 这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要等 这一刻请热吻 长夜有你醉也真 让我终于找到信任 不管一切是疑问 快乐是情人 曾害怕了这一生 是你始终甘心靠近 我方知拥有着缘份 重建我信心 曾被破碎过的心 让你今天轻轻贴近 多少安慰及疑问 偷偷的再生 情难自禁 我却其实属于 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 张子听得入了神,问:“你唱的怎么跟王菲不一样?” “我唱的是粤语版的。”童桦说,“我更喜欢粤语版的歌词。” “哦。”张子听粤语歌从来不知歌词说什么,只听旋律。原来这首歌的歌词有两套,普通话版和粤语版。他猛然想起夕阳之歌和千千厥歌是不是也是两首歌?他一直当成同一首歌来听的,反正歌词都听不懂,旋律却一样。 童桦越唱声音越低,变成了轻哼,表情十分陶醉。 她身上的体香弥漫过来,轻盈的舞步、柔软的身体、伴着王菲空灵的歌声,张子全身心沐浴在温柔乡里。童桦的脸庞离他近在咫尺,发出圣洁的光芒,张子眼前恍惚起来,禁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啪”的一声,张子猛然醒过来,发现脸上吃了一记耳光,童桦柳眉倒竖,轻喝一声:“大胆。” 张子被打得大脑一片空白。童桦却忽然侧脸伏在张子的胸膛上。张子不知所措。 “快抱紧我。”童桦说。 张子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在他耳边响起:“不要愣个(这样)跳。”张子转头一看,一个40多岁的男人温和地瞅着童桦,正在跟她说话。童桦把脸抬起来,冲他一笑。那人转头走开了。 张子认得他穿的制服是保卫处的。 “这里也太挤了,都撞到一起了。”张子自我解嘲地说。 童桦笑了起来,伸出纤纤素手去抚摸他挨抽的脸,半途又顿住,顺势放在他的肩头,低了头笑得花枝乱颤。 张子很是尴尬,脚下却不敢怠慢,随着嘣嚓嚓嚓的节奏,小心地滑动着舞步。 童桦如水一样随着他轻轻起伏。香浪扑面,灯光流转,人脸婆娑。 童桦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人多,你就不会滑步吗?” “会,三角步。”说着张子撤前(左)脚擦着后(右)脚踝向左退步,后脚再拉过来与前脚并齐,接着后脚擦着前脚脚踝划弧向右前方迈进,左脚再向前擦着右脚脚踝划弧向左前方迈进,右脚跟上并步。如此一退一进,走出了散打中的避让反击的步法。 童桦随曲就伸地跟着他,笑着说:“这个步子在舞厅还挺实用的,一来一去就绕过去了。” 张子被他夸得甚感得意,禁不住说:“我再来个大范围移动的。” “小心撞到人。”童桦说。 “嗯,散打的步法都太突然,我来个慢镜头的。”张子说。 他先直着往前伸出左脚,童桦退右脚随着他,他后脚垫步跟上,随即前脚向前迈一大步,童桦也跟着退一大步,两人大腿内侧贴在了一起,张子前腿虚步迅速变成弓步,眼看着童桦就要被摧起来,张子马上收劲,重心又回到后胯,后腿已经划弧如虎摆尾迈在体侧,同时搂着童桦后背的手做出暗示,身体旋转,前脚擦着后脚脚踝往后,划出一个弧线,又做了一个虎摆尾,童桦像风摆柳一样轻松地随着他旋转,脸上安静自若,脚下合丝入扣。 张子心中不自觉地赞叹。这要是别的女孩子,肯定跟不上了。不过他还没这么试过别的女生。 不知不觉,两人滑进了一个大旋涡,旋涡中的人都在沿着逆时针公转,同时自己也在自转。 张子带着童桦加入旋涡,周边快速旋转起来,张子努力维持着平衡,渐渐感觉昏天黑地、头晕恶心,童桦却仰着脸哈哈笑,甚至助力旋转。跳了两圈,张子就把她带离了旋涡。 “怎么出来了?”童桦问。 “头晕。”张子说。 “哈哈。”童桦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会八卦步吗?”童桦问。 “那是什么?” “就是围着树转圈的步啊。” “没那么练过。” “如果你练了就不会头晕了。” “你练过?” “我到bj比赛时,教练带我去见过一个练八卦掌的,他给说了说。”童桦说。 第187章 杀敌一千,自伤八万 “我到bj比赛时,教练带我去见过一个练八卦掌的,他给说了说。”童桦说。 张子点点头,没再接她的话,脚下生风,往人少处滑过去。童桦如风中的树叶随他飘零。 两人不再说话,形神融化在音乐和舞步中。 接下来是《别让我一个人醉》、《涛声依旧》、《牵挂你的人是我》、《谢谢你的爱》、《爱与哀愁》、《海阔天空》,都是风靡一时的流行歌曲,以港台的居多。 两人一曲曲跳下来,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张子逐渐感觉受伤的小腿开始变得笨重。 童桦问:“你累了吗?” “不累。”张子说。 “跳完这曲休息一下。”童桦说。 张子点点头。 一曲终了,二人走回场边。 “出去透透气。”张子说。 童桦点了下头。 二人走出了舞厅。 门外,警察们有的抽烟,有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部分悠闲地站着。 “到树林里站会儿。”张子说。 童桦随他向对面的树林走去。 两人沿着林间的鹅卵石小路漫步,虽然只隔了一条马路,树林里却很静谧,梧桐树的叶子偶尔从天空飘落,喧闹的舞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了。 天空开始飘起雨丝,落在脸上,轻柔又凉爽。重庆的小雨可以这样一直飘上一个小时,不知所起,也不知所止,当地人习以为常了。张子来了2年多,也慢慢习惯了让雨淋在身上的感觉。 二人无语,并肩向前走着,不断撞见一对对情侣,有的互相牵着手,有的抱在一起热吻。 童桦不自在起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张子,说:“我们走。” 张子转身往回走去。 二人出了树林,童桦说:“我们回去,我忘了你腿上有伤,回去歇着。” “我没事啊,那点伤不算什么。你要还想跳,我就陪你。”张子说。 童桦撩了他一眼,笑笑说:“我不想跳了。” “那就回去。”张子说。 童桦默默地向前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沐浴着若有若无的雨丝,仿佛人也化在了其中。 到了招待所,进了大厅,拐进一层楼道,童桦在上二楼的楼梯口处停下来,说:“谢谢你陪我跳舞,早点休息。再见。”说完往楼上走去。 张子跟她挥挥手,转头向宿舍走去。 楼道里传出打牌的闹声。 张子推开房门,只见众人还在打牌。男生已经辨认不出谁是谁来了,脸上都画得密密麻麻的,像戴了面具。两个女生面前堆了两小堆首饰化妆品之类的,穿戴却十分整齐。 “什么情况?唱铜锤花脸戏呢?”张子哈哈大笑。 “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啊。”一个小个子花脸转过脸来跟他说。张子认了半天,才认出是黄俊。 “哈哈,我看八万也有了。杀敌一千,自伤八万。哈哈哈哈。”张子大笑。 “我没想到一念之仁,落成这样。”黄俊唉声叹气地说,“我说首饰也算数,杨玛丽问纸巾算不算?我没多想就说可以,哪知道她一张一张地往外抽,输一把抽一张,这都抽了十张了。首饰还没摘完呢。估计今晚她们脱不到衣服了,这都快9点了。” 两个女生哈哈大笑。 马明亮抬起花脸来,跟着暴笑,一边叹息说:“太厉害了。” 另一个花脸说:“可可是他们学校桥牌比赛的冠军呢。”张子认出他是李一民。 “那你不提醒一下。”黄俊摇头叹气。 “我还以为你是高手,哪里敢说她的这点成绩呢?”李一民说。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黄俊抬起花脸,瞪大眼睛看着李一民。 李一民晃着花脸,嘿嘿直笑,“我看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就知道我们要糟。” 张子看看几张大花脸,说:“今晚小卖部化妆水可能要脱销。” 众人面面相觑,来不及多想,继续出牌。 第188章 牌中内鬼 众人面面相觑,来不及多想,继续出牌。 张子在旁边看着,一轮下来,刘汝耕去镜子前画了一个小王八。他边画边嘟囔:“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再玩下去,都没地方画了。” 顾明远也伸了个懒腰,说:“我同意。” 黄俊一边洗牌,一边说:“我觉得有点蹊跷,你们两个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胜这么多盘啊。” “哪里蹊跷?”张子好奇地问。 “我怀疑有内鬼。”黄俊说。 “你是香港赌片看多了?”张子说。 “没有,我想了想,如果有人不愿意看到她们脱衣服,会不会帮她们?”黄俊说。 “怎么帮?”张子问。 “简单啊,pass的都是不开牌的,如果有人拿着好牌故意pass,你就会猜错剩下的牌。”黄俊说。 “谁拿着好牌宁愿脸上画王八呢?”张子不解。 “哈哈哈,当然是内鬼。”黄俊说。 “内鬼你个头啊。”马明亮晃着花脸说。 “我明白了。”黄俊大声说,“你愿意你女朋友在众人面前脱光衣服吗?” “愿意。”张子说,“因为我没女朋友。”他学着马明亮的语气说。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黄俊说。 “哈哈哈,合着这是四打三啊,你们三个想看女生脱衣服,但有4个人不想你们看。”张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马明亮被说得不自在起来,伸手推了张子一把,说:“还是技不如人呐,我这不也画了一脸么?” “决策错误,后面怎么做都不对。这内鬼可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张子对着黄俊说。 黄俊把牌一推,说:“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反正脸上也没地方画了。” 众人一哄而散,七手八脚地打扫战场。几个男生拿着香皂跑到洗手间,不一会儿,传来几声怪叫:“日,洗不干净。” 张子在屋里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女生把桌上的首饰一一戴回身上,等着李一民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男生着急忙慌地走回来,问:“张子你怎么弄下去的?” “用卸妆水。”张子说。 “拿来用用。”黄俊说。 “我哪有?你们找女生借。”张子说。 几人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个女生。 两个女生说在学校寝室里。 那要走20分钟的路。 “到前台问问,商店应该有的。”张子说。 几人推选黄俊去买,因为用的是他的圆珠笔。 “我这样怎么出去?”他说。 “要不你抹点她们的口红。别人看到以为是关羽,谁敢笑你?”张子说完笑倒在床上。 “莫开玩笑。”黄俊着急起来。 “到前台要护肤霜,抹上挡挡。”张子说。 黄俊一溜烟跑了出去。 其他几人坐下来等他,瞅一眼朱可可和杨玛丽,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个女生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弯下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牙刷。”几个男生讪讪地说。 第189章 罗北平的苦恼 次日是周日,罗北平一早起来,把会议上要说的要点又看了一遍,他昨晚喝完酒回来,熬夜写了一篇发言稿。 稿子内容大体上分为四块:一、赛事总结,包括赛前组织、赛中执行、赛后展望。主要是汇报比赛组织者所做的工作。二、比赛总结。这是重点,把比赛中出现的技战术进行总结,并借机表扬优秀的教练和运动队。 此前他已经布置给各队教练,但大家喝完酒说头昏写不了了,反正喝酒时都聊完了,罗北平也就没再坚持。回到宿舍后,他想把教练们说的写下来,但一条也回忆不起来,只好沏了杯浓茶,坐下来慢慢边想边写。不过这对他不是什么难事,想到一个比赛场景就写一条,一会儿就写满了两页纸。 盯着纸上的文字,他发现各队的打法都不像是传统武术,倒跟泰拳、空手道很像,拳法则是拳击,只有摔法是中国式的。散打就是这么个四不像,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在有两个队的身法还不错,是传统武术的身法,但招法也不纯,就是重建和重医队。 没办法,尽管国家体委大力开展挖掘传统武术的工作,各省运动队也都向民间借调练家子,但武术的保守传统让官方得不到真传。或者虽然传了,但运动队不认可,练不到位,也是白搭,弄成个四不像。罗北平结合自己的学艺经历,很理解这帮教练们。 大家都是聪明人,人家既然不愿意教,或者说没真东西,那我就跟国外先进的经验学。空手道在rb和美国都有道馆,交钱就能学;泰拳在泰国也有拳馆,专门培养打比赛的选手,也是只要交钱就能学。不少教练都由公家出钱到国外做过访问、游学、短期进修。拳击倒是不用多虑,早就在中国扎根了。 对于教练们来说,学一项新的拳术,只需要数月就够了。武术这个行当,得道很难,大约要十年,但练成了再学其他拳种,非常快。快到什么程度呢?像站立技的,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了。所以以前老辈人练拳都是躲起来练。 创立了孙氏太极拳的孙禄堂,太极只跟老师学了三个月,在学太极前他的形意八卦已经成名了。 想到这里,罗北平摇了摇头。 他继续看着发言提纲,第三块内容是:教学与训练。 这一块他必须得贡献自己的才智,为什么要他当cq市武协主席?光能组织不行,自己的业务也得过硬,不然就压不住阵,天天有人想干翻你。以德服人,说得没错,但执行起来是不灵的,它有个前提,就是技压群雄。技不如人,你的德都会被理解成无奈、妥协、和稀泥,得了好处的人不知道感恩,没得到好处的人更是肆无忌惮地骂大街。各个行当都一样,可能武术更突出一些。 想到这里,罗北平微微一笑。 他的习武经历、个人造诣和高校教师的社会地位,都让他不必为此分心,他最挂在心上的是如何消除他人的忌惮和忌妒。这个也挺他妈的让人头疼的。他为此都觉得自己快变成皇宫里的女人了,对着这个笑,对着那个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表面上风光无限,实质上却跟婊子没两样。 他有时觉得自己不像个武术家。自己一生所学的,所刻意磨练的,与自己现在所从事的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他担心有一天真的会精神分裂了。想到此处,他暗暗苦笑。 就是苦笑,他也只让它发生在暗夜独处时,天亮了就要笑得春花烂漫、春风满面。 第190章 作客 8:00,cq市高校首届武术散打比赛总结会在西政体操馆准时召开。会议由罗北平主持。 主席台上列席了奖牌榜上前8名的代表队的教练。罗北平拿着讲稿,一本正经地念,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口语化的。他本来就没有照着念,只是觉得拿着稿子说话显得严肃一些。 下面坐着一百多参赛选手,听得非常认真,馆内出现了静场效应。毕竟刚打完比赛,每个选手都记忆犹新,对赛场上遇到的问题也充满了问号。这真是极好的学习机会。相当于复盘比赛。罗北平发挥专业特长,结合丰富的教学与训练经验,娓娓道来,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几个上年纪的教练不断微微点头,年轻的教练们竖起耳朵,眼睛一闪闪地眨着,尽力捕捉着闪光的语句。 张子等6人一边听一边反思自己的表现。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子越听越不是滋味,为什么不早说呢?平时的训练中如果早就这么分析技战术,他还能表现得更好一点。又一想平时也没这么势均力敌的比赛,都是打不了一会儿就结束了。要想学得快,比赛是最好的手段啊。 时间过得很快,罗北平一直讲到了第四部分:传达与学习体委文件精神。国家体委将在七运会中首次设立散打项目,设立了三个体重级别的团体赛,暂时没有个人比赛。为此,cq市高校武协计划组织一次西南三省的武术散打联赛,选拔优秀运动员。时间定在来年春天。 全场气氛热烈起来,人群开始骚动。 罗北平讲完,让获得前三名的代表队教练一一介绍经验。第一个发言的是奖牌榜第一名的重医队教练童桦。 童桦清脆的嗓音在馆内响起,张子看着她的脸,定定地出神,不记得她讲了什么。 童桦忽然看了他一眼,眼神晃动了一下,低头看稿子。张子看到一张脸扭过来盯着他,是白帅兵,他装作没看见。 接下来是第二名白帅兵发言。他的发言流畅清晰,一条条讲得细致分明。罗北平不自觉地挺起腰来。张子认真听去,心头一振。这家伙旁征博引,联系着泰拳和空手道讲,竟然说出不少国外选手的名字来。一会儿又引用古代拳谱中的话,指出现在的散打与传统武术的优劣对比,以及他认为的散打的发展趋势。 张子听来,既新鲜,又觉得大逆不道。在白帅兵的嘴里,传统武术不适合现代体育发展趋势,必须得改造。什么起腿半边空,那是拿着兵器的要求,擂台上必须用高腿致胜。 张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童桦讲完了全场鼓掌,白帅兵讲完了全场却一片骚动,没人鼓掌,既而响起一片掌声。 三个教练代表发言完,是冠军运动员代表介绍经验。一共选了6名冠军。第二个发言的是赵飞。 他昨天比赛完跟女朋友正要走,被罗北平叫住,嘱他准备发言提纲。 赵飞上台后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分钟,听得罗北平坐不住了,最后他对罗北平表示感谢,罗北平才笑逐颜开。 赵飞下来后,张子问他:“你不是一直要宣传你老师的形意拳吗?怎么不讲了?这是多好的宣传机会啊。” 赵飞瞅了他一眼,说:“我如果说了,罗老师会高兴吗?我现在是他的队员,讲形意不合适。” “哦,对,我忘了,罗老师要是练形意的就好办了。”张子恍然大悟。 “他要是练形意的,就更不能提我老师了。”赵飞说。 张子一愣,随即理解了他的意思。 总结会开了2个小时,罗北平随即宣布大会闭幕。 众人回到招待所,着手办理退房手续。罗北平始终没再出现。 赵飞跟张子和马明亮说:“退了房到我家耍会儿,我中午招待你们火锅。” 二人连连答应。 “不是吃板鸭吗?”马明亮说。 “樟茶鸭。有。我师父爱吃樟茶鸭。逮贼专门去买的。”赵飞说。 “原来是请你师父。”马明亮说。 “一起,难得凑一起。”赵飞说。 “你逮什么贼?”张子问赵飞。 “我逮。。。是我女朋友的名字,daisy。”赵飞笑着说。 “哦,名字挺有特色。”张子说。 第191章 团山堡一号 三人走出招待所,乘坐22路公共汽车,经过大约七八站地,在一个农贸市场前下了车,赵飞说:“我师父在市场边儿上有个摊儿,我们先去他那玩会儿,然后接上他去我家。”张子和马明亮点点头。 三人往农贸市场大门走去,大门边上有一排门脸房,三人经过一间理发店、五金店、花店,第四个店门前挑着一个繁体的车字,旁边停着几辆旧自行车,一个工人打扮的普通老头儿,正蹲在一辆拆散的自行车前忙活。赵飞老远喊了一声“师父”。 老头儿抬起头来,眼中精光暴射,随即喜笑颜花,“嗯嗯”了两声,慈祥地瞅着三人。张子不由得打量起这个不起眼的老头来。只见他头发已经稀疏花白,但是眉毛浓黑,眉毛两边长得耷拉下来,满面红光,皮肤细腻,越看越像南极仙翁。只不过衣服又旧又脏,前襟上好几处油污。 老头儿把手头的活放下,站起来高兴地说:“到屋(里)头来。”一边把众人引进他的店里,这个店大约七八平米,里面塞满了自行车的各种零件,墙壁上也挂满了,几乎插脚不下。老头儿在屋里转了个圈儿,拿出一个马扎,说:“坐。” 张子和马明亮连忙说:“站会儿。” 老头儿又拿出一个暖壶,把他喝水的大保温杯加满,往前一递说:“你们喝水。”他店里再没其他的杯子。二人连忙推让。 赵飞一边说“不渴”,一边说:“这是我同学张子和马明亮。”老头儿眼白一翻,说:“你们是一块儿的?” “是噻,一块儿练散打的。”赵飞说。 “哦,散打。”老头儿跟着重复了一遍。 “今天修了几辆了?”赵飞问老头儿。 “刚弄完三辆,还有两辆。”老头儿说。 “我帮您弄。”赵飞说着,蹲下看车。 “你弄。”老头儿也不推辞。 赵飞蹲下就修,手脚麻利。张子和马明亮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表示客气,但看着看着就惊呆了。这是一个熟练的修车工啊。二人面面相觑,心下都想:这小子没少修车啊。 不到十分钟,两辆车都修好了,一辆是车轴断了,换车轴,另一辆是拿龙。老头儿习以为常地看着他操作,也不跟二人说话。 “师父,今儿上午就收了,中午到我那儿喝酒。这两人都能喝,能陪您喝个痛快。”赵飞一边洗手,一边说。 “要的,我等等这几辆车主儿,他们去市场了,你们先走。”老头儿爽快地说。 赵飞说:“那也行,我们先搞菜。黛西给您买樟茶鸭去了。” 老头儿一听樟茶鸭,眉花眼笑,连说:“好好。” 三人告别了老头儿,到马路对面坐公交车。一会儿,来了一辆5路车,赵飞引二人上了车,车行大约一刻钟后,三人在一片寂静的山岭前下了车。 “这是哪儿啊?”张子问。 “团山堡一号。”赵飞说。 只见山岭前是一片住宅楼,赵飞引着二人穿过住宅楼,登上山岭,岭下是一条小溪,对面又是一座山岭,在山岭的半山腰处还有一片住宅,那片住宅后面连着一条马路。 赵飞一边走一边说:“这两处都是市建筑设计研究院的房子,围着这两座岭有一条环形公路,把它们连起来,不过要多走好几站地,我们这么直穿是近道。” 张子和马明亮跟着他,沿途郁郁葱葱,都是林木。 三人像放归山林的小兽,一路上不时大呼小叫。 “将来在这样的地方养老很好啊。”张子不由得说。 赵飞笑笑。 “这里比爱情山牛逼多了。”张子说,美丽的风景让他想起易小荷。 “如果出去旅游,你想去哪儿?”马明亮忽然问。 “南非。”赵飞不假思索地说。 “我拷,想像力真丰富。”马明亮笑着说。 “那要看跟谁去了。”张子幽幽地说。 “跟谁?你想跟谁?”马明亮笑问。 “如果是跟心爱的女人,去哪儿都一样。”张子说。 马明亮偏过头来瞅瞅他,说:“有道理。你那不是旅游。” “我旅游就是散心,没女孩陪着旅什么游。”张子说。 “有品位。”马明亮把后脑勺和大拇指一块儿伸给他。 三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下到了谷底的小溪前,前面没有路了。 “跟着我。”赵飞说,他沿着小溪往上游走去,这里根本没有路,三人在石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十几米,绕过一大片灌木丛,在丛后看到了一条简易的小桥,具体地说,是石头和几棵小树干搭起来的简易小桥。 赵飞当先走去,张子和马明亮跟着他走上树干,树下小溪潺潺流过,水流很浅,但是水底的石头棱角分明。 “这要掉下去,也够受的,淹不死能摔死。”张子说。 “现在雨季过了,水浅,六七月时有点猛。”赵飞边走边说。 “谁搭的这桥?好人呐。”张子说。 没人理他的话茬。 三人过了溪,往对面岭上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宿舍楼的后身跟前,赵飞在楼后的灌木丛中找到一处缝隙,钻进了宿舍楼区。二人紧紧跟上他。 “一会儿你师父也走这条路?”张子不由得问。 “不,他在楼前马路上下车。”赵飞说。 “哦,那还好。这也太考验轻功了。”张子笑着说。 赵飞嘿嘿一笑。 第192章 外国女友 三人穿过灌木丛,迎面是一栋6层高的苏联式公寓楼,一层住户都配有一个小院,离他们几步远的一个小院里飘出叮叮咚咚的古筝的声音。 “到了,黛西回来得还挺快,弹琴呢。”赵飞回过头来跟二人说。 赵飞走到院门前,掏出钥匙边开门边说:“不打扰她了,我们直接进去。” 一进院,张子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盘腿坐在一架古筝前弹曲,听到声音,曲子停了下来,姑娘抬头张望,一眼看到赵飞,欢快地冲他招招手,灿烂一笑。 “真像商店里的洋娃娃玩具,活的啊。”张子平生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西方人。 张子和马明亮定定地瞅着她,姑娘被瞅得不好意思,但表情显示她能理解。 “我来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黛西,这是我的好哥们儿张子和马明亮。”赵飞顾左言右地介绍。 “你好!”黛西大方地微笑,向张子伸出纤纤素手。张子看着那只雪白的手,用三个指头握了一下她的食指尖,连说:“你好你好。”黛西又把手伸向马明亮,微笑着说:“你好!”马明亮跟她握了一下,客气地说:“你好!” 赵飞脸上充满得意,问黛西:“买了什么菜?” “好多呢,你爱吃的,你自己看。哦,樟茶鸭买到了。”黛西说的是川普(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但是语调一听就是外国人。 赵飞走到她身前,搂过来在她额上作势一亲,说:“歪里古得。”黛西笑得一脸幸福。 “你们坐会儿,喝点水,我弄菜。”赵飞跟二人说。 二人坐在沙发上,黛西倒了两杯水,一一递给二人,说:“请喝水。” “不客气。”张子说,感觉自己的口音也带上了外国味儿。马明亮一口水差点吐出来。 环顾屋内,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风格简洁明快。客厅很宽敞,家具不多,摆着沙发、电视、绿植、饭桌,靠窗有一个木床,上面摆着一架古筝,古筝旁的坐垫上团着一只白色的大猫,安静而警惕地瞅着他们。 黛西已经进了厨房,不一会儿走了出来,张子和马明亮放下水杯,走进厨房,只见赵飞正在往火锅里调配底料,厨房的桌上摆满了熟食和洗好的涮菜,便问:“我们干点什么?” “不用,熟食是现成的,菜黛西已经洗好了。我配一下火锅底料,鸳鸯锅的好?我怕你们吃不了太辣。你们坐会儿,我马上就好。”赵飞说。 “可以可以。”二人说着返回了客厅,黛西已经脱了鞋盘坐在古筝前,调了几个音,便弹了起来。叮叮咚咚,如泉水击石,屋内马上变得一片清凉。 二人定定地听着,目光从窗户望出去,远山苍翠,时光如烟,渐渐神游天外,忘记了身处何方。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赵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快走几步,开了门。 “师父。来啦。”他高兴地说。 “嗯嗯。”老头儿嗡嗡的说话声传过来。 第193章 鸟难飞 赵飞把老头儿迎进来,张子和马明亮一起站起来,黛西停了弹曲,从木床上挪身下来。 “师父,就等您了,先喝会儿茶。”赵飞把老头儿迎到沙发上,转身走进厨房。 老头儿扫了一眼屋内,乐呵呵地坐下,马明亮掏出烟来,递给老头一支,老头儿乐着接过,马明亮嗒的一声给他点上。 “你们早到了啊。”老头儿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撩了马明亮一眼。 “到了一会儿,我们抄的近道。”马明亮说。 黛西又回到木床上,拨了几个音,继续弹起来。 “女娃儿弹得好撒。”老头儿笑呵呵地说。 “谢谢。”黛西冲他微微一笑。 赵飞从厨房里端出火锅,开始布置饭桌。张子和马明亮想帮他,赵飞说:“你们陪我师父聊天。” 老头儿眯起眼睛静静地吸烟。二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飞的身手真棒,您教的?”张子想出一句恭维的话。 老头儿却不应他的话,问:“你们跟谁学的?” “我们是跟散打班上学的,老师叫罗北平。”张子说。 “哦,哪儿人呐?”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bj人。”张子说。 “bj人到四川来教学啊。”老头儿似乎自言自语,“他练的哪个门?” “老师叫吴斌楼。还有几个好像。”张子说。 老头儿不置可否,说:“我练的也是北拳。” “知道,您练的形意拳,老听赵飞说。”张子说。 “哦。你们散打练了几年了?”老头儿问。 “两年。”张子说。 “能打比赛,那倒不错。”老头儿说着笑了笑。 “我跟你们请教个问题,你散打中用得最好的一招是什么?”老头儿问。 “我就是爆肝。”马明亮自信满满地说。 “怎么爆啊?”老头儿问。 “就是鞭腿或者拳。转身后蹬也行。”马明亮说。 “你冲我使使,我体验一下。”老头儿笑着说。 “这。。。”马明亮一愣。他想这怎么使啊,初次见面,还打一个老头。 老头儿看他为难的样子,说:“怎么?地方不够用吗?” 马明亮连忙说:“不合适。”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要不把桌子挪开,我站起来。”老头儿边说,边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 马明亮尴尬地笑笑,从沙发上站起来,突然老头儿闪电般地伸手一捅,正捅在马明亮的肝上,马明亮咕唧一下蹲在了地上,垂着头抬不起来。老头儿还没站起来,顺势又坐回了沙发上。不发一言。 张子看不过去,说:“我们说的是比赛,不是偷袭。” 老头儿转过头来瞅他一眼,又把头扭了过去,忽然闪电般地转回来,小臂一拂,张子感觉肝区被碰了一下,小腹内一片冰凉,不动了。 赵飞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似乎见怪不怪。 张子的大脑停顿了几毫秒,随即恢复如常,动动身子,一切如旧,也不疼。感觉很神奇。 “这还是偷袭吗?”老头儿笑呵呵地问。 “这,怪我没注意。”张子说。 “还要怎么注意?”老头儿问。 “我没想到您老动手啊,要是在赛场上,我不会这么放松的。”张子说。 “谁给你赛场这样的环境?生活中有现成的赛场吗?”老头儿说。 “这,平时这样就搞得太紧张了。”张子说。他感觉平时要是总处于应激状态,那也太累了,也做不到。 “这是功夫。传统的玩意儿。”老头儿说,“如果有人要害你,还会跟你先打个招呼不成?吃饭、睡觉都得有这个玩意儿。” 张子听得一头雾水。这都练成武士了啊,24小时职业化的武士。 马明亮已经站了起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掏出烟来,又递给老头儿一支,嗒的一声打着打火机。老头儿一手护着打火机,低下头就火。 马明亮笑着说:“太快了,您的手法。” “你没事了?”张子问他。 “没事。就是当时一下子眼前发黑,但是并不疼。”马明亮说,“您的手法太隐蔽了。没见您动啊。” 老头儿吸着烟,一伸手,把两三米外黛西身边团着的大猫抓了过来,又坐回到沙发上。身法像猴子一样灵活。 那白猫惊得“喵”了一声,身势往上一耸,作势欲跳,随即又缩回到老头儿手上,接着又往上一耸身子,又缩回到老头儿手上,发出“喵”的一声。 “你们听说过鸟难飞吗?”老头儿哈哈一笑,说,“我这是猫难逃。” “听说过,杨露禅的绝活儿。”张子说。 “我也试试。”马明亮说着向老头儿伸出手要猫。老头儿递给他。 马明亮把猫抱在怀里,抚摸了两下,用手掌托住猫的两只后爪,松开另一只手,那猫马上纵身一跃,却被马明亮一收五指,牢牢攥住后爪,那猫连跳两次都不能逃脱,喵的一声怒叫,回过头来冲他小臂就是一爪子,马明亮赶紧一缩胳膊,躲开了这一爪,那猫乘机跳下地跑走了。马明亮哈哈大笑。 “原来鸟难飞是攥住了鸟的爪子。”张子说。 “不是。我可没攥住它的爪子。”老头儿说。 “您怎么做的?”张子问。 老头儿低头找猫,那猫早跑得没影了。 “我是用的听劲功夫。就是一个感应。它一想跳,我手上就卸劲儿。”老头儿坐回沙发说。 “杨露禅也是这样做的?”张子问。 “当然。用鸟做就更难了。”老头儿说完哈哈大笑,“我点你们的肝也是靠的感应。传统武术的这点玩意儿,你们练散打的也应该知道。” 赵飞在饭桌边一边摆菜,一边嘿嘿直笑。 张子和马明亮不自觉地肃然起敬。 第194章 奇辩 火锅很快就烧开了,赵飞招呼众人上桌。桌上摆了四盘熟食:樟茶鸭、熏兔腿、泡椒凤爪、酱鸭胗。其余的是各式涮菜,都是四川火锅的标配。油碟是麻油蒜泥的。 赵飞拿出一瓶泸州老窖,笑咪咪地晃晃,说:“今天咱们喝这个。” 老头儿高兴得连连点头,说:“要的。” “还有啤酒,咱们先喝白的。”赵飞说。 老头高兴得就差拍手了。 赵飞给众人一一斟满酒杯,酒香浓郁扑鼻,他端起酒杯说:“今天难得聚到一起,咱们先敬我师父一杯,一会儿请他老人家给我们聊点好玩儿的。” 张子和马明亮齐声说“好”,端了杯敬老头儿。 老头儿开心已极,拿起酒杯在身前举了举,一口干了,白酒下肚,脸上涌出满足的神情。赵飞、张子、马明亮也一起喝干。 赵飞给众人一一斟满酒杯,招呼大伙儿动筷子。 众人各选熟食下筷。老头儿独爱樟茶鸭,尤其爱吃鸭屁股,吃得满嘴流油。张子夹了一个鸭胗,拿在手上咬着吃。马明亮夹了一块兔腿,吃得腮帮子鼓起一个大包。黛西爱吃泡椒凤爪,两个指头捏着一只凤爪,翘着小指,辣得嘶哈嘶哈的。 老头儿打趣地问她:“吃不惯四川的小辣椒?” 黛西圆睁着碧眼,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好吃。” 赵飞笑着说:“现在好多了,适应了。” “适应了就好。”老头儿夸张地大动着上下腭,一个鸭屁股已经所剩无几。 赵飞又招呼大伙儿端起酒杯,这一次是感谢张子和马明亮光临寒舍,让他们陪老头儿多喝几杯。老头儿高兴得满脸放光。 三杯喝完,张子和马明亮借花献佛,各敬了老头儿一杯。老头儿喝得心花怒放。樟茶鸭很快干掉了半只。 赵飞把火锅的火苗调大,招呼大家涮菜。有牛肉片、黄鳝段儿、毛肚、黄喉、鸭肠、午餐肉,蔬菜有藤藤菜、木耳菜、豌豆苗。 大家一吃火锅,就再没人碰熟食了。正宗四川火锅的威力真是不摆了(不必说了)。中途张子又夹了一块兔腿,感觉却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不好意思。 酒过数巡,张子忍不住想听老头儿摆龙门阵(侃大山),于是说:“大爷,传统武术的厉害我领教了,但是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老头儿把黄喉一口塞进嘴里,边咀嚼边示意他说下去。 “传统武术厉害是厉害,但是趁人不备下手,万一判断错了打错了人呢?”张子说。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老头儿伸颈咽下黄喉说。 “这,就不太正义了?”张子借着酒劲说。他推崇公平竞赛,讨厌借助不正当手段,觉得那样就算赢了,也没意思,是偏离了练武术的宗旨。 “什么叫正义?”老头儿问。 “正义就是坚持真理,与假恶丑作斗争。”张子想了想说。 “哪个是真理?”老头儿放下筷子,表情认真地问。 “这个,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张子笑笑说。 “你分析分析,我听赵飞说你在长途车上抓过小偷,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真理的。”老头儿说。 “我就是看小偷偷东西,就阻止他了。这是很自然的事。”张子说。 “就你发现小偷了?车上没其他人发现?”老头儿问。 “被偷的那个人也发现了。但是她装睡不敢反抗。”张子说。 “她的真理呢?”老头儿问。 “她,她放弃了。”张子说。 “她为什么放弃?”老头儿问。 “她不敢坚持真理。”张子说。 “错。她不知道什么是真理。如果她知道,她就会坚持,就能体现出正义。”老头儿说。 “她怎么不知道?她只是装不知道。”张子反驳说。 “真知道必然能行动。她知道个锤子。”老头儿说,“我问你,如果把你换作她,你会怎么做?” “我啊,他手刚伸到半途我就爆了他的肝。”张子说。 “你偷袭人家小偷,不太光明正大?”老头儿闪烁着眼神问。 “难道我还要等他得手再行动?我是正义的啊。可以不考虑手段。”张子说。 “对,你有正义,就能发现真相,坚持真理,而那个女的或者别的乘客没有正义,也就发现不了真相,无法坚持真理。”老头儿说。 “可是那个女的真的看到了。”张子说。 “她真看到跟没看到有什么区别吗?没有任何区别。没有正义感,就看不到真相、真理。”老头儿说。 “哦,这样理解啊。”张子感觉老头儿看问题的角度很新鲜。 “你还说我的手段不正大光明,不正义吗?”老头儿盯着他。 “您这么一说,好像我看问题只看到了局部。”张子讪讪地说。 “有正义才有真相,没有正义就看不到真相,只能自欺欺人罢了。凡此皆是意。”老头儿说完,意味深长地盯着张子,嘿嘿一笑。 第195章 武医圣手 “领教了。谢谢您的指点。咱传统武术除了偷袭,哦,不,除了先下手为强,为什么还会医术?我遇到的几个练传统武术的都会正骨按摩啥的,可是散打就没有。不知是练传统武术练到一定程度自动就会医术,还是专门学的?”张子问。 “这个,医术与中医从一开始就是在一起的,你练到一定程度,就像长了内眼,体内结构看得清清楚楚,哪儿有毛病了自己就能看到,把它理顺打通就行了。中医讲通则不痛,痛则不通。”老头儿也不吃了,眼神灼灼地回答张子。 “怎么会长出内眼?眼睛还能往体内看吗?”张子不解。 “不是眼睛看,就是闭上眼,也能看到体内世界。怎么说呢?你黑夜里走过路没有?一点儿光也没有那种。”老头儿问。 “走过,有一回在山里,晚上阴天,一点儿月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不敢走。只好坐在原地等了半宿,出来月亮才继续走的。”张子说。 “走夜路就是有这个问题。但是你在自己家里起夜上厕所,即使天再黑你也敢走,对?为什么?你熟悉了嘛。什么地方有什么,你都记得,你心里有个图像,你只凭触觉和图像就能调整走路路线。练功夫也是一个道理。功夫练久了,你的体内感觉在心里也形成了图像,是关于你体内结构的,就跟用眼睛看一样。”老头儿笑呵呵地说。 “哦,这样。”张子似乎明白了。 “人有六道,眼耳鼻舌身意,都能在心中形成图像。按佛家说法,这六道可以互相代替。都能反映这个世界。练功夫久了,身道建立起了人体内部图像,就跟用眼睛看一样。”老头儿说完,赵飞递给他一杯茶,老头儿呷了一口,神采奕奕地瞅着张子。 看着张子瞪大双眼发呆的神情,老头儿非常开心,“嘡”地放下茶杯,继续说:“至于医术,练传统武术的天然就会正骨、按摩、导引、取穴,因为平时练的就是这个。但是下针、用药,得专门学。这得看他的传承。有人有,有人没有。即使没有,学起中医来也比别人快,因为你身上都明白了嘛。未学扎人先扎自己,你也不用再背医图医书了,你心里就有人体结构图。”老头笑着说。 “真牛b。”张子感叹。 老头儿越说越高兴,得意地说:“赵飞她妈单位的院长,摔成了植物人,还是我给扎醒的。” 张子看着赵飞,赵飞点点头。 “真牛啊。植物人都能扎醒。”张子感叹。 “那有什么?植物人是神回不来了,可是身体既然还没灭,就有机会把它召回来。”老头儿说。 “您怎么扎的?”张子好奇。 “不光扎针,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张头儿忽然神情黯淡,脸上掠过一抹自卑。这让张子心疼了一下。任你有天大本领,也能让你自觉卑贱,这个功夫比武术还霸道啊。 “古院长自己不小心,从山下那个木桥上摔下去了。”赵飞解释说。 “就是咱们刚刚经过的那个小桥?”张子问。 “是。”赵飞说。 “那桥不结实,上了年纪走可危险。搭得太简陋了。”张子说。 “那本来就不是给他走的好。”赵飞抢白了一句。 “谁搭的啊,要么拆了,要么搭结实点,以后没准还得有人摔下去。”张子说。 “古院长出事后就拆了,是我把它搭回去的。我自己走,别人再走我就管不着了。”赵飞说。 张子忽然感觉屋内气氛有点异样,老头儿和黛西紧张起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马明亮,马明亮端起酒杯,笑哈哈地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是福推不掉,是祸躲不过,来,我敬老师傅一杯,真是武医圣手啊。”说完与老头儿一碰杯,两人仰脖干了。 “就是啊,警察还来调查过我们好几次,想赖在我们赵飞身上。”黛西忽然幽幽地说。 赵飞和老头儿都愣了,呆若木鸡地瞅着黛西。 黛西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碧眼,不无委屈的样子。 张子和马明亮被他们的表现搞得有点懵,为了打破僵局,马明亮端起酒杯,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 赵飞脸色黑沉沉地瞅着他。 老头儿咳嗽了一声,说:“别客气,两位小兄弟,你们第一次来,有些事你们没有听说,就是听说了也不要信,你们都年轻,很多事还不明白。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听。” 赵飞似乎想阻止老头儿,老头儿把手摆了一下,说:“故事就是故事,现实中不明白的,故事里却能让人明白。” 赵飞忧心忡忡地坐下,老头儿拍拍他的肩,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说道。。。 第196章 小桥流水人家 “话说北宋年间,峨眉山地界有这么一户人家,少年自幼丧父,母亲含辛茹苦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也没再改嫁。少年很懂事,奉母甚孝。母子相依为命,倒也诸事顺遂,平安宁静。 在山的对面住着一户樵夫,有妻有子,却看上了这户人家的母亲,经常借故来看她,并留下一捆柴禾。随着时间推移,这位寡妇与他建立了感情。少年无言,只是每当樵夫来时,就到山里回避。 在两座山岭之间有一条小溪,每当雨季就暴涨,人不能过河。樵夫要过山这边来,就得涉水,要么就走很远的路绕过来。每当这个时候,寡妇就很担心樵夫,经常整夜睡不着觉,直到见到樵夫安全到达才能心安。 少年看在眼里,就到山上伐木搬石,在溪上搭起一座简易的小木桥。 如此一晃数年,有一天寡妇去世了。 次日,樵夫照常拿着砍刀、绳子经过这座小桥去山里砍柴。他早已习惯了走这座小木桥。 只见少年远远地站在桥上。 樵夫走过他身边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少年问:“这桥是给你建的吗?” 说完,噗哧一刀捅进樵夫的腹内,樵夫翻身跌下溪流不见了。” 老头儿幽幽地说完,屋内静得出奇。 马明亮一拍大腿,笑哈哈地说:“我儿哄!有个性!” 张子却觉得这是一个很苦的故事,哪里苦他也说不清,只觉得心里很沉重。 赵飞已经泪流满面。 黛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手攀住他的肩头,另一手拿着纸巾给他擦泪水,眼里饱含温柔。 “这只是一个故事。你们一听就得,不必当真。”老头儿说。 众人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桌上恢复了欢声笑语。 “对了,你家就你一人吗?赵飞。没看到叔叔啊。”张子忽然问。 “我妈上个月去世的,癌症。我爸走了有十年了,车祸。”赵飞淡淡地说。 “哦,对不起。”张子一惊。 “没什么。”赵飞说。 张子看了一眼室内,觉得赵飞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房子里,一切都靠自己,真是挺可怜的。又看到黛西像猫一样偎着赵飞,便觉得心里好过了一点,毕竟还有女朋友与他作伴。忽然觉得吃的这顿饭沉重起来。 他的生活怎么着落?我们吃穿用度一切生活花销都靠父母,他没了父母可怎么办?张子不知赵飞的母亲给他留下了多少财产,也没往那方面想过。只是觉得他成了孤儿,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赵飞的妈妈工资高,单位效益好,但是命不济啊。唉,一切都是因果。随缘顺变。”老头儿喃喃地说。 “你妈妈多大年纪?”张子好奇地问。 “46。”赵飞说。 “啊。”张子还以为赵飞的父母要孩子晚,年纪应该很大了,哪知这么年轻就去世了。 “怎么得的癌症?”张子不由得问。 “癌症哪有原因?大夫都不知道。”赵飞说。 “癌症是心情病,不是一天就能得上的。”老头儿喃喃地说。 张子看着鹤发童颜的老头儿,忽然想:老头儿的工作这么破落,却像个乐天知命的神仙。一定有什么高招儿。于是问:“怎么才能像您那样,有年轻人一样的身手,南极仙翁一样的容颜?” 老头儿哈哈大笑,说:“我这眉毛老长,老得剪。”用手指捋着眉端,像捋胡子一样。 “介绍点经验嘛。”张子说。 老头又哈哈大笑。 第197章 传武困局 “您老介绍一下秘诀嘛。”张子拉长声音恳求。 “可能是功法。只要练得得法,肯定是养生的。如果练错了,即使功夫练得很大,也是以寿命为代价的。”老头儿慢条斯理地说。 “练错了还能练成很大的功夫?”张子不解。他为了练对一个动作,动辙成千上万遍的重复,直到练对,练对了还不行,还得继续巩固,直到练得精熟,再拿去实践。练错了怎会出功夫呢? “我说的练错是内功练错,散打没有内功,只需要一遍遍重复动作就行了,至多关节筋骨肌肉劳损,出不了大事。”老头儿似乎猜到了张子的想法。 “哦。”张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内功?” “就是神意气的运用。内三合嘛。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合不对硬合就要出事。”老头儿说。 “哦哦。”张子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嘴里不肯服输,便说:“就是精气神呗。人就活个精气神,习武当然要有武者的精气神。” 老头儿笑咪咪地瞅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什么是精?什么是气?什么是神?” “这。。。”张子语塞。精气神不是连着用的一个词嘛,哪里会分开单说?笼统指意识形态、心理活动嘛。但他没敢说出来。 “精是一切的基础。分阴精、阳精。气、神也都分阴阳。你听说过吗?”老头儿试探地问。 “哦,知道,精就是精液,武士要远离女色。”张子说。但他心里并不以为然。跟易小荷在一起时,他精力充沛,思维奔放,浑身充满力量和勇气,这种感觉是武术替代不了的,什么也替代不了。可能是说不要嫖妓,哈哈。他一个处男,男女之事都是从想象出发去思考。 “你不练,就不跟你谈了,谈也没体会,还得费我许多口舌。没用。”老头儿端起茶杯,自顾喝茶。 “哈哈,形意有这么多内涵啊。难怪赵飞执意要宣传您的形意拳。”张子打个哈哈,自我解嘲。 “什么?”老头儿放下茶杯,瞅着赵飞。赵飞低头讪讪一笑。 “你又出去显摆了?”老头儿变了脸色,瞪着赵飞。 赵飞不敢与他对视,嗫嚅着说:“我想帮师父多找几个徒弟。” “谁要你找?”老头儿生气地说。 张子看老头儿不像是做戏,便说:“赵飞是好意,他在比赛时明明可以用散打,却刻意用形意,就是为了宣传您的形意。他拿了冠军的。我们队只有他一个人得了冠军。” 老头儿更生气了,眼神中闪出刀光。 “你这才练了几年?就以为成了?还到公开场合去显摆。拿冠军又怎么样?出去遇到好手,命都没了。”老头儿越说越生气,偏过身来,对着赵飞说:“来,打我一下试试。我看看冠军是不是进步了。” 赵飞一动不动,全身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嘴里讨饶地说:“师父您消消气。” 老头儿用怪眼瞅了他一会儿,终于转回身去,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大爷,赵飞是好意啊,他没显摆。您这功夫,多几个徒弟学不是好事嘛。”张子替赵飞打圆场。 “这不是显摆的玩意儿,是保命的。你看不懂,行家看一眼就变成他的了。他们练了半辈子,也不一定能练通,你可倒好,拿去送人。”老头儿语气缓和了下来。 赵飞不敢应话。 “有没有吃亏?”老头儿回过脸瞅着赵飞。 “没有。就是,就是。。。”赵飞嗫嚅着说。 “就是什么?”老头儿关切地问。 “我能把人打倒,但是他们好像没事一样,爬起来接着跟我干。”赵飞说。 “功力啊,你渗透劲都没练到位,还出去显摆。”老头儿语气又开始严厉起来。 张子觉得老头儿有点不可理喻。明明是为了宣传你,你还挺生气。赵飞要是不用形意,用散打也照样拿冠军,而且不用承受那么多拳脚。徒弟多点有什么坏处?遇到事也多几个帮手嘛。这老头子咋想的呢。故意作怪。 你看罗老师,三天两点有找他的,各行业的人都有,都是对武术感兴趣的。朋友多了路好走嘛。老头子死脑筋。难怪他老了还在修自行车。 第198章 阴劲 “您老说的渗透劲我有点体会,还请您老点拨一二。”马明亮客气地说。 老头儿斜眼瞅着他。 马明亮便说下去,“罗老师教我们打人要打到对方身后一米处,不知是不是您说的渗透劲?” 老头儿说:“那要看你用的是不是阴劲。” “什么是阴劲?”马明亮追问。 “就是对方看不到的劲。”老头儿说。 “是不是您刚才点我的肝的劲?”马明亮问。 “嗯,你很聪明。”老头儿说 “您没有想着把劲发到我身后去?”马明亮问。 “没有,我是想着点到为止。不然你这顿饭吃不了了。”老头儿说。 “哦,点到为止。”马明亮点点头,随即问,“阴劲是怎么发的?” 老头儿呵呵一笑,说:“那是功夫,可不是三天两早晨就能练上身的。” “我知道。不管阳劲阴劲都是要练的。您说说怎么练的?”马明亮说。 “阴劲必须从基本功练起,你现在练的都要推翻重来,你舍得吗?”老头儿说。 “这。。。”马明亮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推翻重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废武功? 老头儿看他犹豫的样子,笑了笑,说:“你们是大学生,都是聪明人,愿意一生只做一件事吗?” “一件事?我想想。”马明亮顿了顿,自言自语说,“哪一件?” “比如光练散打。”张子提醒他。 “那肯定不是的,我还想学画画呢。”马明亮说。 “我看画画未必,你恐怕是想江雁翎了?”张子调侃他。 “不是,我从小就爱上美术课,可是上了初中就没了。”马明亮反驳说。 老头儿嘿嘿直笑。 “行,让你画画,别的都不做,可以吗?”张子顺着老头儿的逻辑说。 “恐怕还有很多事要做,怎么可能一生只做一件事?你能?”马明亮反问。 老头儿哈哈一笑。 “我师父的意思是,你要有一生练拳的思想准备,否则最好别练传统武术。”赵飞说。 “哦,这我就明白了,活到老学到老嘛,这是一种精神。”马明亮说,“这不难,我练散打也打算练一生。” 张子佩服地看着马明亮。他自信自己练不了一生,这他妈的多累啊,能坚持几年就不错了,还坚持一生?如果只是为了出出汗,那我也能坚持一生,可那还是练功吗?不疼不酸不劳累能长功夫? “开始是一种精神,后面是享受,最后就成了信仰。练武是一辈子的事儿,艺无止境。”老头儿说。 “我明白了,您老能不能给说说阴劲?”马明亮执着地问。 “阴劲是意的劲,是不见形的,所谓打人不见形,就是阴劲打人。”老头儿说。 “我知道了,就是心要阴狠。”马明亮说。 “心要狠是肯定的,然后呢?”老头儿瞅着马明亮。 “然后就打呀。”马明亮说。 “心狠就能打吗?”老头儿反问。 “心发狠直接就动手。”马明亮说。 “心之所发是意,意之所及才是物,你能跨过意直接打人吗?”老头儿说。 马明亮瞬间无语。他意识到这是他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或许就是所谓的内功。 “练阴劲就是练意劲。要练意劲,得从基本功开始。”老头儿说。 “什么基本功?”马明亮喃喃地问。 “是一个系统,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功法的事。我说一个功法,不跟着你,你就能练出来了?”老头儿说,“就像坐车,从团山堡到我的车铺子,拐好几道弯,每过一段时间就到了一个拐弯点,往哪拐,司机不说你知道吗?” 马明亮点点头,他明白了传武的所谓秘诀,也跟练散打一样,是需要老师跟着学生适时点拨的,需要老师、学生、火候三者齐备。 但他不死心,心想今天让你爆了一顿肝,说什么也得索要个功法回去练。于是问:“能不能先讲个功法,我回去先练着?” 张子一听也来了劲,附和着说:“对对,大爷,您给说一招我们先回去练着,过段时间再来请教您,可以吗?” “可以啊。你们要感兴趣,就先站桩。先站个四平马。”老头儿说着站起来,把凳子往旁边一推,站了个四平大马步,双掌往前平推。 “把大腿蹲平,膝盖不能过脚尖,上身立直了别前趴。能站够十分钟了,让赵飞带你们来。”老头儿说。 张子和马明亮也学他的样子,在客厅里找个空地蹲了下去。二人坚持了三分钟,眼看着两腿打晃,呼吸急促,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才先后站起来,抖了抖腿,连喘粗气。 老头儿笑咪咪地看着他们,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赵飞和黛西见怪不怪地看着他们。 第199章 小偷 “这个真不好站。屁股下面是空的,没有东西托着。”张子自言自语。 老头儿瞅着他,不置一言。 马明亮吐出一口粗气,哈哈地冲了两拳,笑着说:“基本功啊。” 张子希望老头儿再说点什么,但老头儿自顾喝茶,再没什么要领给二人。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下午3点多了,几人酒足饭饱,回到沙发上喝了会儿茶,老头儿问:“赵飞今天回学校吗?” “回去,明一早有课。”赵飞说。 “那你早点动身,我得回铺子了。”老头儿说着站了起来。 几人都站起来,赵飞要陪他去公交车站,老头儿不让,一个人走了。 赵飞回到屋里,说:“咱们也走,到了学校还能赶上食堂晚饭。” “还吃啊?我是吃得饱饱的了。”马明亮说。 “吃多少过半天还是会饿。不过晚上饿了吃点小面也行。”赵飞说。 “今天喝得不少,头都晕了。”马明亮说。 “没喝多少,下回高粱酒管够,不喝躺下不能出去。”赵飞说。 “都躺下了还怎么出去?”张子笑着说。 赵飞转头收拾桌子,张子和马明亮刚想一起参与,黛西说:“我来。你们不用管了。” 赵飞放下碗筷,笑呵呵地说:“碧油他否,甜心。你收拾完就回学校,你明天不是也有课吗?” 黛西走到他身前,把额头凑过去,赵飞低头香了香,搂搂她的肩。 张子和马明亮一起咳嗽。黛西转头瞟他们一眼,大眼睛扑闪扑闪,开心地笑。 赵飞走进卧室换了身衣服,三人离了团山堡一号,往车站走去。 坐了三站地,三人在一个路口前下来,等过路的开往北碚的长途车。 不一会儿,一辆大巴停了下来,售票大姐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喊着“北碚北碚”。三人鱼贯上了车。 车内基本坐满了,三人找了找,在前端、中部和后排各找到一个空座,便分散着坐了下来。 大巴关上门,往前驶去。车行20分钟后,进入山道,右边是岩石,左边是陡坡,前后左右都是绿植。 三人困意上来,闭了眼打盹。 张子坐在最后一排,正迷迷糊糊的,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条胳膊伸到他身边来,那胳膊伸到他旁边乘客的怀里,轻轻撩开那人的西装外套。张子起初还以为两人闹着玩呢,但看了一眼身旁的乘客,那人正垂着头打盹呢。 “小偷。”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在张子脑海里闪过。 “干啥子。”张子的手如闪电一样打在那只胳膊上,同时提高嗓门喊了一声。 小偷是个20多岁的男子,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也不与张子对视,瞅着前方,神态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乘客醒了,却什么也没发现,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张子直起上身,表情严厉地盯着小偷,像石雕一样。小偷一只手扶着椅背,另一手插在裤兜里,平静地瞅着车后窗外。 “把他看到起。”张子作势向车前端喊。 小偷慌忙扭脸往车前端看去,只见一车厢的乘客,纷纷把脸扭向车窗外面,只有马明亮扭过头来往这边看,赵飞在最前端,面对着这里,戴着一副墨镜,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小偷显得比较慌乱。前面忽然有乘客喊了一声“有下”,汽车滑行几米后停了下来。小偷向车门走去,接着站起四个年轻男子,走到车门处,这五人鱼贯下了车。 张子没有动,他现在心里想的不是抓小偷,而是被强烈的心灵冲击震撼着。 “这帮群众真够可以的,你们不管也就罢了,但是配合一下,往这边看着点总可以。竟然齐刷刷地往窗外看,如果没有马明亮和赵飞,小偷一下就会知道我是一个人。”张子恶狠狠地想着。 是什么导致这帮乘客有这种表现的?胆小怕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幸灾乐祸? 张子觉得这帮人的恶不比小偷弱。他们真应该被小偷偷。 妈的司机也有问题,他车上有小偷他都不管?他是不是不想干了?还是跟小偷一伙的? 来了重庆2年多,这是第二次在长途车上遇见小偷了,我一共也没坐过几次长途车啊。难怪这里有防暴队,防暴队这个组织在老家河北沧州是没有的,那里只有公安局。重庆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跟河北的城市气息很不同。 重庆这里吃得好、穿得好、生活气息浓、文化生活也丰富,但是治安问题也严重。张子想。 第200章 受托 车行一小时后,抵达北碚长途汽车站,三人下了车,向学校走去。 “刚才车上的人太操蛋了。”张子跟二人抱怨。 赵飞呵呵一笑,“我睡着了,让你一嗓子喊醒了。那帮小偷,不用理他们,成不了气候。” “都这么猖獗了,还不成气候?这长途车都快成贼车了,管理部门不管吗?”张子说。 “司机也怕他们。”赵飞说。 “警察来蹲个点儿不就把他们擒了吗?”张子说。 “抓也没用,坐这车的人身上能带多少钱?判不多长时间就出来了。”赵飞说。 “出来再抓,往重了判。”张子说。 “警察哪有精力整天跟毛贼纠缠。”赵飞说,显然他不认为这是个多么了不起的问题。 张子无言以对。 “防暴队是干什么用的?”张子不死心。 “对付暴力事件呗。如果小偷跟咱们群殴了,防暴队就来了。”赵飞说。 “你怎么什么都懂?认识警察?”张子问。 “不认识,非得警察才知道这些?你问问小偷,他比警察还懂法。”赵飞说完哈哈大笑。 几人一会儿就走进了校园。夕阳西下,天空中一抹晚霞,如火烧一般。校园里到处是锻炼的景象,马路上不断跑过跑步的学生。 几人进了二舍,在楼道内分了手,马明亮和赵飞上了三楼,张子拐进一层楼道。 一进门,邵先从上铺探出头来,脸旁歪着一本小说,拖长了声音说:“啧啧,回来啦,打得怎么样?” 张子一笑:“第二。还给了二级武士的证书。” “啧啧,武士了啊。”邵先大声说。 “就是一张纸。”张子说。 “对了,有人送了张纸条上来。”邵先指了指长桌上张子的位置。只见杯子下压着一张纸条。 张子拿起来一看,上边写着一行字:我在三教楼西侧竹林等你。落款是:樟树林的朋友。 “什么时候送来的?”张子问。 “10多分钟前。”邵先说。 张子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三教楼,他往西边竹林看去,有几个人站着,但都不认识,他继续往坡下竹林小道走去。 还没走几米,从林里闪出一个人来,喊他:“张哥。” 张子一看,原来是北碚街上的王挺。穿戴一如既往的华丽,但满脸汗渍,一副刚锻炼完的样子。 “哦,王挺,你找我有事?”张子问。 “我明天要去南方,那边有朋友让我过去帮忙,我把武术书还有杂志想托付给你,我怕走后我老汉(老爸)给我扔了。本来想放武军那,他老汉也脾气不好。哈哈。”王挺笑呵呵地说着,从竹林里拖出一个旅行箱。 “没问题。放我这,你什么时候来取?”张子爽快地说。 “过几天,等我到了那边有了具体地址告诉你,麻烦你帮我托运过去。”王挺说。 “好,没问题。”张子说。 “那谢谢你,我先走了,还要料理点事,以后有机会请你喝酒。”王挺说,顿了顿,像是不放心地又说,“那武术书,也没什么,是我这些年买的,你们学校图书馆应该都有。” 张子说:“你放心,我不会动的。” 王挺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递给张子,张子连忙伸手挡住,说:“我不抽烟,你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王挺又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过几天给你打电话。” “你就打到二舍宿管,电话是xxxxxx。”张子说。 王挺说“知道了”,转头上了坡,快步往校外方向走去。 张子提了旅行箱往寝室走去,箱子装满了书,很重。 他进了屋,把箱子推进底铺下面,又把旁边的箱子移过来,挡在它的前面,最后把一排鞋子排在最前面。 邵先从书后偏头看了他一眼,又隐没到书后了。 第201章 女记者 次日是周一,下午4点半张子下了课后来到樟树林,不一会儿,马明亮和赵飞也来了。散打班来了十几个新学员。张子正跟他们聊天,罗北平也到了。 “罗老师。”众人一起跟罗北平打招呼。 罗北平笑嘻嘻地点着头,跟三人说:“今天校广播站的记者来采访,你们准备一下。” 三人一愣。“哦,准备什么呀?”张子问。 “问问前天比赛的事,你们照实回答就行了。我开会你们不都在吗?”罗北平说。 众人从没接受过采访,觉得挺有意思。张子觉得有点压力。校广播站天天在用餐时间广播,籍着广播,学生们能了解校园动态。里面经常有先进事迹先进人物的报道,以前张子也没认真听过,一想到可能要播出他们的访谈,难免有点激动。 正说着,树林里来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生,苗条的身材裹着一件米黄色风衣,白皮鞋,瘦身长裤,一头披肩发用白色的束发带束起,双眼皮大眼睛,拿着一个walkan,风度款款地向他们走来。 树林里安静下来,众人停了动作,纷纷向她行注目礼。女生见怪不怪地从容走到罗北平面前,喊了一声:“罗老师。” “你采访他们,这三个拿了前两名。”罗北平说着指指张子三人。 三人站成一排,女记者从风衣兜里掏出一个微型话筒,接在walkan上,把话筒伸向离她最近的张子,满面春风地说:“我是校广播站的韩雪,恭喜你们获得好成绩,听说你们都获得了武士证书啦。” 三人一起客气地笑。 “我有时经过樟树林,看你们挥汗如雨地练习,觉得你们好刻苦呢。”韩雪说。 “不刻苦。”张子讪讪地说。韩雪身上的香水味很暖很清新,把张子训练的情绪一点点稀释。 “你觉得武术史上水平最高的武者是谁?”女记者把话筒往张子眼前一伸,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张子想了想,说:“还是李小龙。” “为什么?”女记者问。 “影响大,创立了一个拳学体系,拍的电影风靡世界。”张子说。 女记者又把话筒伸向赵飞,微笑着看着他。 “我。”赵飞一脸认真地说。 周围人的眼睛都亮了。罗北平笑着把脸扭到了一边。众人压抑着不便笑出来。毕竟他的成绩最好嘛。 女记者定睛瞅了赵飞一眼,又把话筒伸到马明亮面前。 “我叫李小龙。”马明亮镇定自若地说。 “哄”的一声,张子和赵飞都乐弯了腰,罗北平也哈哈大笑。 女记者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罗北平甩下一句“好好配合校广播站采访”,转头去带学员做准备活动了。 几人收拾好精神,继续接受女记者的采访。 没一会儿,又“哄”的一声都乐弯了腰,韩雪也披散了头发,弯着身捂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气来。 罗北平奇怪地瞥了他们一眼,转回头认真地给新学员说动作。 不一会儿,韩雪又“哈哈”大笑,颤抖的风衣在风中摇摆,像一朵雪莲盛开。三人却一脸严肃,不解地瞪着她,变成了三个木头人。 采访持续了半个小时,韩雪笑得脸色绯红,一边喃喃地说:“这可怎么报道呀。” “你回去慢慢整理,我要去训练了。”马明亮说。他一走,赵飞和张子也不好意思再聊了,回到了队伍中。 韩雪在场边看了一会儿他们训练,跟罗北平打了个招呼,款款地消失在樟树林外。 第202章 切磋 期中考试在即,图书馆和教室一时人满为患,尤其是图书馆,不提前占座就找不到座位了。张子却不喜欢扎堆学习,专找人少的教室,在后面角落寻个位子,坐下来一看就是半天。所谓复习考试,无非就是背诵,不出声地背。平时上完课就把课本弃之脑后,应付考试全凭考前一个月的突击复习。 当拿起教材时,发现就跟看一门新课一样,奇了怪了。只因平时课上只听老师讲,同时记笔记,下了课也不看笔记,觉得记在笔记本上了,所以教材也不去看。但是记在笔记本上不等于记在大脑里了。这就难怪拿起教材时,发现阅读量很大。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鼓起勇气,一行行仔细看去,边看边理解边背诵,誓要把教材全部啃下来消化了。 有时,张子不免感叹这种学习跟高中没什么区别,就是一个应试教育。如果大学里没有考试强逼着大伙考前突击复习一个月,真难想像大学里能学到什么。 不过,好在张子信奉环境派教育理论,这个理论是说教育不在于让学生学到多少知识,而是让其全面地得到成长,所以,教育环境才是整个教育环节中最重要的因素。也就是说大学生们聚在一起生活学习,就是教育,是这个小环境塑造了人,而不是独自啃书。几年以后,当互联网在1997年开始兴起时,每隔年知识就更新换代一轮,他才感觉到这个理论的伟大之处。 复习归复习,每周一的下午张子照常去樟树林训练,他已经习惯了。 周五的实战课来了几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们围在一个坐着的中年人身边,独自做着热身活动。 张子一看,那个中年人竟然是那天江边烧烤时遇到的钓鱼人干德一。张子走过去,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武军站在干德一旁边,跟张子介绍说:“这是干老师。今儿来一起耍会儿。” “好,欢迎。”张子说。 干德一的神情像作客一样低调,但是两眼一扫,精光四射,仿佛全是黑眼仁没有眼白一样,一说话嗡嗡响:“我今天带几个后生来耍会儿。” 一会儿,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长相威猛,与赵飞差不多的块儿头,面貌英俊,眼神有力,张子感叹大学校园里这样的人物实在少见,他一下子想到三国演义里的赵云。 “赵云”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独自在场内打了一套拳,姿势蹲得很低。当觉察到张子等人观察他时,打得越发虎虎生风了。张子他们没有学过套路,也看不上套路,觉得此时此刻打这个有点好笑。 罗北平还没来,张子带着大伙儿开始做预备活动。今天实战,预备活动不超过20分钟就结束了。学员们戴了拳套,却不马上开打,都在边上站着,准备看热闹。 “赵云”活动完,戴上拳套。干德一那边站出来一个皮肤黝黑、身体线条流畅的后生。他也只戴了拳套。 两人亮了个架式,就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打在了一起。黑后生双拳抡得贼猛,呯呯嗙嗙,“赵云”奋勇跃起,一个腾空飞脚,踹中黑后生胸膛,黑后生身体打旋,退了两步,顿了一下,更加凶猛地冲上前,双拳猛抡。他的拳打得非常流畅,不似拳击的打法,没有明显的突击节奏,倒像狗熊缠斗。 “赵云”一招得手,气势如虹,纵身向前,再次腾空飞踹,就像动作电影里的动作。呯的一声,又踹中黑后生胸膛,黑后生打着旋退到了场地边上。他晃着肩膀走回场内,吊儿郎当地笑。 张子被“赵云”的打法吓了一跳,暗叹他可真敢踹。张子他们是绝对不会一上来就飞踹的,太危险了,对手只要往旁边一闪,飞起一脚,或者随便一拳,就能把他从半空打下来。 黑后生开始用脚,连踢了赵云两脚,赵云不再飞起,而是两臂在身前伸着阻挡对方,同时不断正蹬。他似乎不会用拳。 武军喊了“停”,黑后生吊儿郎当地笑着,在场内晃来晃去,干德一沉着嗓子喊他:“过来。”他晃悠到干德一身边,咧着嘴笑。 干德一小声给他支招。 “赵云”却没有同伴,喘着粗气,英姿勃发地等着再战。 干德一给黑后生支完招,说:“再去打。” 黑后生却怂了,腻腻歪歪地不想打了。只是傻乐。 干德一派上另一个后生上场。这人比黑后生瘦小,但是胆气很壮,上来就跟“赵云”打在一处。 赵云几次想跃起飞踹,但是都被逼住,最后被瘦小子抱住腰拱倒在地。赵云颇不服气,倒地后还在拿拳擂瘦小子的后背,武军连忙喊“停--停--”。 起来后再战,“赵云”却再也没出现过飞踹。 张子一看,就知道他实战打得少。全凭一时血气行动,血气一衰,动作就做不出来了。两人的打斗变成了鸡打架,逗逗捅捅,谁也不进身了。 武军喊了停。 干德一再派人上场,剩余的两个后生却都不想打。干德一脸上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今天看来是赵云团灭了对方。张子却觉得赵云虽然看上去很猛,但速度不够快,踢得也粗糙,漏洞太大。 赵云见对方不打了,开始解拳套。 赵飞却走上前去,说:“咱俩玩会儿。” 第203章 身边的劫匪 赵飞刚说完,“赵云”低声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赵飞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笑了笑。 “赵云”摘了拳套,扬长而去。 张子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飞走回来,看了一眼干德一。干德一呵呵一笑。 一个中年胖子走到张子面前,说:“我们玩会儿。”张子一看,是罗北平房后租书摊的摊主。他30岁出头,生得白白胖胖,身体已经发福,几乎每次课都来,来了也不跟着大伙儿做准备活动,就等着准备活动结束后找人打实战。 他的水平并不高,但非常喜欢打。他经常约张子打拳击。只要瞅冷子打上张子一拳,就满意得不得了。而张子一反击,他就连连大喊着讨饶。他只喜欢打打技术,不喜欢拼拳。张子不理解他为什么来,直到张子中年以后,才知道这家伙没准是来减肥的。散打肯定是最好的减肥运动,消耗大啊。不过当时张子并不知道。只觉得这家伙吊儿郎当,来消磨时间的。 张子每周都去他的书摊搜罗旧的武术杂志,武林、中华武术、拳击与格斗什么的,块钱一本,很便宜。偶尔也租文学书看,他那个店里都是新出的畅销小说,常常挤满了人。 张子放松了心情,陪他玩儿。只要挨了他一拳,张子就反击,一反击他就一边跑一边叫,阻止张子连续进攻。打不了几个回合,他就不打了。 张子陪他玩了一会儿,等走回场边时,发现干德一等人已经走了。只剩下武军站在场边,看着众人打实战。 张子问:“干老师呢?” “走了。”武军说。 “哦。”张子想起雷永信托付给他一瓶药酒要送给干德一的,他本来准备明天休息日送过去的,今天看到干德一他想下了课给他去拿,结果他走了。 武军凑近他,低声说:“王挺跑了。” “跑了?”张子不明白什么意思。 “抢了银行500万,跑路了。”武军说。 张子一愣,就他那个身手,还能抢银行? 武军看他不相信的神色,说:“拿枪抢的,几个人抢了运钞车,打死两名押运员。” 张子大脑一片空白。香港电影演到现实中来了。一时有点怅惘,不自禁地想:为了500万,余生就浪迹天涯了。 想起他还把一箱子武术书放在他那里,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周一下午4点多。”武军说。 “哦,他。。。”张子想起周一在竹林与王挺见面的时间应该是他抢完了银行不久。心想他抢完银行还忘不了安排武术书,也够武痴了。可是以后浪迹天涯还看什么书了? “他跟你学的吗?”张子问。 “在一块儿玩。”武军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张子觉得抢银行绝对是受香港电影的影响,有样学样,不然老百姓哪有那个想象力?北碚街上大大小小的录像厅不分白天黑夜播放的都是香港黑帮电影,什么纵横四海啊、赌神啊、英雄本色啊,这些片子拍得再美不也是犯罪片吗?北碚街上小青年的穿衣打扮都是模仿这些港片里的黑社会老大们。演这些片的都是大明星,年轻人的偶像。像刘德华啦、万梓良啦、周润发啦、狄龙啦,在香港人们当作娱乐,在内地年轻人可就有样学样了。 张子虽然喜欢武术,但是对这些黑帮片里的角色没有认同感,每当看完这些片子,就深深感叹:绝不能像这样活着。应该做一个对人民有益的人,就算发现不了什么重大科学发现,也不能走到人民的对立面去。否则像电影里那样就算开好车,住豪宅,身边美女如云,那不也是扯淡嘛。连一个半小时都活不过去。 第204章 习武三关 今天的实战课比以往热闹许多,新老学员都表现出了莫大的实战的热情。 张子和马明亮,赵飞和郑确结成对儿打了半个小时的靶,全都汗水淋漓的。 罗北平一直没有出现。 中间休息的时候,张子问赵飞“赵云”跟他说了什么,他就不打了? 赵飞说:“他说罗老师不让他跟班上的学员打,今天来就是跟北碚街上的人打的。” 张子猜不到罗北平这么安排的意图,只是觉得两边的人都不太强。 天色暗了下来,众人玩了两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次日是周六,张子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天已经大亮了。他到食堂买了两个肉卷、一个鸡蛋、一份榨菜、一碗米粥草草吃完,回到寝室翻出雷永信给他的那瓶药酒,装在书包里,往北碚街走去。 周六的北碚街非常热闹,路上行人如织。张子一路迤逦向下,走到快到江边码头时,拐进一趟街,这里比外面安静许多,张子边走边找“干德一中医诊所”几个字,终于在拐角处看到一间屋,门楣上正是这几个字。 张子探头一看,屋子不大,有20多平米,里外间打通成一体,外间靠墙摆着几台游戏机,几个小孩在打游戏,里间像个诊所,有一张病床靠墙,墙上贴着几幅经脉和穴位图,屋子中间一圈年轻人围坐在一个中年人身边,那中年人正是干德一。 他已经看到了张子,众人都转头往外看。张子认得武军和四个昨天来打实战的人,还有三个陌生的年轻面孔。 “干老师。”张子脸上堆笑,走进去喊了一声。 干德一也认出了他,放松地笑着站起来,说:“屋里头坐。” 张子点头哈腰地走进去,跟众人眼神交流一下,坐在一张空出来的凳子上,武军递给他一杯茶。 张子冲他一笑,转头对干德一说:“干老师,上次江边多谢您帮助。” 干德一哈哈一笑。 “这是雷永信给您的药酒,他实习去了,托我转交给您。”张子说。 干德一一怔,随即哈哈一笑,高兴地说:“那个小伙子言出如山,不赖不赖。” “他说药酒没有存货了,这是刚泡的,让您过一个月再用。”张子说。 “晓得晓得。”干德一拿着酒瓶在手里反复看。 “他是练什么拳的?”他随口问。 “自然门。”张子说。 干德一点点头。随即打开一个柜子,把酒放在里面。走回来坐到众人中间,说:“你去市里打比赛了?遇到王勇民没的?” “遇到了。公安局派他们去维持秩序了。”张子说。 干德一顿时变得亲切起来,说:“他是我的徒弟,那年到成都,他去的哇。” 张子不禁肃然起敬。能出这个级别的特勤任务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就是不爱说话,不似你们这等伶牙利齿的。”干德一说。 张子笑笑。 “平时他们队里在一块儿谈功夫,他一句话也不说。”干德一说。 张子只管听着。 “这几个也对武术感兴趣。”干德一环顾众人说。 一众年轻人都谦虚地笑。 “要学武,得过三关。”他接着说。 “第一就是体力关。体力要耐劳。第二是筋骨关,能吃苦。第三是心性关。这一关是去燥。”他说。 “体力关键是下盘,先从跑步开始。我当年在四川队做过运动员的。”他说。 张子一听,觉得亲近不少。 “筋骨必须抻开,但不是硬抻,而是融筋。这个需要耗。”他说。 “最后是心性关,通过前面的练习,把燥的心性灭掉,能静下来沉进去,才能出功夫。不然只是过一遍火,永远烧不开。”他说。 张子听得心悦诚服。 看来就是要把人练成纯粹之体啊,像打铁一样,去完了杂质,才能成钢。 第205章 换艺风波 “你跟罗老师拜过师没有?”干德一话锋一转,看着张子。 “没有。”张子说,他不记得罗老师什么时候曾让他拜师。 干德一得意地指着墙上的一面锦旗,说:“这还是罗老师送我的。” 只见锦旗上写着几个金色大字:武德高尚,医武双馨。落款是:罗北平1983年12月 锦旗挂在办公桌正上方的显眼位置。 干德一忽然提高了嗓门说:“他说话不算数,说好了我教他峨眉功夫,他教我太极拳,等我教完了他,他不教我。”说着唇上胡须不停抖动。 张子听得发愣。觉得很尴尬。 罗老师那么德高望重的人,竟然有这种把柄落在同行手里。 太极有那么珍贵吗?既能激起老江湖的欲望,又能让功成名就的人不惜名声食言不教?这是张子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太极拳的影响力。估计太极拳虽然慢慢悠悠但可能是一种宝贵的内功?张子想。 他对太极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是老年人的健身项目,跟散打和技击没什么关系的。那么慢,能有什么用?他平时练散打,无论速度多快,罗北平都说还要快。罗北平在教学时也是拳脚如风,哪有半点太极拳的影子? “那个白浪,我在广东教拳带他一块去的,他在那边叫我师父的,等回到北碚,他跟我说在罗北平面前还是不叫我师父。”干德一越说越激动。 “我说叫啥子都行,叫师兄也行。”他大声说着,“打徒手试试,我一钉子(拳头)给他打过去。”显得恼恨已极。 张子对白浪有印象,在罗北平家吃饭时曾经碰过杯。在散打班上也见过他,他来了两三次,帮助带过两次准备活动。其余的时候都在自己压腿,踢沙袋。他的风格非常奇特,身势只要一动就是呯的一下发力,全身如铁铸一样。踢沙袋时,身子一歪沙袋就已经飞起,很难看清他的腿路。尤其是眼神,跟干德一的一样清亮、深邃,而且多了一份霸气。 每次张子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踢沙袋。他也不理任何人,自顾自地练。 通过干德一这番话,张子初次感到江湖的险不可测。张子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也不喜欢这样的做派。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行事。在他的印象里,武术是最讲究实力的,来不得半点虚假,没想到这里面的行事却这么假。 他想起金庸写的小说《连城诀》,那里面几乎每种人际关系都是虚伪的,师徒、夫妻、父女、父子,看得人汗毛直竖。可那毕竟是小说。 坐了一会儿,张子坐不下去,告辞了出来。 武军把他送出来,说下午若有空请他看录像,麦当娜的演唱会。张子婉谢了他的好意,往学校走去。 北碚街上难得一片晴空,张子心头却像蒙了一层阴云。 不过,他很快就把它丢在了脑后,期中考试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他的心头。 他从没有害怕过任何考试,十几年的读书生涯已经让他成了考试贼,怎么用最少的时间取得最好的成绩,他已经有了一套办法。这不是老师教的,是自己实践出来的。 同样,他对散打也是这个态度,不指望老师,只相信自己的付出。 有付出,就一定有回报。这是他这个大学生的信条。 第206章 应邀任课 张子回到寝室,已经到了中午,拿了饭盆去食堂打饭,买了一份鱼香肉丝、四两米饭,边吃边往回走。看到路边的石壁上贴着一份喜报,上面写着:祝贺我校体育系90级赵飞、91级马明亮和中文系91级张子在首届cq市高校武术散打比赛中获得80公斤级第一名、70公斤级第二名、75公斤级第二名的优异成绩,特此公告。落款是:校团委 张子微微一笑。恰巧碰到系上几个女同学打饭回来,也站在他旁边看,看完了欣赏地对他说:“再接再厉,下次晋级80公斤。” 张子本来想纠正她们散打比赛不是升级比赛,越打体重级别越大,但一想女同学哪会对散打感兴趣呢,这么说只是捧他的场,便冲着她们笑笑,说:“好的。” 女同学们笑哈哈地走了。 张子回到寝室,正吃着饭,有人敲门。“请进。”他说。 门推开,探进一个头来,一看到张子,满脸堆出笑容,原来是长矶职业中学的许如雨老师,曾经把张子请到家中教了几个月武术的。 “张子,哈哈。”许如雨边说边走进来。 “哟,许老师。”张子热情地把他迎进来。 “是这样,我们校长打算开设一门武术专业,想请你设计一下课程,找几个任课老师。”许如雨风尘仆仆地说。 张子一愣。据许如雨说,他们中学目前有理发、厨师、服装设计、电子几个专业,招生范围是长矶镇。他们校长听了他的汇报,打算再开一门武术专业,目前已经把招生简章发出去了,一边招生,一边组织课程。 “我们学校这帮痞娃儿不好管,毕了业的总有回学校闹事的,以前我们请过一个体育老师来镇场子,那人还真有两下子。”许如雨一边说一边露出佩服的神情。 “但是后来这帮痞娃儿在他来学校的路上埋伏,把他打跑了。”许如雨郁闷地说。 “开了武术专业,正好可以跟他们抗衡。”他说。 张子点点头。 “你先设计一下课程,找几个任课老师,讲课费要多少,都写一下。周一你有时间没?我接你去学校见见我们校长。”许如雨说。 “行。”张子说。他周一本来有课,但是他决定逃课。到了大三,基本都是专业课了,专业课老师不像大课老师那么严格点名。大一大二时就不一样,有些公共课90人一起上,上课前老师随机点点名,走个形式,一堂课有七八个缺课的很正常。万一缺课学生的名字被老师喊到,他的室友一般会帮助应声“到”,一片哄笑声中也就过去了。老师也不深究。还有的老师更宽松,上课前直接说只要学生能保持安静,睡觉也行。但是极少有睡觉的。这样的老师讲课都很生动,他不怕学生睡觉。 许如雨说完了,就急匆匆地告辞。 张子送他下楼,天上已经开始飘起雨丝,张子想留他雨停了再走,许如雨笑呵呵地跨上崭新的摩托,说:“没事,这点雨。”说着发动摩托,轰轰声中,一头钻入了雨丝。 第207章 长矶职中 周日晚上,张子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宿管阿姨叫人带话说有电话找他。张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传达室,原来是许如雨,让他明天上午直接过去,他有课不能来接他。就在校西门坐小巴,在长矶镇下,下车以后进镇只有一条路,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就到他们学校了。 张子连说“好”,挂了电话,感到浑身有劲。如果这事能够做成,就能挣钱了,也就成大人了。这种充实感是从没有过的。 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张子躺在床上,两手交叉垫在脑后,在大脑中进一步完善武术专业课程的设计。他也没什么经验,昨晚跟顾明远要了一份他们散打专业班的课表,照猫画虎设计了一份,又跟马明亮、赵飞、顾明远等人打了个招呼,请他们到时务必去教课。 周一一早,张子吃完早饭,换上一身西装,往学校西门走去。走了十几分钟,到了西门,那里小巴几分钟就有一辆。都是招手停的那种,可以在任意地方停车上下乘客。 “长矶长矶。”一辆小巴停在他身边,车门拉开,女售票员一叠声地喊,张子登了上去。 “去长矶,好多钱?”张子用当地话问。 “一块。”女子说。 张子买了票,就近坐下。车子开得非常快,在山岭间行驶时,只见窗外的石壁嗖嗖地后移,司机好像要把停车拉人的时间抢回来一样。当时的运输载客竞争是相当激烈的,后来随着管理的规范化就不能随意停车上下客人了,当然也不方便了。 车行了20多分钟,沿途都是山岭,前方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一条水泥马路平坦地伸向左手边,水泥马路四周的田野里种满了柑橘林。车在丁字路口一停,“长矶到了。”售票员喊。 张子下了车,这里只有一个路牌,写着“长矶镇”,右边是山岭,左边是平原,一条水泥马路通向无边的柑橘林,没有一户人烟。张子一个人站在路口,小巴已经一溜烟地拐过山岭不见了。 张子沿着水泥马路走去,马路非常平坦整洁,两边都是田野,走了五十米的样子,开始进入柑橘林。此时正值11月下旬,树上挂满了柑橘,空气中弥漫着果香味,每棵树下都落了一二十个成熟的柑橘。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干净崭新的小马路和漫山遍野挂满果实的树林,张子感觉如入仙境。 走着走着,他想:那个学校的痞娃们就是在这里伏击的那个体育老师。不过,他倒不担心,现在这里没人认得他。于是胸有成竹地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一公里的样子,马路拐弯,眼前一下子出现了一个村子,村口种着芭蕉和竹林,路边是小溪,溪水潺潺地流着。十米开外出现一个大门口,门口上方几个大字:长矶镇职业中学。张子走到传达室,说找许如雨老师。传达室的人把他引到许如雨的宿舍。许如雨已经听到脚步声,快步走了出来,笑咪咪地说:“来啦,张子。” 张子随他进了屋,屋子是单间,但是很宽敞,相当于张子他们8人住的宿舍大小,窗外就是柑橘林,茂密的柑橘树挡住了阳光,使得他的小屋里黑乎乎的。 许如雨从床底下拖出半脸盆柑橘,说:“来,吃广柑,张子。”张子摆摆手,他对这玩意儿不感冒。吃得满手湿淋淋的,挺麻烦。 “吃嘛。走的时候带点儿走。我想吃了就去窗外摘,看林子的还不让我摘,我训了他一顿,不敢管我了。”许如雨笑嘻嘻地说。 张子一愣。许如雨连忙解释说:“我自己吃能吃多少,又不是拿去卖,那树一天掉在地上的烂果多了去了,他非盯着我。”说着脸上显出郁闷的表情。 张子哈哈一笑。喝了一杯茶后,许如雨说:“走,到我办公室。” 张子跟他来到语文组办公室,他向同事们介绍张子。里面有三位老师,组长是一个50多岁、身材中等、头发花白、身体发福的慈祥老人,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热情而眼神灼灼地打量着张子。还有一个中年女性,看到张子竟然高兴地笑出声来,还有一个跟许如雨年龄相当的男老师,20多岁不到30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很有老师样儿。语文组里气氛热烈,几个老师显出对张子强烈的认同感。 这个认同感不是认同他武艺有多高,而是认同他的大学生身份,似乎非常符合他们的认知。张子感觉出老师们对他作为武术老师资格的怀疑,但也无可奈何。他外表一副文人相,说话客气低调,一说话先笑,跟武人气质是有点反差。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寒喧了几句。窗外传来一片喧哗,语文组长往窗外一看,站起来冲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原来有个学生,正在破口大骂学校。那学生十四五岁光景,身板单薄,穿着皮鞋长裤t恤,留着郭富城式发型,大声辱骂着。他身边站了几个老师模样的人,也不敢劝阻,只是无奈地看着他。语文组长情绪激动地走到他面前,语速飞快地说:“你还敢胡来,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今儿请来了张老师,你还敢闹吗?”说着往旁边一闪,把身边的张子让到最前面。 那少年仰起脸来,满脸的激愤与嘲讽一时凝在脸上,面对着张子,眼睛却不与张子对视,神情十分尴尬。现场出现了静场效应。 张子盯着他,淡淡地说:“转去。” 少年一愣,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一句话不说,迅速转身离去。 在那一刻,张子感觉这个少年跟他有一种心灵感应。 这个少年非常要面子,似乎学校曾让他很没有面子。他憋着劲要出这口气。 第209章 川民对武术的认识 风波算是暂时过去了,几人回到教研室,语文组长仍然气得心意难平,其他教师没有太大的情绪,似乎见怪不怪了。 “走,张子,我带你去武术馆看看,正打地基呢。”许如雨引着张子走出了教研室。 二人走到几排教室后面,只见四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在用铁锨平整一块十米见方的正方形地基,地基高出地面三四十厘米的样子,地基上空已经架好了钢梁,离地三米的样子。伙计看到他们过来,停了手里的活,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们。 一个40多岁的伙计双手交叠拄着锨把,笑着问:“你能跳到这房梁上?” 张子抬头看了看钢梁,至少有3米高,世界冠军朱建华才跳2米多。他自己在体育课上也就跳到胸部高度,班上有个体育特长生,用跨越式跳到自己的身高高度,张子已经佩服得不得了了。 他苦笑了一下。四川这边的百姓对武术的认知还是民国水平的,或者说评书演义水平的啊。四川这边从清末民初就出了很多武术名人,像杜心武的师父徐矮子。武侠小说中写到四川武术的有大名鼎鼎的《蜀山剑侠传》,这本书比金庸小说还早,二三十年代出版的,算是武侠小说的鼻祖级别的,被后来的学者称为旧派武侠小说之祖或者代表什么的,五十年代中叶的梁羽生金庸算是新派武侠小说之祖。 这位伙计从事着如此务实的工作,满脑子却是不切实际的想象。张子也无可奈何。只好说:“跳不上去。” 几个伙计“哄”的一声,好像拆穿了张子的面具,又像起哄自己说话孟浪。 看来这里的第一堂武术课应该先扫盲,纠正大家对武术的错误认识,把武侠演义中的武术与现实武术区别开来,不然没法上课。 张子隐隐觉得自己练的散打没有这些玩意儿,传统武术却未必没有。他高中时跟邻居学拳击,就学了一些跌扑滚翻的动作;小学时有个同学,提到每天放了学跟一个武术师父练跳墙。但是散打里没有这些。张子觉得散打的训练专注于攻防,比较忽视全面的身体素质训练。 一旦遇到不会武术的人向他们提出身体能力的考验,还真是捉鸡(着急)。这几个伙计就是个例子。今天遇到这样的问题,并非没有端倪,在校园里,体育系的同学所做的动作,张子就统统不会做,比如体操中的鱼跃滚翻、空翻、旋子、旋子转体,旋子转体难度相当大,武术套路专业班的也只有顾明远一个人能做出来。 跑跳投就更不用说了,散打班的跟体育系的没法比。但是若论实战,体育系的只有赵飞和马明亮可以跟张子打。 张子围着地基转了一圈,跟着许如雨回到他的宿舍。许如雨看了下表,说:“到午饭时间了,走,张子,去食堂。”拿出两副饭盆和勺子,递给张子一副,两人向食堂走去。 进了食堂,前面已经有七八个老师在排队,许如雨忽然说:“校长来了。” 在队伍的最前头,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瘦削的书生模样的人回过头来,穿着非常朴素,洗旧的白衬衫黑裤子,戴着瓶底般厚度的近视镜,一脸的焦虑和风尘仆仆。他用脸举着瓶底眼镜,上下打量张子,也不笑,张子冲他微笑点头,他转头跟窗口里面的打饭师傅吩咐:“给多打点菜。”师傅从窗户后面探头往这边望。 校长打完了饭,自顾急匆匆地走了。张子还以为他会等他们一起边吃边聊。 两人打了饭,就坐在食堂餐桌边就餐。菜很简单,只有一两个品种,好像是烩菜,菜里好几样蔬菜一起烩。跟重大食堂的菜没法比。在重大食堂,这样的菜只有打饭去晚了,剩菜折合到一起,才是这个样貌。 跟许如雨家做的更法比了。张子去许如雨爸妈家给他做家教,他妈做的菜都很精致的。至少是重大食堂的水准。 “再找个女老师,也有女娃报名的。”许如雨说。张子点点头,脑海中闪过武术专业班的女生的形象。有时他会碰到她们,但没跟她们说过话。有个女孩每次见到他都与他对视,但双方互不说话,那女孩据赵飞说是武术套路班的班花。回去找找她,张子想。 吃完了饭,回到许如雨宿舍,许如雨出去了一趟,回来说:“校长有事出门了。” 张子感到奇怪,刚才不是还碰到吗?聊几句不就得了。他感到校长在躲着他,只好告辞。许如雨说:“我送你。”推出摩托,两人跨上摩托,轰轰声中,像出笼的鸟儿,沿着水泥马路,风驰电掣地钻进了柑橘林。 第210章 武术班班花 许如雨把张子送到长矶车站,刚好来了一辆小巴,“北碚北碚。”售票女人喊着。 “课表我回头转交校长,别忘了找个女老师哦。”许如雨叮嘱他。 张子点点头,“没问题。”说着上了车,两人挥挥手,小巴像一阵风一样往前冲去。张子往回看去,只见许如雨像一只飞翔的蝴蝶,驾着摩托车呼拉拉地回驰在水泥马路上,很快就隐没在柑橘林中。 张子回到学校,正赶上下午的课,老师当堂批改大家的作业,主题是:苏轼的出世与入世精神。张子写的作业受到了老师的好评,认为他把握人物心态准确,查阅了大量资料,对诗词背景了解得全面深入,足见一分功夫一分收获。张子没说他是苏轼的粉丝,早就细读过苏东坡传了。 下了课,张子没回寝室,直接上三楼去了体育系的楼层,他要问问武术套路班的那个班花叫什么名字,好去找她。 一进赵飞的寝室,就看见几个人正在打牌,张子认得其中一个参加过两周前的校散打比赛,当时他被打昏过去,吓得他女朋友也是中文系的系花郑莉莉直哭。张子瞅着他,那人认得张子,热情地打招呼,像看见家人一样。 “你好。你。。。”张子想不起他叫什么。 “朱泗洋。”小伙子自报家门。 “对对。”张子假装一拍脑门。心想:这小子运气真好,能让我们系花看上。 赵飞要拉张子一块儿玩牌,张子连忙说:“你们玩,我问个事就走。你们套路班的那个班花叫什么名字?” 赵飞瞅着他,笑咪咪地说:“龚学敏。怎么?看上她了?” “别瞎说。”张子打断他。 赵飞呵呵直笑。朱泗洋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子,热切地说:“她还没有男朋友。” “让班花闲着,你们这是犯罪啊。”张子回应他。 “我,跟我没关系,我外语系的。”朱泗洋说。 “外语系的才厉害啊,系花不都便宜了别的系嘛。”张子说。 朱泗洋一愣,随即哈哈笑着走近张子,一手举着牌,另一手搂着张子的肩头,语气忽然急转直下,郁闷地说:“你是不知道啊,老子都快累死了。” 张子不解地瞅着他。 “嫌我不像个男人,她说的话能气死人,妈的老子难道。。。”朱泗洋说到一半,急忙住了嘴,显出恼怒而纠结的神色。 “一对2,三个3,三个10,四个。。。”张子说。 朱泗洋连忙把牌捂在胸前,慌乱地说:“谁让你念我的牌的。” 赵飞哈哈大笑,“啪”地甩出一对牌。 张子转身走出了寝室。 朱泗洋在后面追出来,说:“她现在不在学校,在spb一中实习呢。跟我一个学校。” 张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我今天没课,回来拿衣服。晚上回去,你要不要一起去?”他说。 “我去了住哪儿啊?”张子问。 “有床铺。就是没被褥。” “得了,我明天去找她,怎么坐车?” “对了,有地儿。赵哲明天没课,他今天不回去,今晚上睡他的床就行。”朱泗洋说。 “行,你几点走?”张子问。 “吃完晚饭。” “现在4点半,离5点开饭还有一会儿,需要我帮你打饭吗?”张子问。 “那好,打一份回锅肉就行了。”他说。 “米饭吃多少?” “半斤。” 张子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他听到身后朱泗洋大声说:“刚才那把牌不算。” 另一个声音说:“你说不算就不算?” 第211章 SPB一中 张子和朱泗洋吃过晚饭,坐最后一班车往spb赶去。到了spb一中,已经7点半了。两人进了教工宿舍楼,朱泗洋给张子安顿了一个床位,倒上一杯开水,说:“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龚学敏在干啥子。” 张子打量着这间宿舍,共有两张床,床边各摆着一个书桌,再过去是一个书架,书架上随便放着几本书,门后是储物架,摆着饭盆、洗漱用具,简单得跟学生宿舍没有两样。惟一不同的是墙上贴着一张教师守则。 不一会儿,朱泗洋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她不在,她同寝室的说她去二中同学那玩了,可能要晚点回来,我让她回来后找我一趟。说你找她。”说完冲着张子挤挤眼。 张子笑着点点头。 “我去买点小吃,咱俩喝点。”朱泗洋一副闲不下来的样子。 张子连忙说:“别太麻烦。” “麻烦啥子哟,等下呵。”朱泗洋一阵风地走了。 张子走到书架前,见是一本厚厚的英文小说,封面上几个大字:gone with d,再看其它几本,也是全英文的,顿时傻了,连翻都懒得翻了。回到床前,一眼看到朱泗洋的枕头边还有一本书,是中文的,书名是《截拳道大全》,魏峰编着。不禁眼前一亮,拿起来翻看。 看了没几页,朱泗洋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左手拿着几袋小零食,右手握着一瓶四川高粱酒。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到储物架上拿来两个搪瓷杯子,往桌上一放,拧开酒瓶一边往里倒,一边笑呵呵地说:“你酒量一定不小,北方人能喝酒。” 说着递给张子一杯,“来,张子,整。”一把撕开川府花生包装袋,倒出半袋到桌上,又撕开怪味胡豆袋子,张子端着杯子,还没来得及搭话,他一转身又去储物架上端来两个饭盆,把怪味胡豆倒进去,再把剩下的一袋豆腐干倒进另一个饭盆。随即端起杯子,往前一凑,说:“整。” 张子说了句“客气啊。”喝了一口。白酒入口极冽,难以下咽,张子不禁看了一眼酒瓶,竟然有60多度。 再碰了两次杯,张子实在不想咽进肚了。便剥花生吃。 “张兄,你腿法真好,罗老师把秘诀都告诉你了!一会儿教兄弟两招。”朱泗洋脸红扑扑地说。 “哪里,你还是说说你是怎么让我们系花为你流泪的。”张子笑着说。 朱泗洋哈哈直笑。 “有什么秘诀没有?”张子问。 “哪有什么秘诀!就是为人民服务。”朱泗洋仰天打个哈哈。 “首长辛苦!”张子端起杯子,向朱泗洋面前一举。 “哎哟我日。”朱泗洋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身子震了一下,笑得把酒洒了出来。 “郑莉莉说你们系没人追她。”朱泗洋说。 “所以你才上的?” “啊。” “那你还挺谦虚。” 朱泗洋呵呵笑着,转移话题说:“李小龙说以无法为有法,有无限为有限,张兄达到这个境界没有?” “我就是急了乱打。哪能跟李小龙比。”张子笑说。 “这,这好像。。。”朱泗洋有点犹豫。 “他那句话我觉得就是说要多练,练到不用想就出手。”张子捡了一颗怪味胡豆扔进嘴里。 朱泗洋不置可否,又转移了话题,“你说李小龙的功夫是不是真的没有敌手?” “我怎么知道?你看他的书能受益不就行了?关心那么多!”张子不耐烦起来,忽然心里一动,便问:“李小龙是你的偶像?” 朱泗洋点点头。 “那当然是没有对手啦。”张子拿起一块豆干,咬了一口,清香满口。四川的豆干味道真的是不摆了。 朱泗洋看他不认真的样子,脸上的春风忽地不见了,拿起酒杯,说:“来,张兄,整一口。” “来!”张子硬着头皮端起烈酒。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请进!”朱泗洋大声说。 “朱泗洋在吗?”一个银铃般的女声。 “在。”朱泗洋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恢复了笑容,冲着张子小声说,“龚学敏!” 门开了,一个面容清俊、身材苗条挺拔的女孩走进来,看到张子,微微一笑。张子顿觉眼前一亮,仿佛有道光射进小屋。 张子赶紧向前一步说:“你好,龚学敏。” “找我有事吗?”她轻巧巧扔过来一句话。 “啊,是,是这样,这个。。。”张子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觉得这个女孩虽然话音轻柔,却有一股寒意。 朱泗洋热情又带着强烈建议的口气说:“小敏你带张子到校园里走走,你们边走边聊撒。” 龚学敏看了他一眼,又看张子一眼,向着门外轻轻转过半个身,张子赶紧走上两步,随着她向外面走去。 第212章 班花的寂寞 两人出了宿舍,楼前是一个下沉式的400米标准操场,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学生们都回家了,操场周围的石壁上爬满了厚厚的藤蔓,枝条长长地伸出来,随风微微摆动,像暗夜中伸出的动物的触角。操场周围亮着几支暗淡的路灯,一些飞虫绕着灯晕舞出一片迷雾。 张子走在龚学敏身后,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飘散过来,张子感到浑身发软。 龚学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一眼,张子赶紧说:“不知你有没有空兼个职,我帮长矶中学设计武术课,他们要一位女老师,是兼职的。” 龚学敏静静地听着,张子继续说:“每周去三次,每次一堂课50分钟,20元。”他给长矶中学申报的是25元,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自己要吃点差价。本来想好的是15元,却莫名其妙地临时长了5元,不仅不心疼,还生怕龚学敏不答应。 龚学敏似乎并不十分感兴趣,淡淡地说:“要是赶上这边没课可以。” 张子说:“那边的时间比较灵活,可以根据你的情况安排。” 龚学敏微微点了下头,一副心神涣散的样子。 两人无言,沿着操场又走了十几米,张子找不到话说,龚学敏也不主动说话,似乎在等他说话。张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前面,一边走一边自顾浏览身边的藤蔓,再走二十米,觉得气氛尴尬起来,便说:“我们回去。” 龚学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脸上一副索然无趣的表情,淡淡地说:“走。”说完转过身去。 两人一路无话,张子觉得她性格怪怪的,不容易接近,心想我给你介绍个挣钱的机会,怎么看不出高兴来?要知道1993年当时在北碚做家教也不过是一小时15元,工龄25年的公务员月工资也不过700元。但好在完成了预定任务,想到这里,脚下又轻快起来。 龚学敏回了寝室,张子找到朱泗洋的寝室,敲了敲门。 “请进!”朱泗洋在里面喊。 张子推门进去,朱泗洋正斜靠在床头被褥上,端着那本《截拳道大全》,书后伸出一张脸来,见是张子,放下书,坐起来,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张子刚关上门,朱泗洋就凑过来,语气急促地说:“搞啥子嘛!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子点点头,“说完了。” “不是让你们散散步吗?” “散完了啊。” 朱泗洋一时不知所措,想说话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在屋里转了一圈,拿起桌上的酒瓶,边倒边说:“她没男朋友,你们就没聊聊?” “聊啥?”张子反问。 “聊啥,她很优秀,性格也好,先聊点风花雪月嘛。”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张子淡然一笑。 “你有女朋友?”朱泗洋歪着脑袋问。 “没有。” 朱泗洋不好再说什么,端起搪瓷杯子说:“来,整。” “不整了。我酒量就那么点儿。”张子捡了一颗花生,捏开壳,把仁扔进嘴里,若有所思地咀嚼。 “张兄,校园里有好多罗老师的传说,说他跟人比武的事,是不是真的?”朱泗洋饶有兴致地问。 “应该是,那玩意儿还能编?”张子随口应着。 “比武是怎么个比法?是点到为止,还是全力以赴?不要命那种。” “我哪知道,反正我要是比,就是不留手,留手怎么留?劲发一半?”张子一边说,一边陷入对实战课的回忆。 “那就是要他的命。”朱泗洋探询着问。 “也没想过,为什么要他的命?我又不恨人家。就是较量嘛。” “度如何把握?” “反正我是一打就是那个状态,要么不打。打时什么就都忘了。时机来了,必须得上,百分之百地上。” “哦哦。难怪他们说你勇敢。” “是吗?”张子从没发觉自己还给人这个印象,比武对他来说,就像下棋,或者踢球,就是把握机会而已。 可是在很少打架的人眼里,动手似乎是件很需要胆气的事,张子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便说:“你不是参加了比赛了吗?怎么还对这个神秘?” “我那是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表现。” “结果呢?把郑莉莉表现哭了。”张子哈哈大笑。 朱泗洋表情甜蜜,故意打浑说:“女娃嘛。” 突然问:“你为什么没找个女娃?” “我弄不哭人家。”张子说完爆笑。 朱泗洋也甜蜜地大笑,端起搪瓷杯子大喝了一口。 “张兄,你教我一招。”他放下杯子抹了下嘴。 “行啊,你学什么?拳?还是腿法?”张子来了精神。 “腿,你就说说你那个鞭腿是怎么踢的。”朱泗洋目光炯炯。 张子站起来,旋风般地踢了一腿。 朱泗洋看得发愣,过了一会儿,拖着长音说:“我日,好快。” “就是多踢。”张子说。 朱泗洋凑近他,急促地说:“再踢一脚,我没看清。” 张子又踢了一脚。 朱泗洋借着酒劲,冲动地猛挥一腿。只听噶愣一声,他捂着大胯弯下腰去。 “哎哟,不行,闪着了。”朱泗洋表情扭曲地说。 “你发那么大力干啥?”张子看着他,也不过去查看。 “你不是说全力以赴嘛。”朱泗洋呲牙咧嘴地说。 “你先把动作打顺啊。真有你的。”张子只是笑。又剥了一颗川府花生扔进嘴里,嚼得满口生香。 第213章 雷雨 次日一大早,张子坐头班车返回了学校,上午有专业课,不敢逃课。专业课分得很细,宋代豪放派诗词课只有十几个人修。老师姓苏,是一名刚毕业的博士,从北师大中文系毕业的,讲课时旁征博引,激情投入,大家都爱听他的课,惟一的不足是课前爱点名。 上午张子跟着苏老师坐了两个小时的过山车,听得脚不沾地、悬在半空,久久回不到现实中来。他觉得宋代诗词的意境真是太美了,不仅风景美,尤其是借景抒情,充满了空旷练达圆融之美,比如: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循环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境界却完全不同了。 为什么他们能写出这样的词句,而《诗经》里就充斥着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种句子? 上完了专业课,上午没课了,张子和大家一道忙着准备期中考试,下午又是两节专业选修课:曹禺戏剧思想。老师是德高望重的中文系学术泰斗秦老师,老爷子80多了,一头油亮的银发整齐地往后梳着,配上得体的中山装,显得风度翩翩。 他早已退休,是系里返聘的,同时也带研究生,据说这个级别的人物只要愿意可以干到死。老爷子年轻时演过话剧,经常说他准备把话剧《雷雨》在学校推出来,校团委希望他在有生之年能给学校的社团工作留下一个保留节目,以后年年演出。 老爷子用沙哑的声音喊着上了两节课,神情严肃、认真,张子看着他的眼镜不断地摘下又戴上,心思已被他带进《雷雨》起伏跌宕的剧情里。 下了课,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老爷子拿出水杯,坐在讲台后大口地喝着茶,张子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走过他身边时,冲着他鞠了一躬,刚走进走廊,就听老头儿在背后喊:“你等一下,那个谁。” 张子连忙返回教室,见老头还在那坐着,便问:“您叫我?” “你叫什么来着?”老头拍拍脑门。 “张子。” “小张子同学,你扶我起来。”老头笑咪咪但渴求地看着他。 张子紧走两步上前,扶着老头站起来,说:“您慢点。” “呵呵。这是我最后一门课了,这学期上完我就不上本科生的课了,吃不消了。”老头笑着说。 “有人接您吗?不行我送您回去。”张子看他站起来都费劲的样子,同情地问。 “哪有啊,只有人安排我上课,我又不是金刚。我也会老的嘛。”老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囔。 张子被他逗得差点乐出来,便搀了他,在他指引下往梅园走去。 路上,老头说他要不是有腰伤,下学期还能给本科生上课,那是年轻时排戏伤的。 “我当时演文天祥,听说南宋灭亡后,气得挺过去那节,后面演员没接住,我腰直接摔地上了。”老头说。 “好家伙,演戏比散打还危险!”张子心想。他练了三年散打,打了也一百多场了,都还没有伤到腰。 老头儿看他咋舌的样子,解释说:“故事是假的,可戏是真的。” 忽然话锋一转:“你有没有兴趣演话剧?” “没有。”张子赶紧说,“我没演过。” 走了一会儿,老头又问:“你课余参加了什么社团?有什么业余爱好?” “参加了武术协会,上罗老师的散打班。” “哦哦,爱好挺广泛。”老头幽幽地说,“中文系是培养不出作家来的,你就是把名着分析得底朝天,还是写不出自己的作品来,你们只能算是个好文书。实践很重要,要走自己的路。” 张子觉得老头儿讲的是个人心得,不是大众教化内容,便恭敬地听着。 “年轻人可以多尝试一些,经历都是财富,学戏剧也是一样,会写也要会演,才能写出能操作的剧本来。”老头儿偏头看他一眼。 张子连连点头。 “我看你的形象,比较适合演《雷雨》的一个角色。”老头兴奋地说。 “啊?我?演戏?”张子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未知世界,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你就演鲁贵。可以跟着广播站雷雨剧组一起排练。”老头笑咪咪地说。 “嗯,那我学学,谢谢您老。”张子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他知道这只能是好事,绝不是坏事。说完又深深点了下头。 老头儿很开心,到了家,非留张子吃晚饭,张子说一会儿要去樟树林训练,老头儿不再勉强,拿了一袋柑橘让他回去吃,张子挑了一个便走了出来。 回到寝室换了一身运动服,便往樟树林而去。 第214章 神秘的箱子 刚进樟树林,就看见马明亮和赵飞一个拿靶,另一个在练打点。张子走过去,高兴地说:“来得早啊。” “早!出出汗!”赵飞放下拳架,喘着气说。 马明亮仍然举着拳靶,呵呵一笑:“来得正好,课后别走啊,跟你说件事。” “哦,好,现在就说。”张子往他们身边一站,弯下腰开始脱鞋。 “现在不说,留点悬念。”马明亮挑着上唇笑着说。 “我让你玩神秘。。。”张子赤着脚跳上去,一边嘴里喊着:“拿好!”一记鞭腿旋风般扫向拳靶。马明亮往后轻轻一跳,仍然端举着靶子,张子这一腿便落了空。 “走!”张子前腿一落地,转身后摆腿立刻随上,马明亮往旁边轻轻一闪,这一腿又没打上。马明亮两手一撞,啪的拍了一下拳靶,说:“再来!” “再来个球!”张子索然无味,停了下来,突然就追马明亮,马明亮哇哇叫着转身跑了。 “太不配合了。”赵飞冲着马明亮的背影摇摇头。 “啪啪啪”旁边有人鼓掌。 张子转头一看,武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树下。 “精彩!”武军调侃地笑。 不断有人进入樟树林,脱衣服脱鞋。一会儿就聚了20来人。 “今儿个不上课,怎么还这么多人?”张子感到奇怪。 “有人就来玩呗。就知道就算一个人没有,也有你。”武军笑着说。 张子笑。 赵飞和马明亮继续打靶去了。张子和武军站在树下。 “王挺他们让警察逮着了。”武军小声说。 张子一愣。 “王挺跑了,抓着他们一伙的两个,找回二百万。还有三百万,据说没带出北碚。”武军说。 “你怎么知道的?”张子好奇。 “见报了嘛,你也不看晚报。”武军说。 “哦。”张子猛地想起,王挺的旅行箱还在他那存放着呢。 “他那么爱看书,还干这种事。”张子讷讷地说。 “看啥子书,他屋里就厕所里有半本《笑傲江湖》。就爱泡录像厅,北碚的录像厅都不收他的门票。”武军说。 “他不看书!”张子一愣,心想他不是放了一旅行箱的书在我那嘛。 “对啊,我给他一本泰拳的书,他说看不懂,拿都没拿。龟儿练拳不努力,净想歪的。”武军说。 说着,一边脱鞋子,一边说:“咱俩玩会儿。” 在张子的印象中,这还是武军第一次主动提出跟他打打。 张子点点头,到场边拿了一副拳套递给武军。 “散打。”武军说。 “行。” 两人都没戴护腿板,但是把护裆戴上了。直接套在裤子外面,看上去像内衣外穿。 试探了一下,张子主动出击,左右直拳开门,武军双拳护头,边退边拉开架子,张子知道他的鞭腿厉害,不敢深入,停住攻势调整节奏,武军又举着双拳迎上来。 张子以小鞭腿扫击他的前腿迎面骨阻击。武军提起前腿,闪过张子扫踢的同时,一记侧踹闪电般刺进来,张子一腿支撑,来不及后退,索性往前一顶身子。 武军一脚踹在张子大胯上,连退了两步,两人都停了攻势。 武军笑笑,垂下双臂,开始解拳套,一边说:“你龟儿越来越硬了。” 张子却心神不定,脑海里不断闪现藏在他床下的那口箱子。 武军找了个沙袋,挥鞭腿去了。 张子和一个学员练起了打靶,他无心练,只是为对方拿靶。 马明亮和赵飞足足打了半个小时的靶,双双汗水湿透前胸。 “张兄今天兴致不高。”赵飞抹着脸上的汗水走过来。 “呵呵,一会儿咱俩打打。”张子举着拳靶,看着对面学员,偏脸对着赵飞说。 “不打,腿没好利索。”赵飞说。 张子放下拳靶,看着他,向对面学员摆了下手,示意休息,那人走开了。 张子想了想,对赵飞说:“考你一道智力题。” “说。”赵飞掀起上衣扇着风。 “假如啊,你的朋友把东西托你保管,但这东西是他偷别人的,你怎么办?”张子问。 “那得看他跟我说没有,如果我知道是偷的,肯定不帮忙。”赵飞说。 “那是肯定,假如你不知道呢?”张子问。 “那关我什么事?放就放呗。”赵飞说。 “假如你当时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呢?”张子追问。 “我日,那还不得赶紧让他取走?免得连累老子,成了窝赃。”赵飞轻描淡写地说。 张子听得心里沉重起来。 “问这个干什么?”赵飞好奇地看着他,“考验我够不够义气?这跟义气没关系我告诉你。凡是想害老子的,老子让他死。” “你6鼻(牛b)。”张子在身前挺给他一只大拇指。 “你不会遇到这种事?”赵飞坏笑地瞅着他。 “我也没有。”张子强打精神说。 “咦,我看你就像。”赵飞坏笑。 “如果遇到了,告诉我,我帮你消费消费。”赵飞乐着说。 “行啊,几百万,你帮我消费消费。”张子说。 “日,那就不消费了,这么多钱是要出人命的。”赵飞摆了下手,说:“我今晚有课,先撤了。” “好。”张子木讷地点点头。 赵飞吹着口哨走开了。 马明亮看赵飞走开了,喘着气走过来,凑到张子跟前,小声问:“周末有事吗?” 张子想了想,刚想说话,马明亮堵着他的话头说:“周六杨玛俐他们过来,我请他们到北温泉泡温泉,一起来。” “好撒!”张子来了精神。 “易小荷来信没?”马明亮关切地问。 “干啥?”张子心里一痛,觉得隐私被刺探了。 “随便问问,杨玛俐带她的家教学员一起来。这人你认识。”马明亮说。 “啊?谁啊?”张子好奇。 “童教练。”马明亮假装恭敬地说,脸上却带着笑。 一个发髻冲天、像古画侠女的形象浮现在张子的脑海,接着是她银铃般的嗓音、软滑的手掌、柔韧的腰背的手感,还有雾一般的香气和轻轻的喘息声,像过电影一样扑面而来。 第215章 谜底揭晓 从樟树林回到寝室后,张子心绪难宁,到食堂打了一份饭,食不甘味地嚼完,拿起课本来看,脑海里却是床下的箱子。室友们陆续去上晚自习了,正是期中备考的忙碌时期,窗外各个教室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张子在屋里转了半天,决定找赵飞拿个主意,这家伙主意多。上了三楼,来到赵飞寝室前,门锁着,才想起他说过晚上有课。只好回来,神不守舍地熬到8点半,楼道里开始有零散的脚步声了。他直奔三楼。 门开着,赵飞刚刚回来,张子冲他招招手,赵飞迎了出来。 “走,到我那坐会儿。”张子说。 赵飞跟着他,边走边问:“咋了?” 张子一路无语,两人一进寝室,张子关上门,示意他坐下,说:“记得我下午考你的智力题吗?” “牙刷!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闲心。你复习好了?”赵飞说。 “我说的是真事。”张子说。 “什么真事?” “就是那箱子啊,我收到一个,帮人保管的。”张子小声说。 赵飞无语地看着他。 “贼看上你了?”赵飞坏笑。 “你他妈小点声,我日。”张子赶紧说,“你知道王挺吗?” “不知道。卖什么的?” “什么也不卖!就是散打班上武军带来的朋友。你没跟他打过。” “没印象,他放在你这儿的?里面是什么?钱?”赵飞问。 “我没打开。估计是钱。” “偷来的?” “应该是。。。抢来的。” “真6鼻(牛b)。”赵飞精神一振。 “操,6鼻啥呀,我他妈担心我会不会受连累。”张子紧张地说。 “打开看看。”赵飞想也不想地说。 “密码锁,还加了一个铜锁。” “密码锁我会开。那个简单。铜锁只能破坏掉了。”赵飞说。 “还是别开了,万一是钱,怎么处理?”张子犹豫地说。 赵飞四处打量着,“箱子在哪儿?” “我床下面。” “先看看,如果是钱,放在寝室也不安全啊。”赵飞伸头往床下看,指着靠墙的大旅行箱问,“这个?” 随即拉了出来。 “开吗?”抬头看着张子。 “万一不是钱咋办?” “你买把铜锁锁上不就行了,密码锁坏不了。” “开。”张子点点头。 赵飞转动密码锁上的两个齿轮,不时地左看右看,透过齿轮缝隙把两个齿轮上的凹槽对上,往下一按按扭,锁就打开了。接着拿起床底的哑铃,说:“拿把钢勺来。” 张子从饭盆里取出来递给他。他把勺把侧立在铜锁插口边缘,拿起哑铃,往勺把上一敲,那锁立马歪了,再敲两下,锁挂脱了出来。 赵飞摘下锁,绕箱子边缘一圈拉开拉链,往上一掀盖子,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箱子书,全是崭新的武术书籍。 两人相顾无语。 赵飞拿起一本《擒拿摔跤与空手夺刀》,翻了翻,放在旁边书上,又往下拿起一本《中国腿击法大全》,正面反面看了看,扔在旁边书上。再拿起下面一本《截拳道大全》,转头对着张子一笑:“都是好书。” 转回头时,却“我日”了一声,不动了。 张子赶紧凑过头去,只见下面整齐地码着红色未开封的百元大钞。 赵飞快速地把上面的书全挪开,下面是一整箱的百元钞票。 两人都傻了。 “这有多少?”张子自语。 “数数。” 一沓是100张,共有300沓。 “你发财了。”赵飞想调侃一下,语气却在颤抖。 两人几乎是同时,七手八脚往回装填书本。赵飞锁好箱子,推回原处。 “王挺是谁?”赵飞问。 “你知道前不久北碚街抢银行的事吗?”张子问。 “听说过。” “那个人就是王挺。” “抢完放你这了?” “他说是武术书。让我保管一下,回头就帮他寄走。” “赶紧报警,这么多钱会出人命的。”赵飞紧张地说。 “好啊,现在就去?”张子喃喃地说。 “这里得有人守着,我守着你赶紧去北碚公安局。”赵飞说,扫了一眼寝室,又说,“你寝室没人,我呆这儿不合适,你守着,我给你报案去。” 张子木讷地点点头。 赵飞拉开门快步往外走去。 张子从窗户里看到他很快就消失在大路转角处。那是从这里通往北碚街的必经之路。 第216章 报案 20分钟后,赵飞就赶到了cq市公安局北碚分局大门前,几十米外就是区政府,离码头不远。 这是一个大院,里面一个五层高的现代化主楼,跟体育系行政楼规模相当,院内停着七八辆警车,还有两辆黑色厢式防弹车,车身上有防暴两个大字。楼内灯火通明,却看不到人,院内异常安静。门口也没有站岗的,大门锁着,门房里有个大爷,正透过窗户玻璃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这估计也是抗美援朝的老兵。”赵飞心想,他妈妈单位的门卫就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据说参加过抗美援朝,他对陌生来客永远是一副防贼般的神情。 赵飞走到窗口,窗户拉开一个小口,老头在里面声如洪钟地喊:“你找谁?” “报案的。”赵飞说。 “登记。”老头把本子递出来,上面系着一支圆珠笔。 “挨着填。”老头说。 只见上面是表格,分了几项:姓名、身份证号、联系方式(电话)、联系人电话、到访事由、到访时间、离开时间。 赵飞一一填写,留了宿舍门房的电话,到访事由处写了报案两个字,联系人不知写谁就空着,把本子还给老头。 “报什么案?”老头问。 “抢银行的。”赵飞说。 老头儿腾地站了起来,从门房后面的门里走出来,打开大门上的小门,说:“去一楼101室。”随即回屋按响了桌上的电话。 赵飞进了楼道,101室的门虚掩着,他敲了敲。 “进。” 里面一个警察在办公桌前站着,正眼神兴奋地瞅着他。 “我来报案的。”赵飞小声说。 “请坐。”民警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回到办公桌后,拿起钢笔,边坐边扭开笔帽,说:“你说。” “前不久北碚银行抢劫的。。。”赵飞谨慎地说。 民警盯着他,不说话。 “我知道钱在哪儿。”赵飞说。 “在哪儿?”民警镇静地瞅着他。 门忽然开了,走进来两个脚步轻巧的警察,桌后的警察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队长。” 前面那人精神矍铄,也不答话,往赵飞这儿扫了一眼,目光如电。 赵飞马上认出此人是王勇民,重庆公安局特警队队长。 “咦?”王勇民也认出了赵飞。 “王队长。”赵飞冲他乐。 “是你啊!”王勇民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泛出笑意。“这回要立功啦。好,好。。。”王勇民还想寒喧两句,却话锋一转,“你继续说。”同时伸手对着赵飞往下按了按。 “钱在张子那儿。”赵飞说。 “有多少?”王勇民问。 “300万。” 三个警察相互对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张子现在哪儿?”王勇民问。 “刚刚发现,就来报案了。他在宿舍呢。”赵飞说。 “钱现在在哪儿?” “在张子床下,一个旅行箱里。” 王勇民和身边警察交换了一下眼色。 问:“你怎么发现的?” “半个小时前张子喊我去,打开发现的。” 王勇民难掩激动的心情,跟旁边警察说:“终于找到了。这钱确实没带走。罪犯作案当天就坐上了去广州的火车,至今没有消息,说明钱是当天就放在张子那了。” 说完看着旁边警察。 那人脱口而出:“同案。” “至少是窝赃。”办公桌后的警察补充。 赵飞感觉汗都下来了。 “他知道箱子里是钱吗?”王勇民语气轻描淡写,脸上却严阵以待。 赵飞感觉再说下去,口中的话可能跟法律有关,紧张起来。 一眼看到办公桌上的《山城晚报》,一块方框里“悬赏”的标题非常显眼。文章只有短短几行字:“警方将对xx银行劫案提供有价值线索者给予5万元奖赏。cq市公安局。1993年11月1日” 赵飞指着桌上的报纸,问:“我这算是提供有价值线索?” “如果赃款起获了,当然是。”王勇民说。 说完轻轻踱步,似乎在思考问题,又问了一句:“张子知道箱子里是钱吗?” “应该知道?不然他为啥子找我?”赵飞说。 “嗯。好。”王勇民猛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他旁边的警察紧随其后。 几分钟后,王勇民返了回来,跟赵飞说:“你带路,我们接他来配合调查。”说完,凌厉地看着赵飞。 大院里,四五个荷枪实弹的特警正在奔向一辆防暴厢式车,车灯猛然亮起,引擎发动。 王勇民示意赵飞跟着他,转身像猴子一样敏捷地往车辆走去。两名警察掩在赵飞身后。接待民警也跟到院里。大门早已打开,门房大爷威风凛凛地站在门边,像一只千年老猿。 赵飞稀里糊涂地上了车。车子瞬间起动,如水般静悄悄滑进无边的黑幕。 第217章 调查 防暴车哗哗地往前急驰,车内异常安静,空气似乎凝滞了。特警队员们个个脸色凝重。 赵飞坐在中排,左右各坐了一名特警队员,他看着都面熟,后排坐了两人,王勇民坐在副驾位上。他穿着一身便装,头上也没戴帽子。 “你们宿舍有几个口通外面?”王勇民头也不回地问。 “三个。”赵飞说,“一条主路,经过四舍,可以一直开车到楼下。楼前楼后各有一条台阶路,上面通往教室,下面通往食堂。” “到了以后,刘刚、王克、李宝臣各守一个口,车停在楼口,其余人呆在车上,我跟赵飞上楼。”王勇民说。 “悄悄的,别搞出动静,你不知道哪里有罪犯的眼线。”他接着说。 “重庆就有这个好处,整座城是在山上雕刻出来的,到处是断壁,只要守住路口,人就出不去了。”说着提高了嗓门。 “抗日时期,国民党为什么固守重庆,不去成都?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哈哈。” “队长,对方前不久参加了西政的散打比赛?”赵飞左边的队员忽然问。 “那又怎么样,你们也不是泥捏的。刘刚你是成都军区的冠军?王克你是cq市英雄市民?李宝臣你是cq市警察系统业务标兵?”王勇民揶揄的口气。 车厢里哄地爆出一阵闷笑声。 “散打不像我们这套,它没有打要害的意识,规则就不允许,你担心什么?”王勇民说,顿了一下,自言自语,“不知道罗北平教没教你们一些暗手。”说完侧了半个脸过来。 赵飞早已坐立不安,没答他的话,说:“王队长,我觉得你们可能搞错了。这是要抓张子吗?” “以防万一嘛。”王勇民说。 “我带他来公安局不就行了吗?”赵飞紧张地说。 “夜长梦多,这就到了。”王勇民语气兴奋起来,盯着后视镜里的赵飞的眼睛说,“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儿上去,他认识我,完了你提着箱子,我们一块儿回分局,做个笔录。” 赵飞感觉很糟糕,挺好的一件事儿,不戴红花得表扬也就罢了,可也不能当成罪犯来抓啊。一想到张子还在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就难过万分,“我日,我哪里说错了话吗?”他回忆着,汗水不知不觉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车子很快就到了校门口,警察在车里冲门卫摆了下手,便长驱直入。 校园里很安静,路上人很少,学生们都在教室里准备期中考试呢。车子一会儿就到了二舍楼下,三名队员出去把住三个路口,王勇民和赵飞并肩进了楼。宿管阿姨看了他们一眼,只要有同学陪同,外人进楼就不会受到阻拦。 上了二楼,来到张子寝室前,赵飞敲了敲门,门无声地开了,张子露出半个身子,看到他们,神色顿时放松下来。 “张子你好。”王勇民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屋里只有张子一人,赵飞在身后关上了门。 “王队长,是你?你从市里赶过来的?”张子有点意外。 “我是专案组的,这段时间常驻北碚。箱子呢?”王勇民单刀直入。 张子弯腰从床下拖出箱子,站着看着他。 “走,到局里说。拿着箱子。”王勇民笑呵呵地说。 张子忐忑不安,说:“王挺放我这儿的。可不关我的事。” “哈哈,只是配合调查,去做个笔录。”王勇民故作轻松地说。 他表现得越轻松,张子的心越不安。 赵飞冲张子使眼色,张子不明所以,问询地看着赵飞。 王勇民视线转向赵飞,赵飞赶忙看自己的脚尖。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走个程序。”王勇民笑着安慰他。 张子嗅出一丝哄骗的味道。 “去就去呗。我又没干。”张子心想,反而不慌了。于是提起箱子,三人一起离了寝室,往楼下走去。 三人上了车,三个特警从三个路口快步回来,也上了车。张子左右看了看,有两个人在西政见过,却并不跟他打招呼,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张子感觉事态比想像的严重。 车子悄然起动,快速往来路驰去。车内寂静无声,窗外万间灯火,夜幕深沉。 第218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坐在车上,张子感觉像囚犯一样,很不自在。王勇民一路也不说话。车子哗哗地往前疾驰,一会儿就驶进了北碚分局大院。 王勇民带众人直上二楼,打开一个房门。房间约有20平米,最里面摆着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台前对着一把椅子,椅子两边贴着左右墙边各排着一条长椅。王勇民走到写字台后,拿起钢笔,打开一摞纸,示意张子坐在对面那把椅子上。 “啥子情况,具体说说。”王勇民不失和蔼地说。 “就是一周前,吃完晚饭不久,王挺让人捎话说在八角亭下的荷塘等我。我还纳闷,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他找我干什么?然后就给了我这个箱子,说他有个朋友在南方给他找了个活儿,他怕他爸把他的武术书给扔了,就托我临时保管,等他安顿下来后再给我捎信帮他寄过去。完了。”张子想都不想地说完,看着王勇民。 “那天下午发生了运钞车被抢的案子,你知道吗?”王勇民说。 “不知道,我不看报纸。后来在樟树林听武军说他抢了钱还杀了人,跑了。”张子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箱子里是钱不是书的?”王勇民问。 “刚才。打开以后才知道。” “为什么要打开它?” “我怕是钱。” “什么时候怀疑里面是钱的?” “就是今天下午训练时,武军说还有三百万没找着,但也没带走。我就觉得可能在那个箱子里。” “为什么找赵飞开箱子,自己不打开报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很乱,就找他商量,他给打开发现了钱,就来报案了。” 王勇民运笔如飞地写完最后一句,站起来,把记录纸递给张子,说:“看看,写的跟你说的一样吗?一样就签字。” 张子看了一遍,发现就是一篇课堂记录,用了很多他的原话,就在下面签上了名字。 王勇民想了想,认真地说:“现在你需要证明你不是他的同伙。” “嗯?”张子一愣。心想:我本来就跟他不熟,再说他杀人抢钱我能跟他一块儿干?难道我疯了?于是问:“怎么证明?” “我问你啊,你怎么证明?”王勇民瞳孔放大。 “我没干啊。”张子急了。 “你那天下午在哪儿?有人可以证明吗?”王勇民问。 “在樟树林,当天的人都能证明。” 王勇民神色缓和许多,说:“如何证明你不是同伙?” “我们只见过两次面,不熟啊。” 王勇民点点头,说:“但是你得证明。” “我是警察你是警察?”张子坐不住了,“不得你们找证据吗?” “警察不管那个,你得提供证据。”王勇民说。 张子觉得挺新鲜,这跟电视和小说里的警察不一样啊。“什么样的证据?能证明我跟他不是一伙的?”张子讷讷地问。 “说说你跟他见了哪两次面。”王勇民说。 “第一次是他跟武军来罗老师的散打实战课上玩,我跟他打了打,他没怎么练过,挨了两下就不打了。第二次是我们学校文艺部中秋节在江边搞活动,遇到他,他们一帮人想捣乱,后来他看到我,赔了一百块钱就走了。”张子回忆着说。 “没有其他交往了?”王勇民问。 “没了。” 王勇民站起来,轻轻踱步。 “三百万的巨款,而且是抢银行枪杀押运人员,性质很恶劣,市局把它定为今年的重案要案之首。你今晚暂时回不去了。”王勇民说完,便走了出去。 张子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大脑一片空白。 刘刚拿出纸杯,给张子和赵飞各接了一杯水,递给他们,也走了出去。其余四名特警队员跟着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张子和赵飞。 “今晚回不去睡哪儿啊?明儿上午我还有课呢,老师划复习重点。”张子喃喃地说。 “我也有课。”赵飞叹了口气。 坐了一会儿,赵飞说:“你说如果是你来报案,是不是就算自首立功,不予追究了?” “自首个头啊,我又不是罪犯。我是被连累的好不好。”张子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那你争取争取啊,啥时让咱们回去?”赵飞站起来在屋里遛达。 “他让我提供不是同案犯的证据,我都说了啊,第一我没参与,有证人,第二我们不熟,你都听到了。”张子说。 “对啊,还要什么证据?”赵飞也不解。忽然说:“难道怀疑你是策划者,背后的老大?啊?”赵飞一脸坏笑。 “你也香港黑帮片看多了。”张子被他逗乐了。 赵飞忽然想起《山城晚报》上那篇悬赏,便说:“刚才王队长说如果起获了赃款,政府给5万奖赏。这下我们要发财了。” 张子盯着他,不敢相信。 “看眼前这架势,不给抓进去连坐就不错了,还给赏钱?” “是真的,晚报上的悬赏我都看到了,咱这是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赵飞说。 “那以后抢银行的一看跑不了了,就去自首,或者提供线索,这不旱涝保收了?哈哈。”张子被自己的惊人推导乐得直拍大腿。 赵飞挠着头皮也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招了?”王勇民脸带笑容,推开门走了进来。 第219章 布局 张子吓了一跳,“招什么?” “你自己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王勇民严肃地说。 “这你也信?我开玩笑的。”张子打着哈哈说。 “军中无戏言,在这个屋里说的都是呈堂证供。”王勇民说。 “我操,高俅,白虎节堂!”张子强打精神一脸僵笑地说。 王勇民不理他,继续追问:“想出证据来了吗?” “没有了,不用想了。”张子无奈地说。 “我给你个机会,要想跟犯罪分子划清界限,证明清白,你就得协助警方将罪犯缉拿归案,目前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王勇民眼神好死不活地看着他。 “我?怎么协助?我有那本事?”张子心思活跃起来。 “有是有,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王勇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愿意。”张子赶紧说。 “好!你这样,过段时间,案犯觉得风头不紧了,很可能联系你,让你寄箱子,你马上跟我联系,到时按我说的去做。”王勇民说完,眼神灼灼地盯着张子。 “没问题。”张子如释重负。 王勇民微微点头,想了想,似乎在酝酿一个很大的决定,“好了,你俩回去。回去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讲,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冲二人摆摆手。 二人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去。 下了楼,楼前一辆黑色贴膜公务车亮起前灯,窗户摇下几指宽,露出刘刚的半张脸,冲他们说:“上车,送你们一趟。” 二人不由分说钻了进去。 二楼上,王勇民从窗户一直看着车灯隐没在政府路拐角处,脸上露出笑容。 。。。 20分钟前,监控室,王勇民一众挤在电脑屏幕前,屏幕里是审讯室里的张子和赵飞。 看了一会儿,王勇民说:“不像是案犯同伙,你们觉得呢?” 众特警都同意。 “就是得需要证据。”刘刚说。 “证据当然很重要,但是有些明显的事实,凭我们的经验就能判断,况且这个证据对于下阶段的办案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找到主犯的藏身地址。”王勇民扭头看着众人。 “所以你难为他是想着落在他身上。”王克佩服地说。 “哈哈。”王勇民干笑两声,“什么叫我难为他?他拿得出证据吗?” “对对。”众人齐声附和。 “警方办案,还得求着群众是不是?”王勇民一脸正经地瞪着他们。众人会意地一笑。 。。。 张子和赵飞在校图书馆前远远地下了车,往宿舍走去,前面路上都是刚下晚自习的学生。 “好了,总算踏实了。”张子感激地看了一眼赵飞。 “刚才光想着赶紧回来,忘了问奖金的事了。”赵飞说。 “我估计是够呛了。”张子心有余悸地说。 “你是可能悬了,但是跟我没关系啊,我给他们提供了有价值线索啊。”赵飞说。 “你也得给算成同伙,你信不?”张子喃喃地说。 “凭什么呀?咱要是不报案,这300万还不花一辈子?”赵飞嘿了一声。 “我爸一年工资不到一万,他得挣300年。”张子说。 “到我们上班时,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拿了它,就得一生流浪了。”赵飞说。 “嗯,也没准刚浪几天就逮着毙了。”张子说。 “我看还是奖那5万靠谱。”赵飞说。 张子心一动,“哦,那也得奖给我?”随即笑着说:“不过你放心,我会分给你三块两块的。” “你有同伙嫌疑啊,只有我跟这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赵飞坏笑着瞥了张子一眼。 “什么意思?想独吞?”张子推了他一把。 “不是啊,你想啊,你能把这奖金领出来吗?”赵飞反问。 张子无语。 “就得我去领,我领了一高兴分给你三块两块的。”赵飞说完嘿嘿直笑。 “也许。你要真能领出来,不能独吞啊。”张子说。 “不说了给你三块两块的了吗?”赵飞说。 “少点?”张子不悦。 “那要不你拿大头,我拿小头。”赵飞反将一军。 “你只要能领到手,咱俩对半分,怎样?”张子说。 “行,你说的啊。”赵飞睁大了眼睛兴奋地说。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呈堂证供。”张子说。 赵飞眼神灼灼地看着张子的眼睛,良久,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就怕王队长让我提供跟你不是同伙的证据。” “他妈的证据。”张子一肚子气。 第220章 旖旎北温泉(1) 张子和赵飞与同学们一道投入了不知疲倦的功课复习中。 大学的学习氛围十分宽松,没有哪位老师会追着屁股叮嘱学生们认真学习,一切都靠自觉。大家除了按时上课,没人在课后还把精力用在课本上,业余时间干什么的都有,泡图书馆的、参加各类兴趣协会活动的、打牌的、下棋的、打篮球、打羽毛球、谈恋爱、逛街。。。 所以张子平时无论怎么对待课堂,考前复习一定会拿出高考的精神,倒是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如此上不愧对父母,下不愧对良心,对一切也都能交待得过去。 张子这种学习方式是有形成的原因的,他在大一时努力学习,期末考试总成绩排名全班第一,可是只获得了二等奖学金,这对于从小优秀的张子来说,很不理解。后来辅导员在全系大会上说:“我们培养的是未来的人民教师,不是研究型人才,大家一定要全面发展。”张子才算明白过来。从那以后,响应号召积极参加各类学校活动。 复习备考阶段,张子的勤奋到了什么程度呢?基本上课余时间都在学习。张子对大学课程的消化理解往往是在复习后才猛然醒悟,他常常感叹:如果没有考试这把尚方宝剑,真难想像自己在大学能学到什么知识。即使这些知识都是几十年前、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末,下午马明亮与张子在樟树林玩了一会儿,出了出汗。 周六一早,吃过了早饭,张子一个人坐在寝室里等马明亮来喊他,上午他老乡带杨玛丽、童桦过来,大家约好了一起去北温泉玩。 大约9点半的样子,马明亮走进来,满面笑容地说:“走。” “他们来了?”张子放下课本站起来,拿起床头挂着的书包,里面是泳裤、拖鞋和毛巾。 “在楼梯口等着呢。”马明亮说完走了出去。张子锁了门,随后跟上。 到了楼下,只见李一民、他女朋友朱可可、杨玛丽、童桦在楼口外的高台上站着。童桦换了发型,朝天髻不见了,挽了个马尾,马尾根朝天,一头乌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脑后,一身白色运动服,镶着细细的红边,足蹬粉色旅游鞋,身姿挺拔,浓眉大眼。看到张子,浅浅地一笑,皓齿明眸,顾盼生辉。 张子冲她点点头。其余人忙着跟马明亮打招呼。 一众人往北碚街走去,在政府路西口坐上58路公交车,终点站就是缙云山北温泉。 车上只坐了半车人,车行10分钟后,进入缙云山,一路盘旋而上,众人看着窗外森林,心情愉悦。 半小时后,汽车停在了北温泉公园门口。 第221章 旖旎北温泉(2) 11月的重庆,气温不到20度,可是进了公园,恍若到了热带海滩,前面支着数座巨大的遮阳伞,伞下有茶座,零星地坐着穿泳衣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胖人,那时的重庆,见不着胖子。 伞旁浮着大片雾气,像到了仙境,雾气下是一个巨大的泳池,里面有十余人在游泳。泳池前临山谷,后靠山壁,有三三两两的恋人躲在山壁凹处呢喃。温泉水从上方泉眼涌出,在山坡处被截留。公园把此处山坡围起来,将温泉建成泳池,周边开发了配套设施。 马明亮买了6张票,一众人凭票进入更衣室,不一会儿几个男生就换好了装备,都只穿一条泳裤,走了出来。女生却还没出来。 马明亮发一声喊,就往泳池里跳,卟通一声,从水里钻出来时,大呼“舒服”。 张子伸脚试试水温,很温暖,便出溜了进去。 李一民从台阶走进池里。 游了两圈后,三个女生出来了,都穿着连体泳衣,戴着泳帽,叽叽喳喳地叫着,小心地各自往身上撩水。 张子和马明亮浮在远处打望着她们,李一民过去往她女朋友身上击水,逼她快点下水。朱可可用大片水花回敬他。 杨玛丽和童桦注意到二人在打望她们,大方地扑进水里,向二人游来。 二人慌得连忙收束表情,从泳池里直起上身。 “水好舒服啊。”杨玛丽说,目光扫过张子的脸,定在马明亮脸上,开心地笑。 马明亮呵呵一笑,说:“你能潜过去吗?”指着对面石壁。 “我可不敢。”杨玛丽爽朗地笑。 “我试试。”马明亮说完,深吸一口气,没入水中。 众人都看着水面。 过了好久,也不见他浮出水面,大家面面相觑。 “老马有点功夫啊,没想到。”张子说。 “不是撞石壁上了?”李一民打趣。 三个女生开始还充满期待,后来骚动起来。 张子开始向石壁方向不自觉地游动。 哗的一声,马明亮从大家身后钻了出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哈哈大笑。 “你不是要潜过去吗?”杨玛丽嗔笑地看着他。 “是啊,这不都回来了嘛。哈哈哈。”马明亮咳咳地说。 张子转向童桦说:“你能潜过去吗?” “我试试。”童桦说完钻入水中,往前潜去。 张子一看,也没入水中,紧紧随上她。 张子在水里睁开眼睛,看到童桦就像一条人鱼,蜿蜒曲折,完美滑行,在后面跟了一会儿,觉得头晕目眩,脸红心跳,便停了下来,从水里站起来。 童桦在水里回头看了他一眼,原地打了个旋,往他游过来。 张子正往下划拉脸上的水,一睁眼,看到一条白花花的人影像海豚一样游过来,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弯身用手一拦,拉着童桦的胳膊把她拽了出来。 童桦一出水,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轻轻推开张子的手。 “逮着了。”马明亮说,“这收获不小啊。” 张子犹自惊魂未定。 “干嘛跟着我?”童桦银铃般的声音冲着张子的鼓膜。 张子嗫嚅着,他也不知为何跟着她。 “护送,护送。”马明亮拍拍张子的肩头说。 “好主意。”李一民说,“我建议男士们先陪着女生游一圈,怎么样?” “好啊,走。”马明亮说,俯身当先游去。 杨玛丽跟在他的旁边。 童桦跟上杨玛丽。 张子跟在童桦身边。 李一民和朱可可随后跟上。 6人像一群蛤蟆向着石壁游去。 一对恋人从壁凹里被惊散,向远处游去。 第222章 旖旎北温泉(3) 游了一会儿,泉水温暖舒适,张子一周来积累的疲劳一扫而光。 园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以港台流行歌曲为主,间或有热带部落的狂欢鼓点乐。 李一民跟朱可可打起了水仗,李一民打完就跑,朱可可奋起直追,两人越跑越远,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大部队。 杨玛丽缠着马明亮教她游泳,马明亮想教她潜泳,可是杨玛丽说她的头不敢埋到水里去,还是学蛙泳。马明亮便用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腹,教她如何蹬腿划臂。杨玛丽划不几下就失去了平衡,头浸入了水里,手忙脚乱地伸手乱舞,一把抓住马明亮的胳膊,才把头从水里抬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不好意思地笑。 马明亮表情放松地看着她,鼓励她再来。可是杨玛丽简直笨得很,划不几下又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一只手不敢放松地把着马明亮宽厚的肩膀,一只手在脸上紧着抹眼里的水,还不忘咯咯地笑。 张子陪着童桦游到了山壁边上,山壁直上直下,顶上有松树伸出,水雾蒸腾上去,化为水滴从树梢滴落,水面上不时泛起水花,好似有小鱼跳舞。 两人靠在山壁上休息,水深刚刚过胸,水波一涌一涌,拍击在石壁上,响在二人耳畔。石壁表面像蜂窝一样布满小孔,水击在上面,发出轻轻的啪啪声,与水面和山壁形成回响,产生一种空灵之感。 张子心思一动,说:“你说苏轼写的《石钟山记》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童桦一愣,“是吗?我没有读过。” “就是高中课本那篇。”张子说。 童桦顿了一下,轻轻说:“我没上过高中,10岁就进省体校了。” “哇,太优秀了。”张子随口说。 “他怎么写的?”童桦好奇地睁着大眼看着张子。 “我背给你听。”张子说。想了想,可是死活记不得几句了,当年都能全篇背诵的。 “这个,那个。。。”张子想了半天想不起文章开头,只好说,“我只记得中间一段了,背给你听听。”随即边想边背了出来: “元丰七年六月丁丑,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 童桦偏着脑袋看着他。张子一旦找到了开头,后面就像数锅锣子一样背了出来: “至暮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欬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 童桦听得幽然神往。张子接着往下背: “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淡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与向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张子背完这段长吁了一口气,说:“后面的记不得了。” 童桦连连拍手,兴奋地看着他说:“这么长你也能记住?” 张子笑了笑说:“中间有几句不记得了。” 童桦脸上似笑非笑地说:“你昨晚是不是预习了?” “没有,我预习它干啥?”张子说。 童桦瞟他一眼,眼波流转,妩媚动人。 “那好,我点一首,你再背给我听。”童桦一脸顽皮地说。 张子一愣,“啊?你点什么?唱卡拉ok吗?” 童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文章的题目,就说:“岳飞的,岳飞写过的,你来一首。” 张子一听,正中下怀,岳飞最着名的两首:满江红和小重山,那是尽人皆知啊。于是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慢慢地说:“昨夜寒蛩不住鸣,已三更,睡不着,起床绕阶行。” 童桦忽然失声笑,“睡不着?诗里会有这样的大白话?” “怎么没有?”张子反驳她,“苏轼的诗里就很多。” “你证明给我看。”童桦说。 “比如,比如。。。”张子挠挠脑壳,嘟囔着说:“我看还是你教我潜泳?” 第223章 旖旎北温泉(4) “可以撒。”童桦痛快地说。转而提出了一个挑战,“但是你得追上我。” “啊?我要能追上你还用跟你学?”张子说。 “不是潜泳,在水面上,怎么样?”童桦看着他的眼睛。 “可以,超过你你不哭就行。”张子语气强硬起来。 “切,就游到对面。”童桦沿着山壁向前一指,对面烟雾缭绕中现出一条石墙。 “可以,你喊开始。”张子说。 “预备--,开始!”童桦说完往前一纵身子,像大鱼一样钻进水里,水面上随即伸出一双雪白的脚丫,啪的击在水面上,击出长长两道水花。接着她的头露出来,脸一侧,深吸一口气,往前挥出长臂,交替划起水来。 张子连忙一跃,双臂猛划,双脚连续快速打水,像推土机一样追了上去。 只几下,便追到了童桦身旁。张子在水下看到她有条不紊地划动着双臂,并没有多快,可是自己无论怎样使力,就是追不平她。 张子深吸一口气,减少换气频率,加快划水频率,双脚猛打水面,一顿大力输出,只游得昏天黑地,忙乱中,觉得臂弯下抱住了一团很有质感的物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胳膊打到了童桦的后背。 童桦浑似不觉,继续向前游去,张子顿了一下,便落在了后面,随即满心欢喜地继续猛追。但终于还是慢了半米,童桦先触到了池壁。 两人站直身子,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分明都在躲避着什么。 “教练划一下,你划两下。”马明亮的声音传过来,张子一抬头,看到他和杨玛丽站在十米开外。 张子笑笑,脑海里全是臂弯处温软的记忆。 童桦哈哈一笑,对张子说:“看来不用收你这个学生了。” 张子脑里浑浑噩噩,嘴上随口应着:“水面上能赢我,水底下未必。” 童桦还没接话,马明亮说:“我估计你水底下也赢不了童教练。” “那试试?”张子一脸郑重地看着马明亮,说完转头用征询的眼神看着童桦。 童桦笑着瞪了他一眼,说:“我累了,不像你们男生体力那么好。” 张子点了点头。 马明亮说:“都累了?上去歇会儿,我请大家吃烤串。” 回头冲远处的李一民和朱可可挥了挥胳膊。二人听到他的话,就近上了岸。 四人踩着台阶从泳池里走上岸,马明亮一马当先找了一个无人的太阳伞,招呼大家坐下,随即去旁边烧肉摊订了30串羊肉串,捧了一堆罐装啤酒过来。 童桦说她喝矿泉水就好,其他女生纷纷附和,马明亮又去拿了三瓶水来。 几人都有点累了,安静地坐着,没人说话,气氛却极其融洽。 烤串很快就送过来了,码放在一个托盘里,滋滋地冒着油,上面撒了一层厚厚的红辣椒面,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辣椒香,引得众人食指大动,一齐凑近前去。 “自己动手啊。”马明亮招呼着,一边把啤酒分给张子和李一民。 几个男生“呯呯呯”地掀开易拉罐,女娃们失去了矜持,纷纷伸手拿起了烤串。 “哗”忽然传来一片掌声,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精壮的男子,光着上身,只着一件湿透的泳裤,正在大庭广众下打拳,身边围了一群穿泳衣的男男女女。 第224章 旖旎北温泉(5) 园区里正播放着《叶塞尼亚》的轻音乐,小号声婉转悠扬,小提琴如泣如述,钢琴声如潺潺流水,一派诗意空间。 那男子却一脚一脚如发射炮弹一样在踢侧踹。他周身灵活,动作迅捷,像一只略微发福的猕猴,一身不知是汗水还是池水,亮闪闪的,显得极其剽悍勇武。 他踢出一脚就迅速收回,轻轻落地后稍一退步,马上后脚垫步如电般踹出,动作连贯如水,看不出发力却发出刺空的声音。如此一下一下,旁若无人地踢着,似乎陶醉在自己的腿法中。 张子与马明亮面面相觑,两人都觉得这腿法眼熟得很。 “散打班上的?”马明亮首先打破沉默,看着张子。 “像,这不是我们的腿法吗?”张子说。 “侧踹大家都练,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腿法?”童桦笑着说,眼睛却盯着那男子。 “这肯定是罗老师教的,跟我们的一样,只不过,只不过。。。”张子喃喃自语。 “好像比我们强那么一点点而已。”马明亮笑着说。 “他练得比我们熟多了,都练成猩猩了。”张子赞叹。忽然那人偏了一下脸,张子一眼看出是曾在罗老师家里见过的白浪。这家伙居然功夫这么好。 他为何要在这里练?张子有点不解。 “这人我认识,他是干德一的徒弟,在罗老师家里见过。”张子说。 “好像来过一次散打班。”马明亮说。 “跟你打过?”张子问。 “没有,他只一个人踢沙袋,我就见过一次。”马明亮说。 “干德一是谁?”童桦好奇地问。 “北碚街上的一个民间高手。跟罗老师是朋友。”张子看着童桦,马上又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对面白花花的一片,张子不敢长久直视。 “峨眉的?”童桦忽然问。 “不知道。”张子说,转而好奇地问:“怎么知道他是峨眉的?” “味道。”童桦说。 “什么味道?”张子追问。 “就是身法的味道啊。”童桦定了他一眼。 “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不是罗老师教的动作吗?”张子说。 “我说的不是动作,动作只要一公开就能模仿过来,但是味道模仿不了。”童桦盯着他的眼睛耐心地解释。 “哦,我什么味道?”张子反问。 “你是扎啤的味道。”马明亮笑着打断了他们,站起来问大伙儿,“还要点什么吗?女同胞们?” “我要一串烤土豆片。”杨玛丽细声细气地说。 “我要一串烤海椒。”朱可可说。 马明亮又把脸冲向童桦。 “不要了,哦,那来一串空心菜。”童桦说。 马明亮一愣,“空心菜还能烤?我头一次听说。我去看看啊。”说完扭头往烧烤摊走去,留下一个帅帅的背影。 第225章 旖旎北温泉(6) 几人看着白浪侧踹,都被他的力道惊住了。 只有杨玛丽表情轻松,像在看戏,隔了一会儿,悠悠地说:“他像在跳舞。” “你能听出节奏吗?”童桦惊奇地瞅了一眼玛丽问。 杨玛丽闭了眼睛,听了一会儿,睁开迷惑的大眼睛说:“只有嗵嗵的声音。这算节奏吗?” “你干嘛闭眼?看不就行了?”童桦说。 “你让我听的啊。”杨玛丽说。 “看着听。”童桦说。 杨玛丽脸上现出迷惘。 张子却明白童桦的意思,她是说用身体去感受对方的节奏。于是看了一会儿,对童桦说:“我听出来了,是‘达--达达’对吗?” “不是,是‘达达,达--’”童桦纠正他。 “啊?难道不是垫步踹出是第一个达--,收腿落地和退步是连续的达达?”张子问。 “哦,我们看的顺序不一样,我首先看他的回腿,因此是达达,结尾是踹出,因此是达--”童桦喝了一口水,边咽边拧上瓶盖。 “顺序嘛,又有什么不同。开头完了就是结尾,结尾完了又是开头,循环的。”张子不以为然。 “当然不同啦。你试试看。”童桦笑着看着张子。 张子左右看了看,游客们都涌到白浪身边看热闹去了。于是站起来,踢了一记垫步侧踹。 童桦用矿泉水瓶轻敲桌面,发出“达达,达--”的声音。 张子便配合她敲出的节奏,以收腿作为开始,以踹出作为结束,只踢了一下,就觉得劲道十足,不禁停了动作,瞪眼瞅着童桦。 童桦微微一笑,说:“你再试试你原来的节奏。” 张子二话不说,马上垫步踹出,正是他习惯的“达--达达”。只做了一下,猛然发觉回腿极快。不禁愣愣地看着童桦。 童桦无声地笑弯了眉角,眼里满是赞赏。 杨玛丽看了一眼张子踢腿,又转头去看白浪,眼里现出痴痴的神情。 只见白浪练了一会儿侧踹,腿风一变,练起了鞭腿接转身倒抡腿:先起一记后鞭腿扫腰,脚一落地迅速拧身360度,另一腿倒抡而出,抡到对方头部位置前突然勾曲小腿,以脚掌急速拍击敌面。 看上去,人体就像一个大风车,旋转起来呼呼有声。 白浪正转几圈,又反转几圈,反反复复,姿态优美而雄浑,当他转到观众身前时,众人惊呼着纷纷退后,直似有万夫不当之勇。 杨玛丽呆呆地看着,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就像台下没有观众一样地去飞舞。。。”神情向往之至。 “好有诗意啊。”张子被她美丽的词句感染,不由地说。他觉得学英文的真是高深莫测。也禁不住诗兴大发,想吟诵两句。 奈何想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只好挠挠脑壳,偷眼瞅了瞅童桦。 哪知童桦正笑咪咪地看着他,张子不由得大窘,轻咳一声。 “他周围那不是观众?”马明亮的嗓音响起,已经举着一把烤串走回了桌前。 “我要有那么多观众,我也人来疯。”马明亮笑着把烤土豆片递给杨玛丽。 第226章 旖旎北温泉(7) “呵呵。”张子认同地瞅了马明亮一眼。 “挺好的呀。”杨玛丽的目光从白浪身上转回,冲着马明亮娇怪地说。 “好是好,就怕有人出来坏他的好事。”马明亮坏笑着说。 “为什么?”杨玛丽不解。 马明亮只是笑而不语。 张子拿起啤酒罐,冲着马明亮举了举,说:“今儿个别喝多了,这么多女同胞需要你保护呢。” 马明亮哈哈一笑,“有童教练在,你担心啥?” 张子猛烈点头。 童桦已经吃完了烤空心菜,站起来说:“坐冷了,去泡会儿温泉。” “要得。”大伙儿纷纷响应。 一行人重回水池,找了处浅水区,在水中的台阶上坐下。 李一民身子往后一仰,只露出头在水面上,长叹一声:“好暖和啊。” 马明亮和张子也往后一仰,温水像一床热被褥瞬间把人包裹,真是舒服至极。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张子首先打破沉默,转头小声问童桦:“童教练,这个潜泳。。。”童桦瞅他一眼,爽快地说:“好,一会儿教你。你不会吗?” “当然不会。”张子郑重地说。 “还有谁不会?”童桦扫大伙儿一眼。 “我!”李一民举手示意,手刚举了一半,突然大叫一声,头没入了水中。手忙脚乱一番后,才坐直身子,一边用手抹脸上的水,一边扭头看着朱可可。朱可可见怪不怪,望着对岸,脸上微笑着。 “还有谁?”童桦问。 “我。哎哟。”马明亮举着一只手,头没入了水中。 杨玛丽哈的笑了出来。把手伸进水里,往上一拉,马明亮从水里坐了起来,一边用手抹脸,一边看着杨玛丽,一脸惊异地说:“男女授受不亲。” 杨玛丽闻言伸手欲打他,伸到一半,缩了回去,咯咯地笑。 童桦翻身往水里一跃,半空中说:“那就跟上我。” 随即没入水中,像一条白鳍豚,往前游去。 “扑通”一声,张子扎入水中,奋力往前追去。 其余四人看着他们消失在水面,良久注视。 “那你教我。”李一民瞪着朱可可。朱可可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径自游走了,李一民顿了顿,慢慢朝她背影游去。 “你怎么不去?”杨玛丽问马明亮。 “我比她游得还快。”马明亮笑着说。 “撇!”杨玛丽嘴角撇着,眼里却如花儿绽放。 张子在水底追着前面的白影,越来越近,那白影慢慢上升,头伸出了水面,身子顿了顿,随即又沉入水中,在水中转过身来,往他这里看,一眼看到他,脸上绽出笑容,冲他招招手。 张子大喜,刚要加把劲,忽然胸憋得难受,赶紧上浮,换了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再看前方时,童桦已经自顾自游远了。 张子奋力直追,没想到这次很好追,几个蹬腿就到了她身后两三米处,童桦转过身来,向他一伸手,张子往前一纵身子,也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童桦稍一用劲,纵身涌动,轻巧地牵着张子往前方游去。 两人如两条鱼儿,与水融作了一体。 水天一色,碧空如洗。 第227章 旖旎北温泉(8) “哗啦”一声,山壁前的水面上钻出了一个橙黄色的泳帽,接着又“哗啦”一声,钻出了张子。 “哇,童教练,跟你学游泳太轻松了。”张子开心地说。 童桦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说:“比死猪还沉。” 张子哈哈大笑。 童桦挣了一下胳膊,张子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便松了手,看着童桦,发现她全身发出圣洁的光芒,白花花一片,不由得呆了。 童桦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顿了顿,笑着问:“你哪年的?” “73。”张子说。 “我也73的,你几月?”童桦语带惊奇。 “2月。”张子说。 “我1月的,哈哈,比你大,叫姐姐。”童桦很得意。 “这个,咳。。。”张子感觉很为难,开始打马虎眼。 “哈哈,叫姐姐。”童桦像抓住了张子的小辫子一样,勉强他。 “哪有随便叫人姐姐的。”张子嗫嚅着说。 “没叫你随便啊,你本来就是弟弟呀。”童桦笑得脸都红了。 “不叫。”张子摆摆手。 童桦却不生气,嘴角挂着笑意。口气一转,说:“我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啥忙?”张子舒了一口气。 “你平时周末都干啥?”童桦问。 “现在是复习,平时就是泡图书馆、逛街、踢球、打牌。。。”张子说。 “考完试去帮我带带课可以吗?”童桦说。 “我?帮你带散打课?”张子一愣。 “对,我今年教学任务重,课外散打班忙不过来,你帮我带带课怎么样?”童桦说,“也不是全让你带,就周六和周日下午的课帮我带怎么样?我付课时费给你。” “这个我水平恐怕不行。”张子担心地说。 “可以的,你不用担心水平问题。”童桦安慰他。 “我教什么?你教的跟罗老师一样吗?”张子好奇地问。 “就是散打,规定动作都是一样的,当然你愿意教点你擅长的也没问题。”童桦热切地说。 “那行。反正都是罗老师教的。”张子说。 “你只要答应就行,一会儿回去我顺道去看望罗老师,你也来。”童桦说。 “哦,行。”张子点点头。 童桦很高兴,伸出手来,张子一愣,不自觉地说:“还游啊?” 童桦眼波流转,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脸一红,把手一摔,背过身去。 张子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去,山壁彼端除了有一对恋人旖旎相偎,并没什么。 再扭回头时,童桦已经消失在水面上。 哗啦一声,童桦的橙黄色泳帽在对岸冒出水面,看了他一眼,往马明亮和杨玛丽处游去。 张子仰面一倒,像肚皮朝上的蛤蟆一样,一蹬一蹬地漂了过去。 马明亮正在教杨玛丽漂死人,学名叫“踩水”。杨玛丽怎么也不敢把头枕在水里。马明亮托着她的后腰,让她把身体展平,等她双腿打出水花了,便轻轻松开手,杨玛丽立刻便往下沉,马明亮只好再托住她。 “你头不放水里,就浮不住。”马明亮耐心地跟她解释。 “我不敢。”杨玛丽喘着气说。 “我托住你,没事的。”马明亮鼓励她。 杨玛丽僵着脖子把头往后仰去,水刚浸到耳旁,就手忙脚乱地挥舞起来,啪的一声打在马明亮胸膛上。 马明亮也不着急,一边托着她的腰,一边把头摇来摇去躲着她的胳膊。 “练上了?”张子游到他们身边,打趣说。 马明亮胸膛上一块发红的掌印,眯眼斜眉地躲着四溅的水花,笑着说:“漂死人比潜泳差点浪漫。” 第228章 旖旎北温泉(9) 玩了半天,大伙儿仍然意犹未尽,但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随着气温慢慢低了下来,都泡在温泉里,仰头欣赏着天空的云朵。 “今天玩得真爽。”李一民说。 “开心就好。”马明亮笑着说。 “开心,学会了游泳。”杨玛丽冲马明亮一笑。 “你学东西真快。”马明亮冲她伸出大拇指。 杨玛丽笑得像花儿一样。 “但是离了我的手不行。”马明亮说,“我胳膊都酸了。” “下次我就能自己游了。”杨玛丽不好意思地说。 “多喝几口水就能漂起来了。”马明亮说。 “啊,才不要。越喝身体越沉。”杨玛丽哈哈地笑。 “老马不尽心,害你喝水。”李一民坏笑着说。 “我啊?”马明亮故作惊讶地看着杨玛丽。 杨玛丽摆手示意他别当真,却打了一个嗝。于是大伙儿一块起哄,说她喝饱了。杨玛丽架不住哄,红着脸伸手往马明亮身上撩水。 “唉?唉?”马明亮边躲边往水里一钻。 “酒足水饱,咱们撤。”李一民说。 众人一起响应。 各人回到更衣室,出来时,马明亮去结账,童桦跟着他,坚持由她来付账。 “这多不好意思,不让我尽地主之谊啊。”马明亮说。 “你请大家泡温泉嘛,烤串我请。”童桦说着付了账。 临出园前,张子环顾了一眼园区,发现远处曲径通幽,竹林亭廊掩映成趣,设计得很精巧,却无行人。人们都集中在温泉区,看来都是奔着泡温泉来的。 白浪还在打拳,练得汗流浃背,周身闪亮。他周围围了一圈人,不时爆出掌声和喝彩声。 众人出了公园,等了一会儿,就有一班回程车发车,众人坐上车,车子穿林越脊,往北碚街开去。 车到北碚时,已经下午4点多了,马明亮、李一民和朱可可、杨玛丽回了学校,杨玛丽今晚不回去了,跟朱可可住。童桦拉了张子,在街边买了些苹果、香蕉、血橙,便奔罗北平家而去。 罗北平刚从市里回来不久,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听到敲门声,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 “童桦?稀客啊。”罗北平又意外又高兴。 “罗老师,没打扰您休息?”童桦甜甜的嗓音。 “没有,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儿啊?”罗北平把二人迎进屋里,拿起水壶。 张子连忙接过去,轻车熟路地斟茶倒水,在桌上摆了三杯绿茶。 “我跟朋友去北温泉玩儿,到了北碚自然来看您啦。”童桦撒娇地说。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罗北平看看张子,问童桦。 “北温泉啊。”童桦说。 “哦哦。”罗北平点点头,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我一个家教老师,她朋友邀请泡温泉,就拉我一块儿。我不知道张子也在,就拉他一块儿来您这了。”童桦说。 “哦哦。”罗北平点点头,示意童桦喝茶。 “罗老师,您猜我看到谁了?白浪。在北温泉就练上了。”张子喝了口水。 “练上了?”罗北平不解。 “嗯,围了一圈人,给他鼓掌。”张子端着茶杯乐哼哼地说。 罗北平现出复杂的表情,好像神思已经到了北温泉现场,在想像白浪的表现,似乎明白白浪是在炫耀。他脸上既不愿意,又带着安慰。这种神情,张子很熟悉,一般都是他与罗老师独自面对时才有的表情。张子觉得罗北平肯定教了白浪比较秘密的东西。 但这种表情转瞬即逝。罗北平随即笑着夸起童桦来:“这次散打联赛你成绩不错啊。” “哪有,罗老师太忙了,没顾上这届学生而已。”童桦笑语盈盈地说。 罗北平脸上稍现尴尬,不置可否。 “我这学期的教学任务特别紧,我想请张子代几节散打班的课,不知您放不放人啊?”童桦娇滴滴地问。 “他?代你的课?”罗北平惊讶地问。 “我的培训班的,不是学校的课。”童桦解释。 “他能行吗?”罗北平语气轻松起来。 “罗老师的学生,怎么不行?”童桦夸张地瞪着大眼。 “你看得上就行,呵呵。”罗北平面色温和起来。 “你不会怕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童桦反将一军。 “哪能呢?”罗北平哈哈一笑,转头跟张子说,“那就好好教。” 张子点点头,说:“童教练抬爱,我哪敢代童教练的课,就当跟童教练学习。” 说完看着童桦,表情甚为谦虚。 罗北平凌厉地扫了童桦一眼,拦住张子的话头,低声命令似地说:“叫姐。” 张子一愣。 转头看童桦时,只见她满眼含笑,强自克制着不敢笑出来。 罗北平瞪着张子。 “姐。”张子低闷地说。 “哈哈。”童桦无比开心地笑了出来。 罗北平表情重新舒缓下来,说:“晚上在这儿吃。” 第229章 歌乐山(1) “不了,罗老师。”童桦说,“明天一早我还有课,就不多打扰了。”说完慢慢站了起来。 “哦,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周末也不休息。”罗北平说。 童桦撒着娇说:“哟罗老师,你可比我忙多了。” 罗北平“噶”地一笑,站了起来,“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那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还得1个半小时。” “嗯。”童桦站起来,看了一眼张子,张子也站起来,说:“我也回去了,罗老师。” 罗北平点点头。一边把二人送出来,一边在后面说:“童桦还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啊,下回空手来就行。” “瞧您说的。”童桦回头嗲声嗲气地说。二人走出了楼道,留给罗北平一副远去的背影。 出了楼道,前方横着一条路,往左通往北碚街,往右通往学生宿舍区。 两人来到路口,张子说:“那什么,我就回去了。。。” “哦。”童桦顿了一下,说:“你不是答应给我代课吗?” “是,你到时联系我。”张子说。 “明天就有课,你有时间吗?”童桦热切地瞅着他的眼睛。 “有。。。。”张子想了想周末的复习安排,觉得还可以。 “那现在就跟我去,明一早的课,你明早坐车恐怕来不及。”童桦说。 “啊?现在?”张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这。我去了住哪啊?” “有地方住,吃饭也不用操心。总之管吃管住,你就放心。”童桦笑着说。 张子这回放了心,在大学就这两样方便,过夜随便在学生宿舍找个空位,饿了到食堂打份饭就解决了。 于是点了点头,童桦显得很开心,两人肩并肩一路说笑着往长途客运站走去。 公交车沿着嘉陵江边的山岭迤逦而行,张子看着山下宽阔的江面,不时有轮船出现,随即又被甩在后面。远望黄水青山、近看悬崖峭壁,张子不由得想起李白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可惜没有猿啼,换成了偶尔的汽笛声,差了点意思。 车行一个多小时后,童桦和张子在歌乐山后站下了车。 张子四处张望,只见对面的歌乐山与别处山景迥然不同,满山是茂密的松树,稀疏地错落着几处西式建筑,有石阶小道直穿其间。无论从布局,到建筑,从道路,到树林都经过了精心设计安排,像是放大的盆景一般。 “你们学校风景真好。”张子赞叹。 “你们学校才在这儿呢。”童桦说。 “革命圣地啊。”张子反驳她。 “我们学校还在江下边,不过我们不去那,学校里没地方住,我这儿有套房子,就在山后面,是歌乐山旅游开发区的商品房。”童桦说。 “哦,好。”张子点点头,跟着童桦沿着山边马路向前走去。 只走了几十米,拐过山角,路边出现一片院墙,墙内是几栋高层楼盘,背靠歌乐山后山,俯视嘉陵江面,位置极佳。 二人经过大门时,看门大爷热情地跟童桦打招呼,又用高看一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张子。张子笑着冲他点点头。老头儿像看动物园动物一样,忘了回应他。 院内共有三排楼,童桦在最后一排楼前停住,指着最左边的一栋说:“到了。”说完走进了中间的单元。 张子随她走进楼去。 第230章 歌乐山(2) 电梯在12层停住,童桦在一户防盗门前掏出钥匙,熟练地拧动,门应声而开,童桦进门一阵忙活,找出一双黑色男式拖鞋,放在张子脚边,说:“换上。” 这是张子第一次坐电梯,第一次进入女人的房间,既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不该做什么,只好一切听童桦的。 “坐。”童桦说完,走进了里屋。张子四顾打量,客厅很大,夕阳照得屋内金黄一片,厅内摆着一条长椅,一个茶几,一个电视柜,柜上摆着一台大电视机,此外别无他物。地板是天蓝色塑胶的,脚踩在上面寂静无声,张子来回走了一圈,恍若走在海滩上。 童桦从里屋走出来,递给他一瓶娃哈哈纯净水,说:“我先洗个澡。”转头又进了里屋,一会儿屋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张子坐下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甜甜的。他边喝边走到窗前,窗外是长满绿植的山坡,远方是带子一样的嘉陵江,中间是街市和马路,路上行人车辆如缩微世界里的人物一样往来不息。 此处闹中取静,真是都市里的世外桃源。 张子环顾屋内,见这个客厅足有30平米,四四方方,四周的墙壁光秃秃的,只在长椅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小幅梵高的《向日葵》。 与窗户相对的是厨房,门开着,里面是整装橱柜,一个燃气灶台,一台冰箱,一个微波炉,别无他物。客厅靠大门处是个鞋柜,半镶嵌在墙面里,童桦开完门后的钥匙和包就放在柜面上。 感觉这屋子平时似乎不住人的样子。 张子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 过了20分钟,童桦裹了一件大袍,头发吹得半干,满身湿气地走了出来,站在通往里屋的走廊口处,睁大了眼睛问:“你洗不洗?” “我?我算了。”张子说。心想不是刚洗完温泉嘛,没有十分的必要。 童桦转身走进厨房,拉开柜门,取出一个水壶,打了点水逛了逛倒掉,接满一壶水坐在灶台上,打着火。接着打开冰箱,取出一只冻得硬梆梆的烧鸡,放在一个盘里,打开微波炉放进去,微波炉开始轰轰地响起来。 “幸好还有一只烧鸡,烧鸡你爱吃吗?我下个挂面,吃重庆小面怎么样?”童桦在厨房里问。 “好。别太麻烦了。”张子回应。 “就是没有青菜,还好有点泡菜。”童桦说。 “泡菜不就是青菜泡的吗?”张子说。 厨房里传出童桦的笑声。 五分钟后,厨房里飘出烧鸡的芳香。 张子走过去,在门边问:“需要我做点什么?” “不用,水开了就可以下面了,这是调料,先拿过去。”童桦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辣酱递给张子。 张子回到长椅上高兴地等着开饭。折腾了一个下午,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过了十分钟,童桦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到茶几上,接着把烧鸡、泡菜、筷子一应物事堆满小小的茶几。 “饿了?”童桦忽闪着大眼问。不知是汗水,还是洗澡水,把她的额头打得湿漉漉的。 “还好。”张子客气地说,肚子却咕的响了一声。 “哈哈。”童桦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满身的潮气和香气扑面而来,张子瞬间不敢动了。童桦一手按住烧鸡,另一手轻轻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张子,“快吃。都一下午了。” 张子接过鸡腿,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便大口咬下。 烧鸡入口极香,且滑嫩无比,张子不由得连咬两口,第三口只一吸,就把剩下的部分都吸进了嘴里,手里只留一根鸡腿骨。 他边嚼边咽,无意间一抬头,只见眼前又伸着一只鸡腿,不由得一愣,往旁边看去,童桦正笑意盈盈地举着鸡腿看着他。 “我够了,你来。”张子推开她的手。 “来嘛。”童桦像哄小孩子一样把鸡腿又递给他。 “你来你来。”张子不好意思起来。 童桦把鸡腿放到他面前的碗里,转头撕下一只鸡翅,放到嘴里慢慢吸。 “童教练你平时就住这里吗?”张子问。 “平时住学校,周末才过来住。咦?罗老师不是让你叫我姐吗?哈哈,可不是我要你叫的。”童桦打趣他。 “哦,姐你这两地生活也比较辛苦啊。”张子说。 “什么两地生活?我还一个人呢。”童桦说。 “哦哦。”张子抄起碗里的鸡腿,一口咬下去。 “你的学生都是重医的吗?”张子鼓着腮帮子满嘴含糊地问。 “不是,你明天教的就是社会上的。”童桦说。 “哦,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还是随便我怎么教?”张子问。 “也没什么啦,是两个小孩儿,双胞胎哥俩儿,他们老汉(父亲)是开饭馆的,除了重庆,在bj、广州都有川菜馆。他托人找到我,让我教他儿子功夫,说他们不爱学习,就不走上学那条路了,只等长大了继承家业。”童桦慢悠悠地啃着鸡翅膀说。 “哦,小孩子啊。”张子松了一口气。他是做好了要跟对方打一打的思想准备的。教散打不可能不跟学生动手的,尤其是第一次见面,不能赢别人怎么当别人的老师呢? “嗯,十六七岁,13岁时跟我学的。”童桦淡淡地说。 第231章 歌乐山(3) “不过我没教过小孩。”张子说,但心里没当回事。小孩子还不好教吗?大人才难搞。小孩学东西没有成见,老师说什么就老实照办,大人像许如雨那样的,还没练几下就要问个为什么。 “他们也不是小孩了,现在很不踏实,老想去广州那边闯荡什么江湖,哪有什么江湖,无非就是黑社会。”童桦忧心地说。 “香港黑帮片看多了。”张子挥汗如雨地吃着重庆小面说。 “就是啊,所以我想让你给他们上一课。”童桦轻轻咬着鸡翅膀说。 “思想政治教育这个我擅长,放心,保准把他们说晕了。”自诩为中文系才子的张子自信地说。 “不是用话,你要用行动。”童桦用纸巾擦了擦油手,提起筷子给张子夹了一颗泡菜。 “嗯嗯,谢谢,我自己来,那就是打他们一顿呗。”张子瞪眼瞅着童桦。 “要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好闯的,收收他们的心。”童桦与他做着眼神的交流。 “明白了,其实你可以自己来嘛。”张子咬了一口泡菜,卡嚓一声,是一块腌生姜,酸酸甜甜、鲜脆可口。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我跟他们太熟了,他们不怕我了。”童桦叹了口气。 “哈哈!”张子爆笑。还真是很少见到她神情低落的样子,张子觉得很有意思。 “放心,明天我替你满足他们的理想,先让他们闯荡我这一关。”张子卡卡卡地把榨菜咬得脆响。 “我用几成的力合适?别把小孩打坏了,我可不负责。”张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就全力以赴。”童桦吃一口红油面,用纸巾擦一下嘴,停住了手说。 张子与她对视了一眼,发现她眼睛清澈,深如湖底,有一种天真的冷静。 二人边吃边聊,一会儿就风卷残云,把烧鸡和小面消灭殆尽。 童桦从茶几下拿出茶桶,问:“你喝红茶还是绿茶?” “不用,我就喝凉白开。”张子说。 “这红茶是学生拿来的,据他老汉说有些年头了,你可以尝尝。”童桦说着拧开桶盖,取出一个黑褐色的茶饼,又从几下拿出一把水果刀,用刀尖撬下一块,扔进两个茶杯里,接着起身去厨房提来开水壶,一一斟满水杯。 然后又像一阵风一样飘落在张子身旁。 “我来洗碗。”张子说。 童桦一笑,没有说话,张子便站起来把碗筷都收拾干净,端到厨房洗菜池冲洗。 水声哗哗,张子正熟练地转着碗和布,闻到香气靠近,童桦走进来,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忙活。 “我马上就洗好了,你坐着去。。”张子笑着说,忽然觉得一双温软的手臂从身后拢住他的小腹,不由得低头看,只见一双玉手正从他腹前沿着腰带往后滑去,而他腰下悬了一片围裙。 耳边吹气如兰,“系上点围裙。一看你就是家里老大?”童桦问。 “是,这都能看出来?”张子说。 “一看你从小就刷碗的。”童桦笑着说。 “厉害。” “你父母肯定是双职工。” “对,又猜对了。” “因为都上班,时间紧。你肯定也会做饭了。” “对头。”张子大大地点头。 “那明天你来做饭。”童桦开心地说。 “没问题。只要你不嫌太好吃。”张子说。 “切!就会吹牛。” 第232章 歌乐山(4) 两人坐在长椅上喝了一会儿茶,童桦打开电视,重庆一台正在上映台湾热播剧《新白娘子传奇》,童桦看得津津有味,张子看了一会儿,心不在焉,不觉困意上来,便问:“我晚上睡哪儿啊?” “睡他们那间。”童桦站起来,往里间走廊走去,伸出一只手在身后冲他招了招,张子站起来跟过去。 里面有两间卧室,一大一小,童桦住在里间大的,她打开靠外的那间房门,揿开电灯。张子看到里面有一张上下铺,被褥齐备,靠窗摆着一张写字台,上面空空如也,旁边靠着两把折叠起来的椅子。窗外黑沉沉的,远处的江面上飘着萤火虫一样的灯火,那是江轮。 “这是他们的卧室,你睡这儿,明天晚上让他们回家睡,平时他们只在周末过来住两天。”童桦说。 “哦,他们周末全天上课?”张子好奇。 “嗯,上午下午晚上各两个小时,周一一早回去。”童桦说。 张子咋舌,这是体工队的训练量了。他想了想自己的训练量,每天早晨体能锻炼1个半小时,周一下午上1个半小时的散打课,偶尔晚自习后在树林里练会儿也很有限。他们光这两天的锻炼时间就相当于他一周的。 张子在床上坐下,按了按床褥,很薄,床很硬,是硬木板床,下面铺的应该是棕榈垫子。童桦看了他一眼,说:“你要困就先睡,我看会儿电视,落下了一集。”说完消失在门口。 张子点点头,站起来把门关上,脱了衣服鞋袜叠好放在写字台上,往下铺上一躺,拉开被褥盖在身上,困意袭上心头,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朦胧中听到里屋一个女声在读英语,随即被客厅里传来的开门声惊醒。 “姐姐。”两个青春期的男嗓音恭敬而亲密地响起。 “来啦。”是童桦的声音。 “咦,我的鞋呢?”一个少年纳闷地说。 “哦,张老师穿了,你穿体操鞋。”童桦的声音。 张子赶紧睁开眼,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天已经大亮了。 张子不记得昨晚拉上了窗帘,因为窗外对着嘉陵江,没有任何遮挡物,他也就没拉窗帘。也许是童桦在他睡着后进来拉上的,也或者本来就是拉上的。 张子迅速穿好衣服,拉开门,走进客厅。 两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1米75左右,身形挺拔,举止敏捷,猛一看像两头豹子,看到他,转脸去看童桦。 “我介绍一下,这是张老师,他是罗北平老师的学生,我也是罗老师的学生,所以,他算是你们师叔。”童桦笑语盈盈地看着张子说。 “师叔。”两个少年礼貌地深深点了下头。 “你们好。”张子笑着说。 “姐姐,这是给你带的早餐。”一个少年提起一兜糯米团,另一个少年提起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盒豆花饭、几个茶叶蛋、一撮泡菜。 “啊,谢谢,你们吃过了吗?”童桦高兴地说。 “吃过了。”两个少年一起答应。随即把早餐放到茶几上,仍然站着。 “你们喝点水吗?”童桦边向厨房走边问。 “不渴。”两个少年说。 “那坐会儿。或者去后山先活动,我们吃完早餐就过去。”童桦说。 两个少年向张子刚睡过的卧室走去,很快提了一个旅行包出来,童桦连连说:“对,带上东西。” 两个少年看了一眼张子,跟童桦说:“那我们先过去了。” 第233章 歌乐山(5) 吃完了早餐,张子随童桦出了院,在歌乐山山脚的一处树林里,找到了两个少年的练功场,只是在几棵松树之间踩出来的一块空地,草已经踩没了,露出了土壤,是沙土掺杂着石粒的。 两个少年正在做徒手抗击打练习,只见一个蹲着马步桩,另一个不断用小腿踢着他全身各处。林间发出沉闷的呯呯声,好像用铁棍敲打轮胎的声音。 两人看见他们走过来,停了手。 童桦说:“也不怕把早餐踢出来啊。” 两人乐。 “你们把基本功练一练,让你们师叔给指点一下。”童桦说。 二人点点头,站成一排,对着张子和童桦合什弯腰,然后站直身子,双脚同时向左右滑动,很顺滑地把裆坐在了地下,正是横叉。 张子吃了一惊,他没练过横叉,但是竖叉能把前脚垫在四块砖上,让裆触地。他也曾试过横叉,但发现坐不下去,也就懒得练了。 只见两个少年的双脚掌全部抠紧地面,脚尖正对前方,往上一挺腰,身子微微颤动,又慢慢升起,恢复成了自然站立。全程双手合什不动。 只这一手,张子就看到了体工队的训练规格。自己不仅下不去,下去了要想不用手把身子拔起来,更是不可想象,都不知道用哪里发力。 两少年接着把双手在背后合什,跪在地上向着他们一拜,张子刚想拔足去挽他们起来,却见二人像草中的飞蛇,忽的一下,双双腾起,身体在空中充分延展打开,直至脚掌立起,只剩脚尖点在地面上,然后身子一收,恢复成自然站立。 张子看得稀奇,从没见过这种功夫,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童桦,童桦呆呆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发现张子的心理变化。 接着两位少年同时跃起往后跌落,以后背和双手着地,双腿前屈盖在脸上,接着双腿往前快速一挺,恢复成了自然站立。 张子又是一惊,这一式鲤鱼打挺他知道,也试过,但都是以蹲坐结束,能打成直立,他还是第一次见。 两少年一连做了十几个古怪的动作后,童桦摆摆手,“停下。”偏过头轻轻跟张子说:“怎么样?还看得过去吗?” 张子心里早已惊得拔凉拔凉的,木然地点着头,“挺好的挺好的。” “你要不要给他们比划一下?”童桦征询的目光。 “不比划了不比划了。”张子连忙截住她的话,随即话风一变,说,“直接打。” “好。”童桦小声说,转头跟少年大声说:“你们把拳套戴上,让你们师叔检验一下你们的功夫。你们不是老想闯荡江湖吗?你们师叔就闯荡过江湖。” “我?什么时候?”张子小声问童桦。 童桦脸上发急,瞪了他一眼。 两个少年嘻嘻哈哈,似乎明显觉得童桦在开玩笑。 他们拉开旅行包,取出三副分指的皮革手套,把其中一副递给张子,然后自己戴上。 张子又是大奇,这种手套从没见过,攥起来是拳,分开了是掌。商店里没有卖,只能是订制了。也或者是童桦自己加工的。罗北平就有非常强的动手能力,他早年用的绑腿和沙袋都是自己缝的,张子在他家看到过,都是老物件了。 分指手套跟拳击手套还有个明显不同:只有皮革,没有海绵,体积跟普通毛线手套差不多。要是用它一拳打在太阳穴上,指定见阎王。 “有护腿板吗?还有护胸、护裆。”张子边戴手套边问童桦。 “都没有。”童桦说,“我为了模仿真实对战场景,把这些都去掉了。谁平时戴着这些东西呢?不过手套还是得戴,指骨太容易打折了。” “姐你真有研究。”张子啧啧地赞叹,冲着童桦竖起大拇指,随即抬头冲着二少年说,“那什么,咱们开始,你们一个一个来,还是一块儿上?” 第234章 歌乐山(6) 两个少年跃跃欲试。 “一个一个来,二虎你来。”童桦高声说。 二虎跳上前来,身势如豹,双拳轻晃。张子把左臂远远伸出,握拳往前一点,二虎伸出拳头与他的拳轻轻一碰,马上暴冲上前,一个前手直拳,拳似流星杀到。张子走了一个环绕步,轻巧地躲开这一拳。 二虎前拳未收,上身旋转,右拳从左臂上方又已经杀到,只听呯的一声,小腹已经被张子前鞭腿扫中。张子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试探性地踢了一脚,这是测试的一脚,要试出对方的反应和后招。 “停。”童桦喊了一声。 二虎受了这一脚,正要奋起反击,只好停住,不解地瞅着童桦。 “注意后招。”童桦冲着他们说。 张子心想你还挺照顾你的学生。冲着二虎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 二虎像奔豹一样扑了上来,张子往后轻跳一步,以消减他的斗志。哪知二虎一个蹿步就冲到了他面前,伸手往他面门一招,张子往后急跳,同时伸前手拍防来手。 二虎却一旋腕一把叼住了张子的手腕,往前一带,急速转身,张子腾空而起,眼看着就要被对方大背胯从头上翻过去,急惊中一屈膝,往二虎已经转过去的躯干上一顶,正撞在他后腰上。 二虎低沉地“嗯”了一声,躯干旋转,像陀螺一样滚动,手上并不卸力,张子便被带着围着他旋转了半圈,膝盖仍然顶在他后腰上。张子赶紧使力一拽胳膊,从二虎手中脱了出来。 张子感叹这少年的胆气,竟然敢直接上手使大背胯,也不怕后脑被击。 少年见脱了手,马上又扑了上来,还是伸前手往张子面门招呼。张子想都不想,直接起了一记正蹬腿,脚如炮弹直奔对方小腹,这是散打经典的阻击手段。 二虎前手不停,底手却一把抄住张子小腿,随即往后一带,上手顺势落下,双手合掌在张子脚踝上,张子马上陷入了被动。张子急速往前送身,贴近对方,不给他使摔或使踢的空间。同时两手把住对方的肩和颈,固定住对方。只看对方怎么摔他,顺势反击。 二虎却不摔他,上手放开他的脚面,急如流星地往前一捅,这一拳的力道加上张子急速往前的冲劲,合在一处,噔的一声,张子只觉心脏被大锤砸中,耳中轰的一声,不由得全身涣散,不能动弹。 “停。”童桦高声喊。 二虎扔下张子的腿,退后一步,脸上漾出惊奇的神色。 童桦快步走上来,对着二虎说:“先休息一下。”往场外指了指。二虎转身走了开去。 童桦贴到张子身边,用身体撑住他,一手扶着张子的一只胳膊,拉到自己怀里,另一手在张子后背轻拍了一下,随即搂住他的肩头,嗔怪地说:“我不是叫你注意后招?” 张子顿觉一股清风拂过心脏,将心脏上的乌云一扫而光,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心下甚感汗颜,叹息说:“我以为你让他注意我的后招。” 二虎看着二人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还以为在交流信息,却不知张子刚才根本不能动,童桦已经瞬间给他解了穴。只是觉得姐姐似乎在对师叔面授机宜,接下来要给他更多颜色看看。反正他也不怕,既然下决心要出去闯闯,师叔这一关肯定是要打过去的。 第235章 歌乐山(7) “怎么样?要不要让他们先休息一下?”童桦关切地小声问。 张子靠在童桦怀里,身子软绵绵的,心却硬了起来,胸中豪气喷薄,说:“测试下一个。”说完拂开童桦的手,原地小跳了一下,觉得身体有力,精神饱满。 “小虎,你来让师叔测验一下。好好表现。”童桦转头跟树下的另一少年说。 那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抱拳冲张子一弯腰,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儿。童桦转身走回树下,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张子跟小虎碰了一下拳,马上出拳作势欲打,但其实只是一记虚招,以观察对方变化。小虎不退,一矮身,躲开张子来拳,前拳往张子胸口虚点。张子见他法度严谨,蓄势待发,连忙一个小跳,退后半步,继续观察他的变化。 小虎保持着矮身向旁边环绕了半圈,两手打开,在胸前摆出一前一后的迎击式,虎视眈眈地看着张子。 张子心中不由得赞叹:很有章法,而且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张子也使出环绕步,两人不知不觉交换了位置。张子背对了童桦,眼中射出精光,决心给这少年一点儿卡勒细细。他猛地想起对方刚才练的基本功似乎大部分集中在腿功上,那么他们必然擅长腿法,不如先诱使他出腿,看看底细再做打算。 想到此,一记前手刺拳已经打出,身子同时水平前移,小虎往旁边急上半步,后腿如旋风般拉起。张子这一步只是虚步,见状急速后脚垫步,前脚如箭趟出,身子向前激射,同时沉身,伸左臂截住了小虎的大腿中部,左手随即如蛇攀绕住大腿,马上转身变脸,后脚往侧前方倒插一步,右手变掌往对方颈中砍落。 这一掌只要落实,对方必倒,而且会晕过去。 小虎大腿被抄住,重心顿失,索性顺张子拉拽之势,和身送上,如大蛇一样抱住了张子,头埋在张子颌下,张子失去了发力空间,一掌劈空,顺势搂住了小虎后背。两人像跳探戈一样转了半圈,张子前脚继续倒插,两人又转了半圈。谁也不敢松手。 童桦和二虎大笑起来。 “停。哈哈。”童桦笑得花枝乱颤,“你们跳舞吗?” “探戈探戈,它揍是趟着走,三步两回头。”二虎活灵活现地模仿起去年春晚赵丽蓉小品的动作,走了两步,笑弯了腰。 场上的二人却乐不起来。 二人都感觉对方头脑灵活,敢于冒险,胜负就在顷刻间。 “开始。”童桦喊。 二人再次面对。 张子想:我不卖个破绽,就打不破他的森严法度。这都是童桦教的,女教练就是细,考虑得周全。 想到此,突然起正蹬直踹小虎迎面骨,小虎前腿往后一缩就提,在空中旋转了一下,如蛇吐信般一下子脚掌就横到了张子眼前。 “变线腿法。”张子心下喝彩,急速沉身突进,肩膀已经突入对方内围。小虎大惊,急速弧线收腿下沉,脚还未落地,又旋转着屈膝反撩上去,脚掌直拍张子耳门。 张子变步已经来不及了,急忙侧身偏头,呼的一下,对方脚掌扫过脸颊。张子一惊。只这一惊的刹那,小虎已经收腿归位,往后轻跳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张子已经看明白了他的发力特点,一个方案迅速在脑海升起。 第236章 歌乐山(8) 张子以散打的小跳步调整着双方的距离,小虎却不跳,前脚一直点在地上,后脚左右碾动,身子轻轻抖动,如猎豹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出击一样。 张子突然起了一记正蹬,再次踹向小虎迎面骨,招数与刚才一样,要知道这是散打中的禁忌,同一招式不能连着出现第二次,以免为敌所乘。但张子自有算计。 小虎果然变了招式,前腿不撤,接了他这一脚,张子感到一股巨大的弹力袭来,身子被顶得往后跳了出去。原来小虎是用了接化发的技巧。借着张子来脚的阻力,小虎上身突然前倾,前手直拳向鞭子一样飞过去。张子虽然已经往后小跳了半步,但空间仍然被迅速压缩,对方的分指手套在眼前瞬间变大。 张子迅速下潜摇闪,头皮擦着对方的手套而过,同时一记前手摆拳由下往上,闪电般地迎上去,直奔对方面门,小虎似乎早有准备,微微抬头后缩,眼看堪堪躲过这一拳。 张子眼看这一拳要打中对方太阳穴,他知道分指手套的厉害,赶紧把拳伸开,由拳变成掌,以减轻打击力度。这样一来,上肢便延长了半个手掌,小虎本来算准了距离能躲过这一拳,没想到有此变化,“叭”的一声,脸上吃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虎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失礼,茫然地停了手,转头看向场外的童桦。张子也觉得有点意外,这一招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心中不安起来。 “这是场上对阵,你看什么?”童桦严厉的声音传来。 小虎微微点头,紧了一下嘴唇。他记得童桦教导的话:场上无父子。何况这个不熟的师叔呢? 小虎鼓起斗志,重新变回一头跃跃欲试的猎豹。 张子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让他一手吗?还是下手留点余地?未及多想,小虎已经扑了上来,身架极低,出手如风。 张子连退两步,仍然躲不开对方,两人之间的空间已经压缩到了发力范围之内。张子再往旁边急速环绕半步,小虎上手奔他面门,身子一伏,底手已经抄住了他的大腿,上手同时抓住了他的上臂。这是要摔倒他。 张子忌惮小虎的低架子,他不可能蹲得比对方更低,而且也来不及,如果跟对方顶牛,对方架子比他低,就像压缩的弹簧,势必把他顶起来,情急之下,一边往旁边撤步,一边急伸右臂挽住对方头颈,猛然坐身,往上力拔萝卜,势要把对方拔起,从自己头上扔过去。 哪知小虎反应奇快,马上沉身,同时随着张子转身也滚腰随上,张子一拔不动,已经失去了发力空间,左臂顺势捞起对方一条大腿,挺腰往前一送,就像端起大盆泼水一样,借着对方后坠和旋转之势,往外撒放。小虎正在往后发力,一下子腾空而起,仰面朝天往后飞了出去。 张子不想他输得太难看,伸手往前一捞。 哪知小虎在半空中腰身一挺,伸足往前一弹,脚尖刚好踢中张子肋下。 张子顿时感到一阵寒风袭入肝脏,体腔内空空荡荡,知道不妙,马上往后跳步,但是身子一颤,脚却提不起来了。 “腾”的一声,小虎像豹子从山岩摔落,在地上翻了个身,站了起来。 “停。”童桦的声音高吭地响起。她一个箭步跃上前,走到张子身侧,伸左臂挽住张子的胳膊,胸悄悄撑住张子后背,对着小虎说:“先到这儿。下去休息一下。” 小虎扭头不好意思地看看身后,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走了开去。 童桦揽住张子开始收缩的身体,伸出右手在张子右肩上拍了一下,说:“果然厉害。”又在他后背上一拍,说:“向你学习。”偏了头,盯着张子的脸看,很快张子长吸了一口气,身体松展开来,脸上也舒展开来,显得轻松愉悦。 “向我学什么呀?”张子斜眼看着童桦,恢复了常态。 第237章 护体真气 童桦笑笑,松了一口气,转头向树下的二虎和小虎招招手,“你们来,咱们复一下盘。”张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童桦的马尾。 两个少年生龙活虎般地蹦跳着走过来。 “让你们师叔给你们讲讲刚才的实战,你们是怎么败的,他是怎么实施他的作战意图的。”童桦对二人说完,转回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张子。 “还讲什么?我刚才不是都做了吗?”张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二人。 童桦连忙跟两虎说:“你们师叔谦虚,那好,让他歇歇,我给你们复盘。” 张子走到树下,饶有兴致地看起童桦的讲解来。 童桦把刚才实战中用到的技术先梳理了一遍,纠正了二虎的不足,肯定了张子的优势,主要是时机的把握、出手角度和临战变化。接着分析他们被击中和击倒的动作,从技术、战术上展开,强调节奏和意识的均衡的重要性。然后剖析起张子每一次攻防的作战意图,听得张子倒吸凉气,这个女生竟然比自己都了解自己的想法。 “那么如果再次面对师叔,你们知道怎么更好应对了吗?”童桦柔声问两虎。 “知道。”两虎一齐点头说。 “好,你们轮流扮演师叔,再打一打,把我讲的消化消化。我们谈点事,你们练好了就回去。今天是谁买菜?”童桦问。 “我。”二虎拍拍胸。 童桦点了下头,转身往树下的张子走去。 “让他们练会儿,咱们散散步。”童桦走到张子身前,轻声说。 张子点点头,随着童桦沿山坡往松树林深处走去,由此往上就是歌乐山主峰。 身后传来两虎激烈的打斗声。 打斗声渐去渐远,阳光从树林间照射进来,刺破薄雾,映出道道光柱。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松树脂的味道。头上数声鸟叫,扑愣愣从树上惊起几只大喜鹊。 两人在林间并肩漫步而行,踩到地下的松针草丛,像踩在海绵上一样。 “你的课我看不用我代了。”张子说。 “为什么?”童桦惊奇地转头看着他。 “我都让人家打得不能动了,还教人家?” “哈哈。”童桦银铃般的笑声惊得两只肥喜鹊逃离了树梢,空留一丛松枝一颤一颤。 “谁说你不能动了,我怎么没发现?”童桦压抑着笑看他。 “那你拍我干什么?” “他们看不出来的,还以为你也有护体真气。我也没想到,罗老师没教你吗?”童桦不解地问。 张子无语。 “如果今天你穿了护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怎么打得过你?如果打得过你,我还会请你来教他们呀?”童桦柔声说。 张子听了,心里软下来。 童桦见张子没说话,赶忙说:“也许罗老师还没来得及教,他太忙了。不如我代他教你?”说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张子。 “你说的护体真气,是什么东东?”张子好奇地问。 “就是内气呀,能护住你全身的,就不用穿护胸了,全身都抗打。”童桦说。 “这么厉害啊。”张子心痒难熬,向童桦投去热切的目光,忽然又眼神黯淡下去,说:“我没有学费给哦。” 童桦哈哈大笑,“我没跟你要学费啊,罗老师要是知道我收你学费,还肯让你喊我‘姐’啊?” 张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转身迎住童桦前行的步子,诚恳地说:“你教我练内气,姐。” 童桦“哈”的一声笑弯了腰,站直身后,一脸兴奋,开心至极,“好的,弟弟。”说完转过脸去,一手掩口,留给张子眼前一束漂亮的马尾,颤动不已。 第238章 站桩 两人踩着落叶漫步而行,来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前,童桦斜靠在大石上,说:“就在这儿,我教你调气。” 张子四下看看,把脚旁的松塔、落叶踢开,童桦说:“不用,你就站着就行了。” 张子呆立不动。 童桦说:“你站过桩没有?” “没有。” “我想你可能没有。就算有,也没站对。”童桦说。 “哦。” “不然你应该已经得气了。”童桦说,“两脚开立,相距3脚半,提起耳后高骨,蹲下去,直到大腿水平,注意上身不要前倾。” 张子照做。 动作不难,但是很别扭,站了一会儿,张子觉得肌肉紧张起来,大腿开始发热,再站一分钟,有一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但是张子知道站桩就是考验毅力,站得越久越好,便咬牙挺住。 再过一分钟,大腿和屁股上的肌肉轻轻颤抖起来。5分钟后,全身躁热,但是汗不出来,小腿也轻轻抖了起来。张子继续坚持。 又过两分钟,张子浑身哆嗦起来。他连忙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平静,不要紧张,但是身体不听他的,哆嗦得更凶了。 10分钟过去了,张子脚跟提了起来,全身都在抖动,腿不自觉地扭动起来,黄豆大的汗珠在脸颊上慢慢渗出、滑落。 童桦斜靠在大石上,姿态慵懒,眼神却专注地看着张子,慢慢地,她站直了身子,庄肃起来,抬手看了下手表,说:“膝盖不能过脚尖。” 张子低头一看,自己的膝盖把脚尖挡住了,于是往回收了下膝盖,哪知一下子往后坐了下去,连忙小跳一下,总算没坐到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看自己的手背,已经满是汗水。 张子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斜眼去看童桦,本以为她会哈哈大笑,没想到她风轻云淡。 “以前站过桩吗?”她问。 “从没站过。” “那还不错,站了7分钟呢。” 张子心想站了这么久才7分钟? “是不是站得越久越好?”张子问。 “是啊。但也得先站对。” “就是这么站吗?”张子喘着气问。 “如果是初学者,就是这样站去。”童桦说,“不过,你不同,你第一次就站到7分钟,说明气已经激活了,只是不会主动运用。可能也体会不到气?” “对对。内气是什么感觉?”张子好奇地问。 “就是。。。你生过气没有?非常气愤的。” “有啊。” “那就是气的作用。全身涨满、有力,痛觉迟钝。” “我刚才就有这种感觉。” “挺好。那是你以前的功夫。现在我教你怎么把它们聚到丹田去。”童桦说。 “丹田?” “就是小腹。”童桦语气不耐烦起来。 张子闭了嘴。 “你再从头站。”童桦说。 “我,我。”张子心里打怵了,大腿还酸得发木呢。但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蹲了下去。 谁料这一次却蹲不下去了,腿一打弯就酸得不行,吸了一口气,提着劲勉强往下,好像有千万个小刺在大腿内乱扎。 “吸气。”童桦说。 张子照做,疼痛有所缓解。 童桦再调整他的各部位的姿态,两手前伸如推山状,圆背含胸,双肋如腮,一个个要领从上往下、由外往里逐次展开。 张子依法照做,开始感到体内松动、顺滑,好似有物蠕动。 “我教你呼吸,听好。” 第239章 小周天 童桦慢慢把呼吸的要领说了出来,张子照法执行,体内竟然有了水流感。 再过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就像吃饱了风的帆,浮动在海面上。小腹鼓了起来,内里沉甸甸的,全身变轻,心情十分愉悦。 “收小腹。”童桦的声音。 张子收了一下小腹,吐出了一口气。 “什么感觉?”童桦问。 “没什么感觉。”张子说,随即又收了一次小腹,说:“腹肌更坚实了?” 童桦一笑,厉声说:“把肚脐贴向命门。” “哪里是命门啊?”张子不解。 “就是在腰椎上对着你肚脐的部位。” 张子依法照做。童桦盯着他的表情变化。 “什么感觉?”她关切地问。 “没感觉。”张子说。 童桦几步走到他面前,面向他蹲下去,也摆了个双手推山的姿势,双臂伸出,双手扣住张子的双手,两人十指交握,掌心相贴。 童桦微微运功,张子只觉腰下有一股水银沿着脊柱“攸”的一下升起来,亮闪闪、凉丝丝,畅快无比。水银柱升到夹脊处退了下去。 童桦再次运功,水银柱再次升起,这下升得更高,到了脑袋里,张子觉得眼前的童桦和树林都变亮了。 童桦观察着他,突然运指如风,在他胸前连点几处穴位,张子顿时感到水银从身前沿着食管沉入腹中,口内津液大盛,吞咽汩汩有声。浑身胀满了力量。 张子感到新奇极了。 过了一会儿,童桦看了看表说:“14分钟。好,休息一下。” 张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时间竟然增长了一倍!可是这14分钟的感觉跟第一次大大不同,第一次是在已知的世界里苦熬,第二次却是在全新的世界里探奇。 “感觉怎么样?”童桦问。 “感觉太好了。”张子开心地说。 “我问你什么感觉。”童桦说。 “啊,就像汽球漂在水上,身上饱满,脚下轻。”张子赶紧说。 “知道为什么吗?” “可能是姐你调教有方。” 童桦扑哧乐出声来,向着他款款走了两步,说:“你的嘴巴抹了麻油?” 张子咧嘴一笑。 “因为通了小周天,你自然如鱼得水啦。”童桦说。 “什么叫小周天?”张子问。 “就是任督二脉一圈。是不是又要问什么是任督二脉?”童桦瞪着他。 张子不敢答话,拼命点头。 童桦伸手在空中划了个立圆,说:“就是从你的尾到头再回到尾这一圈。” 张子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你刚才那几指是不是点了我的穴?” 童桦一笑,“这本来应该由你自己练的,我想让你快点出效果,下午你跟他们再打时就会好很多。” “还打?” 童桦笑笑,没有说话。 “哦,那行。”张子说。 “不过你回去以后要多下功夫,把它练实了。速成的东西不稳定。”童桦说。 “不稳定?会怎样?” “就是有时可能不听你的话。” “哦。那又怎样?” “也不怎么样,到时你就知道了。”童桦调皮地说。 张子心中一凛。 第240章 约战二番 张子又站了一次,童桦给他纠正了一些地方后,走到旁边采摘起野花来。 张子直站得两股战战,汗流浃背,心中却愉悦到了天上。童桦偶尔瞄他一眼,继续低头收集着漂亮的野花。 等到张子累得不得不站起来时,童桦走过来,看了看表说:“25分钟。” “歇会儿我还可以站一道。”张子意犹未尽。 “好啦,再站下去,明早起来你就下不了楼了。”童桦温言劝他。 张子像洗脸一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弯腰找到一枝野花,摘了下来,头也不回地递给童桦,继续低头搜寻。 “好啦,拿不了了。我们回去。”童桦说。 二人回到活动场地的时候,两虎已经走了,于是便向家中走去。 开了房门,两个少年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午饭。 二虎在洗菜,小虎在熬火锅底料,一屋子的麻辣香味。 “你们速度好快哦。”童桦愉快地冲着厨房里说,“都买了什么?” “鸡翅、毛肚、黄喉、鸭肠、鸭血、午餐肉、黄鳝、牛肉。。。”二虎说,“还有藤藤菜、木耳菜,你自己看。” “真能干。”童桦赞赏地说,“我做什么?” “做银耳汤。”小虎说。 “好,没问题。”童桦说着走进厨房,戴上了围裙。 厨房里已经进不去人了,张子觉得自己成了闲人,转头看看客厅,小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几盘熟食,有囟牛肉、囟猪耳、樟茶鸭、黑豆腐丝,都用红油蒜茉拌过,还有一盘油亮亮的炒花生米。茶几旁的地上摆着一提重庆啤酒。 张子食指大动,走到厨房门口,向里面问:“我做点什么?” “吃。”小虎转过头来,冲他一笑。张子看他半边脸红肿,心里微感过意不去。 小虎把凉水加进化开的火锅底料里,盖上锅盖,把火拧小,说:“咱们先吃凉菜。桌子摆不下了。” 童桦把泡发好的银耳、冰糖、枸杞配好比例,放到砂锅里,倒上水,盖好盖子,打开了火,说:“好好。” 几人围着茶几落座,二虎将各人的啤酒杯倒满,童桦端起酒杯,提高音量说:“今天感谢我师弟光临指导,咱们大家一起碰杯。” “谢谢师叔指导。”两虎端起酒杯,一起凑到张子举着的酒杯下端,跟他的杯子交碰,童桦也举杯冲他杯口沿下一碰,叮叮当当,杯子响作一片。 “今天很高兴受此款待,我何德何能,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先干为敬。”张子举杯一饮而尽。大家也一饮而尽。 “二虎、小虎,你们少喝点啊,免得我不好跟你们老汉儿交待。”童桦笑着提醒。 两虎马马虎虎地点头。 小虎夹了一块囟牛肉放到童桦的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到张子碗里。 张子看着他红肿的半边脸,忍不住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打到你的脸。” 小虎一笑:“没关系,我没想到师叔变得这么快,再躲来不及了。” “我是怕这手套厉害,临时把拳伸开了。”张子说。 “我看到了,我一看师叔手掌伸开了,我就知道了。”小虎感动地说。 张子心下大慰,觉得这少年特别会讲话。 “怎么样?下午再让师叔指导指导?”童桦打趣他。 “不用了。”小虎谦虚地说。 “怎么能不用指导?”二虎忽然说,“我下午想让师叔再指导一下。”说着,举了杯子凑到张子面前。 张子拿起酒杯,与他一碰,笑笑说:“要得。” 童桦拿起酒杯,举到张子面前,跟他一碰,说:“那就点到为止。” 第241章 二番战 四人吃喝了一会儿,两个少年非要听张子讲江湖故事,张子哈哈笑着,瞄了一眼童桦,童桦眨眨眼表示反对。 “没问题,我讲一个。”张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小虎高兴地提起啤酒瓶往里续酒。 童桦的脸色都变了。 “我讲一个我抓小偷的故事。”张子说,接下来把他两次抓小偷的经历讲了出来。两个少年听得如痴如醉,当听到全车乘客都不配合,置张子于孤身作战时,大叫起来。 “我儿轰!” “牙刷!” “那你们以为会是怎样?”张子斜眼瞅二人一眼。 “配合一下嘛,你玛玛皮。”二虎脖子上青筋暴起。 童桦打了他一下,二虎吐吐舌头。 “人们都太自私了。”小虎说。 “你们将来走入社会,也是一样。”张子说。 “编的?”二虎冷静下来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如果不曾经历,我编都编不出来,你编一个我听听。”张子回敬他。 “我。”二虎梗着脖子瞪着眼突然哑火的样子逗乐了童桦。 “你也讲一个。”张子拿起杯子跟二虎手中的杯子一碰。 “我。。。”二虎一时不知讲什么好。 “我讲一个他小时候偷场院里的鸡到野地里烧着吃,回来让我老汉暴揍的事。”小虎哈哈笑着说。 “莫要讲。”二虎拦阻他。 接下来童桦讲了一段她经历的事,也是在列车上见义勇为,抢救了一个被拐卖的儿童,听得张子肃然起敬。但是童桦说人贩子跳车跑了,从此她再也不坐那趟车回家,以免被报复。 两个少年听得眼睛忽闪忽闪。 众人边吃边聊,一晃2个小时过去了。 “你们知道下午做什么吗?”童桦问两个少年。 “知道,咱们这就去树林。”二虎说着站起来,打了个饱嗝。 “没礼貌,不让师叔休息一下?”童桦说。 “不用休息。”张子说,也喷了个酒嗝。 “喝点水再去。”童桦说。 “不喝了。”张子说。他只想去洗手间,啤酒虽然喝得不多,但时间不短了。习武之人代谢快,如果比谁憋得久,他铁定输。 半小时后,四人再次站在树林里的练功场地上。 童桦带大家站了半个多小时的桩,桩姿很高,众人站得心旷神怡,如卧云中,站完收功,感觉比睡了两个小时还精神。张子感觉神奇极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不睡午觉了?他想。 如同平时睡醒后的反应,四人分开躲到树林密处一通小解。 再回到场地上,小虎表示弃权,二虎说要再领教师叔的功夫。 张子客气了两句,两人都戴上了分指手套。 张子试着导引了一下小周天,感觉腹部胀了起来,他想了一下双侧肋下,觉得那里也胀满起来,腰腹异常饱满有力,不由得信心十足。 二虎已经伸出了手掌,张子伸出手去与他拍了一下。 二虎双手摇了一下,算是向张子打个招呼,随即一个箭步蹿上来。 张子本能地前腿蹬出,截踢对方小腿迎面骨,这是罗北平让他们常练的阻击腿法。 二虎一矮身,边躲边伸手捞起张子的小腿,张子一惊,赶紧抽腿,却抽不动,马上扑过身去,欲贴住二虎,二虎却又放掉张子的前腿,往前突进一步,急如流星地一拳直奔张子心窝。这一招跟上午的手法如出一辙。 张子吃一堑长一智,怎会再次中招,马上沉肘,用小臂切在来臂上,同时突进半步,掌已变拳,迎着二虎直挺进去。 噔的一声,两人同时中拳,二虎退了半步,张子连退两步,却浑若无事。 二虎极为迷惑,心想:他上午被我一拳打得不能动了,要不是老师喊停,我就把他ko了。下午怎么没事了? 马上奋起跃进,使出一记竖劈腿,要劈劈看这位师叔是不是又在装逼。这是空手道的招式,当时国内刚刚在运动队中试用,算是威力一流的奇招了。 张子看他脚到了面前,一边往斜前方速上半步,避开正面,一边起前腿,挥出一记又像侧踹,又像撩腿的弹踢动作,轻轻巧巧,脚尖就像刀片一样飞出,正好切在对方腹股沟上。 二虎“呀”的叫了一声,捂着裆部单腿跪在了地上,另一腿还在半空未及收回。接着呲牙咧嘴地吸气。 童桦吓得花容失色,跑上来慌张地问:“踢裆了?” “没有。”二虎咬着牙说。 “腿根。”张子说。 第242章 击倒 童桦松了一口气,走到二虎背后,弯腰从后面抱住二虎的小腹,双臂使劲,往怀里猛勒两下,告诉二虎“吸气”,二虎皱着眉深吸一口气,上身直了起来,童桦一手扶着他,另一手连点带拍他胯部、后腰、肩部几处大穴,二虎的眉头舒展开来,表情放松下来。 童桦说:“走两步。”二虎一跛一跛地走到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汗珠。 “脚尖点的,没事?”张子看着童桦。 “没事,如果是脚跟就有点麻烦。”童桦说。 转头跟两虎说:“拳脚不长眼睛,这一脚撩裆更方便。你们这是遇到师叔,如果是歹人呢?二虎你的防守意识呢?光想打人?没想人家打自己?” 二虎满脸惭愧。 “碰巧了,你我差不多。”张子对着二虎说。 “不是碰巧。”童桦拦住张子的话,对着二虎喋喋不休,“你隔那么远就拉开大腿,把裆敞给人家,竖劈腿是这么用的吗?”二虎更加惭愧,把头埋进双膝里。 张子拉拉童桦的胳膊,示意她别那么多话。 童桦却像被激怒的母马,非要踹不听话的小马的架势。 张子眼看童桦情绪失控的样子,忽然“哎哟”了一声,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童桦惊讶地看着他,胸口犹自剧烈起伏着。张子蹲着不起来。 “你怎么了?”她问。 “我,我扯着了裆。”张子痛苦地说。 “你又没起高腿,怎会扯到裆?”童桦不理解。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话太多了。”张子痛苦地说。 童桦扑哧一声乐了,走上一步,推了张子肩膀一下,张子借势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嘴里“啊”了一声。 三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师叔像不像周星驰?”童桦问两虎。 “像。”两虎齐声说。 “你像吴孟达。”张子说。 两虎哈哈大笑。 “她像不像?”张子讨好地冲两虎问。 “不像。”两虎一齐摇头。 童桦不理会张子,转头跟两虎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好好养伤,把我泡的药酒抹一抹,今晚不上课了,你们回家。下周六一早来,不要迟到。” 两虎一齐点头。小虎扶着二虎,深一脚浅一脚地逐渐消失在树林外。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张子叹了口气,说:“我挺过意不去的。” “你以为你胜得很有优势?”童桦转过头来,气势未减的样子。 “一点点而已。”张子得意地说。 “二虎只要把竖劈腿换成垫步侧踹,倒下的就是你。”童桦语气平静地说。 “啊,哦哦。”张子心里不信,嘴上虚应着。 “你不信?我们来重演一遍,我演二虎,就刚才那个动作。”童桦两眼灼灼地看着他。 “啊,这么有把握?”张子心气飞扬起来。 “看招,我来了。”童桦说着,双拳轻晃,算是提醒张子,见张子已经戒备起来,马上上步,张子起前腿截击她小腿迎面骨,童桦伸臂捞起他的小腿,张子借势往她怀里直撞,童桦突然放掉张子小腿,上步急如流星地一拳,直奔张子心窝。 张子一看果然是重演,急速沉身伸臂切削童桦来臂,同时掌变成拳,落步往前,纵身直挺。至此跟刚才一战如出一辙。 只听“腾”的一声,张子好像撞到一堵石墙,仰面飞跌出去,呯,摔了个四脚朝天。张子大惭,着急忙慌地想爬起来,却惊讶地发现又不能动了。 第243章 马步桩 童桦见张子躺在地上久久不起来,一惊,连忙走上几步,蹲下去看,“怎么了?” 张子闭眼摇头。 童桦微微摇头,扶张子坐起来,拍了拍他后背,又在肩上拍了拍,大眼睛关切地看着他的脸。 张子长长透出一口气,身体松展开来,嘴里却不饶人,“你耍赖。” “你连这一拳都没挺住,后面我还怎么做?”童桦没好气地说。 “刚才我大意了,光顾防着你的侧踹了。”张子说。 “是?我教你的白教了啊。”童桦说。 “忘了运气了。” “回去多练练,就不用临时运了,一动就有。” “哦。”张子爬了起来,“咱们再来一次,我先运好,你再用侧踹来试试。” 童桦笑了起来,“好啊。你运。好了告诉我。” 张子微一运气,觉腰腹饱满起来,便用手拍了拍肚子,说:“好了,开始。” 童桦上步出手,张子起前腿蹬向她前腿迎面骨,童桦抄住他脚,张子进身,童桦又是一拳,张子与她对冲,张子的拳还没打到童桦身上,童桦胳膊一抖,一拳打在他小腹上,同时胳膊的冲劲也撞在张子防守的小臂上,张子又是腾空而起,连退数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次张子很快站了起来,却心乱如麻。 “怎么就进行不下去了呢?”他想。 童桦看着他迷惑的神情,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这次没事了?”她问。 “嗯,可是,你哪来那么大力?”张子不解。 “只是桩架比你稳而已,一撞你就吃亏啦。后面也就不用演示啦。”童桦乐着说。 “这样啊,可是我的腿怎么也比你有力?” “主要是框架之力,不是单纯的腿力。” “是不是我的桩刚学,不太稳固?” “对啊,所以你要多站啊。”童桦说,随即想了想,说,“我帮你节省点时间,要不下次你还得让二虎冲垮,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硬是要得。”张子连忙说。 “马步开立。”童桦开始说站桩的要领。 张子听话照做。 不一会儿,感觉双腿如树根扎入了地下数米。 童桦走到他身前,用后脚踩下前脚的鞋子,扶着他的胳膊,像迈台阶一样,抬脚迈上了张子的大腿,单脚站在张子膝盖上,另一脚悬空。张子身子一晃,马上稳住,不解地抬头看童桦。童桦眼望远方,似站在大石上观赏风景。 张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色运动裤,宽松的裤腿垂下来盖住了童桦的脚,只露出半个粉红色的大脚趾盖。张子觉得那脚极软,跟小白的爪子一样,敷在大腿上,充满温度。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张子心中一荡,不由得全身一松,下半身骨节咯咯作响。 童桦低头看了他一眼,轻轻迈步下地,蹬上鞋,上下打量他一会儿,说:“站着。”便独自走了开去。 张子看她四下里左顾右看,走几步弯腰摘下一朵野花,放到鼻前嗅了一嗅,一副欣然的样子,走了几步又弯腰摘下一朵,渐渐消失在松林远处。 第244章 请客 一会儿,童桦拿着一束五颜六色的小花,脚步轻快地走了回来,边走边闻,脸上神色愉悦。 走到张子身边,看了看他,摘出一枝,别在张子耳朵上沿。 张子保持着桩架,故意瞪大了眼睛,看着远方,目不斜视。 童桦噗哧一乐,把花从他耳朵上拿掉,说:“像块岩石一样,我给你起个名号。” “啥?” “就叫。。。岩石。”童桦说完莞尔一笑。 “这是人名?”张子愕然,他还以为像老和尚给小和尚起法号那样,起个听起来有内涵的名字。没想到童桦随口乱起。 “听起来可以是严密的严,实在的实啊。严实,不好听吗?”童桦一本正经地说。 张子点了点头。忽然灵机一动,说:“我也给你起个名号。” “什么?”童桦好奇地问。 “大脚趾。”张子说。 童桦一愣,忽然脸红起来,顿了一下,说:“我怕把你的裤子踩脏了。” “听起来可以是达式常的达,一代天骄的骄。。。”张子一本正经地说。 童桦听得睁大了眼睛,对这个中文系才子接下来如何赋能此名充满了好奇。 “。。。脚趾的趾。” 童桦一愣,哇哇叫着,伸手作势欲打。 “说错了说错了,神祗的祗,达骄祗,不得了啊,一种达到了天骄水平的神,算是志得意满了。”张子说。 童桦似信非信,想了想,嘻的一笑,说:“文人就是能胡咧咧。” “四川也说胡咧咧?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张子大奇。 “胡说八道呗,跟我一个学生学的,他就是河北的。” “哦哦。你就说四川话我都能听懂,胡咧咧用四川话怎么说?” “乱说。涮坛子。” “扯犊子。”张子说了句东北话,随即站了起来,身上汗如雨下。站到中途他就把外套脱掉了,现在变成了毛巾,拿来擦汗。 “好了,回去站。晚上我们吃什么?你不是说今天做饭给我吃吗?”童桦忽闪着大眼问。 “没问题啊,不过,你还饿吗?中午的还没消化完呢。”张子说。 “嗯,不饿,便宜你了。”童桦想了想,说,“晚上去芭蕉夜吃宵夜。” 张子一愣。他想一会儿就回学校,两虎都回去了,明天周一上午他还有专业课。 “你请客。”童桦开心地说。 张子刚想推辞,一听她这么说,反而不便推辞了,大不了就旷课了。张子极少旷课,也没什么值得旷课的事等着他去做。 张子摸了下外套口袋,昨天去北温泉前特意带上了钱包,要不平时身上不带钱,连饭票都放在抽屉里,吃饭时现拿。 童桦哈哈笑着说:“就用你今天的代课费就够了。”说着拿起随身带的小包,转过身去从里面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叠成一卷握在手里,走到张子面前,不动声色地塞到他手里。 张子打开一看,惊讶地说:“这不成,你教我站桩,我怎能要你的代课费?” 童桦哈哈大笑,“没让你入口袋啊,让你请客啊。” “那,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要知道,去街上吃火锅自助才25元一位,最便宜的还有20元一位的,随便吃。北碚街上的火锅店最怕重大体育系的学生去了。不过后来火锅店也有了应对之策。大学生的生活费用每月有80元足够用了。有的贫困大学生一学期下来才花了300元。 第245章 长途车上的扒手 “好啦,不要你请,明天周一,我要上班,你要上课。”童桦说着挎上小包,摇一摇马尾,温婉地说,“回去,我送你到车站。” 张子边穿好外套,边几步走到她身旁,“师姐,这钱真不能要。” 童桦与他并肩而行,扭过脸来笑嘻嘻地说:“拿着,这是一个月的。” 张子不好再客气,便收了起来,“谢谢姐了。” “哟,一下午我多了好几个名字。”童桦笑说。 张子呵呵直笑。 二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出了树林,转上公路,在当初下车的车站斜对面就是回程的站台。两人站在站台上,童桦转过身来面对着张子,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随即慌乱地望向山峰。张子也向远处看去,峰顶缥缈,天高云淡。 “我下周末再过来。”张子轻轻说。 童桦点点头,“周五下午下了课就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要的。” “下周六小虎二虎肯定还会跟你实战的,他们可倔得很呢。” “这都是你培养出来的?” “哈哈。” 车来了,张子上了车,在门口跟童桦挥挥手,车门关上,车子急驶而去。童桦的倩影还清晰可见,就突然消失在山壁转弯处。 张子四处打量一下车内,在后排找了个空座坐下,心还停留在松树林中。 车子停了四次后,便驶出了市区,像一匹铁马轰轰地奔驰在山岭间。 行程近半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乘客打起盹来。 张子坐在最后一排,正思绪万千,看到一个20多岁的青年走到他前面,当着他的面,把手伸向侧前方一个仰头沉睡的中年男人的上衣口袋。 张子一下醒了,刚想一巴掌打落小偷的手,忽然心思一动,慢条斯理地说:“这人就是活该被偷。”说完看着小偷。 小偷被张子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飞快地瞟了一眼张子的脸,避开视线接触,同时快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插在裤兜里,眼望着窗外。 那睡着的中年人醒了过来,往张子这儿回头望了一眼,低头去看胸前口袋,把钱包拿出来塞到了裤兜里。 小偷看到了这一切,镇静而快速地往车厢前部走去。 “这车上的人就是欠偷。”张子提起中气,像扩音喇叭一样一字一顿地说。 车上的人都被吵醒了,坐直了身子。 小偷一看如此情形,快步走到司机旁边,喊了句:“有下”,车子随即停下,车门打开,车里一下子站起四个青年人,分从前后门鱼贯而下。他们下了车后,若无其事地来回晃动着视线,似乎不经意间扫过车内张子的脸。 张子淡淡一笑,假装不看他们,但心里戒备起来。暗暗运了运气,觉腰腹间膨起,饱满有力,信心倍增。 几个青年站在车外,没有要走开的样子,但似乎也没有要打架的样子。张子想:终究是伙毛贼,打架的胆子都没有。干这工作有啥意思。 车子很快重新发动,猛地往前蹿去,张子隐约听到贼们嘀咕:“有病!” 第246章 电话密计 张子回到宿舍的时候,正赶上晚饭时间,推开宿舍门,邵先和谭sir各拿着一本书,边吃边看,见到他进来,谭sir差点喷出一口饭来,问他:“吃饭没的?”张子还没来得及应话,邵先拖长了声音说:“有电话找你唉,业务够忙的,我让他7点再打过来。” “谁啊?”张子问。 “没问。” “欧儿了。” 张子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随手抓了几张饭票,拿起饭缸,直奔食堂而去。 打了饭边吃边走,在报栏前停了停,希望能看到有关银行抢劫案的消息,但是没有。 回到宿舍,室友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几句寒喧后就开抽屉拿饭票出门打饭。 “昨晚去哪儿耍去了?”邵先一手端着书,一手往嘴里送菜,咀嚼着问。 张子觉得不好讲,只好神秘地笑笑。 “耶,爽飒。”邵先拖长了声音。 “给人代课。”张子说。 邵先把头转回书上,舀了一口继续咀嚼。 7点钟。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全都上晚自习去了。 有人在楼道里喊了一声:“208,电话。” 张子赶紧关上门,快步下楼。 一层传达室里,张子接起电话,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子?听出我是谁了吗?” 张子听出对方是王挺。 “当然,是不是帮你寄书?”张子问。 “对头。放了这么久,给你添麻烦啦。我在这边安顿下来了,明天能不能帮我寄过来?” “好,没问题,告诉我地址。” “不用,你明天8点送到北碚邮局旁边的麦当劳,门口有人等你,你给他就行了。” “好。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我老汉找的,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他会问你是不是把书寄到南方的,你说是,给他就行了。” “行,你要收不到可不关我事啊!”张子忐忑起来。 “怎么会?那就拜托了啊。有空我请客。啪。”对方挂断了电话。 张子挂好电话,拔腿就上了三楼,来到赵飞的宿舍门前。 门虚掩着,他敲了敲,推门进去,一屋子人正在打牌。 见有人进来,有几人催促说:“打完这把该去教室了,快点快点。” 赵飞看到张子,把牌一扣,说了声“pass”,站起来跟着张子出了门。 “王挺来电话了。”张子小声说。 “走,找王勇民。”赵飞说。 两人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20分钟后,北碚公安局里,张子和赵飞坐在王勇民对面,把电话内容说了一遍。 “好。”王勇民搓搓手,走来走去。 “你们就照他说的办。一会儿把箱子拿回去,箱子我封好了。明天把箱子给了接头的人后,你们就回学校,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跟任何人不要讲这事,知道了吗?” 两人点点头。对视一眼。 “不用紧张,我们不会当场抓捕,所以你们的拳脚也用不上,明天镇静点,不要吓跑了接头的人。”王勇民说着,跟旁边的刘刚使了个眼色。 刘刚快步出去,一会儿拖了个旅行箱过来,张子一看正是王挺的。 “一会儿派车把你们送回去,箱子里没有钱了,书都在。”王勇民说。 张子走过去提起箱子,分量比原来轻了三分之一。 “刘刚,你们去。”王勇民说。 刘刚提起箱子,在前面带路,张子和赵飞跟着他出了门,来到院里。刘刚打开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的后备箱,把箱子放进去,冲他们摆了下头,示意上车。这车没有任何警用标志,就是一辆普通的私家车。三人鱼贯而入。 车子慢慢滑行,悄无声息地驶进夜幕,向重大校园驶去。 第247章 接头 次日7点半,张子一人拖了旅行箱从宿舍出发,往北碚街走去。赵飞没有跟他一起,昨晚两人商量还是由张子一人去合适,人多了惊走了接头人就坏事了。 同一时间的北碚公安局里,王勇民等一众警员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的会了。特警队员们5点就集合完毕了。 王勇民首先进行行动动员。 “我们是怎么知道罪犯一定会打这个电话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被通辑?即使消息闭塞,他猜也能猜到我们会顺藤摸瓜的嘛。但是他还是打了这个电话,为什么? 他能冒着杀人的风险抢运钞车,哪里在乎再打个电话?因为他们的逻辑是:一切看在钱的份上。只要那300万还在,他们就会前赴后继。拿捏住了罪犯的这个心理,我们就有了法宝,不怕他不落网。我们一线的同志,要有这个觉悟,要有工作信心。 当然工作是有难度的,但这个难度不是由我来强调,而是局长向上报备时需要说明的。我对你们,不谈难度,只谈任务、责任。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干警挺直身板说。 “下面把监视情况通报一下,从1号开始。”王勇民坐下,开始听取各监视人员对被监视对象的监视报告。 “1号监视对象,每天早晨7点半出门开摩的(摩托车的士)载客,活动范围在长途汽车站周边5公里以内。中午在车站边上的生生小面馆吃饭,吃完继续拉客,晚上回家吃饭后不再出来。 2号监视对象,每天早晨6点到星火路早市出摊卖菜,卖到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到乡里收菜,晚上回家吃饭,饭后不再出来。 3号监视对象,每天早晨8点在江北农贸市场出摊卖鱼,中午在摊上吃饭,下午到江边收鱼,晚上回家吃饭,饭后不再出来。 4号监视对象,每天早晨8点送他老汉到九院做透析,陪床4个小时后出院一起回家,下午2点去大福自助火锅店打理,他是合伙人之一。晚上11点打烊回家,回家后不再出来。 5号监视对象,。。。” 听取了大约20个监视对象的报告,王勇民盯着众人问:“有没有异常情况?” 众人都表示暂时没有发现。 “注意一下4号,陪床需要4个小时吗?现在还有这样的孝子吗?”王勇民说。 “是。”负责监视4号的干警马德挺了一下身板。 “现在离接头人出现还有半个小时,一组出发了没有?”王勇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问。 “李元昊他们已经出发了。”刘刚轻声说。 王勇民轻轻嗯了一声,开始分配各人任务,不断有人快步走出去,会议室内转眼人去楼空。 王勇民轻轻踱着步子,象一条散步的警犬,忽然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在他脑海里划过,“如果我是罪犯,此时此刻我会派人到接头地点接头吗?去了然后被一网打尽或被跟踪?所以,所以。。。接头的地点不会有人,而钱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不好,张子在路上有生命危险。” 王勇民的汗都下来了。现在是7点45,张子应该正走到重大山外墙脚下。 第248章 接头人 张子走到逸夫图书馆前的路口时,提起箱子试了试,觉得分量可以承受,便毫不犹豫地转向了通往爱情山的方向,穿过此山,山脚下就是一条城市主干道的丁字路口,岔口通往北碚街。这样走比走学校西门能减少10分钟脚程。 由于走得人多了,山上踩出了一条小路。 爱情山不大,山高约50米,长约200米,从学校西门延伸到正门,作为一道天然的院墙,将重大校园与校外分隔开来。山上树林茂密,成为大学生谈恋爱的理想场所,素有“爱情山”的美名。 张子将箱子扛在肩上,走山间小路,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突起的石棱,一会儿就走得身体发热,呼吸急促起来。上了岭头,小路拐了个弯,斜斜地指向山下,站在此处,能看到远处被山岭切成一段一段的城市风景,但是看不到山脚下,因为树木遮住了视线。 岭间很安静,小鸟叫得清脆,早晨的阳光透过林间,与重庆的薄雾混成一片发光体。张子忍着淡淡的枯叶腐烂的气味,一口气走到了半山腰,累得停下来喘气。 这时,他隐约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在林间晃动,那人身材精壮,穿了一件夹克,不断向山脚下的主干道前方探头探脑,似乎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那人听到响动,转过头来往张子这边看,随即走上前来,笑逐颜开地喊了一声:“张哥。” 张子一愣,这不是武海吗? “你怎么在这儿?”张子随口问。 “站会儿桩。这里早晨安静。”武海那长得像泰森一样的鲇鱼嘴向上一咧,眉骨粗隆向下弯着,笑起来有天然的感染力。 “天天在这儿练?”张子好奇。 “对,自从我老汉尿毒症进入晚期,我就天天在这儿站会儿。” “哦,不好意思。” “没什么,咦?你身后这位是谁?”武海惊讶地看着张子脑后,冲那人点头打招呼。 张子回头一看,眼前的小路上空无一人,正感到奇怪,忽然脖子一疼,好像被针扎到一样。他疼得一激灵,本能地用手往后脖颈一拂,手中竟然打到一个硬物,抓在手里定睛一看,是一支医院打针用的针筒,里面有小半截液体。 他忙去看武海,却见武海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戒备地看着他。 “这什么意思?”张子懵了,他下意识地认为武海在跟他开玩笑。 武海一言不发,往后退了几步,准备随时作战的样子。 张子吃惊到极点,随之一股怒气涌满全身,腰腹饱满有力,他凶猛地冲上前去,武海一看转头就跑。张子急追,看看距离越来越近,张子一个突击步,飞起来往他后背踹去,这一脚是拼命招数,如果踹不中,张子就会飞下山坡。但是不可能踹不中。没有把握的出击无异于送命,这是散打常识。 哪知,张子跃起的瞬间忽然脚下一软,好似滑了一跤,他努力稳住身子,却感觉整个山都晃动起来,接着天旋地转,倒下的一瞬间,看到武海慌里慌张地向他跑过来。 武海见张子倒下,赶紧越过他,提起箱子,走回张子身边时,放下箱子,拉起张子的胳膊,一蹲身把他扛在了肩上,用右手扶住,伸左手提起箱子,向山脚下走去。 山脚下停着一辆破旧的小巴车,武海在院墙后看看路上没有行人,便从树林间闪出,拉开车门,往前一弯腰,把张子拱进车厢,接着把箱子放进去,关好门。 绕到前方驾驶位时,一抬头看到有个农民挑着一担菜刚转入去北碚街的岔路口,也不知他看没看到,便大声说了一句:“狗日喝喇么多,还得老子送你去医院。” 说完关上车门,启动引擎,小巴车沿着主干道一溜烟跑不见了。 第249章 洞里洞外 张子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昏暗,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前方有一方圆圆的亮光。他想走过去看看,一动之下,发现身子不能动,再度扭动身体,发现全身都被捆住了。他不禁大骇,叫了一声“我草”,嘴唇一动,才发现嘴也被胶带封住了。 张子紧张地观察四周,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山洞中,周围全是石壁,空间不大,能容纳两头牛的样子,洞口很小,需要半蹲着才能进来。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住,勉强透进一些光亮来,分不清此时是早晨还是下午。 他试着挪动身子,但不能移动分毫,绳子捆得很有章法,把双臂双腿蜷曲着绑起来,再用一条绳子从背后收紧双脚踝,往上拉紧,整个人呈反弓的虾米状,只能侧躺着。张子试着活动身体,只能做出像虾米一挺一挺的微动,挪动不了地方。 他想: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死在这里。一急之下,身上汗如雨下。 “开箱验验货。”一个广州普通话口音的低沉男声传进洞来。 张子一惊,不敢再动。 “还验什么?从他出现到我送到这儿,根本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赶紧走。”武海的声音。 原来洞外有人把守。 “王给了我们钥匙,打开看一下很方便,省得白跑一趟。”另一个广州普通话口音的激越男声说。 “挺哥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可没说要开箱子。到了他那儿,让他自己开。”武海说。 “还是先看看货。”低沉的男声说。 “看不了,除非带我一起走。”武海坚持。 “好,行行。开箱。”低沉的声音说。 一阵钥匙捅锁的声音。 “打不开?”激越的男声说。 “我来试试。”武海的声音。 “你们是挺哥派来的吗?这钥匙不对。”武海的声音。 “恐怕是你的箱子不对?”低沉的声音说。 “乱说,箱子从来没有换过。” “你怎么知道没换过?”低沉的声音。 “我认得这箱子。” “你认得锁吗?”低沉的声音。 “锁也不可能换。这人是我和挺哥的朋友,人相当靠谱。他是大学生,不是跟你说过吗?”武海的声音。 沉默。 “我们只有4个小时。”武海的声音响起,“4小时后,公安会发现我不在病房。那时我们已经出川了。” “就怕有公安中途进病房看你在不在。”低沉的声音说。 “不可能的,半个多月了,一直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武海说。 “带上你,风险太大,我们只需把钱取出来,藏到车里,轻轻松松就能过关卡了。这样,两天后再派一辆车来接你,这次先把钱弄出去。” “门都没有。这两天我在哪儿呆着?”武海很生气。 “还是回医院,在他们发现你不在医院之前。” “张子醒了不会告发我吗?” “他还能醒吗?”低沉的声音变得阴恻恻起来。 “你们不是说这针只有半小时麻醉药效?” “做掉他,就不用担心他醒了。” “不行,他是我的朋友。” “呵呵,朋友?”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这还差点没成功呢!我们走了就行了,莫要害他。” “随你。把箱子给我,我们得走了。只有3个半小时了。” “我呢?” “你回医院,两天后再派人接你出去。” “这次就带我走,求求你们了。”武海恳求的声音。 “这人怎么爬出洞来了?”低沉的声音着急地说。 “嗯?啊。”武海的叫声,随即是他愤怒的质问声,“干啥子黑我?早就觉得你们是假的。” 一顿身体扭打的声音。 十几秒后,没了动静。 第250章 生死存亡 一会儿,两个矫健的身影抬了一个软瘫的人,弯腰进了山洞。张子赶紧眯起眼睛,装作昏迷的样子。 两人把武海放在地上,翻至脸朝下趴着,各拿一根绳子,一人捆胳膊,一人捆脚,手法极快,就像生产线上给货物打包的熟练工人。 捆好以后,高瘦的男子又拿出一根绳子,一头绕过武海的两脚踝之间,另一头绕过他的双腕之间,相向拉紧,直到把武海拉得像个反弓的虾米,然后系了个死结。 矮壮的男子已经用胶带封住了武海的嘴。武海像一滩软泥,任人摆布。 高个儿看了看打包好的武海,伸脚一蹬他高高翘起的小腿,虾米轰然翻倒。 两人猫腰走出了山洞。 “箱子打不开,拿刀拆了。”激越的男子的声音在洞外响起。 “嗯。不好,远处有人来了。”声音低沉的男子说,“先搬上车,另找个地方开箱!快快!” 一阵忙乱的开车门关车门的声音,接着引擎发动,车轮碾压石子和草丛的声音响过,洞口前变得一片死寂。 张子睁大眼睛,四处打量,努力想挪动身子,爬出山洞去。只要爬出去,就能被外面的人发现,也就有救了。可是身体只是在原地一挺一挺,像只垂死的虾米一样。他努力把自己从侧卧位滚到肚皮贴地,腰腹猛烈使力收缩,希望能像槐虫一样蠕动出去,但费了半天劲,还是只能在原地挣扎,再动一会儿,感觉腰快要折断了,停下来大口喘气。 一群年轻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吴老师,这地方会有枯鲁杜鹃吗?我们从7点半出来都找了快一个小时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只能靠运气了,这种植物从20年代首次在川西南发现,至今很难人工培育成功,我们这里的温度和海拔跟发现地差别不是很大,我上学时,就在这附近的山里见到过。” “哇,加油找啊,同学们。”一群男女声热烈的鼓噪。 张子知道这是一帮生物系的师生在做野外考察。他奋力大呼:“救命啊,有人在山洞里。”可是只听见两声低沉的“呜呜”声,比草丛中的虫鸣声还轻。才发现嘴唇不能动,嘴巴张不开,光用舌头是发不出声的。 又试着用鼻孔喊,却只有“嘤嘤”声,听起来像地里的蝼蛄叫。耳听着人声离洞口越来越近,他拼命发出声音,但似乎没有人停下脚步,人声越来越远,洞口前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子绝望到了极点。看了看旁边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武海,恨不得大力给他一脚,奈何只是脚趾动了动。 忽然想起敌后武工队,被鬼子捆住后,利用石头把绳子磨断,逃出生天的情节。不禁兴奋异常,侧卧了身子,将手腕上的绳子压在地下的石棱上,浑身使劲,摩擦起来。只摩了几分钟,就累得腰不能动了。这种四脚捆在一起,反弓成虾米的形态,根本使不出力来。 他歇了一会儿,继续不懈地摩擦起来。 “嗯”的一声,武海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一眼看到张子,露出惊恐的眼神。随即拼命挣扎,却只能在原地一挺一挺。挺了一会儿,鼻息粗重起来。再挺一会儿,汗水流了下来。 张子不理他,继续摩擦绳子。 武海扭动了一会儿,见无计可施,也开始在石头上奋力磨起绳子来。 两人像是比赛一样,玩命输出。两只虾米对着一挺一挺,都知道谁先磨断谁就能制住对方。 第251章 逃出生天 第252章 逃亡 8:45,cq市ddk区75国道上。 一辆黑色桑塔纳车正在疾驰。 车辆密度大约400米内10辆车的样子。道路两旁是此起彼伏的山岭,从山岭空缺处能看到嘉陵江宽阔的江面了。 车内两个青年男子一高瘦一矮壮,高瘦的的开着车,问副驾驶位上的壮汉:“龙哥,找好位置了吗?” “前面的路口拐出去,开到树林里验货。怎么了,飞仔,急什么?” “看看心里踏实。”伟仔说。 “如果货是假的,你又能怎么样?”龙哥苦笑。 “假的不行,回去找他算账。”飞仔强硬地说。 “他应该不会私吞的。他还没出来混过呢。”龙哥自信地说。 “拿钥匙为什么打不开呢?”飞仔疑惑地说。 “两种可能,要么王不想我们打开看,要么箱子掉了包。”龙哥说。 “让我们来取,又不让看,取回去一个空箱子怎么办?”飞仔摇摇头。 “我们只管取箱子,你管它里面呢?妈的这么重,不可能是粉,像钞票。”龙哥说。 “这一箱子钞票至少也得500万。”飞仔咽了口唾沫。 车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正在这时,一辆警车从他们车旁超过,开到前面去了,车门上“大渡口分局”几个字一晃而过。 “吓我一跳,还以为北碚的警察追来了。”飞仔哈哈一笑。 “就从这儿拐出去,去右面那片树林。”龙哥用手指着前方说。 车头一偏,车子悄无声息下了国道,拐上一条水泥马路,前行四百米后,马路拐了个弯,转入山岭间。 看看路上无人,飞仔把车往路边树林里一拐,停住。两人跳下车,正想打开后备箱,却见后面开过来一辆警车。 两人紧张起来,只得站住,装作要小解的样子,一边解腰带,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往警车看了一眼。开车的警察漫不经心地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警车没有减速,车门上“大渡口分局”几个字慢慢消失在远处。 “赶紧走,换个地方。”龙哥冲飞仔一摆头,提起裤子,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飞仔紧跑两步,跳进驾驶室,打着火,车子调了个头,飞快地往国道方向开去。 “晦气,这么一会儿遇到两拨警察。”飞仔说。 “巧了。”龙哥安慰他。 车子很快驶上国道,往跨江大桥开去。 10分钟后,车子过了嘉陵江。 “我感觉不大对头,龙哥。”飞仔忽然来了一句。 “我们被跟踪了。”龙哥镇静地说。 “你也感觉出来了?”飞仔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你看后视镜里,白色本田后面是不是有辆警车?” “看到了。”飞仔惊呼一声。 “妈的,是时候显示技术了。”他咬着牙说,随即一脚踩下油门,开始连续换档。 “不要慌,正常速度行驶。别让他们看出来我们发现了他们。”龙哥镇定地说。 “奇怪,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我们?”龙哥自言自语。 “路口有监控?”飞仔说。 “有个鬼的监控。整个广州就政府路口和机场有两个监控,这里能有这玩意儿?” “那就是警察发现武海不在医院了。” “那又怎样?警察知道我们的存在吗?武海还在山洞里呢。” “万一逃出来了呢?” “不可能。就算逃出来,他会去报案?” “如果他报了案,早就封了路了,我们还能跑到这儿?” “先把后面的车甩掉再说。”龙哥坚定地说。 车子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在车流中如蛇一般左右穿梭,沿途车辆纷纷急刹车,车子叫声一片,交通陷入瘫痪。跟在他们后面的警车被堵在了后面。 桑塔纳像跑车一样轰鸣着,跑了十公里后,急速转向一条省道,开了两分钟后,又一拐,进了一条乡间马路,迅速消失在一片山岭中。 第253章 追踪 乡间公路边的树林里,两个人从一辆黑色桑塔纳里出来,一人打开后备箱,搬出箱子,放在地上,另一人掏出一把匕首,用力扎进箱子边缘的缝口中,双手握住刀柄往前使力一推,箱子无声地划出了一条长口子,那人转动刀柄,沿着箱子边缘拐了个弯,继续划动,接着伸手一掀,把箱子的一面揭了起来。 箱子里露出多半箱的书,两人七手八脚地翻检,很快就发现除了书再无其他物事。 “妈的,啥也没有?”高个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把书一本本拿出来,往地上扔。 “箱子让人掉包了?”矮个儿捡起地上的书,一本本地抖愣。 抖到十几本的时候,啪的一声,掉出一个手机来,原来是挖空了一本厚书的里页,嵌在里面的。 “这是什么?龙哥?”高个儿问。 “大哥大!为什么藏在书里?”龙哥拿在手里翻看,上面有个显示灯一闪一闪。 “不好,这是跟踪器。”龙哥大惊失色。 “我叼你个老母。果然是条子。”高个儿愤怒已极,从龙哥手里抓过来,就要往地上猛摔。 龙哥一缩手,高个儿抢了个空,“慢来。”他喊了一声。 他想了想,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急促起来,“快上车。快。”他招呼高个儿飞快地钻进车里。车子迅速启动,钻出了树林。 “现在怎么办?龙哥。”高个儿一边开车一边焦急地问。 “原路回去。上了省道后找辆车,扔进去。”龙哥嘴角一撇,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张开五指看了看,手指捻动,脸上滑过一抹冷笑。 “好,好主意。龙哥威武。” “等着看好戏,飞仔。” 车子很快重回省道,加入车水马龙之中。 龙哥看了看后视镜,确信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桑塔纳开始加速,不断超车。两人考察着每一辆经过的车。 “龙哥,前面有辆大解放,空车,扔上去?” “不好。司机能听见。找辆桑塔纳,也是黑色的。” 两人紧张地观察着前方,奈何几十辆车过去了,也没有发现黑色的桑塔纳。又过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一辆桑塔纳,却是白色的。 “差不多就行了?龙哥。那玩意儿闪得我心乱。”飞仔声音沙哑地说。 “桑塔纳又不是劳斯莱斯,你急什么?” 几分钟后,前面终于出现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飞仔高兴得一拍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车子疯了一样追了上去。 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怎么做?”飞仔问。 “跟着它,找个机会,截下来。” 两车保持着三十多米的距离,行驶了五六分钟。 看看前后车辆变少,飞仔开始加速,准备超车。 忽然前面的桑塔纳打出减速灯,一闪一闪,接着驶进了路边的加油站,慢慢停在停车场内。 飞仔尾随它开进了停车场。 那车的门打开,走出一个穿西装套装的中年男子来,关上门径直向公共厕所走去,走了几步,转身拿着钥匙对着车一指,“嘟嘟,咔嚓”,车门落锁的声音。中年男子回转身,快步进了洗手间。 “快。”龙哥把手中一个类似摇控器的装置扔在车座上,开门下了车。 两人快步走到那辆桑塔纳车前,飞仔悠闲地站在车旁把风,龙哥拉开驾驶室的车门,探身进去,伸臂把大哥大送到驾驶座位下,往上一托,左右快速抹了两下,确保胶带把手机牢牢地粘在座位下面。随即缩身出来,关上了车门。两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停车场内没人,两人自然地向公共厕所走去。 进了洗手间,西装男正在近门的位置仰着头陶醉在哗哗声中。两人走到里面,各自找了个池位,哗哗声响起。 不一会儿,西装男打了个冷战,提起裤子,走到水龙头前洗了洗手,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轻吹一声口哨,掏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走了出去。 两人在后面看着西装男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很快引擎响起,车子慢慢驶出了加油站,往前驶去。 两人也走向自己的车子,自然地开门上车关门,发动引擎,车子出了加油站,拐上了另一条路。 第254章 亡羊补牢 五分钟前。 一辆白色桑塔纳尾随龙哥和飞仔的车来到加油站附近。 “车子进了加油站,要不要跟进去?队长。”警员王克问副驾驶位上的王勇民。 “靠边停车,就在这儿等着。”王勇民说。 白色桑塔纳停在了距离加油站还有50米的道边。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桑塔纳驶出加油站,上了省道。 王勇民看着手中一个类似手表的装置,里面传出越来越慢的嘀嘀声。 “前面,跟紧。”王勇民连忙说。 白桑迅速启动,追了上去。 随着两车越来越近,手表发出的嘀嘀声越来越急促。 “保持距离。”王勇民沉声说。 “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的目的是找到他们的窝儿。”他接着说。 王克紧握方向盘,盯着前方,点了点头。 “咦?怎么少了一个?”王勇民身体前倾着,左右来回偏头打量着前车。 “好像是。”王克说。 “车牌不对。”王勇民发现了问题。 “我上去看看。”王克说着,加大了油门。 车子很快赶上黑桑,王克飞快地往车里瞥了一眼,果然只有司机一人。 “截停他。”王勇民说。 白桑的车尾闪起右转弯灯,压过黑桑的车头,慢慢把它挤向路边。 黑桑里传出司机的怒骂声,随即两辆车都停了下来。 王克和王勇民冲出车门,快步走到黑桑跟前。 车里的西装男被这两个穿便衣的气势吓住,一脸懵逼,“你们干啥子?吃撑了嗦?” “警察,请你下车,配合我们执法。”王克向他出示执法证明。 西装男下了车,王勇民拿着手表在车里移动,当移动到驾驶座位下时,嘀嘀声响得尤其急。王勇民伸手进去,往上一摸,来回抠了抠,一把抠出一个大哥大来,上面的小灯还在一闪一闪。 西装男惊得目瞪口呆。 “请出示你的驾照,行驶证。”王勇民对装男说。 西装男钻进驾驶室,木然地拿出证件,王勇民接过去看了看,没发现异常。 正在这时,一辆黑桑停在了后面,车上走下两名便衣。 “队长,有情况吗?”一组组长李元昊的声音。 王勇民把大哥大向李元昊亮了一下,“这里留给你处理,让大渡口分局来人,拉回去问问。” “是。” 王勇民招呼王克,“我们走,回那家加油站。” 白桑调了个头,一阵风一样往回开去。 不一会儿就进了加油站。 王克冲出车门,几步走到值班室门前,劈头就问:“五分钟前,看到一辆黑桑没?往哪走了?同志。我是警察。”说着掏出工作证。 “有两辆,前后脚走的。都往前头去了。”年轻的女工作人员走出来,手指着省道前方。 王克一愣。 “上车。”王勇民在车里向王克招手。 王克几步跑回车前,开门进车,打着了火,惊魂未定地看着王勇民。 “它刚才应该就在我们后面,但是我们在路边盘查时,始终没有看到一辆黑桑经过,说明他们提前拐弯了。加油站前面只有一个路口,一定是从那里拐了,快追。”王勇民果断地说。 车子发出凄厉的叫声,往前急驰而去。 第255章 反追踪 第256章 交火 第257章 脱身 “一二三,跑。”龙哥低喝一声,率先向大石跑去。 飞仔爬起来像兔子一样紧追着他。 “追!”王勇民大喊一声。四人一起从隐蔽处冲出来,在后急追。 龙哥奔跑中,回手就是两枪,打得地上当当直响。 四人弯着胳膊护住脸,在乱石间边跑边躲避飞溅的碎石片。 两个歹徒跑到了巨石后,子弹不断射过来,四人只好就近隐蔽,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来。 “李元昊你们两个,从左边绕过去包抄,王克你在正面吸引火力。”王勇民说完,猫腰小跑到歹徒留下的黑桑后面,冲着巨石打了两枪,响声震动树林。 当当两声,两颗子弹随即打在他身后的石头上。 李元昊和王保像两只猎犬,从左边往大石后包抄过去,当当两声,他们脚旁的石头冒出火星。接着一个矫捷的身影从石头后跃出,往树林里逃去。 李元昊和王保、王克追了过去。 王勇民迅速趴下,从衣袋里掏出跟踪器,伸到黑桑车底盘下,往上一托,左右抹了抹,确保胶带把它牢牢粘在车底。然后一滚身,从车头前探出头来,正好看见飞仔在大石后往这里探头探脑,于是装作没看见,大喊一声,从大石前跑过,跟着众人追前面的歹徒去了。 飞仔听到众人跑远了,猫腰从大石后跑出来,向着黑桑车急奔,跑了十几米来到车前,急慌慌地打开车门,一头钻进去,麻利地打着火,引擎启动,车子调了个头,车身狂颠着轧过乱石,往公路上一溜烟遁去。 龙哥在树林里狂奔,看到黑桑转过了山岭,便在树林里兜了一圈,绕过乱石岗,往公路跑去。 四人在后紧追。 龙哥突然转身蹲下,单腿跪姿举起双枪往后齐射,王保腹部中弹,扑的摔倒在地。 其余人赶紧趴下,龙哥转身就跑,众人马上爬起急追,龙哥刚跑了两步,又转身单腿跪下,双枪齐射,王克大腿中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李元昊捂着流血的肩膀,赶紧卧倒在地。王勇民从后面赶了上来。龙哥冲着他一扣扳机,卡一声,再扣另一只手枪,也是卡的一声,两只枪都没子弹了。龙哥提了空枪转身就跑。 王勇民在后奋勇追赶,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还有一步就要追上时,王勇民矮身奋力把前腿伸出去,往龙哥脚前一勾。 龙哥连忙一蹲身,被勾住的前脚变成后脚顺势往后一撩,直奔王勇民裆部。 王勇民看到来腿,本能地伸臂往下一挡,打开来脚,同时身子往前一纵,伸长另一臂搂住了对方脖子。 龙哥一觉察到脖子被搂,借势往下一坐身,转身一肘往后横打,王勇民急忙偏身一躲,上手便松开了对方脖子。龙哥往前一挣,脱开了掌控,发足往前狂奔。 王勇民岂容他脱逃,像蛇一样如影随形地急步跟上去。龙哥头也不回,一腿往后踹过来,这一下势出突然,又快又猛,王勇民伸臂一拍,还是慢了半拍,没有拍中脚踝,拍在了大腿上,呯的一声,胸口中脚。 王勇民脑中轰的一声,赶紧闭气,使出最后一点余力,两手大力抓下,顺着对方大腿往后撕扒,连裤子带皮带血扯下一大片来。 龙哥疼得深吸一口凉气,回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发足往前跑去。王勇民调整了一下气息,感觉无碍,想要再追,对方已经跑远了。 王勇民曾得过cq市警察系统运动会短跑的第二名,通过刚才的较量,知道只要一直追下去,一定能追上对方,但是心里有所挂念,便停了脚步。转身来察看几位同事的伤情。 王保昏迷不醒,王克大腿流血,地上淌了一片。李元昊捂着肩膀站了起来,精神尚可。 王勇民果断下令:“元昊,你扶王克上车,前面就是桐梓,马上去医院。我来弄王保。” 几人手忙脚乱地打扫战场。 50米外的75号国道边,一辆黑桑停在路边,飞仔从车里伸出胳膊,冲着奔跑着的龙哥挥手。 龙哥的一条裤腿迎风飞舞,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飞仔推开副驾位的车门,龙哥一屁股坐进去,呯的关上车门。 车子往前一蹿,风一样急驰而去。 第260章 乌江 修文县城北四十公里处,75国道上跑着一辆白色捷达,龙哥和飞仔从车前窗看出去,远远地现出一条大江来,如一条巨龙,穿山裂地横亘在眼前。 “龙哥,看,乌江。” 龙哥安静地吸着烟,不时地吐出一道道长长的气柱。 车子前面很快现出一座跨江大桥,桥上排着长长的车龙。 龙哥一下子从座位上直起身子,犀利地往前观望。 他们车后没有车,车前40米处有辆车,再往前就是100米外有辆车,可是从山坡上往下看,大桥前排着数辆车,桥前降下了栏杆,道边停着两辆警车,有七八个警察在盘查车辆。 “下道,飞仔,快。”龙哥急切地说。 飞仔连续点刹,接着一打方向盘,车子轧过排水沟,拐下了山岭,很快消失在大片的树林后面。 车子在树林里沿着江边开了十分钟后,停在了离江水七八米远的一片大石后。 “看来这辆车已经被盯上了。”龙哥坐在座位上没动,思考着说。 “怎么办?龙哥。”飞仔手放在方向盘上,转头看着他。 “弃车。”龙哥深吸了一口烟,把尚余半支的烟杆“嗖”地弹出窗外,然后打开车门,跳下地来,接着打开后排车门,从后排座位上提出一个旅行包。 飞仔也跳下车来。 “咱们把车推到江里去。”龙哥说着,开始推捷达车的车尾。捷达慢慢移动起来。 飞仔连忙加入。 车子大张着车门,像一头白鹰张着翅膀,顺着山势往江里慢慢滑去,直至从江面消失。 “现在怎么办?龙哥。”飞仔看着打着旋涡的空荡荡的江面,一脸不知所措。 “现在怎么办都行了,坐船去。”龙哥把旅行包往肩上一扔,轻松地说。 “这哪儿有船?”飞仔四下张望。 “沿着江往下游走,指定有码头。”龙哥说。 两人钻进树林,在树林里披荆斩棘,艰难前行。身旁数米外就是汹涌咆哮的乌江。 一小时后。乌江镇大桥前,王勇民一行车队风风火火赶到了。 修文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李力久主动迎到车前。“王队长,久仰大名。我是修文县公安局刑警队长李力久。” “李队长,你们辛苦了。有什么发现没有?”王勇民握着对方的手,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李力久义正辞严地说。 王勇民一怔,没好气地说:“没有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力久一怔,尴尬地笑了笑,“暂时没有,但我们会一如既往地严防死守,绝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王勇民绕过他,往乌江大桥走去。刘刚跟上前去。 “没有发现,说明目标要么已经过了桥,要么还没到这里。”王勇民转头看着刘刚说。 刘刚点点头。 “留下二组在这里,我们去修文县。”王勇民说着,看了一眼大桥上缓慢的车流。车流从桥上一直延伸到江对面的国道,继续向前,一眼望不到边。 “到前面的盘查口看看。”王勇民说,一眼看到一艘江轮远远地向大桥驶来,不由得心中一动。 第258章 金蝉脱壳 一辆黑色桑塔纳在75国道上飞驰着。 飞仔把车速飙到了180迈,这是桑塔纳的极限可控速度了。 他瞄了一眼后视镜,马路上空空荡荡,不禁长吁一口气。 副驾位上的龙哥一言不发,熟练地用匕首割下破碎的裤管,露出受伤的左腿,只见从膝弯至脚踝的小腿肚子上几道深深的血印,皮肤脱落,鲜血淋漓,好似被钢爪划过。 他拉开脚下的暗仓,取出酒精、纱布、云南白药,熟练地处理伤口。 由于车速过快,他东倒西歪,不时撞在车门和靠背上。他回头看了看车后窗,低声说:“没追上来,稳着开。” 飞仔减缓了油门力度。 “最后那个人有点功夫,心窝受了我一脚,没死过去,竟然运了一下气就挺过来了,真是稀奇。”龙哥自言自语。 “哈哈,龙哥威武。”飞仔从高度的精神紧张中缓过神来,眼睛仍然盯着前方说。 “剩他一个人,不可能追来了,追上来就送他一排枪子儿吃吃。”龙哥说着,俯身拿起两支新弹匣,退下旧弹匣,一一顶进两支手枪里。手枪发出两声轻轻的卡扣声。 他把两支枪放到驾驶台上,拿了块毛巾盖在上面,又翻了翻暗仓里一摞车牌,挑出两块“黔”字头的来。 “前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车牌换下来。”他说。 “好的龙哥。就前面树林里。”飞仔说。 龙哥点了下头。 车子拐下公路,钻进树林,直到从公路上再也看不见。 飞仔停了车,拿起车牌和改锥,下了车,从车头到车尾,开始拆旧换新。 不一会儿车子就换上了新牌照。 飞仔把旧牌照扔到草丛里,拍拍手,跳上车,轻松地说:“好啦!” 呯的一声关上门,车子启动,往公路开去。 “这一下,让他们找去。”飞仔把假发摘下来,放到驾驶台上,龙哥也摘下假发,一并放回暗仓,合上仓盖。 “放首歌来听,飞仔。”龙哥把伤腿搁到驾驶台上,上身往椅背上一靠,双臂在胸前抱起。 一段过门音响起,车内飘出台湾歌手王杰优美的颤音: 我走在清晨六点无人的街 带着一身疲倦 昨夜的沧桑匆忙早已麻木 在不知名的世界 微凉的风吹着我凌乱的头发 手中行囊折磨我沉重的步伐 突然看见车站里熟悉的画面 装满游子的梦想还有莫名的忧伤 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 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声唱 我在岁月里改变了模样 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那刻着我的名字年老的树 是否依然茁壮 又会是什么颜色 涂满那片窗外的红砖墙 谁还记得当年我眼中的希望 谁又知道这段路是如此漫长 我不在乎有没有梦里的天堂 握在手中的票根 是我唯一的方向 回家的感觉就在那不远的前方 古老的歌曲在唱着童年的梦想 走过的世界不管多辽阔 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公路上车辆渐渐多了起来,不断有大货车消失在他们身后。 “龙哥,前面就是桐梓县城了,要不要去趟医院?”飞仔的声音响起。 “不用,皮外伤。”龙哥从歌曲中回过神来,看着伤腿说,“我得换条裤子。” “咱们后备箱里有。” “嗯,你记得拿出来,仓里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一会儿都装到箱子里带走。” “带走?车不要了?” “只能塞古德白了(saygoodbye),前面进县城换辆捷达。”龙哥顿了顿,又说,“进了县城,找个停车多的地方,我截留信号后,你就去开车,然后往修文方向开。我开车跟着你。” “ok。” “修文知道吗?”龙哥问。 “知道,西边。咱们这叫声东击西,对?” “行啊飞仔,有长进啊。” “哈哈,都是龙哥栽培。” “耶!组织栽培,个人努力。”龙哥正色说。 想了想,随口问:“修文有个牛逼的家伙,叫王阳明,听说过?” “他看哪个场子的?” “看。。。看你家的场子。” “我家没场子。” “明朝时候的人,一个能打仗的读书人,发配在这里以后开悟的。” “噢,哈哈。读了书却来打仗,那很不划算啊。是在这儿想明白了?” “我看他没你明白。看左前方那个百货大楼,去那儿。”龙哥指着前面说。 第259章 狡兔三窟 黑桑拐了一个弯,转到桐梓县百货大楼前,这是一座占地三千平米的三层建筑,三个门口不时有顾客出入,楼前的广场上零散地停着七八辆轿车、十来辆厢车和近百辆自行车。 黑桑拐进广场停下,两人戴着假发,坐在车里观察着外面。 不一会儿,驶进来一辆丰田,飞仔看了一眼龙哥,见龙哥无动于衷,便说:“丰田车好开。” “这玩意儿截不住日系车的信号,只能截德系车。”龙哥说。 一会儿,一辆白色捷达拐了进来,车上下来一对青年夫妇,女人亲密地搀着男人的胳膊,走了几步,男人半转过身举起胳膊向车门一指,“嘟嘟,卡拉”落锁的声音。男人转头跟女人神态悠闲地走进了大楼。 龙哥垂下手腕,衣袖垂下来盖住了他的手表。 飞仔马上打开车门,故作悠闲地向大楼门口走去,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对夫妇,看着他们转过了柜台,消失在视线里,便一拍脑门,双手乱摸衣兜一通,转身急慌慌向捷达走去。他几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接着打火,启动,调转车头,车子徐徐向马路开去。龙哥开着黑桑跟上,挡在捷达与楼之间。两辆车拐上马路,迅速消失在前方路口拐角处。 1小时后,修文县出现在75国道两侧,国道上跑着一辆白色捷达,里面坐着一高一矮两名男子。 “龙哥,我还挺怀念咱们那辆桑塔纳,陪我们经历了许多。”高瘦的男子说。 “一年换一辆,也该退役了。”矮壮的龙哥说。 “它可消失得毛都没剩。”高瘦的飞仔说。 “沼泽地嘛。”龙哥从驾驶台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红双喜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支烟柱。 “前方路标写着王阳明故居,要不要去看看?”飞仔志得意满地问。 “不看,进县城,去百货大楼换车。”龙哥吐了一口烟。 “又换车?”飞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视线转回前方。 “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套路。” 沉默。 “我知道了,没准那对夫妇已经报案了,这车会受盘查。可是我已经把车牌换了嘿嘿。” “按套路去做就行了,能避免很多麻烦。”龙哥吸了一口烟。 “还有什么麻烦?”飞仔好奇起来。 “前人的成功经验照做就完了。”龙哥不耐烦起来。 此刻的桐梓县百货大楼东500米处的人民医院里,停了四辆警车和一辆防暴车,两只警犬牵引着几名警察在院内嗅来嗅去。急救室里人头攒动。戴大沿帽穿制服的人布满走廊。 王勇民正站在让出来的院长办公室里,手里握着电话。 “是,局长。gz省厅已经封锁了75国道?是。好的。好,我马上布置。不辛苦。” 王勇民放下话机,转头跟旁边的刘刚说:“刚刚桐梓县公安局接到一对夫妇报案,说在百货大楼前丢了一辆白色捷达。他们在楼里采购了一个小时出来才发现,如果按最长丢失时间算,这辆车最远已经跑出去一个小时了。如果是那两个歹徒偷的车,他们最远可以开到修文县。” 刘刚认真地听着,思考着说:“应该就是他们偷的。跟踪器的信号断了。说明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才偷车。” 王勇民默不作声地听着,在屋里踱来踱去。 “叫上二组,我们俩一起,去修文。请桐梓县公安局派刑警队跟我们去。通知修文县公安局长,在75国道上排查一辆白色捷达车,上面有两个青年男子,一高一瘦,都留着长发,南方口音。注意,他们手中有武器。万不得已时,可以击毙。马上通知。” “是队长。” 第261章 乌江渔村 “码头设了盘查口了?”王勇民转头问身后的李力久。 “我们刑警队副队长赵子龙带队在那里。”李力久说。 “好!这附近有几个码头?”王勇民问。 “大桥上下五公里各有一处,上方安排了法制股的人,下方是赵子龙带队。基本上全县可用的警力都安排进来了。”李力久说。 王勇民点点头,话锋一转,“通知沿江20公里以内各村镇委员会,布置对陌生人的监察和检举任务。注意两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外乡男子,一人穿夹克,一人穿休闲西服,穿西服的左腿有伤,都留长发。一旦发现,马上报告。不要惊动他们,他们身上有武器。” “好滴好滴王队长。”李力久边听边频频点头,“还有指示吗?” “没有了。马上通知。” “好滴。”李力久转身快步往一辆警车走去,走到车门前,探身进车里,抓起一部电话,弯着身子说起话来。 “我们去前边看看。”王勇民跟刘刚说。 二人钻进一辆黑色桑塔纳,车子启动,桥前的栏杆抬起,三辆车缓缓驶上大桥,加入排队的车流中。 5公里外,飞仔和龙哥在江边的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林中鸟儿甚多,正午的阳光照进树林,给幽深的树林增添了一抹亮色。地下的青苔经常让他们脚下一滑。 耳边是气势汹涌的江水冲击石崖的轰鸣声,低沉而浑厚,盖过了所有声音,只有偶尔几声凄厉的鸟鸣刺破低沉的声幕。 “呜--”从大桥方向传来一串汽笛声。 “怎么样,有船。”龙哥转头冲飞仔说。 “龙哥威武!”飞仔咧嘴说。 “这里虽然辛苦一点,但安全系数高多了。”龙哥安慰飞仔。 “侯也侯也。上了船,我们就远走高飞了。”飞仔说。 两人继续走了半个小时,前面树林变得稀疏起来,露出大片田野,田野一直通到江边,江边的一处大石头边扣着两只小船,江里还有一条小船,一人摇橹,另一人站在船边正从江里拉起网来。 “咱们去问问路。”飞仔跟龙哥说。 “不,还是绕过他们,直接进村,到村里必有通镇上和码头的车。不要在这里暴露。”龙哥按了按飞仔的胳膊,引着他转往北,继续在树林里行路。 又走了10多分钟,田野尽头现出一片村落来,远远听见里面锣鼓喧天。 两人走到树林尽头,从乡间土路进了村子,刚到村口,就见一个大广场,场上围了一群人,人群前面是个舞台,舞台上一群人穿着古代武将的服装,人人脸上蒙着黑纱,头上戴着面具,舞刀弄枪打成一团。另有两人各举一个大旗,一个写着“岳”,一个写着“金”,不断挥舞。舞台侧边一群敲锣打鼓的人可劲儿地忙活着手里的家伙。 舞台下的观众们不断喊好鼓掌。 两人若无其事地遛达过去,站在人群后面。 龙哥旁边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得满脸兴奋,不断跳脚鼓掌,哈哈大笑。 他一偏头,发现身边站着两个陌生男子,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两眼。 “你好,小老弟。”龙哥和蔼地说。 “杨再兴会不会赢?”少年兴奋地问。 “不会,他一会儿得死。”龙哥说。 少年惊奇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少年不服。 龙哥微微一笑。 少年看了看旁边的飞仔,眼珠一转,说:“我知道了,你们是戏班的。” 两人点点头,笑而不语。 “我想跟你们学唱戏,你们收不收徒弟的?”少年忽闪着大眼,热切地问。 “这个。。。”飞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收。”龙哥说。 “太好了。带我走。我不想上学了。”少年拉住龙哥的手。 “你说什么?”龙哥弯下身侧着脑袋凑近他的脸。 喧天的锣鼓声和高吭的唱腔以及震天价的欢呼声压得他们听不清对方说话。 第262章 安顺地戏 “我说我不想上学了,跟你们去唱戏。”少年大声对着龙哥的耳朵说。 “哦哦。”龙哥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旁边的草垛,说,“听不见,到那里说。” 少年拉着他的手,往草垛后走去。 飞仔看了他们一眼,机警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移动了一下步子,挡在草垛和后排观众之间。 “为什么不好好上学?”龙哥蹲下身,一只手按着少年的肩,和蔼地问。 “没意思,考试考少了还挨老汉打,唱戏多好,能当大英雄。”少年说。 “哦,你想当哪个大英雄?” “我想当张保。”少年忽闪着大眼说。 “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干嘛不当岳飞?”龙哥逗他。 “那得等我长大了。”少年说。 “嗯,好,有志气。”龙哥拍拍他的头。 少年得意非凡。 “我想想,怎么带你走呢?你老汉来找怎么办?”龙哥抓抓后脑勺,露出难为的表情。 “我有办法,就穿着戏装走,他不就看不到了吗?”少年热切地说。 龙哥斜眼看了看舞台上,只见人人脸上蒙着黑纱,头戴面具,猛一看,像香港拍的鬼片,便说:“你真聪明,可是戏演完了,戏装肯定要脱下来装箱的,谁会穿着这身衣服坐车呢?” 少年挠挠头,一时不知所措。 龙哥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已经有了主意,决定就让这孩子掩护他们出村坐车。 “我有个主意。。。”龙哥说。 “海娃子,又他妈逃学。”一个粗豪的男中音在七八米外响起。 龙哥迅速转头,只见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穿灰色制服,袖章上印着“联防”两个白字,正在大步走来,他后面跟着五个穿同样制服的人。 大汉扫了一眼龙哥,龙哥与他眼神相碰,赶紧低眉顺眼地避让,脸上堆起笑容。 “这是谁?”大汉问少年,眼睛上下打量龙哥。 “戏班的。”少年说。 “哦,安顺地戏剧团的。你好。”大汉冲龙哥咧嘴一笑。 龙哥温顺地点点头。 大汉转身绕过人群,向舞台后台方向走去。其余五人跟上他。 大汉走到舞台侧面的一个小门前,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其余五人进去两个,便堵住了门口,后面人只好留在外面,斜眼看舞台上的演出。 “这里谁负责?”大汉问。 “哦,我,你是?”一个武将撩开面纱,显出一张五十多岁男人的脸来,满脸挂着汗珠。 “我是咱村联防队长胡邛崃。你们这儿有没有两个外乡人?” “胡球来?” “胡邛崃。” “胡穷来?” “是,你是拔嘟噜?我最爱看你演的岳飞传,演到哪了?” “小商河。” “那没你的事啊?” “演员不够,先演杨再兴。” “够累的。那什么,这儿有外乡人吗?” “都是外乡的。as市周边的。只有一个息烽县的,算是跟你们近点。” 胡邛崃笑了起来,“如果发现有两个外地口音的,要向我汇报。” “都是安顺各乡的口音,现在就跟你汇报。我得上台了。”拔嘟噜不耐烦地说。 台侧的锣鼓敲得像密集的雨点一样,场外的观众开始起哄,一个演员冲过来,撩开面纱,唾沫星子四溅地喊:“上啊,角儿。爪子吗(做啥子吗)?” 拔嘟噜一脸无辜地看着胡邛崃。 胡邛崃低了头,一连串地挥手,示意他赶紧上台。 拔嘟噜这才迈着方步走上台阶,慢悠悠地上了舞台,上去后先在台边亮了一个相,台下马上掌声雷动,一片呼喊。 龙哥看着台上台下的架式,不禁想:这人戴着面具,啥面目也看不到,却一出场就欢声雷动,一定有料。心里好奇起来。 第263章 渔村少年 只见那武将先是长叫一声,接着围着舞台跳起了旋子,身子一拧,飞在空中,四肢摊开,单手握着一只长枪,像飞翔的燕子一般,单脚落地后,马上又飞起来,如此一起一落,动作高飘灵巧,场下掌声雷动。 最后飞起来的一下,以竖叉落地,长枪背在背上,斜面仰望天空,一声长叫。场下叫好一片。 少年看得手舞足蹈。 龙哥蹲在地上,扳扳他的肩头,说:“你要跟我们走,不如这样这样。。。” 少年回过头来,热情地看着他,边听边频频点头。 “鬼娃儿,又逃学,看我不打死你。”一个粗豪的男低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啊。”少年吓得小脸失色,拔脚就跑。 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穿着休闲西服、西裤、皮鞋,正快步赶上来,几步就堵在了少年逃跑的前方。少年吓得叫了一声,转身往龙哥身边跑过来。 那汉子弯着腰,一遛小跑,伸手就来捉他。少年灵巧地绕到了龙哥身后。那汉子绕过龙哥,伸手去抓。少年围着龙哥又跑到了前面。汉子在后面紧追。 少年边跑边慌张地喊:“爸,我错了,莫要打我。” 站在围观群众最后面的一个村民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调侃地说:“耶,村长,又教育孩子了?” 汉子看了他一眼,没理,继续追少年。少年从龙哥身前跑过,又绕到了他身后,边跑边说:“你越打我,我越不上学。” 汉子气得脸色发白:“小兔崽子,你跟你妈一个德性,都是跑路的货。” “我妈还不是让你打跑的?”少年边跑边顶嘴。 “晚上不让你妈给你饭吃。”汉子发狠地说。 “那个狐狸精不是我妈。”少年围着龙哥边跑边发泄地说。 汉子踉跄着,几次差点抓到少年,少年紧张地发出尖叫。 两人围着龙哥跑了数圈,忽然汉子一屁股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肝部,另一手拄着地,低着头大口喘气。 “狗日的,会邪术。”汉子斜眼看了一眼龙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即垂下头喘气。 龙哥走到他身后,弯腰伸出两臂插到他腋下,往上轻轻一提,把他提了起来,紧走两步放到了草垛后面。 少年起初一愣,待看到汉子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也说不出话,只顾喘气,不禁乐得手舞足蹈。 “走。”龙哥向他一挑眉毛,随即与飞仔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带头向舞台边的小门走去。 少年看了一眼汉子,心有余悸般地紧紧跟上龙哥和飞仔。 小门前站着6名联防队员,都抬头看着台上,胡邛崃也在里面,不时大笑鼓掌。 龙哥一行进了小门,后台空间很是狭小,不时有武将从台上跑下来换面具,马上又冲上台去。台边摆了一排面具、黑纱和戏服。除了跑上跑下的演员,后台再无别人。 “小商河死的人不少啊。”龙哥心里一乐,招呼少年迅速走到一排大木箱前,随便打开一个,少年迈脚踏了进去,随即缩身躺下,龙哥把旁边的一堆衣服压上去,盖上了箱盖。 他和飞仔各拿了一套戏服,躲在角落处往身上一套,又戴上黑纱和面具,抄起一把刀和一根枪,跑上台去。 第264章 演戏 打谷场上锣鼓喧天,戏台上拔嘟噜一根长枪舞得风雨不透,银色的枪头幻化出点点白光。其他武将排成队,挨个儿上前,几个回合就被他挑落马下。 有的武将颇有功夫,被枪挑落的一刻,仰面飞跌出去,以后背着地,随即被旁边的武将拖下台去。还有的被枪挑的一刻,跳一个前空翻,落地后再滚一下,站起来仓惶遁入对面的下台口。 轮到龙哥上前挨挑了,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迈着鸭子步,踩着锣鼓点冲了上去。 拔嘟噜一愣,似乎觉得有点陌生。龙哥当胸一枪刺去,拔嘟噜急忙横枪一挡,龙哥的枪尖被荡开,紧接着往前一扑,好像军人大比武中从立正式往空中一扑,全身展开,再以俯卧撑的姿势落地一样。 “还没刺你呢,你急什么?滚下去,重来。”拔嘟噜的声音从黑纱后透过来。 龙哥赶紧爬起来,迈着鸭子步,踩着锣鼓点,踉踉跄跄地跑到对面,在台边捡了个面具换下原来的面具。台下传来哄笑声。台上的演员身体颤抖,憋不住地想笑。 飞仔不会鸭子步,只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小步急跑,举着一把长刀冲到拔嘟噜跟前,按理应该有个恐吓动作,好让对方有思想准备,但他哪知道这些,跑上前一刻不停地抡起刀照着拔嘟噜的脖子一劈而下。 拔嘟噜见刀光一闪,刀片已经到了脖子上,连忙偏头歪腰,大刀贴着他的脸颊呼地扫过,拔嘟噜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身子,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飞仔,黑纱后传出怒骂声:“你他妈的吃错药了?” 没想到观众热烈鼓掌,大声喊好。台边的锣鼓敲得像密雨打芭蕉一样,掩盖了台上的骂声。 飞仔不知所措。 “原来杨再兴是死在你手上的。”飞仔身后的武将戏谑地说,“快下去。” 飞仔赶紧小跑下台,站到龙哥身边。 “还有半个小时呢,后面的戏怎么演?”那武将一边跟拔嘟噜打着套路,一边说。 “我不是没死吗?接着打,打够半小时,就到了饭点了。九渡村委会派人来了吗?”拔嘟噜边刺边问。 “没有。”武将边挡边说。 “村主任说那边做好了饭来接我们。我们总不能自己开车过去。下一个。”拔嘟噜说完,挺枪一刺,武将一个倒猫(后手翻),顺势坐在地上,翻了个身爬起来,矮身跑了下去。 他跑到场边,换了个面具,继续排在队伍后面。 龙哥和飞仔站在台下,龙哥小声说:“走,从后门出去,看看有没有车。” 只听拔嘟鲁冲着他们喊:“上,上。” 龙哥和飞仔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往台上跑去。 龙哥几步赶到拔嘟噜跟前,装模作样地挺枪一刺,拔嘟噜失声惊叫:“叛变了嗦?你奶奶的,你戴的是张宪的面具啊。” 原来戏台对面摆的是宋将的面具,金兵的面具都摆在这边。这一下,张宪枪挑杨再兴,有得看了。 观众在场下大声哄笑。 “这是秦桧派的奸细。哈哈。”观众里有人喊。 龙哥只好拖着枪跑了下去。走过飞仔身边时小声说:“我先去后门。你马上过来。” 飞仔嗯了一声,硬着头皮跑到拔嘟噜跟前,抡起大刀,却不知道是砍还是不砍。拔嘟噜上去就是一脚,把飞仔踢了个肚皮朝天。飞仔爬起来,踩着锣鼓点,小跑下台。 他一直跑到后面,见有个小门虚掩着,一推,只见外面是打谷场,门前五米外停着一辆破旧的中巴。 龙哥穿着戏装坐在中巴的驾驶室里,正在呲拉呲拉地打火,不一会儿中巴车的引擎轰鸣起来。龙哥抬头看到他,高兴地冲他招手。 第265章 人质 飞仔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车前,正欲拉开车门上去,龙哥却对他说:“莫慌,先去把那小崽儿抬上来。”说着拉开车门,跳了下来。 飞仔一愣,随即钦佩地说:“还是龙哥想得周到,有个人质在手,爽歪歪。” 龙哥满意地一笑。两人迅速从小门重新走进戏台后台,只见台上还在打成一锅粥,拔都噜身边躺满了金兵金将,上来下去的人川流不息,没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迅速走到藏着少年的那口大木箱前,一人抬一边,轻轻把箱子抬起来,快步往小门走去。 两人出了小门,把箱子抬上车,利索地关上车门,龙哥坐到驾驶位上,抬起头来观察如何不被察觉地开出打谷场,忽然发现车前方多了一辆崭新的中巴,一个平头圆脸、穿一身藏青色西装的小伙子站在车前,满面红光地看着他。 小伙儿看到龙哥看着他,赶紧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说:“怎么?这是去哪儿啊?村长派我来接你们,午饭已经做好了。让你们久等啦。” 龙哥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用普通话说:“客气了,我们去大队拿点东西,你们先走,不用等我们,我们拿了东西直接赶过去。” “哈哈,好的,饭不等人哦。”小伙儿笑意盈盈地边说边扭头从小门进了戏台后台。 “我x,快,开车,龙哥。”飞仔催促着。 龙哥踩下油门,中巴车调了个头,缓缓向戏台后面的土道驶去,人群被戏台隔在对面,犹自大呼小叫。龙哥慢慢给足油门,中巴车一溜烟消失在树林和草垛群后面。 车子行了十多分钟后,拐入一条柏油小马路,路两侧长满了参天的老槐树,树上几只大喜鹊惊得扑愣愣飞散。 “哈哈,这里风景不错哦。”飞仔高兴地喊了一声。 随即看了看车里的大木箱,说:“龙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口箱子?” 箱子里传出咚咚的声音。 “打开,放小英雄出来,他想当岳飞。”龙哥提高了嗓门说。 飞仔跨过座位,走到箱子前,把锁把儿往两边一分,弹簧锁就自动跳开了,少年推开箱盖,从箱子里站了起来,脸露惊喜。 “你真的要跟我们走吗?为了你,我二人连饭都没吃。不如先把你放到哪个地方,你随后来找我们?”龙哥边开车边瞅着后视镜中的少年说。 “不行,我老汉找到我就麻烦了,非得打死我。你得把我放远点,我想想,就放到镇上汽车站。我自己去你们剧团找你。”少年着急地说。 “哈哈,你知道我们剧团在哪吗?”龙哥笑着问。 “不是安顺吗?我听胡队长说的。”少年说。 “不是,我们在广州招生了,我俩负责那边的教学工作,你愿意来吗?学完了在广州演出。不过小孩子离家太远,可能会想家。”龙哥笑咪咪地说。 “不想家,我愿意。”少年充满憧憬地说。 “那好,这场戏演完了,按计划我们二人要返回广州,其他人继续到下个村子演出。我们也不回去吃饭了,就在镇上吃点就回广州。”龙哥淡淡地说。 “嗯。”少年点点头,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双手抱膝,眼望着窗外,参天的古树上传来喜鹊的叫声,喳喳喳喳,分外响亮。 第266章 杀破狗 车行十分钟后,前方的山坳现出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菜农在公路两侧摆满了新鲜的时令菜蔬,有荠菜、清明菜、马齿苋、小根蒜、蒲公英、鱼腥草叶子、荷麻叶、鸭脚板、灰灰菜、鱼香菜,琳琅满目。买菜的除了镇上的居民,还有许多开着车来进货的。 “小兄弟,这里哪家馆子好吃?我带你去吃好不好?”龙哥偏过脸问。 “我也不知道,我爸请人吃饭都在第一味。”少年说。 “好,我们就去那儿,怎么走?”龙哥问。 “往前,过了这帮卖菜的,就在路边。”少年说。 “好。”龙哥小心地避开来来往往的路人,看到路边一个明显比其他建筑物气派的饭馆,门楣的招牌上三个黑底烫金大字“第一味”。 龙哥把车拐进饭馆前的停车场,熄了火。飞仔和少年跳下车来,龙哥走出车门,上下看了一眼饭馆,又看了看饭馆周边的建筑和道路。 少年一马当先,往饭店门口走去,忽然不知从哪里蹿出两条大狼狗,小跑到少年身边,低头去闻他的裤脚,少年吓得一惊,不由得叫了一声。飞仔和龙哥走在后面,停住了脚步。 两条狼狗闻完少年,抬起头来瞪着二人,忽然快速跑了过来,前面的一条径直跑到飞仔面前,低头伸颈照着他的脚踝就是一口。 飞仔惊呼一声,提起脚来就是一下,正踢中狗的脖子,狗被踢得往旁边蹿出,摇了一下尾巴,转过身来,又冲到了飞仔面前,照着他的大腿又是一口。 飞仔迅速飞起一脚,正好踹在狗的肚子上,狼狗嘶鸣了一声,往后退开,伏低了身子,与飞仔对峙着。 与此同时,另一条狼狗也冲到了龙哥跟前,照着龙哥垂着的手就是一口。龙哥已经有了防备,手一翻,一把抓住了狼狗的一只耳朵,那狗歪过脸来张嘴咬他的手腕,龙哥顺势往地下一按,那狗扑的被按倒在地,身子翻倒,脸紧贴着地,大张着嘴巴,伸出长长的舌头,嘴里发出嘶鸣声。 龙哥伸出一脚踩住狗的脖子,那狗奋力扭动身体,想挣脱出来。龙哥脚下使劲,只听一声沉闷的“咯崩”声,那狗忽然就泄了劲,龙哥把脚抬起,那狗像麻袋一样静静地躺着,只有腹部在上下剧烈的起伏着。 龙哥转过头来,看到另一条狼狗伏在地上和飞仔对峙着,他若无其事地往旁边走去,似乎要去饭店里面,忽然,他转身像闪电一样冲到狗的身后,那狗反应过来,往旁边一闪,龙哥探出手臂往前一划,已经把它的一条后腿抄在手里,随即迅速转身180度鞠躬,胳膊由身后经头往空中抡起,狼狗的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呯一声摔在地上。 狼狗直接晕了过去,没发出半点声响。 龙哥转过头来,冲飞仔笑了笑。飞仔瞪大了眼睛,犹自惊魂未定。少年也走过来,一脸崇拜地仰头看着龙哥,说:“这两只狗认得我,可它们不认得你们。” “这是谁的狗?也没人管?”龙哥问。 “有人家的,就是平时不拴着。老有咬人的事。说了也没用。”少年说。 “嘿嘿,我这是为民除害啦?”龙哥笑咪咪地说。 “当然。不过,二愣子他爸会找你麻烦的。”少年犹豫地说。 “看来这儿的饭吃不上了,走,换个地方。”龙哥冲飞仔招招手。 几人正要上车离去,饭店里走出一个风骚干练的中年女人,声音柔美地跟他们打招呼:“老哥子,吃饭吗?进来。这两只狗可恶得很,这下子可消停了。” 龙哥看了她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那就在这吃。” 第267章 码头(1) 飞仔听龙哥如此说,着急地说:“龙哥,丽姐走的时候让我多关照你,你忘了吗?” 龙哥一愣。 “她说没有像她那样对你的女人,让你多个心眼。”飞仔盯着龙哥的眼睛说。 “嘿嘿。哈哈。”龙哥忽然纵声狂笑。 一转脸,不知何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走到了他面前,端着一个破搪瓷缸子,拄着一根木棍,嘴里说着什么,抖一抖搪瓷缸子,里面发出硬币相撞的声音。 “走开。”飞仔冲她喊。 老妇人低眉顺眼地呆在原地,继续抖一抖缸子。 龙哥从兜里掏出钱包,从厚厚的一?百元大钞里抽出一张递给老妇人,转身说:“走,前面买点吃的,车上吃。” 飞仔一听大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车子立刻发动起来。 龙哥冲少年挑了下眉毛,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厢门,少年跟着他钻进车里。 在中年美妇和老妇人惊愕的目光下,中巴车开出停车场,往大路上驶去。 车子行了几十米后,来到一个路口,路边是一排卖熟食的,龙哥说:“停一下,我去买点吃的。”车子停住,龙哥开门下车,走到卖烧鸡的摊子前,买了三只烧鸡,又在旁边摊上买了一摞锅盔(烧饼),几瓶矿泉水,装了三个袋子,风风火火地返回车上。 飞仔问少年:“长途汽车站怎么走?” 少年说:“就在前面,一直走,但是过了中午就没车了,不知现在几点了。” 龙哥看了下表,说:“12点半了。这附近有码头?” “码头往右拐,1点有一趟客轮。”少年说。 “ok。”飞仔说,“有多远?” “走着去10多分钟。”少年说。 飞仔一拍方向盘,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马上转动方向盘,车子拐上了去江边的路。 龙哥掏出一只烧鸡,递给少年。 少年惊喜地看着他,说:“谢谢叔叔,你先吃。” “一人一只,不必客气。”龙哥说。 少年怯生生地接过烧鸡,眼里露出食欲,却不知从何处下嘴似的,端详着烧鸡。 龙哥又拿出一只烧鸡,撕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大口咀嚼,随即像撸串一样把鸡腿伸进嘴里一撸,剩下一根鸡腿骨在手里,大口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一边说:“快吃,别相面了。”一边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嘟嘟喝了小半瓶。 接着把鸡皮撕了下来,拿起一只锅盔,从边缘撕开,分作两片,把鸡皮夹在中间,喀嚓咬了一大口。车厢里肉香夹杂着饼香,芳香四溢。 少年看得直咽唾沫,撕下一只鸡腿,唧唧吃了起来。 龙哥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自制肉夹膜,拿起矿泉水瓶一顿猛喝。接着撕下一只鸡腿,递到飞仔脸侧晃了晃,飞仔伸手接了,眼盯着前方,吃了起来。龙哥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飞仔。飞仔三口两口吃完鸡腿,把鸡骨头嗖地扔到窗外,接过水,歪着脑袋咕嘟嘟一顿猛灌。从一大早起来,奔波了四个多小时,水米未进,直是饿得狠了。 龙哥又从袋子里撕下一只鸡腿递给飞仔,自己抓了鸡胸肉放进嘴里大嚼特咽。 没吃一会儿功夫,飞仔说:“到了。” 只见一条大江横在眼前,汹涌蠕动着。路的尽头是一座小码头,旁边停着几条摆渡的小船,船夫不停地吆喝着。 龙哥和飞仔在路上吃完了一只半烧鸡、6个烧饼、5瓶矿泉水。剩下的都丢在车里,跳下了车。少年吃了半只烧鸡,剩下半只拿在手里,也跳了下来。 “坐小船到对面坐客轮。”少年说。 “快点喽,快点喽,最后一拨喽,轮船要来喽,船不等人喽。”几个船夫扯着嗓子喊。 龙哥背起背包,关上车门。三人快步往小船走去。 第267章 码头(2) “多少钱?”少年走到最近的一只小船前问船夫。 “一块一块。”船夫一迭声地说。 少年回头看看龙哥,跳上小船,龙哥飞仔跟着迈了上去。小船微微晃动,船夫看了看他们身后,见没有人了,就摇动长橹,说了声:“坐稳呦。”小船借着江流往前晃晃悠悠地行去。 不一会儿,船就到了江中。两岸相距约百米,龙哥远远看到对面码头上站着几个警察,有一人牵着一只德国黑背狼犬,几人悠闲地望着江面。 龙哥与飞仔交换了一下眼神。少年显得有点紧张。 “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警察?”船夫自言自语。 飞仔等着龙哥示下,龙哥却自顾自对着少年淡淡地说:“你爸找你来了?” 少年挺直了上身往对岸观望,显得忐忑不安。 几分钟后,小船慢慢摇进了码头,少年当先跳下船来,紧张地四处观望。飞仔付了三块钱给船夫,两人跳上码头,船夫摇着橹把船驶进了旁边的停泊区。上游忽然响了一声汽笛,远远的一艘客轮出现在江面上。 “海娃子,今天不上学吗?”一个脸色刮得铁青的警察走上前来,笑着问少年。他的身后站着四名警察,其中一人牵着一只德国黑背。那狼犬蹲在地上,伸着舌头,立起耳朵瞅着他们,哈哈地颤动着身子。 少年认出他是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赵子龙,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办点事。” “你小娃儿办啥子事?”赵子龙揶揄他。 “去县城买点东西。”少年随口说。 “对了,告诉你老汉,我过两天去你们村下乡。”赵子龙说。 少年厌恶地白了他一眼,说:“噢。” 赵子龙咧嘴乐了,“再他妈逃学我告诉你老汉。” 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龙哥和飞仔说:“同志,请出示一下证件。” 龙哥和飞仔拍了下衣兜,伸进手去慢慢摸索。 “他们是戏班的。”少年说。 “哦?哪个戏班的?”赵子龙感兴趣地问。 “就是安顺地戏的。”少年说。 “在你们村演呢?”赵子龙问。 “是啊。”少年说。 “你们一起的?”赵子龙问少年。 “嗯,我带他们买买买东西去。”少年瞎编。 “拔嘟噜来了吗?” “来了。” “他可真是有功夫的,三层的八仙桌子上往下翻跟头。这次演了吗?”赵子龙兴致勃勃。 “没有。” “噢,去年就没翻,上了年纪翻不动了。”赵子龙叹息。 龙哥和飞仔拿出了身份证递给赵子龙。赵子龙接过去扫了一眼,还给他们,说:“戏班子现在都跑到广西招人了啊,现在唱戏的年轻人少了,都愿到广州打工。拔嘟噜的功夫他一死也就失传了。” 龙哥和飞仔冲他笑了笑。 赵子龙转头对少年说:“你学也不上,是不是想跟他们唱戏去?”说完冲着龙哥二人笑。 少年惊得不知所措。 “快走。”赵子龙哈哈大笑,拍了拍少年的脑壳。 少年迟疑地看着龙哥,龙哥若无其事地当先往码头外的上山台阶走去,飞仔和少年跟了上去。 几人爬上一段几十米长的台阶,前面出现丁字路口,龙哥拐入下游方向的路,三人很快就消失在树林后面。走了20米后,路向右拐弯,继续往山顶延伸,左右均是茂密的野生树林。 龙哥站住脚,回头往码头看去,透过树梢,隐约能看到码头上又增加了四五个警察,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赵子龙说着什么。赵子龙忽然抬脸往山上看来。 龙哥不自觉地矮了矮身子。 第269章 码头(3)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对赶上来的少年说:“小兄弟,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分头走。” 少年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看你也是个命硬的,一会儿到了县城你先躲起来,谁问也不要讲,等风头过去了你再到广州来找我。”龙哥说。 “哦。” “你到晋报找他们老板,给他画这个图,他就带你找到我们了。”龙哥说着蹲在地下,以手作笔,在路面上虚划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上划了三道波浪线。 “哦。”少年蹲在他身边,照着他画的样子,一遍遍描摩。 “好啦,这是咱们的秘密,除了晋报老板,你跟别人画就见不到我了。咱们广州见。”龙哥说。 少年脸上依依不舍。 正在这时,一辆运客小巴从后面行来,车门拉开,售票小妹问:“走吗?县城。” 龙哥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少年便愉快地喊了声:“走。”小巴猛然停住,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了车门。 龙哥和飞仔停下脚步,少年从车里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们。龙哥笑着挥一挥手。车门关上,小巴飞一样往前驶去,不一会儿就拐过山岭不见了。 龙哥这才发现路边树着一根铁杆,上面有一个路牌,却什么文字都没写。 他迅速从包里翻出一瓶风油精拧开盖,翻起一只脚掌,把风油精洒在鞋底上,用手抹匀,再涂了另一个鞋底,飞仔也亮起鞋底,龙哥一边给他往上洒风油精,飞仔一边麻利地用手抹匀,瞬间处理完毕。飞仔紧张地瞅着龙哥。 龙哥四处瞅瞅,说:“王勇民他们在码头,一会儿可能就追上来,咱们先藏起来,让他们追小崽儿去,咱们瞅机会开溜。”飞仔点点头。 龙哥一指后面的树林,两人飞跑进去,伏身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 龙哥打开背包,拿出两把手枪,开始往枪管上拧消音器。接着又拿出一把型号大一点的手枪,拿出一个长长的弹夹,顶进枪管下方,接着往枪管上拧消音器,这把枪外形像冲锋枪,却只有手枪的长度。 “听我的命令再开枪。能不惊动他们最好,实在不行再送他们上天堂。”龙哥把微型冲锋枪递给飞仔,眼神如铁地看着他。 飞仔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柏油马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汽车马达的声音。 龙哥从树叶间往外看去,只见码头上那只德国黑背狼犬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脖子上的绳子拉得笔直,绳子另一端是一名脚步踉跄的警察,后面是三个大步急走的警察,再远处有三辆警车正在赶上来。 警犬低着头边嗅边走,很快就来到了少年上车的地方。它左右嗅了嗅,停下步子,又低头嗅嗅,便转身往来路上走去,走到龙哥和飞仔跑下马路的位置,闻了闻,又转头往前走去,再次来到少年上车的地方,前后左右嗅了嗅,便蹲了下来,抬头看着牵它的警察,大嘴哈哈地颤动着身子。 “线索消失了。”那警察说。 后面的警车赶了上来,车门打开,王勇民迈了出来。 “报告,线索消失。” “这是个车站吗?”王勇民看着无名路牌说。 “是的。应该是上车了。” “车通往哪里?” “修文县城百货大楼。” “又是百货大楼。交通真方便啊。”王勇民暗说。 “百货大楼安排了人值守吗?”他回头问赵子龙。 “安排了。我给他们打电话。”赵子龙拿起像块砖头一样的大哥大。 “喂,注意从码头开过去的47号环线公交或者47b小巴,罪犯不知在哪辆车上,注意盘查,按计划行事,不要打草惊蛇,罪犯身上有枪。”赵子龙对着拨通的大哥大说。 “他们不知道罪犯有枪吗?”王勇民问。 “知道。”赵子龙说。 王勇民没说话。 “兄弟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多嘱咐一句安妥。”赵子龙呵呵笑着说。 王勇民没理他,转头看着刘刚说:“他们就算是坐上了车,也没走多远,我们开车追上去。” “是队长。”刘刚跑回车里。引擎立刻启动起来。 王勇民对着后面说:“都上车,追一辆客运车。” 片刻间,马路上一人也无,只剩下三辆满载的警车,连警犬也挤了进去。引擎响起,三辆车排成一串一溜烟消失在山岭拐角处。 码头前“呜”的传出一声响亮的汽笛,刺破天空。 “快,船要开了,我们去赶这艘船。”龙哥跳起来,拍了一下飞仔肩膀。两人提了枪和背包飞快地往码头跑去。 第270章 欲左还右 龙哥和飞仔一边飞奔,一边拉开背包,相继把手枪塞进去。刚赶到丁字路口,就看到客轮正在缓缓开动。两人沿着台阶连蹿带蹦地往下跑,眼睁睁地看着客轮越行越远,等到跑到码头上时,客轮已经在几十米外的江中了。 二人气喘吁吁地望着客轮的背影,脑内一片空白。 “船不等人啊。”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龙哥急忙转身,发现是一个陌生的船夫,年纪约莫50多岁,一脸胡茬。 “过江吗?一人两块。”船夫问。 “过。”龙哥拉了拉飞仔,往他的小船走去。 两人跳上小船,船夫摇起长橹,往对面划了过去。因为是逆流而上,船速比来时几乎慢了四倍,船夫边摇边哼起了号子,嘿呦嘿呦,显得颇费力气。 龙哥和飞仔呆呆地坐在船上,船夫一边摇橹一边时不时地打量二人,越打量摇得越慢,不一会儿,脸上汗出如雨。 龙哥看了他一眼,低头拉开背包,伸手进去,端出一只手枪,把枪口指着他。 船夫开始没看明白是什么东西,待到看明白时,一下子停住了橹,小船立刻失去了方向,往下游漂移。 龙哥冷冷地说:“你要敢跳船,在空中就打死你。往前划,划到岸给你加钱。” 船夫慌忙掌住舵,一边努力把小船调整好方向,一边声音哆嗦地说:“好汉,我没干过坏事,半辈子在江边渡人,你要看清楚啊。” “快他妈划。划慢了就是坏人。”飞仔怒视着船夫低吼。 船夫发力往对岸摇去。 飞仔四顾江面,发现只剩下这只小船,其它的小船都进了停泊区,已经人去船空。想来过了客轮泊时,都散了。 “你认得我们吗?”飞仔问船夫。 “不认识。”船夫战战惊惊地说。 “那怎么盯着看?”飞仔问。 “我我那个那个。。。”船夫张口无措。 “你觉得很像刚才警察们讨论的逃犯?”飞仔问。 “啊,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们是平头。”船夫说。 “他们说的是长头发。”飞仔阴恻恻地看着船夫。 “是啊。你们肯定不是。”船夫松了口气说。 “可是其他地方还蛮像。”飞仔阴笑着看着船夫的眼睛。 “这个这个,不像不像。”船夫汗流浃背。 “老哥,这都跟你没关系,你只管摆渡你的客人,上了岸你拿你的钱,我走我的路。如果有人问,你就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渡过我们,对不对?”龙哥和蔼地说。 “啊,对对。”船夫喜出望外,大大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三人都不再说话,龙哥的枪依然指着船夫,船夫努力摇橹,恨不得快点到岸,送走这两个死八辈的瘟神。 不一会儿,小船划到了岸边。船夫把绳子套在地桩上,稳住小船。飞仔一马当先,跳上岸去。 龙哥却对船夫说:“你先上去。” 船夫一愣,只好乖乖地迈上岸,回头不安地看着他。 龙哥一步跨上岸,拿枪往他腰里一顶,说:“借光陪我们走一段路。” 船夫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走走走哪里啊?” “这个我得问你,先上车。”龙哥说。 飞仔已经启动了丢弃在码头的戏班的中巴车。马达发出轰鸣声。 龙哥拉开车厢门,抓住船夫的衣领往里一推,便把他搡了进去,接着迈上车,拉上车门。 中巴快速往来时的公路驶去。 “这附近有没有百货大楼?”龙哥问船夫。 “有,在江对面,县城有。”船夫说。 “除了那儿,哪里还有?”龙哥问。 “没了。再有就是旁边的开阳县了,zy的最大。”船夫说。他觉得越是大地方越安全。 “zy?”龙哥想起他们来时经过zy。 也好,欲左还右,彻底打乱条子的思路,他们找不着人了还追啥?龙哥想到此,得意地笑了。 “zy吗?龙哥?”飞仔在驾驶室问。 “对,zy百货大楼。”龙哥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船夫,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船夫惊得汗毛直竖起来。 第271章 船夫 中巴一路向北,沿着与75国道平行的7521公路疾行,20公里外就是zy了。 “这鬼地方到处都是山啊。”飞仔骂骂咧咧,“真他妈不适应!眼睛前面永远有东西挡着。操。” “往天上看。”龙哥说着,打量了船夫两眼。 船夫紧张地缩了下身子。 “老哥,我跟你换件衣服穿穿。”他捏捏衣兜,脱下休闲西服,扔给船夫。 船夫愣着。这件西服丝质顺滑,像缎子一样,一看就不便宜。 “我这你拿去穿,你的我不要。”船夫脱掉上衣递给龙哥。 “你不怕冷就行。”龙哥说着,把船夫的灰布中山服穿上,一股汗臭味令他的鼻子抽搐了一下。他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一卷绳子,一卷胶带,看了一眼船夫。 船夫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龙哥,见状紧张地伸出双手往外推,身子往后缩着,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就下去了,我还没吃中午饭呢。” “辛苦你一下,老哥,你乖乖的,就不会有事。”龙哥说着,迈步上前,忽然把绳子往他迎着的双手上一搭,飞速绕了两圈,两手左右一拉,船夫的两手瞬间被束缚在一起。船夫惊得魂飞魄散,起身往车门冲去,伸着双手去拉车门。 咕咚一声,船夫摔倒在车门前,身体扭动着缩成一团,脸上表情极度扭曲,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叫你乖乖的,你不挨一下不能老实?”龙哥看看车外,公路上空无一人。他三下五除二,把船夫捆成了一个倒弓的虾米,嘴上封上胶带。然后在船夫身上揉拍了几下,船夫表情舒展开来,长长哼了一声,张眼看着他。 “这就送你下车,希望你好运,明天早上我会打电话到政府热线,让他们来救你,不必担心。”龙哥说。 他前后看了看,说:“停车。” 飞仔把车刹住。龙哥拉开车门,轻轻提起船夫,像猫一样迈下车,把船夫往路边草丛里一放,船夫便顺着草坡滚到了路基下的深沟里,完全被乱石和灌木覆盖了。 他转身上车,车子一溜烟儿消失在公路上。 十几分钟后,中巴车进了市区,龙哥打开车窗,问路边一个卖小吃的:“老乡,百货大楼怎么走?” “一直走,前面广场边上就是。” “谢谢。” 五分钟后,中巴停在百货大楼前的停车场上。 “我先去买两套衣服,咱们把它换了。”龙哥说。他拉开车门,往大楼门口走去,边走边左右观察停车场里的车辆。这里停着20多辆车,有两辆桑塔纳。 他走进大楼,来到服装区,选了两套牛仔衣裤。 刚返回到车前,飞仔说:“龙哥,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龙哥边应边拉开车门,把衣服放到车厢里。 “咱们不能在这儿换车,车主一出来就能发现。还是等到天黑,到小区里换车,车主发现时天都亮了。” 龙哥看着飞仔,眼里充满惊奇和满意。 他跳上车,拉上车门,“飞仔威武呀。” “哈哈,跟龙哥学的。” “都跑成狗了。脑子不好使了。好主意。走,问问zy最大的楼盘在哪。” 第272章 查车 却说王勇民一行开着警车直追公交车,十余分钟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辆47路环线公交。刘刚撵上去,与对方车头并行时,按了几下喇叭,公交司机偏头看了一眼,松开油门。 “停车检查。停车检查。”刘刚操起扩音喇叭镇静地重复着。 公交车停了下来。王勇民打开副驾位的车门,一步迈了出去。他刚才从后面和侧面的窗户里都没有发现目标,但是不敢大意,提着手枪,猫腰小跑到公交车门前。车门哗拉一声打开,他探头往车里张望,只有五个乘客,没有目标的影子。 其他警察也围了上来。黑背狼犬蹭的一声蹿上车去。王勇民上车看了一圈,走到一脸惊愕的司机旁边,问:“有没有看到两个20多岁的男的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没有。” “你们上一趟车是什么时候发车的?” “5分钟一趟。” “47b呢?” “也是一样。不过他们老是超到我们前面去抢客人。” “有没有47b超到你前面去?” “有啊。天天都有。” “我说刚刚。” “那没有。” 王勇民转头走下车,对旁边的赵子龙说:“看来在前面的车上,赶紧追。” “都上车,快,追前面的车。”赵子龙高声喊。 脚步声、关车门声,响成一片,三辆警车风驰电掣往前追去。 不一会儿,车辆进了县城,远远地只见一辆小巴车停在百货大楼前,五名警察站在车旁,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赵队长,你们来了。”打头的一个警察迎到赵子龙车前热情地打招呼。 “发现目标没?”赵子龙问。 “没有。但是我们把车扣下了,这是司机和卖票的。”打头警察说着,冲王勇民微笑点头。 “一个也没发现?”王勇民急不可待地插话。 “没有。车上一共就4个人。三个女的一个小孩。” “什么样的小孩?”王勇民问。 “十二三岁,男的,大眼双眼皮,平头,穿件灰色夹克,哦,拿着半只烧鸡。” 王勇民与赵子龙对视一眼。 “人呢?”赵子龙喊。 “下车了。” “快去找他。那两个案犯跟他在一块儿。” “没有啊,就他一个人。我们这里的同志都在现场。” 四个警察一齐点头示意打头警察说的没错。 王勇民快步走到一直看着他们说话的售票姑娘面前,“同志,你好,请问你看到跟那个小孩一起的两个男青年了吗?” “看到了。”姑娘忐忑不安地说。 “他们去哪了?” “他俩没上车,把小孩送上车就走了。” “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王勇民低了头,来回快步遛达。 “我们可以走了吗?”姑娘没好气地问。 “哦,可以可以。”王勇民抬头客气地冲她说,“谢谢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都是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嘛,没得啥子的。”司机大大方方地说。 二人上了车,姑娘着急上火地看了一眼手表,嘴里说着什么,司机转头看了眼窗外,马上满脸堆笑,小巴车缓缓往前开去,越开越快,一溜烟消失在路口。 “我们得赶紧回去。赵队长你带人搜索码头南岸的那座山。刘刚你通知县公安局控制下一站码头,客轮到后上船搜查。现在我们回码头。”王勇民一连串地说。 接着他拿起大哥大,拨通了号码,“局长,是我,王勇民。现在凶犯可能藏在山上,是不是请武警部队支援我们搜山?好的,那我就去码头了。对,是乌江镇大桥下游第一个码头。哦,公安部的画像专家到zy机场了?好的,我马上去接她。” 王勇民放下电话,看到赵子龙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便说:“走。”走到打头警察身边时,说:“请你组织人去找找那个孩子,看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线索。他是你们这村里的。” 打头警察立正敬礼,说:“是,请首长放心。” 通通通一阵关门声,三辆警车掉头往来路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