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视我的团长开局》 第一章 滇南的雨 滇南的某个偏僻小镇上,陈余紧了紧身上脏兮兮极的尉官副,领子上的上尉军衔已经不见。 这里什么都能当,女人、小孩、破衣服乃至步枪、迫击炮,就是当兵的人当不掉自己的命。陈余回过头没好气的看了几眼饿的眼冒绿光的杂碎们,这些人真是个杂碎,不折不扣的杂碎。 来了已经半年多,但来这个地方才两三个月。一开始居民们会给自己献上食物和水,现在他们会给自己献上唾骂和白眼,我们与日本兵的区别就是虱子、蟑螂,和过境蝗虫。 他们憎恨过境蝗虫,但不意味着喜欢虱子和蟑螂。 陈余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想去当铺,最关键的是这里有一个能让这些杂碎吃饱饭的地方,只不过躺在椅子上磕着西瓜子的黑汉实在让他难以逾越。 黑汉吐出西瓜子皮,指着柱子上的木牌,“欠削的玩意儿,你龙爷这里不欠账。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儿,有本事打赢我,我屋子里的东西可劲儿拿,拿少了我给你塞裤裆里带走。” 陈余讪讪一笑蹲下身捏着迷龙粗壮的小腿,殷勤十足。 “龙爷你这话说的,这群瘪犊子玩意儿落这地步也拉不下脸,可我不一样,不装犊子。没钱就没钱,可不像阿译官长,整天侍弄那几朵破花。” “行,老子就喜欢你不装犊子。”迷龙话语一怔然后指着木牌说:“你不装犊子也不行,我知道你想干啥,屋子里那些玩意儿全都是些没种的,挨上我三拳不倒,老子就送你三罐头。” “龙爷说笑了,我这身板能挨上你三拳” 陈余四处瞅了瞅,收容站的渣滓们个个伸出头。不辣坐在地上在给要麻抓虱子,豆饼舔舐干涸的嘴唇望来,老不死的兽医为难的指向屋子里,意思自己屋子里还有一大堆伤员,你小子快点。 “龙爷,我没钱,但是我有手表。” “一个罐头。” “腕表是银子的。” “五个。” “表是女士手表。” 迷龙一听顿时不耐烦的挥手赶走陈余,“拿走、拿走,我一大老爷们要啥女人物件,给谁送啊” “总有一天要送出去的,您瞧瞧!” 陈余有些心疼的将一块崭新的手表从内衣口袋里取出来,这手表是他一醒过来就有的,表是一对,一块女士、一块男士。男士表给东市祁麻子换磺胺了,那家伙看见这表是好东西,准备坑自己一把,然后迷龙出现 迷龙是陈余特意求来的,说是请他吃粉,顺带和他攀亲戚,说自己也是东北的,可‘东北’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迷龙就给了他一巴掌。 说陈余一嘴的北平口音,跟孟凡了那个死瘸子差不离,让自己掌眼怕被坑就直说,装什么东北人,犊子装到他老家去了。陈余有苦难言,普通话的口音跟北平挺像的,但是自己是湖南人,正儿八经的湖南人。 从此以后陈余就不和迷龙装犊子了,这家伙得顺毛捋,直来直说顺带加点人情世故。陈余知道迷龙看上这块表不是一天两天,故意在自己面前装样子,鬼知道一个爽朗大气的东北汉子为什么变得如此市侩 “龙爷。”陈余侧身在迷龙耳边说道:“兽医那个老家伙没吃的了,屋里的伤员都算不上病死,都是饿死的。大家伙都是一口锅里搅食吃的兄弟,让他们临死也吃一顿饱饭,这表算我抵这里,您看行吗” “关老子屁事,全天下饿死病死的人老多了,是不是老子都要管” “这话说的。”陈余苦笑一声道:“如果我有本事就不会让兄弟们挨饿受苦了,生前也没落着啥好,死了也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上路,拿表换,能换多少换多少。” 迷龙起身站在屋檐下,然后猛的一脚踹在一旁羊蛋子的屁股上。“混蛋玩意儿,给老子把屋里的罐头拿十个,再把饼干拿一盒,没点眼力劲咋地” “唉唉唉” 羊蛋子连滚带爬的走进屋子里,片刻就拿出一堆罐头和饼干,小心翼翼看着迷龙然后放在桌子上。 “龙爷,都在这里,十个罐头加上一盒饼干。” 迷龙挥手转身,然后拿起桌上的罐头往不辣、要麻、康丫那群杂碎们丢去,揽着陈余的肩膀,宽大的手掌差点没把陈余拍矮三寸。 “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儿记得,死鱼是我兄弟,这兄弟我认了,都给我记清楚了!” “别别别,我可不敢跟你龙爷做兄弟,龙爷抬爱了。” “又装犊子,说你是就是,狗日的世道老子第一个看见你把他们当兄弟的,是个好爷们儿,值!” 虽然交了一个兄弟,可是手表还是被迷龙拿走了,陈余就知道这个貌似很是神经粗大的家伙心细的比小媳妇还要细。 罐头和饼干第一时间被兽医收走,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想偷拿,然后就被陈余带着一群喽啰们围攻,尤其是不辣和蛇屁股。不辣不是陈余的兵,陈余原来是个连长,逃命路上看见不辣于是说自己也是湖南人,看陈余人挺好就跟在他后面跑。 蛇屁股是厨师,对于食材最是上心,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等闲好汉不能进身。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挨了蛇屁股一刀,但是没人在意,只有兽医大喊大叫抹眼泪,那个倒霉蛋挨刀都没哭,但进的兽医的伤员间后硬生生被吓哭了。 陈余蹲在墙头,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同是一身尉官服的康丫将烟屁股夺了去,陈余气不过踹了他两脚,后者笑呵呵的吞云吐雾,然后被呛的大骂‘死鱼,挨千刀的咸鱼’。 “老子加了干荷叶卷的,呛不死你才怪,那个死瘸子哪去了” 康丫虽然被呛的受不了,但还是舍不得丢下这节烟屁股。“鬼知道烦了跑哪儿去了,早上就看见他瘸着腿顺墙根溜走,叫都叫不回来,我估计八成找坑把自己活埋了。” 说话间,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尉军官迈着踉仓的步子走了进来,肩膀上扛着一个大南瓜。 “呦喂!哥几个怎么都吃上了,小太爷窜了小半个禅达才找到的南瓜不用被开瓤了,吃的啥啊走门口就闻见香味,能给小太爷匀上一口吗” “匀个屁,妈的!这死瘸子没饭吃!”陈余看见烦了肩膀上的南瓜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有南瓜吃就不用换自己手表了。 “烦了,你来的正好,死鱼身上还藏着好货,我们两个把他搜搜。”康丫丢下那节烟屁股站起身喊道。 “那表是他未婚妻的,你还想从他身上搜出啥来,指不定他兜里现在比你脸还干净。接着,今儿可累死小太爷了,怎么没人给我捏捏腿啊” “我来、我来。” 刚吃了一碗罐头饼干糊糊的不辣接过南瓜,然后扶着气喘吁吁的烦了走到屋檐下,卖力的给他捏腿捶背,好不殷勤。 “烦了,这南瓜子能给我留着密我打算种到地里,这样我们明年就有南瓜吃了,你看我聪明不” “哟喂!哥几个听见没,今儿我们不辣哥开窍了。”烦了开始阴阳怪气的嘲讽道:“明年,你能活过明天就是好事,明年你有命吃吗” “也是哦!” 不辣反应过来,明年自己有木得命恰南瓜都是事。“不种了、不种了。” 陈余开口道:“蛇屁股,把这南瓜开瓤,趁太阳大把南瓜子晒干。那个谁,谷小麦,明天赶早去外面拾柴,过几天炒了给迷龙送过去,我看他整天磕西瓜子嘴都磕歪了。” “好嘞!我明天早点去,官长。”一旁正在抱着土瓷碗吃饭的豆饼兴致勃勃应承着。 “磕你大爷,你姥姥嘴歪了老子都不会歪!南瓜子给老子炒好送过来,值一罐头。” 不远处正在仓库里的迷龙大骂一声,可是没有拒绝南瓜子。 第二章 熟悉的人 吃饱喝足的陈余躺在屋檐下晒太阳,蛇屁股正撅着屁股烧水,烟大火小,柴禾一看就是湿的,杂碎们烂到极致并不愿意去砍柴晒干。 黝黑黝黑的兽医从那所谓的医疗所内搬出一个木盆,盆中放着一大堆用过的绷带,绷带甚至被污血染成黑色,洗了又用、用了又洗。就算这些绷带脏的不成样子,可兽医还是不忍心丢掉,救不了人,但是每天给伤员换洗绷带,这似乎是他身为一个医生的最后尊严。 “不成捏、不成捏,陈连长,你看这些臭小子连柴禾都懒得拾干滴,你也不说说他们。你可是连长,这个收容站里管事的主,你都不管谁管” 陈余懒散问道:“这柴禾谁捡的,下次再这样就别吃饭,一个个吃的肠肥肚满,不干正经事。听说国事艰难,委员长一天都才一顿饭,你们比常申凯日子都过得舒坦。” “呷屎了你们,搞这些湿木柴,呷饭不剩滴米,弄死你们!”正在烧火的蛇屁股发出抗议,烟熏的他眼睛都睁不开。 饱餐一顿后杂碎们又回归到无所事事的状态中,他们不是再找吃的路上就是吃饱骂街,各种方言俚语随口而出,管对方听懂听不懂,反正先快活嘴了再说。 收容所院子里众人很快开始骂战,骂到气头上便有人意图找出谁捡的柴禾,最后要麻咳嗽两声,一旁的豆饼脸垮下来。豆饼是这个院子里谁都能欺负的人,但要麻是欺负他最厉害的人,也是最愿意保护他的人。 豆饼,本名谷小麦。 陈余挥手让他滚远点,自己刚吃饱饭不想把力气浪费在骂人上面,特别是豆饼还是顶包的人。知道罪魁祸首,蹲在台阶上的不辣往要麻头上丢出一块石头,正正砸在要麻额头上,疼的泪花子都快掉下来。 “你发神经咯” 不辣理直气壮地说:“长官让你管好自己的小弟,再又下次弄死你龟儿子,听到没得” “龟儿子,你骂那个龟儿子” “骂你龟儿子滴!” “” 最后耳边听的不耐烦的陈余一人赏了一脚,不辣怕军官,要死命的怕。而要麻自知做错事,更何况陈余是军官也不敢作对,气不过便钻进屋子里睡大觉。 要麻刚进去,另一个门被打开,一位头发纹丝不苟,白白净净的少校军官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白毛巾。收容所内的溃兵们个个都是邋遢不已,身上长虱子更是家常便饭,但阿译长官绝对是一个另类,也证明他与溃兵们难以交心。 “李四福下士,你这样把责任推给豆饼是不对的,陈连长下达的命令要执行,而且必须要执行到位,如此我们才能形成一股强大的铁流。令行禁止是军人的职责,交给你的命令一定要完成,这样不好的” 没人听阿译训斥,他是这个收容所最的的军官,也是最离谱的军官。收容所内一共五个军官,阿译、烦啦、死鱼、康丫,然后还有一共李乌拉,而最后一个李乌拉则是整个收容所的敌人。 就在刚才做饭时候,李乌拉拿着破碗很不客气的揭开锅盖,身为一位军官活成这样恬不知耻的样貌,自然得不到众人的认同。然后蛇屁股也很不客气的拿起半干半湿的木柴给了一棒,把他打的半死丢在一旁。 蛇屁股是老兵,在陈余已知的知识中他的妥妥的老兵,听他说打过淞沪会战,跟着粤军又从南京城打出来,打着打着粤军就剩他一个。这样一个资历,放在中央军现在最起码是一个上士或者少尉排长,但他现在还是个下士。 刚来的时候陈余也没少揍李乌拉,揍没揍过抢饭吃的李乌拉,这似乎成了一个加入收容所小圈子的标志。这个小圈子由军官和认识字的人组成,由烦啦和陈余发起,借着阿译的少校军衔挡枪。 收容所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相熟相知的兄弟,不辣、要麻、蛇屁股等等渣滓们紧紧靠着几个军官,因为他们知道军官至少有点用,于是便形成一个小帮派。这个小圈子基本以陈余、烦啦、康丫、兽医为主,阿译算半个。 就在众人互相骂战时,陈余看见一个绝对和正人君子有仇的男人走进院子里,身后背着一袋东西,鼓鼓当当,然后悄悄咪咪走进迷龙仓库中。片刻后走了出来,右手一直放在口袋里,走路时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人就是收容院的院长,也是在溃兵们头上吸血的人,上头分配下来的物资层层截留压榨下,最后全部落在他手里。 陈余慢悠悠地走进迷龙仓库里,还没等跨进大门就被推出来,迷龙不耐烦地锁上大门,将陈余退出屋檐。 “干啥啊!有事没事就往老子仓库钻,你属黄鼠狼,见洞钻啊” “这杂碎给你换什么东西了,你给了他多少半开” 迷龙伸手挠着头,手指在头上伸出一个数,顿时陈余心中有数了。把东西换钱,这老家伙不是去窑子就是喝酒,这个数正好可以喝完酒后去窑子逛上一逛。 “可别说是我,老子什么都没说。” “明天早上请你嗦粉。” “够仗义。” 得到答案的陈余纠结万分的回到人渣堆里,他早就想搞了这个混蛋院长,刚来的时候不认识人,现在他有人,而且都是些不怕死的人渣。 瘸着腿的小太爷慢悠悠走来,费力坐在地上叹气,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知道陈余想干什么。 “哥们儿友情提醒,弄不好要出人命,这个院儿里的人都要掉脑袋。” “你想不想要你的腿了,之前我给你的磺胺吃完了,你这腿还是没见好。做完这一票,说不定我能带你去看正儿八经的医生,不是这个半吊子兽医,我们两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看见他们、看见你,难道不心痛” 烦啦奚落道:“你跟迷龙一个德行,都是不怕死、不怕事的主。可小太爷也不是吃素的主儿,这个院子里听你使唤的没几个,你们一出去,就算是茅坑里的苍蝇都知道是你们干的,还以为你读过书知道些道理,你这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书读的多,你出个主意” “等天黑,小太爷今儿个来一会夜黑风高月,侠客仗剑行。” “你一个” 烦啦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陈余看,“我一个人,您是等着我给他送菜吃呢” “咱俩儿一起” “不然呢多新鲜,弄晕菜就行,如果被发现就弄死,反正禅达每天都要清出去好几车尸体。” 第三章 愤怒 吃饱喝足的渣滓们聚在一起,他们谈的不是什么往昔峥嵘岁月,更不是什么沙场厮杀的得意事,而且一切难以启齿的下流话。 他们乐于向众人分享自己本不多的风流快活事,能爽快一天是一天,他们从不把志向远大挂在嘴上,因为他们不懂什么是志向。收容站内志向最高的是阿译,别看他整天摆弄自己的花,但他励志带兵从西南偏远的滇边打到东南的上海。 陈余安静的躺在门房内属于他的一块地盘上,静静的等待天黑,这块地盘是他的栖居之所,不大但很是干净,如果忽略从兽医所谓的‘住院部’传来的难闻气味。这气味带着草药味,又混合着消杀水的味道,如果说东西合并最拿手的人,那一定是兽医,他拼劲自己所学医术、中医也好、西医也罢,就是没救活过人。 黄昏渐灭,康丫那张总觉得别人欠他钱的脸凑了过来,贱兮兮的笑着。 “有针线莫得借哈。” “滚!” “好咧。” 陈余骂了一句,翻身换了一个姿势。康丫就是一个这样喜欢借东西的人,因为他没有多少物件,炸弹落下来的时候连车一起炸了,他全副家当都在车里。 转过头还没几秒钟,又是一张令人讨厌到极致的脸,不辣是收容站里最不将体面的人,头发脏兮兮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虱子。但他油滑,即使是一个上等兵也在这群兵油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和要麻是烧黄纸的兄弟,当着陈余的面烧的。 “官长,我说句话,你莫打我。”不辣怕官,以前怕地方官,但是看见军官打过地方官后便不怕地方官,可如今会加倍害怕军官。 “有屁快放。” “算喽,我还是怕你打我。” “在不说老子把你活埋了。” 不辣獐头鼠目看了看四周的杂碎们,然后突然大喊大叫:“官长,烦啦那个王八盖子滴要绑了唔唔唔!!” 话音未落,康丫带领着一群杂碎们就将陈余摁在床上,被捂住嘴的不辣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意思大概是:我也莫得办法啰! “你大爷的湖南佬,小太爷今儿个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军法,来人将这厮拿下!!!下下下——!”烦啦站在床上表演着京剧,一口戏腔好生利落。 “不要咯,我帮忙,烦啦你莫打我哎。” “快点啊!还等小太爷上手呢” “来咯。” 不辣蹲在陈余面前,要麻、康丫几个死死摁着陈余的手臂四肢,不让陈余有丝毫动弹。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天,陈余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孟凡了这个死瘸子搞的鬼,难怪这么爽快就答应自己,感情有鬼。 “官长。”不辣苦着脸委屈道:“你要恨莫要恨我,是烦啦那个丧天良叫我们做的,你还是找他算账,我们都是被逼滴。” “叛徒,王八盖子滴!你个哈宝儿,老子等哈弄死你。” “龟儿子滴,原来官长真滴是湖南人喽!这口湖南话我硬是听滴亲切,瓜儿子说自己是湖南人,起初我还不信,他真滴是我们弗兰人喽” 孟凡了站在竹席上奚落道:“你湖南佬了不起,连你连长是不是湖南人都不知道,我要是你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辣你今天要是赶放了死鱼,今个儿小太爷要开开荤,谁都不许放他跑知道吗” “晓得了。” “快点拿绳子撒,豆饼!” 门外传来应答声:“我来了,刚刚搓好的绳子,结实好用。” “谷小麦!”陈余一声令喝,吓的豆饼手上的绳子掉在地上,本就黑黢黢的脸庞惨白惨白,犹豫不决是否要上去把陈余捆了。 “长官。” 豆饼看向孟凡了求情,“要不放了陈连长,他对大家伙挺好的,你腿上伤口发炎还是他当了手表换药,不至于绑了他” “去你大爷的,小屁孩别闹乱,给小太爷麻利滚蛋。” “长官” 孟凡了猛地回头眼睛一瞪:“怎么,今个儿吃饱饭敢跟小太爷叫板了。咱陈连长不是叫你明儿起早捡干柴禾,滚回去睡觉,要是柴禾捡不回来,你晚上回来也别吃饭了。” “是。”豆饼垂头丧气离开屋子。 被三个大汉压的喘不过气来,陈余拥挤力气也没能挣脱开。捡起地上的稻草绳,烦啦瘸着腿一步一步走来,像是给陈余进献哈达似的,绳子一圈一圈套在陈余身上,几个人三两下就把陈余绑的结结实实。 被五花大绑的陈余趴在床上喘气:“你们这群龟儿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长脾气敢绑老子,以后老子没好东西给你们! 不辣你个鳖孙,要麻你个挨千刀滴!烦啦你个驴r的,你给你爸妈写遗书说自己铁定成仁,现在你自己成不了仁,也不让我成仁!” “嘿!呦喂!感情您还偷看小太爷的家书,您家里人出事儿了,怎么那么喜欢看小太爷的家书,想找找感情是” 嘴贱!整个收容所内孟凡了是公认的嘴贱,一双嘴皮子曾经把阿译长官说的一无是处,气的阿译拿头撞柱子,可惜头没撞烂,柱子倒是年久失修倒了。 陈余大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拿着那些所谓的同学朋友给你寄过来的信件发痴,幻想着成为他们口中的国之栋梁。他们不知道自己信中的栋梁连自己都快站不起来,栋梁的腿都瘸了,现在连心都烂了!” “随你说,今个儿鱼爷要是说一宿,那小太爷就听上一宿,纯当在大栅栏听曲儿,听的是岳鹏举风波亭遇害” 门外有人推门进入,兽医背着手慢悠悠的走来,看着陈余被五花大绑摇头叹气。 “太不像话咧!不像话哩!” 整个收容站年纪最大的人来了,于是陈余只好将希望放在这位位不高、权不重,已经无十六岁的老人身上。 兽医摇头叹气走到陈余身旁,坐在床铺上的烦啦和康丫梗着脖子,而不辣和要麻则是一溜烟跑了,这两兄弟贼精明。 “兽医,兽医。快帮我把绳子解开,说不得我也是帮你救治过伤员的,快放了我。”陈余急切道。 “啊”兽医张了一下嘴。 陈余不知为何,于是学兽医张开嘴。“啊!唔唔唔” 一块脏兮兮、臭烘烘的布团塞进陈余嘴中,烦啦手疾眼快死死将布团塞进去,不让陈余吐出来。兽医顺手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块布条,烦啦接过布条将陈余的嘴绑上,这样吐都没办法吐,一老一少配合的天衣无缝,看样子就没少对付伤员。 兽医继续背着手摇头叹气:“太不像话咧!陈连长,你这么吵,我滴伤员都没法休息了,先委屈你一夜,明天你再找这群皮猴子算账,睡、睡。” “唔唔唔!!!” 一旁的烦啦无所事事,借着微弱的火光,拿着一根稻草戳陈余的脸。“明儿个咱吃盐水焗南瓜,你今天当手表换来的罐头吃了两罐,剩下的全部被兽医拿黑市上换磺胺棉花,给死人用啰。” “唔唔唔!!!呜呜!”陈余无能怒吼。 烦啦唧嘴说道:“可惜那些罐头,换粮食能吃好些天。我说鱼哥,你说兽医又救不活人,他拿罐头换药干嘛这不是糟践东西,要是我早就把兽医拆碎丢锅里炖汤了。” 之前的协议是寻食小组每天会留下一定的食物给伤员,在受伤时,兽医会给大家治伤。兽医不是医生,也不是兵,他跟随自己的儿子离开陕西,如今儿子在中原战场,他则来到偏远的滇南。 第四章 吃什么 第二天,早上。 “要命勒!” 抽出自己的皮带,陈余满院子的追逐昨夜绑自己的杂碎们,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烦啦。烦啦是伤员,见陈余气势汹汹,索性躺在地上装死说自己伤口疼,人老成精的兽医也不想挨骂,搀扶烦啦走进医疗所躲灾。 于是陈余的目标就只剩下不辣和康丫,老兵油子要麻早就带着豆饼出去拾捡柴禾,只有傻乎乎的不辣和康丫被陈余轮番伺候。 “不辣,你个小娘养大的玩意儿,敢绑老子” 不辣躲在柱子后面辩解着,“官长,你又不是晓不得我,你就算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绑你,是康丫这个倒霉催的威胁我。” “鱼爷、鱼爷” 康丫被陈余揍了一顿,正躺在地上叫唤,长久吃不饱肚子怎么会有力气揍人,陈余只是踹了他几脚,其中一脚有意无意踹在他子孙藤上。 院子里其他溃兵们笑呵呵的看着闹剧,所有人都知道陈余是个好长官,比起不解风情的阿译来的更合群,比烦啦更能聊天。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阿译长官端着木盆走出来,肩膀搭着白色毛巾。看着陈余将杂碎们驯服的服服帖帖心生羡慕,阿译总想用自己没有的个人魅力将溃兵们拧成一股绳。他来自锦绣江南,三青团员、军官特训团十五期毕业。 阿译是陈余最不放心的一个人,因为他毕业于军官特训团,所谓的军官特训团是为了反g设立的,团长正是身兼数职的某位大员。阿译的团长是位大员,陈余感慨是不是命中早已注定,之后死啦死啦最不信任的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有他,但阿译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陈连长,我觉得你有必要教训这些小赤佬,连军人的样貌都没有,现在都敢绑架长官了。” 陈余呛了他一句,“你有军人样貌,每天养花浇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屋子里住这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我” 阿译嘴笨,显然被陈余无情嘲讽到,捏着拳头默默走到井口旁打水洗漱。 忽然,阿译转身反驳道:“我这是陶冶情操,种花怎么滴啦!又没有规定军人不能种花,我是想大家每天看见这么好看的花,内心就不会太悲观。” “得了。”陈余抡起皮带打在不辣屁股上:“这群杂碎们有屁的悲观,你当你是在学堂里教小屁孩乐观向上呢” “陈连长,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嘴巴不能这样不干净的。” “哈” 陈余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气笑了,躲在柱子后的不辣见状一溜烟跑出门口,头也不回的离开收容所,再待下去他觉得会被陈余好好教育一番。 “阿译长官,您瞧瞧烦啦,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bj大学出身,家中藏书不下万册,皇城根下的大户人家。光花在他身上求学的钱财就能养活三十张豆饼,现在还不是跟豆饼一样待在这个破地方,说这些话给谁听啊” “你我” 如今的阿译很迷茫、很无助,他觉得自己半辈子的教育观念在陈余口中毁于一旦,看着周围不似人样的溃兵们,又看了一眼水盆倒影中衣着干净的自己。 失败了,阿译彻底的失败了。于是他端着木盆沉默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关门声响起,溃兵们个个眼巴巴的看着陈余。 不用理会阿译的失落和沉默,他总是自顾自跳出来希望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可是这个院子里有孟凡了那个白骨精,更有陈余这个死咸鱼,阿译次次撞壁。 可阿译不会死心,他每次失败后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第二天又像一个无事人走出来,嘴里还是那些油盐不变的话语。阿译从不放弃拯救这些人渣,陈余是这个院子内他觉得最容易拯救的,但每次都被陈余说的动摇内心。 陈余的外号‘死咸鱼’就是阿译喊出来的,他说陈余就是一条不肯翻身的死鱼,而且还是一条海鱼,一条不折不扣的死咸鱼。 两日后。 这天早上,阿译格外兴奋,兴奋到天还没亮就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陈余,顺带将烦啦、康丫一起叫醒。 于是三人每个人都对他吼了一句,起床气是比怒气更火大的感情。 外面军车摇摇晃晃地从收容站开过,嘶哑的喇叭播放着鼓舞士气的宣讲,没有人在意这个,因为今天没有吃的了。罐头让兽医去黑市换了药品,一个南瓜肯定不能让收容站那么多杂碎们吃完还能有剩余的。 太阳日上三竿,陈余才磨磨蹭蹭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堆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陈余没说什么。 “今儿吃什么” 烦啦靠在兽医肩膀旁,“这您得问阿译长官,他是寻食组的组长,我们官最大的人。阿译长官,三天前是死鱼弄来的罐头饼干,前天吃的是小太爷的大南瓜,昨天我们嚼裹的是康丫的大白菜,今儿个怎么也轮到你啦” “等等,我”阿译摸边口袋确定比自己脸还干净后不做声。 墙角里,要麻和几个杂碎们坐在一堆猪草旁,豆饼长大嘴巴任由他们将杂草放进嘴里,然后用力嚼碎,忍受不了刺嘴的酸苦便吐了出来。 陈余漫不经心地走到他们身旁,弯着腰问道:“哥几个,你们是打算把豆饼当牲口养,虽然豆饼不值一牲口,但也不能给吃这玩意儿。” 一旁的烦啦见不惯,“那是给牲口吃的,人能吃嘛” “别玩豆饼了,要是吃坏了,我可没药给他医。”老头子也忍无可忍,发泄他那并不存在的威严。 “试试嘛,不碍事。” 要麻继续给豆饼喂猪草,旁边几个杂碎抱着反正不是我吃的态度,蹲在地上看豆饼咀嚼着这些草本植物。豆饼今年十九岁,五年前下地割麦子被路过的兵叫着帮忙搬东西,这一搬就是五年,再也没有回过河南。 “没事,长官。”豆饼嘴巴被猪草染成墨绿色。 拿起一把猪草,陈余一脚踢在要麻肩膀上,顺手将猪草塞进其他几个杂碎嘴里。这群杂碎,刚挨打没两天又玩新花样,记吃不记打。 被踢了一脚的要麻站起身愤愤不平,看着陈余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但是看见康丫和烦啦两个军官都看着自己,只好认打。这几天他的兄弟不辣不在,不然的话会有个台阶下,顺口能顶撞陈余两句,今天被揍只能认命。 陈余将杂碎们一人赏了一脚,挥起巴掌拍打在豆饼脏兮兮的便帽上。“你是猪啊!吃这玩意儿,他们叫你吃你就吃,比猪还蠢。” “行咧!”兽医搭茬阻止陈余继续骂人,“都是饿坏肚子才干这缺德事,话说今天吃什么,这么一大群大老爷们儿也每个准数。” 第五章 猪肉 “……倭军之三十三师团使用迂回穿插之战术,以两联队兵力攻占拼墙河南北,而我远征之军以寡击众,披肝沥胆,做浴血之战,解救同盟之英吉利军七千余众,夺回记者教士五百余众……。” 外面军车上刺耳的广播声又一次响起,广播说的是四二年四月中的仁安羌之战,第一次滇缅战役中难得的战果。 广播似乎给了阿译无穷的力量,他终于做出一件寻食组组长该有的气度,转身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陈余推了一下烦啦,将自己靠在他身旁,烦啦又靠着兽医,像极了一串糖葫芦。众人将目光锁在阿译身上,能让这么多人将目光投给他,这实在太给他面子了。 因为阿译是一个另类,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人喜欢这样一个人。 写完后,阿译将黑板扑过去不让我们看,梗着脖子咽下一口唾沫,紧张的注视众人。他从来没被我们这样看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阿译眼睛望着串成糖葫芦的陈余、烦啦和兽医,这是他自认为最能信任的人。 不用看,陈余就知道阿译写的什么,他想让三人帮他什么,这个世道肉食是最难也是最容易弄到的东西,但就对阿译来说很难。 “我我军必将大胜,这是肯定的,我上边的朋友告诉我的。” 康丫挠了挠头发,“朋友,那里的朋友” 蛇屁股说着一口广东腔,手指天空。“上边、上面,当然是天上的死人啦!这你都唔知” “额啊——!”被陈余教训一顿的要麻打着哈欠,作势要躺在地上睡觉,他绝不是要睡觉,而是表示对阿译的不屑。 尴尬的阿译摆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我中华……中华铁军、美利坚之盟友、英吉利之盟友……” 他又开始一长串的演说,阿译就是这种人,前几天刚被陈余说的哑口无言信心崩溃,没过两天又继续重复。他很坚强,这是值得肯定的。 蛇屁股百般无聊的捉虱子,伸手拍击一只根本不存在的苍蝇,顺手一巴掌拍在豆饼脸上,把豆饼打的一愣一愣的。这时候要麻站了出来,作为大哥他不允许其他人欺负豆饼,当然自己除外。 “你莫要搞他,龟儿子我弄死你!” 陈余瞥了一眼,“蛇屁股,你今天也找揍是不是” “搞咩也你刚刚还给他喂猪草,现在又护着他,你犯贱啊” “关你屁事” 两人拌了嘴后,畏惧陈余再次起身揍人,只好各自收兵。这时阿译还在继续,看向陈余的眼神露出一丝感谢,感谢陈余制止一场闹剧,阿译很难有这样一个机会出头露面。 “铁流铁流,袍泽弟兄们,我敢肯定这是一道铁流,坚不可摧的铁流,这是肯定的。” 躺在椅子上的迷龙给了他一道打击,“啃你自己的腚,你端着枪打的说话这么不害臊,这犊子给装的,火车都没你能装。” 如果不是熟悉的东北腔,可能谁都不会认为这是迷龙说的,此时的他依旧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躺在椅子上晒太阳。陈余不反感东北人,更不会反感东北军,三十万东北军入关,十四年间还有几个东北佬,除了李乌拉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阿译脸上微怒而又羞愧,捏着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柱子,他不敢惹迷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惹迷龙,除了陈余这个家伙。 被打断施法过程的阿译憋红脸,这时兽医推了一下烦啦,“你官第二大,给说个公道话。” 烦啦又推了一下陈余,“你是寻食组副组长,说说呗” 躺在烦啦怀中的陈余楞起身,这个两个一老一少,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阿译长官,你直接说吃什么。这群杂碎们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你说这些有屁用,谁听啊” “哦哦哦。” 阿译忙不迭的将黑板翻过来,上书精美的工笔粉字‘白菜猪肉炖粉条!’ “今天我们吃白菜猪肉炖粉条,因为我们打了打胜仗,打了打胜仗就证明胜利有望,我们就要胜利了。” 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群人开始耍起小聪明,康丫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弄盐;要麻扯着豆饼去弄白菜,顺带让豆饼负责劈柴,作为兵油子的要麻很懂偷奸耍滑。 躺在兽医肩膀旁的烦啦迷茫不已,因为这件事因为阿译的拖沓已经变味了,每个人都已经丧心病狂。 一群人做鸟兽散,大喊着‘劈柴’、‘架锅’、‘烧水’ 兽医推开烦啦说自己还有些猪油,烦啦诧异的盯着兽医,后者抱羞说自己还有伤员,没得办法。烦啦和陈余被这几十岁老头的不要脸怔住了,阿译将希望放在烦啦和陈余身上。 作为收容站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兽医都开始不要脸,烦啦这个年轻人索性也不要脸了,一把推开陈余。 “我粉条子,粉条子。”说着说着,烦啦拖着瘸腿走出收容站。 一群人剩下躺在地上的陈余,还有看着黑板白字发愣的李乌拉。白菜猪肉炖粉条,这肯定触碰到现场每一个东北人的内心,李乌拉看了两眼阿译,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口水离开。 如果说谁最想家,那么无疑是身为东北人的迷龙和李乌拉,从东北到西南,何止千里路。 “猪肉不好弄。”阿译委屈巴巴的小声说着,“还有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我” 似乎觉得陈余在这里,阿译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只是痴痴地站在原地。 “哎呦喂。” 陈余想做些什么,于是翻了一个身。 “陈连长,猪肉” “嗯” 阿译欲哭无泪,只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陈余身上。“陈连长,我们两个要怎么弄猪肉,这猪肉不好弄的啦!” “别,我们俩个,是您。” “侬不好这样欺负人的啦!” 陈余侧身笑道:“你不是有块手表吗你拿着手表找迷龙不就得了,说那么些还是舍不得东西,老子两块表都没了,你有脸让我弄猪肉” “那破表不值钱,老子不换!”躺在椅子上迷龙听的切切的,大吼一声,阿译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听见这话,阿译失魂落魄的靠在柱子上,阿译很失败,脸憋得通红。他满腹委屈和痛苦的根源,他悲苦甚至悲愤地抱怨:“猪肉,真的不好弄啊。” 他守着木牌,这是他自找的,也是命中注定的。 躺在地上的陈余慢悠悠起身,看了一眼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顿的蛇屁股,作为厨师的他很是激动,很久没有弄这样的大菜了。 “蛇屁股,老子让你晒干的南瓜子呢赶紧炒熟给迷龙送过去,值一个罐头,你想不想加肉的” 蛇屁股走上楼梯收拾晒的半干半湿的南瓜子,“催什么催,勿忧啦!交给我的事当然办的好好的,我还加了点盐,偷的康丫的,你不要乱说。” “快点。” 阿译眼中有了光,觉得陈余那张普普通通的脸顿时好看许多,简直要用玉树临风来形容,其智慧比肩武侯。 陈余拍打了一下衣服,“迷龙,咱东北老爷们说话可不许作假。” “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人,找削呢” “阿译长官。”陈余说道:“我出一个罐头,蛇屁股等下炒好给龙爷送来,记得是一个罐头,知道吗” “洒洒水拉!” 阿译脸涨成猪肝色,郁闷不已,拧着衣角敢怒不敢言。 第六章 寻找 无论阿译要如何弄到猪肉,不管是当兔爷还是典当卖身,今天陈余必须让阿译出出血,反正最后手表还是会失而复得。 揣着手走出收容站溜达,路过王八蛋站长家门口,屋内传来留声机吱吱呀呀的转动声,伴随着女人的呻吟声。王八蛋站长是整个收容站杂碎们最痛恨也是最羡慕的人,因为他有钱、有女人,而且不用在战场上拼杀的你死我活。 ‘heipei!’陈余朝门口吐出一口吐沫。 如果说建制部队里的长官是吸兵血的,那么站长就是吸溃兵们的血。溃兵们想要当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期望能上战场,这样他们就是人,有人要就是人,没人要就是烂肉。 溃兵们并不害怕去打仗,他们把自己对于生活的痛恨化为对日军的子弹、刺刀,这不失为一种正常发泄的手段。 摸遍全身,陈余找不出一枚子弹或者手榴弹,如果有他绝对会先给这个王八蛋站长一枚,送他去西天体验极乐世界。 禅达并不大,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半军事化的小城镇,路边到处都是溃兵。区别溃兵和士兵很简单,戴着枪的就是士兵,没带枪的便是溃兵,因为溃兵们会把一切妨碍自己逃跑的物件丢下,如果留的有就是溃败不够惨烈。 陈余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伴随着大战,一场大战过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团长死了”,然后只是远远听见炮响就丢盔弃甲逃之夭夭。后面的督战队拿着花机关顶在脑门上,陈余看见自己的副连长因为逃跑被打成筛子,没等自己说话,剩下数十口子人立马掉头顶上去。 打退第一波进攻,陈余数了一下日军数量,大概一支小队的日军,在大队炮队两门七十毫米步炮的支援下,大喊大叫着就敢对一个国军营发起进攻。 最终,打退侧翼连队的一小队日军支援过来,剩下的就只有溃散,因为督战队被抽调到其他阵地。期间陈余励志带领出一支部队,可是没人听他的,跑着跑着自己所在的连队一个不剩。之后陈余被暂编进另一支部队,大概在广西和日军打了两天,整个团也溃散了。 然后他就随着溃兵们来到禅达,路上认识不辣和要麻,住进收容站里和人渣们整天为肚子发愁。 这半年陈余体验到什么叫做胆战心惊,小鬼子的枪法和掷弹筒贼准,机枪开火没打出一个弹夹,掷弹筒抛掷的榴弹就砸了下来。日军的掷弹筒甚至不找掩体,最开始砸散兵坑,后来如果不是机枪根本不愿意使用掷弹筒。 走在禅达狭窄街道上,陈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所剩无几的香烟,路边有两个哨兵坐在沙袋工事里聊天。 “哥几个,有火没”陈余顺势将香烟丢出两根。 “有有,长官。” 哨兵瞧见陈余身上的尉官服,领子上的军衔早已丢失,但是胸口的标识牌还是能看见的。五十四军上尉连长,这是陈余最开始的部队,肚里有些墨水升官快,没几年就是上尉连长,数千湖湘子弟出湘,余者寥寥。 他是被人扒出来的,从战场上。奉命狙击敌军到整个连队都没了,本想归队可是战场乱糟糟,只能跟着其他溃兵走,被简单整编,又送入战场。 本以为整编后,自己会和五十四军那些同袍一起死战不退,结果却是溃散。没有督战队的花机关,一轮火炮覆盖就让那些脱产农民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哨兵划燃一根火柴,献殷勤给陈余点上,然后两人就着剩下的火苗点燃香烟。 吐出一口烟雾,陈余询问道:“哥几个,瞧见有两百师的人吗” “没咧,遇见两百师的人一定给长官你说。” 陈余在这里一直希望看见两百师的人,说不准能遇见认识的熟人,之前有同学给他写信说在两百师,而且混的相当不错。而且他还有一件事情,这是他的五十四军时期,最后阻击战时手下一位排长给他的东西。 一块袖章,上面写着‘还我山河’。那位排长临死前让他把袖章送给他的弟弟,他弟弟加入两百师,这是那位排长最后的遗愿。而且两百师有几位同窗好友,关系极好。 “有嘛!”另一个哨兵说道:“前天我窜稀找地方,路上就看见两百师的人,他们就是两百师的,看样子是运送伤兵的,长官你去看哈嘛。” “在什么地方” “就在河边,听他们说要过河去后方。” 捏灭烟头,陈余大步流星朝怒江跑去。能带着这群杂碎进两百师,鬼才去川军团或者在虞啸卿手下,两百师才是精锐,虞啸卿就是杂牌军阀。 跑的气喘吁吁,怒江边早已被军队占据,一队又一队的部队从桥上走去。浩浩荡荡宛如长龙,尾巴在对岸看都看不见。 “兄弟,看见两百师的人了吗看见两百师了吗” “有两百师的兄弟吗” “两百师有人吗” 陈余站在路边见人就问,找部队是很多溃兵们都会做的,特别是中央军等精锐部队,其中兵卒舍不得,原因就是杂牌炮灰部队待遇太差。 警戒渡河的一个上尉走来,身后两个卫兵将陈余拦下。 “两百师的伤员早就过河回国内,兄弟你来晚了。” 陈余难以置信道:“两百师走了” “早走了。” “走了” 上尉看见陈余难以置信的面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荷包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抽了两口无意询问着。 “兄弟两百师的” 陈余黯然摇了摇头:“第五十四军的,找我两百师的好友,之前写信和他联系过。” 那个上尉看着陈余,急忙从荷包里取出香烟递上一根,后面的士兵拿出火柴给陈余点烟。 “兄弟,你也是湖南人,听口音不像啊” 陈余脸颊抽搐,这已经不是第二个说自己口音不像湖南口音的了,不辣也不是第二个,至于第一个早已经埋在地下发臭。 “宝气,之前在北边住了几年口音没改回来。” “哦。” 年轻的上尉是湖南凤凰人,叫彭水。凤凰是有名的兵县,那里的人不是当土匪就是当兵,有的是当兵后带枪直接去当土匪,也有土匪带枪带人直接去当兵。 凤凰隔陈余老家有些远,但是吃一条水长大的,正儿八经的老乡。 两人越谈越投机,彭水见陈余是湖南人还是老乡,还带有十几个老兵跟着他,于是劝他来自己师,虽然不是精锐,但好歹川湘人居多。 陈余婉拒,最后彭水甚至找来他的营长,他们营长是广东人,劝陈余留下,带多少人就给他多少粮饷,保底一个副连长。 陈余最后一一婉拒,见陈余也是老乡,彭水给了陈余一包烟外加两盒罐头。意思是见面礼,拿回去带着兄弟们过来,最好多带人过来,这是给陈余的贿赂。 大战在即,拉人头,还是老兵得下功夫。 揣着东西,陈余心情很是低落,这次没有找到两百师,说不准以后就找不到了,即使找到也无法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带着人渣们去两百师等精锐,那里不仅有鬼子可以杀,武器弹药更是充足,比起在炮灰团发霉更好。 第七章 偷窃 带着落寞回到禅达城,陈余没有回收容站,而是径直走向东市的当铺。他手里的罐头给人渣们吃是浪费,像罐头这种硬通货在禅达很有市场。 再次走出当铺时,陈余手里多了几枚半开,这种银元是云南的流通货币。两个罐头换了半开,半开的价值并不高,因为成色不足,往往只有袁大头的二分之一,如今更是贬值,但在云南等地还是很吃的开。 没走多远,陈余就看见一个灰猴子钻进当铺。是不辣那个家伙,他应该准备当掉自己的军服,陈余没管他,继续向前走去。 路过一个小摊贩,禅达的摊贩很小心,特别是面对溃兵们的时候,但是前几天有股溃兵直接将县衙给抢了,上面枪毙了十几个溃兵。于是乎溃兵们理智了许多,而摊贩们也更小心,说不准摊子下面就放着一把刀子。 ‘哐当’一声,一个半开丢在摊贩面前。本对着陈余警戒味十足,周围的摊贩也深知互保原则,待陈余抢东西后提刀再抢回来,及时杀了陈余也无碍,因为大员们还在乎脸面,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败坏自己在禅达人的名声。 “红苕粉,想不认账” 小摊贩急忙收起半开左右辨别真伪,确认是真币后弯腰谄媚,小心翼翼将两卷红苕粉用草纸包裹再用绳子系好。对于有钱的当兵的,摊贩们就得另当别论,因为他们往往出手大方,不在乎给多还是给少。 “长官你发财,收好。” 陈余领着红苕粉看了小贩两眼,“裤裆巷在什么地方” 听见陈余问起裤裆巷,小贩顿时觉得陈余不是溃兵,至于衣服脏了点,权当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话说饱暖思,小贩觉得陈余去那里并无不可,买东西给钱的兵就是好兵。 “长官您往巷子走,拐两个弯就到了,好找的很。” “谢了。” “长官您慢走,哈!” 拎着红苕粉,陈余左拐右拐来到裤裆巷,挺眼熟的地方。往上走一截小坡就到了,陈余还没走到门口,面前一个瘦小清秀的小姑娘便一头撞进他怀里。 陈余倒是没事,可这小姑娘倒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手里死死攥着几张纸币。如果不是陈余手疾眼快拉住她,说不准这个傻姑娘要滚下巷子。 “对不起、对不起,长官我真的没看见你,你莫生气。” 陈余饶有兴致的看着小醉,心中不觉生出一股无名怒火,这是什么世道 “没事,你走。” “谢谢你长官,不好意思。”小醉用她浓郁的四川口音鞠躬道歉,然后捂着头像个傻兔子般离开。 目送小醉离开巷子,陈余摘下一截红苕粉叼在嘴里,来到那个狭厌的院子,正头遇见偷拿小姑娘红苕粉和散碎铜板的烦啦。 “龟儿子滴!”陈余二话没说,先给了烦啦一脚。 懵逼的烦啦还没有在撞见陈余惊悚中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正巧按在一坨鸡粪上,随便在地上抹了两下。 “哟喂,您怎么在这里,感情我鱼爷还是千里眼、顺风耳。”烦啦坐在地上笑道,他正在用笑容缓解偷拿小醉红苕粉和钱财的罪恶感。 “你怎么在这里,死瘸子。” 烦啦看着院子里满地蹿的鸡,“这我妹子家,她哥是个连长和我认识,这不正巧遇见来这里坐坐。” “你认识川军团的人” 陈余把手里的红苕粉丢给烦啦,“别死不要脸,拿人家什么东西了,给还回去。你孟凡了再不济也是一军官,偷东西这种事情你都做的出来,老子有粉。” “哎呦喂。”烦啦站起身,“本来想当个梁上君子,没想被您老给逮住了,小太爷这就还回去。” 烦啦走进小屋,将手里的红苕粉放了回去。用尴尬来缓解尴尬,陈余也没想戳破,走出来时陈余顺手在烦啦兜里摸了几下,确定他没有偷拿其他东西。 “你没偷钱” “君子固穷!”烦啦顿时装起来:“小太爷怎么会看上那等世俗之物,就拿了一捆粉,这不是吃白菜猪肉炖粉条,小太爷拿钱有屁用” 也是,陈余想起来兽医偷偷把罐头卖了,换钱去黑市买了些磺胺。可是那些磺胺对于伤员来说不够用,烦啦想保住他那条烂腿远远不够。 “给,拿着去买药,别让人看见。”陈余将兜里的半开全拿出来。 烦啦吃惊的盯着陈余看,他想过陈余或许私藏的还有,但是没有想到还有钱,这些钱不足以让烦啦买上几枚磺胺,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其实烦啦偷了小姑娘的钱,遇见陈余后又放了回去,心里仅存的礼义廉耻遇见陈余又回了些。他不想去兽医那里要磺胺吃,看见躺在床上的伤员,烦啦感觉每吃一片就是在嚼食他们的性命,那些伤员也是那样想的。 药只有那么多,吃一片就少一片。一粒小小的药片,似乎就是伤员的一片血肉,烦啦每嚼一片,心中越发觉得在吃躺在床上的袍泽弟兄,于是乎吃了一天后,烦啦便不在吃。 将钱握在手掌,烦啦痴痴地注视陈余,目光茫然点头然后离开小院。生于诗书传家,自小钱财不缺的烦啦,忽然感觉手指几枚半开很是沉重,如果放在北平当学生时期,这些半开仅仅是他一天的零用钱。 烦啦走了,拎着红苕粉,手握半开瘸着腿走的飞快。他不像看见陈余,更不像回味刚才的无耻行径,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孟凡了你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诗书传家的阔少爷,有抱负的大好青年 待烦啦走后,陈余将小院的木门关好。代表土娼的木牌哗啦啦击打木门,同时也在击打陈余的心,他想将这木牌丢掉或者烧了,可是这样小姑娘便只好用肉体再去换一块新的。 砸碎木牌,她会用身体去换,砸碎院子里的一切,她依然只会用身体去交换。陈余帮不了她,期初也想帮她,可帮一时终究帮不了一辈子 收容站内。 众人围在天井旁烧火,看见陈余回来个个抬起头,寄希望他能带回猪肉。 “成望夫石了” 众人看着出去后依然两手空空的陈余,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们准备好了,就等猪肉、白菜、粉条的到来。陈余脸不红心不跳,走到房檐下取出香烟,身上没有火,便走到架好的火灶旁点烟。 一包烟瞬间被康丫抢走,一连取了好几根才罢休,蛇屁股拿着菜刀眼睛直勾勾看着,陈余无奈给了他一根。兽医咳嗽两声,陈余无奈又给他几根,一包香烟已经所剩无几,至于其他人不好意思。 “咋地,今晚吃开水炖泉水” “闭嘴!” 康丫抽了一口烟,掏出了一小纸包的盐倒进锅,郝兽医拿出一个药瓶装的油,倒完之后还在锅里涮洗了一下。陈余呛了一声,众人才掏出私藏很久甚至极度不舍的食材。 蛇屁股嘴上叼着烟,拿着一截木棍在锅里搅动,没人在意嘴上的烟灰落入锅中,因为刚才有盐和猪油放进去。作为收容站里唯一有菜刀,身怀厨艺的他,蛇屁股毫不犹豫的掌厨,没人会怀疑一个广东人的烹饪水平。 “蛇屁股,你烟灰都掉进去咧。”看不过眼的兽医埋怨着。 陈余猛抽一口笑道:“呷得癞赖,长滴乖乖。” “小混蛋!”兽医蹲在台阶上抽烟:“不说湖南话还好,一说湖南话就不是好话,湖南是鱼米之乡,怎生出你这个坏娃娃。” 第八章 痛!!! 作为表示,陈余掏出香烟,将本就所剩无几的香烟派发给阿译一根,烦啦这个不抽烟的家伙也抢去一根。接过陈余的香烟,阿译受宠若惊,他用一种加入帮派般的态度接过香烟,陈余肯定这个家伙加入三青团(三民主义青年团)都没有这么正式。 “我入伙,入伙!” 有个身影跑了进来,身上用一个破麻袋套着。自从上次绑了陈余后,第二天被追杀时,不辣就消失在收容站,这时候他抱着两颗大白菜跑进来。 不辣吹嘘着自己是如何获得白菜的,众人没有听,一心一意都在处理白菜上。 材料备齐,寻食组的成员也到齐,终于可以开始做饭,这无疑是最幸福的。 火光在炉膛下闪耀,迸发着属于自己的光与热,浓郁的猪肉香气弥漫在收容站,就连迷龙也走出仓库,站在屋檐下盯着看。 康丫几次三番想要揭开锅盖,但是蛇屁股一把菜刀横在案板上,老头子兽医拿着木棍见手打手,他没有威严,但是谁也不敢触霉头。溃兵中三个军衔最高的阿译、陈余、烦啦坐在地上,笑呵呵聊着天。 这是,闻到香味的李乌拉走来。康丫拿出作为准尉军官的威严,与众人一起将锅灶围成一团。 “有没有家伙,你们三个看着吃干饭啊!”康丫开始呼叫增援,一场白菜猪肉炖粉条的战役即将打响。 支援马上就到,烦啦拿起木柴顶在李乌拉脑袋上,可身为半个残废的烦啦根本不是李乌拉的对手。 “喔唏!喔唏!”不辣挥手赶着,这把陈余气笑了,湘人赶畜生才会用这样的口语。 蛇屁股率先冲了上去,但是瘦弱的他被李乌拉一把推开,滚落在地。李乌拉是个东北人,没有迷龙那样的一身腱子肉,但是比起南方人还是高不少。 要麻拿出川军团打仗不要命的风格,把自己当成棒槌顶在李乌拉胸口,然后子孙天被击,溃败倒地。至于康丫,这货一向是动口不动嘴,不辣畏惧军官不敢上,因为他唯一不怕的军官是陈余。 溃兵们依旧兵败如山倒,剩下的几个人怯懦的看着李乌拉走近锅灶,没人敢阻止他。于是陈余出场了,今日阿译已经风头无量,不能在让他抢光。 “忒丢东四省脸了,难道东北人都这揍性,九一八你咋没这样一股脑往上冲呢”陈余也开始打起嘴炮。 听见着话,李乌拉脚步一怔,眼睛死死盯着陈余看,显然九一八触碰他内心绝对不可容忍的底线。 “你再说一遍” “说啥玩意儿!”迷龙小跑过来,一脚将李乌拉踢翻在地,一脚就将他踢飞过去。 刚才这话陈余是一石二鸟,寄希望能让迷龙出手,丢东北人脸这种事,迷龙绝对不会含糊。 看着倒地不起的李乌拉,迷龙吐出一口唾沫。“忒埋汰人了,东四省的脸都让你来云南丢,死鱼你骂的好,这玩意儿就得在九一八死在东北,害死不少人。” 倒在地上的李乌拉没有出声,眼泪从满是灰尘的脸划过两道痕迹,他似乎已经丧失哭的功能。 九一八是每一个东北人的痛,李乌拉的痛不会比任何人少,故乡之土沦丧十余年。本应该保护那片土地上的军人却来到最远的滇南,遥望天空,李乌拉和迷龙的家比谁都遥远,远到遥不可及。 每一个东北军将士都后悔,后悔离开故土,至此后他们用每一滴鲜血散漫整个国境。他们丢失家乡懊悔不已,于是乎发誓绝不丢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不让自己有第二次后悔,至死方休,绝不退让! 稍后,迷龙拿着不要钱的酱油、罐头往锅里倒,众人眼巴巴看着那些珍贵的食物落进锅中。 迷龙大声歌唱,没有一个音符在调子上,可触动了所有人的怜悯心,这首歌不需要上调,因为每一个歌词都无处不透露着哀伤与憋屈。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迷龙唱着唱着,不经意间用衣襟擦拭眼眶,嘴里说着烟太大熏眼睛了。李乌拉趴在地上轻声附和,眼泪不停的流淌。 没人去戳破迷龙的谎言,以至于阿译有些后悔写出这个菜。 这不亚于在北平人面前说起城墙根下的豆汁;上海人面前说起人人皆爱的生煎馒头;湖南人面前说起早上必嗦的一碗米粉;山西人的老陈醋;陕西人的肉夹馍;河南人的胡辣汤;广东人的靓汤 第九章 同去同归 端着破碗,陈余走到李乌拉身旁。 此时的李乌拉还是依旧趴在地上,脸上两道泪痕就像大西北的沟壑,亦如东北的二兴安岭,铭刻在他黝黑难看的脸上。 陈余踢了李乌拉一脚,后者立刻坐起身夺过破碗,将头埋在破碗中吞食,发出只有牲畜吃食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似乎无感、无言、无物,只是用来自生物的本能来吞食食物。 陈余蹲下身轻声说道:“滇南的粉条子不对味,还是黑土地里长的东西吃得香。我去过东北,那里啥都有,白山黑水,好地方啊!” “啊呜呜啊——!” 李乌拉吞食食物的本能停下,然后发出一声叫声,既有哀嚎、又有愤怒的意味。他停止吞食食物,抱着破碗大口起来,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白菜猪肉粉条从嘴中掉出来。 哀嚎一声,李乌拉似乎找回一丝应该如何做人。他小心翼翼将从嘴中掉落的食物捡起来,重新塞进嘴中,迷龙做的白菜猪肉炖粉条很咸,齁咸齁咸的,可李乌拉吃的很仔细,不忘记咀嚼每一片白菜梗。 “东北的白菜猪肉炖粉条不是这样的,滇南的粉条子不好吃,大白菜也不甜。我们那旮沓的白菜贼甜,比糖还甜”李乌拉看着空荡荡的破碗嘀咕。 “打回东北就能吃到了。” “东北” 陈余站起身若有所思道:“要整编了,东北离滇南可远,大不了再走一次,其实也不远。” 这次李乌拉没有回话,而是盯着空荡荡的破碗发呆。 没有管进入沉思的李乌拉,陈余走到火灶旁点起一根香烟,吞云吐雾般走进房间。 刚走进屋子,里面的怪味实在难以忍受,陈余也好些日子没有洗澡,大哥别说二哥,除了阿译长官身上找不出几只跳蚤外,整个收容站的溃兵就是一个完美的跳蚤虱子集聚地。 “给大家表演一个吃粉条子。”康丫端着碗,用脏兮兮的手指头捻起粉条放进嘴中,他吃进去又扯出来,着实惹人恶心。 众人看见他那耍宝样纷纷大笑不止,陈余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抽烟,迷龙躺在本应该是伤员躺着的病床上,因为床上到处都是鲜血和黑色污秽,这张床的伤员在早上刚刚埋掉,都是见惯死人的也没多大在意。 迷龙伸手将陈余抽了半截的香烟准备抢走,于是乎陈余只好给他一根好的,用自己的烟头点燃迷龙指尖的香烟。 一群人各自轮流耍宝,每天起床找食吃,吃饱了就耍宝斗嘴。你方唱罢我登场,轮到阿译长官时气氛已经落下不少。 阿译自信已经融入这个小圈子,于是乎站起身说道:“我给大家唱个歌子” “长官,自己人别开腔!”陈余打趣道。 阿译涨红脸,抱拳向众人表示感谢。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爱……” 于是,收容站歌王诞生。大家一致要求阿译闭上嘴巴,他的歌喉比起日军的掷弹筒还要刺耳,威力更胜。 ‘砰!’ 迷龙用力拍击木板,力气太大将木板拍碎,捡起一块就向阿译丢去。和阿译站在一起的烦啦拉了一把,不让阿译绝对会被迷龙打中,而阿译身为少校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忍气吞声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嚎丧啊鸡皮疙瘩都给老子整一地,你捡回来啊!” 给伤员喂完饭的兽医拿着盆子走出来,瞅了两眼放下盆子坐在木板上。杂碎们看着阿译吃瘪,迷龙大吼大叫好不快活。 一番乱态逐渐平息,这时兽医拿起盆子敲击几下,吸引住全部人的目光。得到足够的关注度,兽医开始沉默,这样的沉默让整个房间都沉默下来。 “我说一个事。”兽医咳嗽一声说:“我们要被收编了,就是最近的事。” “扯卵蛋!”不辣第一个表示不信,这也是房间内大多数溃兵们的想法,引得哄堂大笑。 “扯你卵蛋。” 陈余捻熄烟头,“要收编了,早上我去渡口找我以前的部队,那里已经开始有人拉拢打过仗的老兵、识字的的兵。” “官长,你莫得骗我。” 兽医没有笑,而是点点头认可陈余的话。“老汉我可不敢拿这种事骗人,最起码我是此地唯一的医生。” “兽医”屋子里的人异口同声说。 “兽医就兽医,随便你们怎么说,得病的是你们,治病的是我,就是说我是妇科医生都行。” 所有人都开始沉默,兽医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不讲口水话咧!今儿个有军官来找我,说是要了解调查溃兵们的身体健康状况,他还会再来,要找你们去打仗。” 沉默,依旧是无尽的沉默。陈余也不说话,任由沉默继续蔓延。 烦啦嘟囔一句,“小太爷不想去北边。” “没说去北边,去的是南边,是缅甸。” “屁——!” 要麻不屑道,“缅甸是远征军去得地方,嫡系去的,英国人帮忙,美国人出钱出枪,啥子都不缺,样样都有,轮得到我们这些人后娘养的老子猜死鱼跑渡口就是找嫡系中央军,他想自个跑去远征军,他是找中央军滴。” “所以嘛!”兽医叹气道:“老汉我没有骗人,真的要打仗了。” 刚刚受了迷龙侮辱的阿译出声,他想出一个合适的解释。“因为我们刚打了一个打胜仗,连英国人都看得起我们。” 烦啦附和道:“阿译长官的意思是我们打了大胜仗,但是和我们这些杂牌军没有关系,到时和陈连座这样的嫡系出身有关系。” “不是的啦!”阿译反驳道:“你这样不好乱说的,我没说陈连长坏话,你小子最坏啦!” 一直沉默的陈余出声,“我一开始也是杂牌军,湘军五十四军在徐州早就打折了,然后又在粤东折了一次。打仗打的好,谁都不敢看不起。” “对哦。”不辣帮腔道:“我在湖南听说过,五十四军好多人全死球喽!死战不退,官长硬是要得。” “说远咧!” 兽医适当出面岔开话题:“大概就是要补充兵源,要拿咱们补充兵源,就准是那边伤亡惨重,伤亡惨重就准是没有吵吵的那么大胜。敌军几个月就玩儿完啦,这种话鬼子说,我们也说,都信不得的。” “就是整一堆炮灰,沤出了蘑菇的木头脑袋疙瘩才去!”迷龙用力坐起身发出巨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已经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众人愣着,你看我、我看你,又看向陈余。他们都想去远征军,但没有迷龙那样的坚决,即使是炮灰也无所谓,远征军的炮灰大概比其他炮灰来的更好,反正是当炮灰的命,当个精锐炮灰也无所谓。 阿译如泥塑菩萨楞了一会,捂住脸痛哭。“我要去,我要带兵打回上海去,我要为家父报仇!” 阿译一如既往的坚强,已经有人站出来说想去。 这时,陈余环视四周的溃兵们说:“我会去的,湖南已经被打成焦土,我不想丢湖南人的脸。” “打小东洋嘞!”不辣意气风发:“我们湖南人就莫得怂包软蛋,不把湖南人打死完,我们死也要打小东洋,官长我也去嘞” “去咯,去咯,等回湖南我请你嗦粉。” “好嘞。” 要麻似乎想起出川时的豪言壮语,“川湘不分家,我可不敢叫川军团的兄弟在下面笑我,一起一起。” “呷屎啦你!”蛇屁股举起菜刀用他那广东腔说:“从淞沪阿公我就和小日本打,拎着刀从南京正面杀出来,不怕啦!” 第十章 围殴 翌日。 早上起来,陈余破天荒的起了个早床,一般他都会睡到日上三竿时。起早床不是陈余的本意,而是被屋外的吵闹声弄醒。 早起的不止陈余一个人,昨晚的短暂会议让很多人多有了新的想法。往院子看去,收容站内平时衣着不洁、衣衫不整的炮灰们个个扣起军装上的扣子,脏兮兮的脸用水洗了好几遍,地上到处都是污水。 滇南的早上总是灰蒙蒙一片,天空中漂浮着细小的水雾,屋瓦上晨露汇聚成水滴滴落,就算是没有下雨也营造出下雨的假象。 兽医一个人吃力的拉着板车,烦啦拖着腿一言不发帮兽医推车。昨晚死了几个,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是吃饱上路的,临死前吃上一口热气腾腾满含热量和能量的糊糊。 阿译长官仔细侍弄他的鲜花,这大概就是来自于江南水乡的情趣。陈余不懂这样的情趣,在他看来那么大的盆子不种几颗香葱实在过分,最起码还能拿来下饭提香。 但是比陈余起的还早的大有人在,几乎整个收容站的溃兵们都起来了,都站在院子里,或蹲着、坐着、站着,姿势绝对不堪入眼。 陈余站在院子里往上看了一眼,蛇屁股趴在楼阁上装死,偷瞄楼下迷龙正在殴打一个溃兵。 “蛇屁股,你趴上面喝风呢” “要死啊你。”蛇屁股苦兮兮的说:“下去会被打成半死的,迷龙这个疯子早上见人就打,我就洗个脸溅了点水给他。” 陈余回过头询问道:“迷龙,你大早上抽什么风,昨晚猪肉堵你血管了” “这群瘪犊子玩意儿,一个个都是短命的货!”迷龙一脚踢翻溃兵,抡起木棍就打。 迷龙打架从来不用家伙事,一部分是自信,一部分是怕打死人。这木棍不是他的,那么大概就是被打的那个倒霉鬼。 丢下木棍,迷龙叉腰指着院子里众人说:“老子在家里,一口气刨过八十多个冰窟窿,你们脑门子排一排,现在拿你们脑袋刨。都是冻坏心不要的隔冬萝卜,寻死短命的货。 死鱼你说说,他们是不是傻狍子,等着被人一刀撂脖子” “嗯。” 陈余点点头:“你们这群脑袋让驴踢的玩意儿,好汉难敌四手,四只手不行就八只手,一个个排队等人揍,贱不贱啊一起上,他一个人还能打赢你们几十个” “啥玩意儿”迷龙愕然道:“你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尽给出损招,你们来!今天我话放这里,要去的都不是玩意,一群欠死挨拍的货!” 闻言,收容站内的溃兵都起了心思,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陈余只扯风拉火,从不参与溃兵们的打架,除了某些混蛋做出出格的事情。 数十个溃兵都站起身,陈余走到井口旁打水洗脸,佯装如无其事。一个溃兵刚起身走了两步,紧接着被迷龙踹飞,然后溃兵们发挥特色,纷纷蹲下身不再行动。 正当局势朝着迷龙一边倒,众人打算友军有难我不救,吃饭时我跑第一的态度,静观其变。 忽然,阿译长官梳着大背头走到迷龙身前。 “啪——!” 迷龙给了阿译一个大嘴巴子,一巴掌就把阿译打翻在地,惹得陈余蹲在地上大笑。阿译也太自不量力,他用尽全力或许能在迷龙身上留下一道抓痕,但眼下他决定装死,捂着被抽红的脸羞愧难当。 “啥玩意儿,装啥犊子,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东北的小母鸡抓的都比你疼。” 我们民族总是会有人前仆后继,阿译倒下来,又站起一个。那个人陈余认识,听他说以前是卖药的山户,去县城药店卖药草走半路遇见抓壮丁的队伍,稀里糊涂当了壮丁,绳子一系上就稀里糊涂上了战场。 他拿起一块青砖,恶狠狠盯着迷龙看,瞧见对方有家伙事,羊蛋子捡起迷龙丢下的木棍重新塞回他手里。 忽然,这个卖假药的拿起青砖往自己脑袋上一拍,想表示一下自己的狠勇。迷龙被这一下吓懵了,羊蛋子站在迷龙身旁准备随时逃跑,他怕青砖会砸在自己头上。 “弄啥呢”迷龙举起手中的木棍准备挥击。 还没等迷龙棍子下去,卖假药的就顺势倒地,谁都知道他在装死,可装死的又何止他一个 迷龙看着这傻乎乎的家伙笑了起来,将手中木棍又丢了。陈余笑的更大声,这些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忒惹人笑柄。 眼神环视周围的溃兵,康丫这个先知后觉的家伙,捡起迷龙丢下的木棍准备来个奇袭。可迷龙的眼神已经看见他,于是弯下腰盯着康丫看。 “你干啥我问你,你拿着个棍子想干啥” 康丫反应过来,缓缓站起身怯懦的眼神出卖了他。“我帮你拿的,你想要,我给你。” 丢下木棍,康丫躲进屋子里。迷龙没有放过康丫,闲庭信步走到门口,用他如山般的身体挡住门口。 “你躲里面干啥” “你干什么” 迷龙走了进去,随后就是康丫的哀嚎声,还有木板的震动声,落下不少灰尘。 “哎呀!疼!” “你换个地方,啊——!要命嘞!” 陈余没有管这些杂碎们,洗把脸就叼着烟走出收容站,走出门的迷龙看见陈余离开,出声问了下。 “干啥去,你不和这些欠削的玩意儿一起” 陈余白了他一眼,“我找把枪,回来一枪毙了你算事,跟你打架找抽呢我又不贱,没必要和这些脑袋挨驴踢的家伙一起。” “快去、快去,老子等你回来枪毙我。” “得嘞,龙爷您先找兽医要个风水宝地,他天天埋死人心里有数。” “滚犊子你,你才找个风水宝地躺里面,要躺老子就得躺在东北,不跟你们这群玩意儿抢地方。” 整个收容站内的溃兵都知道,迷龙从不打老人,除此之外也不打烦啦和陈余,因为迷龙觉得自己没文化,很喜欢有文化的人,至于阿译纯粹是自己的性格问题。迷龙如果最想揍谁,那么阿译绝对是第一个。 还没等回过头,迷龙就挨了一拳,打他的是要麻。 “这架势,练过啊” 第十一章 窃贼 “军痞子,拿上你地衣服走,这就是个虱子窝!” “不干!你不把老子枪换回来,今个我就躺在这里,你铺子也别开咯!” 不辣正站在大街上换上他那脏兮兮的军服,这很难称之为军服,衣服上的洞口比起收容站屋顶的破洞还要多。 他没有忌讳旁人路人对他的冷眼相待,就这样光明正大脱下裹身的麻布袋子,不辣用他的衣服换了白菜,而他是收容站内唯一没有丢弃自己枪的上等兵。一杆膛线都磨平的汉阳造,不辣比任何人都渴望上战场,陈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当铺的老板背着手走出来,身旁站着两个跑堂小厮,手里拿着木棍准备随时冲上去痛打一顿不辣。这样的事情常有,溃兵们饿疯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没有长官的约束,更没有军法的制约。 当然所谓的军法只存在于上官的口中,或者底层士兵的皮肉上,最终解释权归属于衣领上的豆豆,又或者某位中山装大人物的眼神中。 “你枪当了,按当铺规矩,要想赎回来拿钱,没钱就滚。” 不辣梗着脖子说:“我要打小东洋,没枪拿莫子打” “鬼信,你要是打小东洋能跑这里” 这时陈余走了过来,拍了一下不辣的肩膀,看见陈余过来,不辣更是嚣张。 “小老汉,我官长来咯,要带我去打小东洋嘞!” 当铺老板看了一眼陈余笑道:“你长官的配枪就是当在这里滴,怎么你们俩个一起来,披黄皮的死军痞,打个屁的小东洋!” “你再骂一句咯”不辣很是沮丧:“我就是去打小东洋,你们啷个不信。” “不辣,回去咯。” “官长,没枪拿莫子打小东洋。” 陈余拧着不辣的脖子往回走,他不想让不辣受伤,而且他花大心思拿回来的步枪还是丢弃在机场。 两人往回走,身后当铺的的老板小厮很是得意,赶走一对军痞维护当铺的规矩,让其他溃兵打消闹事的心思。 陈余拍了拍不辣脏兮兮的军装,“要你那个破枪干什么,等去了缅甸我给你一杆好枪,新出厂浑身枪油味儿的79步枪。” “官长,你说话要算数,给我一杆好枪。” “给给给。” 在收容站内,不辣算是最好忽悠的一批人,但也是最难忽悠的一批人,他属于认准的事情就不会变卦。 陈余说道:“信不信我,如果信我就帮我一个忙。” “官长你发句话,做啥子事” “干那个杂碎站长一顿,敢不敢” 不辣听见这话顿时身子软了下去,苦兮兮看着陈余。“杀人犯法,那个王八蛋站长的官比你还大,杀不得。” “那就去搞东市的祁麻子。” “还是不要咯,他们连花机关都有,干不过哎。” “那我们过江去打小东洋” “好哎,啥时候去” 忽然,陈余发现不辣是个好人。在这个遵循社会规则都会被称赞为文明人的地方,不辣绝对是文明人中的上等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满怀着不太懂的家国情怀,不愿伤害他人换取物质生活,但愿意抛弃生命保卫那些唾弃他的人。 如此,陈余便不愿邀不辣冒险,他早就想弄一顿那个杂碎院长。 “不会、不会,我们就是蒙头打他一顿,然后抢走他的钱。” 不辣听见这话有些心动,眼珠子一转往后跑去,片刻后手里多了一个麻布袋子。陈余不由地一笑,这家伙还是挺靠谱的,于是两人打定注意弄一顿那个杂碎站长。 陈余先让不辣在外面候着,而自己则先去站长家里看看,路过上次询问信息的哨兵,陈余顺手朝他们丢了两根烟,扯了一下卵蛋。 聊了一会儿,禅达城内最近多了不少衣冠严谨的军人,城内好几个收容站的溃兵已经被整合进部队,不过依旧是一些杂牌部队补充兵员。 沿着青石板路继续走,陈余路过杂碎站长家门口,四处看了一眼路上没人,门扉虚掩。陈余慢慢推开门,正屋内一套红木桌椅摆放得体,留声机转转悠悠发出刺耳的歌声,墙上挂着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悄悄掩上木门,空气里传来丝丝异味,是一种很难闻的气味,带着氨气。陈余闻了一下,就知道是什么,除了鸦片没有其他解释。 果不然,里屋内有一个衣着单薄的女人,身上盖着薄薄的军用毛毯,女人大概三十几岁。这个女人就是王八蛋站长的老婆,此时的她抽过瘾已经入睡。 捻起桌上用油纸包裹的鸦片土,大概小一斤。陈余将鸦片揣进口袋,目光看见挂在墙上的一把快慢机,这王八蛋站长还有这玩意儿,陈余没有停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说梦话的女人,三下五除二将枪揣进腰包。 接着陈余翻箱倒柜,在衣柜的夹层里找到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几根黄金,拿起来掂量掂量,大概有几斤。 熟睡的女人翻了个身,春光乍泄。 一时间陈余突然愣住了,一具不算是完美的肉体,腹间有一丝丝赘肉,脸庞也没有那么动人。可是陈余就是愣住了,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抚摸了一下女子光滑的后背,猛地收起手。 告声罪过,陈余走到窗户旁翻窗离开。窗沿落下,正在熟睡的女人猛然惊醒,然后迷迷糊糊拿起烟枪吸上一口,身子打了个激灵继续入睡。 背靠在墙壁上,陈余深吸一口从屋内飘来的臭味,双拳紧握。他想要做些什么,呐喊解决不了问题,咆哮叫不醒沉睡的肉体,至少现在不能解决。 糜烂的时局,硝烟的土地,麻木的人群,心中的怒火和不甘无处发泄。紧握住怀中的快慢机,陈余身体有些颤抖。 欺辱、武器、毒p,这三样东西长期盘踞在吾国吾民身上,犹如附骨之疽难以割断。 自己想要什么,会坠落于此吗 陈余一瞬间想了很多,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这栋嫩遮风避雨的屋子有很多值得用命争取的,温暖的床榻、足够的食物、花销的钱财,能发泄的女人,醉生梦死的毒p,还有枪 第十二章 有空常来玩啊! 王八蛋站长不好找,陈余揣着枪,不辣说是在外面放风,可是一溜烟就没看见了。 在附近东游西荡,陈余走在禅达狭窄逼厌的石板路上,两辆军车风驰电掣而过,车上坐着一群衣冠整齐装备齐全的军官。陈余看着军车离去的背影痴迷,他也想要衣冠整齐装备齐全,最主要的还是想带着收容站那些杂碎们一起坐在军车上,让他们也体验一下。 没找到站长,不辣也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 忽然,一只手掌搭在陈余肩膀上,回头一看是原来是祁麻子。陈余没空理这个家伙,如果不是碍于所谓的军规还有禅达百姓们的眼光,陈余真不想和他打交道,每次都会想给他开个瓢。 “军爷,有没得家伙事” “有。”陈余换张笑脸说:“如果有,我肯定先把你这个老东西毙了。” 祁麻子嘿嘿一笑,脸上的麻子皱在一起。“军爷开玩笑呢。小的也是做些不值钱的买卖,最近市面上有人出大价钱买家伙事,军爷如果有路子的话小的不会让军爷吃亏的。” “你消息挺灵通的啊” “都是混口饭吃,军爷记得小的就好。” “有点黑土,看着给。”陈余将之前的烟土拿出来。 “哟!”祁麻子市侩的盯着烟土看,将陈余带进一个小巷子,“好东西,军爷就是能弄来好东西,不过小的不做这行生意,脱销难” 话还没说完,祁麻子看见陈余腰间的枪把,抬起头时似乎感觉不认识陈余了。心里暗道一声额头生起冷汗,这些军痞有枪就不讲道理。 “军爷你数数。”祁麻子从口袋里掏出七枚半开。 陈余虽然不知道烟土价格,可知道这滇土假比黄金,绝对不是七枚半开可以换的,自己这里有小一斤。 “呵呵” 祁麻子见状赔笑道:“拿错了,军爷稍等。” 说罢,转过身掏自己的钱袋子,陈余听得哗啦啦响。没多说,拿起枪在手上把玩,机械声让祁麻子身体抖了一下。 “我那票兄弟还等着老子回去给他们饭吃,少一个子,你就等着那群杂碎拿枪顶你脑袋。” “自然是不能让军爷吃亏的。”说着祁麻子取出十枚银元,不是半开,而是货真价实银元,禅达一户人家一年都不能赚到两枚银元,可见烟土暴利。 陈余没拿,祁麻子颤抖着从口袋里又拿出五六个半开,一手夺过银元和半开,陈余将烟土丢给祁麻子。 “军爷别忘了小的,如果有家伙事可以来找小的,绝对不会让军爷吃亏。” 祁麻子拱手一礼,盯着陈余嘿嘿一笑转身离开。这老家伙安什么心,陈余知道的清清楚楚,无非就是想弄些枪拿回去卖。 要收编了,收编当然会下发武器弹药,陈余是军官,一旦收编下发武器弹药,陈余肯定能私自弄出一些,几条枪还是能的。祁麻子打的是这个意思,上面刚发武器,下面顺手就卖掉的事情不少,祁麻子和那些吸血的黑市商人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陈余刚从王八蛋站长哪里偷了一把毛瑟手枪,陈余不打算卖掉,黑市上人多嘴杂。此刻陈余干保证,他上午卖掉手枪,下午就会被人抓住打死,小命要紧。 转悠小半天,陈余来到裤裆巷,来到熟悉的木门前,此时的木牌是反着的,只需要安静一听里面传来令人恼怒的声音。等了几分钟,陈余站在门外。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一双粗糙的大手还在小醉腰肢上游走。 陈余没多说话,拔出枪顶在男人脑门上,站在门内的小醉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眼睛瞪大不知如何是好。 “军爷饶命、饶命,小的不知道这她是你包下的,下次不敢了。”说着说着,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放在地上,见陈余没作声顺着墙根一溜烟跑了。 “你要做啥子”小醉怯懦的眼神让人心疼。 陈余收好手枪,捡起地上的钱交给小醉,“有个死瘸子到处问一个姓陈的川军团连长,你找那个姓陈的川军团连长干啥” “是我托孟连长问的,我找我哥,你认识我哥吗”小醉听见这消息很是高兴。 “认识,以前打仗说过几句话。” “你晓得我哥在哪儿吗” 陈余点点头:“真不巧,前些日子还在河边渡口瞧见一眼,跟着部队去缅甸了。他也托我找他妹妹,你哥让你安心等他回来,军情紧急没时间回来看你,等回国后就来找你。” “你说的是真的”小醉眼眉喜笑颜开:“你莫骗我,我哥真的去缅甸了,他们川军团还在” “咋不在了我也要跟着川军团去缅甸。” “你也是川军团的” “快了,要被整编进川军团,还有之前那个死瘸子,他也要进川军团。” “孟连长也要去缅甸了” “都要去了。” 小醉楞了会儿,然后拍了拍脑袋,“看我这个笨蛋,说了半天还没请你进入喝口水,军爷你进来喝口水嘛!” “在下也姓陈,也是一个连长,水就不喝了。” “陈连长” “行,我也有东西给你。” 陈余走进小院子,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这个小院子,之前是逮孟凡了那个死瘸子。院子还是那样,骨瘦如柴的小鸡,墙边的野花灌木,狭小破旧的屋子。 见陈余进入后,小醉扯下木牌顺手丢进鸡笼里,小步跑进屋给陈余倒水。 陈余看见杯子上的豁口,想要举起来喝上一口,就怕把嘴给划了。取出银元和半开,还有三根金条,陈余放在桌上,小醉看见这些银元、半开和金条犯傻了。 “你哥的,他没时间来看你,只能托我把钱给你,好生收好。” 小醉盯着桌上的钱摇头道:“我哥饷银没那么多,这里太多钱了。” “以前是没那么多,你哥他作战勇猛,被上官赏识。你哥走狗屎运升官了,副营长,这些钱都是他拿命换的。” “真的” 陈余没好气道:“你见谁闲着没事干给你送钱,得了失心疯” “也是哦。” 小醉傻傻一笑将钱收好,再出门时拎着一把菜刀。陈余被小醉拎着菜刀给吓了一跳,心想这傻姑娘这么勇 “陈大哥你莫走,我给你杀鸡吃。” 看着院子里没二两重的小鸡,陈余叹了口气,“别杀了,我还有军务,下次养肥了再杀,这鸡拔毛之后跟个鹌鹑没啥两样。” “那我多杀两只。”说着,小醉便拎着菜刀满院子抓鸡。 院子里的鸡似乎感受到明晃晃的菜刀,满院子乱窜,小醉拎着菜刀在后面赶,一不小摔个屁墩,头撞在墙上。 “你大发慈悲放过它们,在你手下它们活着也不容易。” 小醉瘪着嘴目光闪烁:“我哥一直说我笨,我也是个笨蛋,连只鸡都抓不住,真没用。” “我走了。” “那我送送你。”小醉拎着菜刀起身。 “对了。”陈余取出手枪递给小醉:“拿着防身,还有记得把钱收好,别放柜子、匣子里。” “我不会用枪。” “放你这里,以后有不开眼的东西来,你也好有个依仗。这破枪没用,我有新的。” “哦。” 陈余慢悠悠往下走,小醉倚在门前目送。 “陈大哥,你有空常来玩啊!” 听见这话,陈余脚步一崴差点没摔下去。 第十三章 沉默 院子外传来叫骂声,王八蛋站长正打他的老婆,原因是枪和烟土丢了。打的那叫一个心狠,烦啦和康丫几个人正趴在墙头看热闹,康丫捻了块土砸在陈余身上。 陈余饶有兴致看了几分钟,他已经成功被这群杂碎们同化,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份子。 走进院子,蛇屁股正蹲在火灶旁看火。拿起勺子搅了搅,里面炖着烂白菜,清汤寡水,昨天的暴饮暴食让陈余很是怀念,他忽然发现应该买些吃的,可是全部身家都给了小醉。 兽医沉默着起身,无奈的眼神让陈余刺痛。因为这些食物远远不够众人分食,他的伤员们要饿着肚子满怀壮烈的逝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头子对陈余有很深的依赖感,因为他觉得陈余是这群溃兵中最像样的,可惜太年轻官衔太低,没有当上大官。 “空着手回来哩” “我又不是神仙。”陈余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唧嘴说:“差点盐,给点盐,这味淡的都能淡出鸟来了。” 烦啦拐着瘸腿附在兽医身旁说:“我的那份留给你。” “哎哎哎!”陈余放下勺子也随口说:“我的也留给你,瞧你那模样,又没打算把你这把老骨头炖了。” 于是兽医慢慢悠悠从他众多的烂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心翼翼从中拿出一块黑黄黑黄的盐巴。‘噗通’一声落入锅中,陈余卖力的搅合,觉得合适后又尝了尝咸淡,还是淡了。 将布包里的碎盐渍抖干净,老头子叹气道:“行啦!你们说我也不信,这话院里的人都说,可是都做不到。” 陈余和烦啦对视一眼,两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面色抱羞,这着实很让人。保家卫国、驱逐日寇,这话谁都说,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人能做到。 两人干脆扭到一旁的角落里,看着蛇屁股一根劈柴、一根劈柴往里放,黑烟将他熏的睁不开眼。豆饼还是没有拾到干柴禾,蛇屁股依然得用湿木柴。 昨天的暴食并没有带来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做到。就像老头子说的那样,有些话谁都说,可是都做不到。 烦啦捡起一根小树枝戳着陈余的耳朵,“东西是你拿的” “嗯。”陈余没有狡辩或者反驳。 “一人私吞,你可真好心,就没想着给哥几个带回几根玉米棒子啃啃” “有命吃,你有命拉吗” 烦啦啧了一声:“都是要死的鬼,谁还在乎这小太爷告你一声,今儿个我可是拎着刺刀把阿译长官的手表给拿回来了。” “自古燕赵多豪杰啊!” “你把东xz什么地方了” 陈余伸手摁住烦啦后腿处的伤口,疼的烦啦大喊大叫,躺在地上滚打。兽医看见陈余手摁在烦啦伤口处,捡起一截劈柴小跑,举起手砸在陈余肩膀上。 “坏种!我可没药给他医,你想烦啦死就使劲摁,往死里嗯!” 讪讪一笑,躲过老头子的护崽,陈余拉起倒地撒泼的烦啦。伸手拍打他衣物上的灰尘,激起一阵飞沙走石。 烦啦嘬起牙花子,一屁股坐在阶梯上说:“您这是准备杀人灭口,信不信小太爷这么一吆喝,整院里的人都得受灾。” “我没想害你们。”陈余望着冒烟的大锅说:“这院里的人都心知肚明,都不说是为什么” “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我信你们。” 此话一出,烦啦顿时沉默不语,歪着身子倚在柱子旁,手里玩弄着已经干枯的树枝。 趴在墙头看戏的不辣和要麻又开始打闹,要麻说问不辣跑哪儿去了,害的自己被打。不辣问要麻谁打的,话到嘴皮子上,被打怕的要麻眼睛瞟了一眼躺在屋檐下的迷龙。 摆了摆手,故作豪气的说:“算了算了,儿子打老子。” 躺在老藤编制躺椅上的迷龙立即反击:“是老子打孙子。” 说完,迷龙起身从屋檐下出来,伸了个懒腰往屋里搬躺椅。他开始害怕,陈余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件事,现在的迷龙很是困惑,他害怕的是我们,但又不是我们。 ‘啪’的一声,搬躺椅的时候,迷龙不小心将门口那块‘童叟无欺’招牌碰掉,然后又不小心用脚狠狠踩碎。 锅里的热气将众人全部吸引过去,不辣和要麻两个家伙充当起护卫,拿着两根劈柴拱卫在蛇屁股身旁。康丫正带人揍李乌拉,原因是他又来抢东西吃,更为了报昨天的仇。 陈余捡起一块石头砸在烦啦额头上,气的烦啦蹬着他那条烂腿,脏兮兮的布鞋在陈余屁股上留下两个脚印。 “没事别惹爷们儿。” “信不信我给你弄两罐头嚼裹” 听见罐头,烦啦立刻来了精神,“就知道爷们义气,还记得这院里的孙子们,难怪惟楚有才。” “去你的。” 陈余起身,烦啦像狗腿子般的起身拍打他身上的灰尘,特别是陈余屁股上被自己蹬出的脚印。伸手弯腰,引着陈余来到迷龙仓库前。 在万众瞩目下,不辣和要麻停下打闹,蛇屁股咧着嘴,兽医倚在伤员间看,康丫朝着李乌拉胯下一脚。犹如加冕的皇帝一般,陈余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向迷龙的仓库。 ‘咚咚咚!’ “有屁快放!” 趴在门板上,陈余咳嗽两声:“私聊。” 木门露出一丝缝隙,迷龙牛眼瞪着。 “干啥玩意儿,找死别连累我,要知道我可是有家业的人,为你们这些烂木头不值当。” 陈余白了他一眼:“谁连累你,要收编了,哥们儿好歹也是一连长,看你骨骼惊奇,到时候给你把机枪,让你扛机枪。” “我才不和你们这群要死的玩意儿一起,老子扛棺材板都不扛你的机枪。” “哼”陈余冷哼一声:“昨儿,李乌拉可是发誓要打回东北,没想到你比李乌拉还不如。白长那么大个子,胆子比老娘们还小。” “你说啥呢” 迷龙钻出屋子,低头看着才到自己下巴的陈余,黝黑的脸杀气十足。伸手扯住陈余的衣领,把他弄进屋子。 “你小子欠削是” 陈余瞄了一眼屋子说:“给我一罐子饼干,我当你连长;给我五个罐头,我让你扛机枪;当我兄弟,这辈子我跟你同命了!” “啥”迷龙皱起眉。 “李乌拉跟我说他要打回东北去,不准备在这里当一滩烂肉,就算死也比在这里看着故乡沦陷好,他没开玩笑。” 第十四章 虞啸卿 迷龙呆呆的站着满是军需品和紧俏货物中,眼神迷离伸手挠着后背,扭头东看西瞧,抬起手指了下周围盖着防水帆布的货物。 “那个啥不是” 迷龙突然扭扭咧咧做起小姑娘姿态,摸着满是头油的头发,看向陈余的眼神躲躲闪闪。 “李乌拉的话也行,我说你也太傻子了,俺们东北的傻狍子都没那么傻,他就是一个害人精,谁要他啊!” 勾着身子在木箱子里翻找罐头,陈余拿起一盒饼干,不顾这是迷龙的家当,也不在乎他会不会揍自己。很显然迷龙目前并没有发觉陈余正在吃他的饼干,迷龙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余。 “我答应他了。” “哎!不是,你干啥玩意儿就答应他” 吞咽饼干塞嗓子的陈余拿起桌上的水壶,猛灌一口:“他想死,我为什么不带他去,这样的人打仗不会溜号。” “屁!就属他跑的最快,全排人都让他害死了。”迷龙指天骂地开始数落起李乌拉的罪责。 “这次他不会跑了,要不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李乌拉去了缅甸打仗又跑了,那么我让你亲手毙了他。临阵退缩,我作为他的连长有权利枪毙他。” “开啥玩笑,我不去。” 迷龙环视屋子四周堆积如山的货物:“我有那么多东西,去啥缅甸,在这里当土财主不好。你瞧瞧我这东西,饼干!正宗的英国小饼干,可好吃了。” “真的不去” “不去,去啥缅甸。” 陈余盯着迷龙看了半分钟,拿起桌上的水壶倒在他身上,凉水落在迷龙身上让他一个激灵,睁大他那如同牛眼般的眼睛。 “你干啥,找揍啊!” “你有脸揍我”陈余反问:“老子要去缅甸打仗,你个没卵子的东北佬,李乌拉都比你有种。东北人的血性都被你丢光了,以后看见李乌拉靠墙边走,你比他更丢东北人的脸。” “去你的!” 迷龙显然被陈余激怒了,一只大脚踢在陈余肚子上,抡起拳头就要打。拳头抡了小半天,迷龙还是没有揍下去,而是忽然笑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揍你。”迷龙换张笑脸扶起陈余:“揍你更显得我没胆子,就是那个啥,你知道的。” “气急败坏” 迷龙用尴尬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懦弱:“啥玩意儿我比李乌拉没种,老子就让你看看,先说好!李乌拉要是再战场逃跑,你就让我亲手毙了他,免得丢东北人的脸。 还有,你不能让李乌拉那个啥,在那里瞎弄,害死人不说还打败仗。” “你屁话真多。” 陈余没空理迷龙,顺手将刚才从木箱子里翻找到的罐头和饼干抱出去,当抱着两个铁皮盒的饼干和七八个牛肉罐头走出门,门口的羊蛋子难以置信的盯着陈余看。 院子里的杂碎们正在嘲笑阿译长官胸前的勋章,烦啦知道这些勋章来之不易,他嗤笑着躲在柱子后面,剩下的炮灰们盯着院子中,蛇屁股的那口大锅。当陈余出现时,整个院子都寂静下来。 陈余瞥了一眼烦啦,示意他来帮忙,不然炮灰们绝对会一拥而上。 “东北人就是豪气,听说哥们几个要上战场去缅甸,二话不说就让兄弟们吃顿好的。” 话音未落,形如熊罴般的迷龙钻出仓库,手疾眼快将陈余怀里的东西抢走,一脚揣在羊蛋子屁股上,恶狠狠的样子让跃跃欲试的杂碎们吓的后撤,炮灰们看着被抢走的食物不甘心的舔舐嘴唇。 迷龙抱着一堆罐头骂骂咧咧:“我说一转眼货怎么少那么多,你死鱼尽吓糊弄我,趁着不注意偷我货。告诉啊你,以后不能这样,偷我东西怎么!” 如此作态,整个院子里的杂碎们都呆住了。迷龙有这样的家业显然不是靠卖买公平发家的,守住家业更不是靠讲道理的。 可是现在的他如此温和,形如熊罴的身子像是披上一层黑白色的皮毛。一瞬间,陈余恍惚间觉得迷龙就是一只吃竹子,而且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因为他太温和了,温和到几乎温柔的地步。 ‘嘭——!’ 忽然,收容院那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木门彻底报废,长相猥琐的站长拎着皮带,身后跟着两个带着宪兵袖套的上等兵,站长拎着皮带指向陈余。 “就是他,偷我东西!” 状况转变的很快,刚才的焦点还是迷龙那温和的训诫,而转眼就是站长带着宪兵来抓捕陈余。这场转变就像是战场上,战斗刚开始上司命令死守,可是转眼就是一望无际的溃逃。 两个宪兵从容的卸下肩背上的汉阳造,黑黑的枪口对准陈余,站长那猥琐的表情搭上憎恨的目光,整个人显得不像是正常人类的脸。 “祁麻子说你卖了他一斤烟土,你个王八蛋偷我的土,还有那些钱,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站长举起皮带就要往陈余脸上抽:“那烟土就是我从祁麻子手里收的,你小子看着斯斯文文,胆子比天还大!” 一只黑手挡住抽向陈余脸上的皮带,地上散落的罐头乒乒乓乓作响,不辣那个鸡贼的家伙趁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陈余身上,瞧瞧捡起两个罐头塞进裤裆里。烦啦那个家伙上前走几步,想要套近乎,那支瘸腿却一拐一拐将一个罐头踢到兽医脚下。 “我说哥几个,怎么回事就要舞刀弄枪的” 站长回首叫骂:“死瘸子滚一边去,信不信我抽你!” “你抽个试试”迷龙挡在陈余身前:“在老子地头上耀武扬威,你想干啥,你抽个试试” “我找你身后那个,他偷我东西。” “喂!你们这么想干什么啦” 胸前挂着勋章的阿译做了一回男人,他胸前的勋章和衣领上的少校军衔让两个宪兵不由的面面相觑,指向陈余的枪口低了几分。 然后阿译做了一个让全体炮灰们敬佩的事情,他开始讲道理了,而且道理很明确,这是众人认识阿译以来最有模样的反击。 “站长你说烟土是从黑市祁麻子手里卖的,军人卖买烟土可是违反军法的,这是不允许的!” 站长一听笑了起来,一脚踹到阿译,抡起皮带就往他身上抽。 ‘滴滴’ 汽笛声从门外响起,瞬间窜出来十几个实枪荷弹的士兵,七九式步枪几乎是人人标配,还有抱着zb26式轻机枪,头顶着德式钢盔,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干练精锐。 紧接着则是何书光、张立宪寥寥,然后是虞啸卿一板一眼走着军步出现,手里拎着一根教鞭,低眉看着地上被抽打的阿译,和正在抽打阿译的站长。 “怎么回事”虞啸卿不冷不淡的询问。 第十五章 报名 虞啸卿话音刚落,他的护卫何书光便挺身而出,伸手推搡站长,烦啦瘸着腿将地上的阿译扶起。 端着枪的两个宪兵看见一位上校出现,顺带领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精锐,都不由自主地收起手里那根烧火棍。 “长官问你们话,怎么回事” 站长抽了阿译好几鞭子,气呼呼的指着陈余说:“这家伙偷我烟土、偷我钱,还有这些杂碎帮他出头。” 陈余站在迷龙身后偷看着虞啸卿,发现虞啸卿听见‘烟土’二字后面上横肉抖动,特别是把目光放在阿译胸前的勋章,还有瘸着腿搀扶他的烦啦身上。 “吃食鸦片、卖买鸦片、凌铄同仁、玩忽职守,拉去军法处,军法处理!” 虞啸卿似乎在照本宣科般的诉说站长的罪名,然后就轻易给出结论。 “长官,是他偷我东西的” 站长还想狡辩什么,可是虞啸卿的部下不会给他狡辩的时间,几个士兵将站长手里的皮带夺走,李冰负责押送站长前往军法处。 一场变故能让溃兵们丧命的变故让虞啸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陈余站在一旁观看了全过程,这场变故他的罪魁祸首,可是一切都与他无关。如此雷厉风行的举措让溃兵们对虞啸卿的感官大好。 莫名其妙的,陈余给了虞啸卿一次自我展示魅力的机会,这次的举措让溃兵们几乎生出士为知己死的想法。 迷龙幽幽的说:“上校就是好,一个少校在上校面前啥也不是,说执行军法就送军法处去了。” 捉贼拿脏,捉奸成双。在虞啸卿的目光下,张立宪推搡迷龙,蛮横的将陈余扯出来。 “你小子也一起去军法处,盗窃财物也是违反军纪!” 陈余:“报告长官,我没有盗窃财物!” “有没有去了军法处再说。” “长官,他真滴莫有偷东西。”手里捏着罐头的兽医解释道:“他是一个好长官,这娃娃是老汉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滴,全连都死了。老汉我拉他走还不走,说是要坚守命令死守,他是不会违反军纪滴。” 虞啸卿表情松动些许:“哪里人士” 陈余敬了一个军礼:“报告长官,湖南人!五十四军上尉连长。” “我没问你部队番号。”虞啸卿举起手中教鞭摁在陈余敬礼的手背:“我一生最痛恨鸦片,自道光二十年起列强用鸦片奴隶我国,亿兆国民深受鸦片之苦。” “我!” 虞啸卿大声说道,漫步走向院子最高台阶转身目视众人:“虞啸卿!我要大家记住我的名字,因为我要我的士兵记住我,我要敌人痛恨我! 之前我的长官告诉我,如果去缅甸就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但是我拒绝了。我说心领了,因为我要我的团,能记住我虞啸卿三个字的团。我的长官很生气,他说给我川军团,我说好! 川军团打仗很好,我说我就要川军团。大家都知道川军团是打没了的团,可是我就要川军团,川军团和日本人打的很猛,打出中国人的血性。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湖南人,我对川军团五体投地。” 他的声音很大,甚至是用嗓子吼出来的,吼的血气上流整个人的脸显得很红,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整个院子里的溃兵们都被虞啸卿说的脸上通红,特别是要麻,他挺起胸膛环视四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川军团的人。 不辣也是听见虞啸卿是湖南人后脸上通红,阿译早已经像熟透的苹果那样,烦啦低头用脚尖扒拉着碎石子。 “何书光!” “到!” 刀架子何书光出列,虞啸卿拔出他背后的砍刀:“这是我二十岁时自己铸的刀,当时我用来砍土匪,之前用来砍日寇。现在你们用不到,因为有更好的。” 然后虞啸卿像是军火展览般的展示各种轻重武器,小到一把柯尔特1911手枪,大到放在街边吉普车上的勃朗宁重机枪,七九步枪、应菲尔德步枪、斯登冲锋枪、捷克式轻机枪、汤姆逊冲锋枪,连戴在头上的英式钢盔都宣布一人一个。 溃兵们看见这些枪身冒着蓝光淬火的武器眼馋到流口水,陈余看着这些此时的先进武器没那么多感触,正发呆幻想着99式主战坦克、df家族 陈余甚至幻想如果有辆五九式会怎么样,甚至七爷和八爷。 “想去的报名,我们是川军团,优先川兵、上过学的、打过仗的!兄弟们前线见!” 简单叙述征兵要求,虞啸卿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走了,一队精锐护送他离开,剩下的何书光和张立宪待虞啸卿一走便毫不掩饰对我们的不屑。 “列队!不知道列队是什么”何书光叫喝道,捡起王八蛋站长留下的皮带开始抽人。 溃兵们乱糟糟挤在一起,几个精锐从收容站里搬出一张瘸腿桌子,用石头垫脚。张立宪很嫌弃,嘴里骂骂咧咧,摇晃桌面找一个稍微固定的角度。 “谁是医生,医生站出来!” “我咧!”兽医举手慢悠悠小跑,烦啦悄悄将自己的鞋子脱下丢进阿译照养的花草中。 烦啦很平静的说:“我是他助手。” 兽医手里拿着罐头猛然回头看下烦啦,结巴的说:“是咧,他是我助手,莫有他是真不行,老汉我老了。” 张立宪终于找到一个勉强合适的角度,很不耐烦:“赶快检查。” 检查时溃兵们一个个趴在烦啦身旁冷嘲热讽,烦啦也不心虚,嘴里一个个骂回去,顺带用手指捏他们的皮肉。 参加体检的人开始到另一边排队登记,陈余没奚落烦啦,他正赶着迷龙上去体检,可是迷龙根本不答应,嘴里骂骂咧咧躺在架树干上的吊床。 “鬼才去,都是一群傻子,比东北傻狍子还傻,一个个爹生妈养的,好好的遭那罪去受!你们是不是傻,一个个都是傻子。” 李乌拉佝偻着腰藏在人群中,一字不发走向兽医和烦啦组成的体检处,烦啦拿着听诊器狠狠往李乌拉干瘪的胃捅,这很疼,但是李乌拉依旧没有出声。那干瘪的胃和只有一张肚皮的腹部经不住烦啦这样。 他悄悄往迷龙方向看了一眼,继续低着头弯着腰,排队去登记报名。 第十六章 体检 (掺点水,正在搞签约申请。) 张立宪正用一本小册子记录溃兵们的信息,军衔、籍贯、原部队,这样的登记简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正在排队的陈余不打算去和迷龙拉拉扯扯,因为他刚刚被这头熊罴揍了一拳,这一拳差点让他胃里的酸水泛出来。 “一群虎憋玩意儿。”迷龙正躺在吊床上大声怒吼。 没人理他,所以迷龙显得很失落。指着正在排队的溃兵摇头,转身走去他那住所兼仓库的屋子,不一会儿走出收容所。 张立宪抬头望向下一位登记的人。 “李四福!川军团重枪二连下士!” 要麻把‘川军团’三字吐的掷地有声,张立宪明显脸部肌肉一松,那古板蔑视的眼神缓和些许,埋头进行登记。 “凭啥川军团的优先,老子就没打过小东洋” “上等兵!”何书光没理不辣和要麻之间的纷争。 “到!” 不辣立正给敬了一个几乎普鲁士化的军礼:“邓宝,湖南人,第七守备团步兵连上等兵,打过小东洋,没得上学。” 张立宪看了一眼,埋头登记。“下一个。” “康火镰,山西大同人。第十七整理师运输营准尉副排长,打过仗,我还会开车。” “等打了胜仗就有你车开了,下一个。” 陈余排在队伍后面,看着这一个个混蛋笑呵呵,很是具有荣誉感的报上自己的军衔、番号,而张立宪等人的回应却是冷漠和嫌弃。 是的,他们配不上这样的士兵,即使现在他们是一堆垃圾。陈余知道虞啸卿此行是来做什么的,他们就是来回收垃圾,废品利用根本不会在他们这群人身上花太多功夫。 很快轮到陈余,此时陈余胳膊上绑着一块臂章,这是五十四军的臂章。陈余小心收着,除却硝烟浸染的污渍,臂章完好无缺。 “陈余,第五十四军第十四师上尉连长。打过仗,受过高等教育。” 听见陈余说受过高等教育,张立宪抬起头,然后看见他胳膊上的臂章点点头。 “要得。” 阿译排在陈余身后,胸前的勋章被他擦的很干净,满怀壮志激烈的向何书光、张立宪敬礼。 “少校林译,上过学,没有上过战场。” “少校没有打过仗”张立宪投来疑惑的目光,而后看见他胸前的勋章。 “上过军官训练团” 阿译很兴奋的说:“第十五期军官训练团。” “学长,我十七期的。”张立宪敷衍的站起身向阿译敬礼,而后继续埋头登记。 不管张立宪的敬礼是否出自对于学长的尊敬,阿译涨红脸,向坐下的张立宪回礼,踏着军步转身向后走。 “谷小麦” “李连胜” “孟凡了,北平人,上过学接受过高等教育,打过仗,八十三独立步兵旅中尉副连长。” “郝西川,打过仗,可不是当兵的” 简单的登记验收完成,何书光填完最后一个名字,张立宪早已经不耐烦的站起身,推开那张缺胳膊少腿的破椅子。 “现在你们就是川军团的人了,站好,真想给你们几个耳挂子。” “列队!” 何书光拿起马鞭见人就抽:“人全死了,不知道什么是列队” 溃兵们乱糟糟排成两队,最早列队完成的是陈余、阿译,还有像不辣、要麻这样的老兵,收容站的小圈子是列队最快的。剩下的溃兵站在一行人后面,只需要对着前排的后背。 可是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列队,一群人乱糟糟也浪费不少功夫。 “一二一,一二一!” 张立宪在一旁喊起口号,何书光拿着鞭子见谁掉队或者打乱队形就是一鞭子。 “嘿。”烦啦站在陈余身后悄悄说:“我们要把命交给这俩小孩子,您老说有命活吗” 陈余揶揄的回道:“我猜他们比我们先跑。” “嘿嘿。”烦啦笑了笑不做声,面色很沉重,他觉得陈余不是开玩笑。 围着院中水井跑了几个圈后,队形稍稍有些样子,一群人终于有些行伍之人的气息,而不是在收容站里混吃等死的杂碎。 然后院子门出现一个人,迷龙。 迷龙早在我们接受体检的时候就离开,他身后还跟着祁麻子等人不怀好意。迷龙看着列队训练的陈余挠头苦笑,而祁麻子则走进他的仓库兼住所,出来时上了一把锁。 “军爷,差不多,您老麻烦了。” 领着众人的何书光手掌不觉摸到腰间的驳壳枪,准备随时反击,因为他看见祁麻子身后有个人拿着一把枪。 “行,我认栽。”迷龙豪迈的说。 祁麻子回首看着列队的众人拱手一礼:“对不住,打扰了。” “没了,全都没了。”迷龙故作轻松走向队列:“一把骰子全没了,这下我跟你们一样了,走。” 何书光用马鞭顶着迷龙腹部,因为迷龙比何书光高不少。 “没有体检,没有登记。” “体检” 迷龙笑呵呵走去阿译长官悉心照料的花树,连泥巴带树根全从地里拔出来,急的阿译长官团团转。 随手丢下拔出的花树,迷龙从怀里取出一支女士手表,正是陈余向他购买货物所抵押的手表。手表很精致,何书光看见手表头立马望向天空,迷龙皱着眉头将手表塞给何书光。 “张迷龙,东北军,申请入列。” 何书光心虚的看了一眼张立宪:“快点入列。” 入列后的迷龙推开要麻,站在队伍中。阿译长官还在嘟哝他的花,这是他养了很久的花,乃至于可能是收容站里活的最好的生物。 烦啦手指暗戳戳陈余:“死鱼,这回小太爷得和你一起死了。您瞧见没,我可不放心把命交给这群小孩子,这回大家伙都得填缅甸土了。” “孟凡了!”阿译气愤的说:“你这是动摇军心,不许说。” “切,阿译长官您官大,可是你也看见可不是没用” “大敌当前!” 陈余撇撇嘴唇:“这俩孙子别当逃兵,敢逃我就敢叫阿译长官打黑枪,毙了这两个逃兵。” “别乱说!”阿译长官其急如焚:“我没用那个权力的,你们两个安静,大敌当前的,不许动摇军心。” 陈余:“得嘞!烦啦,填缅甸土的是多给阿译长官一铁锹,我怕他被大雨冲出来。” “鱼爷您擎好。” 第十七章 永远激情澎湃的阿译长官 “一二一!一二一!” 在何书光的鞭笞下,收容站的所有人踏着毫不整齐的军步,拖拖拉拉走出院门。在离开时,很多人都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一片狼藉的地方。 这个让众人能遮风挡雨的的破旧小院,大家就要离开,离开这个并不美好的地方。 陈余踏着散漫的军步走在最后排,时不时用脚踩踏烦啦那只瘸腿的后跟,乐此不疲。 “走快点,逃命没见你走的那么慢。” “哎呦,我去!”烦啦脚后跟被踩的生疼,回身一脚踹了陈余,嘴里骂骂咧咧继续跟上部队。 阿译见不得两人这样散漫,涨红脸无比心痛的说:“我们是要去打仗,你们这样乱搞,队形都乱了。” “反正早晚要乱的。”陈余漫不经心说。 “你这是动摇军心,我们是去取得胜利的,不会失败。” “随你。” 走在队伍前列的张立宪回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队伍,因为前面虞啸卿的车子停放在路边,还有宪兵在守卫路口街道。 “何书光,精神头!” 收到提示的何书光拎着鞭子,看谁没有跟上队伍就是一鞭子,嘴里大喊口号。在鞭子的威胁下,队列的整齐度得到一定的保持。 路过时,那些持枪宪兵还朝队伍敬礼,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队伍中大多不在意,只有阿译一个人很是受用,挺起胸膛向路边敬礼的宪兵回礼。 他总是因为这些小事而激情澎湃,或者因为这些毫不起眼的小事而血液沸腾,涨红脖子直到头顶都是‘激情’燃烧过后的红温。 走了,繁闹的收容站只剩下被迷龙打断腿警告我们的羊蛋子,因为是迷龙的跟班,他挨的打最重。还有那些躺在床上等死的伤兵,十几个伤兵的结局已经注定。 陈余伸手推搡了一下迷龙说:“你打他们有用吗这事就没得选,该死的还是得死,不该死的照样躺在床上等死。” “滚犊子,就你话多。”迷龙阴沉着脸。 队伍停下,张立宪和何书光坐上吉普车,而溃兵们跟在他们后面,一辆车四个座位。何书光脱光上衣,露出他那健实的肌肉,拉着手风琴站在车上十分拉风。 陈余看了一眼,若是放在以前看见站在吉普车上赤膊拉着手风琴,他一定会狠狠嘲笑一番。可是现在,陈余不得不承认,何书光那身腱子肉很吸引人,赤膊拉手风琴的模样很拉风。 “一二三起!风云起,山河动” 他开始起歌,后面的溃兵们有气无力的跟随附和,让这样一首激情澎湃的革命歌曲颓丧无力,简直是嚎丧。 不过何书光并不在意,因为路边有禅达本地的妇女姐妹,即使那些姐妹同胞长得并不漂亮,衣着打扮并不光鲜亮丽,这并不妨碍何书光的自我陶醉。 陈余跟着队列,没十几分钟,刚才还勉强凑整齐的队列又一次散列。离开禅达街道,刚开始还有青石板路,然后是平坦的泥路,现如今离开禅达,走在郊外,道路已经泥泞不堪。 滇南的天气又开始肆意妄为,天空中下起小雨。路边已经没有禅达百姓,何书光自我陶醉够了,收起手风琴穿上衣物,坐在吉普车上。 离开禅达同胞的视线,离开军中同袍的目光,他根本不在乎队列是否整齐,军容是否高涨。 他正在用手帕擦拭他手风琴上的雨水,真是一个好军官。 雨越下越大,队伍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阿译鼓励着我们:“同志们坚持,这点小雨是击碎不了我们获胜的信念。” “闭嘴,阿译官长。”陈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滴:“您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差手上拴上绳子,这雨再下我们就成路倒尸了。” “什么绳子”阿译不解。 烦啦及时解释:“征兵特色,手上栓绳子,倒了就解开绳子。” “啊!” 阿译明白过来,瞬间气愤的涨红脸。 “你们两个小赤佬,就不能振奋一下军心,从出来到现在一直在动摇军心,难怪一直打败仗。” 烦啦低头呛了他一句:“打败仗也是你这样不懂打仗的少校带着打的。” ‘噗嗤’ 陈余一瞬间没憋住,笑出了声。这句话把阿译呛的不行,食指对着烦啦想说些震耳欲聋的大道理,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最后一甩袖子拂衣而去。 站在车上的何书光一抹雨水,不远处有一栋建筑,反正是没有人住。 “去里面!” 指定目标,溃兵们吱呀乱叫涌入进入。 “看着他们。”何书光指挥宪兵。 然后那些宪兵就把枪对着我们。 他们是真的把我们当成壮丁,这里的人不会跑,我们都想满怀激烈的死去,可他们不会相信。 一群人挤在一起,酸臭味、脚丫子味,浓郁的汗臭味混合在一起。陈余叫不辣帮忙,从塌掉的废墟中找出几根木头和木板,然后用刺刀砍断。 弄了好半天才勉强升起一团火,烦啦、兽医以及几个收容站小团队的人凑在火堆旁,而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只能抱团取暖。 半湿的木柴燃烧发出黑烟,陈余坐在火堆旁,而那些人则眼巴巴看着温暖的火焰,裹着自己湿润的衣物睡觉。 把火分给其他人 陈余不会这样做,因为他身上也是湿的,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可火堆旁的位置却有限。一群懒虫根本没打算生火,只想着得过且过。 除了迷龙那个家伙,他正在雨里洗澡,嘴里唱着东北的二人转,看样子颇为享受。 不多时,耳边响起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何书光站在车上对着屋内的我们大喊。 “都死人了” 张立宪坐在车上:“有多少人” “不确定。” 何书光随意回道,然后问门口的押送兵。“有多少人” “不知道”门口宪兵朝屋内看了一眼:“大概有七十几个,少也少不到那里去。” 而后,一袋米被何书光一脚踢下,米落在泥泞的地上沾满污水和泥土。没人注意何书光这样的态度是否算是正确,因为我们有食物可以吃了。 于是众人找起钢盔,在坍塌的废墟中翻找木头,架起简陋的灶台,点燃火煮饭吃。 在旁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内,阿译看着何书光毫不客气将米袋从车上踢下来,麻袋砸在泥坑里溅起泥水。眼角泛红,独自将胸前展露一天的勋章摘下,小心翼翼放进衣服内兜。 第十八章 孟凡了的家书 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陈余躺在烦啦身旁,而烦啦躺在兽医身旁,老头子盖着米袋子。这是陈余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毕竟照顾老人是全社会的责任。 潮湿的柴火在燃烧中发出呛人的烟雾,揩了眼角的泪水,一回头发现烦啦正在用一小节铅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陈余回身笑嘻嘻的看着烦啦:“又在给你爹娘写遗书,你贱不贱啊!听我的别写,我就没给我爹娘写遗书。死了就死了,他们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死的就够了,没死的话说不准回家吓他们一跳,那才好玩儿。” “你又偷看小太爷家书,家里没亲人了,又来我这里找家的温暖”烦啦回道。 “听我的别写,这么久不回家,好不容易送一封家书却是遗书,你爹娘不爬过来找你坟头,我是你孙子。” 烦啦闻言停下笔头,想了想:“不会的,我爹压根就没在乎过我。您是不知道我爹那德行,就小太爷参军那阵子,自打兵役书到我家,我爹就没给我摆过好脸子。别人参军出征时,家家亲属都来送,我爹还在家读他的《孟子》。 后来北平沦陷,我叫我爹搬家。一封家书把小太爷从头骂到尾,说什么就是我没用,所以故土沦陷,应该护卫乡梓直至死战,方才迎我牌位进祖祠。” “哈哈。”陈余放肆笑起来。 “噗嗤” 盖着麻袋闭眼憩息的兽医忍不住呵嗤一声。 烦啦扭动肩膀,手肘顶了下兽医:“你风湿病犯了,大晚上不睡觉听墙根,老不死的。” “睡了,咳咳咳。”兽医敷衍着,咳嗽咳嗽。 “老不死睡什么睡,等你死了没人扰你清静。” “你这娃娃,你爹这是不忍心看见去当兵,是望子成才。” 兽医仰望着破庙屋顶的大洞,长叹感慨一声:“你们这些娃娃是不懂当爹的心,想着自家娃娃能够成才,又怕他在战场上有个好歹。老汉我想着跟着娃娃,也好有个照应,哪有爹妈不担心自家娃滴,那都是没良心的人才做出的事。” 老头子一个人长吁短叹,他的儿子在中原战场,距离滇南七万八千里,而他又将要去远离国土的地方作战。 陈余伸手扒拉燃烧出黑烟的木头:“当初江城会战,政府号召民众捐钱捐物,抵御日寇。然后我爹变卖了家里的店铺,雇人买了一百多把大刀,亲自送去江城,结果被守城的士兵骂个半死。 问送我爹送大刀是不是要他们送死,难道他们还能冒着火力压制和日军进行白刃战,还不如送他们几头猪羊牛,临死还能饱餐一顿。把我爹气的七窍生烟,回去变卖家财买了些枪械准备送去星城,买回家才发现都是些锈到拉不开枪栓的老套筒和汉阳造。 我爹便自嘲于国无用,于事无济,半百老叟,每日唯帮家里半亩山坡地造夜香。造了半年夜香,一日直呼怪哉,养了半年的肥地居然颗粒无收,于是抱怨自己连块山坡地里的苞谷都养不活,国家积弱如何能养亿兆国民。” “哈哈哈” “咳咳嘿嘿” 老爷子和烦啦不约而同笑起来,就连陈余也笑起来。记忆中的父亲虽未见过面,可实在是一个实干的人,就是每次的结果难以言喻。 聊了一会儿,感受火焰的温暖,陈余落入梦乡,兽医也入眠,时不时咳嗽两声。 坐在火堆旁的烦啦怔怔的盯着火堆,片刻后拿起半截铅笔和纸张,将之前写了一半的家书丢进火堆烧掉,重新写了一封新的家书。 ‘父、母、无恙乎家国破碎,儿离家从军数载,每逢深夜,忧思父恩。儿忠不能报国家,孝不能奉养双亲,儿无颜。然战事激烈,儿数月未能修书以籍,忘父念儿之难。 如今儿已入远征之军,远征军乃国家精锐,民族青年之军,我辈必定克敌以安国民之心。远征在即,字值千金,儿必不负国家、民族之重托,高堂亲友之众望’ 写完家书,烦啦细细填上部队番号。军中修书不能填写地址,只能填写家书,会有军邮送去家中,也会将家书送给军队的亲友。 一夜无话。 第二日依旧是大雨。 一群人窝在破庙里,没人来看,也没有人管。 陈余躺在装米的麻布袋上睡觉,溃兵们凑在一起说着浑话,什么都说、什么都骂,就是不说关于将要去往何处,对于战场的分析。 “哎,陈连长。”阿译长官凑过来问:“怎么一大早没看见老爷子和烦啦,他们两个不会是当逃兵了” 陈余翻了个身:“你当逃兵他们两个都不会,一个想着如何满怀壮烈的战死,一个还想着在战场上多救些跟他儿子一样大的孩子,倒是你阿译长官,到时候别吓的把枪朝自己人脑袋上开。” 一大早蒙蒙亮,何书光过来给溃兵们分官了。破庙里小一百人被当成一个营,阿译是营长,陈余和烦啦是连长,康丫、李乌拉是排长,兽医是少尉医官,蛇屁股、要麻和几个老兵是班长。 小一百人是一个营,一个营就是一个营,因为上官们汇报就是按一个营汇报的,领取物资军械也是按一个营,谁来说都不好使。 说话间,兽医和烦啦就从破庙的墙壁间隙中钻进来。 一进来兽医就抹眼泪,估计他是回收容站看那些伤兵去了。烦啦一进来,眼角瞪得跟牛眼似的,直勾勾盯向陈余。 “她是干那个的,你要不要脸” 陈余没好气的说:“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干那个,不要脸的是谁不要脸的人还想偷她东西,老子又没有碰她一根手指头,你知道他哥是谁吗 要麻!你们川军团那个姓陈的连长死哪了,说出来!” 要麻拿着刺刀正在一块石头上磨:“川军团姓陈的连长不就是你嘛我们现在就是川军团的,鬼晓得你要死哪儿,关我球事。” 闻言,烦啦闭上嘴,搭耸着头不出声。 破庙里只有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兽医的轻声抽泣。 (能不能点一下收藏和票票,求求了,这对打工人真的很重要。) 第十九章 机场 浓浓大雾中,一支难以用‘军队’去形容的队伍走在路上。 陈余现在只想吃饭和睡觉,在破庙里待了两天,除了喝了几碗稀粥,基本没吃过什么食物。睡的地方也是风可进、雨可进,衣服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就是这样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被整编成一个营即将送往战场,他现在正怀疑时不时有人发现他的来历,准备把他合情合理的消灭掉。 押送我们的军官大喊:“兄弟们,到地方就有几百人等着你们,英国饼干、美国罐头使劲造,整整一个加强营的武器人员。” 滇南的雾气比日本人的瓦斯都要浓郁,一群人一个挨着一个往前走。 阿译焦急的凑到陈余身旁,他认为陈余是比较能够交流的,不像烦啦那样摆烂。毕竟他是这支队伍中少数几个打过仗的军官,阿译不想去问烦啦,因为烦啦会狠狠嘲讽他,他也不想去问李乌拉,因为迷龙天天说李乌拉葬送了他们整个排。 他怕葬送掉这支部队,因为这是阿译第一次指挥军队。 “陈连长,打仗要怎么打,到地方我该做些什么” 陈余没空理他,因为他正在从兽医口袋里掏米粒,这个老家伙是个惯犯,之前的大米中他偷偷抓了几捧。陈余细细用牙齿磨碎米粒,分泌出口水咽下喉咙。 “军官训练团出来的,不会打仗”烦啦也在兽医口袋里掏米粒。 阿译赧颜汗下:“我就会练步兵操典和喊一些条例和口号,真不知道怎么打。” 烦啦碰了碰陈余的肩膀,两人眼神交汇,军队中从不缺少阿译这样的中高级军官,不然迷龙和李乌拉能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们让你做什么,就是给你派官儿的人。” “说是督战,什么是督战”阿译很是不解。 正巧迷龙从一旁走过,听见了嘟囔一声,用力将阿译撞了一下。 “王八蛋督战。” 被迷龙撞的差点翻到的阿译更是不解,眼中的迷茫透露着哀伤,他认为大家开始排挤他了,尽管从收容站开始就一直在排挤他,但这并不妨碍阿译内心受挫。 两只掏空兽医米袋子的手停下,烦啦和陈余嘴角挂着白色的米浆粉末。 陈余揽住阿译的肩膀,伸手一指前面的人群: “看着那些人,小心他们打你黑枪。我可没有吓唬你,督战就是被人打黑枪的,阿译长官你可得小心点,特别是烦啦这种人,他逃起来连腿都不瘸,一口气十几里地不在话下。” “去你大爷的。”烦啦愤怒的推搡陈余。 两人并排离开,留下阿译一人留在原地,目光中散发出无限的哀怨。 雾气很大,路上的道路开始平坦,陈余踩了几脚,发现这块土地被人夯实的很硬。 耳边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几个有经验的老兵已经跑到树林中躲了起来,尤其是康丫,他的汽车就是被飞机炸掉的,陈余回头时他已经跑去十米开外。 豆饼愣了愣,忽然大喊:“飞机,日本鬼子来啦!” 瞬间,刚才还乱兮兮凑成一团的溃兵们顿时做鸟兽散。 押送的军官闻言大怒,踢翻几个逃跑的溃兵:“跑什么跑,这是我们的飞机。一群蠢货,我们的飞机在这里,日本人的飞机怎么干来触霉头” 押送的宪兵举着枪,惶恐的朝天看,这么大的雾气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 没走几分钟,一架墨绿色的运输机出现在众人眼前。 阿译走在最前面,整理衣冠对着飞机挺起胸膛,之前还幽怨的脸换了副模样,眼角笑的皱起。 “是美利坚盟友的飞机!” “c46运输机,驻华空军先遣队。”烦啦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架飞机的型号和番号。 陈余挠了挠头,c46运输机,这不就是被叫做‘空中棺材’的飞机 这玩意儿是由客机改进完成,除了后勤骂娘、飞行员骂娘之外,还挺好用。,坐上去就得看运气,时不时给你来一个油箱着火,引擎燃烧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坐这个玩意儿,说实话陈余有些心虚。战事如此紧张,这代表它根本没有时间进行保养,送完一批物资又送下一批,飞行途中解体都不意外。 阿译抚摸着机身,惊恐而又向往的问:“我们是要飞到东京吗” “飞到上海就没油了。”烦啦不耐烦的回道。 “啊,对对对!” 陈余说:“今晚空降东京湾,目标直指飞鸟城。” 溃兵们正对着机体上的绘画流口水,毕竟他们从没有见过金发裸体的大波浪,黝黑的脸上露出红晕,不好意的捂住子孙天。 不多时,一个空军地勤军官走来。 “脱衣服,把衣服全部脱了。” 又是一顿嘈杂,溃兵们以为要发枪和装备。 可是这只不过是减轻飞行重量,陈余默默的脱衣服,鬼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飞行高度数千米温度极低,衣服能有几两重,本来众人就被大雨淋湿,飞行过后不死几个人都说不过去。 烦啦偷偷摸摸去求那个地勤军官寄信,好说歹说那个军官才答应。 “发装备了。” 不知谁大喊一声,众人挤过去领呕吐袋。 陈余脑子发蒙,上官们真是体贴,对士卒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 “枪呢装备呢” “不是说有烫吗死,姐可熏。” “家伙事呢” 那个地勤军官站在简易舷梯上怒吼:“都聋子,都说了到地方给,你们一个个的耳朵聋了。现在国事紧张,连常凯申早餐都是一杯清水加一块饼干,你们是远征军” 呵呵,一阵寒风吹来,陈余冷的发抖。常凯申早餐吃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中晚餐绝对差不了,红酒、牛排管够,听说天天还有飞机给他夫人送来自纽西兰的牛奶,要求务必保证是当天的鲜奶。 一群人被军官骂的哑口无言,只能爬上飞机。 这时候军官就温和许多,温和到无微不至,甚至帮忙搀扶老头子。 钻进去就听见飞行员大骂:“怎么是人,不是说货物,这就是货物吗” 陈余爬进去靠在一堆防水帆布上,拿出剩下的香烟,用英语回道: “哥们儿,有没有火,等到了飞机场我帮你揍那个地勤。” “whet?” 那个飞行员差异的看了一眼陈余,接过香烟,用鼻尖闻了闻,顺手丢出一盒火柴。 “english,很好。就这么说定了,欢迎乘坐我的飞机,我是这次飞行的空乘。还有,对不起,先生。我们的飞机禁止吸烟,如果你执意要吸烟,我就得请你去亲吻泥土了。” “扫兴。”陈余嘟囔一句,收起香烟。 剩下的人还在爬上来,引擎已经在预热,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机舱。兽医、烦啦和迷龙几个人凑在一起,他们不知道会面临什么,这是他们第一次坐飞机出国,也是最后一次。 陈余和那个飞行员攀谈着:“哥们儿,我听过这种机型的很多事,告诉我,我们能安全降落是吗” “额” 飞行员尴尬的说:“起落架好像没修好,你知道的,我们飞行任务很多,向上帝祈祷。” “我宁愿向你祷告。” “随便你。” 第二十章 坠落 “超载了,等下一架飞机!” 一直在登记人数的地勤军官扯下爬上半截的要麻,不辣和豆饼想要拉他上飞机,可是军官蛮横的将机舱关闭。 “下来,豆饼!我们是一起的,一起的。” 弥留时刻,要麻还在呼喊,希望那个军官能允许他登上飞机。 舱门关闭,舷梯被撤走。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机舱,我们就像是被吞入巨鲸的磷虾,安静等待未知的去向。 陈余用英语询问刚才的飞行员:“有毛毯吗” “嗯哼” 飞行员耸耸肩膀指向堆放在机舱的防水帆布,“只有那个,记得下飞机后留在这里,我可不想被sir骂。还有叫你的人抓紧扶手,不然你们被摇成肉酱我可不管。 你们那该死的长官,他告诉我们是运送一批物资,可没告诉我们运输士兵。你们的长官难道就让你们光着屁股坐运输机,我们得爬升几千米,那个高度的气温足以让你们冻成一块冻肉。” 陈余扯动裤衩:“我有穿内裤,甚至还是沙滩裤。” “哦,该死。我可不想看,安静待在这里,我们很快就能喝到那难喝的英国下午茶。” 谈到英国下午茶时,飞行员皱起脸庞像一枚苦瓜,足以证明他所说的英国下午茶是有多难喝。 两位飞行员很抵制这次飞行,坐在主驾驶的那位正隔着玻璃对那位地勤军官竖起国际友好手势,嘴里不断咒骂。咒骂过后还是熟稔的调好仪表按键,回过头呼叫正在和陈余攀谈的同伴。 飞行员就位,飞机开始在简陋的跑道上滑行,因为跑道根本不够平整,机舱内的人摇摇晃晃,还没开始起飞就有人吐出污垢。 我们的食物显然早已经消化完毕,只能吐出酸水。 飞机开始滑行起飞,巨大的失重感迎面而来,陈余坐过几次客机,但这是运输机,为了最大运输量甚至拆除能拆除的一切。 飞行员咒骂着浓雾,用力拉起机头。飞机离地起飞,机体被气流冲撞,整个飞机都在摇晃,机舱内的人也在摇晃、翻滚。起初盖在身上的防水帆布被人扯的乱糟糟,到处都是呕吐物,难闻的酸臭味和机舱的机油味混合在一起。 “芜湖!我要和你上床,爱死你了!” 在驾驶舱内一阵神哭鬼叫中,倾斜的机舱恢复正常,倒地翻滚的人也终于爬了起来。 耀眼的阳光刺破云层,一群人趴在舷窗打量着此生从未看见过的景象,叽叽喳喳聊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传说。云层中没有神仙,也没有飞龙,有的只有一架又一架毫无防卫的运输机 “sir,告诉我今天你们没有接到有日军战斗机袭击的消息,可以吗”陈余心有余悸的说。 副驾驶的飞行员扭过头说:“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可不想看见那些日本猴子。” “那就爬升,我也不想看见他们。” “on!再继续爬升,你们会被冻死的,为了你和你的兄弟,也为了这趟旅行平安,安心等待。” “可是” 飞行员变换一张脸,严肃的说:“虽然运送你们,我很不情愿,但是作为飞行员我必须为你们的安全着想。你还想下飞机后和那些日本猴子作战,想就闭上嘴。” “哎!”不辣惊喜的指向舷窗外:“要麻他们追上来了。” 烦啦推开不辣,仔细端详远处天边的黑点,直到机翼上那鲜红的红点出现。 “日军战斗机!!!” 烦啦说的是英语,惊恐的脸上带着一丝绝望。他知道毫无防御的运输机遇到战斗机是什么后果,这架飞机将会在空中解体,直至坠毁 美军飞行员还在高兴这趟‘航班’上有另一个会说英语的人,当‘日军战斗机’的单词断断续续传入耳中时,他顾不得机舱内的人。 “降低高度进入云层,日军战斗机。” “法克!”主驾驶的飞行员骂了一句。 “该死的,我就应该去太平洋上去飞战斗机,好好教训那些日本猴子。” 飞机开始大坡度下沉,剧烈的抖动从机体传来,机舱内的人又一次开始翻滚。这不过这次翻滚从后空翻变成前空翻,机头向下开始遁入云层中。 陈余耳边传来呼啸声,机舱涌入气流,舱内鲜血飞舞。当气流从机舱的弹孔中涌入,每个人都在呼喊,他们想逃跑,以往在地上他们可以追逐山峦流水去逃跑,可是在这样一架活棺材中无处可逃。 仪表盘冒出火星,一滩鲜血洒在上面。烦啦死死拽着陈余的裤衩,刚才和他聊天的副驾驶飞行员死了,几枚子弹打在驾驶座穿过他的胸膛,又遁入仪表台。 零式战斗机两挺77毫米的机枪弹扫射而过,副驾驶飞行员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因为他的内脏被什么拉扯出胸膛洒在仪表盘上。 主驾驶飞行员只是看了一眼同伴,继续操纵飞机遁入云层。飞机遁入云层,而那架零式战斗机没有继续跟随。陈余庆幸那位零式战斗机的日军飞行员没有使用20毫米航空弹,或许是他想节约弹药,不然飞机已经失去动力坠毁。 日军战斗机没有追击,可是飞机正在高速下降。 烦啦傻傻笑着:“鱼爷,我们这会真的得填缅甸土了。” “拉起!拉起!”陈余对着飞行员大喊。 “法克!,我正在做!!!” 飞行员正在努力空中飞机,他想拉起机头。机舱里的人还没有缓过劲,他们堆在一起,有的死死抓紧勾连货物的钩子,有的正在努力从人堆中爬。 陈余抓紧把手,烦啦闭上眼睛不知道此刻想写什么。 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声,飞机剧烈的抖动颤抖滑行,窗外的景色还是看不清,因为云层和浓雾中的丛林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树枝刺破机体。 有人被破碎的机体碎片砸死,有人被丛林中的树枝插死,有人被人群挤压而死,有人被日军战斗机的机枪弹打死,,有人因为之前的低温加上疾病而死,有人头部砸在金属架上而死 滑行的飞机停下,机舱内一片死气沉沉,还未投入战场,我们这个不到一个连的‘整编营’还剩下不到三十几个 (感谢风中飘荡的水牛2,打赏加更我明白,加更的话先欠着,等个良辰吉日就还。备注:欠一更) 第二十一章 失联 “快跑,飞机要起火爆炸了!” “飞机要爆炸了!” 陈余躺在机舱内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在飞机迫降时他用尽全部力气扯来大片防水帆布,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避免被诸如金属架或者树枝什么的弄伤。可是防水帆布并没有完全保护他,迫降时他的额头还是碰到一块金属板,流出鲜血。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狠狠砸在金属板上,脑袋昏昏沉沉,只听见烦啦从他身上爬起来,嘴里大喊大叫。 那个家伙把全部的冲击力缓冲到自己身上,因为靠近机头部分,于是陈余被烦啦还有许多人当成缓冲肉垫。烦啦倒是很清醒,开始疏散机舱里的人进行逃离,可是陈余却倒霉了。 迷迷糊糊间,陈余感受到有人踩踏着他的身体,有好几个人。可他被防水帆布盖着,没有人发现他。 “看见死鱼了吗”不辣爬进机舱问道。 康丫回道:“没看见,快点帮忙把这个美国人抬出去。” “我连长哪去了嘛咋都没看见,不会是甩下飞机了” “快去找找,不辣你好歹也给他入土,不枉他对你那么好。” “短命鬼哟” 不辣闻言叹息一句,此时的陈余已经头部受到撞击昏迷过去,身上盖着一堆防水帆布无人理会。 “有人看见死鱼了吗”不辣在外面找了一圈。 飞机残骸外,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用树枝草草掩盖。没人回答他的话,兽医也在寻找,阿译拿着手枪喜不胜收。 烦啦记得迫降前陈余在他前面,两个人还抢防水帆布来着,陈余为了抢更多甚至把手摁在他大腿伤口。瘸着腿的烦啦费力爬进机舱缺口,还没有爬进去一道声音让他僵持住。 “哟西” “杀给给!” 随着日军的冲锋和军事口令,三八式步枪的枪声,迫降的溃兵们一路奔逃。 不知过去多久,躺在一堆防水帆布中的陈余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昏沉的睁开眼。举目中机舱内只有几具尸体,擦干眼眶边干掉的血壳,陈余推开身上的防水帆布。 “有人吗” “不辣,烦啦兽医” 四下无人回应,陈余缓慢的爬起身,朝驾驶舱看了一眼。主驾驶上没有人,副驾驶的那个美军飞行员尸体已经流干鲜血,在驾驶舱内摸索一二。 陈余在尸体上找到他的手枪肩套还有备用弹夹,或许是上面被鲜血和内脏粘上,溃兵们选择性忽略了。还有放置在驾驶座左侧的1924应急医疗袋,甚至还有一把匕首和应急食物袋。 在驾驶座的网兜里拿出水壶,陈余大口大口往嘴里灌,撕开食物袋的包装,拿出饼干塞进嘴里咀嚼,又灌了口水缓解。 拿出应急医疗袋,取出里面用小盒子装着的磺胺结晶粉,将磺胺粉洒在额头伤口处。钻心的疼痛让陈余面容狰狞,可是不处理伤口,在丛林里会感染能知道的所有疾病。 拿着肩套和几盒磺胺粉,扯掉副驾驶那位美军飞行员的‘身份识别牌’,陈余晃晃悠悠走出机舱。 飞机迫降在一片丛林中,地上到处都是飞机散落的零件还有尸体,有穿着裤衩,来自于收容站的溃兵,有衣服被扒光的日军,还有一位美军飞行员。陈余也扯下他的‘身份识别牌’,装进手枪肩套里。 有机会的话陈余还是想把这东西交上去,至少一位曾经担心溃兵们会被冻成冻肉,而不愿意爬升高度。一位用自己的生命进行迫降,临死前让众人去战斗。 无论他们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来这里,来驾驶这架运输机,但是现在! 这两位是以反战士的身份死去,值得尊敬! 就像兽医说的那样,没人想没名没姓的来填滇南的土,至少遇见了就不能没名没姓来填缅甸的土。 简单处理额头上的伤口,陈余沿着丛林中的小道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把自己从飞机里抬出来,但现在自己必须要找到大部队,否则自己一个很难活下来。 缅北的丛林里湿热难耐,到处都是蛇虫鼠蚁,赤脚走在丛林小道上,遮天蔽日的丛林鸟叫声不断。树梢上有微光从树叶间隙中洒落,可是根本照不到地上。 在丛林中行走一个多小时,远处穿过丛林的光点让陈余惊喜,拔出匕首拨开挡路的藤蔓荆棘。 一条不算宽的大路出现在眼前,陈余气喘吁吁坐在路边草地喘气,在丛林中分不出方向和路标,如果不能走出来只有迷失方向,后果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到底还是死。 就在陈余喘气的时刻,路边的拐角处出现一队军队,踏着步伐往前跑,身上的装备军械叮叮当当。 日军! 鬼知道这里是哪里,陈余呆滞的坐在路边草地,把肩膀上的枪带丢在草里。 看了一眼人数,一个步兵班组,十几个。他们也发现陈余,于是有两个日军快速持枪接近。 说实话,陈余没有投降的心思,多年以来的教育也不允许他投降。可是看见那黑洞洞的枪口,陈余下意识的举起自己的双手。 “板载!板载!”陈余吓的大喊,介希望日军能把自己当成缅甸的土着民。 两个日军被陈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见陈余举起双手大喊‘板载’,背起三八式步枪,跟着举起双手,甚至还弯腰对陈余点头。 一名日军回头向后面队伍的一位军曹喊:“土着民,朋友。” “朋友。” 另一个日军笑呵呵的用日语说,还宽慰的拍打陈余肩膀。 见没有危险,一个步兵班组的日军继续急行军向前。军曹路过仔细看了陈余一眼,挥手从队伍里叫出一个士兵,然后指向陈余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日本兵小跑来到陈余身前,抓住枪托。 陈余吓的脸都白了,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可是那个日本兵却放下枪,从腰间挎包里取出绷带和水壶,手足并用向陈余解释。 原来那个日军军曹看见陈余额头有伤,叫来医疗兵帮陈余处理伤口,一时间陈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甚至都有些感动。 td,陈余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感动什么鬼,难道老子上辈子是汉奸,心里这么容易感动 呸!狗汉奸! 陈余心里自骂一句。 第二十二章 米西米西 缅北的丛林中。 陈余坐在路边草地思考人生,额头上还包着一截绷带,望着日军离开的方向失神,拿起一团冷冰冰的饭团缓慢咀嚼。 伤是日军处理的,饭团也是日军给的,自己算什么人 汉奸 鬼知道,缅甸人反抗约翰牛反抗了百年,日军来了他们就欢迎日军。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都不为过,可是约翰牛跑了,远征军也走了,那些缅甸人没几个月就又开始玩命和日军干架。 因为他们后知后觉,发现日军比约翰牛做事还不地道。 临走时,那个日军还手舞足蹈问附近有没有中国军队,像跳傩舞似的表达中国军队的可恶,然后又叽哩哇啦介绍自己军队,临走是大喊‘板载、板载’。 他们应该是去进攻机场,至于一个步兵班组能不能攻下机场,这个不是陈余能下结论的。能不能攻下机场,这得取决于约翰牛老爷的心情,大概不能攻下。 但约翰牛老爷们会有尊严,并且富有体面的投降,他们来缅甸只是来当大爷和捞钱,打仗的事基本交给国内贫民和阿三。谁让他们祖上跟过威廉一世入过关,正儿八经的‘米’字旗人士。 还能什么地方,唯一能去的就是机场。 陈余扭头寻找丢进草丛中的枪套,沿着大路往机场方向走去。 浓浓的雾气又冒了出来,耳边突然传来枪声。 陈余拔出手枪躲进路边丛林,仔细听。三八式步枪、李恩菲尔德步枪,下水道水管工的杰作,还有布林式轻机枪。 前面绝对有远征军军队,陈余听了好半天,因为英国老爷绝对不会打这么长时间,也不会和日军进行这么激烈的交火。 一路小跑,耳边继续传来爆炸声和枪声。渐渐地枪声减弱,只剩下李恩菲尔德步枪声,穿过一片葱郁的丛林。大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日军尸体,是刚才帮陈余处理伤口的日军步兵班组,而一群身着英式军服的军人正在打扫战场。 “什么人”有人发现躲在路边丛林中的陈余。 十几条枪瞬间指向陈余,陈余举起手缓慢从树林中走出来。 其中一个上尉军衔的军官打量着陈余,“别开枪,自己人。” “我是川军团上尉连长陈余,我们在天上被日军战斗机击中,迫降在丛林里。” “是我。”那名军官说。 陈余抬头看了半天才发现是熟人:“何慎之” “你个小兔崽子,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那人上前和陈余热烈拥抱,眼眶中溢出泪花。当初同窗的两人相约参军,数载过去从未相逢,只有几封书信往来。 见这个光着身子的野人和自家长官认识,剩下的士兵随即放下武器,低头打扫战场。 何慎之重重用拳头砸在陈余胸膛:“你怎么在这里,当初你去粤东后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问五十四军的同袍,都说你死了。” “嗨!” 陈余挥挥手说:“别提了,粤东打了一仗,给打散了。被上面就地整编进其他部队,他妈的是一路打一路逃,团长、营长第一个跑,就留我一个小连长阻击。 听说远征军需要增援,被拎到这里。坐飞机准备降落机场,天上遇见日本战斗机,飞机迫降差点没给我弄死,还没等喘口气日军搜查部队就追来,我是一路跑一路追,手下的人都跑了。” “你不是当逃兵”何慎之怀疑的看向陈余。 “我逃不往弗兰,来缅甸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行啦,我跟你差不多。” 何慎之也解释着,他随着远征军入缅甸作战,仗没打几次,全在逃命。昨天刚更换装备,按照长官命令据守机场四周。 一行人往驻地走去,两人谈论着之前参军的那些同学,不过大多早已战死沙场。有的死在湖南,有的死在中原,有的死在缅甸,天南地北好像都有人。 何慎之的连队驻地在机场西部十公里外,沿着山峦驻守要地公路,山上正挖着堑壕,看样子正打算死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守住,长官们有没有信心去守。 走进他的指挥所,何慎之给他丢来衣服。 “老子新发的衣服,便宜你小子了。” “谁稀罕是的。” 何慎之不气反笑:“给我脱下来,穿我的衣服还嫌弃,看给你这个大少爷惯的。” “不嫌弃,不嫌弃。” 陈余笑呵呵穿上衣服,把肩套的手枪卸下,何慎之见状丢给他一条武装带,拿起手枪像是看见什么宝贝似的。 “你从什么地方抢来的,1911。我们营长才有一支,送给我了行不” 一把夺过手枪,陈余将枪和备用弹夹放在武装带的枪套里。 “长的不咋地,想的倒是挺美。这是我从坠毁美军飞行员手里捡到的,以后打完仗要还给他的,不过这个倒是可以给你。” 说着陈余从肩套内取出两块‘士兵信息识别牌’,狗牌丢在何慎之身上,那家伙看了好半天,上面的血迹证明它的主人已经战死。 何慎之低眉说:“等会儿我就交给我们营长,他一会儿要来视察前线。” “芝麻糊,给老子滚出来!” 说话间,一道叫喊声传来。 指挥所外走进来一个少校军官,腰间挂着中正剑,跟虞啸卿一个打扮,不过脸上不是那种严肃,而是奸诈的笑容。 少校军官一进门,低头小步围绕着陈余转圈,眉头皱的紧锁。 “没见过啊!上面下来视察前线的” 何慎之解释:“我同学,川军团上尉连长陈余。刚从林子里爬出来,坐的飞机遇见日军战斗机,迫降后命大活着。” “好运气。”少校军官敬佩的说,然后不怀好意:“打过仗,读过书没” 陈余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原来是五十四军的,和慎之兄一同参军卫国!” “大学生” “是!” 少校军官色眯眯的说:“人才啊!川军团昨天就跑回国,那个虞啸卿就是个酒囊饭袋,仗没打一次就被他爹一个电报敲回国。跟着我干,我让你和芝麻糊一起,先当一个副连长。 我叫米奇,叫他们都叫我米西米西,你说哟西哟西好不好呀” 陈余一愣,原来他就是米西米西。配合虞啸卿发动最终进攻,带领军队攻上南天门救下残存的人,真是一个人才,也和死啦死啦一样犯贱! 第二十三章 战斗(为风中飘舞的水牛2,打赏加更) “防炮!防炮!” 陈余拿着一支李英菲尔德步枪躲在战壕内,天空中的呼啸声响起,话音还未落地。头顶的沙袋被炸翻,沙土肆意飞扬,呛人的硝烟熏的人眼睛睁不开。 来到这里还没有喘口气休息休息,日军的进攻莫名其妙的开始,就跟这次莫名其妙的远征军溃败一样。 匍匐着将几米处一个被高爆弹震的昏死过去的士兵拉进堑壕,陈余翻过士兵的背,摸了一下他的脖子。乌黑的鲜血从他口鼻中流淌,这人没救了,高爆弹已经将他的内脏震的细碎,推开尸体陈余沿着堑壕跑。 “注意防炮,机枪停火,转移到预备射击点。” 陈余大喊着,可是机枪手并没有停止射击,气的陈余一脚踹翻他。 “你谁啊”被踹翻的机枪手怒气横生。 “没听见,停火转移到预备射击点!” “滚!” 机枪手并没有感谢陈余,骂了他一句,架起机枪继续短点射。 好言劝不了该死鬼,陈余扭头就走。这机枪手别挨着他,不然会没命的。 拎着步枪,陈余继续提醒阵地上的人注意防炮。没走十几米,一发八九式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就在机枪手身旁炸开。有效射程五百米的掷弹筒是中国军队机枪手最大的敌人,这种掷弹筒适合携带,日军有经验的老兵完全可以做到一发入魂。 短点射的机枪顿时哑火,趴在阵地上指挥战斗的何慎之看见后怒骂。 “你们这群憨包儿,听陈连长的指挥。看见你们这样死,老子都不会心疼,不是被日军炸死的,而是被自己蠢死的。” 阵地上的众人看了一眼炸翻的机枪手和他的副射手,转而继续投入激烈的战斗。有了这对反面教材,该防炮的防炮,该转移的轻重机枪开始转移到预备射击点。 陈余低头弯腰小跑到何慎之身旁,拿起弹药箱中的子弹压进枪槽中,又抓了好几把子弹进口袋。 “70毫米大队炮一门,射击间隙很长,对面最起码有一个中队。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上,对面拿我们练兵呢。”陈余压好子弹。 何慎之缩进堑壕内说:“就算拿我们当婊子,我们也得一个一个接客,现在轻机枪就剩下两挺,重机枪不能长时间射击,不然半分钟就被炸了。” “我们还有多少人” “估计还有八九十个人,顶不了多久。” 陈余翻身上去,冷静的寻找目标,十几秒钟后勾动扳机。子弹打在百米外一处开阔地上,拖拽伤兵的日军医疗兵胸膛,见医疗兵被射杀,剩下的日军便不去救助伤员。 对面想拿自己练兵,进攻欲望不强,射伤敌军,击毙医疗兵就能让日军胆怯。对于进攻方来说,医疗兵死亡会对底层士兵的士气产生动摇,进攻欲望不强的日军用不了多久就会撤退。 击杀一名日军后,陈余对着大致目标快速射出枪膛内的子弹,不求杀敌只求进行压制。至于一发子弹一名敌人,这种事情压根不可能,还没等你瞄准目标射击,对面的人就扑哧扑哧冲上来了。 压制敌人冲锋,进行有效射击,这才是打退进攻的最好方法。如果死伤太多,估计日军指挥官就会下令不死不休,绝对不会像这样试探性进攻。 陈余已经吃了日军很多亏,他们前期进攻都是试探性进攻,摸清中国军队的火力点,用步炮或者掷弹筒进行清除。然后一锤子敲定,直接发起总攻。 “你们不是有炮吗拉上来,不然我们不出三次冲锋,阵地就被突破了。” 何慎之回道:“锤子炮,就我们营里那两门迫击炮,拢共就二十几发炮弹,打完了就痴天。” “找英国人要啊!” “英国人说他们的炮火支援要用于机场防守,不能给我们,他们只有一万多发炮弹,否则失去火炮支援,机场说不定会失守。上峰不想担机场失守的责任,就没管他们要炮火支援,一群胆小怕事的小人。” 陈余闻言默不作声,只剩下一万多发炮弹 要不到炮火支援,陈余离开前往其他地方。趴在堑壕上,眼睛看着七八百米外带着通讯器的日军士兵,随着那个火炮引导员的指挥,一发又一发70毫米步兵炮落在一个又一个散兵坑内。 刚才转移的重机枪组装好,粗大的火舌开始射出子弹,两百米外冲锋的日军步兵小队遭到重机枪的洗礼,军曹士官们大吼着撤退。一个小队的日军在班组间交替掩护射击下缓缓撤退,而那门70毫米步兵炮也停下炮击。 这只不过是第一次试探性进攻,下一次的进攻肯定比这次更加强烈。 日军进攻停止,众人也有休息的机会。 陈余站在堑壕内大喊:“救助伤员,收敛武器弹药,修补阵地。轻重机枪转移,下一轮日军炮火会首先打击你们的,多准备几个预备射击点,听见了没” “听陈连长的命令,快点!”何慎之也起身大喊。 手下的几个军官、士官也开始催促下面的士兵,跟着这样的长官打仗,仗能不能打赢不好说,但是绝对不会白白送死。 剩下的士兵也开始忙碌起来,修补阵地的开始修补阵地,伤员也陆陆续续得到救助抬下去。 何慎之和陈余两个人蹲在堑壕内抽烟,商量着下一次进攻应该如何应对。 日军训练有素,不管是进攻还是撤退都有章法,还有炮火支援。虽然只是一门70毫米大队炮,可是也是炮,一发榴弹炮下去轻重火力点全部报销。反观这边,指挥就何慎之和陈余两个人,剩下的军官和老兵要指挥下面人遵从长官命令,不然就会有人逃跑。 底层士兵一言难尽,大多数是脱产的农民,一部分是自愿入伍的新兵,战斗经验不多。 陈余吐出一口烟雾说:“不能这样打下去,不出三次冲锋阵地就失守了,得想个办法。” “反正我想不出来。”何慎之伸手掐灭烟头。 “我也想不出来。” “废话。” 打这样的仗,的确很难。日军军事素养和人员武器装备都比我们好,这是硬实力上的差距,不是靠某个人扮演约翰兰博就可以成功大杀四方。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陈余给他舔腚沟子都愿意。 第二十四章 米西米西的缺德 两人郁闷的蹲在堑壕内抽烟,一支手伸出。 陈余和何慎之抬起头看,发现米西米西带着英式头盔,正笑眯眯看着两人。 “打的还行,跟我一起” 陈余苦笑着摇摇头:“我等我的兵,他们会来机场的。” “说不定早死了。”米西米西蹲下来,蛮横的从何慎之怀里掏出香烟,取出一根凑到陈余面前借火。 而那包还有一半的香烟就被他默默塞进裤兜里,何慎之敢怒不敢言,只能捻起小石子丢进米西米西的军靴里,反手就被米西米西从怀里掏出的口香糖收买。 米西米西坐在地上问道:“你觉得我们还能扛多久” 陈余低头思量一二后说道:“别问我,我也是刚来怎么知道你们的防御部署和情况。难道我还能给你变出兵来,你是长官,难道你心里没点数” “滚蛋。” 米西米西注视四周的士兵,而后缓缓说道:“机场保不住,上峰让我们准备撤离。不过要等英国老爷们发话,说是要往西边撤,英国老爷们想在印度建立防线。” “往印度撤”陈余点了点头:“还行,总比穿过原始森林回国强。” “就这几天,守不守得住就看这几天。那群英国佬做事磨磨唧唧,撤个退也要整天骂来骂去,有人想往印度撤退,有人想守住机场坐飞机走,弄来弄去也不消停。” 陈余差异的问:“这时候还座飞机,有飞机吗” “正从印度调配空军和护航,他们嫌弃美国人的c46运输机不舒服,也不相信飞虎队雇佣军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反正到现在也没个定数。” “呵呵” 米西米西说了些战斗部署和后续作战问题,丢下一个铁罐头就离开。 暮色渐起,何慎之安排哨兵防止日军夜袭去了。堑壕内众人开始吃东西,英国人那狗都不吃的军用饼干受到中国军队的及其欢迎,因为很少吃到饼干。 靠在篝火旁,缅甸的气温温差极大,白天又热又湿,晚上又冷。 陈余坐在火堆旁,找了个死人钢盔,架起土灶烧水。把米西米西丢过来的罐头煮成肉汤,周围的士兵小心翼翼咀嚼着饼干,咽下一口水,捧着手生怕有饼干碎屑掉在地上。 陈余也嚼着压缩饼干,锅里的水开始沸腾,用铁皮罐头舀了一碗就着干涩的饼干下咽。 “给你们连长留口汤,我去睡觉了。” 见陈余离开,周围的士兵立即围在肉汤旁。 “谁有碗” “勺子,勺子!” “用头盔啊,瓜娃子。” “给芝麻糊留一碗,给连长留一碗,别喝光了,哎呦喂。” 和衣躺着一个火堆旁,陈余借着火光查看机场的地图。机场位于一块盆地中,这处阵地只不过是最外围的一层阵地,最重要的阵地英国人从不假于他人之手,也难怪英国人不给炮火支援,原来想着到时候自己用。 米西米西守卫的地方可以说是可有可无,日军完全可以绕过此处从南面进攻。可是为什么日军偏偏盯上这里,明明有一个中队的兵力,却不绕道进攻机场,一路高歌猛进没有遭到抵抗所以给他勇气了,非要一路平推过去 该死! 陈余拍了自己一巴掌,我们逃的溃不成军,日军追的溃不成军。一个大队追成一个中队,一个中队追到只剩下不到一个中队,加上大队直属部队,难怪不敢直接进攻机场,感情就不到一个中队。 远处响起细微的枪声。他猛的睁开眼,拎起身旁的77式李英菲尔德步枪,拉开枪栓检查膛内子弹。 何慎之端着刚才被当成锅子的头盔,站在堑壕上望向远方。 “巡逻队。英国人为了减少进攻机场的日军兵力,于是就派我们去外面巡逻吸引日军兵力,估计撞上日军了。” “小娘养的英国佬。” 陈余怒骂一句,不然还能怎么样 去救那些人,要知道阵地外面可是有一个小队多的日军,而且这支部队并不是川军团。没有指挥权,还面临着大敌。 “去找米西米西。” 何慎之楞头一问:“找他吃挂落” “走,去找他!” 营部指挥所内,米西米西抹了额头上的冷汗。 听完陈余的话,此时的米西米西只想把这个瘟神送走,你哪来的勇气和信心,言之确凿说对面只有不到一个中队。就算只有一个中队,自己一个营拢共四五百人,还不是给他送菜吃。 现在他只想给自己一耳挂,没事招揽他过来干啥,嘴真欠。 “夜袭就算了,对面一个中队实在顶不住。” 陈余诧异的说:“谁让你夜袭,我就说说自己的推测。要夜袭你自己个玩命去,我才不去,脑子抽抽了拿一个营五百多号口子碰对面一个中队,守着阵地我们都守不了,还跟他们夜战。 这里的人我估计有一大半人都是夜瞎子,路都看不清还夜袭,我真是佩服你。” 米西米西板着脸:“那你大晚上跑我这里做什么,不睡觉了” “打伏击啊!” 陈余解释道:“英国佬不是一直派我们的人去巡逻,日军这段时间估计都习惯有人给他们送菜吃。我们派人去巡逻,勾引日军进伏击圈,日军估计派不了多少人,顶天一个步兵组。” “嘿嘿嘿。” “哈哈。” 米西米西和何慎之两人都阴笑起来,尤其是米西米西,笑的格外贱。 “你们两个笑什么” “嘿嘿嘿。”米西米西还在阴笑。 何慎之笑着说:“之前我们就干过一次,后来日军就不上道了,见我们跑进山谷就堵在外面,打死都不进去,在外面直接架机枪和工事。” 米西米西拍了拍陈余的肩膀说:“想法很好,就是稍微晚了点。表现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陈余一拍头,合计米西米西这个鬼东西干过这种缺德事。 难怪要麻和李乌拉的巡逻队躲进山谷里,日军打死都不进去,就堵在外面架机枪。 要麻啊!你如果在天有灵一定得给这哥几个磕头,如果不是这个鬼东西,估计你也别躲在山谷里等烦啦他们救你,早被日军冲进去给毙了。 第二十五章 残兵 从米西米西哪里回来,陈余站在堑壕上望着远方,远处的枪声稀疏,依稀能听见交火声。 “信号枪!” 站在堑壕内打瞌睡的传令兵一个激灵,从腰间取出击发枪,塞进子弹递给陈余。 橙红色的信号弹穿梭在天空,达到一定高度后燃烧,宛如一颗流星缓缓划过天际。 陈余想要告诉周围丛林中的散兵游勇,没有地图和方向的他们在丛林中就是瞎子,信号弹就是告诉他们这里有自己人,来这里! “干什么,小心把日军招来。”何慎之骂骂咧咧的走来。 “日军大部队早就往机场来了,只是时间问题。” “净说些大实话,就不能让我心里安慰安慰” 陈余把手里的信号枪丢给何慎之:“每隔两小时发射一枚信号弹,直到天亮。” “为什么”何慎之不解 “摇人。” 远处丛林,日军的驻地内鸡飞狗跳。 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信号弹让他们不明所以,肩膀佩戴大尉军衔的军官紧张的下达命令,几个军曹和士官吆喝着自己的士兵进入阵地。 “对面支那军为什么会发射信号弹,侦查清楚了没有”大尉军官气势汹汹。 “报告大尉阁下,对方并没有什么行动。” “混账,加大岗哨人员,巡逻队也交叉巡逻,小心对面夜袭!” 军曹疑惑问道:“大尉阁下,盟军的军队敢夜袭吗” 大尉低眉仔细思索一二,好像盟军的军队很少敢于夜袭,而且现在对面支那军最精锐的军队也四散溃逃,对面机场的守卫军想要做什么。 “加大机场周围的封锁线,对面想要集结溃散的军队,不能让机场的兵力持续增加,知道吗” “哈依!” 翌日。 随着炮弹的呼啸声,陈余在睡梦中惊醒,下意识的伸手拿过放在身旁的77式步枪。勾着腰,小跑进战壕内,一边走一边擦拭眼角的排泄物。 趴在堑壕上,不远处通向机场的公路上,一队百来人的中国军队正在狂奔,身后还跟随着日军。日军在后面穷追猛打,被追的中国军队不断有人倒下,活着的人无暇顾及倒下之人的哀求。 米西米西带着何慎之赶来,趴在陈余身旁,拿着望远镜观察公路上奔逃的中国军队。 “把迫击炮拉出来,两门炮火延伸到他们后面,挡住日军!” 营属炮兵排的排长拉出仅有的两门82毫米迫击炮,心疼的看着这些炮弹,打完这些炮弹,他就得拎着枪和日军打了。 “营长,打多少发” “持续射击,直到打完!重机枪也给我开火,提供火力支援。” 看了一眼情况,米西米西毫不顾忌自己少的可怜的炮弹量,执意要救下这支朝自己而来的军队。 “是!” 炮兵排开始布置炮位,两发榴弹装填。 两门82毫米迫击炮开始发出怒吼,榴弹在公路上爆炸。炮排指挥官拿着望远镜观察,然后下令修正,三发急速射。 六发榴弹完美落在中国军队后面,将日军追击部队挡住,然后向后延伸射击。 炮弹不断落下,二十几枚杀伤榴弹和高爆弹落下,炮火持续不到五分钟便结束。五分钟很宝贵,这是米西米西拿自己兄弟的命换面前这支溃军的命。 这次的炮火支援也向日军提供信息,我们有炮火支援,你们下次进攻要拎着点。 可是我们的炮弹已经打光,不知道能诓骗日军多久。 “法克!我这辈子都不想进丛林了,这群日本猴子太可怕了。” 溃兵们涌进战壕,一个戴着行军帽的高个美国人大骂着,躺在战壕内喘气如牛。这个美国人说的是中文,而且很流利。 米昔米昔问道:“你们是那个部队的,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人” “29师的,不知道。”一个上士接过身旁士兵的水壶,拧开就往嘴里灌。 “该死!” 阿瑟麦克鲁汉把自己手里的加兰德步枪丢在地上:“这是我这辈子打的最蠢的战斗,我发誓那群日本猴子真是疯了。还有这群蠢的要命的士兵,这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士兵,我不喜欢这里。” “嗨。”陈余走过去拿出饼干递给麦克鲁汉。 “现在你们安全了,我们这里足足有一个营,完全可以应付。” “不!” 麦克鲁汉摇头晃脑说:“你知道吗我们有一个团,却被一个中队的日军追的满地跑,没有人组织阻击,也没有人组织撤退。一千多人,甚至更多人都在逃跑,一脑袋钻进丛林里。 还有谁发射的信号弹,我要狠狠亲吻他的靴子。虽然他让我们被日本猴子追的满地跑,可是当我看见有炮火支援我们撤退时,我发誓我爱上他了。” 陈余不好意思的脸红:“抱歉,sir。我不喜欢男人,如果你喜欢的话,等战争结束我可以带你去找。” “算了。” 麦克鲁汉接过陈余的军用饼干,刚才还劫后余生的表情,转眼看见英国的饼干顿时变换表情嫌弃。 “该死的,难道就这有这个东西,能不能换点人吃的,这种食物狗看了都摇头。” “当然有,还有英国罐头。” 麦克鲁汉接过饼干:“先生,麻烦你给我一壶水。那个东西英国人都不吃,吃一口简直是噩梦,我宁愿去拿着枪去抢日本猴子的饭团。” 闻言,陈余忍不住狂笑。英国人的食物嘛!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英国人都不吃的食物,那肯定不是人能吃的,作为人类进食食物下限英国人是行业标准。英国人说好吃的食物不一定好吃,但是说难吃的食物,一定很难吃。 “日军,日军!” 一声喊叫,把堑壕内的所有人都拉回来。 刚才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散兵游勇们顿时紧张起来,端着枪趴在堑壕上。 陈余将水壶丢给麦克鲁汉,然后跑到米西米西身旁。 “让这些人撤下去休整,他们在这里指挥影响战斗,等打退了日军在商量该怎么办。” 米西米西点点头:“兄弟们,你们先去后面休息,这里我们先顶着。” “撤下阵地,别挡着友军战斗!”麦克鲁汉嚼着饼干大声呼喊。 溃兵们看了一眼进入阵地的士兵,放下手里的武器和弹药,拿着食物和水在何慎之的指挥下撤下去。 “他娘的,终于看见不把咱兄弟当炮灰使的长官了。” “长官,有事叫一声,咱不能让你们白白替我们挡枪。” “撤撤撤” 第二十六章 支援 一个小队的日军出现在阵地前,那门昨天呼啸一整天的92式步兵炮又继续掩护冲锋。 何慎之所在的高地是较为重要的阵地,剩下的两个连分别守卫在其他两个高地,地势比这里较为矮,属于侧翼阵地。 这处主要阵地是日军进攻最为明显,唯一的那门92式步兵炮一直轰击这里。 米西米西躲在堑壕里,日军步兵还没有开始冲锋,只不过是92步兵炮和三门掷弹筒在射击。炮兵轰,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日军将军队战术的死板刻在骨子里。 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战术,却啃下大半个国土,因为我们连炮兵轰都达不到。 步兵炮首先照顾昨天轻重机枪出现的射击点,每个出现的射击点都被轰了两轮炮火,还好重机枪拆卸下来转移阵地,轻机枪也转移。这次的炮击只是翻了几片土,给守军挖了几个单兵坑。 那门步兵炮稀疏的炮火结束,三门掷弹筒射界有限,没有过多射击。 当听见炮火停止后,所有人翻出战壕,趴在工事上开始射击。 重机枪被拆卸转移,没有重火力持续支援之下,全部都得靠轻武器挡住。像什么等日军靠近阵地几十米后射击的,陈余选择逃跑。 别十几米射击,日军靠近阵地三百米内,立马掷弹筒调整校正射击界线,等火力点开始射击,一炮一个准。然后就等日军步兵冲上阵地,和他们进行白刃战。 拢共没几挺机枪,玩什么近距离火力压制,最大程度击杀敌军。 攻守战,最重要还是压制敌军冲锋,利用工事对有限射程内的敌军进行杀伤。日军枪法精准,远距离射击优势在敌方,可是将日军放近,说不得就有人吓得往后跑。 陈余朝着躲在一处弹坑中的日军机枪组快速射出子弹,泥土和野草飞舞,对面日军机枪组暂时停止射击,然后快速转移射击点,继续提供火力支援。 可惜没有炮火,不然几发炮弹下去,对面日军的机枪组就报废了。 天空中又呼啸着,那门92式步兵炮再度射击。 一发校准炮弹打在机枪巢十几米外,气浪掀翻一个倒霉的兄弟。 “机枪转移预备射击点,快!”陈余扭头对着机枪手大喊。 这次没有迟疑,机枪手对着大致目标打完匣内子弹,抱着机枪开始转移,副射手背着弹药箱跟随着离开。十几秒后,一发高爆榴弹砸在射击点。 机枪手后怕的看了眼之前的射击点,换上弹夹,在新的射击点继续短点射。 ‘砰砰砰’ ‘哒哒哒’ ‘嘭!’ 步枪、机枪、爆炸声不断在阵地中响起,也不断有人倒下。 重机枪组装好开始射击,四五十个人的日军小队缓缓向阵地扑过来,有人前进进攻,机枪进行火力支援,掷弹筒进行火力压制,步兵在军曹的指挥下轮续进攻、支援,配合紧密,战术发挥得当。 日军战术死板,死板的前提是发挥,日军完美的发挥出步兵战术。 陈余趴在工事上,手指校正步枪表尺,眼睛盯着那个手拿指挥刀的日军军曹。 ‘砰!’ 一发子弹击中日军军曹的胸膛,那名军曹中弹倒地,陈余快速射出枪膛内所有子弹。77式步枪的射击速度很快,基本上是拉拴式步枪射速的巅峰,快速对着一名冲锋的日军射出子弹,然后溜下堑壕。 刚才的射击位顿时被日军机枪光顾,打的泥土飞扬,甚至连掷弹筒都光顾两发榴弹。 阵地外的空地有大量石头,英国人在修建机场时为了简单,直接把挖出来的石头丢在周围,这也为日军进攻提供完美的遮蔽物。 一发掷弹筒的榴弹砸在散兵坑,两个士兵炸的身体四散。 何慎之拎着步枪走来,伸头看了眼距离阵地前一两百米远的日军。 “小鬼子这小手炮不咋行,越砸越没准头,以前在中原砸的多准,现在打发才能砸中一个。” 陈余白了他一眼,对面掷弹筒准度下降,他还不满意,等砸你脑袋上就满意了。 “没时间训练呗!要不你喊几句爷爷在此,让他们有个参照物” 何慎之踹了他一脚:“去你的,跟你说正事。” “什么事” 何慎之严肃的说:“右侧阵地的三连快顶不住,下轮进攻的时候,米西米西想要你带着刚才那些溃兵去支援,他已经去找英国佬要装备和武器。” “没问题。”陈余点点头。 “万事小心。” “知道。” 何慎之从身上摸出半包香烟塞进陈余口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间思绪万千,最后化为深深一叹。 “当初参军的十几个同学就剩下我们两个” 陈余讪讪一笑:“还我山河!” “还我山河!”何慎之笑着说。 当初七七事变,还在读大学的他们气愤填膺,十几好友结伴参军,学校师生泪欢送,亲友忍相别。转眼间尽皆凋零,唯有那声‘还我山河’响彻胸膛。 接受过高等教育,他们即使在这个世道也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可是男儿何必戴儒冠,需向千山万里行! 两人相视一笑,陈余弯着腰离开战壕,朝着机场方向走去。 后方机场。 在机场外,一百多溃兵正坐在地上,或吃着食物,或聆听枪炮,或闭眼小憩。 陈余拎着枪说:“我是川军团上尉连长陈余,前方告急!有没有愿意和我一起去,去的人跟我领装备。” “我我我!” “就不能歇一会” “歇你爹个锤子,等日本人过来了就有你歇的。” 坐在地上的溃兵们有三分之一起身,有三分之一不理,有三分之一还在观望。 陈余等不了那么多,转身朝机场内走去。米西米西正在和一个英国老头打嘴炮,两个人操着不同的语言,而麦克鲁汉正用他的美国大皮靴用力踩踏一堆枪支。 “你就让我的士兵拿着这样的武器去打日本人,你们英国难道穷到连机枪火炮都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不把你们国王的王冠卖掉” 英国老头垮着脸,依旧慢条斯理的说:“这是我们能提供的最好武器,要知道我们也需要防守机场,不能指望这些人,这些脏兮兮的摩尔人。” “法克!” 麦克鲁汉捏起拳头:“如果你再侮辱我的士兵,我发誓会用拳头好好招待你一顿。 现在! 立刻! 这不是大不列颠岛上,你们藏着的武器不会像财产那样安稳,别用你那恶心的乡下贵族思想来处理问题。如果没有重火力装备,我的士兵难道拿这些木棍去战斗吗” 第二十七章 冲锋!!! 机场内,三人围着一堆步枪大声嚷嚷。 米西米西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能大喊‘武器、武器’。而麦克鲁汉已经气到满脸通红,反观那英国佬泼皮,依然风度翩翩,十分优雅。 可谓是米西米西,麦克麦克,气急暴跳要武器,鏖战日军显粗鲁。英国佬,英国佬,从容面对合理要求,固守机场不给枪,尽显英吉利大国风度。 陈余走过去,拿起步枪顶在英国佬泼皮胸膛。 “sir。如果你不给我们足够的武器弹药,那么我只能用中国的方法,知道什么是中国方法吗哗变,在北洋政府时期,我们革命军人就是这样对待他的皇帝的。” 英国佬吓得举起双手:“士兵,你这是帮助日本人。” “ii川军团上尉连长。”陈余已经快崩溃了,他不想和这个英国佬做过多的纠缠。 周围的英国兵见状也举起手里的枪对准陈余,米西米西急忙跑来抱住陈余,可是米西米西并没有夺下陈余的枪,甚至还帮忙让举准些。 “上尉,ok。” 麦克鲁汉举起双手示意让陈余冷静,然后转身继续和那个英国佬泼皮交谈。 “约翰先生,你看见了我的军官是多么生气,而他已经是最克制的人。我们要好好谈谈,如果你不想让他的军队哗变,而且能阻挡住日军的进攻,那就答应我。 当初他们就是这样把自己的皇帝赶下去,又这样反抗了另一位皇帝。相信我,这个国家的军队就是这样的,如果你让他们感到不满意,那么就会这样告诉你。” 英国佬苦涩的看着胸前黑洞洞的枪口:“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重火力,不过或许能够从备用物资中拿出来,要知道这是我们备用武器。” “谢谢,感谢你的慷慨。” 麦克鲁汉脱帽致礼:“他们会记住你的慷慨,也会把这些武器拿来对付日本人,而我也会向远征军司令部报告你的友好配合,说不定你会得到勋章。” “那再好不过。” 谁说中国人喜欢调中,你看英国人也不是很喜欢调中吗 你说要重武器装备,英国人绝对不给,如果你说要哗变,那么他们就会考虑。这时候再来一个自诩为文明世界的人来劝说,他们就会给你重武器装备,甚至希望能把他配合作战的行为上报。 抱着沉重的马克沁重机枪,陈余走到机场外的空地。 “重机枪、迫击炮,轻机枪,炮火支援,去还是不去” 看见陈余抱着的马克沁重机枪,坐在地上的人坐不动了,纷纷站起身。观望的人也不观望了,凑到一起看着陈余。 然后十几个英国兵抬着枪械出来,一群人看着堆成小山的武器弹药眼睛冒绿光。 陈余大喊:“谁会使重机枪” “俺!” 一个大胡子举手站出来:“崔勇,二十八师重枪排上士,机枪手。” “给你了,带五个人给你扛弹药和脚架。这里还有两挺轻机枪,挑几个人带上,你现在就是机枪排排长。” 陈余脚踩着英国两寸迫击炮,也就是508毫米迫击炮。 “有炮兵吗” “有嘛。” 一个干瘦的小矮子说:“会用,原来是炮兵排滴嘛。” “挑十几个人给你扛炮弹和迫击炮,这两门迫击炮是你的了,你现在就是炮排排长。” “好嘞。” 陈余对着周围的人大喊:“拿上武器,多带弹药。步兵每人扛一箱弹药,十分钟后集合列队!军官和士官管好自己的人,听我命令。” “是,长官。” 有了这些武器,这群才休息几个小时的溃兵似乎忘记了疲惫,各自挑选合适的武器,把子弹、手榴弹塞进口袋或者弹兜中。 这支百余人的溃兵重新散发活力,此时麦克鲁汉背着一台小型电台,手里拿着步枪走来。 “嗨!我们现在有炮火支援了。” 陈余问道:“你干嘛去” “嘿。”麦克鲁汉不满的说:“我也是这支部队的一员,我是盟军联络官。这支部队的士兵是我看见过最好的士兵,没有人比我更热爱这支部队,而且你没有权利指挥我,上尉。” “注意安全。” “当然。” 十分钟后,溃兵们整理完毕。 而米西米西也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右侧阵地只剩下二十几个人,阵地反复易手。而且刚刚得到上峰命令,他们可能要撤离,机场丢给那些早就准备撤退的英国人。 “出发!” 陈余一声令下,这一支百多人的连队进发。 枪械碰撞声沿着道路消失在尽头,机场内的米西米西目送陈余离开,而后率领着营部直属部队前去其他阵地支援。 不远处枪声四起,山头上已经有日军的人员警戒,看样子阵地已经失守。 丛林小道上跑出十几个浑身硝烟和鲜血的士兵,还好他们还没有丢掉手里的枪,慌不择路的沿着小路跑,甚至不在意路边的荆棘灌木划伤自己的脸。 陈余看着逃跑的士兵:“停下!举起!” 百十号人举起枪对准逃跑的士兵,那十几个士兵停下脚步,眼神中充满恐惧。 “长官,不是我们不死守,而是真的守不住,连长和排长都死了。” 陈余呵斥着:“我是川军团上尉连长,现在我的团长正率领整整一个加强团的兵力来支援。你们想当逃兵,我估计米西米西下辈子得蒙着脸做人,不想回去被你们营长枪毙,就跟着我们顶上去。” “我们” “日本鬼子太多了,长官。” 陈余放下手里的步枪:“那就别挡着路,你们就在这里看。如果我们打的不好,你们回去跟米西米西说我们全死了,打的好就跟上来。” “我” 没等那个上等兵继续说话,陈余看了眼几百米外的山坡,然后回头对自己的部下说。 “炮兵排寻找有利射击位架设迫击炮,掩护进攻。等我们攻下阵地,炮火延伸。 机枪排殿后,攻入阵地后立即寻找有利射击点,阻止敌人反扑。麦师傅,呼叫炮火对敌阵地进行炮击。 卸下弹药箱,步兵准备进攻。” “是。”崔勇和那个干瘦小个子异口同声。 麦师傅立即放下电台,开始联络机场的英军炮兵。 陈余带领着步兵冲到山坡底下,天空中划过炮弹,一发又一发的炮弹落在阵地上,不过仅仅只射击了一分多钟就停止,只有自己那两门迫击炮正在射击。 这段时间陈余已经率领部队冲到半山腰,而日军正躲在战壕内防炮,看见面前出现的中国军队,也从战壕内钻出来,默默安上刺刀。 回头看着这些素不相识的士兵,陈余相信麦师傅的话,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士兵。 目光望向百米外的阵地,陈余大喊:“全体上刺刀,准备白刃战,开始冲锋!” “冲锋!” “向前冲锋!” 陈余嘶吼着,带领着这支素不相识的一百来人,义无反顾的冲向足有一个日军小队驻守,四五十人的阵地。 第二十八章 争夺阵地 百十来号人嘶吼着,叫嚣着,义无反顾冲上被占领的阵地。 炮兵排那两门502毫米迫击炮发射着可怜的炮火压制,高爆榴弹在日军阵地上炸开花,这种炮火压制将日军压制在阵地不敢冒头。日军开始组织反击,三八式步枪射出的65毫米子弹轻松穿过人体,不断有人在冲锋的道路上倒下。 手榴弹从上至下落在人群中,爆炸声响彻耳畔,带起泥土碎屑。 陈余跨过一具倒下的尸体,举起步枪瞄准。 ‘砰!’ 一个身体伸出战壕丢手榴弹的日军被击中,手中的手榴弹落在战壕内,数秒后一道爆炸声响起。 从半山腰到山顶阵地不算远,只有区区五十多米,短暂的交火过后。我们重新踏上这片丢失的阵地,每个人都嘶吼着对日军发现进攻,或举起手中的刺刀,或用斯登冲锋枪进行压制。 陈余伴随着人群冲进日军阵地,快速拉动枪栓退弹、换弹,举起枪射向朝自己冲来的日本猴子。身高普遍只有一米四五的日军,举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三八式步枪,明晃晃的刺刀扎向中国军队。 日军三人一队,严密遵守着步兵操典中的战术,而中国军队则是乱糟糟冲上去,毫无章法可言。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正在和日军缠斗,两人从战壕上滚到战壕中,不死不休互相找寻身旁所有能用的东西,枪械、刺刀、石头、饭盆、钢盔 射出步枪内的子弹,陈余拔出腰带上的手枪,对着身旁的日军射出弹夹内的子弹,换上备用弹夹继续射击。 近身战中,因为我方有着射速极快的77式步枪,还有适合短兵相接的斯登冲锋枪。虽然这种水管工的杰作有诸多毛病,可是在这种近战中大显神威。 ‘砰砰砰’ 射出备用弹夹中的子弹打死两个日军,陈余换上步枪也加入白刃战。 冲向面前手持指挥刀的军曹,陈余拆卸下刺刀丢向日军军曹,快步向前抡起枪托就砸。巨大的力量让军曹虎口发麻,侧步上前举起手中长刀劈砍,陈余举起步枪格挡,然后不要命的握住军曹持刀双手,狠狠的将他往后顶。 陈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拼劲全力将军曹推进身后的战壕,一米多高的战壕,外加上陈余的重量。军曹后背撞在壕沟内,脸上狰狞的面容露出一丝痛楚。 落入壕沟,陈余摁住日军军曹的双手,侧身用膝盖狠狠顶在他的下颌骨。 ‘咔哧’一声。 对方的下颌骨被陈余用膝盖顶断,整个人也昏死过去,夺过其手里的指挥刀,陈余狠狠刺进他的胸口。温热的鲜血溅射而出,将陈余的脸都染的鲜红。 爬出战壕,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鲜血。 ‘haipu!’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陈余恶凶凶看向面前彷徨的日军士兵。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嘴角上还带着微微绒毛,看见陈余将自己的长官结果掉,颤抖身体举起刺刀大喊。 “板载!” 拨开刺向自己胸膛的刺刀,陈余一脚踢翻那个年轻的日军下等兵,狰狞的面容加上满脸的鲜血,年轻的日军下等兵果断抛弃比自己还要高的三八式步枪,朝后跑去。 捡起地上的步枪,陈余拉开枪栓检查膛内子弹,瞄准他逃跑的后脑勺。 ‘勾啪!’ 一发65毫米坂友弹击碎他的钢盔,而他在奔跑的瞬间倒地,身体抽搐几下便没有气息。 捡起地上倒下日军的手榴弹,陈余朝着三个日军战术小队丢去,手榴弹在他们脚下炸开花。第一批冲上阵地的士兵还没有站稳脚跟,日军的反冲锋已经初见成效。 他们的战术死板,但对于毫无战术可言的我们简直是完胜。 躲在堑壕内给自己的1911手枪上弹,拎着三八式步枪踏出堑壕。眼看着第二批的士兵即将冲入阵地,而有几个老油子正在缓缓向后,陈余举起手枪打在他们脚下。 “临阵退缩者,斩!” 陈余满脸鲜血:“退了,士气也就退了,我们就再也冲不上阵地。给我上!” 几个老油子互看一眼,见陈余浑身鲜血,而且身先士卒,一咬牙举起手中长枪对着一个日军战术小组冲过去。 “机枪手死了火力压制!” “叫啥嘞,来咯。” “火力压制。” 扛着重机枪的崔勇一马当先,看着乱做一团的阵地无暇组装重机枪,夺过身旁一个人的轻机枪,阴沉脸向日军进行短点射。 ‘哒哒哒哒’ 机枪的轰鸣声开始,第二批士兵也步入阵地,在新的火力压制和人员优势下,日军开始缓缓交替掩护撤退。陈余所率领的步兵全部冲入阵地,在一番机枪扫射和冲锋枪的压制下,日军被打的不敢继续反冲锋,龟缩着往山下撤退。 陈余捡起地上一把七七式步枪,朝着撤退的日军射击。 “组装重机枪,轻机枪持续火力压制。告诉炮兵,开始延伸炮火,除非炮膛炸了,在我没有下令前不准停止炮击。” “是。”一个中士应承一声,转身跑向山后腰朝着炮兵大喊。 灌满子弹,陈余拎着枪跑向前沿阵地。这里已经有人开始趴在沙袋工事后射击,陈余也加入射击。 两门迫击炮也开始延伸射击,崔勇也组装好重机枪,几个人抬着重机枪架在工事上。水冷的马克沁重机枪开始吐出火舌,轻机枪也在开始长点射,丝毫不顾及枪口发烫。 一个又一个备用弹夹换上,过热的枪管换了两个。马克沁重机枪的弹箱也换了好几个,直至剩下的那十几个日军躲进丛林中,阵地上的枪声才停止。 陈余随意拎住一个士兵说:“告诉炮排,停止射击。” “是。” 阵地又重新被夺了回来,一个日军小队被打退,只剩下十几个仓惶逃跑。看着满地尸体,陈余躺在堑壕内闭上眼睛喘息。 又猛然睁开眼睛,站起身开始下达命令。 “老兵组织好下面的人,马上构筑工事,打扫阵地,把后山腰的弹药搬上来,小心日军反扑。” 阵地重新被夺回来,麦师傅背着电台小心翼翼爬进阵地,脸上带着收敛不住的笑容。 “阵地被夺回来了,我们成功了。” 陈余坐在一具日军尸体上,掏出口袋里半包香烟自己点了一根,递给麦师傅一根。剩下的连同火柴和烟盒给了正在组织士兵打扫战场的年轻准尉,那人笑了笑,眼中带着不属于战场的稚嫩。 第二十九章 历史问题 弥漫着硝烟的阵地,几个人正在把日军尸体丢在弹坑中,而我们的尸体则是盖上泥土草草掩埋。 那个年轻的准尉军官抽着烟,他显然不会抽烟,只是为了缓解身体极度亢奋而出现的抖动。大多数人都在紧张的构筑工事,检查弹药和枪械。 陈余将炮排布置在后山腰的反斜面,这是他仅有的炮火支援,英国佬不会再进行炮火支援,他知道的。 “叫什么” 年轻的准尉军官茫然的回头:“洪廷,工兵。” 陈余笑了笑:“统计一下还剩多少人,弹药枪械情况。” “是,长官。”洪廷兴奋的站起身朝陈余敬礼。 远处的主要阵地,枪炮声依然在响彻。米西米西带着他的人还在打,这与陈余无关,他现在是有心无力。 麦师傅正滴滴答答发送电报,也不知道在朝谁发送电文。远处的天空面露昏暗,陈余拧开水壶往嘴里灌了几口,然后洗了把脸,鲜红的血水洒落在地。 “我们成功击退那群日本猴子,有一个小队甚至还多,连他们的军官都被我们干掉了。他们就跑掉小部分,这场战斗实在是太漂亮了。”麦师傅开心的说。 陈余摇摇头:“没有那么多,顶天四十几个。我们死伤的比他们还多,主要都是白刃战的时候死伤的,日军的拼刺技术很好。” “上尉,别那么丧气,最起码我们胜利了。” “别说这两个字,目前还离我们很遥远。日军不会死心,晚上绝对会来进行夜袭。” 麦师傅皱起眉头不解:“为什么,你这么肯定那些日本猴子会来夜袭” “听。”陈余指向远处天空。 那是炮弹划过天际的声音,麦师傅眯着眼听了好半天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陈余解释道:“对面日军大队炮的发射间隙变短了,他们现在有两门大队炮。他们有支援,而且不少于一个中队,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要丢下机场逃跑了。” “该死!我已经不想跑了,上帝这不公平,我们的援军在什么地方” 说话间,洪廷急匆匆赶来。首先给陈余和麦师傅敬礼,然后说出现在部队的情况。 “报告长官,我们现在一共还有七十三人,其中炮兵十二人。伤员二十三人,重伤员十七个,轻伤员六个,剩下的都是步兵,急需药品救治。 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两挺,子弹还有五十多箱。迫击炮两门,榴弹炮八十六发、照明弹十三发、烟雾弹六发。手榴弹十二箱,步枪一百多支。” 陈余问道:“只清点我们的,缴获的日军武器有没有清点” “这个”洪廷不好意的挠了挠头:“我忘记了,这就去清点。” “快去。” “是,长官!” 一场仗下来,差的不多折损三分之一还多,一百多人剩下七十三个人,还有十几个重伤员。陈余很郁闷,他们与日军的差距不止武器装备,还有人员训练,武器装备在这场战斗中并没有什么差距,差距最大的是人员训练,单兵作战能力和军事素质。 麦师傅目送洪廷离开,耸耸肩膀回头说:“这个年轻人很崇拜你,我看的出来上尉,他觉得你是一个可靠的长官。” 陈余撇撇嘴:“我接受的教育观很排斥个人崇拜,而且军队中的个人崇拜更让我厌恶。打赢一场战斗并不是靠某个人的魅力,而是团队间的合作,如果那个被崇拜的英雄战死,那么军队的士气就会瓦解。” “嗯哼” 麦师傅不认同道:“那么可能我们的教育观念有差别,我觉得个人崇拜是整支军队的灵魂,没有人不喜欢英雄,上尉。” “中国人更喜欢悲情式的英雄,就跟两千年前不忍目睹祖国覆灭的屈原,还有葬送士兵没有脸面返回家乡的项羽,被皇帝赐死而导致无法收复故土的宋朝将军岳武穆。因为我们知道战争失败的结果,这是几千年以来历史告诉我们的答案,我们会被奴役。” “你们的历史告诉你这个,这么漫长的历史,有机会我一定要了解清楚。”麦师傅从兜里拿出一个金属酒瓶。 “不过我不喜欢历史。” 陈余贱兮兮的扭头说:“因为你们国家没有历史,所以你不明白历史的含义。” “哦!” “法克!” 麦师傅气的差点拿酒瓶子砸陈余,嘴角的胡须沾惹几滴酒。 “我就不应该和你聊天,上尉。你的嘴简直比日本猴子的火炮还要伤人。 你们的历史那么长,但是为什么却变成这个样子,我们的历史很短却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说完陈余就起身离开,前往其他地方巡视阵地,看看那些家伙有没有偷懒。见陈余落荒而逃的,麦师傅狠狠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手指伸进嘴中,对陈余的背影吹起口哨。 “呜呼上尉。你说不过我,是我赢了,哈哈哈。” 陈余沿着战壕走,挥手说道:“麦师傅,别忘了去找那个英国佬要药品和医生,我们的伤员可等不起。” “上尉,你必须承认,这场会谈你失败了。” “我们的民族会赶上你们国家的,一定会,到时候我希望可以和你继续聊历史。” “法克鱿,我不喜欢历史。” “随便你。” 陈余脸上挂着笑容,心中满怀沮丧,紧捏拳头恨不能揍麦克鲁汉一顿。我们会追上的,这是肯定的。 很难想象,太平洋彼端的美国家庭现在正使用电视机观看《猫和老鼠》,而我们却在火与剑的战争中挣扎。我们错过很多时间,输过很多战争,葬送过大量人才…… 拎着李英菲尔德步枪,陈余巡视阵地的修缮情况。士兵们正在用找到的所有物品来修缮阵地,用钢盔、日军的饭盒来挖掘被炮火掩埋的壕沟。 何慎之所在的主阵地炮击声消失,日军的进攻暂时性停下,这只是暂时性的。 夜里他们还会继续进攻,趁着自己获得的增援想要一口气吞下机场所有外围阵地,这样他们就能集中兵力进攻英国人守卫的机场。 “洪廷,安排一下警哨,所有人衣不离体、枪不离身。” “是!”弯腰数着日军三八式步枪的洪庭抬头大喊。 陈余又向罗金龙,也就是那个干瘦的汉子,现在负责炮排。 “罗金龙,炮排轮流安排人休息,前哨一旦发出预警,立即发射照明弹,知道吗” “要得嘛!” 罗金龙低耸个头好死不活回了句,继续拿着一块破布擦拭他的迫击炮还有炮弹,嘴中嘟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三十章 夜袭 ‘砰!’ 清脆的枪响声传入阵地,闭眼小憩的陈余立刻睁开眼,推醒喝完酒睡在他身旁的麦师傅。 “全体进入阵地,警戒!” 一声令下,没睡的人叫醒睡着的人,睡不着的人早已进入阵地。 听见枪声,在阵地反斜面的炮排立刻打出一枚照明弹。沉闷的雨林黑夜,照明弹将黑夜遮蔽,将阵地拉回黎明,也将众人紧张的心神放大。 阵地前四五百米外,足足四十多人的日军小队勾着腰,缓缓向阵地袭来。照明弹将他们的行动暴露在守军眼中,负责警戒的哨兵在临死前扣动扳机,用自己的生命向阵地上的人发出警示。 见被发现,日军也不潜行,站起身开始冲锋。天空中呼啸着落下炮弹,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第一次将炮口对准这里,高爆榴弹在阵地上炸开花,日军掷弹筒发射出烟雾弹遮住守军的视线掩护步兵冲锋,阵地上的人拉上枪栓,把枪口瞄准向日军。 陈余也拉上枪栓:“重机枪先别开火,小心日军炮击。” 双手摁在激发器上的崔勇神色凝重,默默撤下阵地躲进战壕防炮。他知道这挺马克沁重机枪代表什么,这是阵地上兄弟们一半的命,如果被日军炮火炸掉无意是宣告阵地失守一部分。 日军推进至一百多米,麦师傅客串当了一回传令兵,炮排开始进行炮火支援,缓解日军进攻的压力。随着两门502毫米迫击炮发射出榴弹,阵地上也开火,两挺轻机枪开始短点射,打完两个弹夹便转移射击点。 诡异开火又转移的轻机枪让日军掷弹筒操作员十分生气,调整发射限界,打完一轮校准炮弹,第二轮炮弹刚发射,就被指挥进攻的军曹狠狠训斥。 日军掷弹筒小组所携带的榴弹有限,打击几轮没有效果,估计得上手榴弹了。不过手榴弹作为炮弹使用也有缺陷,射程只有两百米左右,这样日军掷弹筒就得在步兵火力压制内。 陈余奔走在战壕内指挥防守,九二式步兵炮发射的高爆榴弹在阵地上坠落,有人不断被炸飞,或是炸起大堆泥土碎石。阵地上充满伤员的哀嚎,步枪的激发声。 走到重机枪旁,陈余踹了一脚躲在堑壕内防炮的崔勇,拿起找麦师傅死磨硬泡过来的望远镜。 “死了没,没死就上阵地,给我盯着对面机枪打,我给你报方位。” 崔勇起身催促着供弹员,打开保险摁在激发器上。 阵地前,日军发射出的烟雾弹让人又重新回到滇南,无论什么时间都会出现的浓雾。 “照明弹。” “照明弹!”洪廷趴在阵地上大喊。 十几秒后,一发照明弹升空,将被烟雾还有黑暗笼罩的阵地拉回白昼。 “左前十一点钟方向,三百二十米,日军机枪组。” 随着陈余报出的方位,崔勇龇着嘴开始射击。弹链不停的从供弹箱中扯出,粗大的火舌在阵地上异常鲜艳,快速喷射出的子弹一扫而过,趴在弹坑中的日军机枪组被重机枪扫射出的子弹撕的粉碎。 “马上转移预备射击点,快快快!” 打掉对面一个机枪组,崔勇顾不得其他,吩咐副射手和弹药员开始拆卸重机枪。 ‘嘭!嘭!’ 跑出去没十几秒,两发榴弹落在刚才的射击点位。而崔勇已经转移到预备射击点,开始组装重机枪进行短点射,为阵地上的人提供火力压制。 看着日军进攻路上不断落下的炮弹,陈余挥手叫来洪廷:“去叫炮排给我留点炮弹,王八蛋把我炮弹这么糟践,不怕炸膛啊!” “是,长官。”洪廷拎着步枪马不停蹄跑去炮排。 陈余趴在沙袋后,举起步枪射击。 对面日军的机枪组被重机枪盯上,崔勇那个家伙很鸡贼,在发现对面机枪组之前都是短点射,一旦发现日军机枪的火光,就是一顿猛射。日军机枪组被他打的没办法进行火力支援,而掷弹筒也打完榴弹,发射手榴弹射程只有两百米,够不着重机枪。 对面的九二式步炮时不时的进行炮击,找寻着那挺不断变更射击点的重机枪,射击几轮炮火后无果,索性便不再继续寻找。 失去掷弹筒和机枪的作用,日军也很难摧毁阵地上的重火力支援,这次夜袭最终丢下十几具尸体而撤退。阵地上的守军见日军枪声稀疏,最后没有火光而停下射击。 陈余不放心,叫炮排打了一发照明弹,发现日军已经撤退才安下心。 这次不用陈余吩咐,洪廷立即就安排前沿哨位,吩咐士兵轮流休息,开始修补阵地救治伤员。 麦师傅从反斜面的炮兵阵地走上来,拿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也不知道他从英国佬那里哄骗了多少酒,到现在都没有喝完。 “上尉,我们又一次打退日本猴子的进攻。” 陈余紧锁眉头说:“下一次就不会那么轻松,日军今天几次进攻已经把我们摸透了。他们在隔壁阵地上遭受的炮火很少,这里却很强烈,而且又占领过这里,知道有新的援军支援此处阵地。 下一次他们主要的进攻方向是这里,米西米西那边会轻松很多,就是不知道我们顶不顶的住。” 麦师傅看出陈余的担心,拿出酒壶递给他。 “别担心,我们会像这次一样打退他们的。” “不可能了。” “为什么” 陈余接过酒瓶喝了一口,威士忌的酒香味扑鼻,那群英国老爷们可真会享受,估计是从英国本土运来的酒。 “我们只剩下五十几个能够投入战斗的士兵,这还是加上炮兵,我们阵亡超过一半,这个临时拼凑的步兵连没有崩溃逃跑已经是意外,我想不出下次能够挡住日军进攻的情况。” 麦师傅痴呆的望向阵地上的士兵,阵亡率超过一半,陈余说的是,这支临时拼凑的步兵连没有溃散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日军今天刚刚获得支援,而我们一直在伤亡。 日军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进攻三次,陈余之前在主阵地与何慎之抵挡第一次试探性进攻时就说过,不出三次进攻阵地就会被占领。 谁知道日军下一次进攻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半小时后,也许是黎明,也许是明天清晨 “嘭” ‘砰’ 数百米外,日军又出现在阵地前,突然出现爆炸声和枪声,将阵地之上所有人从刚才的松懈拉回紧张,爆炸的火光在黑夜中是如此耀眼。 第三十一章 反冲锋 一发照明弹升入天空,这不是陈余命令发射的,而是日军自己发射的。 阵地前,日军集结了几乎一个加强小队,快七八十个人来进攻这处阵地。日军指挥官似乎被此处的炮火所牵制,认为这里才是守卫机场外围阵地兵力最多的地方。 “进入阵地,开火!!!” 陈余大喊着,麦师傅也变换脸色,这次麦师傅没有停留,跑去山后安全的地方向机场的英国佬要炮火支援。 九二式步兵炮所发射的高爆榴弹在阵地上再次绽放,这次的射击间隙比之前短了很多,说明日军下定决心要拿下此处阵地。 ‘哒哒哒’ 崔勇不停的操纵重机枪进行射击,这次他的射击点是最佳射击点,重机枪的火光被灌木和杂草掩盖,这样日军很难发现具体位置。这是最佳射击点,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将重机枪架在此处,可是这次不同之前。 反斜面的炮排不顾一切的发射炮弹,日军的炮火和我们的炮火互相叠加,他们射向我们的阵地,我们射向他们冲锋的人群。 “机枪手就会打短点射特么给我连发,不会打给我换人。”陈余朝着短点射的机枪手怒骂。 那个机枪手是个中士老兵,一点都不含糊。 “骂你爹,好好跟你爹说话。” “对不起,爹。” 陈余适时认错,惹不起大哥,您现在是我亲爹。 拿着步枪,陈余点射一枪射死一个冲锋到阵地不足二十米的日军,枪口前挂着的膏药旗代表他是一个步兵班指挥。所有人都在拼命射击,机枪手不再打完两三个弹夹后转移,换完发烫的枪管继续返回射击位。 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发疯的进行炮火压制,对面的炮兵指挥也不在乎什么火力点,就对着阵地狂轰滥炸。 两个自持枪法好的士兵已经爬上阵地旁的高树,居高临下对日军进行点射,也不在乎什么能否下树,会被机枪一轮扫射而死。 老兵默默拧开手榴弹放在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在日军靠近阵地时投掷出去。几乎每个人都在做着正确且又危险的行为,这就是老兵。 重伤的士兵没有时间抬下阵地,他们就帮忙给步枪上子弹,用尽全部的力气在战壕内爬行,将弹药送去每一个活着的人。一个被炸毁双腿的士兵,在另一个失去胳膊的士兵下推上战壕,拿起冲锋枪射击,更有甚者抱着手榴弹滚下阵地。 年轻的军官抱着手榴弹,用尽生命最后的光华翻滚下阵地,绽放出属于他那年轻而又璀璨的血肉之花。 陈余面无异色,麻木的瞄准日军射击,射击、射击、射击、再射击 躲进掩体内,将一枚一枚橙黄的子弹挤压进弹仓中,上弹、换弹、射击,重复每一个动作。 阵地上的老兵明白,这场战斗已经无所谓了,这处阵地已经没什么重要。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场战斗,而不是打两枪,被日军一个冲锋就打的溃散的部队。 这次战斗对于一些老兵来的太晚,从东北到西南,再到缅甸。如果我们五年前就这样战斗,第一次淞沪会战就这样,少年心中有国。 对于新兵又太早,太早的到来,乃至于无法记下他们的姓名、籍贯 对于洪廷这样的青年太早,少年怀揣的少年中国离开。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或许当初梁卓如先生在写《少年中国说》时,想必曾看见过这样的少年,写下如此美的文章。 日军的子弹和炮弹,就像文章开头那一声称呼,是老大帝国,还是老大帝国 日军子弹说:老大帝国,这个称呼大概是欧美对于我们的印象,实在可叹啊! 炮弹说:你们真的是老大帝国吗 称呼和文章字词不会杀人,只会伤人;可是子弹和炮弹会伤人,而且会杀人,现在日军正拿着子弹和炮弹逼问、在逼问,真乃老大帝国。 泪水滑过陈余布满硝烟的脸,他一边射击一边呐喊:“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不知为何,陈余想起曾经被老师逼着背诵这篇文章中那些段落,未有身临不得其中,唯有身临才知文中气概,如此已晚了不知多少载 罗金龙带着炮排的人冲上阵地,他们已经打光了所有的炮弹,只能捡起阵地上死人的枪械参加战斗。他们可以跑,丢下阵地上的人离开战场,钻入丛林中逃避这场战斗。 他们没有跑,就像昨日陈余带领他们重新攻占这处阵地时,从阵地上逃出生天的士兵,他们也没有跑,而是跟在后面一起冲锋。 刚才那个和陈余对骂的机枪手已经阵亡,副射手接替他的位置,一个伤兵正在帮他挤压弹夹。 黑夜中,阵地上还有多少人已经不知道,只有枪械冒出的火光不断减少,爆炸在阵地上的炮弹在增加。 “手榴弹!” 陈余大喊着,丢出手里准备好的手榴弹。十几枚手榴弹稀疏的落在阵地几十米处,火花映照,现在陈余甚至能看清楚对面日军狰狞的脸庞,不需要借助望远镜。 爆炸声此起彼伏,崔勇身旁的副射手已经换了好几个,都是帮他往机枪灌水、装弹时被射死。 爬上树的老兵已经停下点射,鲜血沿着树干或是树叶低落,这里的树木草花明年一定会很茂盛。 有了炮排加入的十几人,突入阵地不足十米的日军再次被赶下去,藏在弹坑或者掩体后射击,枪声和炮声依旧。他们不会放弃这次进攻,集结人员后会再一次发起冲锋。 “冲啊!妈妈啊!妈妈啊” “啊呜哈” 日军后面,不知从何处突兀的出现一支部队,癫狂的大喊大叫捅了日军后背。陈余嘴角笑了笑,笑的很难看,低下头偷偷擦拭眼角的泪花。 “那些该死的英国佬,该死!” 麦师傅怒气冲冲跑来,手里拿着步枪趴在沙袋后射击,射完枪里的子弹拿出酒瓶一饮而尽。 “日本猴子,去死。”大喊着丢出手里的金属酒瓶。 “全体都有!”陈余闭上眼,周围活着的二十几人沉默下来,包括七八个能移动的伤兵,重伤员苦于没有人救治在哀嚎,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他。 “上刺刀!” ‘噌噌噌’ 所有人上起刺刀,目光转向往后撤的日军。 陈余语气很平稳,站起身说:“反冲锋!”、 阵地上能动弹的人站起身,举起手中长枪跟随陈余的背影冲下阵地,没有人一个人说话,沉默的跟随眼前这个捡来的连长,冲向撤退的日军。 麦师傅也跟随在后面冲锋,嘴中大喊:“上尉,为了你而战!” 第三十二章 来者不善啊 有一个损人,带着一群损到极致的混蛋,他们一部分赤裸身体,一部分穿着衣服。嘴里大喊大叫,说着他们都听不清楚,或者是压根就不是完整字词的叫声,一股脑的捅向日军后背。 他们野蛮如丛林中的虎豹,狠毒如草丛中的蝮蛇,胆小如见猫人老鼠。 日军彻底慌张,他们一个加强小队,全部投入在陈余阵地上,现在有一个损人带着三四百人,几乎两个加强连的兵力对他们的后背进行奇袭。日军更糟糕的发现,因为他们的撤退慌乱,指挥官不得已集结部队阻击来自后背的压力,结果导致阵地之上的重机枪毫无压力的开火。 有效射程两千米,每分钟射速高达六百发的马克沁重机枪无异是杀人利器。而两挺轻机枪也在不停射击,日军指挥官发现从开始到现在,对面的轻重机枪一直存活。 “冲呀冲,冲上凌霄殿!” 一个拿着李英菲尔德步枪的赤裸男人大喊,士兵从他身旁鱼贯而出,瘸着腿的烦啦正在瞄准一个机枪火力点,三八式步枪射击精度很高,一枪就将那个持续输出火力的轻机枪打掉。 没过十几秒,或许有人接替射手位置,轻机枪又开始继续射击。 此时。 陈余已经率领他那不到两个步兵班的士兵进行冲锋,从上而下。 “手榴弹!” 十几枚手榴弹从山坡上滚落,在日军人群中炸开。 突然冒出来的军队和日军后部搅在一起,崔勇放弃重机枪,带领他的副射手和弹药员,捡起地上的步枪也从阵地冲下去,阵地上的轻机枪组也跟随他们,提供火力压制。 一通步枪夹杂着机枪、手榴弹,腹背受敌的日军慌乱之中开始撤退。然后他们惊恐的发现,不止此处阵地,隔壁的阵地也开始反冲锋。 米西米西在主阵地上发现自己这里的进攻压力小了很多,而陈余守卫的侧翼阵地炮火连天,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一直在射击侧翼阵地。当侧翼阵地和日军互射的炮火消失,米西米西已经做好侧翼阵地失守,全军准备撤退的打算,这一切都被一个损人毁掉, 突如其来的友军,腹背受敌的日军,侧翼阵地上消失的枪口火光,于是米西米西做了个不要命的决定,他也开始反冲锋。带领他不到半拉个营的军队,在毫无战场情况的背景下进行反冲锋。 这场莫名其妙的反冲锋,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中国军队,也让对面日军指挥官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明白,自己两个中队,而在这里已经损失几乎两个步兵小队。算上被腹背受敌包围的加强小队的兵力,自己一个中队的兵力已经殆尽,面对中国军队的反扑最好的办法是固守阵地,可自大的日军根本没有修筑工事。 九二步兵炮因为进攻,所携带的炮弹已经所剩无几。两个中队,大半个中队已经覆灭,两个步兵小队正在进攻其他其他阵地,手边能动的只有一个加强步兵小队。 进攻陈余阵地的小队指挥官不得已用,用一半多的兵力抵御来自后方的袭击,剩下一个步兵班组抵挡来自陈余的反冲锋。 这个加强小队在进攻阵地,被偷袭后就已经损失差不多两个步兵班,剩下的兵力只有五十几个。 日军侧后响起九二式重机枪,可那不是支援,而是屠杀。 “都别冲了,机枪手火力压制,把对面牵制住。” 冲到半山坡的陈余停下,命令仅有的十几口子就地隐蔽,开始自由射击。他只需要居高临下把日军一部分兵力牵制住,不让他们专心应对侧后方的中国军队,当然气势要喊足,不做出冲锋的姿态日军是不会相信的。 ‘哒哒哒哒哒!’ 两挺轻机枪进行短点射,陈余躲在一个弹坑中,将一个被炮弹炸死的日军推出去,伸手往前方抛出手榴弹。 “烦啦你个要死的货,我炸断你的腿,叫你爬回北平城。” “不辣你个催命鬼,死回弗兰去喽!” “兽医你这个老不死,叫你整天念念叨叨。” 陈余躺在弹坑中,一边往外丢手榴弹,一边大喊。也不管炸没炸到人,反正往前丢就是,丢完身上的手榴弹,陈余四下摸索。 一双大手在身旁日军尸体上摸索,然后在尸体上摸到两个手榴弹。 “小八嘎,借我用用,四米马塞。”扯开保险在死人钢盔上一敲,丢在一个日军脚边。 陈余笑着大喊:“曰你仙人板板的川军团。” “仙人板板的川军团。” 仅存的十几口子不知道为什么,跟着陈余一起喊起来。 合起的声音传入烦啦耳中,举起步枪的手停滞下来,啧了一下嘴,拄着枪托摸脑袋。 “挺尸呢在这。” 死啦死啦踹了一脚烦啦,后者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致的捻起下巴上稀疏的胡子。 “您老没听见对面有人骂您,这地道的四川口音,可不像是日军能叫出来的啊。” “是吗” 死啦死啦也侧耳倾听:“老子是川军团团长龙文章,对面的是那支部队。喊!都给我喊!” 正在进攻的人不忘扣动扳机,嘴里附和喊道: “我们是川军团,你们是那个喔” 被夹在夹缝中的日军防线崩溃,死啦死啦带领的部队与陈余驻守的山坡不过百来米距离,日军小队指挥官已经开始组织撤退,可是黑夜中已经打花眼。到处都是枪响声,到处都是爆炸的火光,到处都是哀嚎声。 陈余躺在弹坑中面朝星辰,步枪中的子弹已经打光,抽出手枪反举对准前方进行信仰射击。 数分钟后,日军三八式步枪发出的枪声减少,逐渐消失远去。 麦师傅带着英式钢盔,用及其正规的匍匐前进爬到陈余身旁。 “上尉,日军已经撤退。” “是吗” 正在信仰射击的陈余收回打空弹夹的手枪,猫着探出身子,而后站起身。崔勇躲在弹坑中,机枪已经停止射击,摇头晃脑打量不远处的人群。 麦师傅拿起望远镜观察:“对面没有穿衣服,又是那些该死的缅甸猴子。” “起来!”陈余踩在麦师傅磨盘大的屁股上。 “都给我起来,今天我们是爷,打起精神来。都给我垫脚看他们,挺起胸膛!” 十几个人,在陈余的叫骂声中起身,不解的跟在他身后。 “烦啦,你个犬曰的,死哪儿去了”陈余朝着对面人群大喊。 一群赤裸上身的人群中,听见对面有人叫烦啦,死啦死啦疯狂摇动烦啦的肩膀,手掌溢出细汗。 死啦死啦感叹:“来者不善啊!” 听见对面有人叫自己,而且声音很熟悉。 烦啦瞥了一眼死啦死啦:“您才是来者,喊我那哥们儿和我一起上的飞机。” 第三十三章 他在做事 “官长!我嘞!” 不辣光着身子,胸膛吊着两个用布条简易制作的手榴弹兜,浑身上下裹满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以一种及其谄媚的眼神凑到陈余身旁。 陈余举起巴掌狠狠拍在他肩膀上:“你个哈宝儿,飞机迫降你都不找老子,把我丢在死人堆里。现在跑老子这里,滚蛋!” “官长”不辣委屈的说:“我找嘞,没寻到,小东洋就来喽。” “莫喊我官长,晦气。” “真滴嘛,不信你问烦啦,还有兽医。” 不辣较真的解释:“我们寻了你好久嘛,怕你掉飞机外面,我又跑外面寻你,小东洋来咯追着我们打。” “还有喔。”不辣走的陈余身旁侧身在他耳边说:“我们还捡到一个团长,他说是川军团,我们团长不是那个姓虞的嘛。” 不辣垫着脚跟陈余说话时,死啦死啦只手扛枪大摇大摆走来,烦啦走在他身后一瘸一拐。 四周看了眼,死啦死啦故作沉稳的说:“你守这里的,仗打的不错,就是忒费人命。不过!打这样的仗,到最后看见有援军来还敢反冲锋,你挺厉害哈。” “隔壁也冲了。”陈余朝主阵地一指:“我们营长在哪里,看见长官你肯定很高兴。” “川军团的” “反正我是川军团的。”陈余含糊不清的说。 盯着远处的主阵地,死啦死啦抠着脑袋上的头发,尴尬的四处乱瞅。此时陈余正在偷笑,我看你怕不怕,叫你假装团长,一个补裤衩袜子的臭军需。 “不啦!” 死啦死啦严肃的说:“战况紧急,日本人很快就会反攻,现在我们要的是固守阵地,而不是扯淡拉家常。都给我上阵地,防止日军反扑,快点! 传令兵,三米之内!” 夜色和雾霭中,当初收容站的人都来看陈余,一个个摸摸头捏捏肩膀,瞧见陈余没死一个个嘴上说的是‘略显遗憾’,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笑容。 “上尉,这个黑漆漆的物体是你的团长吗”麦师傅显然对死啦死啦有着格外的偏见。 陈余笑笑不说话,吩咐崔勇和剩下的十几口子把食物和水壶分给这些溃兵,英国饼干、罐头,溃兵们吃的不亦乐乎。 麦师傅称这种英国罐头,狗看见了都摇头。 于是之前陈余他们把英国罐头叫做‘狗不理罐头’,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不好吃。当然这不是以英国人的口味来定性,毕竟他们品尝过后,可能会对某些包子产生难以名状的感情。 不辣蹲在陈余身旁,赤身裸体坐在一个空掉的弹药箱上,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燃烧一半的香烟,缓缓吐出烟雾,一副看破红尘无欲无求。 此时的不辣凸显一个寂寞,高手无敌的寂寞。 “那个、那个!” 死啦死啦慌忙之极的跑来,手舞足蹈站在陈余面前跳大神。 “那个,那个。” 死啦死啦贱兮兮,不顾仪态的蹲在地上,双手在陈余的大腿摸索,极度兴奋。陈余被死啦死啦这幅模样给恶心坏了,一脚踢翻他,后者没有生气,只是手指山后反斜面。 “炮,你有炮” 陈余点点头:“就是没炮弹了,烟雾弹和照明弹还有几发。” “还有炮手吗”死啦死啦期待的问。 陈余朝着阵地喊:“罗金龙,没死就吭一声。” “莫死,要被你吵死嘞,嘛事” 远处,罗金龙带着他的人走来。跳进战壕就是给死啦死啦一脚,而死啦死啦也不生气,嘴里大喊大叫,说着什么舒坦、爷爷打的好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你打他干啥” 罗金龙愤怒的说:“这个龟儿子一来就摸我的炮,还乱动。老子设定的角度诸元都被这个龟儿子扭的乱糟糟,乱翻老子的东西,老子的炮是你能乱摸的嘛! 打你奶奶的,还要打一发炮弹,老子有炮弹第一个炸了你。” “嘿嘿嘿。”烦啦瘸着腿制止罗金龙,扶起死啦死啊:“这可是我们团长,不能揍。” 罗金龙一愣望向陈余:“团长” “他说是,反正我不认识。”陈余回道。 “不碍事,不碍事。”死啦死啦坐起身说:“以后有炮弹了,多给我打几发就好,一脚一发炮弹,爷爷喜欢你可以随便踢。” 这个跳脱的人一点也感觉不到烦闷或者疲倦,一蹦一跳跑去阵地其他角落寻找心爱的玩具。陈余随便他,自己这里的玩具很多,还有一堆没人认领的武器,一百多口子死的就剩下十几个,子弹还有十几箱没有打完,啥都有就是没人。 没一会儿,死啦死啦拎着麦师傅走来。 “你这里还有外国人,会说中国话的外国人。我跟你说,跟英国人打交道那叫一个难,现在我们有了翻译官。” 陈余没好气的说:“你隔壁那个死瘸子就会外语,你咋不知道呢” “他”死啦死啦诧异的观察烦啦:“真没想到,我一直把他当传令兵使。” “烦啦一个北平大学生,中尉连长还是个伤员,你把他当传令兵使”陈余皱眉。 “大学生” “嗯呐。” 死啦死啦彻底对烦啦改观:“大学生,多金贵的身份。你是怎么想的,来缅甸打仗,还整天打臭仗,家里父母同意你这个大学生来参军打仗” “您老就不能歇一歇,整天问东问西扮小丑不累,关你什么事您是不是我们团长都两说,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烦啦被死啦死啦说到痛点。 “不问,不问。大学生,我不问。英雄不问出处,枪械不问来路,我懂、我懂。” “嘿,你这” 麦师傅已经不能忍受了:“你这个人在干什么,我是盟军联络官,不是给你当翻译官的。现在别打扰我工作,我需要向机场里面那些该死的英国佬索要弹药和药品、医生。” “机场有人” 死啦死啦又发现一个自己惹不起的人。“ok、ok。联络官先生,请你继续你的工作,我们现在很需要武器,特别是炮弹、药品、医生。” “闭嘴,你这个小丑!” 忍无可忍的麦师傅用中文骂了他一句,在场的人都笑出声,死啦死啦笑着向麦师傅道歉。 他像一个小丑,一个乞丐,向可以给他施舍的人索要一切,低下姿态被人认为是小丑也是哈哈一笑。 所有人都笑了,陈余没笑,他看着死啦死啦扮小丑般的行为感到悲伤。死啦死啦没有什么能给予部下的,为此他可以像流浪汉一样去乞讨,像小丑似的去耍宝,然后借此索要物资。 陈余明白为什么虞啸卿那么厌恶死啦死啦,又对他再三忍受,像是打赏逗人一笑的卖艺般给他些不要的枪械,像施舍乞丐般丢给他一些物资。 为了部下,为了能打赢这场仗,死啦死啦什么都愿意做。 他在做事,行为很不齿,但是在认真做事,这样的人很少,在国府军队中真的很少、很少 第三十四章 新的命令 “抱歉,我需要留下来” 良久沉默后,麦师傅说了句话就离开机场。英国佬泼皮用迷茫的眼神目送麦师傅离开,叉着腰摇头不语,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麦师傅不愿意离开,随着他们撤退。 是的,我们有了麦师傅,而麦师傅作为盟军联络官,在机场拥有了一部属于他的电台。靠着电台他成功联系到往印度撤退的军部,并且将情况汇报给指挥部。 对于还有部队正在组织可靠的阻击,麦师傅完成了承诺我们的机场指挥官约翰少校的事情,他把我们配合阻击日军一个大队的战绩向远征军军部汇报,上面对盟军友好配合共同守卫机场阻击日军的战斗很满意。 他们认为这次合作很有意义,即使我们溃败到一泻汪洋。 某位孙将军承诺了盟军,会保护他们撤往印度,所以我们要撤退了,保护机场的盟军进行撤退。 不过在经过军部某些高级参谋的汇报中,‘川军团’三个字被省略,于是汇报中米西米西所率领的嫡系主力营,组织败退散兵进行抵抗,成了这次机场保卫战中的功臣。 军部电文内容,有一项是授予他一枚勋章,命令是保护盟国军队撤往印度。 的确,米西米西值得这枚勋章以及军部的嘉奖,他的一个主力营损失超过一半,歼灭日军一百余名。然后在润笔下歼灭一个中队,重创追击而来的大阪寺大队,基本操作而已。 对面日军的大队的确遭受重创,也的确损失了几乎一个中队,可有一半是损失在川军团手中。 死啦死啦带领部队捅了对面日军一刀,让日军直接损失一个小队。陈余在阵地上硬生生用人命磨掉日军一个小队,徒做嫁衣 倒也不尽然,英国佬要撤退,米西米西接到命令一同撤退。 偌大的机场成为死啦死啦以及川军团的宝库,也许是为了让川军团更好断后,没错。我们要断后,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机场里面的物资。 我们换上了新军服,以及换更了武器装备,一水的盟军装备,外加大量物资。英国佬想着要烧掉,然后在麦师傅一声声‘法克’下,他们极不情愿的给我们留下一个营的武器装备。 大量的物资被英国佬烧毁,火光和爆炸声不断从机场传来,平坦的跑道为了避免被日军占领后迅速投入使用,英国佬甚至用炮兵和炸药炸毁跑道。 陈余蹲在机场一块石头上,不远处的空地溃兵们分批次换装,有衣服的换上干净衣服,没衣服的穿上衣服。有枪的换上更好的武器,没枪的也获得武器。 身后的木屋,里面传来烦啦撕心裂肺的叫喊,死啦死啦终于做了一件让烦啦对他改观的事情,他求麦师傅让机场的军医治疗烦啦那条烂腿。 阿译长官有了长官的样子,正在组织下面的士兵换装,同时还自作主张地将溃兵们整编为一个营。谁是这个营的营长暂时不得而知,但是陈余现在依然是连长。 当初收容站的老兵被打乱,安排进各个连排,这是陈余昨晚对阿译长官说了一个小时才有的结果。然后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名词,‘川军团少校营长林译残部’。 麦师傅走来拍打陈余的肩膀说:“上尉,我们可能要被日本猴子追了,但总好过被日本猴子全歼在这里。” “他们在说什么” “嗯,大概是你那个疯子长官正在向约翰先生索要坦克,机场里有一个坦克排。” 陈余纳闷了:“我们要坦克做什么,他打算开着坦克在沼泽沟壑的丛林坐回国,还是开着坦克在公路上向日军主力发起进攻,而且我们有坦克驾驶员吗” “我才不在乎那个疯子想要坦克做什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麦师傅挤眉弄眼的说:“你们的长官说川军团早已回国,但问题是你们川军团参谋长发来电文,说那个疯子暂时负责川军团在缅作战。” “唐基”陈余吃惊的回了一句。 “不。”麦师傅摇摇头:“你们长官只是转述那位参谋长的电文,要知道我可没有办法直接和回国的川军团联络。 并且要求我们对日军进行阻击,争取友军部队往国内撤退的时间,这份命令也是你们川军团参谋长下达的。” 妈耶! 陈余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龙文章那个疯子居然真的以川军团团长的身份,向麦师傅以及机场的友军介绍。最离谱的是我们的‘唐副师座’还私自授权,真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这样我们在这里的功劳全部是上面的,回国后不杀死啦死啦都算上法外开恩。 军部一封命令让川军团残部断后,守卫机场。早跑回国的川军团一封命令,要我们对日军进行阻击,掩护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友军撤退,争取友军回国的时间。 老子在缅甸和日军打的脑子都快出来,你们在后面一封电报敲的头皮发麻,陈余现在就想把麦师傅那部电台给砸的稀巴烂。 “加固工事,没死的都去机场阵地,放弃全部外围阵地。英国人机场阵地有半永久工事,很适合我们进行防御。” 死啦死啦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一杆军旗,举着军旗在空地上挥舞,像一个马戏团的小丑在人群中奔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手里的军旗,阿译长官正在抹眼泪,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流泪的。 “集合!” 阿译长官擦拭眼角的泪花喊:“所有人集合,集合!” 一群人乱糟糟的组成队列,陈余起身撞了一下麦师傅,然后在他腰上的挎包中摸索,在里面找到一包美国烟。麦师傅见陈余只拿走他的烟明显松了口气,他最重要的松子酒没有被陈余抢走。 “你就是一个强盗,上尉!我要向你的疯子长官投诉,一个疯子、一个强盗!” 不管麦师傅在身后叫骂,陈余拎起脚边的步枪,自顾自拆开包装点上一根。呛人的烟雾缓解内心的压力,吐出一口烟雾陈余站在队列前段。 阿译长官咬牙切齿低声说:“列队不准抽烟,你这样会带坏队伍的。” “我劝你好自为之,别让我打你黑枪。”陈余懒散的回道。 “我是营长。” 陈余贱兮兮的问:“听烦啦说,你差点一枪给他毙了,美名其曰还是督战” “不许说!” “真的吗” 阿译涨红脸:“我的责任是督战,你们也不告诉我督战是什么。” “然后你就打烦啦的黑枪”陈余继续问。 “我没有,是枪走火,你不好冤枉人啦!” 阿译长官还是那个阿译长官,三两句就能让他破防,陈余笑了笑捻灭烟头。 第三十五章 包抄 “走啦,跟一个大男人腻歪,你不嫌恶心”米西米西百般无奈的催促。 机场外的英军阵地上,何慎之正在和陈余道别,两个人腻歪了十几分钟,这让米西米西很恶心,之前和他死啦死啦那个恶心源头攀谈一个多小时。 这两个混蛋兼贱人一见面就相见如故,蜜月期长达一个小时,然后米西米西就恨不能一枪毙了这个乱跳的马戏团小丑。不知道死啦死啦是如何惹怒米西米西,反正现在米西米西一看见死啦死啦就骂,嘴里的乡间倪语随口就来,说到高潮时还吐几口唾沫。 “保重。”何慎之说。 陈余笑着点头:“行啦,恶心不恶心。” “走了。” 米西米西撤离机场,顺便带着机场里的英国佬一起走,这是来自某位军部大员的命令,毕竟孙将军要混个一诺千金的美名。 经此去年,不知何时待与故人归。只怕,乡土早已成筛,乡友应不识。 瘸着腿的烦啦走过来,上午军医给他做了手术,他这条烂腿算是保住了。 “谁啊” 陈余蹲在弹药箱上抽烟:“我同学,十几人就剩下我俩,天南地北死的差不多了。” “可以啊!鱼爷。”烦啦很自然的捻过陈余手里的烟:“像当年我们学校,口号喊得叮当响,就小太爷一个人参军。七八个人约定一起参军,走到征兵处就被爹妈撵回家。” “自古燕赵多豪杰,烦啦你也算一位。” “千年荆楚多人才,鱼爷你也是一头儿。” 陈余推开烦啦怒斥道:“你家人按头算的,畜生才按头算。” ‘哒哒哒哒哒’ ‘砰!’ 陈余蹲在英军修筑的半永久工事中,一发子弹射中一个冲锋的日军。 日军斥候探查到有一部分远征军离开机场,连同机场里的英军,然后带着大部分兵力去追击,日军显然认为英国人比中国人更重要些。为了牵制我们,害怕我们也同米西米西离开机场汇合,对面日军指挥官还是派出一个加强步兵小队进攻机场。 毕竟机场有阵地,地利在于我们,可是缅甸丛林的野外却没有,野战明显日军更强。 在陈余的精确点射下,冲锋路上的日军栽倒,炮弹也落在阵地上。该死的日军为了便于行动,居然把两门大队炮给留在机场,到现在都想着占据机场。 一个裸露在外的轻机枪巢被炸翻,倒霉的机枪手和他的副射手连同弹药手,几个人一起归西。 陈余爬过去翻过他们的身体:“兽医不要过来,死了。” “子弹,给我子弹,快快快!” 迷龙蹲在战壕内大喊,不知道他的副射手去什么地方了。陈余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砸在不辣身上,眼神瞥了下躲在他身旁的豆饼。 “你躲这里做啥子,怕死鬼!!!” 抡起拳头,不辣狠狠砸在豆饼脑袋上。“要麻!王八蛋我给他一枪,蹲这里做啥子” “不辣哥,我怕”豆饼泪水和鼻涕流的满脸都是。 没理会豆饼,陈余拎着枪走到死啦死啦身旁,此时的他正用望远镜观察对面日军。甚至还有心情咀嚼一块饼干,笑着扭头对陈余品点日军的进攻。 “鱼大爷,你看看这群日本鬼子,都是来找死。” 死啦死啦伸出八根手指煞有其事:“八挺轻机枪,两挺九二式,两挺马克沁,还有炮兵火力支援,半永久工事。你说这群小鬼子是不是找死,别说一个小队,就是一个中队来也是找死,哈哈哈。” “还有心情吃” “咋啦”死啦死啦变换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陈余帮死啦死啦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饼干碎屑,也不管里面有泥土石子,喂给死啦死啦。后者被陈余突然的温柔弄的不知所措,靠在战壕墙壁。 “团长。” “嗯呐” 陈余语气和蔼的说:“我们来这里是干啥的啊” “打仗啊,不然来观光” “你看对面有多少人” 死啦死啦怕出错,带着德式钢盔的脑袋往战壕外瞅一眼,迷惑不解。 “顶天一个步兵加强小队,六七十个要投胎的东瀛鬼。” “哎呀!”死啦死啦狠狠拍打自己的脑袋说:“对面日军脑子昏掉了,拿一个步兵小队碰我一个营,而且还是有重火力支援的营。” 躲在战壕内的烦啦适时提醒道:“回伪团座,您老没一个营,顶天两个步兵连加上一个炮兵排,三百多口子。” “三百四十一个。”陈余肯定的说:“今天早上我让阿译长官清点人数,一共三百四十一个。” 闻言,死啦死啦猛然站起身。烦啦见他站起身,半个脑袋露在战壕外,伸手一拉把他拽进战壕,立马就有一枚子弹射在半永久工事中的水泥块上。 “炮兵轰,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 死啦死啦叉腰牛掰的说:“今天我们也让日本人尝尝什么是战术,通知炮兵给我打,你们两个各自带几十个人和机枪,分左右往对面抄。给我抄了对面日军的后路,拿一个步兵小队撞,老子要他有来无回。” “我不是您传令官吗”烦啦抱怨的往步枪中压进弹夹。 “难道我让那个二百五少校带那么多人去包日本人,你想让兄弟们死无葬身之地吗” “阿译有您说的那么不堪吗” 死啦死啦拍打烦啦钢盔:“腿好了就别装瘸子,这里就那么两个打过全军覆没仗的步兵军官,不让那个二百五少校,难道让那个卡车准尉去” 好家伙,陈余默默蹲在一旁不做声。这个疯子兼马戏团小丑把溃兵中仅有的军官全部骂完了,骂陈余和烦啦全军覆没,骂阿译是个二百五少校,康丫是个卡车准尉。 从死啦死啦身上真的看不出一点军官的样子,发布命令也不用军事术语,可是却指挥的面面俱到。陈余和烦啦互看一眼,最后烦啦在陈余的点头下瘸着腿离开战壕,各自挑选人员去进行包围。 陈余走到迷龙身旁拍了下他的肩膀,踢了一脚躲在迷龙裤裆下压子弹的豆饼,拎上不辣这个掷弹兵,每隔三四个步枪手就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嘴里下达命令。 “干啥啊!”迷龙停下射击回头看。 陈余低头说:“拍到的跟我走,把钢盔放在工事上,快快快。” “我机枪手,要那个压着鬼子打,去哪儿啊” “回东北啊,干啥!” 迷龙紧皱眉头,拍打藏在他裤裆下的豆饼:“回河北了,跟不上老子弄死你。” 很快五十几个人就凑齐,烦啦也在挑选,两人默默分头带着人窜进阵地后方的丛林。 第三十六章 路标 陈余带着一群人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中,荆棘藤蔓是阻挡在日军前必跨过的障碍,如果此生有幸,陈余不想再次来到缅甸打仗。 热带丛林中湿热难耐的高温,伴随湿透的空气,耳边枪炮声不断。 趴在一堆灌木丛中,陈余伏低身体观察正在往阵地上射击的九二式重机枪,挥手招来迷龙,后者一手拎机枪,一手拎着他的副射手兼弹药手。豆饼身上背着沉重的弹药箱和枪管,要这样一个瘦弱的孩子背着如此沉重的弹药穿行在丛林,着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把机枪架上,一会对着那挺重机枪打,别寻思你那个短点射,你少射一发子弹,我们就得死一个人。” 迷龙点点头开始找寻机枪位,最后把豆饼当射击点,机枪夹在他背后的木质弹药箱上,因为这样迷龙就不用在弹匣子弹打完后就去找他的副射手。 待所有人准备好后,陈余举起步枪对准一个日军轻机枪射手。 ‘砰!’ ‘哒哒哒’ 所有人开始射击,日军没有想到他们的侧翼会出现敌军,还没等指挥官下达命令,有经验的日军老兵吹起哨子。在茂密的丛林中,哨子刺耳的声音无意是最好的通讯方法。 日军不笨,他们很精于变通。如果日军真的死板固执,我们何必又会来到缅甸打仗,国土怎会丧失大半。对于某些影视剧中的行为,陈余真的想把那些狗东西塞进阵地上,让他们品鉴一番日军的掷弹筒。 有心无力进攻阵地的日军撤退下来,一个步兵班组在日军军曹的指挥下立即组织防御,将枪口调转方向,对丛林中的陈余进行还击。 迷龙死命用轻机枪压制对面唯一的重火力装备,一个重机枪组在我们第一轮火力打击下荡然无存,有日军想要调整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射界方向,可是我们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砰’ ‘哒哒砰’ 另一侧,烦啦也带领士兵进行袭击,瞬间日军就被打的难以招架,死啦死啦开始带领阵地上的守军开始冲锋。 ‘砰!’ 陈余一枪将那个正在吹哨子组织撤退的日军士官解决,倒下的日军士官口吐鲜血,嘴里还在吹气,铜制口哨发出呜咽声。 日军开始撤退,冲入日军阵地的死啦死啦拿着驳壳枪正在进行射击。躲藏在日军两翼的陈余和烦啦也发起冲锋,日军开始一溃千里,这次是他们溃兵,慌张的钻入森林。 这次日军是真的溃败,他们甚至丢弃了那挺从袭击开始就没有启动过的九二式重机枪,连同在进攻阵地时受伤的伤员。 陈余瞄着撤退到林中的日军背影,中指勾动扳机,确定那个日军倒在丛林中,快速退出弹壳装弹射击,直到把子弹打完。阿译长官也冲下阵地,举着步枪瞄了好半天,涨红脸射出一枪,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好像是一颗野生芭蕉树。 阿译长官射出的子弹给这次进攻画上句号,这颗臭蛋让阿译长官无地自容,乃至他身旁的人都看了他一眼,碍于他的军衔没有笑出声。我们成功击退并且击溃对面日军整整一个小队,他们在丛林里留下三四十具尸体,还有几个伤员。 ‘砰!砰!’ 拔出腰间的柯尔特1911手枪,陈余对准躺在地上的日军伤员一枪一个。他从不相信日军伤员,鬼知道他们会不会藏起一枚手榴弹,然后丢进人群中。 死啦死啦见到日军伤员被陈余射杀两个,大吼大叫走来:“干什么,你干什么” “请他们吃美国大米。”陈余继续举起手枪对准日军伤员。 忽然,一个被炮弹炸断腿的日军伤员举起手,他被丢弃在草地上,腿上就绑了根止血带,而其他的日军伤员至少进行处理。 “我是中国人,别开枪,我是中国人。” 这下轮到死啦死啦傻眼了,烦啦放下手上的步枪。 那个日军伤员用流利的中文说:“我真的是中国人,求你们别开枪。” “怎么了”阿译长官凑过来问。 死啦死啦盯着那个日军伤员说:“他说自己是中国人,身上却披着日军的军服。” “侬是哪里人拉”阿译长官问。 那个伤员舔了一下嘴唇,咽下一口唾沫怯懦的说:“琉球人。” “那个琉球,说清楚!”陈余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手枪。 “小琉球” 陈余看了他肩膀上的下士军衔冷笑道,:“那就是4v人,混到下士了,不错嘛!” “长官,我” ‘砰—!’ 没有多言,子弹射在他的额头正中心。陈余不想和这个狗东西有一句交流,都混到下士了,你说你自己是中国人,鬼信! 射出枪中子弹,将日军七八个不能动弹的重伤员了结。死啦死啦张着嘴欲言又止,瘸着腿的烦啦拍打他的肩膀扭头离开,而阿译长官一副莫名其妙的的表情,他现在还没明白为什么要杀了这个日军伤员。 阿译苦着脸:“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句话,一个个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汉奸。”陈余淡淡回了一句。 “这里是缅甸,怎么会有汉奸,要奸也是缅甸奸啦!”蛇屁股从一旁走过好死不死说了句。 找了一把开山刀,陈余在树林里砍了根木棍,把那个日军下士尸体捆在木棍上。扯了一个日军尸体的衬衣,用他们的血写了几个字,然后留下川军团的名号。 日军中必定还有其他像这样的人,陈余要告诉他们,助纣为虐就是这个下场。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个人,有几个士兵帮陈余的忙,把尸体挂上更高的树上,手臂指向机场阵地给做成一个路标。 打扫完战场,阵地下多了几处这样的‘路标’,下面的士兵不知道为什么把日军尸体这样挂起来,就是觉得这样可以彰显武德,有样学样。 回到阵地,陈余疲倦的靠在沙袋旁睡觉。过度的战斗让所有人都很疲倦,现在日军被打退了,阵地上的人有了时间休息。 还没睡上两小时,死啦死啦这个不知疲倦的疯子用力摇晃陈余,双眼放出精芒。 “我有一个方案,就是我们现在放弃阵地,主动出击,吸引牵制日军的主力。日本人现在到处追我们,追的零零散散,我们也逃的零零散散” 陈余不想听他这个二傻子般的计划,这个家伙还想着进攻日军主力,他可能还想着进攻日军的联队指挥部。 第三十七章 该不该死 “你说对不” 陈余听完他的方案想打他一顿,拿着三百多人去进攻日军腹部。您老手里是三百个人,不是三百斯巴达勇士,就算是三百斯巴达勇士,对面日军重机枪一轮就没了。 “滚滚滚!别打扰老子睡觉,还有抓紧时间整理物资装备,准备撤退。” “撤退” 死啦死啦好像听见一个难以接受的命令:“这时候扯什么蛋,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去进攻,这才是最好的选择,知道吗 麦师傅说命令是给盟军断后,还有进行阻击,掩护友邻部队回国,根本没提撤退。” 忽然。 一枚炮弹砸在半永久工事上,陈余看见弹坑瞬间变脸,死啦死啦脸都绿了,因为两个人都知道这个弹坑不是对面日军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打的,而是一门山炮,属于日军联队级别的重火力支援。 “防炮了!” 死啦死啦扯起喉咙大喊,而陈余则是把站在阵地外的士兵一个个,用脚踹回战壕。 三门七十五毫米山炮轰炸着阵地,那两门从始至终都在我们视线外的九二步兵炮也在轰炸。这与死啦死啦料想的计划一模一样,牵扯日军主力,拉垮日军那脆弱的补给线。 这对于死啦死啦是一个好消息,他的目的达成,日军主力真的被我们牵制过来,现在他要做的就只剩下进攻日军主力,切断日军脆弱的补给线。没人想那么做,除非是找死。 “哈哈哈,哈哈哈” 走进死啦死啦的指挥所,陈余就听见他趴在射击孔大笑,耳边倾听各种型号、各种口径的炮弹在我们阵地上炸开花。 “哎!鱼爷。”死啦死啦捧腹大笑的说:“日本人真的相信我们在机场有一个团,或许有一个大队,不!或许有一个联队正在往这边赶,我们在这里就三百人,整整牵制日军一个联队。” “一个联队,一个联队,哈哈哈” 陈余不想听他吹嘘自己的功绩,拎起死啦死啦的衣领说:“我们在这里送走几百个日本鬼回东瀛,你现在是不是要送几百个中国鬼回去,等日军大部队赶来,我们全部都要死。” “哈哈哈!他们这是给东瀛岛上多添上几百个没儿子的爹妈,我跟你说,我赌对了。” “那你是不是也要给国内添上几百位没儿子的爹娘,我们是来为国,不是为了那些狗屁命令送命。” ‘啪——!’ 陈余一巴掌打在死啦死啦脸上,后者捂着脸委屈的低下头,而陈余没有停下手上的拳头,拿起枪托狠狠砸在死啦死啦钢盔上,发出叮叮当当声。烦啦见陈余是真的发火,急忙拉开他。 “你做错事了,做错就要改,而不是一错就错!” 死啦死啦委屈巴巴还想解释:“我麦师傅说上峰没让我们撤退……”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炮弹在工事外爆炸,射击孔内涌入一股灰尘,死啦死啦捂着两边脸颊,像一个寒冬内缺少衣衫炭火的乞丐,缩在角落里。 陈余说:“我在这里欠了一百多条人命,他们本不该死,是我让他们去送死。你现在是不是要在这里欠下三百条人命,他们不该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死了都没人在乎的烂机场里。 阵地上那一百多口子不该死,他们死了,阵地也没保住。早该撤退的米西米西走了,该死的英国佬也跑了,就留下我们这些没人在乎的臭虫在机场,你是不是也让我们死” “我” 陈余举起步枪对准死啦死啦:“现在!立刻!说,我们该不该死,我们该不该死轮不到你做主,老子们在禅达吃猪肉炖粉条的时候还没你这个杂碎。” “其实米西米西他们不应该撤退,有他们在这里,我们或许有办法。” ‘砰!’ 一发子弹打在死啦死啦头顶的墙壁上,陈余换弹继续将枪口对准他。 烦啦急忙举起陈余的枪口对准墙顶:“鱼爷,您老要是真想杀他,刚才就一枪毙了他,现在就别搞这些虚情假意的事。” 然后又面向死啦死啦:“您是会打仗,比我和鱼爷都会打仗,搞不好是一天才。我们到现在都没吃过一场败仗,可鱼爷一百多口子死的只剩下十几个,他也没吃过败仗,我们都想打好仗。可好仗不是这样打的,鱼爷打了一个好仗,在阵地前用一百多人硬生生磨死一个小队的日军,阵地还不是丢了” “他打那仗是挺不错的,我同意。”死啦死啦捂着脸颊认同道。 “是打的不错,不错。”烦啦也赞同。 “可我们是军人,来这里就是打仗。” 陈余丢下步枪,痴呆的看向外面爆炸的炮弹;“他们不怕死,也不怕打仗。知道会死,知道会输,可还是跟我一起打,没一个有怨言。人家把我们当成可有可无的炮灰,炉膛里一把劈柴,他们不是劈柴,我们也不是。 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生在同片土地上的人,为什么不把我们当人看他们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不应该把自己不当人看,你说我们难道生下来就是该死的吗” 说完,陈余就捡起步枪走出指挥所。 而死啦死啦沉默着,沉默着听完所有的话,一个人躲在角落中。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射击孔外的山坡,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继续沉默、继续低头躲在角落中。 “烦啦,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团。” 烦啦手抱步枪:“回伪团座,您没一个团,就三百多人。” “死鱼说的对。” 死啦死啦久违的站起身说:“我们不该死,没有人生下来就该死,也没有人生下来就应该打败仗,也不会一直打好仗。都是爹生妈养的,该不该死不能由着旁人说。” “您怎么个意思” “日军增援刚到,不会贸然发动进攻。先头大队吃了那么一个亏,他们不敢继续派小队进行进攻,最起码也是一个中队在炮火掩护下进攻,我们现在就撤退。” 当烦啦和死啦死啦走出工事后,却早已发现陈余正在一个排一个排的将人踹下阵地,沿着机场后的山间小路撤退,阿译正在最前面整理队伍。 死啦死啦犯了一个错,那就是阵地上的人都想回家,不想在这里被人当柴火使。 走出指挥所的死啦死啦大笑:“这场仗打的很好,日本人被我们打痛了,打的抱头鼠窜。现在我们回国,上面对这场仗很满意,急招我们回国内,说不定我们得去弗兰帮一下国内的兄弟。” 他就是个小丑,随意变换表情,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话。阵地上的人听见了,也只是笑了笑,毕竟我们要回家了,没有比游子归乡更令人愉悦。 第三十八章 撤退路上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打仗,但不是为了该死这里,没有人应该死在这里,也没有人应该生在中国,然后战死在缅甸。战死沙场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是为了死而死在这里,就像上峰认为我们已经死在这里。 他们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死在这里,或许当我们被整编的时候,那些人就认为我们该死在缅甸。 英国人死的傲慢,日本人死的自大,中国人死的听天由命,谁规定我们得死在这里,而且死的听天由命 听早就跑掉的长官的狗屁命令 为了米西米西还有机场盟军断后,陈余心甘情愿,因为会获得一大批物资。为什么狗屁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友军阻击日军,友军番号、具体位置呢 可能我们的长官也不知道他的部下在什么地方,我们只是某些军阀用来联络感情的纸牌。 下次见面时,他们会说:瞧!要不是上次救你,那些兵早就入了缅甸土。然后会勾肩搭背走进一所酒楼妓院,一个晚上花掉能装备一个精锐步兵班的军费。 陈余帮兽医背起一大包药品,这是麦师傅找英国佬要的,有我们穿越丛林必须的特效消炎药,还有治疗疟疾、高烧的特效药。丛林比日军杀死我们的人还要多,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我们打一场败仗,顶多死几千、一万人,可是丛林杀死我们几万人。 不辣、康丫几个将汽油桶放进弹坑中,英国人在机场留下很多没用的汽油桶。我们把汽油桶当成棺材,将战死的同袍埋在这片异国他乡。 这场仗我们败了,许多人回不来家,能跟同袍埋在一起就算是回家。 盖上最后一铁锹土,康丫擦拭脸上的汗水说:“这铁皮棺材,就算放上百年也不会坏,有福呢!” “何止有福,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兄弟们下辈子投个好胎,莫跟着我们来缅甸哦咯。”不辣自顾自说。 穿行在丛林中,迷龙那个熊罴手舞开山大砍刀,一个人将挡在丛林小径上的荆棘藤蔓砍断。而他的机枪则是丢给豆饼,豆饼的弹药箱则被要麻拿走,要麻很照顾豆饼,把他当亲弟弟看待,即使要麻扛着九二式重机枪的机身。 “回去,都回老家去。”迷龙拿着大砍刀嘟囔。 他一开始以为我们撤出阵地是去主动出击,谁成想却是撤退。这个东北佬已经被死啦死啦宣传的计划打动,我们队伍中很多人家还在,可是迷龙的家最远。 离开机场两小时后,天色已然落幕,耳边依稀能传来炮火声。 陈余带着属于他的一个步兵班走在最后面,这是随着他在阵地上出生入死后仅存的十几个,麦师傅一边走路一边查看他从机场获得的地图。 “该死,我们好像走错路了,这里根本没用路。” “没有走错。” 麦师傅将地图递给陈余说:“我发誓,地图上没有这条路,我们应该在上个路口转向公路,这样我们能节省不少时间。” “日本人也能节省不少时间。”陈余瞄了眼地图。 路边上有几具尸体,是我们的人。他们身上有武器,身子倒向机场方向,这是我们在机场与日军接战时,这些溃兵听见炮火声而来。他们被丛林杀死,没有达到机场。 他确信没有走错路,因为公路会有日军,而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穿越丛林。丛林中有路,都是之前溃散的军队所踩踏出的林中小径。 离开机场六小时后,炮击声早已听不见,而队伍前端停下脚步。 “怎么回事” 陈余从队尾走到前队,发现路边倒着几具尸体,死啦死啦用衣领捂着口鼻,查看尸体上的胸识牌。 “两百师的人,我们方向走对了。” 这让麦师傅很郁闷,他一路上都在看地图,忽然发现我们并不需要地图,倒下的同袍会为我们指明方向。尸体在湿热的丛林中早已腐烂,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名状的恶臭味。 方向是对的,这是肯定的。 走了一整夜,白日来临。 队伍走到一处空地。这处空地不是凭空出现,周围被砍断的树枝、被废弃的绷带和尸体,证明这是一支有组织的军队所留下。 死啦死啦站在一处土包上:“原地休息,鱼爷带着你的人周围警戒。” “好。” 走到废弃营地还未坐下的陈余等人,在死啦死啦的命令下负责警戒,这让当初留下的十几个人很不满。在陈余的催促下,崔勇卸下肩上的重机枪,两人一组散开。 而炮排的罗金龙则被特殊对待,死啦死啦让炮排走在队伍中间,重机枪组也走在队伍中间,麦师傅和兽医都在队伍中间。 手持步枪,陈余和不辣两个人走进丛林中。 走了几分钟就蹲在一棵倒下的芭蕉树旁,芭蕉树被人砍断,清脆可口的树芯早已被人摘走吃掉。 “饿死鬼,都不晓得给老子留一点。”不辣用刺刀挖掘树根中仅存的树芯。 陈余从口袋里取出两根烟,分给不辣一根,取下背后的行军袋,从里面取出饼干还有水壶。 “别吃那个,到时候窜稀我可不管。” “好嘞。”丢下手里的芭蕉皮,不辣笑呵呵拿过饼干和水壶。 吐出一口烟雾,陈余倾听耳边传来的虫鸣鸟叫声,高耸入云的树干上有猴子在跳来跳去,围观我们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 忽然,树上猕猴大声叫喊,树顶上掠起一阵飞鸟。 陈余丢下手里的烟头,拿起步枪顶上子弹对准数十米处抖动的陡坡草丛。 陡坡上密不透风的草丛植被层层密布,不辣也举起步枪躲在一棵树干后瞄准抖动的草丛。数秒后,从草丛中钻出一个人,翻滚着倒在坡下。 陈余收起步枪,拔出手枪拨开灌木走去。 “不要去咯,怕是小东洋嘞。”不辣劝阻道。 “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倒下的那个人,当陈余走到他面前时,发现倒下陡坡的不是日军,而是我们的人。黝黑的脸上全无血色,小腿处包扎着绷带,黑色的淤血早已将绷带浸染的看不出原来模样。 “去去”那人艰难的抬起手臂指向陡坡上的草丛,说完便没有气息。 陈余和不辣互视一眼,收起手枪,陈余爬上那个草丛植被横生的陡坡。 拨开草丛,入眼的一幕让陈余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第三十九章 死无葬身之所 草垛内,整整躺着二十几个士兵。 有些尸体已经僵硬,有些则已经产生巨人观,还有些进气多、出气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煎熬。陈余瞬间麻木,看见这一幕时,即使见过被炮弹炸的肠穿肚烂的死尸,可是看见这些人,总有种大脑宕机的感觉。 有活着的伤员发现有人,伸出手哀求着。 “兄弟,救救我,救救我” “我要回家” 陈余发现了一个熟人,当初在禅达有过一面之缘的彭水,此时的他浑身发抖,整个人都在昏迷。彭水脸上被什么划了个口子,伤口已经发炎出脓,脸上都是黑色的病态。 “我的个乖乖嘞。”不辣爬上陡坡看见草垛内的伤员。 “我去叫兽医。” 陈余扯住不辣的衣服:“不准去,扶起一个路倒,你就是下一个路倒。要是救他们,不出一个晚上我们三百人都得死,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长官,救救我们,我也是弗兰人咧。”听出不辣的湖南口音,伤员哀求道。 “长官,求求你了” “我不想死。” 在没有良好卫生条件下的我们,救下他们只能是将他们死亡地点移动,移动到更靠近国境线的地方,可这有什么用 在机场,我们有英国人的军医和卫生兵,可是在这里我们只有一个兽医,唯一能帮他们做的处理就是喂食消炎药,连用干净的水清洗他们伤口都做不到。 “咳咳咳!!!” 昏迷中的彭水听见有人说话,费力睁开眼睛扭动脖子。 “谁” 陈余蹲下身说:“是我,禅达江边的那个上尉。” “哦。”彭水虚弱的点点头:“你也来啦,兄弟。” “来啦。” “看在同乡的份上,帮老哥哥一个忙” 陈余从不辣身上摘下一个手榴弹,彭水看见手榴弹后讪讪一笑,扯动脸上化脓的伤口异常恐怖。两道清横划过耳边,被排泄物包裹的眼皮跳动。 “还有能救的吗”彭水嘶哑着喉咙问,他问的是陈余。 “救不了。” 很无奈,这是陈余说出最为肯定的话。救不了,一个都救不了,这群死了的、没死的,他一个都救不了。 “唉” 彭水长长叹息一声说:“左边口袋有封信,兄弟你要是能回去,帮我寄给我爹娘。” “好。” 取出彭水口袋中的信件,陈余塞进行军袋,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活着的都靠靠,不疼” 离开草垛,陈余低头不语。这有什么办法,我们不要命的打仗,我们不怕死,可是还是要死在这里。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人,就是放置在某人书桌上的数字。 这个数字很大,足有四万万之多,二十几个人减去四万万,还有四万万。几千人减四万万,几万人减去四万万,还有四万万,四万万!四万万! 我们足有四万万之多,多到四万万人活在半幅版图之上!从白山黑水,再到热带雨林,从婉转娇嫩的江南水乡,转眼到厚实热情的黄土之地,从碧蓝海洋,再到戈壁沙滩。 如此广袤的土地,却连这二十个人的葬身之土都没有! “嘭!” 一声闷响,一声闷响,这闷响在国人耳边敲打过无数次。 搭耸着头,陈余走到营地。 一声闷响,所有人都站起身,熟稔的拿起身旁的武器,眼神慌张朝四处观望。 死啦死啦走来问:“怎么回事” “前面带不走的伤员,我给了他们一个手榴弹。”陈余抬起头说:“英国造,炸药威力很足,不痛的。” 听见此言,死啦死啦便不做声,挥手示意众人无事发生。众人继续闭眼休息,继续嚼裹饼干,继续畅想回到国内的景象。 休息数小时后,我们重新整顿出发,活人带着死人的怨恨,死人带着活人的怜悯。活人朝北走,死人无处可去,也不知道缅甸的阎王殿收不收这群来自异国他乡的小鬼。 “排头兵!排头兵!”死啦死啦伸手随意点着几个人。 “就你们几个,排头兵知道吗” 陈余适时的说:“别点了,点到的人有怨气,还是让哥几个上。” “行。” 死啦死啦环抱陈余的肩膀:“我就佩服鱼爷,打仗第一个,找死也是第一个。这才叫身先士卒,这才叫国之栋梁。” “不辣、迷龙、蛇屁股,你们仨跟着我。” 迷龙手持开山刀说:“熊玩意儿,倒霉催的,我刚给你们开完路,这下又让老子当排头兵” “鱼爷,阿公我好爱你额,早晚得被你害死。”蛇屁股也抗议。 不辣:“走嘞,长官话都不听咧” 三个人一脸无奈,只能跟着陈余身后往前走。 有前人开出的小道,这代表可能也会有日军走过,这时候就得需要斥候和排头兵。 走在小道上,后面的部队离陈余足有千米远。一路小跑加上不走小道,专门往丛林里钻,迷龙、不辣、蛇屁股三人一路上骂个不停。 推开一处遮挡视线的枝蔓,陈余蹲下身,满是污泥的指甲盖划过一根被折断的树枝,树下还有一枚掉落的子弹,是日本人的65毫米子弹。抬起头往上看,树干上还有踩踏的痕迹,泥土已经干了。 “蹲那儿干啥,走啊!”迷龙肩扛机枪,裤兜里塞着几个弹夹。 陈余拿起黄澄澄的子弹说:“前面有日军,这是他们斥候掉落下来的,树上还有脚印。估计早上就发现我们,正设套等我们去钻。” “日本人都被我们丢在屁股后面,哪还有日本人” “不是追我们的,而是追之前那支部队的,追的太远和大部队失去联络,正蹲在附近等汇合。” “咋办” 陈余回首说:“他们早就发现我们却不敢进攻,估计是没多少人,想等我们进入伏击圈后再利用地形打我们。一群不要命的狗东西,他们没多少人,最多就一个步兵小队。” “我去告诉死啦死啦那个团长,不要走辣,我们改道从旁边绕过去好啦。”蛇屁股建议道。 “恐怕不行,他们发现我们就一定会像狗皮膏药粘着,拖缓我们的行军速度,等大股日军赶到之后合围包抄,到时候我们都走不了。” “那怎么办” 陈余吩咐道:“让死啦死啦就地组织防御,然后再带一部分人继续行军,把日军勾引过来。对面能追到这里,说明他们胆大妄为,没有遇见有组织的抵抗,发现自己追的没人后才停下。” “会死很多人的啦。”蛇屁股迟疑的说。 “不打这一仗,死的人会更多,快去。” 第四十章 陷阱(感谢你们这些炮灰团杂碎们的打赏) 蛇屁股苦瓜脸,而死啦死啦烦闷的揉搓自己的脑袋,用拳头打了自己几下。 前面有日军埋伏,绕过去会耗费大量时间,埋伏的日军也会像狗皮膏药黏着,一口一口将我们吞下肚。一股齐推过去,能不能突破日军防线两说,但肯定会死很多人,一败就是溃散。唯有构筑防线,派人把日军引过来,可是这个必死的任务让谁去。 把假装溃败,引日军放弃固有阵地,然后一举歼灭,这个很靠谱。 “二百五少校,带一个连先头出发,赶上死鱼接替他们做排头兵。”死啦死啦将这个任务抛给阿译。 “啊” 听到任务的阿译吃惊,自从遇见死啦死啦后,他从未带过兵,唯一的一次还把收容站的几十口子带进绝境。受到重用,可以说是重用,阿译很兴奋。 “不行就让死瘸子。” 阿译向死啦死啦敬礼:“是!团长大人。” 重新带兵的阿译意气风发,他似乎看见自己带领着部队来到江南,一路高歌猛进攻入上海。在繁华的十里洋场挥斥方遒,遥望码头见千帆蔽日,于四行仓库悼念同袍。 当然陈余和不辣、迷龙蹲在树丛中,看见阿译挺胸抬头迈步向前,尽显强军风采。他知道,这次佯败会很成功,一群纸包豆腐。 “陈连长,陈连长。” 阿译兴奋的挥手道:“赶快归队,归队。” 扛着机枪的迷龙回头看了一眼陈余:“该死的货,这犊子让他装的可真像,比火车还装的多。” “我怀疑死啦死啦就没把佯装败退的消息跟他说。”陈余站起身回道。 “可不是,不然咋装” 见三人归队,阿译大手一挥派出几个排头兵,继续走在队伍前列挺胸抬头。阿译就像一支得胜而归的公鸡,昂着高傲的头,在林间小路上巡视他的领地。 ‘布谷布谷!’ “咕咕咕,布谷谷。” 耳边响起鸟叫声,陈余卸下步枪拨动枪栓,双眼不停搜寻周围一切可以的风吹草动。一声急促的鸟叫声从前方一个陡坡传来,陈余举枪步枪对准声音传出的树梢。 ‘砰砰砰’ 李英菲尔德的极快射速展现出来,食指拨动枪栓,中指扣动扳机。四五发子弹射出,从树上掉下一个日军,瞬间所有人都拿起枪械对准那片陡坡草丛。 ‘哒哒哒’ 树丛中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首先发起射击,对面日军指挥官有些迷糊,不知道为什么这支中国军队会知道有人埋伏。当看见从树上掉落的观察员,他首先想到的是靠鸟声传递信息可能行不通,已经有中国军队知道他们会靠鸟叫来传递信息。 “日军!”阿译涨红脖子大喊,拔出步枪对着陡坡随意射出一枪。 日军第一波弹雨袭来,站在空旷小道上的我们就损失十几人,随着日军枪声响起,不断有人倒下。 有经验的老兵,比如说陈余或者迷龙,已经翻滚着躲进对面的丛林里。架起机枪,迷龙开始对准袭击我们的日军进行还击,徒劳打出一匣子弹,不辣躲在一棵树后面不断丢出手雷,掩护我们的人进行隐蔽。 阿译长官举着步枪大喊:“反击,反击。都不要害怕,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战你奶奶个腿,组织撤退!”陈余给步枪压上弹夹,对准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方向射击。 “我是林营长,大家听我指挥!” 阿译的叫喊注定是徒劳的,已经有人开始逃跑,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带走十个,十个带走全部。几个老兵正要麻的催促之下架设一挺缴获而来的九二式重机枪,掩护身旁的同袍往后跑。 “树上也有,打不了。”迷龙惊恐的发现树上也有日军,正在居高临下对逃亡的同袍进行精准点射。 陈余打出一发子弹,藏在树上的日军掉落下来。 “没让你打,撤退!撤退!我是陈连长,现在命令你们撤退,全部撤退。” “不许撤退,冲破日军防线。” 我们的阿译长官还在那里嘶吼,可是已经没人听他的。借着那挺我们的九二重机枪的火力掩护,陈余翻出草丛,扯住阿译的后衣领。 “撤退!” 在陈余的命令下,逃亡的人更加无所顾忌,发了疯的往身后逃,更有甚者窜进丛林中,也不知道到能不能找到部队。 脑门旁擦过子弹,日军的大正式机枪正在封锁我们撤退的后路,而他们的重机枪正在肆无忌惮的扫射人群。阿译长官也彻底明白过来,这场仗打不了,捂着脑袋上的头盔往后跑,连手中的步枪都丢掉。 跑过我们架设的九二重机枪,陈余用枪托砸在正在射击的要麻头上。 “撤退,丢啦!” 要麻射出弹排上最后一发子弹,发了疯的往身后跑。 一个步兵连,在日军的袭击下丢下二十几条人命,剩下的人拼命的往回跑。 日军见我们跑了,果不其然。他们的指挥官叫嚣着,向死啦死啦早已准备好的防线撤退。大概是我们已经败退到日军都见怪不怪的地步,陈余猜测的没有错,不足一个步兵小队的日军,总共三四十人。 猫在树上的日军也跳下树,加入到追击我们的日军队伍中。 藏在一块土包上的死啦死啦举起步枪,一枪打在正在逃跑的士兵脚下。 “往左右跑,你们想帮日军冲烂我们的防线吗” 陈余也大喊:“左右跑,不要冲烂我们的防线,不然大家都没得活。” 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下,逃窜的溃兵在死啦死啦的枪口下往左右两侧跑,剩下的人有样学样跟在身后。日军追击过来,茂密有阴暗的丛林中,我们的重机枪和机枪上膛,静静等待死啦死啦一声令下。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砰!”死啦死啦射出一发子弹,射中一个追疯了的日军。 我们所藏匿的重机枪连同机枪、步枪、冲锋枪,在狭窄的丛林小道中开始射杀日军。他们逃不了,死啦死啦对此有充足的信心。 追的太过于放肆,日军前部已经被我们射杀,后面还在义无反顾往前冲。当我们的火力开始展现出来,败退的人员变成日军。 死啦死啦拿起步枪冲了出去,一马当先。 “冲过日军防线,全部都冲过去!” 第四十一章 祭奠 三挺重机枪,七挺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在狭窄的林间小道爆发,有多少人都是来送死。日军指挥官也明白,他正在组织士兵进行撤退,日军老兵们也在丢出手榴弹,不求击杀我们,只是为了缓解撤退压力。 死啦死啦带领人冲了上去,好消息他不用如何解释为什么就地组织防御,因为日军的出现解释一切。 日军从没有想过,溃散到汪洋一泄的中英军队会组织如此火力的圈套,他们追到一泻千里,我们逃到一泻千里。违心的感谢那些让日军丧失警惕心的同袍,因为他们的一泻千里,才有我们的反击成功。 追击到日军零星几人逃进猿猴难攀的山崖,这支伏击我们的日军付出悲惨的代价,被我们追到山崖下全歼。 整理作为佯败溃散的步兵连,百人多的步兵连在佯败后剩下七十几个人,追击日军途中损失三十几个人,这一仗我们报销几乎快一百人。可是对比日军的伤亡,一支步兵小队被我们全歼,这场反伏击是我们大获全胜。 陈余脸上还有翻滚进丛林,被荆棘划破的伤口,找兽医要了些酒精进行消毒。不能不小心,一旦伤口感染,那么陈余就别想出丛林了。 “一群找死的东瀛鬼。”死啦死啦捡起一位日军中尉的指挥刀。 “这下把他们惹毛了,日本人该不死不休的追击我们。” “怕什么” 死啦死啦豪气万丈的说:“我们有一个团,日本人无论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您没一个团,打完机场和现在这仗,总共还有两百多号人。”烦啦不厌其烦的打击死啦死啦。 处理完伤口的陈余走去,而又一次失败的阿译正拿着来自美军飞行员的自卫手枪,他想着要不然一死了之,这对阿译的自信心打击很大。他学习死啦死啦的指挥能力,学习陈余的战术,可是还是葬送掉三十几个同袍。 不知道为什么,康丫正带着几个人学习陈余之前在机场的行为,把日军的尸体吊在树上,手臂指向北方。这或许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从机场开始,我们无时无刻在激怒日军。 “吊低点,高了日本人那么矮地身子咋看见嘛!”康丫温馨的照顾到日军低矮的身高。 “对对对,就这么高,好滴狠。” 陈余饶有兴致走过去,从康丫身上抽出一枚手榴弹,给日军设下一个诡雷。 “你这个死鱼坏地狠,良心都坏了。” 嘴上这么说,不代表康丫身子也同意。于是他也在其他被我们吊起的尸体上挂上手雷,只要日军放下挂在树上的尸体就会爆炸。 其中那个被机枪射成筛子的日军中尉,他的尸体后面被挂上好几个手雷。这是来自中国的关心,用来自欧罗巴大陆的炸药,给他们进行庆祝。 我们的人正在打扫战场,日军的步枪和带不走的装备全部挂上手雷,用日军的手雷。 很快,这种方法在队伍中传开。在日军尸体下,倒下的树木下,能让日军翻动的物品下都挂上手雷,这种行为能让日军对我们狠的牙痒,可我们不在乎。 陈余扒开一个日军的军服,在他白色的衬衣上用浓稠的鲜血写下‘川军团’三个字。这是一个宣誓牌,有了这样一个宣誓牌,日军会不顾一切的追击我们,只要是川军团,他们会抛弃一切来击杀我们。 他们会不管什么中央军,不管英军,认准‘川军团’三个字不顾一切。 半小时后,我们开始出发,留下这些给日军的惊喜。 又走了两个小时,死啦死啦看见路边的景象不敢停留,我们也不敢停留。路边都是我们的尸体,苍蝇乱飞、蛆虫扭曲、恶臭扑鼻。 所有人都像是逃离地狱的小鬼,加快脚步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因为路边没有日军的尸体,只有我们被射杀、被刺死、被炸死的尸体,证明日军胜利了,甚至有时间搬离他们的尸体进行埋葬。 这条小路上倒下的尸体让人麻木,一条或许一年都不会有人踏足的林间小道,足足躺着一百多具尸体,其中不乏有校级军官。 路边有一块被人砍出的空地,地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土包,土包上立着一面膏药旗,还有一块木牌。是日军埋葬他们战死士兵的坟茔,这是不可能存在的。 陈余本想动手,可是有人比他先动手。 炸药被安置在土包旁,一个年轻的士兵站在路边等我们走过,然后炸塌这个土包。被埋在土包中的日军尸体炸翻出来,这让无疑让空气更加恶臭,丛林中的蛇虫鼠蚁多了些吃的。 现在日军尸体和我们的人一样了,一样暴尸荒野,一样被林中猛兽啃食。 死啦死啦命令阿译长官全力维持队形,两人并列走在丛林小道上。整齐的队列有特别的作用,因为路上开始有无主的溃兵,死啦死啦将人拉进队伍,阿译长官整理队伍。 走了一天,自从在丛林中与日军打了一仗,我们损失一部分。 而在行军路上,靠着劝告和恐吓威胁,停留在路边或者走在路上的溃兵,死啦死啦成功拥有一整个步兵营。当然他还同时拥有一个炮排和重机枪排,还有一个轻机枪排,一共整整六百多人。 陈余依旧带着当初在机场存活下来的十几个人殿后,这些人除去排炮的人,就只有寥寥七八个人。崔勇一个重机枪组,还有麦师傅,从没到禅达就跟着陈余的不辣。 “上尉,我这辈子都不想打仗了,在这里我已经把我这辈子该打的仗全部打完了,而且全部都是该死的战斗,胜利的总是我。”麦师傅走在路上和陈余聊天。 陈余淡淡一笑:“我还没有,还有一半的国土等着我们去收复。” “哦!别谈这些,我们用不了一天就能到达中国,开心点。” “就是因为无功而返。” 麦师傅眼睛黯然无光,可还是打起精神说:“到了中国,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你的松子酒还没有喝完吗” “不!别打我松子酒的主意,我讨厌你对我的松子酒生起觊觎目光。” 陈余哈哈一笑,抽出只剩下一根烟的烟盒,点燃最后一支烟,回身放在路上。麦师傅不理解陈余的做法,可是他还是从那个坑坑洼洼的金属酒瓶中倒出酒水,洒在地上。 “祭奠他们吗”麦师傅问。 陈余望向茂密的丛林喃喃说:“这或许是他们以后收到的唯一祭奠烟酒” 是的,我们已经快离开缅甸。但不意味着安全,日军先头部队早已攻入国境线内。 第四十二章 决定伏击 陈余带人走在最后殿后,不是为了装犊子,而是防止日军前锋或者斥候。日军有斥候尾随我们,这是肯定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们离我们有多远。 见识过我们所留下的杰作,一支有整齐队列且武器装备充足的军队,这是日军斥候不敢贸然发起偷袭的保证。如果我们乱糟糟走在路上,日军斥候绝对会啃一口。 队列忽然停滞,耳边传来时有时无的炮击声,离我们很远又很近。炮击声微弱,证明日军大部队离我们尚有十公里之远,有炮击声代表绝对会有日军小队进行穿插。 陈余急忙往队列前走:“炮声。” “105毫米野炮,日军师团配属炮兵。”死啦死啦很轻易就说出火炮型号和配属部队编制。 烦啦绝望的说:“我们被包饺子了。” “不是。”陈余思考后说:“是我们的精锐部队,日军师团级的重火力支援没必要追着我们打,就我们这几百号人他们看不上。顶天派一个步兵加强中队进行追击,你要是不信就在这里等,过不了三小时就有他们的追兵来。” “小太爷我没说不信。” 陈余幽幽的说了句:“前面肯定有我们的人,后面这群被我们弄疯了的日军一旦追到他们,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围追堵截,估计前面友军得骂娘。” “没有我们在后面挡着,友军早没了!”死啦死啦毫不客气的将事情推向反面。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上峰让我们就地阻击,感情想着不能让日军进行穿插包围,不然死的人就更多。” 死啦死啦接替话头说:“现在知道也不晚,是我们死还是友军兄弟死,总得有人去死。” 烦啦置气的说:“您要死自己个去找死,哥几个还想回家。我们顺势一路回家,后面的人管他谁死谁活,反正日军又追不上我们。” “你个死瘸子总想自己苟活。”死啦死啦恨铁不成钢。 拥有这支部队决定权的人是死啦死啦,可如果陈余和烦啦不同意,那么他也没办法带领这支部队。我们这支溃兵之所以能聚集在一起,完全是在机场一战后,就地整编而来。 至于阿译长官,他现在依旧沉浸在进军失败,被日军伏击的阴影中,估计现在提不起带兵打仗的心思。 部队决策层,死啦死啦明显是要挡住追击我们而来的日军,为友军部队撤退提供时间,避免他们被追在我们后面的日军穿插包围。烦啦想着回家,友军正好能帮我们摆脱日军的追击。 “打!必须要打。” 陈余出声:“不打新来的溃兵会不齐心,等日军冲破怒江天险,攻入花城全都完蛋。就光靠我们这打机场到现在活下来的二百多号人,要是再被日军追上,估计得全军覆没。” “嘿”烦啦不太同意:“有他们在后面挡着,日本人开飞机追上我们” 陈余揶揄道:“烦啦现在是学到精髓了,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让友军帮我们挡死。学校里读了那么多千古名篇,仗义死节的故事,最终学了个明哲保身。” “都闭嘴!” 死啦死啦嘿嘿一笑:“要不然我们也来一个穿插包围,敲了对面日军的指挥部,联队级别的指挥部。说不定日军指挥就此瘫痪,我们这些人还有在林子里钻的其他人,都能平平安安回家。” 他又在宣扬自己天马行空的计策,之前在机场向米西米西和英国人宣扬,说是要进攻,摧毁日军的补给线,达到阻敌的效果。现在又宣扬穿插日军后部,捣毁日军指挥系统,他是真的敢说。 “您拿我们六七百号溃兵,去碰对面有完整编制和炮火支援的联队,您没发高烧” 烦啦扯动陈余的衣袖说:“我们俩离他这个疯子远点,不然死了之后身上的血会溅我们身上,沾惹了可不吉利。” 观察四周山林环境,陈余突发奇想说:“要不我们伏击一次日军,对面日军斥候就在后面没多远,我带一个连队伏击他们的斥候,你们在前面构筑防线。现在后面日军恨的我们牙根痒痒,见自己斥候小队被歼灭,肯定会急行军追击。 到时候我带人隐蔽起来,咱们也给他们来一个穿插包围。” 烦啦捏住陈余腰间的肉:“您怎么也跟着他一起疯,前面明明白白摆着一条道,我们回家,让他们帮我们挡住日军追击,这不挺好” “疼疼!”陈余一个扫腿,烦啦摔在地上,手指还拽住陈余的衣服。 死啦死啦仔细思索这个战术的可能性,之前不敢伏击追我们的日军是因为我们人少,现在我们有差不多两个步兵营,而且还有重机枪和炮兵支援,这个战术有可行性。 最后,陈余和死啦死啦仔细聊了聊战术细节,决定给后面追击的日军迎头痛击。 陈余带领在机场整编而来的步兵连,全副英式武器装备,这是我们现在能拿出最精锐的部队。陈余会带领他们在这里进行伏击,吃掉后面尾随的日军先锋加斥候,而死啦死啦则带人在前面构筑伏击地点。 解决完尾随的日军先锋,或者把他们打退。陈余会带人窜进林子,等日军大部队追击进入死啦死啦的伏击点,绕后给日军后面捅上一刀,在机场已经成功一次,这次把握很大。 一个步兵连,人不需要太多,够精锐就可以。 陈余走向休息的队伍:“一连留下来殿后伏击日军斥候,不是留下来送命,是伏击日军斥候!” 把命令任务说清楚,不够清楚的话会让他们生起疑心病,以为是抛弃他们让长官先跑。这点很重要,我们有太多先例,以至于很多伏击任务都以失败溃散告终,鬼知道长官是让他们留下来伏击日军还是送命。 没有带军衔,而且一直在队尾断后,很多新加入的溃兵不知道陈余是什么人。但是从机场出来的人知道,陈余是个上尉连长,带着一个临时组成的步兵连硬生生磨死有炮火支援的日军小队甚至更多,他们打扫战场时都看见过日军留下的尸体。 不辣得意的扛起枪,对周围新来的人说:“这是我们连长,厉害地狠。川军团的,带着人打死一百多号小东洋,厉害。” 要麻也帮他的兄弟不辣帮腔:“莫看这个龟儿子一直蹲在后面,就是有他在,日本人的斥候才不敢靠近。他可是个狠角色,把打死的日本人死尸挂在树上。” 第四十三章 歼灭前锋 “死啦死啦!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正带人到前面构筑伏击点,身背电台的麦师傅急匆匆赶来,跑的气喘吁吁,浑身臭汗。 “怎么了” 麦师傅小跑过来说:“你们的长官命令你们增援腾冲黄草坝,全力阻击日本人的进攻,为友军脱困争取时间。他们好像不在意你们从机场撤退,但是这次他们说如果增援不力,会惩罚你们的。” “老子正在带人进行阻击,告诉我们的上峰,我们正在与日军一个大队进行战斗,已经全歼日军一个中队,并且准备迂回包抄到敌军联队指挥部,叫他们不要再叫了。” “好。”麦师傅无力的摇头,找了个干净地方发送电报,对于死啦死啦的话他已经彻底免疫,挑选其中几条有意义的回报给上面。 路过麦师傅身边时,陈余蹲下身。 “告诉我们的长官,让他们回家抱小妾,整天天不干屁事,怎么不让他们来增援送死。” 麦师傅瘪起嘴:“但是我们是靠近他们,且是唯一一支有建制的部队。” 陈余说:“我没开玩笑,给虞啸卿发电报,让他带着他的发面团来增援。知道什么是发面团吗就是制作面包时发酵的面团,发面团。” “你的长官肯定会枪毙你的。” “满足一下我,这只不过是临死前的怒斥。” 麦师傅嬉笑着:“我满足你的愿望,上尉。” 和麦师傅正在扯犊子,陈余屁股上被死啦死啦踢了一脚,他的连队已经整理完毕,而阿译长官已经带着先头部队进发修筑伏击点。 被踢了一脚的陈余怏怏而归,取下肩上的步枪。 环视留下的人,康丫现在是排长了。不辣、蛇屁股、迷龙、崔勇等人,还好,死啦死啦给自己支援一挺重机枪还有一个轻机枪组。 陈余立刻发布命令:“康丫,带你的排藏进下方林子里,剩下的人跟我进上面林子,都给我藏仔细些,不准露头。” 一群人立刻开始行动,不用迟疑,这些人都是该死的兵油子,知道怎么打仗。 当死啦死啦开拔后,陈余一群人躲在浓密的杂草灌木中,周围到处都是荆棘藤蔓。片刻后,林中开始传来鸟叫兽吼,这片丛林在人类走过后又开始往日的生气。 ‘嗒!嗒嗒嗒’ 天空中开始下起小雨,一眨眼又变成大雨倾盆。丛林的气候就是这么变换无常,明明刚才还是大太阳,转眼就是暴雨倾盆。 雨滴由树叶或者枝蔓落在头盔上,在边缘汇集成水流,大雨让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这是一个好消息,日军的炮火会更加难以移动,我们的友军有福了。 丛林小道转弯处,一个日军手持比自己还高的三八式步枪,低头缓缓沿路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人。他们小心翼翼观察周围的情况,大雨产生雾气让他们难以明辨周围。 七八个日军斥候沿路边走过,发现我们刚才休息时留下的痕迹,确定我们已经走了相当一段时间便松下心。几个人取出背包中的雨衣穿戴,看样子是等待他们的前锋部队。 大雨让他们浑身颤抖,蹲在树下躲避大雨。我们也浑身颤抖,所有人都在等待陈余的命令,没有命令前都不敢开枪射击。 十几分钟后,一个日军步兵小队踏着稀疏的队形,乱糟糟从路上出现。他们也很累,急行军追击我们,这些日军甚至都没有休息过,大雨当然也不可能让他们休息,毕竟他们恨的我们要死。 为首的日军军官挥手,然后叽叽喳喳说了几句话,那些追的我们快崩溃的日军士兵瘫坐在地。而那个军官伸手查看他手腕上的手表掐算时间,陈余没有下命令开枪,他甚至让崔勇和迷龙关闭机枪保险,所有枪支都没有待击发。 陈余在等,让这支日军先锋喘上两口气,放下枪械,拿出食物和水进行补充。陈余记得弗兰有句俗语叫‘雷公打雷都不会打吃饭的人’,但他又不是雷公,雷公爷爷的所辖地管不到来自东瀛岛上的死鬼。 “打开保险,一个传一个。”陈余说话声很小。 身旁的迷龙打开保险将枪口对准正在补充食物的日军,打开保险的命令一个传一个,大雨拍打森林树木阔叶的声音掩盖住上弹声。 陈余将枪口对准正在看手表的日军军官。 ‘砰!’的一声,那个看手表的日军军官倒下。 随之而来的是我们子弹,崔勇的重机枪无情扫射正在吃饭的日军。被打懵的日军想要还击,可发现拿在手里的不是水壶就是缴获而来的饼干,第一轮火力就把这一个小队的日军消灭十几个人。 当日军捡起地上的枪械时,他们早已经在我们突如其来的火力下损失一半,日军开始对准藏匿在树林上方的陈余还击。眨眼间,康丫从他们背后射出子弹。 靠屁股是不能开枪的,康丫他们那个排有大量的冲锋枪,这个爷可不是步枪。在连续的火力射击下,日军开始逃跑,而崔勇已经把重机枪移动射界,将枪口对准他们的后路。 子弹在丛林中穿梭,打的落叶碎木如雨。 枪声持续了十几分钟,当不辣丢出一枚手榴弹炸死藏在树后的日军,这次伏击日军先锋的战斗结束。所有人窜出林子,开始对准日军没死的人进行补枪。 陈余数了一下人员,自己这边伤亡三十几个人。这次的伏击简直是完美,比起在机场打的仗爽快多了,在机场守阵地,一个连被日军炮火轰了最起码有三四十人。 有几个轻伤还能处理下伤口救活,剩下的三个重伤员只能让人抬走,追上死啦死啦。 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说一句难听的就是听天由命等死。就算是追上死啦死啦,我们也没有条件给他们治疗,顶天喂两片磺胺。 “蛇屁股,带一个班和伤员追上死啦死啦,告诉他日军前锋已经消灭。” 蛇屁股没好气的说:“又让阿公我做这种累死人的活,丢你全家铲啦!” “屁话真多,滚!” 搀扶轻伤员,背起重伤员。蛇屁股带人护送伤员去追死啦死啦,一群人消失在大雨中。 如同上次一样,康丫熟练的把那个日军军官尸体吊在树上,背后挂一枚手榴弹。这次下雨陈余就没写‘川军团’三个字,反正日军追兵也知道,能干出这事的只有他们恨的要死的川军团。 整理完战场,日军尸体被一具一具码放在路边,身上盖着雨衣。陈余看见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自己多么体贴,还给日军把尸体整理好。 捡起地上的日军指挥刀,陈余拔出长刀插在路中央。日军大部队很快就会赶来,现在陈余需要带着他的人钻进林子,钻的越深越好。 日军军官的尸体被吊在树上,其他尸体则码放在路边,路中央还有一把指挥刀竖立。大雨洗刷着一切,雨滴打在指挥刀上的豁口,护柄上那已经干了的血渍任凭大雨冲刷,已是冲刷不掉。 “小心脚下,看着路!” 一群人在陈余的带领下钻进丛林,轻机枪还好说,崔勇肩扛重机枪欲哭无泪,遇见难走的地方只能靠互相传递。 第四十四章 强敌 丛林小径中,一批全副武装的日军冒雨行军赶路。 大雨哗啦啦打在雨衣上,如此狂风暴雨也阻挡不了他们行军步伐。为此他们甚至吃喝都是在路上解决,有倒下的人也绝不搀扶进行救护,连火炮都没有携带,只因为会拖缓行军速度。日军绝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这群人的意志力大的惊人。 当日军看见路上插着的指挥刀,这支急行军的日军追击部队停下。一个大尉军衔的日军指挥官拔出,眼神冷漠盯着吊在树上的军官尸体,路边上的日军死尸整整齐齐码放,陈余甚至贴心的给他们盖上雨衣。 没有人收敛尸体,那具吊在树上的日军军官尸体依旧在树上。他们吃了陈余的亏,知道会有陷阱,面对这种折辱,日军指挥官目光瞪向远方。 追击我们的日军,就是在机场和川军团血战的日军大队。这个大队在机场折损一个中队多,抛弃运输队的大车和骡马,将辎重兵编入仅剩的两个中队进行轻装急行军。 这是一支被川军团惹怒到极致的日军,他们抛弃一切妨碍行军速度的物品,只为歼灭从机场就和他们纠缠不清的川军团。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这支日军轻装部队走过时,一切没有改变,挂在树上的尸体还在,躺在路边的尸体任然被大雨冲刷。鲜血和雨水混合流淌在这片土地上,很快便被军靴踩踏,与泥土融为一体。 陈余还在丛林中穿梭,人迹罕至的丛林中第一次有了外来者降临。 “小心沼泽泥潭,陷进去就没了。”陈余正在指挥他的人进行穿插包围,在日军抵达死啦死啦伏击圈后进行突袭。 数千年如一日的原始丛林中,一队七十几人的军队在跋涉。依靠手里的指北针,陈余循着大致方向进行穿插。在丛林里穿插,而且还是带领一群溃兵进行穿插,无论对于身为指挥官的陈余,还是那些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同袍们,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 走过一片乱生的灌木荆棘,迷龙那个熊罴一马当先为众人开路。穿过灌木丛,面前又是一片沼泽地,陈余拄着木棍探寻能下脚的地方,长期受到积水浸泡,腐烂的淤泥和长在上方的水草,空气中漂浮难闻的瘴气。 “王八蛋连长,找这种路走,都得被你害死。”迷龙发起牢骚。 陈余用衣袖擦拭脸上的雨水:“就你屁事多,挺大个东北老爷们,比阿译长官还娇贵。看着你脚下,要是陷下去你就自己把自己毙了,老子可不拉你。” “别啊!我可不会水,老子要是陷进去第一个拉你垫背。” “我抬手就是一枪。” 众人拿着木棍一个牵一个,陈余走在最前面为他们探路。要死也是他死第一个,每个人心里都有怨言,可怨言不能活命,也不能战胜日军。 崔勇已经把他的重机枪丢了,尽管不舍还是丢了。 爬上沼泽地岸边,昏暗的天空飘荡雨滴。大雨已经减弱不少,一群人躺在腐烂发臭的落叶喘气。 ‘嘭嘭’ 远处响起爆炸声,这是我们的炮声。对于在机场拯救自己无数次的英式两磅炮,陈余无比熟悉,他讨厌这种声音,讨厌任何炮声,这会无时无刻告诉他自己在与日军作战。 迷龙抬起头望:“打炮了” “我们的炮,距离不足三公里。”陈余站起身,扶起再也不想起身的不辣。 三公里,这如果是在平原,几乎可以望见。可这是在山峦起伏、树木茂密的原始丛林,三公里要花费比十公里还要久的时间。 简易构筑的战壕内,烦啦站起身冒着被日军点射的危险,举起步枪瞄准一个日军不到一百米的掷弹筒组。死啦死啦一脚踹翻烦啦,翻身拿起他那支李应菲尔德步枪射击。 “不要命了” 烦啦绝望的吼叫:“你们猜错了,追我们的日军有两个中队,就是和我们在机场死磕的那帮子日军。他们现在追到这里来了,他们要跟我们玩命,你知道吗” “哈哈哈!”死啦死啦大笑:“正好,今天就做一个了断!” 伏击追击我们的日军,这点我们的确做到了。第一轮炮火和火力,就让日军损失快一百人,可当日军站住脚跟,人数上的差异荡然无存。 被伏击的日军不要命的发起冲锋,甚至在重机枪没有架设,轻机枪还没有找到射击点,在没有火力掩护的情况下发起冲锋。他们对我们恨之入骨,想要把我们生吞活剥。 “这群日军为了追上我们,连炮火都没有携带,重机枪也只有六挺,轻机枪十来挺,你怕什么”死啦死啦反问道。 “你这是要把我们这群人送给日军,让他们吃的满嘴流油。” “闭嘴!” 死啦死啦望着山坡下不断冲锋的日军:“这就是送死,他奶奶的日本人没打算活着回去,连机枪火力都没有架设好就冲锋,傻子才这样做。” “您也不是一个”烦啦绝望的仰天长叹:“这次全没了,一个大队的日军,我们就七百多溃兵。” “没一个大队,现在顶天两个步兵中队,像这样玩命的冲锋,冲一次就少一个步兵小队。” “那我们能顶几次这样的冲锋” 阵地后方,罗金龙的炮排不断射出榴弹。他站在迫击炮身后,手里拿着被雨水打湿的笔记本,时不时拿起望远镜观察炮弹的落点。 “向右修正八度,两发装填,放!” ‘咻咻!’ 高爆榴弹被炮膛内的火药推出,精准的落在日军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上。罗金龙不敢迟疑,继续观察对面的火力点,教导炮手修正弹道,对日军的火力点进行压制。 看见对面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被炸掉,死啦死啦回头大喊:“打的好,到时候回去我给你弄两门山炮,这个炮太小,不适合你。” “老子第一个炸你,王八蛋团长,比王八蛋连长还混蛋!”罗金龙吐出一口唾沫。 “嘿嘿,继续火力压制!” “不用你说。” 在狭窄山坡上冲锋的日军死伤无数,掷弹筒在我们阵地上炸开花,子弹在我们与日军间穿梭,每一刻都在带走生命。我们的、日本人的,还有刚长出嫩叶的花草树木,爬行的昆虫蚂蚁。 阿译长官躲在树后面,手里拿着手枪。他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督战,当看见那些新加入士兵冷漠且沮丧的眼神,阿译长官知道为什么在询问陈余时,陈余会说要小心黑枪。 第四十五章 坚守 子弹飞舞,日军掷弹筒发射出的手榴弹在阵地上炸开花。日军为了掩护冲锋,不惜他们那本就携带量少的炮弹,打完炮弹,掷弹筒组强行冲锋到两百米内,发射出由手榴弹和发射药组成的‘炮弹’。 兽医匍匐爬行在壕沟内,泥水和雨水一个往下、一个往上将他包围。爬行到一个倒下的伤员身旁,麻利且笨拙的使用那些来自英国人的药品。 “捂着,捂着就不会痛咧。”兽医将纱布盖在一个脖子被子弹射穿的士兵,轻声安慰他。 可是无济于事,失血太多。冰冷的雨水打落在那张年轻的脸庞,兽医颤抖着抚平他怒睁的双眼。这是跟着我们从收容站出征的同袍,吃着同一个锅中的猪肉炖粉条,倒在国境线上。 最起码他倒在属于我们的土地上,我们有更多的同袍倒在那片异国他乡。 “来个人帮我,伤员太多哩,老汉我一个人救不过来。”兽医向身旁的人发起请求。 ‘砰砰’ ‘哒哒哒’ 只有枪口射出的子弹回答他的请求,兽医擦拭脸上的雨水与泥水,再度于泥泞的简易战壕中爬行,爬到下一个伤员身旁,拿出被雨水浸湿的绷带和纱布,安慰他临死前的慌张与绝望。做事和不做事,兽医即使很难救回倒下的伤员,可他依然在努力救治。 我们是一群野兽,从中国偌大的版图而来。来自江南、西北、中原、华南、川qxn,一群这些地区的野兽,一开始仓惶逃命,然后又向日军亮出我们早已不用的獠牙利爪,用自己的本能去还击。 兽医来自关中之地,在我们受伤舔舐伤口时出现,散发我们早已失去的人性,用来自父亲的温和来关心我们。他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父亲,明明无能为力却尽全力安抚我们。 “打不了,长官。”一个新加入的溃兵大喊。 死啦死啦报以严厉的训斥:“那是因为你没打过这样的仗,总是放两枪就跑,你们总是败,却不知道败在什么地方。然后敌人指着满地尸首说,这就是一群沙子堆出的军队! 看看!日军死了多少人,仗打成这样,你们觉得还会像以前那样溃败吗” 溃兵继续动摇军心:“对面日本人太多了,我们早晚得死。” “那你们也是死在与日军誓死不休的血战中,倒在自己的国土之上,你们想被日军如同驱赶畜生一样,追着围歼,还是让日军看着自己满地的尸首说:我们川军团打仗很勇猛。” 死啦死啦继续鼓舞军心:“我们已经有人进行穿插迂回,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突进到日军后方。顶住一个小时,等穿插部队突进日军后面,日本人必败,到时候我带你们回家,接受父老乡亲的班师酒。” 一个小时,这是死啦死啦给部下的许诺,然后他就悄悄把手表给埋进淤泥中。 “手雷!手雷!” 日军在付出两个小队的代价下冲上阵地,死啦死啦命令投弹,压制缓解日军的后续冲锋。 阵地上的人开始与日军进行肉搏战,没有冲上来的阵地依旧继续射击,重机枪不停压制敌方火力,瓦解日军的冲锋阵型。轻机枪扫射日军冲锋的人群,步枪点射冲来的日军,冲锋枪的持续火力成为压垮日军冲锋的最后二十米。 还好,冲上阵地的不过只有一个步兵班组日军。在一番搏斗和射击下,日军丢下满地尸体龟缩在山坡下一百米,准备随时继续发起冲锋。 烦啦躺在泥坑里,麻木的给步枪上弹。 “今天算是跟狗打了一架,还是一群东瀛狗。” 死啦死啦尚有心情跟他聊天:“老孟家的小狗崽腿瘸了,被东瀛狗咬断的,又被英国狗给治好了。” “还跟你这条癞皮狗蹲一个坑里,晦气。” “我不晦气,身旁能有一个你这样饱读诗书的人才,下去了也有人跟阎王爷说好话。” 打退一次日军的冲锋,日军冲上山坡的简易阵地,日军气势下跌,我们的气势也同样下跌。 有人问:“长官,那些包围的人是不是跑了,留下我们送死” “对啊,这都多久了。” “一个小时早过了。” 死啦死啦喊叫:“才二十分钟,你们急什么。切后的人是老子亲信,你们跑了他都不会跑,跟着我从机场一路杀过来的猛将。” “小太爷估计死鱼恐怕报销了。”烦啦落寞的说。 “闭上你的乌鸦嘴。” 很快,日军连掷弹筒发射手雷的底药都用完了。几枚烟雾弹落在阵地前,日军再一次发起冲锋,这是他们发起的第六次冲锋。 两个步兵中队加上大队直属部队,一共七百多人的日军追击部队。在长达两个小时的交火中,日军损失了三百多人,山坡下倒着的全部都是日军死尸,而我们也同样惨痛。 罗金龙的炮排已经打完所有炮弹,他甚至把缴获于日军的掷弹筒也用上,打完所有炮弹,又一次带领炮排的人捡起地上无人认领的枪支,加入这场战斗。 这次比机场好,日军没有炮火支援,携带的重机枪也少,没有人员补给。长途跋涉急行军追上我们,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而我们则是以逸待劳,即使我们也很疲惫。死啦死啦知道,我们两边都打的山穷水尽,这场战斗胜利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与陈余的切后。 望着山坡下冲锋的日军,死啦死啦大喊:“四十五分钟,再坚持十五分钟,日军就被我们穿插部队捅后背了。” 烦啦皱眉:“爷们儿总感觉时间对不上,我们在这里最起码打了两小时,你说才四十五分钟” “闭上你的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死啦死啦瞪起大眼。 “你骗他们,骗到他们全部倒在这里。” 死啦死啦狠声说道:“难道要我现在撤退,我们和日军就剩下一口气,谁能憋赢谁就赢。” 日军的烟雾发出浓烟,这代表他们会在浓烟的掩护下冲锋。死啦死啦正在给他的步枪按上刺刀,烦啦也在按上刺刀,机枪手和冲锋枪手正在往烟雾中射击,希望能射中几个日军。 所有人心悸的看着浓烟缓缓飘荡,可是大雨让浓烟的扩散效应减小不少。或许来自中国的龙王爷也在帮我们,日军冲锋到阵地十几米处,几十枚手榴弹伴随着枪声落下,爆炸声带起大片泥土和尸体。 第四十六章 穿插成功 丛林中。 一群浑身污泥,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的士兵从林子里乱窜。如果不是手上拿着杀人利器,很难想象这群如同野人的物体是一群士兵。 每个人身上都有伤,或是被树枝划伤、或是在穿越沼泽地是被蚂蟥咬中,或是摔到擦伤。陈余作为排头兵最为惨烈,在攀爬一处山涧时滑到,好在不高就摔了一下,衣服裤子被划破。 当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出现在日军身后,正在用尽全部兵力进攻死啦死啦驻守的山坡时,没有人发现,日军知道我们不会有援军,根本就没有在乎后方。全部的兵力都在进攻山坡,而在我们射程外,树林中都是日军的伤员,寥寥几个卫生员在给伤员进行治疗。 拿起胸前的望远镜,陈余用衣角擦拭镜片上的泥水和污垢。远处阵地上浓烟滚滚,日军正在进行冲锋,甚至已经冲上阵地。 往山坡下方看去,一个日军指挥官也在用望远镜观察山坡情况,身旁站立这一位手部手上打着绷带的少尉。两人时不时交谈,看样子对于攻下阵地,全歼这支让他们恨的牙根痒痒的川军团胸有成竹。 陈余放下望远镜:“检查武器,矫情的话不说了。咱们从出国以来就没被当过人,可是我们自己不能不把自己不当人看,全体准备!” “瘪犊子玩意儿,老子干死他。” 迷龙已经丢弃掉自己的机枪,手里则是穿越丛林时从同袍尸体上捡来的步枪。穿越丛林让我们损失五个人,沼泽地淹死两个,失足掉下山坡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倒霉鬼踩空脚摔进陷坑中。 这次陈余要学死啦死啦,去捅日军后背,希望死啦死啦那里的人还有能力发起反冲锋。如果死啦死啦阵地上的人无法反冲锋,一股脑的将日军赶回去,那么我们也会被日军围殴致死。 茂密的丛林为众人进行掩护,此处日军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山坡上。陈余没有管那些日军伤兵,而是直奔日军指挥官。 “上刺刀。” ‘噌——!’ 一声令下,步枪上安装刺刀。 望着不足两百米的日军指挥官,陈余第一个踏出丛林灌木,迷龙、不辣紧随其后,剩下的人一股脑也冲了上去。 当六十几个人突然从背后的林子窜出来,日军还没有发现。 ‘砰砰砰’ ‘哒哒哒!!!’ 步枪和冲锋枪组成的火力网射向那名胸有成竹的日军大尉,瞬间将他击毙在地,连同周围的人一同倒在地上。日军在山坡下还留有十几个士兵,当发现后方有中国军队袭击时,军曹吹响铜制口哨。 日军后方大乱起来,在山坡上与日军血战的死啦死啦也看见了,攻上阵地的日军也发现了。 死啦死啦用驳壳枪击倒周围两个日本兵,“我们的人,穿插的人已经插入日军后方。所有人,跟着老子把这群日本鬼子顶下去,冲入他们的阵地!” “我们的人,兄弟们冲啊!”阿译长官举起手枪大喊。 “冲啊!!!” 陈余的出现让岌岌可危的阵地保住,日军进攻部队见后方有敌人袭击,也无心继续攻占这处山坡,开始亡命进行逃窜。 山坡上的守军开始反冲锋,看似胜利很快就会到来。 日军阵型并没有乱套,只是进攻的部队乱哄哄炸刺般往回跑,而陈余这边却很不好受。他们遭到没有冲上山坡,反而留在山坡下进行火力支援的日军反击,重机枪一度压的陈余等人抬不起头,只能趴在或是躲在岩石大树后射击。 除了突然袭击射杀十几日本兵,还有那两个军官,剩下的就只是被日军压着打。 陈余爬起身,翻滚进入一个弹坑。弹坑狭小放不进去一个人,只能弯着腰躲在里面,但是好歹也是有一个射击位。 举起步枪,陈余对准一百米外正在跟换供弹板的九二式机枪射手,一发子弹精准命中射手的胸膛,在一发子弹打中正在吹响口哨的军曹。把头藏进弹坑更换弹夹,陈余继续瞄准更换供弹板的日军机枪射手。 ‘砰!’ 一发子弹打歪,射在那个日军大腿上,立刻有日军补上位置继续更换供弹板。 ‘砰!’身旁有人射出一发子弹,子弹穿过一个日军轻机枪手的钢盔。陈余歪头看去,发现是不辣正在瞄准射击,甚至在瞄准时从身上取下手雷,放在随时可以拿起丢掷的地方。 山坡上传来巨大的叫喊声,死啦死啦带领着活下来的人对日军进行反冲锋,山坡上的重机枪手似乎发现陈余等人,开始调整射界对陈余周围的日军进行火力压制。 “官长,是要麻嘞!” 不辣惊喜的发现山坡上的重机枪手是要麻:“要麻,是要麻的重机枪。” “把口子让出去,从侧翼射击日军!”陈余没有管从山坡操纵重机枪提供火力压制的是谁。 他正在招呼剩下的四十几口子从路边撤退,把路口让给日军,让日军从路口撤退,避免他们发疯似的冲向自己。靠自己剩下的几十人是挡不住几百日军的冲锋,唯有把路给日军让出来,让他们逃窜,然后从侧翼进行射杀,这才是正确选择。 剩下的四十几人一边射击一边撤进树林,在树林中对日军进行射击。看见堵在自己后面的中国军队撤退,大批日军开始撤退,一边跑一边抵挡来自死啦死啦的追击。 陈余在侧翼进行射击,让日军在这片土地上留下更多尸体,但更多的敌军是被从山坡上冲锋的死啦死啦所击毙。让陈余心悸的是日军数量,足有两百多人,一个多中队的日军进行撤退,那么追击我们的日军到底有多少 这支轻装大意,且对我们恨之入骨的日军逃进丛林小道中,死啦死啦带人紧追不舍。 “老子就说你们没打过这样的仗,放两枪就跑是打仗吗打仗就应该这么打,日本人也不过如此。”死啦死啦一边追击一边叫嚣。 “冲!都给我冲,冲散日军!” “冲啊!!!” 之前扬言顶不住的溃兵纷纷不说话,只是射出枪膛中的子弹,感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即使他们剩下不到一半人。日军如果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这场追击我们必败。但是胜利就是胜利,跟我们溃逃一样,他们也不顾屁股会不会开枪。 最后的追击是在互相丢掷手榴弹中结束,日军逃进丛林里消失,大雨让我们断绝追击的念头。 陈余站起身,发现去时一百多人的连队,现在只剩下三十几个人躺在地上喘气。 大雨滂沱之下,一处不足足球场大小的山坡下,到处都是尸体。大雨冲刷地上的一切,炮弹炸出来的硝烟弥漫在天空中,没死的人都在庆幸活着,死了的人一言不发。 两个中队加上直属大队的部队,一共七百多人的日军,被我们歼灭三百多人,丢弃大量伤员逃跑,剩下的全部逃入丛林中。我们活下来的人不到之前一半,当胜利来临时,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这场大胜来之不易。 没有日军的自负,抛弃重火力和辎重,没有他们的急行军丧失大量体力和精力,没有不顾一切冲上那片山坡,没有陈余带领一个连切入后方,捣毁他们的指挥系统。可能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死在这处无人知晓的边境。 伏击成功、穿插奇袭成功,现在轮到陈余做他最喜欢的事情。 他带人把日军伤员全部处决,用轻机枪将正在哀嚎的日军伤员全部处决,然后把那个日军大尉给挂上树,这次换了个姿势,直接倒吊在树上。 这是一个传统,不止陈余,有兴趣的人都在把日军尸体吊在树上。 第四十七章 伤员 一场大战后。 陈余坐在泥泞的草地上,雨滴宛如日本人的炮弹一样不要钱,大雨还在霹雳哗啦落在这片土地。死啦死啦正在组织人员打扫战场,捡起日军的、我们的武器归置在一起。 现在也终于有人帮兽医处理伤员,我们有太多的伤员,大雨之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感染。 “上尉,感谢你活着出现在日本人后面。”麦师傅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的憔悴和无奈。 他看见了我们是多么勇敢,他也看见我们的上峰是多么无能。 是的,老麦的官职太小,无法决定远征军的作战计划。麦师傅只能将我们的战斗如实汇报给军部,之前他向撤往印度的军部汇报,现在他向在国内的军部汇报,前者是认为我们已经没有价值,后者认为我们还能发光发热。 陈余讪讪一笑:“感谢你一直陪着我们这群人,你是一个好人,麦师傅。” “不用谢我,麦师傅永远是和你们一队的。” 麦师傅思索一二后找到合适的词汇说:“从机场开始我们就是一队的,用你们中国人的语言表达,应该说是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听见这句成语,陈余眼眶微热,感觉自己要哭出来。麦师傅是个好人,比我们的长官更好。当一个异国他乡之人,来到这片土地与我们一起战斗,甚至说出‘同生共死’,这一刻的感触难以用言语表达。 他是一个高尚的人,陈余害怕自己身上的污垢沾惹到他身上,从而玷污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高尚战士。 陈余不想和麦师傅说话,就像这一路上也不想和兽医说话似的。兽医让陈余感到自己很恶心,恶心到拿出手雷交给那些伤兵,那些伤兵求着自己救他们,可是自己不仅阻止不辣去叫兽医,还给了那些伤员一枚手雷。 “休息一下,我们等一会儿就要继续出发。” 捡起地上日军尸体上的雨衣,陈余盖在麦师傅身上。 离开让自己感到自己恶心的麦师傅,很快陈余就看见兽医祈求的目光,无奈走过去。 揭开自己空荡荡的背包,兽医那满脸皱纹的脸紧锁眉头,让那张本就苍老的脸庞更显憔悴。 “伤员太多哩,你能不能帮我弄些药品回来,不然这些娃儿危险了。” 陈余沉默的帮他摁住一个伤员,兽医用止血带捆住大腿上的血管,擦拭鼻尖上的水滴。 “日本人伤员那里有,都用完了吗” 兽医说:“我晓得你杀那些日本娃娃,是想拿他们的药品给我们伤员用。伤员太多,你得让些人帮我背伤员,死啦死啦只晓得打仗,烦啦就是个怨天尤人的主。你说得上话,让他们带走我那些重伤员,就差几步回家,不能把他们扔在这里。” 陈余面无表情的说:“救不活,我们没那个能力。” “可他们没死不是,如果死了你们往土里一埋,老汉我还要谢谢你们,可人还活着哩!” “他们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兽医悲伤的说:“你们让这些娃娃打这仗,打仗老汉不会,只晓得你们打赢咧。可打赢咧也不能不管这些伤员,是你们让这些娃娃打仗的。” “是我吗”陈余低声质问:“是我让他们来这里送死,是我让他们来这里打仗,是我让日本人来侵略我们的吗” “你和死啦死啦一样的,人活得好好你给他们灌迷魂汤,伤了病了就不管。” “我没说不管,可是我们救不活!” “可是还活着不是吗” 兽医寒心酸鼻,他也知道救不活,轻伤员能自己走,让人稍微搀扶走动的还行。那些肠穿肚烂、四肢破碎的重伤员,只能背着他们走,在什么地方死就丢在路边。 最终陈余还是答应帮兽医背运那些重伤员,穿过整理装备的人群。豆饼背着厚重的弹药箱捡拾地上遗落的子弹,迷龙正在日军尸体上寻找值钱的财物,这家伙把那个日军大尉的手表给扒了,陈余视若无睹的走向死啦死啦身旁。 死啦死啦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咀嚼饼干,头顶一件雨衣,笑呵呵观看难得的胜利场景。 见陈余阴沉着脸,死啦死啦问:“怎么了,打了胜仗还不高兴,看看这一地的日军死尸。” “给我一个排,帮兽医背那些伤员回家。”陈余瓮声说。 “可以啊!有多少伤员” “三十几个重伤员,估计得要一个排的人去抬他们回家。” 死啦死啦听见有那么多重伤员,连咀嚼口中的饼干都忘记:“有那么多吗怎么有那么多重伤员,我等会儿让轻伤员抬着他们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别逼我揍你!”陈余举起枪托砸在死啦死啦那顶德式钢盔上:“你是让他们回家吗你是让他们回老家,我说是让一个可以战斗的步兵排去抬伤员,不是让伤员抬着伤员。” 举起胳膊抱头蹲下,死啦死啦知道陈余真的会打他一顿。让轻伤员抬着重伤员,还不如让他们死在路边,没等过河回家,重伤员死了,轻伤员成重伤员了。 在国府军队中,重伤员基本上没人管,运气好有时间,把重伤员和死尸埋一起。轻伤员也没人管,自己去找兵站,自己去找军医院。有良心的长官或许会指明医院方向,没良心的直接埋掉,或者丢山里。 这不是开玩笑,是事实。国府军队中的伤员有一半失踪或者死亡,剩下的一半运气好找到兵站或者军医院,然后在医院又死一半,剩下的一小撮能活下来,这只是轻伤员,不代表重伤员。 而且医院会派宪兵收缴伤兵武器,原因是怕不给伤兵治疗,他们会杀死医生护士。这种枪杀军医院医生或者护士的事情发生很多次,直到某个光头下令收缴伤兵武器。进医院必须脱光衣服,穿上病服,出医院时衣服还得还给医院,裸体出院。 陈余扯掉死啦死啦头顶的雨衣:“你现在打赢了仗,活着的人把你当英雄捧着,你是英雄!他们是什么,难道你也要学其他长官,找一个坑把伤兵埋了完事 你现在头顶有雨衣挡雨,他们没有,他们为了帮你把这场仗打赢,缺胳膊少腿。等回国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喝他们的兵血,让他们整天嚼裹那些烂掉的白菜叶” 死啦死啦委屈的说:“我没有,我和你们在一个马勺里面搅食吃。” “不带走伤员,老子弄死你。” “没说不带,我这就收集雨衣给那些个伤员用。” 陈余哼了一声说:“别逼我打你黑枪,我下手可不像阿译长官手软。” 很快,他就履行自己的诺言, 死啦死啦脱下自己身上的雨衣,盖在一个伤员身上,回身对面前的士兵大喊。 “其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四十八章 死啦死啦的后背 打完这一仗,我们能拎枪的人只有三百多,还得算上伤员。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我们走在行军路上,穿过这条蜿蜒崎岖的林间小道,面前则是一条大路。 大雨停歇,天空中又突然出现烈日。湿热的空气,我们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两相会交着实很不好受。陈余吐出一口气,手驻步枪当成木棍往前走。 迷龙还在路边尸体上寻找值钱的物品,他失去了机枪,可是死啦死啦又给了他一挺布伦轻机枪。 他把枪丢给豆饼,承诺豆饼回去之后管他一年的吃饭。 陈余走在队伍最前面,咬着牙找到公路,他又一次自告奋勇当排头兵。远处的小道消失,出现一条林中坦途,路上有我们的同袍,还有拖家带口逃难的华侨。 山峦道路上,我们的同袍溃不成军,疲惫且潦倒,乱糟糟走在这条公路上。逃难的民众一群,极力避开这些溃散的士兵,死死抓住属于自己的财物。 “阿译!打出军旗,整理队伍!”陈余小跑回来喊叫。 于是,阿译打出那面从机场获得的旗帜。当初为了我们能够组成建制进攻日军,英国人甚至准备了我们的旗帜,可惜我们没有组成建制部队便一溃千里。 一支成建制的部队,有军旗,有整齐行军的队列。这让公路上的溃兵和民众对我们驻足观看,我们身上带着鲜血和硝烟,但每个人脸上都光彩熠熠。 死啦死啦开始发挥他的嘴皮:“你们是那个部队的算了,赶快归列,如有违反军纪者,行军法!” “归列!归列!没听懂人话” “我们是一路和日军打过来的,看见身上的装备没,全副英式装备。信不信由你们,要是谁乱哄哄扰乱编队,老子军法从事!” 我们的队伍长了许多,不断有散兵跟随在我们身后,康丫举起军旗,让更多的散兵自愿加入我们。阿译长官和陈余身上有手枪,在陈余的摆弄下,阿译的手枪被塞在裤裆最显眼的位置。 军官才会有如此漂亮的手枪,而且阿译长官领子上的少校军衔证明一切。 “我说,要不要那么显摆”阿译长官调整裤裆弹道,手枪把另一把手枪别的很不舒服。 陈余侧身说:“我们是一路打胜仗回来的,凯旋而归属于是,精气神足些。” 一旁从队尾跑到队前的死啦死啦灿烂如野花,学着老鹰飞翔的姿势翩翩起舞,给他一个舞台,死啦死啦真的会上去跳上一曲。 “我真的有一个团了,死鱼。”死啦死啦乐着说。 走在身后的烦啦质疑道:“就算你现在有一个团,回去后你还是团长吗回我的伪团座大人” “去去,死瘸子!”死啦死啦心花怒放:“最起码现在有了,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团长。” 揽住陈余的肩膀,死啦死啦说:“我现在是团长,看你一路上打仗挺猛,给我做营长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什么” 陈余用枪口挠后背上的痒痒:“您老没问麦师傅,川军团指挥官全权命令您老负责川军团余部,也就是‘少校营长林译残部’在缅甸的作战。等您老回去,团长哼!” “麦师傅和川军团取得联络”死啦死啦如梦初醒:“你怎么不跟我说,到现在才说,你要害死人!” “害死谁,顶多就你一个。” “你也跑不掉!” 陈余轻笑道:“老夫可是正儿八经的的川军团上尉连长,入花名册的。跟您老可不一样,您老是从那里蹦出来的可有待商榷。” “哎哎哎!”烦啦扯住死啦死啦的肩膀:“爷们儿,您不是说虞啸卿已经死啦吗” 死啦死啦瞬间被打入谷底,可还是梗着脖子说:“死瘸子,你没听鱼爷说,他们命令我全权负责川军团余部在缅甸的作战行动。现在我还是你们团长,这是上面的命令。” “是吗”烦啦目光投向陈余。 陈余点点头:“他现在还是我们的长官,至于是不是团长两说。” “听见没,死瘸子” “听见了,伪团座大人!” 死啦死啦指着烦啦说:“你个死瘸子,不带一个伪团座是不是不会说话” 不远处的林子出现黑烟,从路边走过的每个人都被这青烟熏的睁不开眼睛,比日军瓦斯弹威力小不到什么地方去。湿润的木头树枝在火焰下发出浓烟,陈余甚至还问出汽油味。 死啦死啦疾步上去拍打火焰:“不要命了,报讯通敌。” ‘噌!’大刀插在死啦死啦脚下,把他吓了一跳。 “我烧我弟弟。”那个大汉满嘴的滇音。 陈余走过去,大汉将烧的漆黑的骨殖放进布包,脱下上衣贴身捆好。伸手拍打死啦死啦的肩膀,陈余望向后方的队伍。 “怎么了”死啦死啦回头问,还不忘跟那个大汉告诫:“你这么烧,日本人很快就追上来。” “已经在后面了,我弟弟就是被他们打死地,能咬一口就一口,咬死不少人。” 陈余拧过死啦死啦的脸:“带一个连去后面,立下军威让新来的人看看,光靠嘴皮子是拉不动人的。” 死啦死啦想了想问:“我负责川军团的作战,让我去带人干日本人,你怎么不去” “那我就把麦师傅告诉我的事情给大家伙念念,我的团座大人。给你爹我喘口气,每次我带兵都是些要死的事,你看现在那些兵看我跟阎王爷一样,生怕点他们人头。” “那不是我们这里就你鱼爷一个人敢带兵打,能者多劳嘛!”死啦死啦献起乖来。 “滚!别逼我揍你。” “你敢!我是你团长!” 陈余无奈转身朝着身后的众人喊:“我们的团座大人,他原来是唔唔唔” 捂住陈余的嘴,死啦死啦膝盖一软差点给陈余跪下。 “我的连长大人,小的我去,您老收了神通。” 扶起死啦死啦,陈余拿住死啦死啦的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我这是让你在那些人面前立起威严,别不识抬举。看看我额头上的温度,我已经找兽医要了些药吃,再让我干那些累活,你是想我死吗” 摸了摸陈余的额头,死啦死啦怔住了,又不死心的摸了次。于是死啦死啦猛然发现,为了他做了全部危险,让他能够轻松带领部队穿过丛林,来到国内的陈余正在发烧。从机场开始就作为他的后背,一直全力支持他的陈余生病了,带不动兵了。 “你怎么不早说。” 陈余苦笑一声:“没多大事,休息休息就好。我现在带不动兵,有些事得你自己去做,我也是人,事情不能让我一个人做完。” “兽医!兽医!”死啦死啦大喊。 听见有人叫他,兽医拄着木棍跑来。 “咋啦” 死啦死啦指向陈余说:“鱼爷发烧了,别告诉我你连发烧都治不了,让人抬着他走。他是我们能拿出最好的军官,能带兵打仗的军官。” 兽医低头从怀里的挎包翻找:“早上才吃了药,烧还没退下去,我这里还有药。” “二百五少校!”死啦死啦抓住阿译的胳膊说:“找人看着死鱼,他发烧了,你知道在丛林里发烧是什么吗” “哦!好好。” 安排好陈余,死啦死啦拎枪那支李英菲尔德步枪龙行虎步。 “一连出来,跟我去把后面那群日军斥候干死。迷龙!迷龙!带着你的机枪,现在我是你连长,鱼爷干不动了,现在我带你干日本人。” 正在数着口袋里戒指、项链等金银财物的迷龙猛地抬起头。他正在和康丫几个人推行刚找到的辎重车,车上全部都是军需品。 “死鱼咋啦” “你连长都不知道咋啦,你当个屁的兵!” 第四十九章 大杂碎座 迷龙一愣神,望向队列前面手驻枪托脸色虚白的陈余。兽医正拿药和水壶,为了穿过丛林我们从英国人的机场获得很多物资,其中就包括一盒价比黄金的盘尼西林。就这一盒盘尼西林,还是陈余找英军军医,用缴获日军的金戒指贿赂所得。 “他咋了”迷龙虚声问。 死啦死啦拿过豆饼怀中的布伦轻机枪丢给迷龙:“发烧了,不过我们有特效药。这东西比黄金还贵重,休息休息就没事,跟我一起去把跟在后面的日军斥候宰了。” “宰了还继续撤” “明知故问。” 迷龙看了一会儿:“走。老子可不是为了你,死鱼是我兄弟,我看他走不动路才帮你打那群日本鬼子。等回去了,我得好好谢谢他。” “走了!” 于是迷龙扛起机枪,揣上一脚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的豆饼。见豆饼被迷龙打,要麻走上去踢了一脚迷龙,两人又陷入互掐局面。最后死啦死啦拿起枪托一人给了一下,两人互相瞪的比牛眼还大的眼睛瞟向远方。 死啦死啦说:“重机枪带不了,我只要步枪手和冲锋枪手,轻机枪有迷龙就够了,打个日军斥候用不了重火力。烦啦,三米之内! 我知道你是伤员,可是你比死鱼那个伤员还好,他是被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累成这样的,大家伙行行好帮他做点事情。” 烦啦拍打一下陈余的肩膀,用手拖拽步枪枪带往后走,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蛇屁股擦拭脸颊上的汗水,和烦啦并肩走向后方,在这条蜿蜒队伍的注视下,他们云淡风轻的前去解决追击而来的日军斥候。 一连是陈余的连,这支临时整编的连队打的快覆灭三次。第一次是在机场阻击日军,第二次是当成诱饵吸引伏击日军,请君入瓮;第三次是穿插切到日军后部。 每一次人员损失,死啦死啦就会把机场老兵补充进一连,乃至于谁进陈余的连,命就去了大半。死啦死啦对陈余说,这是他手里最能打的兵,就应该交给陈余,可以说这支连是我们这支溃兵的主心骨和精锐。 阿译慌张的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原地休息,派人去前面探路,派打机场就开始跟着我们的老兵去警戒。”陈余吞服下药片说。 “哦,好好。” 阿译长官临时肩负起这支部队的重担:“全体就地休息,不允许骚扰路上的民众,你们几个去前面探路,你们去后面警戒。” 吃完那枚价值千金的药片,很快一股昏睡感袭来,陈余窝在路边的草丛里睡下。安排好一切的阿译长官走来,看见陈余躺在草窝里昏睡过去,头上都是大汗。 “他怎么了” 兽医挥手赶走拿茅草逗弄陈余的康丫:“药劲太大,受不了,睡一觉就好。” “哦,没事就好。” 远处响起枪声,噼里啪啦如同炒豆子似的。 阿译长官不安的站起身,手掌按在裤裆上的手枪四目惘然。他还不了解作为一支部队主心骨应该怎么做,但如何也不是露出这样慌张的神情。 我们的麦师傅背着电台,痴呆呆的拔出一颗杂草,心思不知飘向何方。 不多时,死啦死啦领着一群人大胜而归,将日军的武器发放给丢下枪支逃命的溃兵。这一仗,让他多了很多追随者,那些追随者不是和我们一起打仗过来的,而是看见死啦死啦如此云淡风轻解决完一个步兵班组的日军,盲目的崇拜他。 死啦死啦的追随者都是没打过仗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不知道为什么逃亡,看见能打赢日军的长官便盲目追随。 陈余还在昏睡,于是不辣背着他,迷龙和蛇屁股等人卖力推行那辆辎重大车。 昏睡一天一夜。 第二天,陈余在兽医身旁醒来。 他趴在不辣背上,由不辣背着他走。烦啦肩膀上多了很多东西,有不辣身上的步枪,一堆手雷。陈余的步枪、手枪、还有望远镜,一堆物件。 起身后的陈余第一件事是找水喝,喝完一大壶水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回来。众人围在他身旁,兽医伸手摸他的额头,然后点头确认陈余现在平安无事。 “这英国人的药就是好,嫩高滴烧一个晚上就退下来,可惜少了些。” 陈余将水壶丢给不辣,从烦啦身上卸下属于自己的装备。“算了,跟你说也不懂。这种药和黄金一样贵,你自己心里掂量着,别见谁就给,吃完可就没了。” “啥”兽医将怀里的药盒拿出来:“这个药跟金子一样,我的个老天爷哎。” 烦啦丢下身上的枪支武器:“这叫盘尼西林,特效消炎药,这药一粒就能起死回生,比太上老君的回魂丹还管用,国内根本买不着。” “死啦死啦呢”陈余问。 烦啦没好气的说:“您老自己个去前面看,咱这伪团长现在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意气风发” 不明所以的陈余拆开烦啦递来的饼干油纸,一边吃一边往前面走,饼干碎屑一路走掉的满地都是。找到死啦死啦时,这个家伙身旁跟着一堆人,一堆陈余见过的人,绝不是我们打机场一起过来的人。 见陈余活蹦乱跳,死啦死啦板着脸说:“好了,好了就带着你的人。” “你在这里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大象。”陈余语气不善。 “望远镜。” 陈余没理他,拿起胸前的望远镜看向前方。一座高山挡在面前,这座便是南天门,在禅达看惯了这座大山的前脸,第一次在后面瞧见它的后背。 “给我望远镜。”死啦死啦沉声说。 “你不是有吗” “死瘸子身上,他腿上有伤走的慢。” 陈余依旧用望远镜观看:“您自己找他拿呗,快要回家了,我们现在也该散喽。您老身旁也聚了不少人,犯不着跟我们这群老兵油子打机锋,大家以后就各走各路。” “我是你们团长!”死啦死啦语气严厉起来。 “大杂碎团座” 骂完一句,陈余给死啦死啦甩脸子,径直往后走。气的死啦死啦鼻子直抽抽,碍于身旁这群没打过仗把他视如神明的年轻人,死啦死啦最终还是没有发火,而是释然一笑。 “你病刚好,小心点。” 陈余举起手挥动:“不劳团座大人费心,我能带他们回家。” 第五十章 日军探子 “前面就是南天门,山下有座桥叫行天渡,过了行天渡就是禅达,我们就算是回家了。大家伙走起来,没几步就到地方,看着点伤员。” 这次是陈余鼓动军心,他可不是鼓动后面加入的溃兵,那些人早已将死啦死啦视如神明。他所鼓动的是从机场出来一路大战的人,那些在大雨中与日军拼死相抗的人。 咬着牙,死啦死啦刚才被陈余背刺一顿,心里很不舒服。 揽住陈余的肩膀,死啦死啦说:“都是一起过来的兄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失了宠乱发脾气的小媳妇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这像是从血里滚过来的兄弟吗 迷龙带着一群人到处捡死人东西,连枪都不管,推他那辆破车。死瘸子一见我就腿疼,找老爷子看腿,我不喜欢跟老爷子说话,他让我感觉自己很恶心。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没到家就散了” “没什么意思。”陈余不咸不淡的回道。 “还没到家,我们不能散!” “你准备让那群没打过仗的小年轻做什么,让他们冲锋陷阵,他们没一分钟就能让日军杀完。” 死啦死啦揽陈余的手臂用力:“这和日军有什么关系,我说咱们不能散,这一散人心就散完了。” 陈余伸手指向前面领队的阿译长官,他正在军旗下昂扬行军。 “这不是挺好的,你看阿译长官带队那个气势,走出了歼敌八百,虎踞滇南的气势。” “他就是块纸包豆腐。” 陈余丢开死啦死啦揽在自己肩膀的手臂:“记得在机场那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兵吗” “记得。”死啦死啦不解的问:“这里又没有日本人,他们斥候被我们干掉一队,现在正离我们有几座山那么远。” “那您老记得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加入吗” “快一千了”死啦死啦思索道:“我没仔细数过,反正有一个团那么多。” 陈余讪讪一笑:“您老敢保证那些人里面没有日军探子,您敢保证日军探子不会混入我们像你这样在路边拉人头,不问部队番号和军衔姓名,谁不能混进来” “你说我们里面有日军探子” “我不知道,我没说过,您老听岔了。” 死啦死啦恍然如梦,停下脚步回首查看身后的队伍。里面有太多的人,有太多不认识的人,死啦死啦用力拍打自己的脑子,蹲地上后悔。 片刻后,悔过自身罪过的死啦死啦追上陈余,这次手臂没有搭在他肩膀上。 “有些事你得给我说,鱼爷你脑子好使,没你帮忙我不好做事,那些事我一个人做不完。你得帮我,帮我把队伍里的日军找出来,帮帮我,求你了鱼爷。”死啦死啦恳求道。 陈余侧身说:“你去找烦啦,让他去试探里面的人。日军混进我们肯定有标识,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我带人去后面,防止日军继续混入队伍里面。” “死瘸子他心里有气” 陈余愕然回头盯着死啦死啦:“你把烦啦当什么人了,他什么时候拎不清事,别用你那个小心眼子看人,就我们那帮哥们儿,虽然认字的没几个,但没一个不识大体的。” “行。”死啦死啦点头。 如此。 陈余又带人回到队尾,整支队伍又停下来休息,一群人坐在路边休息。带人断后,陈余将可能有日军探子准备混入我们其中的事情向众人解释,机场战斗中遇见过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兵,众人也见到过。 站在队尾,山路上络绎有散兵往前走。陈余让要麻架起重机枪,在路边弄了一个简易检查站。 几个丢弃自己武器的溃兵看见有人拦路,正准备停下,可是陈余却挥手让他们走。日军探子不会丢下武器加入我们,但是我们的人绝对会丢弃武器逃跑,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缓缓山路中,两三个背着枪械的溃兵走来,看见陈余没有阻拦前面那伙溃兵,于是也跟着走上去。 当看见他们脖子上的白毛巾,陈余背着手对要麻使眼色,身后的不辣和崔勇也默默打开上弹,随时准备举枪扣动扳机。 “你们那个部队的”陈余相问。 一个身材高瘦的溃兵走上前说:“第66军新编第三十八师的,长官能让我们过去吗” “没问你。”陈余看向躲在高瘦溃兵身后的人:“你是那个部队的” “长官。”高瘦溃兵走上前笑着解释:“他嗓子被日军毒气弹给毒哑了,说不了话,他跟我是一起的。” 陈余点点头:“你们几个,一起向后转。” 为首的高瘦溃兵迅速转过身,姿势和速度很快、很标准,而他身后的两个人却一脸懵逼。知道被查出来,那个高瘦溃兵想转身挟持陈余,剩下的两个人正在举枪。 ‘砰哒哒哒’ 一轮扫射,三个想要混入队伍的日军探子被解决。陈余蹲下身扯开他们的衣领,在他们身上摸索,最后在鞋子里面找到他们的日军士兵证件。 不辣凑过头看:“真滴是小东洋勒。” “把他们都吊树上,让那些准备混入我们的日军探子长长记性,吃了痛才明白。崔勇,告诉死啦死啦重点关注那些带白毛巾的人。” 崔勇拿起步枪往后跑:“中,俺这就去。” “好嘞!”要麻关上重机枪保险,兴致冲冲自告奋勇:“我来嘛,这群小日本。让他们看看我们川军团,估计看见我们川军团吓的要尿裤子。” 几具尸体又被吊在树上,用鞋带系上他们的士兵证,在上面写上‘川军团’三字。 在路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有几个日军探子看见吊在树上的同僚直接往后跑,再也不敢扮成溃兵混入其中。而死啦死啦哪里也解决完,路边又多了一个日军步兵班的探子,尸体像猪肉似的被挂在树上。 路上的难民起初看见被吊在树上士兵恐惧不已,当发现日军的士兵证时,每个逃难而过的民众都吐出一口唾沫,嘴里念叨那些对于日军祖上女性的问候。 解决完混入其中,准备混入其中的日军探子,阿译长官再度昂扬挺胸,一马当先走在队伍前列。又和往常一样,阿译带头走在前列,死啦死啦上下奔走鼓舞军心,陈余殿后防止日军前锋或者斥候探子。 第五十一章 君子 “过路君子,能不能葬了我公公。” “过路君子,能不能帮我葬了我公公。” “过路君子” 蜿蜒山路边,有一位面容姣好,脸上带着疲倦,衣服有些脏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个幼童,孩子抱住母亲的腿躲在身后,用怯懦的眼神观察路过的士兵和民众。 在母子脚下,躺着一位衣着得体的老人。老者已经去世,以锦帛覆面,为他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队伍没有停下,从她们母子身旁走过。路过的士兵听见声音也只是转过头看看,路过的难民自顾不暇赶路,生怕被队伍丢在后面。没有人愿意帮这对母子,我们愿意为她给予怜悯,不愿意为她提供帮助。 陈余正带着不辣等人断后,防止日军斥候偷袭,识别后面而来加入的溃兵。忽然,队伍停下来,前面传来口令原地休息。 然后陈余看见迷龙趴在辎重大车旁,眼神直勾勾盯着这对母子。 “怪可怜的。”迷龙嘀咕着。 陈余从他辎重车上拿出一盒饼干桶,迷龙没有阻止陈余,他已经陷入自己的美好遐想中。取出罐中饼干,陈余散发给身旁的人,一罐饼干桶很快被抢夺干净。 “春心萌动了”陈余笑眯眯的问。 迷龙不好意思的挠头,陈余从未见过迷龙这幅小女儿模样,羞涩且腼腆。迷龙春心萌动了,他在这对母子身上看见曾经属于他的家庭,迷龙有家庭,那是在他随东北军离开东北之前,然后他便随东北军离开那片白山黑水。 “我们要回去了。”陈余不怀好意的说:“把她公公葬了,然后借她些盘缠。你手上金戒指那么多,借两个出去也没啥,大不了要她回禅达再还呗。” 迷龙不自在的整理辎重车上的物品:“没那意思,你别瞎掺和。” 嘴上说没意思,眼睛却从没有离开那对母子。陈余摇头笑了笑,挺大东北老爷们儿,还是哥们儿得帮帮他。 “我可告诉你,要是趁人之危,我可是要执行军法的。”陈余淡淡的说。 “啥趁人之危,你们这群读书人脑子里装的是啥。” “啊” 陈余佯装难以接受的样子,摇头摆手。“不行,我们还要行军打仗呢” 突然陈余大声叫喊,迷龙更加不自在,抱住陈余用自己满是戒指的手捂住他的嘴巴。 “死鱼你干啥” “放开我!” 挣脱出迷龙的手臂,陈余感叹这熊罴的力气真大。收容站里的人纷纷侧目,连同站在路边的那位女子,满是杂草和污垢的脸抬起来,疲倦的脸庞下难掩面容的美丽。 陈余整理衣领,装作很难接受的样子说:“我们打仗就是为了国泰民安,是这个道理。你也不用求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怎么还跪!下了” “死鱼你” “跪下了” 一直对迷龙眨眼间,陈余眼睛都快眨花了,实在眨不动眼睛只好踢在迷龙膝盖。后知后觉的迷龙幡然醒悟,然后跪在陈余面前,又朝收容站里的几人磕头。 “起来!别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快起来。” 迷龙长跪不起,他是认真的。 “行了。”陈余扯动他的衣袖朝后面的杂碎们说:“大家就算帮迷龙一个忙,这小子今天菩萨心,执意要帮这位姐妹葬了她公公。车上的东西随便拿,拿了可要出力。” 不辣贱兮兮从车上拿了个罐头,迷龙立即向不辣磕上一个响头。 “东北佬,你是疯了” “湖南佬,这个头是真心实意的,真心的。” 烦啦凑来,拿起一块饼干咀嚼:“你老是看上这姐妹了,就为了帮葬她公公,这一车东西可太贵重了。” “兄弟们,我求求你们了。” 说完,迷龙将车上的物资丢给众人,朝众人磕头。女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四处磕头的迷龙,见迷龙走来将孩子藏在她身后,卷烫的长发像极一直守护幼崽的雄狮,只不过这只狮子是一位母亲。 “你能帮我葬了我公公” 迷龙脸红起来:“你丈夫呢” 沉默片刻,女子并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孩子紧紧藏在身后。 “你能不能帮我葬了我公公”女子一直在问。 迷龙说:“能啊。” “谢谢。” “那啥。”迷龙继续问:“你这样怎么回去,要不我帮你在国内找找亲人,你带个孩子也不是事。”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啊这样啊。” 迷龙艰难的挠头:“那你们咋过,无依无靠的。” “帮我葬了我公公,把我们娘俩带回国,我当牛做马伺候你。” 一群人围在身旁,观看这两人的对话。烦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陈余也笑的捂住肚子,而不辣和蛇屁股几人正在翻找迷龙那辆辎重大车上的各种物资。 我们都知道迷龙想要什么,这位女子也知道迷龙是真心想帮她。 “不是。” 迷龙摆手说:“当牛做马那是畜生做的,我就是为了啥,那个路见不平。” “求您带我们回国,帮我葬了我公公。” “没问题。” 应承下来的迷龙立即行动,找众人寻找所有能用的物品工具。他真的在行动,烦啦傻眼的看向陈余,而陈余默然点点头,踢起众人的屁股帮迷龙寻找工具。 迷龙是真心的,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他用身上的财物,用手表去换一把斧头,用纯金的戒指换一把兵工铲,用饼干和罐头去求人帮忙。一群人被陈余踢着屁股帮迷龙,帮他砍伐一颗一颗树木,去挖掘一个深坑。 “迎山倒咯!” 他喊起东北山民砍伐大树时的号子,‘迎山倒’、‘顺山倒’,迷龙绝不惜力砍伐一颗又一颗树木。 半小时后,一具粗制滥造的木头棺材出现,而迷龙又马不停蹄的去挖掘深坑。为此迷龙拆卸他辎重大车上的木箱,只为寻求几枚钉子,没有嫁给他的承诺,迷龙一样干的很卖力。 陈余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罐头,用刺刀挑起一块牛肉咀嚼,笑呵呵观看迷龙急躁的行动。 死啦死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过来,脏兮兮的手指连同指甲盖里的污泥伸进罐头,捻起一块肉放进嘴中,用衣领擦拭嘴角的汁水。 “怎么回事” 阿译解释道:“迷龙舍弃家财,帮这对母子葬了她公公,还说要带她们母子回国。” “乱搞。”死啦死啦愤慨道:“一路上死了那么多兄弟都没人埋,这会慈悲心发作,要帮别人埋自己不认识的死人。” 陈余将手里的罐头塞进死啦死啦怀中:“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迷龙又没逼人家,是他自己个愿意。那女的也没有答应他什么,就是求他葬了自己公公,带她儿子回国。” “威逼利诱都没有”死啦死啦不相信。 陈余没好气的说:“你散尽家财帮人葬死尸迷龙要是敢威逼,我不会拿枪顶在他脑门上” 第五十二章 过河 一具棺材做好,上面插着野花杂草。迷龙正带人将尸体放进棺材,然后缓缓落入坑中。棺材不大,也没有三寸厚,但也是一具棺材。 死啦死啦扭过头问向那个女子:“他为什么要帮你” “我遇见君子了,急公好义的君子,路见不平的君子。”女子说。 “怪哉。” 于是死啦死啦朝正在下葬的人群大喊:“磨蹭什么,耽误行军速度一个都跑不了,老子全给你们执行军法。埋了就走,一群人失心疯,日本人就在后面,命都不要了是吗” 迷龙真的做到了,他造了一具棺材,埋了一具尸体。然后把那对母子放在大车上,一个人推着大车走,机枪和豆饼的弹药箱也放在上面。死啦死啦也没有昏迷,他的威严还在,没有被人破坏。 我们的队伍依旧整齐,向着开阔的山脉和云层走去。死啦死啦看见迷龙推着大车,那对母子坐在上面,想要训斥几句,可是迷龙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不顾车上母子的颠簸,推着木车走在队伍前列。死啦死啦看见了讪讪然,用手指点了几下迷龙,后者憨憨一笑。 陈余还是带人走在后面断后,行进两小时后,耳边传来怒江波涛汹涌的水流声。 沿着江畔的公路走,远远就能看见一座石桥,石桥旁还有一座渡桥。桥头挤着大量人群和汽车,渡桥也挤着大量的人群。溃兵们有枪的拿枪开路,没枪的卖力挤上石桥或者渡口的竹筏,普通民众碍于枪口的威胁只能站在远处。 死啦死啦下令停止前进,陈余交代和他同行的烦啦注意警戒,然后小跑到他身旁。 “全部都是人。”死啦死啦说。 陈余拿起望远镜观看河对面的江防,草草的阵地,暴露在视线内的重机枪巢,还有丢在公路上的两门三一式六十毫米迫击炮。一群人蹲在战壕外,饶有兴致观看桥上、渡口乱糟糟的溃兵以及难民。 河对面的战壕内,走出十几个人,用枪口呵斥桥上的溃兵及难民,开始在桥上安置炸药。 死啦死啦夺过陈余的望远镜看:“怎么样” “整理队伍,你带人维持秩序让民众和伤兵过河。我带人在南天门上面构筑阵地,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儿过不完,日军追来就是大乱。” “你就这么想死” 陈余不解的问:“谁想死” “你啊!”死啦死啦说:“脏活累活,找死的事抢着做,让我组织秩序过河渡江。我们过去了,日军打过来你带人顶着,你就这样喜欢糟践自己” 陈余将死啦死啦手里的望远镜抢过来:“打出旗帜和番号,我们有番号。立即组织人员维持渡口秩序,让难民和伤兵先走,我带人立即在山头构筑防线抵御日军。不想让我和兄弟们死在这里,你就做事做麻利些。” “用什么番号” “带上麦师傅,他是盟军联络官可以和上峰取得联系,对面那群人根本守不住江防。用川军团少校营长林译所部,我们的情况和番号上面知道,带上麦师傅,他可以联系军部要我们的身份证明,记得甄别想要过江的日军探子。” 说完,陈余就扭头离开。 死啦死啦回头愕然道:“命令和计划都让你制定好了,要我这个团长做什么,要不你来当团长呗” “等你死了我就当,现在先留给你。” “乌鸦嘴” 很快人员分布就下来,陈余带着一路打过来的老兵爬上南天门,而死啦死啦带上对他如视神明的年轻溃兵们。一千多号人分成两部分,陈余带上最有战斗里的精锐准备爬上南天门。 拍打迷龙的头,陈余拎起机枪和弹药箱丢给他。 “打仗了,你当自己推着一门山炮” 迷龙眼神盯着车上的母子两人,疑惑的问:“不是过河吗” 陈余没好气的说:“这么多人得过到什么时候,构筑阵地阻击日军。这娘俩又不是没有腿,让他们跟着民众过河,等你能活下来继续和她再续前缘。” “我去打仗了,你们跟着那个死啦死啦过河。”迷龙对着女子温柔一笑。 女子默默抱着孩子离开木车,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我等你。” “啥” “你活下来,我就等你。”女子抬起头自然而然说。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迷龙走上前抱住女子,也抱住那个孩子。孩子被夹在两人身前很不好受,抡起拳头砸在迷龙头上,用力扯迷龙的头发。女人没有拒绝迷龙,就让他这样抱着自己。 然后迷龙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金戒指和项链,还有几块手表。他将自己身上全部的财物都给了女子,释然一笑拿起机枪,揽住陈余的肩膀往南天门上走。 陈余是被迷龙裹挟的,他蛮横的力气让陈余无法拒绝。然后陈余发现迷龙在哭,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从他脸颊划过,他不想在这对母子面前留下眼泪,这关乎到他的自尊心。 “放手,老子还有事情要做,你以为跟你似的拿起机枪就行” 迷龙梗咽道:“我有老婆孩子了,有了。” “有就有呗!”陈余扯开迷龙的手爪:“记得回去之后请老子喝喜酒,你们可是我掺和成的,到时候给你爷爷我跪下磕几个响头。” “你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陈余笑了笑,推动迷龙的肩膀,目送他走上南天门光秃秃的山顶。 “带上工兵用具。”陈余抓住烦啦的肩膀说:“上去之后立马派人警戒,构筑战壕,布置火力点。” 烦啦点点头:“有那么玄乎吗” ‘咻嘭!’ 远处传来早已消失多时的爆炸声,那是日军的火炮。听见炮声,烦啦变换表情,瘸着腿催促重机枪组爬上山坡。 三百多久经战火,从机场一路打过来的同袍无言走上山坡。当看见陈余带领他们,这些人就已经明白,又要打仗了,还是一场该死的仗,被陈余这个该死的连长带去打。 ‘嘭!’ 连续的爆炸声响起,河上的石桥被炸塌。不少人就这样掉进河中,不知道是被炸死还是被淹死,没死的挣扎游向河边,又被落水的人慌张摁在身下。 负责江防的师部特务营炸断石桥,不管上面正在通行的民众和溃兵。这一炸,落入汹涌河水中的人不下百人,更多的人被炸死、淹死。 往山上走构筑阵地,阻击日军前锋追兵。 没人有怨言,一路上的胜利让他们对于与日军的战斗已经默然。日本人也不过如此,打了那么多仗我们还是赢了,这次也依然会赢,然后一起过河回家。 陈余站在山坡上俯瞰河边正在组织溃兵和难民的死啦死啦,死啦死啦枪决两个捣乱哄逃的溃兵,将局面彻底稳住。我们的人举起枪,死啦死啦正在让过河的溃兵卸下武器,由我们队伍中没有武器的人拿上。过河的不需要武器,没有过河的我们需要。 河边有几千不止,有万余人等着渡口的两艘竹筏过河,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阿译长官已经竖起军旗,维持有序的秩序批次送溃兵和难民过河。康丫举着旗帜站在竹筏之上,麦师傅坐在竹筏上望向正往山坡走的众人,然后摘下行军帽,向山坡上爬行的军队致礼。 麦师傅看见陈余,挥手向他致意,陈余也看见了,笑了笑转身帮要麻抬重机枪。 竹筏之上,麦师傅死命抱住电台,他知道这是陈余他们能活下来的保证。死啦死啦说对面江防部队打不了仗,只能是陈余带人阻击日军,让河边的民众和溃兵过河。 朝山上的军队大喊:“上尉!活下来,我们约定好了一起喝酒” 第五十三章 山顶 爬上南天门光秃秃的山顶,陈余帮要麻抬着重机枪,耳边传来枪声。 陡峭的山坡上,日军比我们慢了一步,我们在他们前面抢占制高点,居高临下对他们俯身爬行的人进行点射。 气喘吁吁爬到山顶,烦啦已经开始组织人员对日军进行阻击,剩下的人开始用手里简陋的工具挖掘战壕。火山石碎屑的山顶很难挖掘战壕,镐子在地上敲起火花,工兵铲挖下去带起稀薄的泥土。众人知道为什么这处山顶没有那么多灌木花草,火山石在千百年的风化中早已与大地融为一体。 于是众人放弃深挖战壕,刨出火山岩石上稀疏的土层,用碎石泥土堆积起掩体。 陈余趴在一个刚刚挖掘整理好的散兵坑内,用望远镜观察正在攀爬山坡的日军。这绝不是日军斥候,而是有一个中队人员的前锋,就是从机场追逐川军团,最后追到一败涂地的日军大队。 日军额头上绑着姨妈带,在没有炮火掩护之下向山顶发起冲锋。这支日军抱着玉碎的心态,川军团一路上给他们的耻辱,足以让日军指挥官发出如此不要命的指令。 南天门后,蜿蜒崎岖的公路上。 先辈们修筑公路时绕开了南天门,选择最平缓的地势,这也导致整条公路都在南天门的视线中。占据南天门,就等于扼制住公路。 烦啦拎着枪跳进陈余所在的散兵坑:“这不是日军斥候,是前锋。” “就算是中军,你又能怎么样”陈余依旧用望远镜观察山下日军情况。 “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准信儿,那我们这几百口子填这里,让其他人过河。” “我不想死在自己枪下。” “也是,嘿。” 陈余放下望远镜,给自己步枪上子弹:“对面是师部特务营,那群废物迫击炮没有架设,重机枪点连人都没有,轻重火力点全部暴露在河对面。别说是日军,就是我带人冲都能冲烂,这样的江防有屁用。” “所以我们可以过江啊,帮对面构筑江防!”烦啦提醒说。 陈余将烦啦的头盔用枪托敲几下:“你打算在日军一个中队的注视下,带上千多号人慢悠悠过江” “该死的小日本。” “哼哼。” 哼哧一声,陈余开始奔走在构筑的简易战壕内。烦啦见陈余离开,转身爬在岩石后,精确瞄准爬行的日军进行点射。 “重机枪架设交叉火力,排在一起做什么”陈余用枪托敲打要麻的英式头盔。 “龟儿子滴,让老子喘口气。” 陈余没好气的说:“等你死了没人打扰你喘气,到时候你能喘就行。多布置几个预备火力点,要是被日军炸死,你龟儿子就不要怪我带你打仗。” “晓得咯。” 要麻刚刚扛起重机枪爬上来,准备架设射击点,可是被陈余骂上两句后无奈,开始拆卸重机枪,将重机枪架设在右侧后方,与其他重机枪形成交叉火力点。重机枪射击点的选择不需要陈余过多言语,要麻这种老兵自然会选择合适的地点。 “手雷!!!”陈余大喊,挺直腰杆子丢出一枚手雷。 陡峭的山坡,手雷顺着坡往下滚动。一阵烟尘爆炸响起,剩下的人也抛下手雷,南天门后山爬极大的高低差,成为我们阻击日军的地利,在日军炮火还没有架设到位的情况下,阻击变的简单很多。 数分钟后,当四挺重机枪架设组装完毕,交叉火力让爬上半山腰,离阵地只有五十多米的日军抱头鼠窜。一顿爆炸加上重机枪火力压制,可还是有一个凶悍日军,额头绑着布条,手举步枪狂热冲锋。 ‘板载!’ ‘板载!’ ‘天蝗板载!’ 日军不顾死伤,就像是在我们伏击他们那仗一样,不顾死伤就是要冲上高地。 陈余射出一发子弹,远处公路上,日军的后续辎重队赶来,开始忙碌的架设炮火。他们从树林里钻出来,立即便开始架设火炮,其中就有两门让陈余恨的要死的九二式步兵炮。 ‘嘭嘭’ 两发炮弹在山顶阵地炸开花,重机枪的轰鸣开始断断续续消失,只有迷龙一个人正在进行持续射击。 陈余拿起望远镜观察公路上的日军炮兵:“九二步炮,打的是校正弹!重机枪转移预备射击点,不要连发,短射!” 很快,阵地上的火力逐渐减弱,从开始的持续射击,如今已经开始点射。 这倒不是我们弹药稀缺,从机场出来时,陈余让所有人都携带充足弹药,甚至组织弹药队负责运输弹药。日军的炮火开始展现獠牙,不仅有九二式步兵炮,还有缴获于我们的82毫米迫击炮,英军的两磅炮。 榴弹在阵地上不断爆炸,为我们没有掩体的士兵创造单兵坑,烟雾弹为日军冲锋提供掩护。 迷龙还在继续朝烟雾中射击,‘哒哒哒’、‘哒哒哒’的长短射各自交响。烟雾中,在损失一个多小队后,日军在炮火掩护下摸到阵地边,轻机枪和冲锋枪的短距离火力压制,让他们的冲锋变成死亡二十米。 于是日军在烟雾中丢手榴弹,我们也往烟雾中丢。 不多时,烟雾飘向阵地,我们也被烟雾所笼罩。 陈余给步枪上刺刀:“上刺刀,一队,抱团,不要单独和日军拼刺!” 烟雾已经将阵地笼罩,浓雾中能见度不过数米,子弹、手榴弹丢向发出叫喊声的浓雾中,也不管有没有能杀伤到日军。 日军炮火停下,正在往前延伸射击,一直延伸到河边正在组织人员渡江的死啦死啦。他回头看了一眼山顶之上,便继续组织人员进行渡江。 对面的特务营开始溃逃,在不发一枪、不动一弹的情况下整建制溃逃,他们连日军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重机枪丢置在阵地上,两门六十毫米迫击炮还没有打开支架,在陈余和日军在山顶激战时,依稀几枚九二步炮落在河边,而且是对面河边,这支号称精锐的师级单位直属部队就溃散。 过江的麦师傅不需要向军部索要我们的身份证明,负责江防的特务营已经跑了,他正在向军部索要增援,没有增援是守不住江防的。 阿译长官作为第一批过河渡江的人,看着特务营留下的满地武器心痛万分。 康丫将旗帜插在阵地上,神色凝重望向对面山顶。 “康火镰,快把这些武器收集起来,我想陈连长现在很需要武器了。”阿译说。 “谁送咋们过来了,还过去救他们吗” 阿译忽然发现一件事,他们现在已经脱离危险,难道还要冒死过河与日军战斗 第五十四章 打退 山顶和山坡都在互相丢掷手榴弹,山顶和山坡都在爆炸,烟雾将我们的视线剥夺,只能依靠在同袍身边。步枪手努力将冲锋枪手挡在身后,一旦烟雾散去,冲锋枪手才是保住阵地的关键。 一百多凶悍的日军在烟雾中冲上阵地,陈余将烦啦扯到身后,举起步枪对准一个向自己冲锋而来的日军。举枪射击,食指换弹、中指扣动扳机,这是李英菲尔德快速射击技巧。 明晃晃的刺刀剌进一个同袍的腹腔,同袍目光盯着陈余,双手死死抓住那个三八式步枪长长的枪身。陈余用刺刀戳进那个日军后背心脏,用力搅动。 那个一路从机场打过来的同袍缓缓闭上眼睛,他还没有死,只是安静躺在地上,享受死亡来临时才有的宁静。即使耳边喧嚣,子弹、叫喊声不绝于耳,可他还是闭上眼,慢慢躺在地上。 拿出手枪,陈余对准朝自己而来的日军三人小组,弹壳抛出枪膛,陈余将三人射杀,而他自己也吸引不少日军的注意力。有手枪,这代表告诉日军陈余是军官。 迷龙挥舞着轻机枪,就像挥舞木棒一样,机枪砸在一个人日军后背,当场直接给砸吐血,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迷龙,你扛的是机枪,不是棒子!”陈余大喊。 “瘪犊子玩意儿!” 迷龙叫骂道:“老子没子弹了,豆饼那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躲什么地方了。” “去找他。” “这么多日本人,没准已经死了。” 陈余捡起日军一把三八式步枪:“接着。” 接过陈余丢来的三八式步枪,迷龙丢下手里的轻机枪,与陈余背靠背互相掩护,烦啦蹲在两人身后的散兵坑内,用步枪瞄准日军进行点射。让烦啦这样的瘸子进行白刃战,着实有点不公平。 换上三八式步枪,迷龙依然没有学会用刺刀进行拼刺,他还是抡起三八式步枪长长的枪身,用枪托殴打日军,一个人顶着三四个日军单方面暴打。陈余蹲在烦啦身旁,迷龙一个人顶在最前面,挥动步枪舞的虎虎生风。 给手枪换上备用弹夹,陈余打开手枪保险,对准被迷龙打的溃不成军的日军三人小组。 ‘嘭嘭嘭嘭嘭’ 打完手枪子弹,陈余将蹲在散兵坑里的烦啦扶起来。 烟雾逐渐散去,视线变的清晰起来。陈余看了一眼阵地,没有人往后跑,在烟雾中一群背靠背进行拼刺,进攻阵地的日军损失大半。 烟雾散去,存活下来的冲锋枪手大肆进行射击。重机枪的交叉火力压制爬在半山腰的日军增援。 ‘哒哒哒’ ‘砰!’ 我们一路相扶相携走到现在,胜利过很多次,不在畏惧日军。没有人逃跑,所有人都相信自己会胜利,会活着将日军尸体挂在南天门上。 陈余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给自己的步枪、手枪换弹,然后点射阵地上的日军。 烟雾散去,我们开始反击。 “冲!把他们顶下去,顶下去!”陈余发出反击命令。 迷龙用身体撞飞一个日军,如同一只熊罴在阵地上无人可挡。我们与日军拼刺要考究技术,可他直接抡起枪托砸,砸到日军虎口发麻,砸到日军顶不住如此虎力。 日军一个中队,在没有炮火掩护下的情况进行冲锋。当炮火架设完毕,日军轻易冲上阵地,可是现在他们正被我们赶下山头。 他们能冲上山头完全是靠着一股气势,如今前队冲上阵地,可是后队却被我们的交叉火力隔开。 日军开始撤退,丢下六十多具尸体往下跑,不顾一切仓惶逃离。冲锋枪配合步枪一寸一寸将日军顶下山坡,我们丢出手榴弹为日军做最后一步的欢送。 见日军已经被我们赶下山头,陈余松了口气:“全体都有,收集弹药,修理阵地,防止日军反扑。注意防炮,别没事瞎溜达。” 果不其然,在日军撤下山头后,日军的炮兵又开始进行炮击。炮弹依稀落在阵地上,日军先头部队所携带的炮弹数量也不多,落在山头上的几乎都是些小口径炮。 没有休息,所有人开始在陈余的指挥下收集弹药,整理阵地。而日军时不时落下的炮弹也在提醒我们,他们随时准备又一次冲锋。 “烦啦!清点人数和武器弹药情况。”陈余爬在散兵坑观察公路上的日军,随手喊了一句。 烦啦没说什么,只是拖着瘸腿漫步走在阵地上,也不怕日军炮弹炸死自己。 “刚才你跑什么地方去了”迷龙抓住豆饼的衣领,挥手拍打豆饼的头。 豆饼可怜兮兮的说:“我腿炸到了。” “哪呢” 听见豆饼腿被炸到,迷龙蹲下身查看伤势:“老爷子,豆饼受伤了。” “啊” 远处正在给伤员包扎伤口的兽医抬头:“豆饼娃咋了” “伤着捏。” 日军一个中队,在与我们抢夺山头制高点时失败。他们在阵地上留下几十具尸体,冲锋路上又留下几十具尸体,报销了几乎两个步兵小队。 陈余趴在坑里看公路上日军指挥官抽那个军曹的脸,看的傻傻发笑,烦啦走来将步枪丢在陈余身上,然后也躲在散兵坑。 “三百多口子,现在还剩下两百一十几个,另外还有二十几个肠穿肚烂、缺胳膊少腿的伤员。我们的武器都是英式口径,这一路打过来可没有补充,不少人都开始捡日军武器了。” “是吗” 烦啦皱眉趴在坑中:“你笑什么,吃蜜蜂屎了” “对面日军大官正在抽一个军曹的逼兜,哈哈哈。”陈余笑着说。 “是吗” 陈余将望远镜丢给烦啦,想了想说:“把英式口径的子弹收集起来,优先供应给老兵和机枪手。日军的子弹和枪械也收集起来,分发使用。派人去找死啦死啦,把河边溃兵的武器弹药全给我收缴起来。就算是一发子弹、一把刺刀也给我收缴起来。” “您打算和日军拼命”烦啦放下望远镜问。 “不然日军可以失败很多次,我们不行。如果不抱着最后一场仗来打,我们早就在缅甸填土了。” “死啦死啦不在,您老说了算,我就是个跑腿的命。” 陈余白了他一眼:“我还不至于让个瘸子跑腿,不辣!不辣!” “搞莫得” 不辣正在捡死人的手榴弹,不管我们造的手榴弹,还是英式手雷,或者日军手雷。 “你和兽医一起,来几个人。” 陈余抓住不辣的肩膀吩咐道:“带伤员下山过河,让死啦死啦给老子送弹药和支援,不然老子带日本人冲过河,大家都别想回去。” 第五十五章 境界 打退日军,陈余终于有时间用望远镜观察河边情况。 渡口依旧还在渡人,两片竹筏一次性载不了多少人,死啦死啦在派人伐木建造木筏,藉此希望能更快速运更多的人过河。岸边还停留很多人,忧心忡忡望向山顶,希望山顶上的我们能坚守住,最起码坚守到自己能过河。 而河对岸的江防阵地,阵地上的特务营早已经跑了。他们把桥炸了之后就没有任何准备,在日军炮火延伸到岸边时就逃跑,他比阿译长官无能还无用,起码阿译长官能够帮忙带人挖战壕。 烦啦百般无聊的说:“跑了,把我们当初弃子。你说要是那时候我们没有留下来伏击日军,是不是现在已经过河,而日军现在正趴在河边望河兴叹。” “你想多了,没有我们伏击日军,现在哥几个正在打禅达保卫战。”陈余回道。 “那也好过在这山上吹风,时不时还要遭日本炸。” “这算好日子了,只是几枚炮弹。” 烦啦喝道:“你家好日子要遭炮弹” “闭嘴,死瘸子。” 河中。阿译长官坐在竹筏上,身旁放置四门八十毫米迫击炮,这是特务营逃跑时留下的。这种东西需要两个人扛,还要有人帮忙搬运炮弹。 我们的长官把江防任务交给特务营,这种师级直属精锐部队,甚至给他加派炮火增援。除去特务营的两门六十毫米迫击炮,师部甚至给他加派四门82毫米迫击炮,两门75毫米克虏伯式山炮,一个重机枪连。 于是死啦死啦完成了给罗金龙的许诺,两门六十毫米迫击炮、四门82毫米迫击炮,他的两门英国两磅炮可以丢了。福伯斯75毫米克虏伯式山炮太重带不过河,只能在河对岸架设。山顶守不了多久,死啦死啦知道,陈余也知道。 蹲在坑里,陈余拿着望远镜:“诶!死啦死啦给我们派增援了,我们有炮火支援了,还有弹药都送上来了。” “让我们死的更壮烈些” 陈余用脚踹了烦啦下,烦啦不服气的踹回去。 “你就不能说些好话,老子钻雨林都没死,不可能死在这里。” “小太爷就这嘴,不喜欢您可以不听。” “没趣。” 起身离开,要麻正抱着豆饼找兽医。豆饼的大腿被弹片划伤,伤口不深也不大,看见豆饼受伤,兽医只是叹气,叹气到豆饼吓得脸色惨白,最后要麻希望兽医把豆饼送到河对岸。迷龙正在往弹夹里压子弹,一个人孤单蹲在散兵坑内。 豆饼那点伤口是不可能送下山,让他随伤兵民众过河。陈余不会允许,人家断腿断手,肠穿肚烂了,眼见没法活才送去河对面等死。豆饼就是被弹片擦了个口子,包扎一下就没事,过河只能扰乱军心。 ‘咻嘭!’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阵地上响起,陈余拿过烦啦手中的望远镜跑向阵地前。 公路上残存的日军正在集结,那个被日军大官抽嘴巴子的军曹已经切腹倒在路边,剩余的一百多日军,在另一个日军中尉的指挥下进行冲锋。 “硬胶土,火山石,咋们一没战壕,二没支援。一个个为了这座破山头打出狗脑子,日本人死了快一百,我们死了一百,两百多人就是为了这块寸草不生的山头。”躲在散兵坑内的烦啦念叨着。 陈余举起手枪丢到烦啦脚下。 ‘嘭!’ 一发炮弹打在石头上,手枪不知道跳去哪儿。被日军一炮吓的要死,烦啦怒气冲冲拿起石头砸向陈余,左右寻找丢过来的手枪。 “你想干嘛拿小太爷祭军是,学阿译长官督战是” “把手枪拿上,就你那只烂腿,打完子弹又不能跑,拿着防身。” 捡起地上手枪,烦啦别在裤裆,继续拿起石子丢陈余。 陈余捡起地上的石头砸烦啦:“你嘴巴是吃缅甸老鼠吃多了,正打仗你说这些有意思,再说我让你帮迷龙扛机枪,跟个村头老头似的絮絮叨叨,嘴痒痒是” “咋们为什么非要死守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山头,去东岸固守防御不行”烦啦悲切的说。 “你守” 烦啦说:“我们有一千多号人,东岸特务营都已经给您老和死啦死啦构筑好阵地,连炮火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两位爷去蹲着,去和日本人干仗。” “你以为我不想” 陈余瞄了瞄公路上正在大喊大叫的日军:“一千多号人,说的那么足。等到了东岸,一千人能散七成,就剩下跟着我们从缅甸机场打过来的老兄弟。我们能从缅甸回来,就是许诺他们过河回家,等过河之后,日本人一冲,谁听我们的 到时候树倒猴狲散,别说从缅甸打过来的老兄弟,你看看咱们一起吃猪肉粉条子的人还有几个,你数数!” 烦啦说:“那你还让阿译长官和麦师傅过河,让他们跟你一起陪葬多好啊” “我叫阿译去是因为他有军官样,能稳住河对岸的特务营,谁成想特务营直接跑了。让麦师傅过河是让他联络军部,他是盟军联络官,能让上峰知道有人守着江防,别跑了,赶快来帮忙。” “哈哈哈,没人帮你,鱼爷。” 陈余摇摇头看向山下的日军:“没时间和你扯嘴皮子,要走就自己悄悄溜走,守渡口撑竹筏的是康丫,自己兄弟他不会说什么。” “不走。”烦啦摇头说:“我不想你指着我的鼻子骂,从二十岁逃到二十四岁,还没死就是不该死,最起码身前还能做些利国利民的事,送这帮子难民过河。” “境界,境界啊!” 陈余奚落道:“就刚才,一秒钟的时间。我都差点以为烦啦你脑袋上生出光圈,地涌金莲、天花乱坠,勘破生死大劫,证得罗汉菩萨果位。” “那比不上你,鱼爷您才是救死扶伤的在世活菩萨。” ‘咻嘭!’ 一发炮弹砸在不远处,溅起的泥土碎石四散,落在烦啦头顶,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钢盔上发出叮叮当当声。散兵坑中的烦啦直接让碎石泥土活埋,在一旁的陈余哈哈大笑。 见日军开始攀爬山坡,陈余拨动枪栓说:“日军!重机枪注意隐藏火力,随时准备移动到预备射击点,不要一直蹲在一个地方。” ‘哒哒哒’ ‘砰砰’ ‘嘭——!’ 这片山头又开始奏响合唱曲,手榴弹从山坡滚下,毫不费力带走一个正在双手并用爬山的日军,气浪推倒身旁正在爬山的两个日军。 “嗨!呸!” 烦啦从碎屑泥土上钻出来,举起步枪瞄准山下的日军。 “没人来救我们,说不准连死啦死啦都想着自己跑,他现在就在河边。” 陈余没有移动视线,扣动扳机击毙一个日军士官,嘴里说:“阿译长官在河对岸,我已经跟阿译和麦师傅说了,死啦死啦要是赶在我之前踏上东岸土地,直接给枪毙,不需要申请报告。” “他是什么人,你和麦师傅整天腻歪,就不知道” “团部直属。” 烦啦没听清:“什么” “团部直属部门军官,现在知道了”陈余重复道。 第五十六章 卖假药的 射出枪膛中的子弹,十几米外的大正十一年式的机枪哑火,陈余侧头看去,发现卖假药的正在拿油壶给子弹刷油。 卖假药的,这是和我们一起从收容站出来,坐飞机来到缅甸,又一路打过来的老兄弟。 他之前是山里的药农,去县城卖草药的时候被抓壮丁。歪把子机枪让他很是恼火,而他的副射手四处寻找油。这种机枪操作繁琐,故障又多,没人喜欢用,可是我们缴获不少日军装备,凑活用呗。 “我娘内,谁有油”卖假药的大喊。 “油,啥油都行。” 陈余骂道:“不看什么地方,上哪儿给您找机油,不会换把步枪” “锤子连长,王八蛋死鱼。”卖假药的骂骂咧咧,丢下那挺歪把子机枪,驱使他的副射手去阵地后面拿两条三八式步枪。 换上三八式步枪,这老小子也嫌弃,打了几发子弹偷偷摸摸跑去后面找油。一群兵油子,陈余已经不想再骂他们了,没一个省心的。他之前就抱怨为啥给迷龙布伦机枪,而他就抱着歪把子,没打上几分钟就要清理弹槽的碎屑,还要给子弹上油。 迫击炮弹、掷弹筒弹、步兵炮弹,众多炮弹其落在阵地上。呼啸的弹片在烟尘里飞舞,子弹在泥土空气中穿梭,日军的九二重机枪扫射山坡的灌木杂草。 ‘咻!嘭!’ 数道弹道划过头顶天空,落在山坡上冲锋的日军,落在山底下整队的日军。磨磨蹭蹭半天,罗金龙带着他的迫击炮爬上后山腰的反斜面,草草架设迫击炮,开始进行炮火压制。 “我们的炮,别看了!”陈余的叫喊声在这片山头稀奇而又凄厉。 卖假药的终于找到机油,是找罗金龙要的机油,拎着一壶机油从后山蹿上来,跳进散兵坑架起大正式轻机枪。他的副射手丢下手里的步枪,拿起机油给子弹刷油,清理弹斗里的碎石子。 ‘哒哒哒哒哒’ 他的轻机枪又开始射击,射程远、而且还有较好的射击精度,这挺歪把子机枪让卖假药的咧开嘴,副射手继续为他往弹斗里面装填五发的弹夹。 卖假药射完弹斗里面的子弹,回头给不远处独自给机枪更换枪管的迷龙竖起小拇指,气的迷龙拿起石头砸他。迷龙的副射手是豆饼,豆饼大腿被弹片划伤,正在山后反斜面休息。 “别一直蹲一个坑里,更换射击点!”陈余朝卖假药的喊。 “这里看的远。” “你不要命了” 卖假药继续射击,很快报应就来了。一发迫击炮发射的高爆榴弹砸在他两米远的地方,冲天的烟尘将他掩埋,陈余怒骂一句,还是翻出散兵坑爬去找他。 溜进这处由炮弹砸出来的散兵坑,陈余翻开那个副射手,一块弹片直接把他剃了头,嘴鼻咕咕冒出鲜血,早就没得救。将副射手推出散兵坑,陈余从碎石泥土里将卖假药的扯出来,发现他正在吐血,爆炸产生的冲击早已经将他的内脏震碎。 “死没死” 卖假药的看见陈余,眨巴眨巴眼哭出来,又吐出一口鲜血:“我就说日本人的机枪不好使,你偏偏要塞给我,这下没得打了。” 然后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右掌被弹片削去一半,剩下的几根手指还在机枪握把上。 迷龙瞧见嘿嘿的笑:“显摆,老子让你显摆。当小日本的炮弹没长眼,这下爽快了。” “呜呜”卖假药的哭喊道:“死鱼,这个瘪犊子还气我,老子快死了他还气我。呃唔!” 陈余捂住他断掉的手掌:“没事,我带你回去,我现在就让兽医送你过河,送你过河回禅达。回禅达,我出猪肉和粉条子,咱们再吃一顿猪肉粉条子。” “不要让他掌勺,他做的不好吃,让蛇屁股做饭,他做的好吃” “好好好,让蛇屁股做饭。” “额呜呜唔!” 吐出最后一口鲜血,卖假药的头一偏倒在陈余怀中。 死了,卖假药的死在陈余怀中。迷龙痴呆呆看了一眼,随后装上弹夹打开保险,朝着山坡上攀爬的日军射击。蛇屁股听见有人说自己做饭好吃,嘴角挂起笑容,趴在战壕里射击。 烦啦、不辣、要麻等等,他们侧头看了一眼,记住卖假药死在什么地方,看了一眼他长什么样子,然后继续投入战斗。 从收容站出来的兄弟又少了一个,一起吃猪肉粉条子的兄弟少了一个,这个不知道往收容站露天灶台大锅里丢了些什么的兄弟,好像是在野外找的草药,说是养胃。 捡起他的头盔盖在脸上,陈余找了一个人,帮迷龙往弹夹里压子弹。 “右侧面,迷龙!”陈余大喊。 “知道了。” 移动两脚架,迷龙将枪口对准从侧翼偷偷摸摸杀来的日军,几个日军摸到侧翼阵地,用手榴弹准备炸掉布置在侧翼的重机枪。还没有摸出手榴弹,就被迷龙一梭子全部干掉。 日军不太可能从侧翼摸过来,因为陈余布置阵地时让重机枪形成交叉火力。回头在浅浅的战壕内奔走,陈余走到左侧翼阵地,发现崔勇正在往重机枪里面灌水,看见陈余来没说什么,灌完水继续进行火力压制。 “还以为你死了呢。” 崔勇拿起水壶的水喝上一口丢给副射手:“莫死。让对面的长点心,日本人都摸到阵地下面,顾头不顾腚,我没法顾着他们,刚才日本人炸的太狠。看我们的炮来了,才给机枪加水,不然机枪要炸膛了。” “小心防炮。”陈余丢下一句话准备离开。 “死鱼,给我找些弹药,没弹药了。” 陈余回头说:“等会儿,死啦死啦已经送弹药来了,没看见连炮都有了。” “那是有支援咧”崔勇一边射击一边问。 “有!” 陈余说的斩钉截铁,在山头阻击的他们不知道,但是陈余知道,不会有增援。这三百多人死了一百多,都是一路打过来的老兵,精贵到不行。死啦死啦哪里的人指望不了,都是一群没打过仗的小年轻,日军一轮炮火都能干死一个连。 将自己的水壶丢给崔勇,陈余说:“我这就找死啦死啦要增援,他哪里还有小一千人。” “行咧!别跟我这挡着,你是长官,忙你的。有俺在,这重机枪就万无一失。”崔勇豪气万丈的说。 “还要什么” “子弹,最好给俺多派几个人,最好是手提机关枪。” 陈余点点头:“行。” 第五十七章 日军增援 死啦死啦的增援到了,除了罗金龙的迫击炮,还有几乎是一个五百多的步兵营,由阿译长官带领而来。他还在河边运送溃兵和难民,河边的人群已经少了不少,可是还乌泱乌泱一群人等着过河。 木筏从之前的两艘,变成五艘。一边运送人群过河,一边将特务营丢弃的武器弹药运过河,然后派人从河边搬上南天门。 一个排的人搬运弹药武器上南天门,陡峭的山坡和重重的武器弹药,不少人直接滚落下山坡,倒霉的撞上石头一命呜呼,没死的捡起弹药箱和枪支继续往山上搬。 现在死啦死啦真的有一个团长样,站在河岸石头上观察山顶动静。 几百人加入进来,陈余手忙脚乱安排这些没打过仗的新瓜蛋子躲进战壕,让他们用三八式步枪和中正式步枪还击,每个人留下二十几发子弹,其他的送到从机场一路打过来的老兵身旁。这些新兵用不了那么多子弹,陈余对于这个还是很有心得的。 日军一轮炮火就能把这些没经历过大战的新兵吓的半死,然后躲在散兵坑里哭爹喊娘,吓破胆的直接在阵地上乱跑,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落下的炮弹,不知道从何处射来的子弹打死。 陈余摁住阿译长官的头,将身子藏进弹坑。 “死啦死啦在搞什么鬼,让你过来,他人呢” 阿译吐出一口泥土:“他在收缴溃兵的枪支,有些刚加入的新兵想要抢筏子过河,死啦死啦已经在岸边毙了十几个溃兵。麦师傅让我给你说,军部已经派一个团来增援我们,就是川军团。” “王八蛋川军团。”陈余怒骂一句。 “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 陈余说:“第三次进攻,日军一个中队没了,现在就靠着炮兵吊命。去告诉罗金龙,让他滚上来,日军炮兵离我们就几百米,躲在林子里射击。” “让他来做什么啦”阿译不解的问。 “你不是说在东岸阵地找到两门山炮,让罗金龙去操作山炮,给我把日军的九二步炮给我炸了。” “我们没有会操山炮的,没有,罗排长他不会操作山炮。” 陈余指向远处河边的人群:“那么多人,你不会去问。会操炮就让他先过河,我不信几千人里找不到一个懂山炮的炮兵。” “好,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告诉死啦死啦别给老子送枪,我要弹药,弹药!” 冒着日军炮弹,阿译在一个排的人员护送下离开山顶,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1911。有了增援,日军先锋被我们吃的差不多,于是日军第三次进攻失败,躲进林子里当鹌鹑。 没有停息,陈余正在用枪托砸那些新兵的屁股,让他们用钢盔和饭盒挖掘山头仅有的泥土,然后加在战壕上。南天门上的火山胶石地硬的要命,我们只能这样一层一层往上面垒。 远处公路传来巨响,陈余拿起望远镜观察,一条土黄色的长蛇朝我们奔涌而来。一个大队的日军出现在公路,每个人都累的像一条死狗,单车的金属圈都被踩的变形,每踩十几秒就有两三个日军脱水倒下,死了双腿还在空踩单车。 他们太累,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甚至直接撞上去,在这个偏僻到极致的山林里发生一次车祸,车祸蔓延十几米。林子里残存的日军钻出来,朝他们挥手,帮忙处理来自偏僻山林公路的车祸。 罗金龙蹿了上来:“叫老子做甚” 陈余指向公路说:“能不能打到” 拿起望远镜观察一下,罗金龙看了看,又拿出本子计算射程角度,回头在阵地寻找什么。很快他就跑过来,身后三十几个人扛着四门民20式八十二毫米迫击炮。 “就架在这里。”罗金龙指着一块较为完好的空地说。 远处的公路上,连绵不断的日军从林子里钻出来,丢弃的自行车形成一座金属小山,他们不曾停息,丢下单车就开始整队准备进行攻击。 “能不能打”陈余问。 罗金龙正在一门、一门的调试迫击炮的射击诸元,然后命人放下榴弹。 ‘咻——嘭!’ 四枚高爆榴弹在公路旁炸开花,吓的那群日军有几个难以抵挡着疲劳而倒下,那绝不是迫击炮弹打出的杀伤,没看见有人硬直直倒下的。 修正射界,罗金龙开始命令:“榴弹装填,六发急速射!” ‘咻咻咻’ 炮弹被高压气浪推出炮膛,然后精准的落在一群日军头顶,正在整队的日军措手不及,大喊大叫的躲进山林里。高爆榴弹一发接着一发,直到公路上不再有日军敢光天化日出现,公路、草地是都是日军的尸体,硝烟在半空中飘荡。 突如其来的炮火让日军至少损失一个多小队,可这对于他们的人数微不足道。 陈余挥手喊叫:“都滚下去,防炮!罗金龙你小子给我留下来。” “把迫击炮撤下去,撤下去。” 几十个人扛起炮膛、底座、射击表、观测镜、炮弹就跑,也不顾炮膛的高温将自己的肩膀还有脖子烫出水泡,日军的反击比我们想象中的还快,他们的小口径炮伴随大口径炮齐射,想要找回之前气势汹汹的场子。 陈余将身子藏在散兵坑中,恨不能将整个头都塞进这个小坑,希望大地能够生长,将面前这座小土堆垒的更高更结实。 一个死啦死啦的追随者跑过来,气喘吁吁躲在隔壁弹坑中。 “长官,团长说找到懂山炮的,让你给他用旗语打方位。”年轻下等兵说。 陈余皱眉:“旗语还能打方位,他逗我玩,让老子的人站在光秃秃的山头给他打旗子,你让他自己上来打旗子。” “长官,我也是奉命行事,这是团长的命令。” “王八蛋!” 双手在身上摸索,想要找出自己的手枪给这个年轻下等兵一枪,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枪给了烦啦防身,只能捡起石头去砸那个下等兵。被砸的下等兵捂着头盔,一声不吭躲在弹坑内。 陈余忘记一件事,东岸的山炮隔着一座南天门,压根看不见山后的情况。至于让人站在光秃秃的山顶打旗子,这件事更扯,日军一炮一个人,谁敢上去打旗语。 “滚滚滚,让死啦死啦最大射界,别把我们炸了就行。” 那个下等兵还想说:“可是,长官” “滚!” 陈余怒斥道:“快滚,等下我让你站在这里打旗子。河边的人还有多少,天都快黑了,让死啦死啦带人上来防守,日军一个大队的增援到了。” “是。” 第五十八章 幕夜 第一批炮弹呼啸着、尖叫着,落在山头阵地。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日军强大的炮火集群让陈余还是慌神,他甚至都忘记东岸阵地上不可能跨过高大的南天门对树林里的日军炮火进行打击,因为我们没有步话机这样的装备。 谁都不是天生能够见大阵仗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指挥如此规模的战斗,有些事情难以面面俱到。如果是指挥一个连队,陈余可以得心应手,但是指挥一个营的兵力,不免有些勉强。 日军开始进行冲锋,起先是一个小队,还没有冲到半山腰就被强大的火力和炮火压制住,难以前进,最后只存活十几个人仓惶跑进林子。然后是两个小队,在集群炮火的支援下轮流进攻,我们像是路边的女郎一样,只能叉开腿让日军轮流造访。 打退一次日军进攻,还没有喘口气,日军整理好另一支部队又开始进攻。进攻如同潮水一样连绵不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日军指挥官笃行我们得不到休整和增援,也不给我们留下撤退时间。 我们对他们做出的事情,让这支日军指挥官无比憎恨,想要将我们硬生生磨死在这块山头上。 陈余正在用望远镜观察,身旁躺着两位被日军集群炮火炸死的同袍。 ‘咻咻——!’ 东岸的75毫米山炮开始呼应我们的阻击,高爆榴弹在远处的森林里炸开花,茂密的丛林树木将日军遮掩住,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藏在那块林子里,只能漫无目的的轰炸远处的山林。 死啦死啦爬上山头,身后跟着十几个簇拥,慌慌张张一个接着一个弹坑躲避,陈余看见这群小年轻慌张又带点兴奋的脸想笑。 “后面的别跟上来,找死是不是,躲弹坑里。”陈余大喊。 死啦死啦猫在一个弹坑中回头说:“日军炮弹炸不到同一个坑里,有的话算倒霉鬼。” 闻言,十几个簇拥半信半疑将身子藏在弹坑中,见真的没有炮弹落在同一个弹坑里,这才放下心,庆幸自己又学会一个有用的战术技巧。 “怎么样了” 陈余抬起钢盔的前沿,抖落肩膀上的碎石泥土。“还守得住,我已经让老兵撤到反斜面休息,等日军炮火结束,步兵冲锋的时候再回到阵地。 跟着我们从机场一路打过来的老兄弟,三百多人现在还剩下一百七十几个人,得让他们歇歇。搜罗的新兵,你派来五百人,现在还有两百多人,全在山头上。” “死那么多人”死啦死啦差异的说。 “不然都是一群溃败的新兵,没打过仗。日军增援一到,第一轮集群炮火就干掉差不多一个连,他们连躲弹坑里防炮都不会,在阵地上乱跑,气的我差点没毙几个。” “可惜了,都是国家的未来。” 陈余将望远镜丢给死啦死啦,指向远处的山林说:“日军前锋一个中队已经差不多报销,后续增援的一个大队正躲在林子里休整,全都是踩着脚踏车来的,没有携带重炮,都是可以拆卸运输的步兵炮和迫击炮,数量不少。 之前我们在机场和他们就干上了,日军竹内联队,一路打一路追,早就恨死我们。估计凌晨夜里,他们的大部队就能赶到。” “不用凌晨。” 死啦死啦盯着从林子里鱼贯而出的日军汽车:“他们步兵徒步,而炮兵和重火力则是机械运输,宁愿让人累死也不愿前锋没有重火力支援,比我们还狠。” “河边还有多少人,军部不是派人来增援固防吗,人还有多久才到” “别人永远指望不上,还得看我们的,河边没走的人还有大半。” 死啦死啦说:“麦师傅已经把电台摁的冒烟,死命催促增援,上面只管让我们死守,还说守住江防迁升一级、授勋。” 陈余吐了一口唾沫:“谁要死的都没人了,给谁授勋升官” “你啊!”死啦死啦不怀好意的笑:“军部命令,川军团上尉连长陈余,作战勇猛、身先士卒,以三百残兵勇夺南天门高地,酌曜升一级,晋任陆军少校营长。” “你给的” “谁给的,军部副参亲自下令的。”死啦死啦表情怪异的说。 没空和死啦死啦扯犊子,陈余抢走自己的望眼镜去检查阵地,日军炮火已经开始减弱,他们的步兵要开始进攻。晋任命令打动不了陈余的心,他现在只想挡住日军,让河边的溃兵和难民过江,然后去东岸的固有阵地进行防守,这里守不住的。 “哎!你干嘛去”死啦死啦翻身问。 陈余低着头走在战壕内:“去叫反斜面的人,日军来了,要赶快进入阵地。” “快去快去,来几个人护送陈少校,嘿嘿嘿。” 入夜。 日军炮火的轰炸从未停息,而陈余也一遍遍不厌其烦发布命令,日军炮群齐射时让他们去反斜面躲避炮火,留下一个排守卫阵地。在日军炮火停息,步兵进攻时让躲在反斜面的人回到阵地,阻击日军。 这种反斜面战术很好用,在反斜面挖掘防炮洞和战壕,山头棱线上布置观察哨,日军进攻就返回阵地。日军炮火基本都是曲射炮,直瞄炮也有,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照明弹升空,陈余趴在散兵坑里,无力的咀嚼饼干。 我们的人基本都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必须打照明弹才能观察山下的日军。而日军一次又一次如同潮水的进攻让山顶的守军疲于奔波,但也好过白白送命。 河岸边的人群已经减少,兽医正在把他的伤员送过江,一百多伤员整整齐齐躺在东岸的阵地上,也不知道这些伤员能不能活下来。陈余想了想国府军医院的治愈率,一百多人大概能活二十几个,这已经是老天爷开恩。 死啦死啦说的没错,日军让步兵徒步,把交通工具给重火力装备,用汽车拉、用骡马驮,宁愿让步兵累死在路上,也不允许有一门重火力落在步兵后面。 爆破弹、杀伤榴弹、白磷弹、瓦斯弹,他们就差丢毒气弹了。对于这件事陈余已经有防备,早就开始收集日军的防毒面罩,等待日军的到来。 东岸亮起灯火,阿译长官将山头上用不完的枪械运送到东岸,我们的枪械很充裕,就是弹药不够多。 第五十九章 毒雾 “这里是个戏台子,光秃秃的,看不见还有照明弹给你们两个打。你们唱戏,唱到师部、军部的人都知道,知道有个连长带着三百人把南天门守下来,知道有个伪团座力主在西岸固防。” 死瘸子孟凡了躺在弹坑中,把自己当一个死人,慢悠悠说着人嫌狗厌的话。 岸边的溃兵和难民已经走完了,只有剩下的八百多号人待在山头上。陈余想要分批次过河,一个连、一个连队的过河,这样我们能活下来不少人。 上面说有支援,可是鬼知道虞啸卿什么时候来,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葬送一千多号人 陈余陷入沉默,死啦死啦倒是无比兴奋。 两人都陷入抉择,死啦死啦只不过是把纠结藏在心里,陈余藏不住。已经死了几百人,一千多人,损失了快一半,大多都是新加入的溃兵,可也是人命。 “我说,你们俩能给个准话儿吗”烦啦捡起一个石头砸在陈余脑袋上,敲的头盔‘叮当’一响。 陈余默然道:“还是要走,不能全部折在这里。” “怎么走,日军半渡而击,我们全部都得葬身水底,做这滚滚长河的溺死鬼。”死啦死啦哼唱道。 “不好走啊!” 陈余感慨道。 确实不好走,对面日军一个联队,除非把他们全部歼灭,否则等我们一走过河,他们就会死命冲上南天门,从高往下进行射击,到时候都得死。陈余主张慢慢撤,日军每进行一次进攻,打退之后就撤走一个连。 死啦死啦还没有发表意见,估计他还是想着之前从机场就构思的战术,一股脑冲下去,剿灭日军联队,然后固守南天门。 “撤!” 陈余拿起石头砸在死啦死啦身上:“徐徐撤退,我带人守在山头。那些从机场就跟着我们的老兄弟顶在上面,阿译长官带那些新兵撤。” “再让他们留下来断后,估计得有怨言了。” 烦啦皱眉说:“打这个该死的仗,谁心里没有怨言,我心里也有怨言。如果当时不是伏击日军大队,我们早就过江在禅达。” 死啦死啦平静的说:“还是我带新兵守在这里,让炮兵留下,死鱼你带人去东岸固防。不能让日军冲过江,一旦南天门失守,你就砍断渡索。凭借怒江天险,日军不可能一夜全部跨过河,怒江防线的生死全部看我们的增援了。 来的迟,大家地底下再做兄弟。来得早,大家就还有的聚,到时候别忘给山头上的兄弟倒上一杯酒。” ‘嘭嘭’ 天空中呼啸的炮弹落在阵地上,没有爆炸,后山的罗金龙打上照明弹。白炽的光芒在天空中绽放,山坡下日军带着防毒面罩正在攀爬山坡,陡峭的山坡已经被日军爬出溜子,炮弹炸在山坡上为进攻的日军提供掩体。 “毒气弹。”烦啦大喊。 陈余和死啦死啦也动起来,阵地上的人有备无患,取出防毒面罩带上。陈余从身后的行军包里取出防毒面具,然后呼唤反斜面的人。 “日军进攻了,没有防毒面具的别上来。康丫!康丫!”陈余带着防毒面具在反斜面乱喊。 “在这哩。”康丫正背着一个伤员往河边的渡口送。 陈余说:“没有防毒面具的带伤员去渡河,有防毒面具的人跟我上阵地。” 回到阵地时,烟雾已经将阵地笼罩,既有毒气弹发出的雾,也有烟雾弹和瓦斯弹发出的雾,白烟蔓延在整个阵地。 “上刺刀,上刺刀。不要管看不看得见,往山下丢手雷。”死啦死啦大喊。 于是我们往烟雾中投掷手雷,减缓日军进攻速度。陈余带人回到阵地,即使有心收缴,可是防毒面具也不是人人皆有,只有三四百人有防毒面具。 陈余看见阵地上的烟雾随即大喊:“带人往后撤,离开毒气范围。” 浓雾中响起一阵爆炸声,枪声断断续续传来,叫喊声不绝于耳。陈余带领三百多人守在阵地后,在此地构筑起临时防线,不能冲入烟雾范围内,那只会让我们虚弱的军事组织能力瓦解。 数分钟后,浓雾中蹿出一个人,死啦死啦正扛着烦啦跑出烟雾。紧接着几十个人丢盔弃甲跑出烟雾范围,迷龙一手扛着机枪一手扛着他的副射手。 等跑到陈余身旁时,陈余接住迷龙背后的副射手才发现,这位倒霉的副射手胸口被刺穿,估计是给迷龙挡了一刀。 “别留在这里,往后,捡死人武器。” 子弹上膛,刺刀装上。烟雾中偶尔发出惨叫声,死啦死啦丢下背后的烦啦,也不管地上到处都是碎石,砸的烦啦吃痛大喊大叫,挥舞手里陈余给他的手枪。手枪已经打完子弹,陈余从武装带上取出备用弹夹和一把子弹丢给烦啦。 陈余中指放在扳机上目视前方,厚重的呼吸声在防毒面具里回荡。 “射击!丢手雷。” ‘哒哒哒’ ‘砰!!!’ 往烟雾中射出枪膛内的子弹,陈余换上弹夹,众人都在更换弹夹。面对烟雾中的日军,我们不解、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陈余站起身说:“往前推进,别乱跑。” 三百多人,如同春秋时期的诸侯国战一样,摆好队列阵型,然后直直的往前面冲过去。两千年过去,我们没有忘记老祖宗的手艺,举起枪向烟雾内推进。 于是三百人列阵而进,烟雾不仅仅熏我们,也熏日军。我们有队形,而日军在烟雾中乱糟糟的。在陈余的带领下,一群人扎进烟雾,听见有枪声就对准射击,有日军冲上来,我们就几个人围攻他们。 日军以为我们被毒气弄的全军覆没,乱哄哄一股脑往山下跑,可是我们没有跑。推进到阵地中心,离前沿阵地还有三十几米远,日军开始知道我们正在组织反击,而且很有效。 刺耳的铜制口哨吹响在阵地,日军军曹士官开始集结周围的士兵。 不能这样推进下去,陈余透过防毒面具上厚厚的镜片发现队形已经散乱,而且浓雾已经飘散不少,已经维持不了如此古板且危险的队形。 “冲锋!把他们赶下去,全部冲锋!”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向前面。浓雾逐渐散去,陈余举着步枪冲锋,死啦死啦带领之前退下去的几十个人捡起死人武器,也开始冲锋。 迷龙那个熊罴一如既往的勇猛,一个人从陈余身后冲到最前面。这一仗不光折磨着我们,也折磨着日军,他们进攻十几次,甚至用上毒气弹也无法突破我们的防线。 烟雾散去,反斜面的人员口鼻绑上湿毛巾或者布片,开始回到阵地进行战斗。 迷龙一马当先,举起机枪对准缓缓撤退的日军扫射,快速射完子弹就蹲在坑里,让周围的人帮他吸引日军的子弹,着实害死不少人。可这就是战争,不能因为有人冲在最前面,打到日军生疼,发起反击时躲起来,让不明白前因后果的同袍战死而受到责怪。 从裤兜子里取出新弹夹,迷龙架上机枪继续射击。 第六十章 立花奇雄 日军再一次被赶下山坡,照明弹升起,要麻正在操纵那挺缴获而来的九二式重机枪对仓惶逃跑日军进行射杀,短点射平均四五发子弹就射杀一个逃跑的日军。 我们现在的弹药储备已经出现匮乏,难以获得补给的英式77毫米,还有斯登冲锋枪发射的9毫米手枪弹。和我们一路打过来的老兵们所携带的弹药一次又一次的消耗在战斗中,即使陈余派人携带搬运弹药,可我们打过的仗实在太多。 耳边还在响起枪声,这已经不关陈余的事情了。 “节约子弹,别打了。”死啦死啦呵斥道。 翻开背上行军包,陈余从里面拿出子弹,蹲在散兵坑里给弹夹上弹。将行军包中剩余的柯尔特手枪弹全部交给烦啦,后者麻木的将子弹挤进弹匣,装满备用弹匣,剩余的子弹一股脑塞进口袋。 死啦死啦凑过来:“我没子弹了,还有子弹吗” “就这些了。”陈余将剩下的二十几发英式口径子弹交给死啦死啦。 “没了” 陈余不耐烦的说:“没了,您想要得去找我们的英吉利盟军约翰先生,他机场仓库里倒是还有几间屋子的弹药,要不我陪您老再杀过去” “讨厌,就爱开玩笑。”死啦死啦活跃气氛娇羞道。 “还有多少弹药” 陈余给自己的李英菲尔德步枪灌满子弹,头也不抬的说:“七七步枪弹不多,就剩下十来箱子,这些都得紧着机枪用。七九步枪弹最少,倒是缴获不少日军弹药,还能撑一段时间。迫击炮弹还有四五十发,估计打上两轮炮火就没了。” 跳进隔壁炮弹坑的死啦死啦蹲下身子,一边听陈余给他汇报弹药情况,一边给自己的步枪上弹。烦啦起身带人从阵地上的尸体翻找弹药,瘸着腿一不小心摔进弹坑中,砸在一个日军尸体上。 陈余仰天思索道:“让人撤下去,日军最多半小时就会发起进攻。” “怎么撤,留守断后的人心里会怎么想”死啦死啦回道。 “老子看见你在江边枪决捣乱溃兵的时候没那么矫情,现在怎么给我矫情上了。让烦啦带一个连先撤下山头,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守着,日军这次用毒气弹都没有把我们赶下去,下一次进攻只会增派更多人。” “不行,有人守着还能守,没这么多人守在山头,这阵地很快就会丢。” 陈余站起身说:“这次得听我的,你说话没用。烦啦!烦啦!” 摔进弹坑的烦啦听见有人叫他,四肢并用爬出弹坑,瘸腿狠狠踹了那个日军尸体一脚。忽然,那个躺在弹坑浑身血淋淋的日军坐起来,缓缓举起手里的南部手枪对准烦啦的后脑勺。 陈余看见那个日军,急忙举起步枪对准他。 ‘咔擦。’ ‘咔咔咔。’ 手枪卡壳声传入烦啦耳中,猛然回头。 ‘砰!’一声枪响。 那个日军被陈余击中手臂,手臂无力垂下。惊起一身冷汗的烦啦瘫坐在尸体上,陈余走上去摸了摸他头顶的钢盔,蹲下身查看那个捂着手臂的日军。 陈余夺过他手上那把南部十四手枪,丢给正探头观看的死啦死啦。 “中佐,这下我们能给上面有个交代了。” “中佐,大官啊!”死啦死啦感慨万千。 陈余笑呵呵说道:“来人,给老子把人吊起来,吊在阵地最前沿。” “疯了”烦啦后怕道:“这让日本人瞧见,可不死命进攻,非得把咱们摁死在这块山头。” “你懂个屁。” “你懂。” 陈余兴致冲冲让人在山后去砍树,然后对烦啦说:“带人过河,你个死瘸子这阵地少你一个不少,记住过河以后,立刻构筑工事。” “我不去。”烦啦怄气道:“爱谁谁去,反正小太爷不去。” “活命的机会都不要” “不要。” 对这个死瘸子彻底无语,陈余悻悻然离开,去整理人数,让在山后反斜面的一个连渡江过河。东岸有阿译在,陈余拎住不辣的衣领,将行军包丢给他。 行军包里有一些吃的,之前彭水的家书,还有陈余殿后时从路边死人身上扒下的金银器物,不多但足以应付一段日子。 不辣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官长,我也不想过河。那是缩头乌龟才干的事,我出来是打小东洋勒,小东洋还没打跑,莫得脸回弗兰哦。” “谁让你回老家了,我让你带人过河,去支援阿译构筑工事。” “不得行,烦啦那个王八羔子都不过河,为啥要我带人去” 陈余举起手掌:“信不信我揍死你。” 巴掌还没有落下,不辣就已经捂住自己的脸。 “还是不得行。” 陈余回头看了一眼死啦死啦,发现他正在把玩那把南部十四手枪,眼睛余光时不时往这边瞟,嘴角挂着淡淡微笑。如此,陈余已经知道这群人是不会过河的,他们想把过河的机会留给陈余,算是对他一路以来的回报。 把最有希望活下去的机会交给陈余,之前陈余有过太多的出生入死,而这些杂碎不愿意再让陈余留下断后。 没说什么,陈余默然。然后之前与日军争夺南天门高地的老兄弟们站起身,三百多人就剩下一百二十几个,全部都是一仗一仗从缅甸打过来的老兄弟。 不知道死啦死啦对他们说了什么,但肯定的是这些人相信死啦死啦的话,之前陈余带他们去打的都是九死一生的仗,这次他们也认为是九死一生。死啦死啦骗了他们,给留守阵地的人不该有的希望。 他让一群准备打九死一生仗的人去活,让想活下来的人去打这场绝户仗。 丧门星用他的大刀砍了根木头,挖坑竖起来。一群人正把立花奇雄吊在上面,按照陈余交代的。而立花奇雄时不时扯动手臂和身体,口吐大骂不止。 日军炮火轰炸,估计竹内那个老小子不敢承担责任,不炸,那么阵地上的人也能喘口气。一个华族公子哥,下面那么多人看见他被吊在柱子上没死,竹内有可能畏惧日本国内的贵族,不敢贸然进攻。 陈余跑去后山找罗金龙,让他打上一发照明弹,然后又打上一发信号弹。他想和竹内做一个交易,陈余也知道竹内不会放过我们,这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第六十一章 川军团 信号弹升空,陈余正在安排炮兵撤退。五艘木筏一来二去,炮兵和一个连队渡过怒江。 远处南天门上,死啦死啦带人驻守。陈余已经和死啦死啦商量过了,分批次过河,不能等下去。用立花奇雄只能让竹内纠结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大部分人必须渡过怒江。 渡过怒江,陈余跳下木筏就安排人重新构筑工事。可一到阵地,陈余发现阿译用枪逼着一群渡过江的溃兵们挖掘战壕,用杂草和灌木遮掩机枪巢,甚至已经准备好炮兵阵地。 的确。阿译是一个从军官学校出来的少校军官,不会如何打仗,但他知道如何构筑工事,这些都是他为数不多的知识。 “阿译长官,你这次真让我刮目相看。”陈余赞叹道。 阿译红着脸不好意思笑起来:“我就想着能帮兄弟们做些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谬赞了。” “不跟你闲扯了。” 陈余回头对罗金龙说:“炮口对向山顶,随时准备掩护死啦死啦他们撤退。” 瞬间,东岸阵地繁忙起来。仅有的火炮全部对准山头,崔勇的重机枪也对准南天门,一个胖子坐在炮弹箱子上,正在用衣袖擦拭一枚榴弹,身前摆放着两门75毫米克虏伯山炮。 克虏伯抬起头懵懂的问:“长官,打什么地方” 陈余指向南天门上立起的木头:“就对准那个地方,我让你开炮就开炮。” “可以嘞。”克虏伯嘿嘿一笑,低头开始调试炮表。 康丫运送完人后,撑起木筏拉拽渡索,继续往西岸运送其他撤下来的人。我们慢慢从南天门上撤下来,用仅有的木筏运送士兵,如同偷渡一样将人员送回东岸。 远处天边升起一丝鱼肚白,而东岸的阵地已经有四百多人。 忽然,在阵地后的公路上。 公路响起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有大量人员的踏步声,陈余没有管东岸阵地后面来的是什么人,因为南天门上正在响起枪声。 一发橘红色的信号弹升空,死啦死啦他们正在开始撤退。南天门上比之前稀疏的枪声,还有我们没有响起的炮火支援,让竹内知道自己被骗了,一个中队的日军正在进攻南天门,日军久违的没有开炮。 竹内还是畏惧被我们活捉的立花奇雄,如果立花奇雄是战死,那么竹内可以毫无顾忌的用集群炮火轰炸南天门,可是立花奇雄还活着被我们吊在山顶。 陈余用炮队镜观察南天门的情况,一发照明弹在凌晨的天空中升起,死啦死啦他们正在往西岸渡口狂奔,不断有人倒在路上。 “山炮,给我对准南天门打。罗金龙,炮火支援,掩护死啦死啦他们撤退。”陈余大声喊叫,全然不顾身后站着一位上校军衔的军官。 ‘咻咻咻’ 炮弹落在南天门之上,克虏伯的炮兵技术过硬,两发急速射就让被我们立在南天门之上的立花奇雄开花。重机枪、迫击炮、山炮,东岸阵地上,陈余手中能够得着南天门的武器全部都在射击。 陈余看着死啦死啦一群人蹿出西岸的山林,康丫在竹筏上架起的轻机枪开火,掩护这些断后的同袍。日军发现自己被欺骗,开始亡命狂追,从山坡上滚下去,不管死伤也要追上没有渡过江的人。 西岸的人群丢弃一切妨碍自己逃跑的东西,步枪、轻机枪、冲锋枪、头盔等等一切战斗所需的物资,一路丢盔弃甲。 ‘哒哒哒’ 耳边突然响起重机枪的轰鸣声,陈余被惊的耳聋,回头一看却发现虞啸卿神情凝重目视西岸正在逃窜的同袍,而那挺重机枪则是他座驾上的车载勃朗宁重机枪。而他所携带的其他重型火力正在紧张架设,准备对西岸正在逃窜的同袍提供火力援助。 东岸的人目视死啦死啦他们逃上木筏,然后砍断渡索,长长的渡索随着波涛江水淹没入河。而活着站上木筏的人不过四五十个,每个人都在用手或者头盔划水。 蛇屁股正在用他的菜刀划水,惹得东岸固防的同袍一阵哄笑,也不知道是笑同袍脱离险境而有感而发,或是蛇屁股的行为太过于滑稽。 “上尉,你现在有时间看一眼我虞某人吗”虞啸卿喜怒不见于色的说。 陈余整理衣容举手敬礼:“报告长官,川军团上尉连长陈余,奉命于南天门阻击日军,以待援军支援。” “时间掐的刚刚好,如果在我来迟一步,没有看见你们的人在南天门上,不管你们一路上取得如何多的战功,我都要将你们绳之于法。” “不得已为之。” 虞啸卿面色铁寒:“有什么不得已,抛弃阵地,不尊军令,这是你们应该干出的事情吗” 陈余挠挠头说:“都是一路上整训过来的溃兵,战损超过一半,在打下去属下脑袋就要被打黑枪,这些人都在嚷嚷着哗变。” “你们在缅甸机场不是有一个整编营吗”虞啸卿质问道。 陈余指向身旁阵地里的人:“就剩下一个排,其他的都是在路上网罗到的。长官不相信可以询问盟军联络官阿瑟麦克鲁汉先生,他是一同与我们从机场打过来的,对我们部队情况十分了解。” 坐在吉普车上恍如老僧入定般的唐基起身,何书光搀扶他走下汽车。光亮的大头皮鞋踩在地上,唐基刚才还无欲无求的脸变换模样,立刻一副慈悲和善的脸。 唐基走过来和善的说:“小陈一路打过来,啸卿你就让兄弟们撤下去休息休息。至于战斗过程嘛,等他们休息好了,你再让他向你汇报,我们总不能让这些兄弟们得不到休整。 都是川军团的兄弟,现在也是让他们休息的时候。而且现在东岸岌岌可危,首要任务还是固防,任何事都比不了东岸固防紧要。” “哼!张立宪,马上带人进入阵地固防。” 虞啸卿终于下达命令,陈余也松了口气。只要能撤下去就行,老子把东岸固防和南天门之战的功劳让给你可以,但绝不能让你们找到由头,不然战后分果子,老子连点汤都捞不着。 一声枪响,被五花大绑的师部特务营营长在所有人眼前被枪决,虞啸卿面无表情亲自执行。他让我们看见逃跑的下场,藉此稳固军心。 得到命令后的陈余开始安排撤出阵地,让阿译组织人将所有武器弹药还有迫击炮搬走,至于两门山炮。这玩意儿的确不是可以偷偷搬走的,得用汽车拉。搬走东岸阵地上的重机枪、迫击炮和所有弹药储备,山炮就不要指望。 看见陈余命令部下搬走阵地上的全部武器弹药,就留下两门打光炮弹的山炮,虞啸卿脸上直抽抽,看的陈余下一秒就以为他会掏出手枪给自己一枪。 撤走自己的人,陈余垫着脚尖看向唐基跃跃欲试,扯过阿译的衣袖在他耳边说了些悄悄话。 唐基也发现陈余在看自己,于是挥挥手招他过来。 “小陈啊!你们俩还有什么事,是有什么困难吗有就要说出来,咱们都是川军团的兄弟,我这个川军团大管家能做的事情,必然是会尽全力帮你们的,都是一家人。” 陈余低下头默不作声,而阿译却忍不住哭起来。 阿译抹着眼泪说:“长官,一路上我们战死那么多兄弟。驻守南天门时有一个团千多号人,现在就剩下不到一个营,大家都是做饿死鬼战死在南天门上,还有一百多伤员躺在边上,不知道又要牺牲多少好兄弟!” “欧呦。” 唐基一拍脑门说:“差点都忘记,光忙着东岸固防,差点就忘记你们地事情。我现在就让团部送来补给品物资,安排你们的驻地休息,让人送伤员去军医院接受治疗,都是国家好儿郎啊,可不敢亏待你们。 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友军兄弟称赞你们。连军部都给你们下达表彰,你们从机场一路打过来,打出我们川军团的威风,打的日本人胆寒啊!” 一旁的陈余咧咧嘴,王八蛋川军团。老子们在缅甸打仗的时候,你们早就跑回国了,现在张口闭口川军团,还不是想要把战功和川军团绑在一起。 从开始陈余向虞啸卿报出‘川军团’番号的时候,意思就是功劳是川军团滴,这点我们不反对,但是你们也不要亏待我们。 我们可是有麦师傅一路向军部报告,上面也知道仗是谁打滴。你们尽管操作,不管仗是谁打滴,总归还是川军团的人打出来的,但别吃肉的时候不管我们,这可是不行的。还有我们的人,你们不能抢走,也不能迫害死啦死啦。 第六十二章 小人 唐基是个老狐狸,这个老狐狸精通人情世故,且油腔滑调。油腔滑调不是年轻人的专利,陈余在印象中会将油腔滑调赋予一个年轻人,但他必须要承认唐基是个油腔滑调且精明的老狐狸。 他让运输队的卡车运送伤员,是的。唐基用运输队的卡车来运输伤员,然后再从某个仓库里拉出三车大米,还有很多副菜。并且亲自送我们去禅达的某处军事驻地,用身体力行来诠释自己是一个爱兵如子的长官,加上他斑白的头发和从未停止过的唏嘘声,阿译被他哄的像个小孩子。 而陈余被留下来,虞啸卿迫切的想要知道我们是如何一路打过来,这位志大才疏的世家子弟,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成为班定远、汉终军。 陈余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沉稳,然后虞啸卿字字珠玑询问我们汇报军部时一笔带过的细节,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西岸对面竹内联队的弱点,从而率兵攻占南天门。虞啸卿听的很认真,他是真的想要反攻南天门。 “阿瑟麦克鲁汉联络官先生说,你很喜欢将日军军官的尸体挂在树上,将日军尸体做成路标” 陈余说:“兵者诡道也,攻心为上。” “孙子兵法读了很多,也用在战场上,你打的很不错。”虞啸卿久违的露出一丝笑容,看得出他对陈余很满意。 “我们老祖宗的东西,日本人是不会明白的。他们只会窃取古迹文章,殊不知知识是在字上,书本古籍终究是文字精神的载体,即使我们的古籍文章被他们窃取,但文化精神早已嵌入我们灵魂之上。” 虞啸卿听完后立即板起脸:“大道理我不想听,你们在缅甸打的很好,却也不是你们放弃南天门的理由,现在让我们去看看你的那个团长,他笼络人心很有一套,若不是值此时局,我定当治他一个欺上瞒下之罪!” “龙长官他乃卑职所敬佩,我军大败,他稳定军心,外交盟友、内扶友军,如此才有我们机场之捷,歼敌三百余人,击毙日军少尉、准尉及中尉军官数人。 机场一战定军心,掩护盟友及友军撤退,阻击腾冲侧翼之敌,力主固防南天门,护佑友军妇孺过江。一路所及,皆是捷报频频。卑职只不过是尊军令而已,龙长官才是大功之人。” “大功哼!” 虞啸卿转身坐上他的吉普车副驾驶位,侧身对一个长相貌似他的中校军官交代,特意嘱咐他派出巡逻队沿江边搜索,看看能不能救下落水的同袍,顺带监视西岸日军动向。 交代完一切,虞啸卿转过头说:“耽误你休息时间,送你一程。” “是!” 陈余背着步枪,爬上吉普车后座。 一旁的张立宪仔细打量着陈余,而何书光背着砍刀挤在后座,不耐烦的推搡陈余背后的七七步枪。陈余没打算放下步枪,就用枪口对准何书光的脑袋,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他的太阳穴。 颠簸的山路晃晃荡荡,七七步枪的枪口时不时顶在何书光的脑袋。被人用枪口顶在脑门上很不适应,何书光不止一次怒目相向,碍于前排的虞啸卿不敢出声,只能一遍又一遍移开对准自己的枪口。 公路上的泥路渐渐变成石板路,从一无所有的山峦树林逐渐开阔起来,路边出现时有时无的房屋,还有成块成块的农田。一路上没有看见一个人,而远处的禅达城里锣鼓喧天。 ‘砰!’ ‘砰!’ 几声枪声传来,声音从远处传来。吉普车司机停下车,何书光迅速站起身握住车载重机枪,跟在吉普车后面卡车也停下,几十个宪兵俯身跳下车,一个个举起对准枪声传来的方向。 陈余蹲在后座弱弱的说:“火枪打的,日军可不稀罕用这几百年前的火枪。” “丢人现眼!”虞啸卿依旧危坐在副驾驶位。 张立宪说:“是不是从西岸跑来的溃兵抢东西,老百姓打的” “肯定是,这群溃兵就不干好事。”何书光肯定道。 “不一定” “嗯” 陈余瞅了一眼虞啸卿说:“他们又不是年兽,用得着敲锣打鼓,还放火枪赶” “丢人!” 这是虞啸卿说的第二次,悻悻然的何书光挥手让后面的宪兵上车,瞪着牛眼睛继续和陈余那支李英菲尔德步枪枪口作对。 车队继续行进,当穿过禅达城外的青石板路。眼前的画面让张立宪和何书光愣住,因为禅达人正在欢迎他们的英雄,拿出自己的食物和鲜花送给死啦死啦他们。 虞啸卿下车,一群人也下车徒步走过去,站着街头看禅达人民是如何欢迎自己的英雄。特别是虞啸卿,他双眼闪露亮光,仿佛自己也置身其中接受禅达人的欢呼与赞美。 短暂过后,烦啦手里拿着两个大肉包子回头,忽然愣住,用手肘戳了下死啦死啦。他们停下咀嚼,一起回头看向与虞啸卿一行的陈余。 死啦死啦咽了一口唾沫,整理自己的军服走上来敬礼。 “虞团座。” 虞啸卿回了一个军礼说:“你的这位连长很信服你,一路上不停的说你的丰功伟绩,差点给我耳朵说起茧子。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仗打的很好,但是你不尊军令,临阵脱逃。 军部的命令是让你们死守南天门,而你们没有守住,一群人跑到东岸固防。如果不是从盟军联络官那里获得你们一路以来的战绩,我现在就会处决你。” “是我下达的命令。”死啦死啦低下头说:“他们一路打过了,很好。” “放屁!” 虞啸卿怒道:“你的连长说,撤退是他自作主张,你根本不愿意撤退。于是他带走想撤退的人,你想要坚守却无兵可守,你们两人到底谁说谎,都想承担临阵脱逃的罪名吗” 死啦死啦抬起头,没好气的伸手指向陈余:“你这个死鱼!虞团座别听这个小人的一面之词,撤退命令是我下达的,与旁人无关。” “是吗可我更愿意相信他的话。” 陈余暗戳戳自言自语道:“打了那么多胜仗,又保住了江防,还值不得一颗脑袋了” 话很轻,但足以传入周围几人的耳中。 反正虞啸卿听了三尸神暴跳,差点没绷住转身给陈余一枪,如果是平时,虞啸卿一定会赏几十军棍,以儆效尤。但现在不同,我们是有功之人,用功不用,等几天谁管你。 闭眼平息心中的怒火,虞啸卿淡然道:“跟我走一趟,这一仗你功大于过,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是非曲折还是得看军部如何决断。” 第六十三章 民众皆诚欢迎 “我能跟后面这个人说几句话吗我信他,他很不错。” 死啦死啦面带祈求,看的陈余蒙脑袋。你这么怕他做什么,我们有命令,你负责川军团在缅甸的作战,你硬气一点不行 虞啸卿叹了口气:“不是枪毙你,是回去复命!” “哦。”死啦死啦脸褶子笑开花:“那没事了,走!坐车走,还是走路去” “你这一惊一乍,真是让人讨厌。” 死啦死啦笑起来:“嘿嘿” 然后死啦死啦扯过陈余的手臂,自然而然揽住他的肩膀。两人走到街头的角落,虞啸卿如同青松一样挺直,他的簇拥们也如同青松挺拔,在禅达百姓面前昂起头。而烦啦他们满身污泥,浑身臭汗,脏兮兮、臭烘烘如同街边的乞丐。 可禅达的百姓还是将手里的食物送给烦啦他们,绝不交给虞啸卿和他的簇拥。 迷龙哼哼两声:“这犊子让他们装的,比那个二百五少校还能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仗是他们打的,我们是路边抢东西的叫花子。” “辣么多人,还以为抢了头牛哎。”不辣看热闹不嫌火大。 这话自然也传入虞啸卿和他的簇拥耳中,挺起的胸膛不觉矮了些许。他们表错情、会错意,虽然我们顶着‘川军团’的名号在南天门血战,可是仗是我们打的,正所谓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死啦死啦将陈余扯到角落里摇晃,摇的陈余眼冒金星:“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没事的。”陈余低声说:“咱不是干死一个中佐,你到时候把那把手枪一交给上面的人,我去找麦师傅帮你造势。估摸着能赏我们几千大洋,最次也是一个全体晋升一级。” “我怎么办我可不是什么中校团长,是假冒的。” “关中校团长什么事,麦师傅的电报里说您负责川军团在缅甸作战,军部早就知道。就算你不是,虞啸卿也会捏着鼻子认你是,我们可是顶着‘川军团’在打仗,除非虞啸卿不想要这份功劳。” 死啦死啦急切的问:“他们真的不会杀我,还给我升官” “不然呢我都升官了,叫你去复命,不是送命,你耳朵听劈叉了” “老子信你一回,把命交给你。” 陈余踹了死啦死啦一脚:“感情您这是头一次信我,头一次把命交给我,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差你一条烂命吗” 对于此事,陈余很不意外。但对于烦啦等人来说很意外,他们还分不清状况。 虞啸卿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又看了一眼如同难民一样的烦啦等人。眼中带着傲慢与轻视,但又不乏尊敬,他就是一个这么如此的人,掺杂无数感情。 挥手告别众人,死啦死啦大大咧咧的坐上虞啸卿的副驾驶座位,而虞啸卿看了一眼如此狂妄的死啦死啦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后座坐上。张立宪立马跟上去,而何书光看了看后座,不敢将虞啸卿挤在中间,只能跑去后面的卡车。 坐在后座的虞啸卿伸手唤来陈余:“把你这群人领走,让唐参谋长给你们发一批新军装,一个个蓬头垢面如同乞丐。就你们这个样子,禅达百姓该如何看待我们” “是,劳烦团座您下个手令。”陈余说。 “张立宪。” 虞啸卿叫了一声,身旁的张立宪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和钢笔。虞啸卿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最后签下自己的大名,撕下纸张交给陈余,然后领着车队和跟在后面的宪兵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陈余看了一眼纸条上的数字,五百套新军装,真是小气至极。 一条狗从烦啦那群人钻出来,被烦啦领来。 “怎么回事” 陈余被狗吓了一跳:“谁的狗,不牵绳子有没有公德心” “死啦死啦刚认的兄弟。”烦啦不咸不淡的说:“虞啸卿就抓走死啦死啦,没管我们了” “管啊!阿译正带人去驻地,伤员给送医院,虞大老爷还给我们发了五百套新军装,五百套新军装哎!” 烦啦略显惊讶,痴呆呆的站在原地,狗肉用嘴从他手里叼出没吃完的肉包子,一人一狗,呆滞如斯。现在烦啦还没搞明白,我们居然如此受尊重。 陈余背着步枪大喊:“全体都有,集合!” “集合了!” 四五十个人乱糟糟挤在一起,踹了一脚已经痴呆的烦啦,陈余把他推进队列中。禅达人让开空间,让这四五十个如同乞丐般的军人集合,集合用了几分钟,因为总是有禅达民众给我们送食物,投掷路边的野花或者有品种名称的鲜花。 “立定!” 陈余摘下步枪拄地站立,面前的四五十人也排好队列。重新背好步枪,陈余向后转并且发出指令。 “向前走。” 队列前的迷龙和不辣摆着手,踏着极其不美观的军步前进,陈余走在队伍右侧。我们现在要回驻地,虽然陈余不知道驻地在什么地方,但是禅达不大,多转几个圈就行。 禅达人没有觉得如此不美观的队伍有什么问题,他们还是将刚才手举的食物塞进队伍中的同袍,用鲜花来表达自己对于这些人的喜爱。烦啦被人塞了一个大南瓜,抱着南瓜瘸着腿,如此画面让陈余想笑。 “美事啊!其他兄弟可没有你们这个待遇,所到之处民众皆诚欢迎,如此生机勃勃,宛如万物迸发的境界,正在眼前啊!”陈余噎着喉咙说。 烦啦抱着南瓜咧起嘴笑:“小太爷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当然嘞。”不辣扭过头插嘴:“以前都是打败仗,偷个苞谷都要喊打喊杀。现在打胜仗,莫说苞谷了,猪蹄子都端上来,还是打胜仗地好嘛!” “打胜仗好啊!”烦啦感慨万千。 正在感慨万千的烦啦被一只花朵砸中眼睛,那是一朵带刺的月季,一个冒失鬼丢的,被一个感慨的人用眼睛接住。面容清秀的小醉站着路边,眼睛怯生生看着烦啦和陈余,想要打招呼又怕被烦啦骂,更害怕陈余骂她打扰行军。 “对不起啦!”小醉惶恐的说:“孟连长,刚刚对不起了,我” 陈余停下脚步微笑着:“小醉,我们回来了。” “陈大哥,你也在” 小醉穿过人群,走到陈余身旁,脸上的惊恐瞬间便是笑容。笑的比鲜花还美,比芙蓉高洁、比牡丹清秀、比月季淡雅,宛如荷塘中一弯低垂待放的秀莲。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小醉重复一句话。 陈余挥手说:“公务繁忙,明天我们去看你。” “好啊!我等你们,院子里面的鸡被我喂的好肥,正好给你们杀鸡吃。” 想起小醉院子里那几只没有二两重的小鸡,陈余不觉想笑,推搡着烦啦往前走。走在这条鲜花铺垫的青石板路上,带走禅达民众的赞誉,消失在道路尽头。 第六十四章 吃饭 左右在禅达城中穿行一个多小时,陈余终于在一个巡逻队的上士口中得知我们的营地在何方。那是一个废弃的前朝县学遗址,曾被当成新式学堂使用,可四书五经八股文早已没有市场。 后又因为本地政府发不出工资,曾经改头换面成为学堂老师的夫子们弃之而去。偌大的学堂终究空无一人,而后废弃无人。我们的驻地不止这一个学堂,还有周围几个没人的老旧破院子。 陈余站着这栋等级讲究、装饰精美的学堂外。前朝县学讲究前庙后学,可是前庙早已不复当年,那尊至圣先师的供奉神位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前人文士留在白墙黑瓦上的笔墨文字。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烦啦细细说出白墙上依稀可见的文字:“《劝学》,小太爷当初背这的时候,可没少遭我爹的竹条。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你说说这书满是人情味,可小太爷念叨这书是总觉得一股子嚼蜡味,书有道理,可人生世事无常。我们觉得没道理的事不能做,可日本人不管有无道理,他们可不看圣贤文章。” “不看为什么一进北平城就直奔京师图书馆,抢走数以几十万册的古本文章,连同太常寺的礼乐典籍也抢走了”陈余郁闷道。 烦啦哼哼两声:“这您得去问日本天皇,或许他觉得自家曲子不好听,想换换。” “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陈余对着破败的学府大喊。 “没学校,你从哪儿读的书” “你个死瘸子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 烦啦将之前陈余借给他的1911手枪丢来,瘸着腿走进驻地内。拿起手枪,枪内弹匣已经打空,陈余淡淡一笑将手枪塞进腰间的枪套,招呼后面的人走进去。 走进三开门的院子,偌大的院落里架起铁锅和窝棚,一群人忙忙碌碌正在煮饭吃。阿译一个人站在大堂的台阶,他现在真的有长官样,安排人煮饭吃。 吃的是红薯焖米饭,外加两大锅子白菜,唐基甚至还送了半扇猪肉。这样的伙食很好了,我们很久都没有吃到这样的伙食。 “排队!每一个人都能吃饱,第二碗的等一下啦,还有很多兄弟第一碗都没有吃到。”阿译站在台阶上说。 领着一帮子人走进来,蹲在门口吃饭的崔勇站起身,碗里还有一块白花花的猪肉,端着碗向陈余敬礼。于是陈余也给他回了一个礼,我们现在不是在缅甸乱哄哄的溃兵,而是有编制的部队。 “长官,吃饭咧。” 陈余点点头:“闻着味过来的,有碗吗” “去林长官那里拿。” “哦。” 走去院内的窝棚,锅里闷着红薯饭,陈余用勺子搅了几下。他还能装装样子,可是烦啦他们早就忍不住,阿译正在忙着给他们发碗筷,亲自给这些断后的兄弟从锅里舀出一块大肉片。 陈余走去阿译那里拿碗,站在后面排队打饭。 死胖子克虏伯蹲在煮肉的大锅旁,土瓷海碗里被舔的干干净净,看着锅里翻开冒烟的猪肉,眼泪不争气的从口中流出。 “给他再打一碗,这像什么样子。”陈余端着碗说。 阿译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这个家伙已经吃了四碗,再吃我怕他肚皮都要撑破,一个人顶五个人的饭量。” “滚滚滚,死胖子,也不怕把肚子吃坏。” 克虏伯端着大海碗痴呆呆望向陈余:“饿,还是好饿。” 陈余伸出碗,阿译给陈余打了好几块大肥肉片:“等着吃晚饭。” “那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饭” “等着。” “哦。” 扒拉碗中的红薯饭,陈余大口咀嚼满是油脂的肥肉片,和其他人一样蹲在台阶上吃饭。饭棚里的人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小心翼翼护着碗中的肥肉片,讨论大肉片的肥瘦差距,被分到骨头的人仰天长啸,恨不能化身野狗,用巨大的咬合力嚼碎每一块骨头。 佝偻着腰,兽医端着一碗黑黑的榨菜走来,每个人看见都用筷子夹上一下,埋进饭中。 “哎,我说。”兽医走到陈余身前:“你和那个虞啸卿聊了那么长时间,不辣说虞啸卿把他带走咧,你就不知道他把死啦死啦带去什么地方,是杀是剐总要给个话啊。” 阿译也想起来自己有一个团长:“是啊,团长他去什么地方了” “虞啸卿给带走了。”烦啦把头闷在碗里说。 “他带走死啦死啦做什么,我们不是打了那么多胜仗,难道还要枪毙他” 陈余用衣袖抹掉嘴角的油光说:“枪毙你,我们在缅甸的番号是川军团少校营长林译所部。军部知道的也是你,枪毙他做什么,要枪毙也是枪毙你。” “不要吓唬我,关我什么事。”阿译脸色惨白:“就是带兵打了两次败仗,最后还是我们赢了,难道这也要枪毙我,不至于啦!” “害死那么多兄弟,不枪毙你枪毙谁,犊子营长尽是钻日本人的套子。”迷龙起身从锅里舀起一大碗饭说。 “行啦!” 陈余站起身放下碗筷,在窝棚的水缸里舀起一碗水喝:“带他去军部复命,估计明天阿译你也要去。我们的长官到现在还没明白东岸是怎么守住的,从什么地方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团。 对了,谁看见麦师傅了” 阿译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骆驼香烟说:“麦师傅走了,唐参谋长亲自送他去军部,说是要回昆明。这一忙起来就忘记叫他吃完饭再走,他还说有机会请你喝酒,走的时候还给你留了一包烟。” 陈余接过香烟说:“您可别叫他吃饭,人家在昆明一天的饭钱可是我们一个排的月饷,就我们这些东西,人家都不带看的。” “一个步兵排的军饷,还是一个月”阿译顿时吃惊。 “飞行员更高,一天的饭钱是一个连的军饷。” 众人听见陈余的话都呆住了,他们还不明白来自异国他乡的盟军,他们的待遇足以让很多人仰望,所谓的精锐吃的简直是狗食,我们吃的是臊水。 这可是来自某人的手笔,吃好、喝好、玩好,最后吃到负担不起,让财政大臣去求人家还钱。死要面子活受罪,着实是个王八蛋! 第六十五章 安逸 吃完饭,几个人正在打扫我们饭后的战场。 陈余坐在简陋的木桌旁,俯首趴在桌上书写,阿译站在一旁将我们的情况汇报上来。阿译现在有没有了长官样,好像他才是属下,而陈余是长官。 我们现在渡过河,来到驻地吃饭的人有五百二十几个。有些人走了,有些是莫名其妙钻出来吃饭的人,也被陈余逮住,管他从什么地方来,只要吃老子一粒米,就得给我待在这里。 “七七式步枪两百一十把,斯登冲锋枪四十三挺,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四挺,布伦轻机枪两挺。步枪弹不多,还有十几箱,冲锋枪的手枪弹就剩下四箱。 中正式步枪四百七十把,子弹不多。不过我们有三百多把日本人的三八式步枪,还有两挺九二重机枪,三挺十一年式轻机枪,十几门掷弹筒,没有炮弹,日本人的子弹也不多。 60毫米迫击炮两门,各式炮弹四十多发;民二十式82毫米迫击炮四门,炮弹一百多发。手榴弹,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还有两百多枚,大概就是这些,不知道还有没有遗漏的。” 阿译将刚才调查的情况说出来,陈余在笔记本上记录我们现在所有的武器。 这些都是他让阿译从南天门上运下去的,还有不少丢弃在西岸阵地上,就是可惜东岸的两门75毫米克虏伯式山炮,要不是拉不走,陈余非得给它扛跑。 看着纸上的武器装备情况,陈余沉思片刻,拿出火柴点燃一根烟。 “全部换装我们的步枪,英式口径的重机枪和轻机枪不换,把子弹留给机枪。九二重机枪和大正式轻机枪留下,同样把子弹留给它们。用不上的七七步枪和三八式步枪收集起来,全部封存进仓库。” 阿译也坐在桌旁:“不好补充子弹,英国人的武器是好用。还有唐参谋长给我们送来三车的大米,还有一车罐头蔬菜,应该能吃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是不知道以后怎么办,要是他们不管我们了。” 陈余吐出一口烟雾,从口袋里取出虞啸卿给他的纸条:“叫迷龙和丧门星过来,我找他们有些事,阿译你去准备换装,记得找人去川军团团部,找唐基把上面的东西要过来,顺带再找他要一批弹药和被褥毛毯” “什么啦” “五百套新军装。” “哦。”阿译拿起纸条为难道:“上面只是给我们批军装,没说给我们弹药和被褥毛毯,不太合适” 陈余恨铁不成钢的说:“现在东岸固防未果,日本人打不打过来两说,上面肯定不愿意江防失守,武器弹药一批一批往这里送。你去找唐基要,他那里肯定有多的,现在我们不要以后就要不着了,知道不”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一个营的人员装备,而且是打过仗的老兵,唐基不想要将我们为他所用” “打仗是为了国家,不是” 陈余伸手打断阿译长官:“我不跟你扯淡,要么去跟唐基要物资,要么我自己去要,瞧你这怕东怕西的样子。我们是有功之人,不趁着大功之际要物资装备,难道等风头过后找他们,你看他们理不理你。” “我明天就去。”阿译涨红脸失落的说。 “就现在。康丫!康丫!” 正在和不辣、要麻等插科打诨,躺在一间屋子里睡觉,听见有人叫他,康丫不耐烦的从木窗户里伸出头。 “叫你爷爷作甚,一段日子没睡个好觉,你个死鱼就知道叫叫叫,叫嘛” 陈余往院子里大喊:“带你的运输排集合,跟阿译去团部搬运物资,十分钟看不见你们集合,一个个给我去各连营房门口站岗巡逻。” “不去!”康丫梗着脖子说。 “嘿!我还治不了你。” 陈余站起身,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拿起靠在墙壁的步枪。走过院子,气冲冲踹开屋子大门,顿时一群人从屋子里跑出来,不辣、要麻、蛇屁股等一帮子人笑呵呵,看陈余收拾康丫。 “你个懒虫,不去是!不去!” “疼!哎呦喂,别打了。” “去不去” 屋内传来康丫的应承声:“我去,我去,别弄我蛋子了。疼,我还要传宗接代。” 拎着康丫的衣领,陈余将他丢在院子。一群懒虫,只想要安逸,安逸是留给死人的。有点安逸就醉生梦死,命都快没了,也只想要安逸。 陈余之前没人没枪,现在有了。之前伸手都不知道找谁要,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不得往死里薅虞啸卿的羊毛,反正虞啸卿身上的羊毛多得是。 被丢在院子里的康丫提裤子,嘴里骂骂咧咧显然还是不服气。 烦啦披着衣服从隔壁营房钻出来:“我说康丫你就听死鱼的不行,他现在是少校营长,跟你准尉排长下命令还不听,你以为还是在以前收容站 要你带运输排不是去送死,是去拿物资装备。这是好事,又不是坏差事,大家伙都等着晚上睡觉盖上一床毯子,明天早上换上一身新衣裳,你不去小太爷我也得揍你。” “听听,没说不听,死鱼下手太狠了。”康丫狡辩道。 陈余踩灭脚下的烟头说:“一个个的,吃饱饭就睡觉。知不知道日本人正在西岸拿枪顶在你们脑袋上,你们是想从怒江跑到长江,一个个命都不要只要安逸。” “那您老说说,我们一路打过来,现在吃饱饭应该做什么”烦啦好死不死的说。 陈余捡起地上的木柴丢向烦啦:“滚!回去睡你的死人觉,都睡觉去。” 赶走凑热闹的人,陈余将他们一个个踢去营房里睡觉,安排阿译带人在营房和驻地入口巡逻。特别是驻地门口,必须把马克沁重机枪架在路上,再派几个人持枪站在路边。 架子必须摆着,得让路过的禅达人还有那些同袍知道,这里面的人不好惹,都是狠茬子。顺带防止有人偷跑,这不是什么丑事,谁家没几个偷跑的兵,无外乎大哥不笑二哥而已。 让阿译带上康丫的运输排,三十几个人赤手空拳,还有一个十几个从机场就一起的老兄弟持枪护卫。一群人往团部去,至于团部在什么地方 陈余不知道,啥都要我做了,你们一个个等吃干饭啊! 回到驻地,陈余发现丧门星背这大刀正在等自己,左右也没看见迷龙,不知道他跑什么地方去了。 推开烦啦睡觉的木门,陈余问:“看见迷龙去什么地方了” “说是去找他媳妇儿去了,把门关上,刚睡着又来吵我。”烦啦用衣服蒙着头说。 “哦。” 陈余关上门,领丧门星走向台阶,抽出烟示意他坐下。丧门星和陈余交流不深,他只知道陈余很敢打,最喜欢把日军尸体吊在树上做路标,这里的人挺服他的。 “陈长官,找我做啥子”丧门星不解的问。 陈余点上一支香烟递给他问:“听说你以前跟着滇边的马帮跑,是吗” “对头。” “主要跑什么” 丧门星想了一下说:“跑茶叶和滇盐,顺带搞些烟草。” “烟草,不是烟土”陈余若无其事的问。 “不跑,我父亲不准跑。” “听说川南那里有红脑壳,他们那边有人买枪吗” 丧门星一下懵了:“啥子” 第六十六章 菜金 “啥子是红脑壳” 丧门星懵懂不知,一副求知欲甚强。 “就是” 陈余抽了口烟说:“就是专门打地主的那种,不怕死,穷到饭都没吃得还整天蹲山林子。有事没事就和那些种地的聊天,拉起人头专门和地主老财干的人。” “有滴嘛!” 丧门星努力回忆起往事说:“好像都死了,以前我老汉说过,几百人都死了。我老汉以前跑马帮,走过泸县,他们那里就在闹,那个时候太乱了,到处都在打仗。后来没几年就都死了,就莫听过这些人的事。” “哦。” 陈余点点头,将烟头捻灭。本来还想支援一下,没空喽,人都死完了。 “长官,还有莫的事” “还有一件事。” 丧门星憨厚的说:“我晓得,我不得跟任何人说。听老汉说,跟那些红脑壳走得近的都死了,我不会乱说滴,长官你放心。” “不是这件事。”陈余淡淡一笑说:“你跑川南,那些藏人和羌人有钱没,会不会买枪” “有。” 丧门星回道:“那些人有钱的狠,经常有土匪抢他们的东西,还杀人,他们让我们跑马帮也是带枪。长官你别看跑马帮累,但是赚钱,一驮货跑去川南,就是好几倍的翻。那里的人买盐、买茶都是托马帮。” “能找到人跑马帮吗” 丧门星摇摇头:“难,现在太乱,我老汉也不在,估计找不了多少人。路上也乱,以前跑马帮的都被抓了壮丁,死了不少,这里找不到人跑。长官你想赚钱别跑马帮,路上土匪太多,而且路也难。” 闻言,陈余便不做声。本来还想跑马帮赚些钱,可是听丧门星这样说,跑马帮似乎不是一个好方法。跑马帮的人少,而且道路难行,土匪太多。人家马帮也有武装,熟悉地方风土人情,如果让自己人跑,去川南不死十几个都对不起那方风土人情。 钱难挣,shi难吃。 “长官,那我走了。” 丧门星见陈余皱着眉一言不发,站起身准备离开。挥了挥手,陈余让丧门星离开。 看来还是得找迷龙的黑市路子,跑马帮难,没人没马,还要弄些滇盐和茶叶,手里也没钱。得找迷龙把手里几百条枪卖了,英式武器和日军的武器,弹药补给不易,拿着就是烧火棍,没啥用。 想着以后的路,陈余慢慢趴在桌子上睡着。 “哎,陈营长。” “哎” 睡的迷迷糊糊,发现有人叫自己,陈余揉了一下眼睛,发现阿译穿着一身全新的少校军服,站在自己面前显摆,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是陈余忽然想打死这个白狗子,然后发现自己好像也是半个哦。 “东西领回来了” 阿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说:“领回来了,还给了我们一人一件军官服。弹药的事情,我也跟唐参谋长汇报,他老人家说会给我们解决,不过现在主要是供应江防,等江防弹药问题解决,就优先给我们解决。” “几身衣服就把你打发了” 陈余怒其不争的说:“那破江防顶上几门炮,沿着江边布置地雷机枪,有多少人都是送菜吃。他们要那么多弹药干什么,你也是蠢,就不会敢跟唐基干上一架 就给了几件衣服,被褥行军毯之类的没给些 “给了给了。”被陈余臭骂一顿的阿译羞红脸说:“江防首重,还是不要耽误江防布置,东岸固防首重,武器弹药他们也缺不少。” “给他哭啊!唐基会跟你哭穷,你就不会撒泼滚地” “你!!!你” 阿译敢怒不敢言,只能用手指头狠很指了几下陈余,扭过头耍小家子脾气。 陈余脱下自己身上的武装带放在桌上,起身说:“行啦,安排人员站岗巡逻。记得找人做明天的早饭,我得去睡觉。” “哦。”阿译还在生闷气。 沿着阶梯往下走,康丫正带人从门外的大车上将衣服和被褥搬进内厅,陈余从大车上拿了条行军毯,走进房间。 鼻尖闻着满屋子的脚臭以及汗臭味,陈余脱掉自己臭烘烘的鞋子,盖上行军毯推挤烦啦,找了一个身位躺下睡觉。被推醒的烦啦扭过头正欲大骂,发现外面正在搬运物资,于是也从外面扯了两条行军毯,一条垫在干稻草,一条盖在身上。 鼾声如雷,抑扬顿挫,如同炮弹砸在屋子里。 陈余睡的很香,一路上就没睡上几个好觉,现在能吃饱肚子美滋滋睡上一觉,什么烦恼和疲惫全部抛之脑后。 翌日。 晨曦透过雕花木窗照射在脸上,陈余盯着木窗空隙中正在织网的蜘蛛看,外面已经飘来米饭香,伴随着红薯的香甜。没等他起身,不辣一手端着红薯饭,一手端着半碗炒肉,胳膊下夹着一盒美国肉罐头走进来。 “官长,起来恰早饭咯。” 陈余揉搓眼角的排泄物,坐起身。终于知道什么是官长了,吃饭有人送,还有小灶可以吃,奢靡可耻!坐享其成可耻! “迷龙回来了没” 不辣放下碗筷说:“昨天晚上回来,吃完饭又出去咯,还是要找那个女子。跟发神经一样,说不准人家早就带着娃儿走了,早上要麻说不要找,那个女子说不定离开禅达,迷龙差点跟要麻干起来。” 没躲在屋里吃小灶,陈余端着肉和饭走出去。 院子里还是昨天那副样子,一群人排队等着吃饭,而烦啦和康丫两个军官早已吃上饭,嘴角冒油光,看样子也吃小灶了。阿译端着碗,站在饭锅旁维持秩序,队伍两侧还站着持枪维持秩序的老兵。 陈余将碗里的肉倒进开水炖白菜萝卜里,油花在水面绽出色彩。阿译盯着陈余看了几眼,然后默默将自己身旁小半碗肉也倒进锅里。 “你让抄的”陈余盯着阿译问。 阿译羞愧指向烦啦和康丫,而两个人扭过头打算当做没看见。 “不是,是烦啦说军官的菜金比士兵高,要吃点好的。” “你有菜金吗” 陈余骂道:“才一天没蹲弹坑吃饭,你就搞小灶,再过几天你是不是要摆上一桌满汉全席 一个个不知羞耻,你们吃的饭谁的,那是兄弟们拿命换的,还菜金高,我看你就个头高。日本人子弹打你都不要瞄准,你蹲弹坑里就露出自己的死人头。” 第六十七章 斗殴 坐在屋子里吃饭,狗肉摆动尾巴绕着陈余转圈,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碗,尾巴差点都摆断,嘴里哈喇子流一地。 陈余伸腿踢了狗肉一脚:“滚,我都没肉吃,你一只狗还想吃肉啥时候咬死一个日本人,我就给你一块肉,别看着我,找你烦啦兄弟去。” “嘿!”烦啦端着一碗剩菜剩饭走来:“你跟一狗较什么劲,狗肉不吃日本人的臭肉,吃我们剩菜剩饭也不吃日本人一块臭肉。” “一天没见,狗肉又肥了不少哎。” 烦啦站起身警告道:“小太爷我可告诉你,别打狗肉的主意,他可是我兄弟。” “手足兄弟” “亲生兄弟!” 陈余扒拉一口饭说:“啧!吃起来说不定更香,骨肉一体属于是。” 把头埋在破土瓷碗里吃饭的狗肉抬起头,看向陈余不觉打了一个喷嚏,夹起尾巴发出‘嘤嘤嘤’的声音。见自己兄弟被欺负,烦啦对着陈余脚下吐了口唾沫,揉搓狗肉的脖子安慰它。 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汽车发动机声停在门外,阿译走去门外观望。陈余和烦啦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只见何书光带着几个宪兵走进来,嫌弃的四处乱瞅。 “你们姓林的还有姓陈的长官,快点出来。”何书光极度无礼目中无人,他只是一个上尉,却对两个少校军官吆喝,即使阿译穿着一身少校军服站在他身旁。 陈余端着碗走出这间充当营部的大堂,站着屋檐下扒饭。 “看来头不小啊。”烦啦瘸着腿走出来说。 陈余怪笑着:“土枪声都听不出来的主,吓得抓住车载重机枪不放。就一没打过仗的小屁孩,你怕他做什么,还能吃了你。” “有这事”烦啦也笑起来。 “可不是,就昨天禅达百姓高兴放土枪,他吓得抓住重机枪以为日本人打过江。” 何书光厌恶的环视营部内所有人,“死了叫你们人,出来。” 阿译站在他身旁,脸色青红一片。何书光是真的目中无人,阿译离他不过几米远,可是他就当做没看见,除非阿译和陈余在他面前立正报到。 “大早上没刷牙,还是昨晚舔女人腚沟子了”陈余端着碗走下台阶。 “你娘的。” 何书光抽出武装带上的鞭子,小跑走向陈余抡起鞭子准备抽下去。陈余抄起手里的饭碗就朝他砸去,顺手拎起院子里烧饭的木柴,准备跟何书光干上一架。 躲过陈余丢来的饭碗,何书光愣住,他没想到陈余居然敢和他对着干,以往在川军团没人和他对着干。看着砸在地上的碗,何书光回头抽起鞭子,可是为时已晚。 陈余一脚踹在他小肚子上,何书光被踢了个四脚朝天,撑起手臂爬起来,手指却被陈余踩在脚下,疼的他眼泪花都快出来。摁住何书光的脖子,一截木头不停敲击他头顶的德式钢盔。 “都死了,开枪打他!”被揍的何书光大喊,身后几个宪兵举起步枪。 ‘哗啦啦’ 烦啦和不辣他们也举起手里的枪,他们四条枪,对阵几十条枪显然打不赢。 陈余丢下手里的木头说:“知道我什么官职吗” “知道。”何书光咬牙切齿的说。 “说!” “军部晋任的少校营长。” 陈余哼哼一笑:“那个部队的少校营长” “川军团的。” “带个眼镜那就是接受过教育,那你看见我应该怎么做,虞团座没教你,还是学校师长没跟你说礼仪之邦,礼乐之国,虞团座和你学校师长就教你目中无人,还是你没认真学” 陈余义正言辞道:“见到长官要怎么做,何连长” 何书光怒目切齿:“敬礼!” “你的礼呢” “我干死你!” 陈余扯下何书光的腰带还有钢盔,对着他的脸就是‘啪啪啪’几下,然后给他丢在外面。拿过不辣手里的步枪,将枪口对准何书光。 “现在重新来一遍,不然你就等着我把此事上报虞团座,让他看看自己的亲信下属是怎么对待有功之臣,看看他的亲信是怎么侮辱军中同袍!” 何书光擦拭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而后磨磨唧唧转身恶狠狠看着陈余,极度不情愿向他敬礼。 “长官好!” 陈余放下手里的枪口,子弹都没上膛,你这么快就认怂,这让我很没面子的哎。以前我挨你鞭子,那是我手里没人没枪,今天我有人有枪要是再挨你鞭子,那我缅甸这一遭不是白走了 “什么事” 何书光不耐烦的说:“团座让你跟林少校去团部报到,有事相商。” “你早这么做不就完了,挨顿打才立正站好,你贱不贱啊!” “团座让你们过去。” 陈余将步枪丢给不辣说:“老子在缅甸打生打死一路回来,不是让人拿鼻孔看的,别不服气,有机会我带你去打一仗,你活着回来再跟我掰扯,到时候你拿腚沟子看我都没问题。” 站着吉普车旁的何书光一脸不服气,大早上耀武扬威而来,被人揍了一顿,还威胁告诉家长,最后自己不占理得忍着。 走进营部,陈余没换新军服,这身英国军装穿着还行,脏是脏了些,臭是臭了点,找虞啸卿讨饭最好。好不容易找到能管饭票的主,一天不找虞啸卿掰扯下来三瓜两枣,陈余是真的浑身不舒服。 系上武装带,从水缸里打了点水洗脸,陈余就这样走出大门。而阿译已经在吉普车上坐立不安,看见陈余来了才算安生,生怕何书光把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从兜里掏出一金戒指,陈余抛给烦啦说:“换点东西去看看,人家好歹捡回你半条烂命。” “看谁”烦啦明知故问。 “你愿意看谁看谁。” 坐上吉普车,陈余扬长而去,留下门口一群人观望。烦啦紧攥戒指不说话,踉踉跄跄走去睡觉的屋子,再从里面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中尉服。 不辣、康丫一群人目送陈余和阿译离开,又站在门外目送烦啦离开,而烦啦临走时还拎走两个罐头和一小袋米,气的几人大骂烦啦无耻。 第六十八章 问策 穿过禅达城中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因为我们把禅达守住了,禅达老百姓认为日本人打不过河,摊贩出来摆摊,农户出来干活,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城中巡逻。 禅达人有情义,这座掺杂大量少数民族的偏远土城,有着独一无二的感性和热情。几乎每家每户都在门口挂起长明灯,有的已经熄灭,有的还在发出微弱的火光。他们在指引南天门上战死同袍归家,每家每户一个。 我们在南天门上战死的同袍足有七八百人,每家每户分不到一个,死去的兄弟有福了,可以接受好几家禅达百姓的香火供奉。 阿译捂住止不住泪水的眼睛:“死鱼,这里的老百姓在给我们的兄弟们指路,给我们一路上战死的兄弟们祭拜。” “嗯。”陈余百无聊赖的说:“就是不知道士兵和军官有没有区别,毕竟军官菜金高,你说禅达老百姓会不会多给战死的军官一炷香” “我” 瞬时,阿译被陈余呛的说不出话来。 路上的气氛一路烘托出阿译的泪痕,却被陈余一句话给败坏的七七八八,话语伤人,但总是有人要说出来。我们能活下来不是老天爷格外恩宠于我们,而是从缅甸丛林里战死兄弟拿命换来的。 从坐飞机降临到缅甸开始,陈余估算了一下,一路上死了有一千多兄弟。在机场战死三百多人,其中有一百多是陈余葬送的;腾冲之侧伏击日军最惨烈也是最畅快,死伤四百多人;南天门上丢下七八百人。 打着打着,貌似我们已经亏欠一千两三百人,都在河对岸。机场的兄弟还好,我们用汽油桶将其掩埋,腾冲伏击日军,我们将尸体埋在挖掘出的简陋战壕中,南天门我们将尸体丢弃在山顶、树林、江滩、河流中。 吉普车一路穿行,然后停在一处公路,公路旁往上的山上就是虞啸卿所在的川军团团部。 跳下车观察周围,陈余发现这里的布置极为严密。重机枪巢高低射界交叉,即使是在林中也能看见藏在灌木后的轻机枪组,蜿蜒盘旋的山间石道上有持枪岗哨,还有哨兵在巡逻。 看了老半天,回头时发现阿译已经跟随何书光走上山坡,摇头苦笑一声,陈余跟上去。 终于。 在四通八达的山上庭院中,陈余看见正俯首观察沙盘的虞啸卿,他看的很认真,一旁的张立宪正在给他指点西岸的山势地利。 “报告团座,人带到了。”何书光这次终于站立整齐,如同标枪一样向虞啸卿敬礼。 陈余、阿译两人敬礼:“卑职见过团座。” “嗯。” 虞啸卿不咸不淡的点了一下头,甚至没抬头看两人,依旧一门心思对付身前的沙盘。不得不说,这个沙盘做工精致,山川河流惟妙惟肖,除此之外陈余没看出什么。 不多时,虞啸卿终于将手里的小旗子插完,又拿起张立宪手中的笔记本检查是否有遗漏。陈余和阿译就站在一旁等着,等虞啸卿忙完他心爱的小沙盘。 将笔记本还给张立宪,虞啸卿目光依旧放在沙盘上:“你们两个是从对面打过来的,而对面的竹内联队也是和你们一路打过来的,南天门你们实地战斗过,比我熟知,看看这上面有什么遗漏。” “是,虞团座!”阿译举手敬礼,忙不迭来到沙盘旁观看。 片刻后,虞啸卿问:“林少校,你觉得有什么遗漏” “额”阿译彻底愣住。 见阿译窘迫的脸,虞啸卿忍住心中怒火焚烧:“走开,让另一个过来。陈营长,你有什么高见” “啊” 陈余凑过头瞅一眼沙盘说:“挺好,那颗南天门的古树真像,可惜我没摸过。禅达老人家说,这树成精准备渡劫,结果被雷公一劈给劈散的灵识。” ‘嘭!’的一声,虞啸卿气的把手里的木尺给折断。 “我是让你看树吗让你看地形,看看有什么遗漏。” 陈余敬礼说:“虞团座息怒,属下眼拙,没发现有什么遗漏之处。这沙盘谁做的,简直是等比例缩小,完美无缺。” “你是故意的吗”虞啸卿瞪大牛眼说:“我让你看南天门,你说山上树成精。让你看地形,你说沙盘好看,是在嘲讽我只会纸上谈兵吗” “卑职不敢!” 虞啸卿很不客气的说:“废话少说,听那个家伙说。你在机场就和日军竹内联队作战,以一百溃军夺取机场外围阵地,硬生生打死打伤一个小队的日军。你是第一个和竹内联队作战的人,情况比我清楚,说说日军竹内联队的特点和缺陷。” “谁”陈余问。 “就是你们那个龙团长,我不希望问你第二次。” 陈余点点头说:“是!日军竹内联队最大的特点就是作战能力和勇猛,因为他们的人员构成很杂乱。” “杂乱”虞啸卿听到一个不同寻常的情况。 “是。” “继续。” 陈余伸手指向沙盘上的南天门:“日军竹内联队,其人员构成杂乱。这个联队并不是日本人,其中还包括许多朝鲜人和4v人,并且日军还给这些人晋升军衔,激发他们的认同和敢死程度。 在机场属下就和他们作战,期间俘虏一个来自4v的日军下士,并且还在收敛尸体是发现过朝鲜士兵。这些人加入日军后面对格格不入的生活环境,往往会为了融入群体得到认同,尽全力战斗。我曾在机场遇见日本士兵撤退,而来自其他地区的士兵依旧顽抗。 属下把这种情况称为‘身份认同’,他们认为自己是日本人,不愿意提起自己是被占领国家或地区的人。这种身份让他们感到耻辱,正是因为如此往往战斗意志胜于日本人,因此常出现于战斗最前线。” 听后,虞啸卿似乎发现一个新的知识点。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伪军,而且是被洗脑后的伪军。 虞啸卿吩咐张立宪记下:“继续,我希望继续听见一些我不知道的。” “是!” 陈余继续侃侃而谈说:“除却竹内联队其中人员构成外,他们火炮数量和战术组织也与国内其他日军不一样。在我们溃败后,他们得到大量的机械化装备和炮火,其炮火支援程度下放到了小队级别。 在机场时,属下与日军一个中队对峙,日军就以两门九二式大队炮掩护步兵小队进行进攻。而当大队赶来时,会携带联队级炮火装备。南天门之战时,日军竹内联队甚至得到超过师团级重火力支援,其中不乏缴获于我们的山炮、野炮和重炮,足以证明竹内联队炮火之强盛。” 第六十九章 三错 说出所知道的情况,陈余不想看见西岸日军凭借炮火优势,对着东岸一顿乱轰。超过联队级别,甚至达到师团级别的炮火把禅达守军吓的乱哄哄溃散,这样我们能少死很多人。 虽然对西岸强大的集群炮火无法应对,但最起码有一个心理准备。 “竹内联队炮火如此强盛,趁他们立足未稳,抢回西岸恐为不易。”虞啸卿喃喃的说。 陈余不以为然道:“自然!我军缺乏重型火力支援,亦无强渡怒江之工具,而且南天门东岸山势层层叠加,日军只需沿山势层层构筑工事,我们难进寸步。 尤其是竹内本人传闻是建筑学毕业,对于防御工事肯定极为上心,仓促之间反攻西岸纯属痴人做梦。我军现在还是固防为主,守住禅达乃是上策,而且属下也不确定是否能守住禅达。” “你在骂我在痴人做梦吗”虞啸卿听出陈余话中的指桑骂槐。 “属下并无此意,只是固防已是不易。” “好啦!” 虞啸卿丢下手里的木尺,仰天闭眼久久不做声。 这个疯子打算趁日军竹内联队立足未稳,带领部队反攻西岸。从西岸一路打过来,陈余知道南天门有多么不好打,日军一个联队在南天门下和自己打成脑浆子,集群火炮、毒气弹全部使出来,可还是没有啃下南天门。 要是援军及时,我们逃的像样些。凭借南天门之险,有着充足的物资和人数支援,守上几个月没问题,可奈何我们逃的太过于快,导致根本没有有效的阻击和反抗。 不过虞啸卿还是太犹豫了,要是龙文章,估计早就趁日军登上南天门之始,凭借炮火支援反攻一次。在日军炮火还没有调整弹道,甚至还没有移动到西岸的时候,以支援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干掉日军的集群火炮。 “难。” 虞啸卿轻叹一句而后问道:“那么从你的角度来看,东岸固防有无遗失” “自然是有。” “哦” 陈余露出红口白牙,虞啸卿还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东岸固防虞团座有三错。” “三错质疑我可以,要是说的不在理,我可要军法处置。”虞啸卿掏出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拍在沙盘上。 陈余如同春秋战国期间的纵横家一般,见虞啸卿咬钩,然后移步走向沙盘一侧,从西岸往东岸看去。虞啸卿也移动脚步顺着陈余的目光看去,连一旁的张立宪和阿译也侧身看来。 指向东岸的阵地,陈余说:“虞团座一错,东岸固防兵力稀缺,却不引强军老卒上阵,有强军老卒却弃之不用,甘用一群未经战阵的新军。” “禅达现在哪有强军老卒,我川军团三营,全在阵地之上。”虞啸卿质疑道。 陈余指向自己:“我余部尚有五百之众,一营之军,皆是与日军血战而归之老卒。三挫竹内联队之攻势,纠集散兵游勇千余灭其几乎一大队,岂不为强军” 虞啸卿恍然大悟:“确实是强军老卒,虞某人之遗失,此错为我。” “虞团座!” 陈余趁热打铁说:“我部皆是军中老卒,只不过大战之后武器弹药稀缺,而且全营几乎是英式装备,弹药告罄,补给不易,且遗失过多,半余人赤手空拳。若是给我军换装,配齐所需装备武器,不需数日即可上阵杀敌。 若日军强渡预图东岸,必尽死力!我部善守,且与竹内联队大战数次,士卒皆不惧,竹内联队只是我军茶余饭后闲谈之资。士气高、兵善战、不惧死,此乃固守东岸之要军。” “好啦!” 一声怒斥,作战室内的气氛忽然凝重。 虞啸卿回头问起张立宪几句,脸上纠结片刻后缓缓说道:“我即日起,着力予你部换装,若东岸固守吃力,我会调集你部增援。” “谢团座看重,我部自属下陈余始,必将不负虞团座之厚望。” “少说场面话,还有两错,说不出来我还是要军法处置。”虞啸卿立刻变回一张铁寒脸。 陈余怔了下,笑道:“第二错,乃是东岸固防内紧外松。属下一路过来,看见不少士卒在城中巡逻,零零散散加起来足有百余人,而且城中出入口皆有火力布置,就连虞团座驻地都有大量火力布置。 轻重机枪不下十余挺,几乎一个营的火力标配。虞团座难道不知唇亡齿寒之理,城中如此火力布置,若是江防失守,就算在您老床头上布置十挺重机枪也无济于事。江防不是给您看的,而是让日军有来无回,抽调如此之多的火力,敢问是出于何人之手” 说完,陈余朝虞啸卿看了一眼,然后又朝张立宪看了一眼。张立宪瘪着脸后退两步,陈余又看了一眼何书光,后者抬了自己的眼镜,扭头看外面布置的重火力。 这肯定不是出自于张立宪和何书光之手,一个凡事都听虞啸卿,一个就是二傻子。 再次听完,虞啸卿脸上青红一片,显然感觉到羞耻。被自己部下明着暗着羞辱好几次,是个人都绷不住,陈余才来没两小时,阴阳怪气骂了虞啸卿好几次。 也是虞啸卿脾气好,换个其他长官,敢质疑我的火力部署 某人:来人!第xx师xx团一营二连三排四班,那个叫李小二的机枪手,往你隔壁移动三米。 李小二:报告!隔壁三米是一片泥塘。 某人:泥塘有水,水能给机枪消热,听我的准没错。 啊!总座高见。 这次,虞啸卿沉默的更久。除去脸上阴晴不定的脸,握住木尺的手胀起青筋,良久后化为长长一叹。 “听君一席话,虞某羞愧难当。张立宪,撤走团部的机枪火力,加强到江防。唇亡齿寒,古人数千年前就在说,想不到今日轮到我虞某,古人诚,不欺我也!” “还有第三错。” 虞啸卿举手让陈余停下:“说第三错之前,虞某有一言。” 陈余止住话头:“请团座训斥。” “不是训斥,而是疑惑。” 虞啸卿拿起木尺顶开陈余头顶的英式钢盔说:“你是上过军校,还是有人教你。你打仗的本事,我早已从军部电文中听闻过,也亲眼在东岸看见过,你说的这些错误也无可厚非。 前两错,说出我的疏忽大意忘记一支强军老卒,还有东岸固防的主次关系。不要把我当成贪生怕死的人,在团部布置那么多重火力并非我出自我之手,我虞某人绝不惜命。第三错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说说,你打仗的理论和战术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 “啊不是说三错”陈余顾左右而言他。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 陈余愣了,这要这么说 说自己从小接受的理念就是消灭你们,还是说成年后接受的教育和训练,那更是把假象目标定为你这种虎踞东南之人。思想道德和作风更不用谈,阶级对立知道吗 按不辣的话就是‘国难当头,老子还要打小东洋嘞!’ 第七十章 晋升 沉默良久。 陈余思索一二后说:“属下学生从军,学生时期时家中小有余财,父亲便助我钱财游学。目睹过九一八之后的东北,那里的百姓生活很困苦,而日本人却在我们的土地上大肆生产。 我看见过他们把东北深林中的参天大树成片砍伐,然后运送去日本。他们用不完那么多木头,就把木头沉入海底,想着日后子孙来用;我在北平看见过日军抢夺京师图书馆的书籍,多少古籍被他们带走,那些古籍作为接受过教育的我都晦涩难懂,可是他们还是把成堆的书籍孤本抢走。 我去过十里洋场,也去过川中都江堰” “我没问你这些。”虞啸卿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 虞啸卿语气很冷漠,周围的人都被他这样的语气吓的静若寒蝉。何书光悄悄拿起鞭子,准备随时递给虞啸卿让他抽陈余一顿。张立宪听见陈余去过都江堰,眼中升起微光,好像找到一个老乡似的。 “但还是说清楚才好。” 陈余试图将话扯的更远:“我们有很多孩子没有学校,他们的老师是大地和山川。我在参军前没有学习过军事知识,是在一次一次的败仗中学会的。其实我们不应该这样败下去,失败不可怕,我去过很多地方,知道我们最可怕的是什么。” “那请你告诉我,是什么” 眼睛盯着虞啸卿,陈余怔神道:“我们最可怕的是上沪的人,看待西南如同外国。北平百姓觉得粤闽之地是蛮夷居所,这才是最可怕的。我们一直用这种眼光看待不同地方的人,而面对外国人时却跪地屈膝,自认为所属国家乃是落后野蛮之地,我们是落后,但不野蛮。” “闭嘴!” 虞啸卿终于忍不住,手中的木尺抽在陈余身上,狠狠抽了四五下才罢休。周围的人都退后几步,阿译被吓的呆若木鸡,冷汗从额头往下流。 “呼” 吐出一口浊气,虞啸卿坐在椅子上手指沙盘。“我们是军人,不需要摆弄口舌。有话就说,虞某人绝不会贪赃枉法,行不轨之事。” “是!”陈余立正抬头说:“属下希望虞团座能把我和我的兄弟当人,而不是从缅甸丛林里钻出来的乞丐。还有,属下指明的三错最后一错,乃是虞团座!” “我” 虞啸卿拿起木尺指着自己鼻子,仿佛听见一个偌大的笑话,从没人敢指责于他。 “是!” 陈余梗着脖子说:“您虽错,但前二错皆因您起,您才是罪魁祸首。” “好!”虞啸卿站起身拍张大笑:“敢于指责上官过错,你是第一个。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个家伙为什么能带着那么多人从缅甸打过来,就是有一个敢于指责上官的人。 我虞某人说过,我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你敢指责我,而且还证明我的过错,这很好!” 听见虞啸卿并没有把自己拉出去枪毙的念头,陈余呼出一口气,总算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你虞啸卿自命不凡,想着做驱除日寇的岳武穆,却不过是唯唯诺诺的钱益谦,投降日寇的事做不出来,但是喊口号倒是叮当响。 “你很好,今日此言,东岸固防至少多了半成。” 陈余郁闷的说:“属下妄言,团座有容人之量,乃是属下之幸。” 跟虞啸卿打嘴炮就是累,要是换成死啦死啦那个家伙,估摸陈余已经拿枪托砸死啦死啦的脑门,还用得着为了些武器弹药跟虞啸卿磨嘴皮 忽然。虞啸卿伸手,而张立宪从公事包内取出一份文件,拿过文件,虞啸卿继续一副铁血姿态。 “多的不说,直接给你念最后的。川军团上尉连长陈余,晋任陆军少校营长,赏大洋一百,以资奖励。川军团少校营长林译,晋任陆军少校,赏一百。赏大洋一千犒赏余部,其余有功人员皆晋任一级——军部参谋处令!” 终于听见赏钱,陈余和阿译脸上笑开花。光给空衔有啥意思,还是给钱合适,老子正琢磨着赚钱养部队,正好有了启动资金。 陈余之前是陆军上尉连长,是职务军衔,本职军衔只是一个少尉,这次依然给他晋任的是职务军衔。栓叙军衔是少尉军衔,职务军衔是少校,这是某光头琢磨出的制度。晋升军衔是个职务军衔,卵用没有,还是一百大洋靠谱。 阿译是少校营长,也是职务军衔,但是军部给他晋任陆军少校,这是个真军衔。陆军少校和陆军少校营长,是两个不同规格的军衔,前者真金实料,后者估计是军部随手给的。 我们一路而来的战绩都是由麦师傅汇报给军部,绕过川军团和师部,这让我们这群炮灰进了军部某些大员的眼。全面溃败下,我们是为数不多能拿出手的功绩,这只不过是漏出来的油水,大头还是虞啸卿和那些上峰拿走,这已经很不错了。 陈余和阿译向虞啸卿敬礼:“谢虞团座栽培,谢长官厚爱,属下定不负众望!” “这是你们自己打出来的,与我栽培无关。”虞啸卿不近人情的说。 “那个”陈余低声询问道:“虞团座,敢问那个龙文章,他现在” “他” 虞啸卿不耐烦的说:“那个家伙现在正在军部复命,上峰已经给他晋任陆军中校团长,鬼迷遮眼的,拿着一把破手枪到处显摆。经查实,你们在南天门上击毙日军竹内联队副联队长,大挫日军士气。”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着。来人,送客!”虞啸卿宣读完命令和赏赐,便想赶人走。 张立宪与何书光举起手,让陈余和林译两人立刻离开。估计虞啸卿正在怄气,懊恼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带部队回国,留在缅甸跟日军干上一仗不好 “等等。”陈余推开张立宪的手臂问:“虞团座,那您答应我一整个营的武器装备,属下该什么时候来换装” 虞啸卿深吸一口气:“等着,不出半月,武器弹药和物资就会送到你们驻地门口。我虞某人答应过的事情绝不反悔,这点你还是可以信任的。” “谢虞团座,祝虞团座升官发财死老婆,嘿嘿。” 不等虞啸卿发作,陈余便拔腿就跑,一溜烟便不见踪影。 第七十一章 打架 走出团部,陈余一溜烟,学着鸟儿飞翔的姿势,沿山上的蜿蜒石道跑。身后的阿译受不住陈余这样张狂的性格,说出祝福虞啸卿的话后,阿译身后仿佛有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在扫射,慌不择路扎进灌木丛。 “等等我,死鱼。” 陈余跑下山坡,来到公路旁的吉普车,回头对阿译说:“瞧瞧你这出息,让你要物资,你给我整回来几件破衣服,衣服能当饭吃,还是能打日本人” 阿译气喘吁吁道:“我要是有你这么能说,不!要是能有烦啦那张嘴,可是我嘴笨,见面就张不开嘴,这也能怪我吗” “嘴笨就多做事,回去之后我有事跟你说。” “哎,你说我们一个营。虞团座也没说谁当营长,谁当副营长,这该怎么办” 陈余揽住阿译不停喘息的肩膀:“什么正的副的,咱俩商量着来呗!就我们过命的交情,要是有什么事,我还不能让让你” “真的”阿译喜出望外。 陈余认真的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以后打仗的事情你做主,后勤的事情我来做,我们俩个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啊” “不行吗” 阿译苦着脸说:“我也不会指挥部队打仗,你让我指挥军事,不是让兄弟们送死吗” “这个”陈余失望溢于言表:“这就没办法了,我可是让着你,是阿译你自己不行,回去之后可不准说哥们儿不仗义。” “唉,好,打仗的事情还是死鱼你来,我不行的。” “什么叫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可是” 陈余挥手打断阿译的话:“别可是了,等你打上几年仗,学会怎么打仗了,我们再换回来。哥们儿够仗义不,都是让着你的。” “这个好,呵呵呵。”阿译笑的脸上皱出褶子。 两人勾肩搭背沿着公路走,陈余是不指望有人送自己回去,还是坐11路公交车靠谱。 点上一支烟,扒拉两口让给阿译,阿译不会抽烟,可架不住今天的确有喜事,陈余给自己点上一支。要不是穿着军装,腰间有手枪,不知道的以为有两个街溜子出没。 “陈少校,林少校,两位烦请留步!” 身后有人叫两人,陈余和阿译不约而同回过头,发现是张立宪和何书光。这两个虞啸卿的死忠簇拥坐在吉普车上追来,司机停下车,张立宪不怀好意走向陈余。 张立宪若无其事的说:“早上我弟弟请你,陈少校却把我弟弟打了。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我弟弟的确脾气不好,陈少校打了我弟弟也是事实。作为兄长,我替小何道个歉,对不起! 但是打人的事情不能这么算了,车上是军部给你们的大洋,让我弟弟打了一巴掌,这事就算了结。要么和我打一架,不管输赢我都认栽,军部给你们的大洋拿走,我还给你赔礼如何” 差点忘记军部给的大洋,陈余拍了下自己的头。陈余看着张立宪身后的何书光,嘴角淡淡一笑,果然是小屁孩,受了欺负就找大哥。 “没问题,我和你打一架,不过先说好,打算赔多少礼” 张立宪一挥手,何书光就从吉普车上搬下一箱子东西,大概都是些罐头饼干之类的,还有两条香烟充门面,这个礼可谓是不小。 陈余点点头:“可以,如果我输了,军部给我的大洋当做给这小孩的医药费。” “不行,这些钱是你用命换来的,我张立宪还算是正人君子,此次只不过是给我弟弟找回场子。” “够义气。” 陈余抽出腰间的手枪丢给阿译:“这枪是我从缅甸得来的,现在也用不上,行吗” “咋个不行嘛。”张立宪看了一眼说。 “就这里,我赶着回去整训部队。” 张立宪脱下手表和外套,将身上的武器丢给何书光。陈余也脱下自己脏兮兮的外套,里面白色的衬衣早已变色,暗红色的血迹在白色衬衣上特别显眼。 周围的人让开空间,何书光笑呵呵看着张立宪,而阿译则担忧不已。 脱下外套,张立宪扭了几下脖子,侧身上前一个鞭腿。没有给陈余说开始的时间,侧身一个鞭腿就朝着陈余的头踢来,目光盯着踢来的鞭腿,陈余似乎回想起上个时光的故事。 双手接住张立宪侧踢鞭腿,牢牢握住脚腕用力扭动,反关节扭动脚腕让张立宪身体也跟着扭动。一开始本打算试一试陈余,可是没想到陈余居然如此熟稔。 扭动张立宪的脚腕,陈余后退一步推拉,张立宪轰然倒塌,面朝天空倒在地上。刷腿踹腹的动作陈余曾经做了很多遍,双手扭动张立宪的脚腕,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白色的衬衣上留下脚印,陈余微微一笑放下张立宪的脚踝,伸手拉他起来,然后双手持拳示意张立宪继续。 “嘿,有点意思。”张立宪也不怂,站起身继续。 扭了几下自己的脚腕,张立宪这次没大开大合,而是挥拳。 拳头带着拳风朝向陈余的面门,双臂护住面门,陈余微微后退一步。等张立宪收起右拳,挥起左拳时,身子下潜抱住张立宪的右腿,往地上猛摔,一拳砸在张立宪腰间肋骨软肉的地方,疼的他眼泪都快出来。 陈余没下死手,死手是拳头砸在子孙天,如果不想张立宪绝户,每天早上醒来摸一下脖子还在不在,建议别做。 伸手拉起疼的死去活来的张立宪,陈余从裤兜里取出一根烟点上。 “家里以前有桩走镖生意,后来快枪出来就不干了,今儿个只能说没找对你,您要不找阿译试试” “我不会打架的啦。”阿译摆手后退两步。 张立宪嘬起牙花子揉搓自己的腰间:“不了,认赌服输,是我输了。” “哥,这就算了”何书光又再一次掏出鞭子指向陈余。 张立宪没好气的说:“输了就是输了,要不是你没规矩,会挨一顿打,连累老子也挨一顿。以后改改你的脾气,这次是他看在自己人份上抽你嘴巴子,旁人不把你腿打断都是好事。” “可是。”何书光还想再说什么。 张立宪指向吉普车说:“东西在车上,先让司机送我回去擦点跌打酒,然后再送你。太狠了,肋骨都快被你打断,跟谁学的招式” 陈余笑呵呵的说:“野路子,不值一提。” 第七十二章 这里是军营 吉普车在路上摇晃颠簸,陈余坐在后座上紧紧握住钱袋子。一千多枚大洋,这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一个人一枚大洋,命不值钱,甚至廉价。 我们的长官,用几个虚衔和一千大洋买下我们的功绩。陈余知道他们在缅甸的战功不止这些,可是有什么办法 如今这世道,在菜市场上买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都要十几块大洋,而那些身强体壮的士兵,他们的命就值一千大洋。一个人一块钱,一千大洋对于普通人来说足以逍遥快活,可是对于战死的一千多同袍来说,连给他们每人立个碑、建个坟都不能。 一路摇摇晃晃进入禅达,城内铺设的青石板道路较为好走,没有那么晃悠。 阿译兴奋的握住自己的钱袋子:“这么多钱,死鱼。我跟你说,首先我要去吃一顿好吃的,然后把钱存起来,你说我们买什么吃好” “猪肉炖粉条如何”陈余喃喃道。 “这个好,就猪肉炖粉条。” “全营都一起吃,好好吃一顿。” 阿译想象起全营一起吃猪肉炖粉条的画面,脸上出现追忆,而后黯然无言。他是一个很感性的人,阿译想起我们之前吃猪肉炖粉条的同袍,七十多人剩下没几个了。 回到营部,吉普车上的何书光丢下打赌输的赌资,一箱子补给品外加两条廉价香烟。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这样的亲信来说不值一提,川军团的那些军官想着法的贿赂他们,人生在世不称意啊! “慢走哈!” 陈余抱着箱子欢送这位好人,而何书光义愤填膺狠狠盯了陈余一眼,挥手让司机开车离开。 听见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营部内的人窜出来,一个个灰头垢面欢迎两人。 兽医背着手摸了下陈余怀中的钱袋子:“哟!大洋,全都是大洋。” “真的吗” “谁给的” “给我们的赏钱”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围观带着‘战利品’回来的陈余和阿译。 陈余将钱全部交给兽医,连同自己的一份全部交给兽医。 “今天晚上吃猪肉炖粉条子,兽医你带康丫的运输排去买猪肉和粉条子,蛇屁股你带人劈柴架锅烧水,剩下的人都给我去洗澡。” 陈余站在门外花坛上说:“全部给我洗澡换新衣服,谁不洗澡没饭吃,要是我吃饭时候闻见谁一身臭烘烘,就不用吃饭,乱棍打出去。” “好!” 一群人异口同声,其他营房里的士兵听见风声,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围上来。阿译面色绯红,甚感荣耀,这是我们自己挣的,以往我们都是求人家的,捡人家不要的东西,现在这是我们自己用命换来的。 “阿译,你组织一下人,别一窝蜂把老百姓吓着。把库房里的新军装挨个分发,顺带花钱找个几个理头师傅,把这群人脑袋上顶着的鸟窝给剃了,都成虱子窝。” 阿译点点头:“就交给我,大家集合,集合!” 营部内。 陈余点着烟,坐在木桌旁处理公务。外面的院子已经架起长桌椅子,都是找隔壁的禅达百姓借的,找他们买些油盐酱醋、大白菜什么的。 禅达的百姓知道是我们守住禅达,很热情的借出桌椅板凳。陈余不允许有人强拿,他派了丧门星去维持军纪,谁要是敢欺负老百姓,直接抓来,小到军棍,大到陈余可以直接枪毙。 军法之下,这群士兵好歹没有干出偷鸡摸狗的事。 用铅笔在本子上写下剩下的大洋,武器弹药、人员物资、钱财这些都有记录。全部都堆放在后院的库房,这些都是陈余东拼西凑要来的物资,等虞啸卿答应自己一个营的武器装备到手,他准备去黑市上卖掉一批英式武器,只要价钱合适,陈余甚至都想把那两门没有炮弹的两磅英国迫击炮给卖了。 “哎!今天谁看见迷龙了没”陈余问院子里烧火做饭的人。 蛇屁股正在切大白菜回道:“早上出去就没看见回来,整天找那个女人,我看他是憋出病了。” “烦啦呢” “那个王八蛋早上也走了,还换了身新衣服,带着罐头和粮食去找女人,估计现在正在女人身上趴着。” 陈余扶额叹息:“告诉营部门口的哨兵,以后要是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离开驻地。一个个都成精了,这都快晚上了还不回来,把这里当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里特么是军队,这里是营部,一个个安生日子没过两天,全都野起来了。” 处理完账本上的事情,陈余也打了一桶热水,哼着歌走去后院洗澡。 营部外面,几个禅达剃头师傅正在给士兵们剃光头,剃完光头的去领新衣服洗澡,洗完澡的蹲在街道路口说混搭茬,全部都等着开饭。 光着屁股的陈余正在搓背,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大叫,随便擦拭身体将臭衣服丢在木桶里泡着。陈余换上一身崭新的衬衣,拿起少校军服就跑出去。 大门口,一群人围在屋檐下观看,时不时起哄。 “干什么呢” 陈余推开人群,发现烦啦带着小醉来到这里,而小醉手里端着砂锅,锅中的鸡肉正冒出丝丝热气。 “她偏要来,说请你吃鸡肉,上次你没吃,这次说什么也要带给你。”烦啦解释道。 陈余右手插眼紧锁眉头:“这里是军营,你带一个女人来想做什么” “不管孟连长的事,是我想来给你送碗鸡吃,我这就走。”小醉敏感的内心察觉到陈余的不快,放下手中砂锅准备离开。 “等等。” 陈余看见眼眶发红的小醉于心不忍:“吃完饭再走,以后没事不要来这里,就算有事也要跟路口的哨兵说,让哨兵进来汇报。以后谁都不准带外人进这里,谁要是再敢带女人进来,我拿枪托砸你们脑袋信不信” “哦。”小醉低下头。 “都散了,围在大门口像什么样” 阿译帮忙驱赶围观的士兵,一群人犹疑未决缓缓散开,将大门口给让出来。陈余转身准备走进去,谁知外面又是一阵大吼大叫。 定眼一看,迷龙一只手抱着雷宝,一只手牵着那个女人笑呵呵走来。 看见这一幕陈余脑壳痛的不想做声,郁闷的蹲在门槛上抽烟,有一个算一个,陈余现在正想拿枪托砸他们的脑袋,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什么人都往营部里引。 这里他妈的是军营,不是家属院。 第七十三章 团长 大厅的木桌旁,周围坐着从缅甸打过来的老兄弟们。陈余郁闷的蹲在台阶上吃饭,身旁蹲着狗肉,狗肉也吃了一顿好的,一人一狗观看院内的喧闹。 我们在这里埋锅做饭,一起幕天席地聚餐。这是很快乐的事情,享受来之不易的美食,与同袍一起欢聚于此,兽医甚至买了禅达百姓自家酿造的苞米酒,不多,每人一口都难。可我们依然吃的很尽兴,如此氛围及时杯中只是凉水也足以醉人。 ‘滴滴’ ‘滴滴’ 门口又响起汽车的汽笛声,没人在乎走进来的是谁,乃至于唐基站在门口都傻眼了,繁杂的声音掩盖他的出现。蹲在台阶上吃饭的陈余瞧见了唐基,也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人,于是放下碗筷站起身。 “肃静!” 陈余一声大喝,院子里的人都对其侧目,然后回头看向门口的人。那是唐基,他现在穿着一身墨绿色大衣,手驻文明杖站在门外,脸色极为难看。 “长官好!” 陈余大叫一身,所有人都放下碗筷起立看向唐基。 “好好好。”唐基笑容满面走进院子挥手:“都坐下,吃饭要紧。都坐下,我只是来看看你们,顺带给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一个天大好好消息。” 旁若无人,唐基在几个卫兵的簇拥下走上台阶,笑的让人如沐春风,看不出他有多么老奸巨猾。他每做一个动作,说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很信服,这是一种官场气势,来自上位者对待下位者的举措。 唐基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和蔼的握住前来向他敬礼的阿译手臂,“这次鄙人前来,是有一个特别大的好消息。那就是你们在缅甸打的仗,上峰很满意,也很受关注,于是派鄙人前来给大家说一说。 那就是你们,你们川军团。现在你们继承川军团的番号,由你们的林长官和你们继续和日本鬼子战斗,这是对你们的认可,也是对你们的期望。当然,也是一种责任,希望你们能发扬川军团打仗不怕死的精神,和日本鬼子血战到底。 然后我宣布一下军部的命令,今天好像喜事不断啊!早上你们的虞师长好像才跟你们陈、林二位长官颁发晋任命令,两份喜事接二连三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好!现在陈余后悔了,后悔找虞啸卿要一个营的武器装备,如果稍微慢些,陈余会狮子大开口要更多的武器装备。 丢下一大堆命令,唐基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停留。他把我们的功劳拿走大半,然后给我们丢下一个川军团的番号和几个命令就风尘仆仆离开,仿佛他很忙碌一般。 阿译还是督导,增发一个虚衔中校团长,不一样的是他有另一个身份,兼任川军团团长,似乎军部内有一个他曾经在军官训练团的同学好友。朝中有人好做官,那位阿译好友位居要职,于是向军部长官汇报阿译的情况。 我们在缅甸的旗号本就是‘川军团少校营长林译所部’,军部直接将阿译提拔成中校团长,而死啦死啦还不知道在那个地方鬼混。按照白天虞啸卿的话,他似乎比较支持死啦死啦来接替川军团团长,可军部希望川军团的团长是一位嫡系。 军阀与嫡系之间的较量,很显然军部钟情于嫡系军官训练团出身的阿译,不愿让死啦死啦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来接替川军团团长一职。 陈余是少校团附,这是一种说明不明道不清的官职,位居副团长之下,算是团长助理,可又比营长高半截。顺带兼任营长,不知道军部和唐基是怎么扯的,大致意思就是压制死啦死啦的权力,扶阿译这个正派嫡系出身的人,让天然有身份优势的阿译执掌川军团,再让出自嫡系部队的陈余来辅佐阿译。 扯头发虱子,扯到乱七八糟,国难当头还在分嫡系和杂牌。 送走唐基,阿译面红耳赤。 他现在是团长了,统御这五百多号人,这让阿译顿时升起万丈豪情。对于带兵从边远的滇南打回上海,阿译离他的梦想又进一步。 阿译望向院子里的人干巴巴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抱拳向诸位同袍致礼。阿译是一个天真赤子,乃至于他抱拳向周围的同袍致礼时,泪水不要钱的从眼眶流出,谁都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我我” 阿译梗咽的说:“仰赖长官信任,诸位兄弟用命。我林译,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了没两句,阿译便捂住自己泛滥的泪水。在场的同袍都是过命的交情,我们于是大声笑起来,因为我们知道阿译的性格,他或许是一位不合格的营长,但绝对是把部下同袍认作兄弟。 短暂插曲过后,我们继续聚餐吃饭。 夜幕降临禅达,阿译在痛哭一阵后,拿起一碗禅达本地人用番薯酿造的土酒,一饮而尽,然后醉倒在地。阿译醉的一塌糊涂,嘴里嚷嚷被日本兵当成靶子射杀的父亲,低声抽泣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木桌上点燃一盏油灯,陈余在帮一个不识字的贵州兵写家书。年轻的士兵不知该如何组织词语,只能重复的跟陈余提起自己一切都好,而且还从下等兵升为上等兵。 家书写了几十封,大多数只有短短几句,陈余再润色几句,往信封中装上两枚大洋,等明天去军邮处将信件寄出去。 写家书的很少,我们有很多士兵不知道自己家乡的具体名称,有些则是在敌占区,还有一些家中亲人早已去世。更有一些人不愿意寄出家书,或许他们离家时,家人已经把他们当成死人。 写完最后一封家书,年轻的贵州兵向陈余敬礼,转身和等在门外的好友离开。 小醉还在驻地,陈余骗她说她的哥哥也一同去了缅甸,现在小醉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哥哥。而迷龙和上官母子,则被陈余赶出营部,让他们夫妻两人滚出去找客栈住。 陈余将写好的家书整理好,用麻绳捆上准备明天让人送去军邮。烦啦百般无赖坐在桌对面扭他的手指头,将手指头掰的极为离谱,手指贴上手背。 “陈大哥,我想问哈”小醉鼓起勇气。 “兽医。” 陈余朝正在勾指头算账,算今天一顿饭花销多少钱银的兽医说:“给她拿二十块钱抚恤金,再给三十斤米,让人送她回去。” “我不要!”小醉倔强的说。 第七十四章 集合 正在算账的兽医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异样明亮。烦啦不在玩弄他的手指头,诧异的看向小醉,寻思她为什么不要这白给的抚恤。 国府的抚恤,可以说是从未见过,听见过,但从没见过。抚恤金下发率不到百分之十,而且这百分之十中的抚恤力度,大概可以买一屉馒头。这一屉馒头,等到国府执政后期金融崩溃,一屉馒头也没了。 厅堂内的所有人都楞了,他们想不明白小醉为什么不要抚恤,更想不明白的是陈余为什么要给小醉发放抚恤金,毕竟我们也没有多少钱粮。 小醉低下头哀求道:“之前给我的已经够了,我不要你们的东西。这些钱和粮食都是你们拿命换来的。我就是想问哈,我哥哥死在哪里,逢年过节我给他烧纸钱也能有个方向,求求你们了。” “不是缅甸”兽医疑惑的说。 “不是滴,我哥哥也是川军团的,姓陈,是个连长。麻烦各位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陈余放下手中的铅笔说:“回去,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烦啦,送她走。” “嗯,哎” 烦啦抬起头瞧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小醉:“又不是我弄哭的,谁弄哭的谁去送,谁让你骗人家小姑娘。人家天天站在怒江边等川军团回来,每天来来去去走的脚底打泡,江滩上都被她站出坑来了。” “不愿意”陈余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香烟点上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当梁上君子,人家好心好意把他,呜呜唔唔唔!” 从桌上蹦出来,烦啦拼命捂住陈余的嘴,不让陈余把之前他偷小醉卖身钱的事情说出来。在小醉心里,烦啦是个正人君子,如今的烦啦有了自尊自爱之心,起因还是我们有了一个团,一个与子同袍的川军团。 “我送,我送!” 烦啦起身扯住小醉的手臂,而小醉也不反抗,就是一直在哭,哭的极为伤心。没有准确的消息,小醉心中抱着一丝幻想,陈余将她的幻想几乎变成事实,于是小醉每天都在江面等候自己的兄长回来。 如今陈余亲自戳破小醉的幻想,如何不能崩溃 最起码,最起码。现在小醉不需要用身体去换取钱财,有人能够帮她活在禅达,这已经很好了。失去一位兄长,现在川军团的人都是她的兄长。 烦啦将小醉拉扯走,屋内再次恢复平静。 陈余坐在椅子上不停抽烟,兽医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算账。 “那个女子不错,看上烦啦了,你叫她走都不走,烦啦一拉就走。”兽医低声说。 “要是烦啦今天晚上不回来,明天给我吊在门口执行军法,罪名:夜不归宿,打十军棍。” 兽医说:“你这是杀鸡儆猴,咋地想好好管管这些人,你可有得忙咯。” 陈余起身捻灭烟头:“告诉所有人,明天早上出操,哨声响起十分钟内,全副武装在门外集合。谁迟到一分钟,记一军棍;迟到五分钟者,十军棍;迟到半小时者,拉出去枪毙。” “那烦啦和迷龙咋办,他们两个要是不知道集合,迟到了你是不是要枪毙他们” 陈余烦闷的拿起桌上铅笔丢向兽医:“你个老不死的,嘴怎么那么碎,好好算你的帐,要是敢贪污一个铜板,我也把你吊起来抽。” “那你自个算,老汉我实在算不过来。” “不是,你们怎么都跟我过不去” 兽医嘟囔道:“是你跟自己过不去,心里有一万个想法,做事的时候就这个不行,那个不能。依老汉来看,你这是忧心过度,啥事都要管,啥事都要面面俱到,到头来还是跟自己个过不去。” 陈余骂道:“我想把事情做好,这也是我的错,你们就那么挑我的错,鸡蛋里面挑骨头,你们累不累啊” “你想学死啦死啦,他带着人啥事都做好,可那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出来的。有阿译和你帮衬着,阿译帮死啦死啦管着行军,你帮死啦死啦管着打仗,事情当然就好做了,可现在就你和阿译两个人管事,能成吗” “睡觉!” 烦闷的陈余踹了一脚木桌,把兽医吓了一跳,无可奈何的目送陈余走进房间睡觉,一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算账。 翌日。 ‘哔——!’ ‘哔哔哔!’ 营部门口的大街,陈余拿着缴获于日军的铜制口哨,站在大街上鼓起腮帮子吹响口哨。昨夜就吩咐过,今天早上全体集合,除去警卫排站岗的哨兵,凡是能喘气的全部集合。 吹响口哨后,陈余倚在营部门外的大树。 没一分钟,就有东西过来。陈余看着急匆匆赶来的物体,额头上生起黑线。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最早集合的居然是一条狗。 是的,狗肉是听见哨声最早赶来的,蹲在陈余面前眼巴巴望着他。 两三分钟后,衣冠不整的烦啦从营部大门内跑出来,拿着一把中正式步枪催促和他睡在一起的兽医。紧接着是阿译和一群乱哄哄的老兵,拿着枪同样衣冠不整。日军铜制口哨刺耳的声音让老兵背后发麻,这是来自潜意识的行为,无关早起早睡。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赶到门口集合,带上武器弹药出门看见正在集合,乱糟糟挤进队伍。 阿译系着中校军官服上的扭开,手中拿着军帽催促:“快的集合,矮的站前面,高个子站在后面。把裤子提上,这像什么样子” 见阿译正在组织队列,陈余拎着步枪离开,挨个营房去找人。 踹开一扇门,里面还有几个正在找鞋子,陈余拿起步枪枪托对准屁股就是几下。 “睡!睡!睡!一个个没把我的话当真,滚出去集合!” 挨个将营房内拖沓的士兵赶出来,运气好的挨上一下,运气不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比如说死胖子克虏伯,这个家伙一个人睡了三个人的床位,陈余进来时都能听见他呼哧呼哧的鼾声。 拿起口哨吹响:‘哔——!’ 刺耳的口哨声在耳边响起,克虏伯这个家伙终于起身,睁开眼迷迷糊糊望向面色铁青的陈余。 “长官,是吃早饭了吗” 陈余: 第七十五章 规划 “一二一!” “左右左!” 陈余跑在队列右侧,大声喊叫口号。阿译在队列前段领队,五百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沿着禅达街头跑过,陈余在后面吆喝,用枪托砸跑在后面士兵的屁股,连狗肉都在狂吠帮忙整理队形。 “瞧瞧你们的样子,让禅达老百姓看见了以为是一群土匪,都给我跑起立,跟上队列!”陈余卖力吼叫。 一个整编营的士兵,全副武装穿过禅达街头,路面上的百姓和无处可去的溃兵让开道路。禅达百姓充满好奇心的观看这支队伍,而无处可去的溃兵们眼巴巴望着这支部队,希望能加入进去。 滇南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充满湿润空气和大雾。 带领这群人沿着石板路跑,陈余就是让所有人看见,让虞啸卿看看,我们不是似民似匪的溃兵,而是一支久经战火的精锐部队。 走出禅达,队列勉强还能看清楚。 陈余要训练他们,我们与日军最大的区别不止武器差距,还有训练。武器差距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弥补,可是战术训练又不需要那些重型武器。 没有充足的训练,即使给他们先进武器,那跟中东那些少爷兵有什么区别 差距不是武器就能弥补的,不是多上几挺重机枪,几门大炮就能把日军打的一败涂地。差距是我们与日军的训练,日军几乎都经历过长期训练然后投入战场,而我们就只有前天还扛着锄头挖地,后天就扛着老掉牙的枪支作战的农民。 在禅达的郊外找到一处空地,全部人停止行军,每个人都在喘气,埋怨陈余为什么大早上饭都没有吃就出操,碍于陈余威势不敢出声罢了。 到达目的地,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不管地上杂草沾惹露珠,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上面。 陈余拎着枪挨个把他们抽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列队,列队!知道什么是列队吗 全部人给我站起身来,你们以为过了河,日本人追不上了就没事了要是日本人打过来,你们在怎么办,上峰让我们渡河去打日本人怎么办等死吗” 一阵抽打下,五百多人不耐烦的站起身,拖沓的列队站好。 五百多人形成一个方阵,而陈余和阿译站在方阵前列,两个人窃窃私语。 阿译急切的想知道作为一个团长应该做什么,他现在已经知道督战是什么,督导大概比督战更危险,权力也更大。团长比营长大,他是营长的时候带兵总是打败仗,现在是团长,阿译害怕打更多败仗,送更多兄弟去死。 “我们现在做什么” “出早操啊!”陈余回道。 阿译愁眉苦脸说:“我是说团长应该怎么做,我现在是团长,总该有一个团长的样子” “这我管不着,咱俩说好的。打仗的事情我来管,后勤的事情你来管,现在没打仗,我还帮着管后勤,你不能让我什么事情都管,下面的人要说我夺权了。” “那我现在应该下什么命令” 陈余思考一下后说:“你之前在军官训练团怎么做的,就是每天做什么” “背操典和口号。”阿译羞红脸说。 “那就让他们练习军步,左右转、向前走之类的。练一个小时,然后跑回营地吃早饭。” “就一个小时” 陈余点点头:“一个小时够了,吃完早饭继续来这里训练,继续练队列。别告诉我,你练个队列都弄不好,拿出团长的气势,谁不听话就拿枪托抽屁股。” “我是团长。”阿译再三说道,自我肯定。 “你是团长,死啦死啦来了你都是团长!” 阿译苦着脸说:“我这个团长是赶鸭子上架,我当不好团长。” “那你还是回家养花!”陈余奚落道。 “我”阿译鼓起勇气说:“我是团长!” 一连十多天,我们都在这样每天来去跑步,每天来到这块空地上练习队列,练习军步,练习拼刺、练习战斗所需要的一切手段,除了射击,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弹药进行训练。 阿译从一开始的生疏,再到后来慢慢熟稔,然后开始拿出团长的气势,对着落单的士兵动手。阿译动手也很文明,他从不用枪托砸士兵的屁股,只会扯着落单士兵鼓励他继续训练。 训练有阿译处理,他现在是团长,应该做这样的事情。 陈余白天跟他们一起训练,教授他们在战场上应该怎样有效躲避炮火,怎样观察对方进攻火力,有效进行阻击和战斗。教他们如何擦枪,如何保养枪支。 到了晚上,陈余还要和阿译一起将摊子支起来。将五百人分成三个营,还有运输排、警卫排、炊事班等诸多事物,选定各营、连、排的长官,这些都是基层组织架构,需要陈余和阿译反复商讨和确定。 夜幕之下。 陈余和阿译熬夜将诸营、连、排的主官定下来,等着虞啸卿派发的补充兵员到场。阿译去找过虞啸卿,虞啸卿也承诺给我们补充足一个团的人员装备,他承诺归承诺,至于质量如何就不知道了。 “先这样,我兼任一个营的营长,阿译你就当好你的团长。一营多老兵,让烦啦带着管,但是一定要注意别让他沆瀣一气。这群老兵油子贼,但是打仗是一把好手。 二营我来看着那些补充过来的新兵。剩下的老兄弟们都当个官,但绝对不能让康丫和蛇屁股、要麻几个老兵油子蹲一个营,这群家伙蹲一起早晚得出事,一个个懒的要死,拿枪托砸都砸不动。” 阿译观看花名册上的名单点点头:“就这样,这样我觉得挺好。明天我就告诉他们,大家一起升官,一起发咳咳咳,一起打日本人。” 陈余翻了一个白眼:“我还以为您要说一起发财,敢说一句发财,今晚我就把你沉怒江里,狗屁团长。” “死鱼,我们有一个团了,整整一个团的人!”阿译看着花名册激动道。 “估计没有一个团,顶天虞啸卿会给我们一个营的人员,这也是我规划两个营的原因。两个步兵营,再加一个迫击炮连,也够看了。” “很好,很好。” 在陈余的规划中,川军团两个步兵营,外加一个迫击炮连。一营老兵多,让烦啦那个整天吊儿郎当的家伙干些人事,是主力。二营补充兵员多,作为预备营,但关键时刻也得保证不掉链子。迫击炮连,那个地界罗金龙才是爷。 那位陈余从机场捡回来的炮兵,整天都和自己的迫击炮在一起,连阿译这个团长都不鸟的。可陈余和阿译都对他没办法,谁让他是技术兵种,至于另一个炮兵克虏伯,他已经被罗金龙用两门六十毫米迫击炮收编了。 第七十六章 密言 兽医蹒跚走出团部大门,现在这里是川军团团部了。端上一撮箕花生,兽医就这样坐在大门外的花坛上。用衣袖擦拭浑浊的眼睛,低下头慢悠悠的剥花生壳。 路口处,崔勇和几个士兵蹲在沙袋工事内百般无聊。今天轮到他们执勤站岗,他们不知道站岗有什么用,但至少不需要跟众人去训练,能舒舒服服躺在沙袋工事内睡觉。 一辆吉普车疾驰而来,身后尾随着另一辆吉普车,再后面还有两辆卡车,卡车上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卡车的轮胎压的很深,车上满满装载了整车物资,一车枪械,一车弹药作为虞啸卿先头支票。 ‘滴滴’ 蹲在沙袋工事内的崔勇等人看见有车进来,而车上坐着几位校级军官,也不敢让他们停下,站起身向路过的汽车举手敬礼。汽车从重机枪旁疾驰而过,直接开向团部大门口,给他们留下一阵劣质燃油燃烧后产生的黑烟。 吉普车在兽医身旁停下,车上的虞啸卿还是那副样子,只不过身后坐着一个人模狗样的家伙。他谄媚的向虞啸卿低头感谢,向身旁坐着的张立宪道谢,也不知道在谢什么。 “呀!”兽医惊讶的抬起头说:“你咋来咧” 死啦死啦跳下吉普车询问道:“叫屋里的人全都出来,来迎接虞师座。师座大驾光临,乃是蓬荜生辉,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叫屋子里的人全都出来。” “没在哩。” “那他们人呢” 兽医抬手指向远方:“阿译长官就带人出去训练了,估摸着晚饭做好就回来,现在屋里就剩下死鱼和迷龙。两个人蹲在屋里不知道商量啥,我这就去叫他们出来。” “不用了!” 虞啸卿沉声,而后从吉普车前座下车,整理仪容。后面另一辆吉普车上的唐基转过肥胖的身体,喘着粗气想要下车,死啦死啦见状小跑过去搀扶下车的唐基。 没有任何通知,虞啸卿这次来更像一次突击检查,来视察我们是否能值当他送来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他早已从身边亲信口中得知我们每天都会训练,穿过禅达去郊区,每天都是如此。 跨过大门门槛,陈余听见外面有汽车声,戴上帽子急匆匆从屋子里走出来。他刚刚和迷龙正在商量如何把手里的英式口径枪支,还有日军武器给卖到黑市,换取一些钱财,最好是大洋、黄金和粮食。 看见虞啸卿站在门口,陈余立正向他敬礼:“虞师座好!” “你们林团长呢” 陈余瞧见了死啦死啦,他正在如同宦官一样搀扶王公贵族,弯着腰小心翼翼扶唐基迈过门口的台阶。死啦死啦也瞧见陈余了,眼睛左眨右眨向逗弄陈余。 “报告虞师座,林团长亲自带领部队前去郊外进行军事训练。今天训练的科目是讲解武器拆解和保养,虞师座要不要亲自视察” “免了。” 见陈余能报出今天进行的军事训练科目,还邀请他去亲自视察,证明陈余有恃无恐。虞啸卿紧锁的眉头缓和许多,至少他知道陈余和阿译没有整天放羊,放任士兵到处流窜,而是厉兵秣马,进行军事训练。 虞啸卿转身一指身后的死啦死啦说:“我把这个家伙给你带过来,还有答应你们的武器弹药,这只是先头一部分。如果我今天来看见一群人整天无所事事,虞某绝对会把你和你们那个林团长给就地解职。 明天!给你们的补充兵员和武器就会全部运到这里,希望你们能善待这批武器,这可是从其他团口中剩下来的武器装备,日后仗没打好,全都给我还回来!” “是!” 陈余梗起脖子喊:“绝不负虞师座厚望,我川军团定当敢为人先,誓死效忠。” “我不喜欢听嘴皮功夫。” 虞啸卿朝唐基点点头,而后转身离开,带走张立宪等一批亲信坐上吉普车离开。而唐基则是留了下来,暗暗撇掉死啦死啦的手掌,挥手示意陈余和他到角落里说话。 走到院中一个角落,里面则是柴房。唐基回头观察身后众人,拄着文明杖语重心长给陈余进行心理建设工作。 “小陈啊!” “在,副师座您说。”陈余顺从的低下肩膀听训。 唐基语气严厉的说:“今天看见你们在进行训练,这让我很欣慰,虞师座也很欣慰。你受过高等教育,也是我们国家的栋梁,但是有的事我还是要聒噪几句。 林团长初登高位,有许多事情难以理清头绪,也有许多事情难以面面俱到。我们呢,让你当川军团的少校团附,这是看重你的能力,也是想让你辅佐辅佐林团长。你们都是年轻人,都是我们国家的栋梁。而川军团则是我们虞师的一部分,更是重要的力量。 你要帮着林团长搞好川军团,不能让林团长一个人来处理团里的事情。你是聪明人,有些话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军部看重你们不仅仅是在缅甸的功绩,而是虞师座和老朽磨破嘴皮子换来的,让两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执掌一个团,这是很多年都莫有的事情,你明白吗” 陈余点点头:“属下只知道效忠长官,效忠。” “很好。” 唐基老脸绽开笑容,勉励的拍打陈余的肩膀,和他拉起家常。“听说你也是湖南子弟,高堂姊妹可还在,家里是做什么的” “属下是家中独子,父母健在,老父干过华兴会,失败后回家打理田亩度日。” “噢!” 唐基差异的盯着陈余看,笑呵呵拍打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目送唐基闷泱泱离开,陈余哼哼一笑。吓不死,至于自己老父是否参加过华兴会,鬼知道,要不你去查,几十年前的事情谁知道有没有。老狐狸,看我吓不死了。 老父肯定没参与过什么华兴会,但是骗人又不要钱,能骗为什么不能骗 死啦死啦现在笑的合不拢嘴,揽过迷龙的肩膀揉搓他的头,兽医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每天都在念叨,真要是回来了,却有些不知所措。 第七十七章 会议 下午。 阿译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回来,团部又开始热闹起来。死啦死啦的回归对于所有人都是好事,大家都记得这个疯子一般的假团座。 众人端着饭碗,厅堂上的木桌摆上几个海碗和两个罐头,外加一碗咸菜。大家有一句没一句聊天,说出我们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给死啦死啦听,让他知道如今的我们是什么模样。 烦啦扒拉饭碗:“臭军需补袜子的主,现在也是副团长了,这世道” “你个死瘸子,我现在是你长官,名副其实的副团长,现在抽你大耳刮子都行。”死啦死啦笑骂道。 不辣夹上一筷子猪肉罐头说:“烦啦现在是营长,上面给我们都升官了,连我这个龟儿子都是个中士,死鱼给我个班长当当嘞。” “龟儿子吃你的饭,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死啦死啦手肘戳了下陈余:“之前唐副师座给你说什么了,那么神神秘秘,然后唐副师座又一脸愁眉苦脸,你管他要什么了” “唐副师座”阿译闻言放下手里的筷子问:“他跟你说悄悄话了,死鱼你跟我们说说,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什么。” 死啦死啦口含番薯块,口齿不清道:“说说,大家都想知道你怎么把你个老狐狸给打发走的。” “说说嘛!” “嘴那么严” 陈余无奈放下碗筷如实道:“人家让我和阿译看着你,不让你夺权。川军团现在怎么着也是个有战斗力的步兵团,人家军部看上我和阿译是嫡系出身,可是虞啸卿乃是地方军阀子弟,嫡系和军阀,能弄出什么事。 死啦死啦你来路不明,正合虞啸卿那股子江湖气息,用人不问出身。可人家军部长官不答应,胳膊拧不过大腿,虞啸卿服软了。军部怕阿译一个人把控不住川军团,让老子来当团附,盯着死啦死啦。唐副师座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吃的是他们给的饭,军部管不了那么远。” 说完,桌上的人都皆沉默。 有些事情得摆在台面上说,藏着掖着弄的人心不稳。陈余现在摆在台面上说出来,川军团团长一职本来是死啦死啦的,但是人家军部长官不同意,随意任命团长,你虞啸卿还真打算整个师自己说了算 于是把阿译和陈余给拎出来,瞧这两个人,阿译是军官训练团出身,陈余是54军嫡系出来的,大小也功劳。军部的人不等虞啸卿发动身后势力,直接给两人安排职务,从回来到任职两天时间,足以看出军部想法。 “嘿!” 烦啦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太爷就想着,怎么着死鱼和阿译的任命那么快,原来是军部给截胡了。怕死啦死啦这个补袜子的主抢了川军团,忙不迭给安插两个嫡系。” “挺好,挺好的。” 死啦死啦笑着说道:“这死瘸子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补袜子的主,谁袜子坏了就找我补,告诉你们我补袜子可好了,针缝都看不见。一路过来亲手葬送那么多人,上面没有枪毙我都是好事,而且我现在还是副团长,中校副团长,跟白捡的一样。” “不是。”阿译郁闷道:“这上面怎么那么多弯弯绕绕,大家以前打仗挺好的,一回来就搞的乌烟瘴气。” 陈余说道:“上面的事情上面随便怎么着,但是这里就一个规矩。都是一起回来的兄弟,真要是为了一个什么团长、副团长名号搞的兄弟阋墙,就等着被我晚上沉怒江。” “是这个道理。”随时带着自己亲弟弟骨殖的丧门星肯定的说。 “什么正的副的,反正都是团长了。”蛇屁股也说。 陈余环视众人认真说:“我没开玩笑,谁要是争权夺利,我真的会给他沉怒江里,说到做到。” “吃饭!” 烦啦大喊一声:“饭都凉了,不吃给狗肉吃!” 于是我们笑了起来,陈余斜着眼观察所有人,侧过头跟死啦死啦说起关于狗肉的趣事。第一次全体集合时,来的最早的居然是狗肉,听完后死啦死啦笑的喘不过气,捧腹倒在地上。 桌下的狗肉走出来,伸出舌头舔舐死啦死啦的脸。 夜幕降临。 晚上没有别的活动,就只有睡觉。 其他人早已躲进营房睡觉,而团部的厅堂内还燃起灯火。 陈余、阿译、死啦死啦还有烦啦、迷龙几人坐在厅堂。死啦死啦正借着昏暗的油灯查看清单,几个人抽的抽烟,嚼花生的嚼花生,这算是一个川军团高级会议。 “这么多”死啦死啦惊叹于我们的枪支储备情况。 陈余剥开一枚花生说:“这些枪弹药补充不了,我已经和迷龙商量好准备卖掉一批英式武器。剩下的三八式步枪留下,不能一次性卖太多,市场饱和吞不下那些东西,也容易卖不上价钱。” 死啦死啦兴奋道:“卖了,全都卖了!” 阿译为难道:“贩卖枪支,这是违法军法的,不好” “粮食快吃没了,要不团长大人您老找虞啸卿要伙食费,要不我们就饿死。还有药品,不卖枪拿什么买药品,没药品拉肚子都能拉没一个连,团长大人给解决一下。” “我” 陈余淡然道:“又没有卖虞啸卿给我们发的武器,都是英式口径的武器,我们拿着就是烧火棍。我这不是一定要卖,阿译你是团长,决定权在你,我作为您的附员,只是提出一个建议。” 阿译犹豫着:“就没有其他办法” “有啊!” “什么” 陈余拿起桌旁的步枪说:“今晚我们就去劫道,先抢了禅达县衙的粮库,再抢烟花柳巷的姐妹。与其再次受那虞啸卿的鸟气,不如咱们兄弟大碗喝酒,大坨分金,搂着女人,岂不快哉 等日本人打过江,咱们就天高任鸟飞。迷龙你带着老婆孩子找个安生地方过日子,烦啦你带小醉找你爹娘,我带不辣回弗兰老家种地、跳花鼓戏,大家日后江湖再见。” 阿译脸色发白,想说话的嘴没有张开,欲言又止。他知道陈余没有开玩笑,真要是没饭吃,估计就这个下场,坚持军法,那么就饿死算逑。 “给句话啊!我的阿译大人,您老是团长。”陈余不耐烦的催促,回头看向死啦死啦说:“龙副团长,给个话,您老是怎么着” 死啦死啦挠着头:“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啊。” 阿译坐立不安,舌头不断舔着嘴唇,最后无奈叹息。 “不能卖太多,够兄弟们吃饭就好了。是我这个团长没有用,让大家挨饿了,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那些兄弟们。” “瞧你还是个团长,挺起胸膛,我还有个法子。” 阿译闻言立刻打起鸡血:“什么办法,说说看。” 陈余点燃一根香烟说:“左右逢源呗,您老找在军部的同学好友说说,就说虞师克扣下发军饷军粮,而且迫切需要些东西收买部下。死啦死啦去师部,记住找唐基,就说阿译去军部找人要物资,用来收买军心。 两头下注,我就不信军部和唐基没点小算盘。只要你们两个能找到坐月子的娘,就不愁没奶喝,不成我们再卖枪呗。” “能行吗”阿译对此并不感冒。 “那还是卖枪。” 第七十八章 卖枪 翌日清晨。 川军团团部门外,陈余蹲在大门口抽烟,地上已经有四五个烟头,看样子等了小半天。 昨夜一群人在一起说了半天,大多都是耍嘴皮子的黄油腔,但也制定出一个章程。阿译作为团长也不能吃干饭,训练和队伍整编这事情得交给他,尤其是队伍整编这件事,非团长做主不可,如果让死啦死啦和陈余做,岂不是鸠占鹊巢 死啦死啦现在主要负责后勤粮饷方面,陈余协助他进行。粮饷方面肯定还是得找虞啸卿要,虽然他的后勤大管家唐基不太愿意给,但是我们却不能不要,再让阿译去军部找自己的同学运作运作,还是能要到一些。 偌大的川军团首先得把团、营、连、排的架子建出来,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训练方面也得抓紧进行,后勤方面要保证同袍兄弟们能吃个八分饱,盐量摄入也要保证。 不远处的路口,执勤站岗的哨兵背着枪跑来,向陈余报告有人来找他。 机枪工事外,迷龙和不辣站在外面,身后还有一个班的人员全副武装,其中还混杂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和几个打手。陈余挥手让他们进来,路口处的哨兵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而是搜身检查。 “这是做啥子,你们做啥子”长袍男子警惕道。 迷龙旁若无人走过机枪工事,回首对男子说:“这是军营的规矩,外面的人进来必须搜身,谁知道是不是日本鬼子的探子。想做买卖就别带枪,知道南天门上谁打的,是老子们打的,日本鬼子恨我们恨的要死,不能不防。” “难怪喽。” 长袍男子向身后几个打手点头示意,打手们将膛线都快磨平的驳壳枪交出来,哨兵们接过手枪放行。而操作重机枪的要麻也把枪口移开,今天是要麻负责站岗。 见他们快进来,陈余低下头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迷龙和不辣押着他们走到团部大门口,这时陈余抬起头看向那个穿长袍的男人。 “祁麻子,好久不见啊!”陈余狞笑着说。 当看见陈余站在门口,而且貌似还升官了,祁麻子顿时心中一遭,身旁的打手发现自家老板表情不太对劲,想要反抗却被不辣拿枪顶在脑门上。 之前在收容站时,陈余偷了王八蛋站长的货,转手给祁麻子,谁知道祁麻子立马就把自己给卖了,差点被那个站长带宪兵给毙了。如果陈余自己找祁麻子,那肯定是一顿火拼,闹不好上面为了平息‘民意’,转身给自己一枪,美名其曰:军法处置! “陈长官,你咋回来了”祁麻子颤颤巍巍的说。 陈余抽出一支烟递给祁麻子笑道:“一路打回来了呗!顺带还在南天门上打了一仗,保住了禅达城,你说自己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自然,自然。陈长官英勇无敌,那些日本人不过是你刀下亡魂,待小人有时间了,亲自给陈长官摆上几桌,聊表护佑禅达之恩。” “那我们的帐应该怎么算,老子回来那天,你们县长可是亲自迎接。现在我是川军团少校团附,有公务见一见你们县长也是可以的,听说你们县长重规矩,还是道上的大爷。” 祁麻子放下姿态,弯着腰低头接过陈余的香烟:“是小人不守规矩,陈长官息怒,饶小人一命。小人按道上规矩算,自断一指,求陈长官饶命。” “别别别。” 陈余笑呵呵为祁麻子点上嘴里的香烟,然后丢下火柴梗:“我这次来是找你做生意的,又不是找你讨债的,不然也不会让兄弟们请你过来。当初你不是说要和我做生意,现在我来和你做生意了。” “不敢高攀陈长官。” “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祁麻子吓的嘴上的香烟都掉了,摆手解释道:“误会,误会。我小人的生意小,吃不下陈长官的货,不如小人给你介绍几个大爷,他们能吃下你的货,小人再其中斡旋,给您提提价钱。” “别跟我扯犊子。” 陈余不耐烦的说:“老子不是非得卖给你,市面上买这些东西的人多的是,我找你就是给你一个机会。生意不止这一次,路还长、仗还在打,老子没钱了,你懂不懂” 瞬间,祁麻子眼中放光,连同脸上的麻子都在跳动。他知道陈余的意思,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这批货自己也没赚头,但是仗还在打,想做一个长期买卖。 “冒昧问一哈。”祁麻子畏首畏尾的指向迷龙说:“迷大爷说的是真的,两百条快枪,原装英国货” 陈余没好气的说:“要不要给句话,生意做不成,那就谈谈别的。” “别别别!” 祁麻子急切的说:“做生意,做生意。你好我好,大家都一起发财,动枪动刀还是伤情义,陈长官是英雄,是不会伤情义滴。” “少废话,进来看看货。” 一群人跟随陈余走进团部,在陈余的允许下,不辣和几个兵走去库房,片刻后从里面搬出一堆枪械。全部都是李英菲尔德步枪,还有几支水管枪。 最后祁麻子拿了两条品相较好的步枪和一支斯登冲锋枪离开,给陈余交了两条黄鱼做保证金。要说祁麻子吃不下这些枪不可能,黑市不是一个市坊,而是一个地下买卖系统。 拿着样品去黑市,祁麻子将消息散发出去,便会有人找他买。其他买家交上定金,祁麻子再把定金拢一起和本金全部交由陈余,带走货物。算是一个期货交易,祁麻子有入场卷,然后其他散户和商人购入商品期货,凑齐货款,然后全部拿走。 如果没有黑市路子,拿着枪也卖不掉。随便找人卖,要是眼红有关系的人知道,上报给军法处,军法处直接把枪和人带走,自己给处理卖掉。陈余也不用玩了,私自买卖枪支,虞啸卿不用半小时直接杀过来,抬手一枪让自己投个好胎。 抚摸两条小黄鱼,宛如抚摸女子青葱细指般,陈余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第七十九章 吃饭吃饭 枪要慢慢卖,不能一下子给多了,市场饱和就不好。至于英式口径的子弹,那不是陈余该想的事情,黑市上什么都有,只要价钱合适,就算是英国钢琴都能整过来。 我们军队中,有不少人牵线和日军做生意。日军在缅甸军队的药品三分之一是就地购买,缅甸这个鬼地方,能买到什么军用药品,除了我们有人给日本人卖,难道还能从丛林中的猴子手里买 我们在前面打仗,后面就有人把该用于我们的药品卖给日本人。我们长官不把自己手里的士兵当回事,可日军不这样想,没有士兵,他们就没有能力守住缅甸。 将手里的黄鱼丢给兽医,兽医现在主管我们的账面。陈余找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磕花生,而迷龙则和不辣准备继续去找他以前在黑市的老主顾去。我们还有很多武器,不一样的是迷龙带着日军三八式步枪去的,作为一个机枪手他很称职,但黑市商人才是他的老本行。 拿上一挺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迷龙走过陈余身旁时,从他手里抓了一把花生。 “老子整天干活,你在这里跟咸鱼一样翻个面。” 陈余扭头对迷龙说:“最近你不是一直想买个房子安置你老婆儿子,等枪卖完了,我跟阿译商量,从里面给你拿点补贴,说不定还能给你办个酒席,咋样” “多少”迷龙皱起眉头问。 “那得看你卖的上不上价,你当白菜价卖完了事,这就没得谈。” 迷龙揣着轻机枪想了一想:“给我一百,不是法币,是大洋。” 陈余坐起身:“你要不趁晚上把兽医给劫道了,我们正好差个靶子练枪法。” “那我不干。” “上面赏我的一百大洋还有几十块,要是你安置老婆孩子差点钱,找兽医把我的钱拿走,行了吗” 想了又想,迷龙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老子不能白干事是” “去。” 川军团团部。 大门外排满人员打饭,阿译带人完成今天的训练回来,听见兽医说陈余卖枪卖了两条小黄鱼,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愁眉苦脸。 几个川军团的主心骨坐在厅堂内的木桌旁吃饭,我们和那些士兵吃的是一样的食物,主食是大米焖番薯,副菜是盐水煮番薯叶。这已经很不错了,虞啸卿的嫡系也只是吃的是这样而已,早上干饭晚上稀饭,而我们两顿干饭。 “都吃上了,给我一个碗。” 死啦死啦笑呵呵的从外面回来,拿过蛇屁股递给他的碗就朝饭桶里面舀上一碗,随便拿了一双筷子朝屋内走来。陈余将放在桌子中间的红薯叶和咸菜移到死啦死啦面前,川军团军官的特权就是有一碗萝卜咸菜。 夹上一筷子红薯叶,死啦死啦口齿不清的说:“有人会打牌吗” “打什么牌”阿译问道。 “我今天拎着死鱼的香烟和肉罐头跑交情,准备去找虞师的军需官,到他家发现他正在和几个女人打牌,输了不少。一把牌输一块,连输十几块钱,我和他说好了,今晚加个班。” 陈余放下手里的筷子质问道:“你个龟儿子的,拿我东西,说都不说一声。” “借一下,我会还的。” “你兜里比脸还干净,拿什么还” 死啦死啦嬉笑道:“今晚去打牌,借我十块钱花花,保证第二天还你十五块。有谁会打牌,陪我一起去,我给一块钱跑腿费。” 陈余抬腿踹了一脚死啦死啦:“你跟女人打牌,那些个女子天天泡在牌桌上,你跟她们打炮还行,打牌别想了,打不赢的。” “哎呦!”被一脚踹翻的死啦死啦依旧笑呵呵:“不白打,主要是拉近那些个虞师军官的交情。我跟你说,那些女人漂亮的很,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是个读书人,肯定受欢迎。 我跟你们说,老子以前是专门干这些的,什么都会,那些个女人打不过我。” 对啊!陈余差点忘记了,以前死啦死啦在那个烂到流脓的鸦片团,打牌赌博都是小事情,跟吃饭喝水没啥分别。一个晚上说不能还真能赢个十几块,这事情有搞头。 陈余立马扶起瘫坐在地的死啦死啦,脸上谄媚的说:“龙副团长,带我一个呗!首先我不是为了那些个女子,而是怕你晚上走夜路被人劫道,我家里以前是走镖的,练过武。” “瞧你这揍性。”烦啦拿过陈余的碗倒给桌下狗肉吃:“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副团长、一个团附,尽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又想睡女人又想赢钱。” “哎哎哎!” 陈余义正言辞道:“死啦死啦去干什么我不知道,在下只是想为我们川军团入不敷出的财政状况出把子力,顺带监视他,看看他有没有在外面败坏我们川军团的名声。” “鬼扯。” “鬼信喽。” “想女人就想女人,说这些个话。” 桌上的人一阵群嘲,饶是陈余那见不得人的脸皮也红了起来。这叫曲线救团,搞好训练军备同时,发展发展一下副业,为川军团创收,一群杂碎。 阿译看着如此滑稽的画面嘿嘿的笑:“两个小赤佬,心里脏的很,坏的流脓。” “阿译。”陈余将目光转向他。 “啊” 陈余揉搓揉搓双手不怀好意的笑:“团长大人,给批二十块钱呗。副团长都说了,明天他十块还十五,这二十块钱,明天他还三十。” “国币”阿译将信将疑。 “现在谁要国币,我说大洋。” 阿译摇摇头:“不行,这笔钱我不能批。要是你们两个输了,那岂不是要少二十块,兄弟们得少吃多少东西。” 陈余索性耍赖:“我们这是搞后勤补给,昨天晚上大家分工明确,你不给都不行。兽医,支二十块钱,现在就要。” “哎,这不是一回事”阿译还在纠结。 兽医从屋内走来,手里拿着二十块大洋放在桌上。陈余和死啦死啦看见了,饭也不香了,拿上大洋陈余一溜烟跑出团部大门。而死啦死啦正在把自己的饭倒给死胖子克虏伯,丢下碗筷也追了上去。 屋内的人目送两个家伙跑出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 烦啦扒拉碗中的饭菜说:“什么团长,川军团还不是这两个狗东西说了算。阿译这团长白当了,这团长当的和在缅甸时的营长一样,屁都没用。” “不是,他们也是为了大家嘛!”阿译羞耻的解释。 兽医在桌底下扯动烦啦的衣襟,小声在他耳边说:“你是嘴痒,说这些做啥嘞” “怎么不是,阿译人家好歹也是团长,连申请报告一下都没说。” 不辣在一旁弱弱的说:“死鱼说了,还找阿译团长报告了咧。” “是吗” 烦啦楞了一下继续闷头干饭:“那没事了,吃饭吃饭。” 第八十章 幺鸡 傍晚。 远处的夕阳即将落下帷幕,将陈余和死啦死啦的背影拉的极长,两人走在禅达城内的青石板路上,一侧是居民区,一侧是农田。 路边的民舍早已生起炊烟,母亲站在门外呼喊自家淘气的小鬼,揪住耳朵大声臭骂。母亲告诫孩子切莫惹上那些当兵的,小心被抓去拐卖,一言一行将禅达内的的军队捏造成无恶不造的恶鬼。 陈余和死啦死啦从母子身旁走过,面色抱羞疾步而去。我们的确从日本人手里救下禅达,但不意味着禅达百姓将军队视为己出亲人,我们对这个偏远小城带来的痛苦很多,在没有日本人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几乎每日扮演这样的恶鬼。 “丢人啊!”死啦死啦感慨道。 陈余低头走路说:“仗打成这样,谁不丢人” “我们的长官啊!”死啦死啦不顾禁忌。 “少说,万一被人听见,你这个副团长就当到头了,也别指望去军需处补袜子,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算逑。” “国难当头,莫谈国事喽!” 这个家伙又在阴阳怪气嘲讽,也不知道安坐于山城公馆的光头领袖是否心有灵犀,若是心有灵犀,肯定将死啦死啦关进某处秘密羁押红脑壳的地方。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几分钟,死啦死啦在一栋古色古香,带有西南风情的院落停下。小院门口放置着两尊小巧玲珑的石狮子,大门屋檐上还有几处雕花木框,四道横梁。 陈余站在门下看的出神,死啦死啦扯动他的衣袖,抬起头观察门梁。 “看什么呢” 陈余喃喃道:“好家伙,这房子最少是一个四品武官住的地方。西南这地方,我估计以前是当地的长官司或者宣慰司主官的住所,要不就是卫所指挥使的家,这栋房子最少三百年往上。” “这也能看出来”死啦死啦昂起头观察门上的雕花木框:“还是你们读书人行,一眼就看出来是以前大官的地方,你说四品武官,那换算现在最少是什么职位,能管多大地方” “将军至少也是一个师长才能住,所管辖的范围估计到腾冲都是他的地盘。你要不猜猜,我猜腾冲也有这样一栋品级的房子,这里的房子估计是那位大官置办的产业,闲来无事来这里泡温泉。” “当大官好啊!” 死啦死啦呢喃一声,随后扣响木门上的狮子铜扣,沉闷的响声传入屋内,很快就有一个士兵打开门上的暗窗。看见是死啦死啦,随即打开大门。 迈过足有三十公分的石制门槛,陈余走进去打量起里面的配置。一进门便是一个‘回’型走廊,两侧过道通往大堂,堂前空出一个露天池塘,塘中养着几条红鲤和几株青莲,屋檐斗冲朝着池塘,池塘中还立着一块偌大的火山石。 前屋的设计及其精妙,滇南多雨四季如春,下来的露珠和雨水沿着屋檐落在池塘,下雨时别有一番风味。陈余抬去望向大堂上的牌匾,斑驳的牌匾上写着‘天地人和’,很符合禅达这座偏远小城的生活作息。 一位领章上佩戴少校军衔的中年军官走来,浑身酒气和胭脂气息,打着酒嗝迎接死啦死啦。 “龙团长,你可是要为兄好等,县衙的韩主任可是等你许久,就等你开牌了。” 死啦死啦很快就适应这里的气氛,揽住那个少校军官的肩膀,说着公务繁忙,望兄海涵,一边转过头示意陈余跟上来。 中年军官发现陈余,吐出一口酒气,手指晃悠悠的问:“还未请教,这位是” “忘了介绍。”死啦死啦扯过陈余的手臂说:“这就是我白天给你说的那位陈团附,带领三百人马夺下南天门,孤军固守一日。钧座得知,亲自晋任一级,可是一员猛将!” “啊!哈哈哈,久仰久仰。” 陈余面露笑容伸出右手:“见过长官。” “嘿,还握手”那个中年军官诧异的笑了起来,伸出自己的右手相握:“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外面,叫长官多生份,叫我胡兄即可。” “胡大哥。” “哈哈哈,上道。” 寒暄过后,这位军需处胡长官拉着两人走进偏房。路过大堂时,陈余看见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还有地上空置的洋酒瓶,眉眼间忧愁不断。 走进偏房,一阵烟味混杂着香水味扑面而来。不大的偏房用一道屏风隔开,里外有两处桌子,外面的桌上三个妙龄女子正和一个中尉军官打麻将,后面的桌子用屏风隔开,陈余踮起脚尖还是从缝隙中看见有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锦袍在和一个女人聊天。 “小陈啊!会打牌吗”胡长官问道。 陈余点点头:“会一点。” “会就好。” 于是那位胡长官拍了一下坐在桌上的中尉军官,让他离开,由陈余接任。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面前的三位女子笑呵呵的打量陈余。 胡长官说:“容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在南天门上带领三百勇士和日本人血战的陈长官,让钧座亲自下令晋任一级的英雄,诸位禅达的姐姐妹妹,看看我给大家带来谁了” “是吗”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别脸红啊,哈哈哈。” 陈余一顿汗颜,而死啦死啦则被胡军需拉进里面那张桌子,又是一顿介绍和吹嘘。屋内空气极为浑浊,烟味伴随香水味,又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与安心。 闻惯了硝烟和鲜血味,陈余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闻到这样一股令人腐朽堕落的气味,看着面前三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揉了一下眼睛,刚才他好似看见阎罗地狱。 揉搓麻将的声音在房间内想起,陈余慢悠悠的抓拿麻将,身旁的女子点燃一支骆驼牌香烟。这种烟陈余只有在麦师傅身上偷到过两包,可是在一旁的瓜果茶桌上有整整一条。 一圈下来,陈余兜里的大洋去了两三块,就他没胡过牌。 左手一位身穿靛青碎花旗袍的女子朝陈余眨眼:“陈长官好似不会打牌,今日怕是要便宜我们姐妹了。” “是有点不会,多打几圈就好了。”陈余笑呵呵的说。 “陈长官与日本鬼子在南天门上血战,我们姐妹可是崇拜的紧,今日得见,好一位年轻俊杰。说话也温温吐吐,比那些臭强多了,陈长官读过书” 陈余摸到一只幺鸡,不紧不慢的摆动牌型:“读过大学,但没上多久就退学参军了。” “哟!姐妹们,还是一位上过大学堂的,可真稀奇。那陈长官能跟我们说说,大学堂是什么样子,我们姐妹可是从来没读过书。” 陈余翻倒手中的牌说:“胡了,单吊幺鸡。大学就是一群人上课,每天谈论着世界上新鲜的事物和学说,想给国家和民族找一条救亡图存的路子。” 第八十一章 很重要 “胡了,下家放炮。” “胡了,对家三饼放炮。” “胡了,单吊幺鸡。” 烟雾充斥整个房间,陈余笑嘻嘻的收钱。四圈下来,陈余足足赢了十几块,打的下家那位一直和他聊天的女子烦闷不已,不是给人截胡就是碰掉,足足让她没摸上两张牌。 取出小包包里的五元纸钞,女子幽怨的将钱丢给陈余,一双桃花眼看的陈余背后冷汗直流。 “小陈长官这哪是不会打,摆明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 陈余拿出纸钞散钱找零:“运气而已,姐姐不用着急,说不准下一把运气就来了。” “就你嘴甜。”女子用脚在桌底下蹭蹭陈余的腿。 “姐姐未尝过,怎知道我嘴甜” 闻言,那女子芳心乱飞,眉眼直丢。莞尔一笑,收起陈余找给她的零钱,柔荑细指在陈余手背上暗暗划过,朱红嘴唇吐出一口烟雾。 “就你嘴甜,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扰的人家心里跳。戏文里说最是负心读书人,瞧小陈长官这张嘴,肯定没少祸害良家女子。” 陈余哭笑不得:“姐姐这就错怪我了,学生还真没负过女子。学生励志报国,然民族存亡之际,愤然投笔从戎,哪有时间祸害人家女子” “哼!我才不信。” “呵呵呵” 一直打到入夜,牌打的一塌糊涂,陈余也把那个女子撩拨的一塌糊涂,让她找身旁的小姐妹借了十块钱才继续打下去,不然得没钱下桌。 屏风内,死啦死啦嘴里叼着香烟,走出来拍了拍陈余的肩膀,其神色匆匆的样子,估计赢了不少钱。 两人走到屋外走廊,死啦死啦把陈余拉入角落里。 “输没了,借我十块钱应付一下。” 陈余愣住:“你不是说自己干这行的,怎么还输完了” “你赢了多少”死啦死啦伸手摸进陈余上衣口袋。 “三十几块,哈哈哈” “给我二十,明天还你。” “不是你,嘿!” 死啦死啦低声说:“不把钱输给那个胡军需,我们也别想要物资。我告诉你,川军团的物资就卡在他手里,今晚过后,老子保证物资全部下发到团部。” “你说的。”陈余道。 “行啦!我还欠你十几块钱不还,老子没那么贱。” 从陈余手里拿走二十块,死啦死啦再度回到牌桌,和胡军需继续打牌,顺带与县衙那位主任聊天。多的不用说,混这行死啦死啦贼精明,就凭他这贱兮兮的性格,若不是有把握不可能继续。 陈余也回到牌桌,继续从这三位好姐姐手里拿钱。跟我打牌,老子从小被娘老子抱着坐牌桌,孩子还没满月就被抱着打牌,弄清牌桌规矩,跟你们打牌比抢县衙来钱还快。 夜幕时分。 打到人困马乏,一群人终于散伙。 陈余站在偏房的走廊巷子,身前站着那位一直输钱的女子。她今晚输了三十多块,其他两位输了十几块,陈余倒是赢了不少。 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那女子夺过陈余嘴中的香烟,自顾自就抽起来。 “小陈长官手气不错,今天我们姐妹都输给你了。” 陈余尴尬的笑起来:“都是姐姐让着的,说什么运气不运气。” “这小嘴果然甜,让姐姐尝尝呗” 说话间,那女子就吻了上去。片刻后分开,手掌摸了摸陈余胸口,捂嘴偷笑一声扭着腰肢离开,门外早有仆人等候她许久。 打牌时,陈余就已经弄清楚这女人是谁。禅达副县长的三姨太,家里以前是华商,家道败落找与她家交好的副县长,谁知道副县长丢给她兄长一些钱财,然后把她收入房中。 腐朽的旧社会,希望如今明月照不到新人。 在门外等候,地上丢下许多烟头,门内传来死啦死啦和胡军需的交谈声。 “什么正团长,就是一个毛头小子!这也不能,那也不行,虞师座的军需物资也没有给,小弟实属无能为力。等军需下发,小弟摆两桌与胡兄不醉不归,如何” 胡军需爽朗的大笑:“龙兄囊中羞涩,又有那么多兄弟要照料。这事情包在我身上,明日就找人将军需补给送到你手上,那个林团长算个屁,毛头小子也敢在龙兄头上作威作福” 死啦死啦抱拳说:“那就有劳胡兄,小弟定不忘胡兄,改日我做东好好喝上几杯。” “好好好,说定了。若是那个林团长不服龙兄,只需龙兄一句话,川军团一年也别想领到一粒粮食、一枚子弹!” “万事拜托胡兄了。” “好走好走” 走出门外,陈余靠在门前看月亮,死啦死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两人肩并肩离开。 现在陈余明白了,找阿译要钱打牌是借口,赢钱也是许诺。死啦死啦没想着赢钱,他只是想着把那个军需官陪好,用阿译来当借口,骗胡军需说需要物资来收买人心,将川军团离心离德的假象表演给他看。 等拿到本该属于我们的物资,死啦死啦会继续拿钱贿赂胡军需,变着花儿的哄他开心。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虞啸卿好糊弄,可是下面的小人就不见得了,这位胡军需估计就是唐基的心腹。唐基对此事如何看待不知,但我们的物资说不定很快就会下发。 乘着月光,死啦死啦和陈余走在禅达街头,周围的民居早已熄灯。 死啦死啦取笑道:“咋了看上那个女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是。”陈余数着兜里的大洋和国币。 死啦死啦喃喃说:“以前在广西当烂兵的时候没想过这种事情,在缅甸打仗的时候也没想过这种事情,现在回来了,忽然发现这世道好难。我们当兵,用命也就罢了,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就算赶走日本人,我们还是这幅样子。不思进取,不思改变,我们的官员和长官只知道抽烟、喝酒、玩女人,他们就没想过改变一下” “有啊!”陈余昂起头回道。 “谁” 陈余说:“被我们杀了,没杀完的跑了,就剩下这些烂的。” “谁”死啦死啦问。 “红脑壳呗” “你知道” 陈余数着手里的大洋说:“以前读书没少看他们的书,蛮有道理的,有机会我找几本给你看看。我发现你需要改正思想,建设新方向,为我们的国家添砖加瓦。” 死啦死啦哼哧一声:“你看过他们的书,你不怕死啊” “怕死干啥,我们老师推荐的。” “你老师也对,听说他们那些人知识分子很多,最喜欢发动那些学生和工人。” 陈余补充道:“还有农民,这点很重要。” 第八十二章 补给到位 军需官没有唬弄死啦死啦,第二天下午,运送给养的车队就驶入川军团团部。足足够我们吃上一个月的粮食还有副食品,而死啦死啦偷偷将卖钱得来的小黄鱼送给胡军需。 成堆的粮食放置在临时空置出的仓库,地上垫上防水油布和稻草,我们有了底气,能够一直训练士兵的底气。死啦死啦拿着钱请胡军需喝酒,有了成堆的粮食,阿译不在追究找他预支的钱去向何方,这是值得的买卖。 而第三天,虞啸卿答应我们的武器装备和人员也来了,他们似乎是商量好的。阿译的底气持续没有一天,便消失殆尽。 本来我们有五百多人,送来的补给能够维持一个月,现在虞啸卿送来答应给我们的人员和武器装备,补给只能维持半月。阿译又愁眉苦脸起来,虞啸卿或者唐基就是这样故意而为之,一边吊着我们的命,一边给不断用行动告诉我们,最好不要生起不该有的心思,他们能握住我们的命。 陈余站在门口观看,几百个用绳子捆住手的壮丁排队走进驻地,死啦死啦正在带人将这些壮丁打散归纳入各个连排,二十四小时都让人看着,连吃饭拉屎都得看着。 壮丁也是兵,这就是我们的兵源。或许前几天他们还是扛着锄头挖地的农民,但现在他们是士兵,是川军团的士兵。 除了严加看管,还要用饭菜打动这些壮丁。虞啸卿就是给我们丢来一堆破事,消磨我们的意志,让我们每天在忙碌中进行。 陈余也没有办法,以前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带人打仗也是带着溃兵,至少溃兵懂得开枪,可是这些壮丁只懂吃饭,还害怕吃多了遭到长官毒打。 外面,阿译正引领虞啸卿和唐基,以及那位军部陈大员视察部队。军部对阿译很重视,这位陈大员明显看不起唐基,对于虞啸卿则是一种爱搭不理的态度,他反而对阿译很是欣赏,一时间谈笑风生。 没办法,虞啸卿就是这种不会阿谀奉承上官的人,但阿译会一直把报效挂在嘴上,而且他还是三青团成员,相比于虞啸卿更具有培养方向。 “掺水的来了。” 烦啦走到陈余身旁说:“就这些人,我们这辈子别想打缅甸那仗,一呼啦就带走一大片。路都走不稳,还要我们带着这些人去收复南天门,除了能给怒江多几具尸体沉,这些人还能干啥” “打上几仗就好了。”陈余默默的说。 “那要死多少人,一百还是五百,又或者一千,我们再去西岸丢下一千人尸首” “先慢慢训练,看紧些。” 烦啦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叹息:“送死的人,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从小太爷手里报销的也有百十来号人,不差再来百十号人。” 进了川军团大门就别跑,陈余不会允许有人当逃兵,阿译不会、死啦死啦更不会。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如果陈余善心大发放走一个,那就会有十个人跑,但如果枪毙一个,那就不会有人跑。这些壮丁会给他们发枪,但都是我们剩下的老家伙,不会给子弹,让他们先拿着练习。 “林团长,钧座可是很看重你们川军团,你们在缅甸的功绩由联络官先生上报给远征军军部。要是没有联络官先生的汇报,我们还不晓得你们在缅甸取得这样的战功,你是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阿译正色道:“都是各位同袍之功,学生不敢贪功。” “哈哈哈。”陈主任伸手拍了一下阿译的肩膀,进而勉励几句。 陈主任好像是军部政治处主任,主要就是防范异己,而远征军又是某人的嫡系,如虞啸卿这样的军阀子弟登上高位,不可不防。陈主任好似看过我们的卷宗档案,一群渣滓里找出阿译这一个宝贝,立马捧上天。 此次亲自前来,足以看出军部对于川军团的重视,以及对于虞啸卿的防范。上面打架扯皮,陈余不关心,不过是虱子和跳搔争霸而已。 陈主任郑重的将白色川军团团旗交给阿译,这次他没有询问我们有没有川人。像他这样的人精,早就把我们的卷宗都看过,知道我们里面有川人,不会故意给自己难堪。 “那个,你们那个小陈在不”陈主任询问道 唐基站出来:“在。” “叫他出来,有人让我给他带个话。” “陈少校,过来一下。”唐基温和的说。 听见有人叫自己,陈余也不躲着了,整理衣冠佩戴好钢盔小跑过去。 来到众人面前,陈余向他们敬礼:“长官好。” “好好。” 陈主任张开满嘴黄牙,一看就是老烟枪,或许还抽大烟。一张口就是满嘴口臭,阿译和唐基也是够能忍,一直在他面前晃悠。 看着陈余,唐基有些懵圈。上次陈余跟他说自己老夫曾经参加过华兴会,如今陈主任亲自叫他,难道陈余家里真的有些某种关系,而且陈余出身于五十四军嫡系,年纪轻轻就当上上尉,也是挺奇怪的。 陈主任满怀笑容的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们在国内可是没少听见联络官先生称赞你的电文,打的好,是个猛将。” “尽力而已,谈不上什么。” “好好。” 寒暄几句,虞啸卿便有些不耐烦,咳嗽几声想要赶客。陈主任不敢惹虞啸卿,但是也没给唐基好脸色,说了句公务繁忙就借口离开。唐基鞍前马后送行,如此阿谀奉承着实少见。 陈主任离开川军团团部,他瞧见虞啸卿那副厌恶自己的面容很是生气,碍于虞啸卿的家世又不敢发作,只能气冲冲离开。虞啸卿不喜欢闲聊,也不喜欢如此假惺惺之人,赶他走是必然的。 “这已经是我尽最大努力给你们的物资装备,多的没有,想要得战场上让我看见。这些是你们在西岸自己打来的,之后也要自己打,看你们做得如何。” 阿译和陈余敬礼:“是!绝不辜负虞师座厚望。” 虞啸卿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吉普车上的陈主任,脸上从不收敛对他的鄙夷,转身从张立宪手里拿过两本物资清单丢给陈余。 “别怕得罪人,我虞某人只看战功,不看家世以及亲疏远近。这点我保证,只要你们打的好,天塌下来我虞某人给顶着。” 哦! 陈余明白了,虞啸卿原来是怕我们得罪陈主任,怕上面不开心,在这里给我们下保证。他现在跟唐基还有区别,没有变得跟唐基一样。 第八十三章 吃牛肉喽! 陈余蹲在大门口嚼花生,手里拿着虞啸卿丢来的物资清单,身旁的康丫带领运输排的人进进出出,将给我们的武器弹药搬进去。 死啦死啦将送来的壮丁安排好,吩咐炊事班的人将饭送去给他们吃,这群人站都站不稳,绳子绑的手腕缺血,整个手掌紫青紫青,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 “看啥呢” 陈余说:“虞啸卿给我们的物资清单,别说还挺多的。民二四重机枪四挺,仿捷克造轻机枪六挺,还有缴获于日军的掷弹筒四门,七九步枪三百条,子弹五万发。水牛一头、缝纫机一台、运输板车十架,大刀五十把。今晚杀牛,给大家开开荤,我们要水牛做啥,耕田吗 不辣,不辣!把水牛牵过来,找人杀了吃肉。” 正在一堆物资里面翻找手榴弹的不辣抬头,他已经背上一把新出厂的七九步枪,正在寻找手榴弹。 “在咯。”不辣放弃翻找手榴弹跑来。 “做啥子” 陈余拿出一把花生递给不辣说:“去把水牛牵来,今晚吃牛肉。” “啥子”不辣欣喜若狂的说:“好嘞,牛肉好恰嘞。” 蓝天白云之下,团部大门外一片繁忙。蛇屁股正在磨刀霍霍,而不辣正在把牛绑在柱子上,丧门星拔出自己的大砍刀练习招式,准备一刀砍下水牛的头。 就是水牛有些小,瘦骨嶙峋估计没一年。陈余是不打算继续养着这头牛,团里已经养了一条狗,狗肉明显不愿意有另外一个生物来抢夺它的地位。 “汪汪汪!”狗肉围着那头水牛狂吠。 死啦死啦扛着一个箱子走进大门,团部厅堂内,陈余正在与阿译、烦啦商量如何训练那些壮丁,想要他们追上我们的训练速度不太可能,只能先让各个连排长带着,打几下、骂几句还是可以的,但是动不动给活埋,这点是不允许的。 ‘嘭!’ 箱子砸在木桌上,众人抬起头望向死啦死啦,后者贱兮兮的发笑。 阿译询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啦” “大洋!”死啦死啦也不掩饰。 “从哪儿得到的” “卖枪得来的,足足五万块!”死啦死啦伸出五根手指说。 陈余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堆银元和几条黄金,如此之多的钱财让我们一时间屏住呼吸。这只是我们卖掉的一部分枪支,难怪国府军队中有那么多人走私军火,看着这些钱,陈余也想走私军火。 “要不,我们把团里的枪全给卖了,大家拿钱散伙”烦啦揶揄的说。 “放屁!” 死啦死啦横刀立马坐在椅子上:“老子欠缅甸那些兄弟一千座坟,就等着打过河祭奠那些兄弟,你们没关系,你们是名正言顺带着他们打仗。可老子不是,为了这条狗命,老子在军部和虞啸卿面前摇头摆尾,给他们笑脸子。 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打过江,给那些个兄弟一个名头。在他们面前我当狗,在你们面前能喘喘粗气,我做人不是为了当狗,是为了让我们变好。” “啪啪啪!” 陈余首先鼓起掌来,之后阿译也动容的鼓起掌,掌声接二连三响起。围坐在木桌旁的人全部鼓起掌,搞的死啦死啦汗颜不已,脸都红了起来。 没亏的我整天给你做思想教育工作,这觉悟,别说还挺高的。陈余暗自叹气,就是没找到组织,不然自己能在川军团团部建立一个党支部,首先孤立阿译,将他的权力夺走。 也不是,好像现在川军团自己能做一半的主,阿译就是一个泥菩萨。 “瘪犊子玩意儿,跑那么快” 院子内,迷龙也抱着一个木箱子跑来,将箱子丢在木桌上,看见桌上的银元眼睛放光。 迷龙说:“咋滴这是要分钱,我可先说好,这里面得有我一份,为了这事老子天天在外面跑,老婆孩子都没见上一面。” “有你一份。”陈余回道。 然后陈余从自己口袋里面掏出十几块大洋和国币,这是上次和那些小老婆、姨太太们打牌赢的钱,而且陈余答应过迷龙,给他一些钱安置老婆孩子。 “四十七块五毛,你要不要” 迷龙一手将钱抓走:“不够,这些不够。就这点钱能怎么使,我可是要买一栋房子给老婆儿子住,还有办酒席的钱,这些咋够” “瞅瞅兄弟们,床上垫的是稻草,你有脸要买房子的钱”陈余没好气的说。 烦啦把头凑过来:“迷龙爹,我是你儿子,您老也给小子在禅达买一栋房子呗” 迷龙索性爬上木桌,而后躺下:“这就是我的床,要是不给我钱,老子就带老婆孩子躺上面睡觉。要老子办事的时候那话说的可甜,用完就撂挑子,没你们这样做的。” “迷龙”阿译轻声问道:“要多少钱” “一千!” 陈余翻找迷龙带来的箱子,发现里面全部都是一些香皂、雪花霜,以及给他儿子的糖果和书籍、铅笔之类的东西。拆开一个水果糖糖纸,刚送进嘴里,迷龙立马就蹦起来,伸手就要从陈余嘴里把糖给扣出来。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吃小孩子玩意儿,偷我儿子糖吃。”迷龙抓着陈余衣领。 “就吃一个,你还要从我嘴里扣出来啊” “给老子吐出来,没见死鱼你这么不要脸的玩意儿,偷我儿子糖吃。” “等等咳咳咳!!!” 陈余用力拍打自己胸口,一颗水果糖差点把自己噎死,迷龙那个熊玩意儿现在抱着自己的箱子不撒手,眼睛瞪着阿译,让阿译简直无地自容。我们让迷龙做事的时候的确答应过他,陈余也和阿译以及死啦死啦商量过,毕竟不能让人白做事。 死啦死啦想到一个办法:“我们借你一万大洋,但是下个月要还一万五,但是团里的买卖和吃喝拉撒归你,迷龙你赚一个掌柜钱,你看行不行” “一万五高利贷都没你这样,不干!”迷龙估算一下利益立刻否决。 “最多两万,还两万八,这里面能赚多少你知道数。” 迷龙数着指头:“这也没多少能赚的。” 见死啦死啦和迷龙讨价还价,陈余走到阿译身旁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听完陈余的话,阿译明显纠结。陈余又给他说了说,阿译看着桌上的银元和黄金不忍心的点点头。 “咳咳!” 陈余将一箱子钱推向迷龙,手指自己和死啦死啦。“这些钱你拿着,团长让你当军需官,怎么买卖我们仨不管,但是账目必须每天上报,我们视收支情况给你老婆孩子置办屋子,顺带办酒席。” 迷龙眼睛发亮:“真的,那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得让阿译给老子配一个排,最好得有机枪,我怕走半路上被人劫道。” “这”陈余看向阿译。 阿译从未见过这样光明正大的徇私舞弊,如此力度甚至可以将川军团自团长以下全部枪毙。死啦死啦也把目光投向阿译,如果没有阿译的保证,那么我们就达成不了共识,草台班子也会散架。 “我我。” 阿译结巴的说:“这是后勤工作,你听龙副团长和死鱼就行,我只管训练和人事任免。之前我们说好的,川军团规矩就是这样,但是先说好,不能亏本的啦。” 得嘞!有了阿译这口子话,死啦死啦和陈余笑了起来,极为阴险。 一旁的烦啦起身朝外面走去,嘴里说起风凉话:“混蛋副团长和混蛋团附又要搞事喽,咱还是看看牛杀的怎么样,今晚吃牛肉咯!” “吃牛肉,这日子过的可真好。”兽医背着手也走去外面,不想听几个杂碎商量那些败坏军纪的事情。 第八十四章 吃粉 当天晚上我们没有吃牛肉,而是就近找禅达百姓买了两头肥猪。 原因是兽医一直念叨,他看见小水牛泪汪汪的眼睛,以及不断哀啼的叫声动容,他作为父亲的舔犊之情爆发。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农户出身,对于能耕地的牲畜有天然的亲切感,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天天饱食,充裕的腹部胃口让我们有了怜悯心。 一群人在陈余面前求情,说牛养大了能帮着耕田,再不济也能帮忙拉车。耐不住一群人哀求的目光,陈余只能放弃吃牛肉的想法。 新来的壮丁被我们豪横的饭食给吓住了,油汪汪的炖猪肉让他们天真的以为当兵就是这样,每天吃的是肉,喝的是酒。 那天晚上,没有一个壮丁新兵想着逃跑,因为他们的肚子给撑的不行,根本没有力气逃跑。阿译和陈余半夜带人守着围墙和路口,直到凌晨都没有发现我们有一个壮丁逃跑,顺带还抓了十几个准备溜号的虞师士兵,连人带枪全部羁押。 枪给没收,人关在屋子里。这些人陈余是不会要的,都是一些兵油子,要他们还不如要一串壮丁,起码壮丁能糊弄,这些老兵油子就是老鼠屎,别坏了川军团这一锅好粥。 路过营房,里面传来轰轰烈烈的鼾声。 阿译现在跟我们混的一身臭毛病,他被我们言传身教的学习到很多没用的知识,他愿意去学,也愿意去了解。不出几年绝对是一位合格的团长,但现在整个川军团都得靠死啦死啦和陈余帮忙搭起戏台子。 深夜凌晨时分,陈余检查完岗哨和营房准备去睡觉,却发现死啦死啦偷偷摸摸的回来,浑身酒气和胭脂味。 不管他,也管不了他,估计是刚刚和师部的那些高级军官喝完酒,顺带还和他的姘头鱼水一番才回来。 翌日。 一清早,天还蒙蒙亮。阿译就吹响哨声,他选择用尽忠职守来掩盖昨日的徇私舞弊,这算是一种安慰,一种自我安慰。 老兵们听见哨声急匆匆的穿衣起床,去厕所解决个人卫生,脚底沾着生石灰粉跑出来,前往存放枪械的领取枪支。陈余绝不允许有人随地大小便,这会给我们带来很多疾病,必须防范于未然。 而枪械也是分开,有专人负责每天监督这些人将枪械归位,第二天再去存放枪械的屋子取枪。这也是为了有人偷偷拿起跑路,更是防范新来的壮丁夺枪杀人。 陈余和烦啦跟着后面跑,新来的壮丁们不解的跟随在老兵身后。前面的老兵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训练队列整齐,而那些新兵就如同我们在收容站时的一样,乱糟糟不知列队以及队形是何物。 带领士兵跑出禅达进行早操,而陈余打着哈欠闷泱泱走在后面,昨夜他巡逻到凌晨,而现在才早上五点多,实在打不起精神。 烦啦瘸着腿跑不快,两个人就这样掉在队伍后面。 清晨的禅达已经散发出活力,摊贩们摆出摊子,贩卖自家产的蔬菜和粮食,和一些七七八八凌乱的物品,路边赶早市的人在挑选货物,嘴里说着禅达本地话,又夹杂西南官话,很难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找了一个米线摊子,把步枪搁在长凳上,陈余摸了摸兜里,就剩下五毛钱国币,抬头看了眼挂在摊贩小车上的物价牌。还行,能买几碗粉,物价贬值还没那么高,等一年喝口面汤都够呛。 烦啦把步枪往桌上一丢,吓的老板拿起汤勺面色不善盯着烦啦看,生怕这两个人是来捣乱的。 “来两碗米线。”陈余把五毛钱拍在桌上。 老兵看见钱后变换表情,为难的看向陈余说:“军爷,我们摊子小。” “不白吃,放心拿上。” 有了陈余的保证,老板颤颤巍巍收下钱,抓起两把细粉丢进锅里煮,生怕两人不开心,还给多放几些。 拿起一双筷子,烦啦坐在长凳上夹起桌上的咸萝卜吃起来。 “今儿个怎么偷工了,这可不像陈团附你的作风。” 陈余揉搓双眼:“别说了,昨天防着新兵逃跑,差点一宿没睡。” “死啦死啦怎么不来早操,小太爷就没看见他出过一次早操。” “昨晚半夜才回来,一身酒气,估摸着又去喝酒搂女人。大早上提他,你也不嫌晦气。” 米线端上来,烦啦拿起桌上不知道是什么的调料就往面上撒,弄的整碗面一股子怪味,也难得他能吃下去。陈余喝着面汤,挑起一筷子米线大快朵颐。 路边有一队学生背着厚重的木箱子,脚上的踩着草鞋走过两人身边,也不知道他们要去何方,背着一箱子书籍去何处寻找书桌。 烦啦盯着那些学生的后背:“能跑去哪儿,到处都在打仗,背着书能找到一处读书地界吗” “走错路了呗。”陈余也回头看了一眼。 “可不光他们走错路,我们这个国家都走错路子了,背着书从北边背到华中,又从华中背到西南,走了那么远的路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跑。仗着自己读过几年死人书好高骛远,总觉得读过书的人拿枪是糟践自己,读书人的命比当兵的人精贵吗” 没理烦啦,他又在宣泄自己的恶毒的嘴皮,把自己的过往抛弃,站在道德观之上用自己的理解来鄙夷路过的学生。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柔弱的内心,把自己放在心中假象的正义面一侧。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嘴,早晚把你嘴巴子给缝上。”陈余恶狠狠的说。 烦啦用筷子戳碗中的米线:“像蜗牛一样背着房子,这能救国吗” “你不是在救国吗” “我是在救我自己,没功夫捎带上他们。” 陈余吃完米线放下筷子:“你就那么恨自己,连自己都要骂上一顿才解气。烦啦,你现在是营长了,多做些正事,别整天跟一个考不上科举的吊颈秀才活着,阿译现在都比你强。” “是是是!” 烦啦烦闷的说:“我就是一个长舌鬼,专门捡你们不爱听的说。你们都恨我,恨我没阿译那样富有朝气,恨我没有死啦死啦那样丢下脸皮跪在虞啸卿面前求人,可我不是专门干这个的,我从军是为了救国。” “你救到国了吗” “这不是在救的吗” 烦啦丢下筷子拿起步枪说:“出早操,又想偷工,这么大的人了!” “你救女人身上,你救国。”陈余揶揄道。 第八十五章 炮击 “我跟她没关系,而且人家已经不做了。” “啥子” 烦啦解释道:“自从我们离开禅达去缅甸打仗后,人家就不干土娼了,人家现在整天帮洗衣,手都搓破皮。人家女孩子比我们硬气,她说自己哥哥没有丢四川人的脸,自己也不愿意丢四川人的脸,不做了。” “好事啊!”陈余说。 “小太爷跟你理不清,麻利儿滚蛋!” 米线摊子上,烦啦那张臭嘴被陈余呛住,说不过别人烦啦就陷入自怨自艾中,盘算着怎么找到别人内心柔软的一部分,然后狠狠将其挂在青天白日下暴晒。 烦啦找不出陈余内心柔软的地方,他知道阿译害怕打击,死啦死啦害怕没有希望,兽医害怕死亡,迷龙害怕失去老婆孩子。可烦啦找不出陈余害怕什么,想破大天也找不出来。 两人在米线摊子上斗起嘴,一旁的老板紧锁眉头叹气,这样一搞都没有客人愿意来他摊子上吃粉,可是看见两人手里的长枪,老板只好忍气吞声。 老板劝阻道:“两位军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没给你钱是”烦啦呛起老板。 “给了,给了。” “我们哥俩儿说说话碍着你做生意了” 老板灰头土脸的离开:“不碍事,不碍事。” 见烦啦把火气发泄在老板身上,陈余拿起步枪扯起烦啦的衣袖离开。我们在禅达老百姓眼中风评本就不好,人家也是要养活一家老小,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将烦啦拉入一个巷子口,陈余拿出一根烟擦燃火柴点上,瞧见火柴盒,烦啦直接拿走,低着头用指甲捻碎火柴头,拿没有火柴头的火柴摩擦引火条。烦啦陷入困境,一旦陷入困境他就会拿着火柴玩儿,这是他面对日军坦克留下的心理疾病。 这时,阿译正带人往回走,他们已经出完早操,准备回去吃饭。 瞧见两人站在巷子门口,阿译让炮连的罗金龙带队回去,一个人朝陈余和烦啦走来。 “怎么了”阿译问。 烦啦低头玩弄火柴棍:“正讨论如何救国呢!” “我们这不是正在救国吗”阿译正色道,眼中望向朝阳,拥有无尽朝气。 “算是。” 烦啦说了句,然后拎着钱往回走。烦啦开始发现周围的人都变了,以前阿译阴郁,拥有朝气却郁郁寡欢,但现在仿佛一尊永动机般充满能量。陈余也变了,以前陈余就是一条死鱼,跟他一起混在那群老中,而现在正在做他压根不会想到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改变,在这个全新的川军团中改变,以前我们浑浑噩噩度日,那是因为没有办法。现在我们每日训练,做梦都想打过江去,用日军人头来祭奠死在西岸的兄弟。 烦啦发现我们在改变,而烦啦作为年轻人的朝气早已在面对日军坦克时,那一秒钟丢下燃烧瓶时,将他作为军人乃至读书人的灵魂,全部丢在地上,躺下装死。那一刻烦啦的心就已经死了。 曾经的烦啦会说:你辈生于此时,立于此世。历遭此劫,也是天将之任。 现在的烦啦会说:早点洗洗睡! 龙文章看人的眼光很准,他是一个妖孽,也觉得烦啦是一个妖孽,只不过烦啦这个妖孽正在怨天尤人。作为死啦死啦亲点的继承人,烦啦有能力,但他就是不去做,一直都在耍嘴皮子,不愿意去做实事。 三人并肩走在禅达街道上,路边熙熙攘攘走过十几个学生,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就像在看曾经的自己。 阿译说:“读书真好,还是喜欢以前读书的时光,家父健在,国家虽有动荡但还是稳定。” 烦啦道:“有什么用,我们都喊口号,都有理想,可是这个国越救越小,现在都快成芝麻粒儿了。” 陈余说:“成渣了你也是中国人,难不成还想当日本人” “呸!晦气。”烦啦说。 阿译说:“我这辈子都不当汉奸日本人!” 陈余背着枪走在前面喃喃自语:“听说日本人给占领区的人发放良民证,还给东北的孩子教日语,不准他们说中国话。我们不打,那么那些孩子以后就真的成日本人了。” “你听谁说的”烦啦询问道。 陈余跳上一块路边的巨石,目光眺望远方:“在机场,我们看见的那个日本兵。难道你们两个认为他是中国人,我觉得他不是汉奸,就是一个日本人,文化思想远比血脉更加具有认同性。” “” 这两个人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听见陈余说出的话陷入思考。一时间,两人都难以接受如此新颖的思想,文化认同比血脉更加具有认同性,同族或许会背叛你,但真正的同志永远不会背叛你。 ‘咻——!” 天空中划过呜咽声,一声闷响、一声闷响在远处炸开。 陈余、烦啦和阿译都反应过来,我们听过太多次这样的爆炸声,那代表日军的集群炮火,而且还是七五山炮。日军正在进攻东岸,是时候找虞啸卿要尾款了。 “炮击。”烦啦冷声说。 阿译慌神却不失理智的说:“赶快回去,派人去师部询问战况。” “别询了。”陈余解下背后的七七式步枪:“烦啦你去带一营去东岸待命,阿译你回去整编二营,看看死啦死啦在不在,让他带二营上来,你是团长不能妄动。” 阿译指向前方:“他们还没走远,我这就追上他们。” “走,快快快!” 三人迈开脚步亡命向前面跑去,要知道川军团现在有一半人是新兵,而且刚才阿译让炮连的罗金龙带队回驻地,是真正连一个主心骨都没有。几发炮弹下去,不知道有多少新兵吓的乱跑。 一路往前跑,没几分钟就看见一千多人停在路边一处农田。罗金龙正在抱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对着那些新兵,而老兵们则对吓破胆的新兵动手动脚,就差往路边水坑里丢了。 不辣拿着手榴弹敲击一个新兵的钢盔:“你怕啥子,怕啥子王八盖子滴!官长没有命令,老子看那个龟儿子动一哈,敢动老子就给你们丢给蛋蛋玩哈!” “军爷,日本人打炮了噻。”新兵哭出声。 “你怕啥子,是我们川军团莫得炮还是咋滴,告诉你们这些瓜娃子,我们川军团十几门炮,一砸下去就是一个水塘,养鱼千把斤鱼莫得事。” 新兵擦拭眼泪:“军爷,你莫骗人,我们炮又那么好,还被打到这里来哦” 不辣伸手拍打在那个新兵的钢盔上:“叫官长,我们不兴叫军爷,你现在也是当兵滴,要叫官长晓得不” “官长,莫打咯,都是弗兰滴咯。” “就龟儿子你这个怕死鬼也敢称弗兰人,弗兰人啥子时候怕起小东洋,你不好乱说滴咯。” 第八十六章 是他们 远处江边的炮击声源源不断响起,有几发炮弹落在禅达城内,极大多数落在靠近东岸阵地的郊区。等日军的集群炮火的校正弹打完,便不再有炮弹落在禅达城内,日军不是英国佬,不会把炮弹落在没有价值目标的禅达城。 陈余看着把头埋在收割过后留下水稻茬,捂住两耳迷离目光望向远方,口鼻流出泪水和鼻涕,大喊孩儿不孝的一众新兵。心中越发无力,时间太短,新兵太多,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起有效反击。 禅达青石板路上已经有虞师的士兵在逃跑,他们全副武装,带着枪仓惶逃离这座没有日军的城市,在几发日军校准弹下就被吓的溃不成军。 我们就站在农田中看他们,毫不掩饰目中的鄙夷。 阿译叫唤道:“你们是那个地方的兵,前面怎么样了” “不知道,都在跑。”溃兵说了句便继续逃跑。 陈余夺过罗金龙手中的机枪,拉开枪栓对着逃跑的士兵一顿横扫,没打上几发子弹,枪口就朝着天空上跳。陈余基本不玩轻机枪,抱着轻机枪开火,如此上跳的枪口把他的手震的发麻。 逃跑的溃兵低下头,一个个呆若木鸡望向农田中的陈余,脚步缓缓停下。他们看见阿译和陈余领章上的军衔,一个中校、一个少校,更是畏惧农田中持枪的老兵,因为有几百号新兵被我们围在农田中。 “放下武器,把枪给我丢下!”陈余呵斥。 后知后觉,阿译和烦啦也反应过来。因为我们是出早操,所以并未携带过多弹药,连迫击炮和重机枪也没有携带,让平均携带十几发子弹的老兵们去东岸,显然是送死。 我们的弹药和重武器全部在团部,人枪分离、枪弹分离,这是陈余制定的规矩。 为了安全,新兵们拿着我们剩下的烧火棍,枪膛内一发子弹都没有。 ‘哗啦啦’ 路上的溃兵们丢下武器,看见陈余用机枪扫射过后,前面的溃兵留下武器弹药,头也不回的跑。后面的溃兵有样学样,丢下武器弹药权当过路费,一时间武器堆积出一座小山。 阿译和烦啦带人正在拾捡弹药枪支,将弹药分发给老兵,把新兵手里的烧火棍替换掉,这何尝不是一种换装 罗金龙带着炮连的人正在捡起地上的武器弹药,就像之前的一样,在打完炮弹后默默捡起死人武器,支援前线阵地。不辣优先选择手榴弹,直到身上挂着七八枚手榴弹才罢休,蛇屁股检查枪膛内的子弹 老兵默默将自己武装好,在烦啦的催促下列队,而新兵蹲在农田内不知所措。阿译正在将蹲在农田中的新兵拉起来,推搡着让他们列队。 我们正在苏醒,从安逸舒适的生活中苏醒,对岸的日军不知道他们惊醒一头什么样的猛兽,我们是一头让对岸日军痛不欲生的野兽。 捡起丢下的子弹袋,陈余挂在肩膀上:“一营集合,迫击炮连、重机枪连列队,阿译你带他们和新兵回团部,换上重装备、带上弹药立刻支援。 烦啦!一营整队好了吗” “报告团长、陈团附,一营集合完毕!”烦啦第一次立正朝陈余敬礼。 霎时间,陈余差点没认出这是烦啦,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一营全体都有!” “在!”一营三百多老兵齐声大喝。 陈余背起步枪走上石板路,朝着后面的人笑道:“龟儿子滴!老子带你们去送死,送死去喽!” “王八蛋连长!” “跟尼玛就没好事,龟儿子滴。” “送你爹!” “” 后面的人一顿乱骂,如同以前在西岸与日军作战那样,陈余带队,最少死伤一半。这些老兄弟明白,看见陈余带队就大骂,可脚步却没有停留,跟随在他身后。 这是川军团的笑话,很不好笑的笑话,主要调侃陈余带人送命的功夫一绝。 走过禅达的青石板路,城内的百姓躲在屋内,看着滚滚而流的溃兵无奈叹息,眼中更多了丝怨恨加唾弃。当一队踏着整齐步子,维持着队形的军队出现,恍如逆流而上的山鲫,在滚滚溃兵浪潮中异常显眼。 陈余和烦啦穿过之前吃粉的小摊子,老板正在将桌椅板凳放上小推车,市集上的禅达百姓都停下逃跑的脚步,驻足观看这支逆流而上的军队,面摊老板当看见他们两个带领士兵朝向怒江而去,眼眶红润,鼻子嗖一下说不出话来。 有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短袖,望着离去的军队泣不成声。 小醉拎着菜篮看见了烦啦,也看见的陈余。 “是他们,就是他们在南天门上打仗,他们去打仗了!我认得到他们,他们去打仗啦!”小醉指着远去的队伍大喊。 面摊老板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眼泪:“挨千刀滴,我还收他们的钱。” “他们!他们去打仗了,禅达有救咯!” 小醉不顾周围散乱的溃兵,站起身指向早已不见的川军团大喊。 穿过满是溃兵的禅达,走上泥泞的土路,路上依旧有成群的溃兵在逃。他们逃跑着,目光诧异的投向这支逆流的军队,在全员溃逃的时刻,有这样一支部队可不常见,几乎没见过。 沿着禅达通往东岸渡口那泥泞的公路,绕过一座横澜山,目中所及皆是溃散的士兵。日军已经渡过怒江,正在向东岸仅存的一块阵地发起进攻,因为只有那一块阵地在反击。 烦啦喘着粗气擦拭汗水:“跑了差不多半拉个师,我们能顶住吗” 陈余卸下步枪,检查枪膛内的子弹:“把死人布拉起来,告诉坚守阵地的人,支援来啦!那些逃命的人管不了,人太多了。” “我没带。” “找块白布,上面裹上泥巴,谁能看得清” 烦啦点点头:“那死人布挺有名的,说不准能行。” “肯定行。”陈余对此信心十足。 站在山坡上,陈余拿起望远镜观察那处仅存的阵地,又看了眼江面上的日军。日军渡河的人不多,顶天一个中队,还有一个中队在渡河,又或者在河滩边集结整队,西岸河滩还有一个中队在随时准备渡江。 第八十七章 旗帜 驻足观察一分多钟,陈余便已在心中制定出作战计划。 古语曾言:半渡而击。 遥想春秋宋襄公,仁义之战,非要等敌人全部过河。前人之事,后人当谨记在心。 日军只有一个中队渡过怒江,而且被仅存的守军吸引住火力。那陈余就要阻击渡河的日军,将他们拦在河滩上,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守住江防。 陈余对着身后的人说:“从东面进攻,阻击日军渡河人员,别跟错人。要是老子发现谁给我耍马虎眼,趁机溜号,等打完仗,挂在树上的就有你们一份。” 后面的人一阵臭骂:“去你大爷的。” “爷爷啥时候跑过。” “那厮看不起人是,单练” 沿着东岸阵地上的壕沟,一个人紧接一个人,阵地上的重机枪巢还在,重机枪手们丢掉妨碍他们逃跑的武器。陈余可不会,让要麻带上一挺丢置在阵地上的重机枪,几个人帮他搬卸支架、枪身和弹药,一群人猫着腰沿战壕往东侧阵地走。 烦啦带人在山坡上摇晃白布,那杆由白色衬衣裹上泥巴的旗帜飞舞,也不知道死守在阵地中央的虞师余部看见没有。 几百号人来到空荡荡的东侧阵地,这里本来属于虞师某个主力团的营级阵地,不得不说这里的工事构筑的极为妥当。壕沟足有一人多高,而且还挖掘出防炮洞,阵地上还丢弃着大量武器弹药,什么重机枪和轻机枪应有尽有。 陈余钻进一个用水泥构筑而成的半永久工事内,工事内有观察孔,放置着一副炮队镜,里面还堆积着大量的食物和弹药。水泥墙上挂着一副地图,角落里还有一箱子洋酒和香烟之类的紧俏货。 没心思翻找里面的东西,陈余派人将工事内的弹药和武器搬出来,安排人员防守阵地。 趴在沙袋上,陈余用望远镜观察两三百米外正在渡河的日军,耳边忽然响起呼啸声,貌似是发动机的轰鸣声,抬起头往上看,两架日军战斗机组成的编队沿着山谷河流飞过,向正在固守的虞师余部射击,飞机上的机炮打在阵地上。 编织出的火力网在阵地上肆意收割生命,飞机从头顶飞过,其飞行角度之偏、飞行高度之低,让拿着望远镜看飞机的陈余都能够看见战斗机上正在射出航炮的火光。 “进防炮洞,不许出来!” 陈余朝周围的士兵大喊:“没我命令,谁开枪,老子就把他打成筛子。” 飞机飞过山谷,叫嚣着完成一次爬升,紧接着倒转机头俯冲向下,这次他们的目标是陈余的部队。两挺机载77毫米重机枪扫过,阵地上烟尘四起,陈余躲在一个防炮洞内暗自颤抖。 说不怕都是假的,任谁看见两架战斗机俯冲而下,四挺77毫米重机枪对准自己还能临危不乱,那才叫傻子。有点经验的人都会躲进防炮洞,难道等日军战斗机沿着战壕扫射,鲜血四起才叫硬汉 飞机足足飞了四五圈,射出所携带的弹药后才罢休,两架飞机慢悠悠在阵地上空转悠几圈,显摆完后才离开。对于没有有效防空武器的我们,日军战斗机一向如此骑脸输出,他们毫不担心自己被击落。 耳边战斗机的轰鸣声消失,陈余钻出防炮洞爬上战壕。 “所有人出来,目标河滩上的日军。” 瞬间,躲在战壕内的人员钻出来。轻机枪手架起轻机枪对着河滩上的日军进行扫射,要麻扛着重机枪去寻找合适的射击点位,开始组装重机枪。 多亏这段时间的训练,每日不停息的训练让我们行动力大增,不然陈余得挨个拿枪托把他们砸出战壕。 陈余将枪口对准河滩上正在集结部队的日军少尉,阵地上响起拉击枪栓的声音,每一个人都在等待陈余的命令,然后让河滩上的日军撕碎我们。 ‘砰!’ 沉闷的枪声响起,阵地上的士兵向河滩的日军射去子弹,弹雨将河滩上的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陈余看见自己的子弹射偏,将将擦过那个日军少尉,射中一个日军倒霉鬼。 没办法,谁也不能保证百步穿杨,能打着一个算不错了。 ‘哒哒哒哒哒’ 仿捷克造轻机枪肆意开火,来的匆忙,一营只有四挺轻机枪,从阵地上捡了两挺,一共六挺轻机枪构造出火力网,瞬间就将河滩上的日军打的懵圈。 ‘滴滴滴!’ 日军那刺耳又烦人的铜制口哨声响起,在军曹士官的指引下,日军开始向我们还击。但是他们也没有携带重武器,自己的集群炮火正在轰炸仅存的虞师阵地。 他们的反应速度很快,在日军指挥官的引领下,河滩上的日军开始构筑火力点,烦人的掷弹筒开始射出榴弹,前几发校正弹打在阵地上,炸起烟尘和泥土。 烦啦举着那杆以假乱真的川军团旗帜跑来,准备将团旗插在陈余身旁。 “拿着那东西有多远滚多远,老子可不想拿那儿玩意儿裹尸。”陈余叫骂道。 烦啦倒是一脸笑意:“您老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这旗子不插您老身旁,难道让小太爷插横澜山上” “这玩意儿容易挨炮,丢了!” “报告陈团附,这可是我们川军团的团旗,丢下军旗可是容易折损军威。” “别拿来给我,你爱撑着就撑着,死了别说兄弟没提醒你。” 一松手,烦啦将那杆假团旗丢在战壕里,顺带用脚踩两下,嘿嘿的朝陈余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乐的。 ‘咻——!’ 掷弹筒落在阵地上,一枚榴弹好死不死落在陈余不远处,直接让他被泥土给活埋了。烦啦看见陈余被炮弹给埋了,脸上的笑容消失,手忙脚乱的从泥土中翻找陈余。 伸出一只手,陈余昏昏沉沉被烦啦抓住,将他扯下阵地,躲在战壕内死命掐陈余的人中。 “死鱼死鱼爷们儿,你可别骗小太爷,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至于在阴沟里翻了这艘小舢板。” 陈余摇了摇头,眼睛发黑看不清四周,眯起眼好半天才恢复视力。抬手就给烦啦大腿上一巴掌,拍的他龇牙咧嘴,窝在战壕内叫唤。 “老子迟早被你害死,破玩意儿裹尸布,看着就恶心。” 瞧见陈余没事,烦啦嘬起牙花子笑着调侃:“马革裹尸,差点就用上了。” 陈余摘下头顶的钢盔,看见手里陪着自己从缅甸打过来的钢盔上多了一道凹印,差点就被日本鬼子的小手炮给开瓢了。这小手炮砸的,比起缅甸机场时砸的准多了,看样子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少操练。 第八十八章 活该 戴上英式钢盔,陈余狠狠将差点让自己送命的假团旗踩上几脚。无头的刑天,差那么一丝丝,自己今天就得成为无头刑天,倒在东岸阵地上。 从烦啦立起这杆假团旗,一路颠三倒四凑到陈余身边,再到掷弹筒发射的破片榴弹砸下来,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分钟。对面的日军显然这段时间接受过高强度训练,不然以在缅甸的经验来说,最少得有一两发校正弹落在七八米的地方,而这次距离假团旗不过四五米远。 “架在工事外面的轻机枪转移固定射击点,不要什么事都需要老子教,特么你们娶媳妇入洞房要不要老子教你们” 陈余扶着战壕内壁通知轻机枪组转移,日军不同往日,在得到充足休整和训练后,日军的战斗力上升一个台阶,别忘了我们在缅甸是趁他们立足未稳,物资补给不到位的情况下战斗,如此才有机可乘。 将还在射击的机枪手踹下阵地,让他们变更射击点位。虞啸卿东岸阵地的工事本来就十足,这也省得我们临时构筑射击点位,因为有很多藏匿在山中隐秘位置的射击点。 要麻的重机枪架设完毕,或许他根本没有架设重机枪,此时有两道连续射击的火力网正在射杀江滩的日军。主力团把重机枪都丢在半永久工事内,除非用直射火力打击,把炮弹送入射击孔,不然重机枪的持续火力不可能根除。 虞啸卿倒是把江防工事弄的万无一失,却忘记他的一、二主力团,除了第一主力团有大量老兵,剩下的也都是刚解下绳子没多久的农户。第二主力团早已不知去向,第一主力团倒还有一个营。 就这一个营,还是把强渡的日军压在阵地前,半小时都没有突破防线。 安排好各连的防御阵地,陈余躲进那座半永久水泥工事,撅起屁股用炮队镜观看河滩上的日军。我们的两挺重机枪直接将江面封锁,日军的舢板在滔滔江水中摇摇晃晃,舢板上的日军举起步枪漫无目的的射击。 陈余回过头,却发现烦啦正在往裤兜里塞香皂。也不知道是虞师哪个营长,在这所半永久水泥工事内藏匿一箱子紧俏货,洋酒、香烟、香皂啥的都有,一看就没少喝兵血。 “哎哎哎,你干啥呢” 烦啦低着头从箱子里翻找:“咱帮了虞啸卿那么大一个忙,难道不收点路费” “老子正在打仗,你想发国难财啊” “不拿白不拿。” 陈余没好气的说:“瞧你那死样,越来越像迷龙,人家扣扣索索是要养老婆孩子,难道你想包了小醉” 丢下手里的酒瓶,烦啦闷头拿起枪坐在空掉的弹药箱上:“打仗呢!说这有意思,小太爷怎么说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会做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 “哎!” 陈余用脚踢了下烦啦:“我以前跟阿译说的没错,就横澜山这块阵地,只要工事构筑得当,架上几挺重机枪就能封锁整个江面。再弄上几门炮,江滩埋上地雷,就算竹内连山把整个联队用上,我们一个营都能死守住。” “别闹了,虞啸卿没让我们守东岸阵地,他不会领情的。” “我没让他领情,我只想让他给我们点东西,嘿嘿。” 西岸的日军炮兵注意到我们,他们的集群炮火开始分出功夫来找我们。 头顶传来响动,这所水泥工事扛住日军一发炮弹,震的泥土灰尘四起。陈余一惊,才被掷弹筒炸过,现在陈余还挺怕日军的炮弹。 伸手推了下烦啦的肩膀,陈余说:“出去看着,你现在好歹也是营长,不去前面督战指挥,蹲这里面闻香皂,像什么样子” “是我的陈团附”烦啦将声调拉的极长,戴上头盔走出工事。 忽然,一道黑影从外面窜进来,然后躲进床底下发出‘嘤嘤嘤’的啼叫。 烦啦被突然出现的狗肉撞了个满怀,捂住自己的裤裆嘬起牙花子。 “狗肉,你个小王八蛋看着路,小小太爷差点被你给毁了。”烦啦把脸皱成麻花。 陈余走过去把狗肉从床底扯出来,抱着狗肉哈哈大笑:“连我们团的狗都知道增援固防,烦啦你说虞啸卿要是看见,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主力团两千多号人,还不如一条狗有杀敌报国之心。 什么主力团,我看是发面团。老子之前就给他说过,江防是内紧外送,专门给他看的,这都过去多久还没改,打败仗就俩儿字——‘活该’!” 瘫坐在地的烦啦捂住裤裆,正准备出言讽刺一番,发现身旁有人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即站起身朝那人敬礼大喊。 “虞师座!” 陈余抱着狗目光呆滞,当看见虞啸卿那铁青色的脸时,陈余心里想着完了。手臂松开,狗肉趁机逃脱魔爪,继续窝在床底下。 拍打身上的灰尘,戴上丢在床上的钢盔,陈余朝走进工事的虞啸卿敬礼。虞啸卿身后还跟着张立宪、何书光等一批簇拥,不同于往,虞啸卿手里拎着一把砍刀,刀上有血滴落,那身上校军服也满是鲜血,我们川军团的代理一营长现在已经吓的惨白惨白。 陈余颤颤巍巍的举手敬礼:“虞虞师座,属下贸然增援,还望虞师座恕罪。” 手中砍刀丢在地上,身后的何书光立刻捡起来插在刀鞘中,双目满是怒火,显然他听见刚才陈余说的话。张立宪也听见了,怨恨的目光死死看着床底下的肉狗。 虞啸卿伸手一指,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闭上眼思索。 “你” “属下川军团少校团附陈余,见日军袭击东岸阵地,得林团长以及龙副团长命令,率领川军团一营增援东岸,其余人员携带重武器以及炮火,随时赶来增援。”陈余补充道。 闻言,虞啸卿怔了怔说:“你现在代理主力团团长一职,我现在要去禅达城集结其余部队,在我率虞师大部队赶来增援时,你部若是保住阵地不失,大功一件。” “保证万无一失。” 得到陈余的保证,虞啸卿迈着步子转身离开,刚走没几步又突然掉头回来。 “刚才的话我虞某人听见了,活该!活该!” 虞啸卿癫狂的说:“你小子半个多月前就已经提醒了,是虞某人活该,你说对了。是我该死,不是慎卿该死,我这个做大哥的杀错了他。” 这,陈余不知道这么接茬了,我还能咋办 第八十九章 楔子 炮弹落在阵地上,日军每一次炮击都会在阵地上留下十几个弹坑。陈余趴在沙袋工事后,从射击点向河滩上的日军射出子弹。 国产的中正式步枪虽然没李英菲尔德步枪射速快,但射击精准,一发子弹穿入身体保证嗝屁,就算不死也难活。 河滩上的日军傻眼了,他们渡河的舢板在江中暗流打圈圈,此刻如有天意。两挺重机枪不断扫射江面,让日军也体会一下趴在筏子上用钢盔划水,没人敢站起身撑竹筏,于是日军的后续强渡人员无法集结。 一个中队在死命朝虞师阵地突进,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火力网。一个中队分两部,一部被陈余从东侧压在河滩,一部正在怒江里打圈圈,剩下的人员站在西岸傻眼,集结在一起依靠两三条竹筏运输兵力,一次性运输一个步兵组,一堆人站在西岸没船可渡。 竹内连山老谋深算,却没有算到怒江的水文条件。正如之后遇见小书虫说的那样,东岸阵地所在处才是鹅毛不浮的地方,鬼见愁那个狭窄的水流湍急崖谷才是最平缓。 陈余停止射击,拿起望远镜观察河滩上的日军,镜头一转发现正在进攻正面的日军分出一个小队正在朝自己阵地袭来。日军指挥官发现痹症所在,有我们在东侧阵地侧面阻击登陆的日军,后续兵力无法赶来,也无法做出有效调整。 进攻主阵地的日军中队分出一个小队,打算从侧翼突破我们的阵地,让河滩上的日军能够集合起来,也让与怒江作战的日军渡河部队能够逃脱水流漩涡。 “烦啦!烦啦!”陈余大喊。 拎着步枪的烦啦瘸腿跑来:“鬼叫什么” “带人去右侧阵地,有一个小队日军朝我们来了,援军什么时候到” “鬼知道阿译什么时候来。” 烦啦爬上阵地拿起陈余的望远镜观察,四五百米之外,有一个小队的日军从被占领的第一道防线冲来。看见这支日军小队的动向,烦啦也明白过来,日军这是想拔出让他们如鲠在喉的我们,让后续增援能够赶到。 “蛇屁股!”烦啦在战壕内呼喊:“带上你的人和我走,来两挺机枪,侧翼有日军!” 日军的反应算慢的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增援东侧,负责前锋的日军指挥官估计得挨嘴巴子。 一个虞师少尉带着两个下等兵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拿着驳壳枪,在战壕内吓打转,几发炮弹落在阵地工事上,炸起几袋子沙袋砸他身上。身后的两个下等兵忙不迭将少尉身上的沙袋搬起,把他拽起身。 陈余看见了他们,没见过啊! “你们几个瞎跑什么,找死啊” 少尉拍打肩膀上的泥土,站在堑壕内朝陈余敬礼:“报告长官,属下是主力一团,一营少尉参谋。虞师座让长官我们指挥固防,我们营长想见你。” 陈余正在拿望远镜观察增援的日军小队,看见烦啦带领蛇屁股的一个连找到阻击阵地,正在阻击增援的日军小队。少了进攻正面的日军小队,主阵地上的虞师余部那一个营稍显轻松,防守压力骤减,这才派人来通知自己。 “少特么烦老子,让你们营长来见我,你们的炮兵死哪儿去了,都跑了吗” 少尉回答道:“那群没卵子的家伙早跑了,师炮队阵地上一个人都没有。” 低头躲避落下的泥土,陈余说:“让你们营长找炮兵,第一个回炮兵阵地的,士兵升排长、排长升连长,连长升营长。我现在是代理主力团长,你们阵地要是失守,自营长至排长,全部枪毙!” “是!” 密集的子弹打在阵地上,激起的泥土碎屑四处飞舞。我们有完善的工事阵地掩护,而日军没有,他们只能在空旷的河滩上反击,轻机枪角度原因够不着,掷弹筒携带数量有限,打的很是憋屈。 陈余的做法无疑是朝日军腰部插上一刀,他们在东岸的头部为进攻主阵地,腹部则是被陈余掐住,尾巴还在西岸。可以说是首尾不能呼应,日军现在打算保住腹部,进而保住尾部。 占据有利地形,战术合理,固守到增援到了不是难事。陈余有充足把握坚守两小时,如果有炮火支援,可以坚守一天,有增援可以吃下踏足东岸的日军部队。 佝偻着腰,一个少校冒着炮火从壕沟内跑来,身后跟着之前见面的少尉。这个人就是带领所属部队坚守阵地的虞师营长,东岸固防的主力团营长,其他友军全跑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带领整个营没跑。 来到面前,陈余才看清他的脸,二三十岁,脸上带着坚毅,举手抬足间充斥军人风采。 “陈长官,主力团少校营长海正冲向您报告!”海正冲朝陈余敬礼。 陈余回头看了他一眼,指向烦啦和蛇屁股坚守的阵地说:“你那里还有多少人,能不能分一个排去增援,要是那里被攻破,东侧阵地在劫难逃。” 爬上阵地,海正冲拿起自己的望远镜观察。烦啦正带领一个连坚守阵地,日军的炮火格外照顾他,天空中的炮弹源源不绝落在那块阵地上。 之前陈余像一枚楔子插在日军腹部,现在烦啦是一枚楔子,插在日军腹部中的腹部。唯有一点点敲除插在自己身上的楔子,日军才能拔掉陈余这枚大楔子。战场就是如此瞬息万变,全靠指挥官的战术素养能力,稍有不测便会一触即溃。 海正冲放下望远镜咬紧牙冠:“报告陈长官,我立刻就派警卫排去增援,誓死保住阵地不失!” “你们的炮兵呢”陈余问。 “炮营营长死了,副营长想跑被我给毙了,三个连长全不见,属下正在派人寻找炮兵。” “告诉你的营,要是看见炮营营长尸体给老子带过来,老子要把他挂在树上,让日军练练靶子!” 海正冲辩解道:“炮营营长是一个人操作火炮时被炸死,尸骨无存,不是逃跑枪毙,长官把他尸体绑树上给日军练靶子不合适” “额” 陈余说:“终于看见你们有种的炮兵,找到那三个炮营连长,我要把他们摁在战死兄弟尸体前枪毙。还有立刻派人收拢溃兵,收拢一个排的,升排长,收拢一个团,老子代理团长让他做,知道吗” “是!”海正冲严肃回道。 第九十章 东岸增援 趴在工事沙袋后,射出枪膛中的子弹,退弹、换弹、上膛、射击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起来,日军的集群炮火放弃支援主阵地,将全部的弹药倾泻在横澜山阵地东侧,大量的炮弹砸的阵地上守军抬不起头。 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日军似乎发现驻守在东侧阵地,并且往他们腹部插上‘刀子’的人是川军团。原因很简单,我们不断变换位置的轻机枪射击点,再一次让他们的炮火如同无头苍蝇。 短短交战间,日军指挥官回想起在缅甸的战事,当初我们就是这样戏弄他们的掷弹筒以及九二步兵炮,直接让他们的炮火打击不到火力点。 虞啸卿在东岸阵地上修筑有重机枪巢和火力点,这是一个好处也是坏处。好处是我们不用担心小口径炮弹将我们的火力点摧毁,坏处是日军有一百五十毫米榴弹炮,精度极高。 我们的重机枪巢被日军榴弹炮攻击,三枚炮弹落在水泥工事上,直接将一个重机枪巢轰掉,整个重机枪组被活埋在水泥工事下。 日军打定主意要一颗一颗拔掉我们的牙齿,集群炮火无脑轰击藏匿在隐秘射击点位的机枪火力,这让陈余极为恼火。对面日军发现是川军团固守东侧阵地,并且让他们极为难受,不得已陈余再次让为数不多的机枪火力点撤出修筑好的射击点,开始转移到其他射击点位。 之前的憋屈和怒火全部宣泄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仇人,日军指挥官决心让我们全部覆灭在这块阵地上。 陈余溜下阵地,在环形工事内奔走,如果虞啸卿的师炮队还没有集结,提供不了火力援助,东岸是守下来了,但最精锐的川军团一营得死伤大半。 找到正在蹲战壕内往枪膛压子弹的不辣,陈余扯起他的衣领。 “去找阿译,让他们先把迫击炮连送过来,丢下所有弹药和武器,东岸阵地上有现成的。” 不辣点点头:“晓得啦。” “快点!” 催促不辣离开阵地,结果他还没有跑出工事,远处横澜山公路上出现一队全副武装的军队。陈余拿起望远镜观看,为首的是张立宪,看来虞啸卿把师部特务营给拉上来了。 在特务营先头部队后面,成堆的虞师士兵争先恐后跑进东岸阵地,源源不断大概有一千多人。然后陈余就看见那面裹尸布,一群与师部特务营与众不同的士兵朝自己阵地而来,乱糟糟毫无队列可言。 康丫挥舞那面白色无头刑天旗帜,乱糟糟的士兵在川军团老板的驱赶下往这里跑,有些直接丢下枪支,钻进战壕内的防空洞。 阿译和死啦死啦气喘吁吁,两人肩膀上都扛着弹药箱。一个中校团长和少校副团长,川军团最高指挥的两人,扛着弹药箱跑,委实没见过。 紧接着,横澜山后的师炮队射出久违的炮火支援,高爆榴弹和烧夷弹划过天际,炸向跻身踏入东岸土地的日军。 陈余瞧见炮弹落点后气的不轻,抓住步枪就往主阵地跑去。 特么打在主阵地前面有什么用,眼瞎没看见日军一个多中队在进攻东侧,炮弹差点给老子开瓢。一群猪脑子,不知道轻重缓急是 踏入主阵地,陈余在之前那个虞师少尉指引下来到营部指挥所。张立宪正在和海正冲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也不知道看啥,屁大点地方,拿望远镜就能观察到整个阵地。 海正冲看见陈余到来后立正敬礼:“长官好。” “免了。” 陈余气势冲冲的说:“告诉师炮队,给老子把炮弹打在东侧阵地。他们躲山后面看不见,你海正冲也眼瞎看不见,还是说你心里瞎,佯装看不见 告诉你,我现在还是代理主力团团长,在虞师座没有撤下我的代理团长之职前,东岸阵地由我管辖。老子不管什么亲疏远近,谁要是不服从命令,按军令处置!” 看见陈余一顿乱骂下,海正冲忙不迭让副官传达命令,让师炮队支援东侧阵地。一旁的张立宪没出声,只是拿起望远镜观察东侧阵地,当看见日军的集群炮火如雨落般,张立宪就这样站在观察孔。 何书光混不吝的举起鞭子:“搁着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谁呢” ‘砰!’ 一发子弹打在何书光脚下,看着陈余目光冷冷,手中的1911手枪枪口的黑洞,还有缓缓升起的白烟。张立宪首先给了他屁股一脚,夺过手里的鞭子。 “陈兄不要和这个小屁孩置气,他刚刚才来前沿,不知道阵地上的情况。”张立宪解释道。 关掉保险,陈余收起手枪:“要不是看你第一个率领增援踏进东岸阵地,我现在就把你枪毙掉。老子是来打仗的,不是来玩亲疏远近、嫡庶之争的,要是在看见你拿鞭子指着我,虞师座也保不住你。 告诉你一个规矩,战场上,现在东岸我最大!” “是”何书光不服气的敬礼。 “军人敬礼是这个样子吗” 忽然一声呵斥传来,虞啸卿那张阴沉脸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的军服还沾着自己亲弟弟的鲜血。阿译也在后面,而死啦死啦现在正忙着增援东侧阵地。从炮击开始就没有看见的唐基也在他后面,阿译正扶着唐基走进指挥所。 虞啸卿沉声说:“战场上公然质疑长官命令,枪毙你都活该。任何亲疏远近在战场上,日军的子弹和炮弹可不知道,别以为是我的亲信就能违抗命令。” “是!”这次何书光的态度端正不要太好。 唐基试图缓解尴尬:“同袍之间,生死兄弟有什么说不得的。小陈是第一个率领部队反攻,小何是第一个率增援踏入东岸阵地,两个人都是悍将,相逢一笑泯恩仇嘛!” 虞啸卿不在教训何书光,而是将目光放在陈余身上。“你们川军团很好,有血性。你升了,来我主力团做副团长,如何” “虞师座。”陈余低头小声说:“川军团好使,都是跟我一路打过来的,属下缺了他们如断一臂,他们缺了我还不如一千头猪。” “很好” 虞啸卿显然不是第一惊讶,斑斓不惊的脸恍如一滩死水。“你不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看来我小瞧你们川军团的骨气,主力团是发面团,这句话我虞某人牢记一辈子。” 陈余呆滞住,您老是打算记恨我一辈子就因为我背后说您几句话,这不值当,别挂念我了,咱们真不是一路人。 第九十一章 诛倭靖寇!!! 交接完所谓的‘代理主力团团长’一职,陈余就借口指挥川军团反攻,跟阿译打了一个招呼离开。虞啸卿知道川军团阿译只不过是挂了个名头,真正能做主的人还是死啦死啦和陈余,东侧阵地很重要,不容有失。 南天门上袭来的炮火基本覆盖东侧阵地,而他们也不继续往东岸输送兵员,开始依靠那两艘舢板撤退。七八艘木筏运兵船在怒江中心点的暗流打转,船上的日军士兵早已死亡,鲜血缓缓流进怒江中。 日军的炮火一开始是想解围,然后变成泄愤,现在已经变成报复。 自知无法攻下东岸阵地,而我们又是他们的死敌。留在东岸阵地上的日军少佐决心报复,撤回进攻主阵地的兵力,将仅剩的五百多人直接放在东侧阵地上,励志要与我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死啦死啦正在催促那些新兵上阵地,虞师的炮兵拖沓之下还是将炮口对向我们阵地前方,来给我们提供炮火支援。 我们这里打的火热,而主阵地上进入阵地的虞师士兵呆呆看着,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日军扭头进攻川军团,而不朝自己这里放一枪一炮。 躲在工事内的虞啸卿也沉默了,他感觉受到日军的羞辱,想不明白为什么日军不来找自己,而是集合所有兵力进攻东侧,连南天门上的炮弹都对他极为吝啬,绝不往主阵地丢下一枚炮弹。 虞啸卿郁闷的说:“张立宪,率特务营支援川军团,听龙副团长的指挥。” “是,师座!”张立宪敬礼,戴上头盔走出工事。 川军团赌上全部家当,只为赚一个大杀四方的赌局。死啦死啦得到消息后是这样想的,陈余听见日军炮弹落在禅达城时也是这样想的,但似乎川军团家当不足,跟不了。 他现在蹲在观察工事内,脚下的狗肉正在对付一个肉罐头,见陈余跌跌撞撞走进来瞬间躲进床底,爪子伸出想要把罐头刨回床底。 “日本人想跟我们玩命,鱼爷您老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歇斯底里”死啦死啦难以置信。 陈余钻进工事,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水壶拧开往嘴里灌:“竹内联山认出我们了,咱们让他在缅甸颜面尽失,又被我们在南天门摆了一道,现在又弄黄他的渡江进攻。换做你是竹内联山,你恨不恨” “恨不能生吞活剥。” “人家竹内联山也是这样想的,留在东岸没法回去的日军也是这样想的,索性跟我们拼一个玉石俱焚,这样也算出口恶气。” 死啦死啦刻薄道:“这人太小家子气了,成不了大事,仗打输了,做人也输了。” “日军这是不要命了,我们现在有炮火支援,火力人员充足,就算他们几百人全栽这里也捞不着好。”陈余说。 死啦死啦蹲下身,凑到陈余身边问:“听虞啸卿说他把自己亲弟弟给砍了,真砍了” “哥们儿在你们没来之前是代理主力团团长,你说砍没砍死了也省心,就是虞啸卿心里怕是有芥蒂,一辈子都睡不好觉,那可是他亲弟弟。” “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 死啦死啦神神秘秘的说:“昨晚上我和他弟弟一起喝酒,但是我没去打牌,而是找师部军需官养在外面的小老婆,他弟弟倒是去军需官家里打牌去了。早上日军炮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火山喷发,阿译带人回团部的时候,老子还在刷牙洗脸。你说虞啸卿要是知道,会不会把我也给砍了” 原来是你这个害人精,陈余挪了挪屁股,要是虞啸卿知道你昨晚和他弟弟喝酒,害的江防差点失守,不砍死你才怪。自己要离这个害人精远些,一身脏血溅在衣服上可不值当。 “你——!”陈余瞬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死啦死啦后怕道:“这事情我只跟你说,鱼爷你可不要乱传,不然我这条狗命可就没了。” 感情今天早上日军炮火连天,你昨晚上也是炮火连天。倒是我整宿差点没睡,又带兵顶上东岸阵地,老子是打仗累的要死要活,你是翻云覆雨累的要死要活。 整个川军团,就自己和阿译两个人没开荤,陈余已经不想动弹了。日军反扑让他去反扑,死啦死啦负责防守,自己得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门外张立宪带人急匆匆赶来。 “报告长官,我奉师座命令前来增援。” 死啦死啦抬头看了一眼:“这里不用,你去支援孟营长的阵地,他那里首当其冲。就是那个死瘸子,知道吗” “是!” 张立宪瞥了几眼正在和狗肉抢肉罐头吃的陈余,憋住笑走出去。他觉得川军团几个领头的蛮有意思,虽然不顾体面,也没有军人作风,但却能和团里的士兵打成一片,连狗都可以。 有了师部特务营的精锐增援,川军团的压力骤减。迫击炮连死命压制日军亡命冲锋,二十几挺各式轻、重机枪收割人命,不考虑日军报复一般的炮击,这仗打的蛮舒服。 一个多小时后,硝烟在阵地上弥漫,东西两侧依旧响着炮声还有枪声。 当迷龙的轻机枪收割最后一个站立着的日军少佐,至此他们踏足东岸的人员全军覆没,少数侥幸之人乘坐筏子逃入怒江,最后被火炮连人带船全部炸毁。 这场强渡以日军失败告终,但他们的集群炮火还是不服气,继续往东侧阵地开炮,进行不死不休的报复。打着打着,集群炮火也没了,就剩下两三门山炮朝着川军团阵地开火,纯粹是为了恶心我们。 我们和怒江一起完成这场战斗,怒江的暗流旋涡让日军后续增援全在江中打圈圈,如有神助啊 天空中被云层遮住的太阳依稀可见,如今早已偏西,老天爷观赏完这场战斗也准备回家睡觉。 虞啸卿带领一堆军官来到东侧阵地,当看见陈余和死啦死啦围坐在床上喝酒吃罐头,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跟南天门上的火山硬胶土似的,拿铁锹都敲不下一块。 “师师座!”两人跳下床朝虞啸卿敬礼。 “嗯” 虞啸卿答应了一声,声音很小,或许如果不是看在川军团增援及时、固守有功,他现在已经拿起砍刀劈人了。满不情愿答应一声,虞啸卿用脚尖的皮靴踢开一个空酒瓶。 “短兵相接、死战不退的能力你们有,醉卧沙场的豪气你们也有,古今将领豪气干云的事迹,你们还有什么没做” 陈余给打了个鸡血:“收复国土,诛倭靖寇!” 虞啸卿冷淡的说:“读书人说话好听,可我不爱听,虞某只赞赏踏实做事的人。龙副团长,你有什么想说的,借着酒意说出来!” “我部人员武器损失较大,特别是弹药储备严重不足,还望虞师座补充。”死啦死啦又开始补袜子了。 虞啸卿痛快答应:“分内之事。” 补袜子的开始补袜子,但虞啸卿喜欢听这话,没办法。 第九十二章 撤退 这一仗,虞啸卿对川军团十分满意。 虞师溃散之际,川军团逆流而上,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率部队增援,并且是轻装出发,丢弃妨碍行军的重武器火力。只要是指挥过国府军队的指挥官,看见这样的情况都会击节赞叹,川军团反应速度之快,战斗意志之强盛,让虞啸卿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痛快的答应死啦死啦‘补袜子’的行为,也不在意我们是否夸大战损,想他索要的物资是不是过于巨大。 死啦死啦想要步枪,虞啸卿痛快答应会送两百条中正式步枪,不是主力团压箱底的旧货,而是崭新出厂的。 死啦死啦要弹药,虞啸卿给批了十万发子弹以及一百五十发各式口径的迫击炮炮弹;死啦死啦要直射火力,虞啸卿给了我们两门三十七毫米战防炮,顺带送来一百发各种型号的炮弹;死啦死啦要车辆以及汽油配给,虞啸卿同样也给。 给完武器弹药,死啦死啦说川军团编制人员不足,伤亡过多,虞啸卿答应给我们一个营的壮丁,让我们补充足一团三营的配置。 完了,死啦死啦搔头抓耳。虞啸卿这么痛快的给我们武器弹药以及人员配置,无疑会让我们连本带利吐出来。上次他给我们物资,现在我们还给他,他很满意,上瘾了。 看见虞啸卿开始大撒币行为,唐基不动声色将虞啸卿拉出工事外,两人开始在外面窃窃私语。 “啸卿,你这是做什么,我攒那么点家业不容易。” 虞啸卿不冷不淡的说:“川军团应该得到的,如果主力团没有溃散,这些也是他们应得的,但是他们溃散了,所以没有了。” “是他们应得的,我没说不是。”唐基苦口婆心的说:“川军团到底还是跟我们不同心,想要他们打仗给点物资是应该的,但不能这么给,容易养虎为患。” “我能驯服川军团这头猛虎。”虞啸卿自信道。 “你驯服不了。” “我能!” 唐基无奈道:“他们都是从缅甸打过来的勇士,打仗很猛,这的确是事实。可是川军团现在本来就是听调不听宣,别忘了现在川军团做主的是谁,他不是林译,而是龙文章和陈余。 这两个人一个出身绿林,一个出身嫡系,跟我们搭不上线。虞侄,你也不想想,在没有师部命令下,川军团擅自出击,难道首先不是应该和师部取得联络,得到你的命令后出击” “唐叔”虞啸卿像是撒娇般的叫唐基。 一声唐叔喊出来,唐基脸上缓和许多,本来不情不愿的表情挂上笑容,显然很受用这声‘唐叔’。 虞啸卿坚决的说:“川军团是个打仗的好手,龙副团长、林团长、陈团附,这三个臭皮匠顶的起我一个虞啸卿,有川军团在,我反攻西岸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好好好” 唐基也不继续和虞啸卿掰扯:“你想反攻西岸,我作为叔叔也是你的下属,是支持你的。但是!川军团不能这么养,养来养去最后还是会反噬自身。 这三个人,乃至那个瘸腿营长,他们四个绝不是甘居于一营、一团之人。他们能将一群溃兵带出缅甸,将川军团治理成一个虎团,取得这样大的功绩,绝不是泛泛之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川军团!” 百般劝解下,唐基还是劝不下虞啸卿。作为从军阀内战就一直作为幕僚的人,辅佐虞老爷子登上高位,又被指派到虞啸卿身边,唐基的阅历将他淬炼为一只老狐狸。 再次走进工事堡垒中,虞啸卿面不改色,唐基脸色很不好看,这绝不是商议之后打成共识的样子。 陈余看出来了,死啦死啦也感觉到了,阿译倒是一脸兴奋,还在沉醉于川军团取得如此之大的功绩。 “川军团,就地”虞啸卿看着阿译,他是我们名义上的指挥官。 唐基见状夺口而出:“林团长你们驻扎祭旗坡,作为预备队。江防没有你们还是少了些保障,随时听候调遣,战事紧张其他的就不多说了。” “是!”阿译举手敬礼。 好,我们还是滚去祭旗坡那个鬼地方。 虞啸卿想要我们就地防守,把横澜山东侧阵地给我们,但是唐基想把我们赶走。如有日军来犯,虞师主力能抵挡住,那么功劳自然不会分润给我们,若是虞师主力抵挡不住,川军团就在边上,无论是增援还是断后替死也是不错。 东岸阵地上依然没有停下火力宣泄,南天门上的日军炮弹和够得着的重机枪火力还在射击,强度可以说是毛毛雨而已。横澜山上的师炮队正在反击,你们踏上东岸在炮击,难道你们退出东岸,我们还不敢还击了吗 我们开始撤出东岸阵地,在赶走日军后,虞师把我们也赶下去。 陈余正在组织人员撤退,把东侧阵地上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一枚子弹也不给虞啸卿留下。日军来了,你一口一口川军团、川军团,日军被歼灭了,你又嫌弃川军团吃饭盛两碗了。 所有人都在忙活起来,阿译已经在横澜山中一处日军炮火死角整理队伍,兽医忙着让人把我们的伤员还有尸体抬下去。这一仗损失最大的是新兵二营,而一营三百多人的先头部队,全部都是老兵,懂得如何防炮和隐蔽。 战死两百多,伤员不多只有二十几个。日军集群炮火下,能活着喘气的不多,特别是他们认出我们后,那段时间伤亡最大。 新兵死伤最大,几乎占伤亡人数的四分之三,指望连枪栓都不知道这么拉开的人,还不如指望狗肉能咬伤一个日军,然后传染狂犬病,最后日军集体发病。 “全部打包带走,铲子和锄头都带走。”陈余吩咐迷龙将脚下的锄头捡起来。 迷龙早上正带着老婆孩子看家具,和康丫的运输排把家具搬去看好的房子,谁知道日军强渡,只好留下一地的家具和老婆孩子离开。 “要这锄头干啥,挖地种庄稼啊”迷龙扛着轻机枪不屑的说。 陈余反驳道:“到了祭旗坡,我们不用锄头、铲子挖战壕,难道用你一张大嘴啃” “也是哈。” 拎起锄头,迷龙一手抗机枪,一手扛锄头,不伦不类的撤出东岸阵地。 陈余沿着壕沟朝烦啦的阵地去,也不知道他还蹲那地方干啥,叫了好几遍还没走。 第九十三章 伤员 “没瞧过死人” 烦啦倚在沙袋上呆滞的点头:“没瞧见那么多死人,这仗我们打赢了。” “走了。”陈余催促道。 失魂落魄注视江滩上、阵地前的日军尸体,烦啦还是没有从刚才激烈的战斗中缓过神。他临时负责的阵地抵挡住日军最后临死一搏,五百多日军尸体,有两百多倒在他的阵地前。 尸体一具叠着一具,就是没有冲进阵地,最靠近阵地的日军尸体仅有七八米远。烦啦的阵地离江滩不过两百米远,就是这段距离让日军含恨而终,无法突破烦啦的阵地,便无法威胁东侧阵地。 含恨而终,这是对日军此次强渡的最佳定义。 这次竹内连山损兵折将,几乎将一支步兵大队葬送在东岸,江水滔滔冲刷石滩上的尸体,鲜血缓缓流入江中。竹内连山不会在有想法强渡东岸,此次他拥有一个师团级别的火炮都无法夺得东岸,精锐的部队落了个含恨而终,任何上司都不会允许他再冒险。 进攻不行,那便只有防守,得是我们考虑如何夺回南天门了。 搀扶起倚在沙袋上的烦啦,阵地上的川军团士兵正在撤退,这里已经由虞啸卿的特务营接手。如果日军还想继续强渡,这处阵地依旧会像一把利刃插在他腰间。 蛇屁股正在帮忙搬运伤员,哀嚎声传入陈余耳中。 对了,我们还有伤员在医院,豆饼也在医院。陈余这段时间忙完了,忘了那群南天门上撤下来的伤兵,那群人个个都是断手断脚,把他们从医院领出来做什么 放羊还是种地,就他们那个样子,生活都成问题。 扶着烦啦来到集合点,阿译正在整训队列。两列而行,朝着祭旗坡前进。 还好,虞啸卿派遣运输连的卡车拉上答应给我们的弹药补给,我们跟着卡车后面行军。 死啦死啦搭上顺风车,坐在卡车后面朝我们使鬼脸,山路颠簸差点把他甩下去。嘴里发出鬼叫声,回声响彻于森林。 祭旗坡的山脊线在我们眼中出现,死啦死啦已经坐在地上等我们。而他身后就是东岸阵地,那里的枪炮声依旧在作响,是对南天门上的日军报以颜色,也不管能否杀伤日军,纯粹听个响,用假象的战斗激烈来迷惑自己,忘却之前的溃散。 我们拿着从东岸阵地上偷窃而来的工具挖掘战壕,挖掘散兵坑,然后连点成线。有老兵带着,新兵发挥出自己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对于战斗,还是挖地对新兵而已熟悉。 陈余扯动阿译的手臂说:“伤兵怎么办” “送医院啊。”阿译回答。 “豆饼他们呢” “谁” “豆饼他们。” 阿译恍然大悟,他也忘记有一群伤兵在医院。死啦死啦扭着硕大的屁股在祭旗坡乱舞,瞧见陈余和阿译两个人絮絮叨叨说这什么,于是走来。 “我说,你们两个不去看着,在这里做什么” 阿译苦着脸解释道:“我们忘了在医院的伤兵,就是南天门上的伤兵,一百多伤兵现在还在医院,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那群家伙说不定好着呢,都不愿意回来,别管他们。” 死啦死啦说完,带着心虚和痛不欲生想逃离两人身边。 是啊!管他们做什么,弄来一群缺胳膊少腿的伤兵,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我们打仗不需要这些人。我们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死啦死啦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子,想让他们自生自灭。 没人知道,那就继续不知道,做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混蛋,比当一个良善君子更舒坦,心中不会有愧疚,也不会害怕。看不见那些人,心里也少一份自我谴责。 陈余鼓起勇气说:“把他们带回团里,现在我们也不差他们一天几口饭吃。团里剩下的枪械还是卖掉,想回家的给些路费,不想回家的就在禅达给找个地方养着。 我们已经让死人寒心,不能让活着的人在流泪。” 听见这话,死啦死啦再也迈不开那犹如灌铅般的双腿,他知道怎么回事,想用蹩脚的谎言来忽悠。 死啦死啦沉默着爆发:“我欠下的帐,我自己来还。明天我就去医院把那些人都接出来,估计也没几个能活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重伤员,缺医少药能活下来的不多,没多少要养活的。” 对于我们的军队来说,伤残士兵比死人更麻烦,死人给张阵亡通知书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伤残士兵一般都是丢路边。我们国家人口基数很大,日军杀死我们的人,比我们自己舍弃的多不了几个。 有些军队的军医院就是处理站,直接处理掉难以治愈的伤员。手术台上用镊子掐断血管,用柳叶刀划破大动脉,用没有消毒的工具给士兵造成二次污染,最后挖上一个大坑,往里面一丢。 美名其曰:战损过大,救助能力不足。 最难过的是,我们真的战损过大,救助能力不足,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很快,我们就结束掉这个话题。草草收场,不愿在继续聊这个事情。此次支援东岸阵地,又让我们多了几十个伤员,送去医院,正常治疗也没几个能活的。 夜幕时分,祭旗坡上的阵地初具规模。 东岸阵地还在与南天门上的日军隔空交火,看两侧射出的火光,南天门上的日军显然不太想搭理东岸阵地,偶尔射出两发炮弹,只为证明他们还没有放弃。这事看样子已经成为虞师尊严之战,谁认怂、谁没有炮弹谁就是孙子。 老兵们已经躲在祭旗坡后面的炮火死角做饭,而新兵们如同土耗子一样掘地,把战壕挖的更深,时不时抬起头望向山林中的篝火,深吸一口飘荡而来的饭菜香。 一群老兵窝在篝火旁,锅里煮着粘稠的稀饭,死啦死啦正在把罐头、肉骨头、蔬菜叶、番薯之类的东西往每一个大锅里丢,最后再撒上一把盐。蛇屁股跟在他后面,监视他。 迷龙从运输排的板车上卸下几箱子东西,现在全团除了武器之外的物资都归他管,只需要每天向阿译核对账目,但他现在从每天变成三天一次。 “都是好东西。”迷龙朝陈余脚下丢下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陈余发现里面是云南的地方小吃,一种用荞麦制作的面饼,很是香甜,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第九十四章 气不气 第二日。 祭旗坡上的阵地就焕然一新,新兵们虽然打仗不会,开枪射击也是随缘射击,但挖地翻坑的本事与生俱来。祭旗坡上的阵地已经连成线,壕沟足有一人多高,挖出的泥土和石头被能工巧匠堆积成工事。 阵地挖的很全,支上从树林砍伐的木头加固,新兵们看着一晚上的杰作欲求不满,已经开始发挥想象力给移植十几颗松树苗。 早饭已经煮好,一营的老兵昨天晚上休养一整晚,吃完早饭的他们走进阵地开始巡视。别看老兵现在人五人六的,以前他们也是这样,挖地比开枪熟悉。 新兵在阿译的指挥下排队打饭,然后滚去禅达的川军团驻地休息。陈余现在还不想整治这群新兵,等虞啸卿答应的兵员到来,他再一起整治这群农夫。 今天祭旗坡上的阵地由陈余负责,死啦死啦忙着要虞啸卿要答应给我们的物资,还要去医院看那群伤员,顺带把之前的伤员领回来。阿译带新兵回驻地休息,昨夜他在监工,也没有休息。 川军团的军务没什么好争执的,之前我们就已经划分好所需要负责的一部,三人各司其职。 陈余拿起望远镜看东、西两岸,东岸阵地上还在往南天门打炮,西岸日军已经认怂不理他了。要不是级别不够,陈余做梦都想学学虞啸卿枪决一个营长玩玩。 打了一晚上,虞啸卿你是有多少炮弹基数 ‘呜——’ 天空中响起呜咽声,一架飞机从禅达方向飞来,在南天门上空盘旋。 ‘哒哒哒’ 南天门上空响起机枪声,日军正在用高射机枪朝天空中盘旋的侦察机开火驱逐,四五条火蛇组成可有可无的防空网,我们的侦察机盘旋几圈扬长而去。 天空中下起小雨,阵地上的人开始躲避雨滴,速度之快乃至一眨眼陈余就没看见阵地上有几个人,全都躲在战壕内的防炮洞内。 “又不是炮弹,淋几滴雨不会死人。” 烦啦拎着步枪瘸腿走来:“都蹲这里发霉,还不如在禅达。” “这样你就每天能找小醉,能吃她的小嘴了”陈余揶揄道。 “嘿!” 烦啦昂起头站在堑壕内:“我说鱼爷,您是不是憋出病了,今儿个怎么见谁骂谁,小太爷寻思着今天也没招惹你啊!” 不辣凑过头说:“刚才迷龙找他批假,说要看老婆孩子,给她们母子报平安。死鱼不答应,迷龙又说是做生意,能赚一笔大的,死鱼才答应。” “哟喂。”烦啦醒悟道:“原来是被迷龙给摆了,小太爷还以为鱼爷早上把枪子当花生米给咽下去。迷龙私事你不批假,公事你就不得不批假,你不想让大家知道你不信。” 烦闷的放下手里望远镜,陈余挠了挠头,不能这么闲着,得找点事做。 “不辣。” 不辣从防炮洞里伸出头:“在哩。” 陈余说:“昨天我们不是打死一个日军少佐,去横澜山东岸阵地,把尸体搬过来。” “干啥子,要死人做啥” 烦啦瞧见陈余一脸怪笑回味出来:“您老不是想把尸体挂祭旗坡上,我可告诉你,对面竹内连山早就恨我们恨的牙痒痒。瞧见昨天的炮火没,要是竹内知道川军团在祭旗坡,不得往我们头上死命丢炮弹。” 陈余贱兮兮说:“我们躲在他们射击死角,阵地炸就炸,正好检验一下工事坚固程度。” “不辣。”烦啦劝阻道:“我命令你不准去,要是去了小太爷就罚你晚上不准吃饭。” 陈余说:“不辣,你听我的还是他的” “我是你营长。” 不辣怯生生的说:“烦啦,还是死鱼官比较大。” “哈哈哈”陈余大笑。 烦啦恼羞成怒:“你不怕日本人一炮下来把你送上弗兰,你听死鱼的话,他是没事找事做,你一天两顿干饭,饷钱也没有,陪他玩什么命啊!” 日子别太安逸,瞧见日军撤退就想着舒服两天,陈余可不想让人休息,明摆着让竹内连山知道,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打我啊! ‘咻咻咻’ 当日军少佐的尸体挂在木头上,被一群人树立在阵地前时,日军的校正炮弹就落在祭旗坡。蛇屁股和要麻几个人玩命往林子里面跑,几分钟后日军的集群炮火出现,瞬间十几枚炮弹便将修筑好没一天的工事给打了个稀巴烂。 倾泻十几分钟炮火后,竖立日军尸体的木头被炸落,歪歪扭扭翻滚着落入悬崖,掉进滚滚怒江中。 在山后面射击死角,陈余拿着望远镜哈哈大笑。阵地没了还能修,找到这个‘新玩具’,陈余决定隔三差五给竹内连山上上眼药。 让不辣再去横澜山阵地,这次不是去拉尸体,而是去收集阵亡日军军官的军服。衣服里塞上稻草、戴上帽子好用的不得了,尸体多恶心,不是被打的肠穿肚烂就是被炸的七零八碎。 日军炮击祭旗坡后,横澜山阵地的师炮队又开始炮击。 陈余用胳膊戳了下烦啦:“这会儿虞啸卿估计在想,好你个竹内连山,打我的时候舍不得一发炮弹,打川军团的时候一个基数、一个基数打,川军团是不是玩你媳妇儿了” “别玩竹内连山了,你看看谁来了。”烦啦指向远处山间公路。 一辆吉普车在山间颠簸的公路山行驶开道,后面还有一辆卡车摇摇晃晃,拥有这里汽车的人除了虞啸卿找不到第二个人。拿起望远镜看,虞啸卿正死死抓住车驾上的把手,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德式军盔。 当看见虞啸卿这份滑稽样,陈余捂住肚子笑的打滚,烦啦捡起陈余的望远镜看,然后也嘿嘿傻笑。不辣、要麻、康丫,一群人排着队看虞啸卿的滑稽样,山林中爆发出欢快的气氛。 见虞啸卿已经到来,陈余忍住嘴带着几个人前去报告。 “虞师座。” 虞啸卿此时的脸一如往常:“你的人为什么不在阵地上” 陈余回答道:“躲炮,阵地工事还没修筑好。” “日军为什么会向你们进入如此猛烈的炮击” “恨我们。” 虞啸卿坐在车上扭过脸:“你们立起来的尸体我看见了,你们团长和副团长呢” “报告。”陈余说:“回驻地休整,我们川军团昨夜轮流休息以防日军反扑,现在轮到属下执勤。” “苦守乏味,你倒是找到一个很不错的解乏方式。” 陈余嘿嘿一笑:“虞师座,从缅甸机场开始,我们就和竹内联队干上了。这事我们之前经常做,所以他特别恨我们,在缅甸我们经常这样给他们指路,然后伏击追兵。” “请君入瓮,哼哼。”虞啸卿久违的笑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川军团升级 虞啸卿笑着:“呵呵呵” 陈余附和的笑:“嘿嘿额” 这是虞啸卿来视察祭旗坡,他不会无缘无故来,也不会无缘无故走。虞啸卿是来给我们送昨天答应的物资,森林中的盘肠公路上歪歪扭扭有一群士兵,士兵中有一群被绳子牵着的壮丁。 再后面有四辆卡车,卡车屁股后面有两门战防炮,三十七毫米战防炮。 张立宪给虞啸卿递来一本物资清单,虞啸卿二话不说丢给陈余让他检查。不用检查物资,虞啸卿虽然没有杀身成仁勇气,也没有短兵相接的本事,但他说话还是信守承诺。 若是陈余当面清点物资数目,虞啸卿当面不会发飙,可心里就说不准了。他会认为陈余在羞辱自己,一位长官失去对下属的威严,那还当什么长官,当然排除本就不要脸的死啦死啦。 丢下一堆物资,虞啸卿离开祭旗坡,估计是回禅达找死啦死啦或者阿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还躲着老子。陈余朝他们离开的背影吐出唾沫,河谷中大风一吹,唾沫被风吹回给陈余。 “草!”说上一句国粹,陈余转身照料自己的物资。 陈余让康丫的运输排将卡车上的物资搬运下来,让蛇屁股起锅烧水做饭给新来的壮丁吃,烦啦带人荷枪实弹将壮丁围在一团,畏惧黑洞洞的枪口,壮丁们坐在林子里一动不动。 从牵引车上卸下战防炮,陈余蹲在其中一门战防炮观察,发现上面的炮盾上刻有‘辽造十四’等字样和编号。我的个乖乖,东北军的火炮,居然能沦落到这个地方。 这炮有些年头了,东北军的火炮基本都送给了关东军,连带兵工厂和工人。东北军入关被拆散、打压,最后的四十万东北军没捞着好,拿枪顶着光头还想在他手里吃饭,是对睚眦必报有什么误解吗 瞧瞧迷龙这德行,东北军能落着好,他能混这样子 就是可惜那些武器,东北兵工厂的火炮可是一等一的好,就拿这门‘辽造十四式’战防炮来说,比小日本的三十七毫米战防炮好用多了。陈余抚摸上面的标识摇头叹息,东北没打出的炮弹,哥们儿帮你打回来。 “东北造的哦。”不知何时克虏伯凑过来。 陈余傲然说:“我的,你还是玩的的迫击炮去。” “长官。”克虏伯胖乎乎的脸泛起红晕:“这炮好,打日本人坦克一炮就没了,我能拿这个打日军的坦克车。” “这是我的,不是你的。” “炮,东北兵工厂造的哦。” 陈余推开往战防炮凑的克虏伯:“死胖子,你不是被罗小虫收编当迫击炮手,这是战防炮,跟你不搭调。” “我不干了。”克虏伯咬着牙下定决心说:“长官,我以后吃饭就吃三碗,绝对不多吃,把炮给我,好不好” “你哪次吃饭没吃三碗” 克虏伯病恹恹的退了一步:“以后吃饭就吃两碗,不添饭了。” “行啦!”陈余站起身:“把你嘴里的哈喇子擦擦,看见炮就跟见了小媳妇似的,这只是一门小炮,等以后兄弟我给你整一门克虏伯式山炮。” “真的”克虏伯两眼冒出小星星。 “煮的。” 陈余下达命令:“找罗小虫要人,务必在短时间内把这两门炮形成战斗力,给你升一个官,现在你是川军团团部直属战防炮排排长。” “嘿嘿嘿。” 克虏伯依旧没擦自己下巴上的哈喇子,抱着战防炮左看右看。 偷摸撬了罗金龙的墙角,那小子每天神神叨叨,别看打仗的时候挺正经,一旦没打仗就整天擦自己的迫击炮和炮弹,一个人在哪里自言自语。陈余以前在缅甸就觉得这小子脑子有问题,估计跟烦啦一样留下战场后遗症,被日本人炮弹给炸的。 躺着一堆弹药箱上面,陈余翻看物资清单。 虞啸卿蛮大方的,这次送来的物资比川军团建团初始大方多了,连赏钱都有五千半开。今晚又得开荤打牙祭,这些天吃的,肚子都撑起来了。 烦啦拄着枪瘸腿走来,一脚踢翻躺在弹药箱上的陈余。 “您老打算怎么整治那帮子壮丁,虞啸卿可是给我们补充好一个团的人员武器装备,要是知道你现在躺这里晒太阳,鼻子都得气歪过去。” 陈余从满是水滴的杂草堆爬起来:“先让他们吃饭,吃完饭押送回,呸!带回驻地洗澡换新衣服,顺带叫阿译把这群人头发给剃了,让他们睡上一觉。还有让阿译扩充编制,大家也该升升官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阿译又有的忙了。”烦啦坐在弹药箱上。 “谁让他干这个的,我这个小小团附可不敢多嘴,人事任免是团长的权力。” 一周以后。 祭旗坡已经从头到尾变换一副模样,被日军集群炮火炸没的阵地工事重新修筑好。 陈余不厌其烦的让日军帮川军团检查工事牢固程度,新兵们晚上挖,陈余早上就立起木头杆子,上面挂着的日军军服里面填充稻草,南天门上的日军会不厌其烦的轰炸掉木头杆子。 训练,这就是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陈余是让人无论何时都得流汗流血。川军团别想安逸度日,要是对面南天门的日军不开炮,陈余就用新到的战防炮给竹内连山提提神。 现在川军团的编制彻底打乱,阿译将一营的老兵和新兵混在一起,重新改编出三个步兵营。炮连不动,另外增加一个战防炮排,康丫的运输排已经升级为运输连。 又重新增加一个团部直属重枪连,要麻那个混蛋是排长,崔勇也是排长,至于连长暂时没有,看谁能力好就升谁的官。三个步兵营,一营营长还是烦啦,二营由死啦死啦看着,三营成为阿译的自留地,哪里新兵最多,可塑性极强,让阿译带着玩。 至于死啦死啦,他现在每天和迷龙混在一起,拉上康丫的运输连搞黑市买卖,没空管军事。于是把二营丢给陈余,自己当一个甩手掌柜天天找军需官的小老婆玩,虞师军需处各个军官保养的小老婆,基本都遭遇死啦死啦的辣手摧花。 第九十六章 迷龙的洞房花烛 蹲在临时搭建的营房门口,陈余大口大口吃着饭,目光盯着阿译在训练新兵。 别的不说,陈余练新兵还真不如阿译。陈余知道的科目,练着纯属白费力气,单兵训练没那个能力。阿译就不同了,这位军事训练团出身,知道怎么从零开始,就是让新兵们懂东西南北中,还有让他们怎么开枪。 能开枪、懂左右南北,还知道怎么躲炮和寻找掩体,初期来说很不错了,要啥自行车。就这样练上一个月,等新兵知道怎么开枪之后,其他的战术队形和军事素养,最后再慢慢跟上去。 说句实话,就这样让阿译练上两三个月,日军野战能力在同等兵力之下,他们还不一定能打赢我们。懂得令行禁止,知道怎么瞄准射击、寻找掩体躲避炮击,这已经算得上精锐。如果再教他们一些穿插包围,顺带灌上迷魂汤,说不定能追上现在红脑壳的单兵素质。 检查训练的方式就是去祭旗坡阵地,给竹内连山上上眼药,炮弹就落在阵地。不崩溃、不哗变就是过关,没过关的第二天继续去祭旗坡阵地挨炮,拿命交学费。 别的不说,红脑壳的军事训练之科学,单兵素质教育之完善,后勤保障之充分,军事战术应用之合理,即使在穷山沟沟里,他们还真整出来了。就是武器装备差了些,配上合适的武器装备,一路平推想输都难。 狗肉趴在地上,一双狗眼盯着陈余手里的饭碗,口水不争气的往下流。 “想吃”陈余捏起狗肉的下巴问。 狗肉:“呜呜呜” “不给,嘿嘿嘿。” 营房外面有七八口大锅,蛇屁股正在往锅里炖骨头和菌子。云南人爱吃菌子,但不善于对付骨头,于是禅达肉铺里面的骨头被我们包圆了,买上些乱七八糟的菌子,一锅乱炖就是大菜。 在菜市场,禅达人信誓旦旦告诉陈余菌子好吃,比肉还好吃。陈余可不想中毒,那些花枝招展的菌子基本不买,就买自己认识的少数几种,吃的时候还得炖熟。 起身走到蛇屁股的窝棚里,捞上满满一碗煮的乱七八糟的菌子。陈余可不敢先吃,即使蛇屁股保证不会中毒,说炖了一个多小时。 所以,陈余把目光打上拴在不远处木桩上的牛犊子。 为了抗战之胜利,为了远征军士兵之安全,为了御敌以国境线内之名义,陈余把菌子倒给牛犊子。吃完死不死不知道,死了就吃牛肉,没事就吃菌子。 我们吃了小牛犊,也总比飞虎队把小牛犊给吃了好。 青山绿水,祭旗坡、横澜山、南天门两侧三地各自安好。远处的禅达成依稀可见,在蒙蒙雨雾中如梦如幻如泡影。 豆饼回来了,死啦死啦把我们丢弃在医院的伤兵领回来,七八个四肢健全的,十几个缺胳膊少腿的。一百多伤员,活下来的只有二十来个,很高啦!隔壁红脑壳的伤员治愈率才只有百分之八十九左右,我们能有百分之十七八,已经是老天爷开眼。 江面升起大雾,沿着山脊悬崖缓缓上升,一口气将两岸三地的我们吞下去。天空响起飞虎队侦察机引擎轰鸣声,那群狗东西专门挑这种天气侦查。 公路上,死啦死啦和迷龙带着运输连回来,康丫有了卡车。事实上我们有三辆车,一辆吉普车,两辆卡车,吉普车本来是配给阿译让其能随时到虞师开会,但吉普车基本都在死啦死啦屁股下面。 一群人欢呼着卸下不知道从禅达团部搬运过来的物资,大多数都是粮食,不然靠虞啸卿每月配发的粮饷,我们全团一千多号人得饿死在祭旗坡阵地。 死啦死啦扭着大屁股嘿嘿哈哈,抬起头看天空上肉眼难辨的飞虎队侦察机,训练场上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不约而同抬起头观看飞机。 “大雾天也飞,盟军兄弟真敬业。”阿译感慨万千。 烦啦说:“可能是借着大雾天掩护,南天门上可是有日军防空火力。” “屁!” 陈余把手里的碗筷放在水盆中,正在洗碗的豆饼也在看飞机,自从豆饼回来之后,自然而然接管起全团最脏最累的活,每天都忙个不停。 “敬业个锤子。” 陈余洗手说:“大雾天什么都拍不清楚,他们只是给上面一个交代,顺便混点油料钱。一次没拍到,下一次又去,一来二去油料没了,那就得找印度的英国佬买,这钱谁给,还不是我们 他们在和我们某些军官一拍即合,飞去印度的飞机稍带些紧俏货,他们干的买卖可比我们大多了,而且还不用受审查,抓住最多也是口头警告。” 阿译结巴起来:“非议盟军,这可不能乱说的。” “谁乱说了,信不信由你们。” “嘴上都是仁义道德,心里全是狗屁倒灶。”烦啦暗暗说。 死啦死啦听完后没有什么感触,估计想着能不能勾引几个美军飞行员,让我们也加入这场走私盛宴。可是陈余忘记告诉死啦死啦,我们的人去印度下飞机得检查,全身脱光的那种检查。 此举只针对中国军人,不针对其他同盟军伙伴。 陈余朝训练场的人大喊:“都不训练了,一个个站在那儿跟活靶子一样,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当靶子练,谁在站在原地,我明天把你绑在木桩子上让日军练手!” 一群人后知后觉,在阿译的催促下沿着训练场练习军步和队列,还没到练枪法的时候,到时候了自然给他们练枪法。 这时迷龙扛着一个木头箱子走来,箱子往地下一丢,是糖果。既有水果糖,也有牛奶糖,更多的是国内生产的劣质糖果,杂七杂八反正都是糖。 叉起腰,迷龙豪言壮语的说:“我成亲了,今天请大家吃喜糖,全团都有,没吃上的找我要,都得吃,谁不吃我弄死他!” “迷龙哥,百年好合。”豆饼丢下手里的活立刻跑来。 “来,多拿些。” 听见有糖吃,正在训练的众人憋不住了,撒腿就跑。阿译和帮忙负责训练的连排长拉都拉不住,一群人开始哄抢迷龙丢下的一箱子糖果。 ‘砰!砰砰!’ 数声枪响,哄抢瞬间平息,陈余踹飞几个正在往兜里塞糖的新兵,眼神不善盯着迷龙,把后者盯的全身不舒服。作为哄抢事件的主人翁,迷龙用一箱糖果就证明阿译的训练有待提升。 陈余举起手枪看着众人:“列队!训练!不想当靶子就去,把手里的糖丢掉。” “死鱼你干啥啊!大喜的日子,给我一个面子。”迷龙不自在的说。 陈余收起手枪:“训练完了再吃喜糖,谁若不尊军令,就滚下祭旗坡去横澜山,哪里不用训练,只需要每天蹲在战壕看怒江风景。” “那个啥,大家先训练,喜糖都有呃。” “你也去!” 迷龙呆滞的问:“干啥玩意儿,我跟这群没有打过仗的小孩子练军步,丢人。” “蓄意制造事端,造成士兵起哄,老子没打你二十军棍已经算是看着你大喜之日。”陈余踹了迷龙大屁股一脚,还没踹动他。 “累的一身臭汗,我晚上还要洞府呢。” 陈余来劲了:“就是因为你晚上还要洞房,阿译你看着迷龙训练,今天要是他没累的躺地下,谁都不准给他批假。今天晚上要么你让嫂子独守空房,要么你没力气洞房,迷龙你看着办!” “王八犊子。”迷龙破口大骂:“死鱼你就羡慕老子有老婆孩子,你王八蛋。” “快去,不然今晚就别想洞房。” “王八犊子团附,死鱼你是我兄弟额,闹洞房也没你这么闹的,不仗义啊!” 陈余朝周围一群老杂碎们眨眼,一群人开始起哄大笑,让迷龙参与训练这事,调侃取笑大于军令,主要是想看迷龙笑话。 第九十七章 成亲 我们一群人把迷龙给练了,过去在收容站时我们绝对不敢这样虐待迷龙,拿枪口顶在他屁股上,用脚和枪托踹他、砸他,推搡他扛着轻机枪长跑。 迷龙是个上等兵,他跟着陈余冲上南天门与日军争夺山顶,此战还未结束时军部通过麦师傅的电台发来嘉奖,三百多同袍原地升一级,于是他成了下士。打完南天门回到禅达,虞啸卿整个我们残存的人再升一级,迷龙成了中士。 我们这群老兵油子的军衔都比他高,不辣与他同级,都是中士,连被迷龙一直欺负的豆饼也是中士。迷龙的军衔在我们这群老兵油子里只能算垫底,这也造成我们缺少军官,大多数老兵挂着中士、上士军衔,却要管理一个排、一个连。 虞啸卿不可能为我们补充军官,他不可能随意晋升军官,也不可能将目不识丁的士兵晋升为军官。我们得到晋升的尉级军官屈指可数,就康丫从准尉晋升到少尉,原因他没有参加南天门高地争夺之战,整个川军团下级军官极度缺少。 陈余只能让那些挂着中士、上士军衔的老兵管理连、排级单位。如果有一天虞啸卿要为川军团补充军官,陈余必定是第一个反对,底层军官如此稀少,若是要补充军官,便意味虞啸卿从基层掌控住川军团,这是不可容忍的。 “老子不跑了,你们都是一群瘪犊子玩意儿,打死我也不跑了,累死人了” 气喘吁吁浑身大汗的迷龙瘫倒在地,抱着轻机枪打死也肯动弹,丧门星踢了他几脚,迷龙还是不动。康丫用步枪枪口对准迷龙裤裆,这下迷龙忍不了,丢开怀里的轻机枪朝康丫扑过去,将其扑倒。 康丫被迷龙压在身下:“救命咧!这个黑熊精杀人,啊!嘶!” “拿枪对准我那玩意,老子叫你以后当太监。”迷龙伸手去抓。 “烦啦!死鱼!快救我,这个黑熊精要杀人。” 拄着步枪看戏的烦啦走到两人身边,弯下腰对康丫说:“要不小太爷帮你去请观世音菩萨收了这头黑熊精,不过观世音菩萨在南海,来禅达估计得要段时间,您就受罪受罪。” “你这个小人,烦啦!老子以后不让你上我的车,在地上跑的泥腿子。”康丫威胁。 烦啦讪笑道:“那小太爷就得去跟死啦死啦说说,某人没事就开空车上路,既没有运输任务也没有军令,徒耗燃油配给。” “你就是一个小人,白骨精!” “随您怎么说,反正小太爷都受着。” 迷龙成家了,这是我们这群人收容站老人值得庆祝的好事,后面加入机场加入的人不算,那些人中迷龙除去少数几个真心拿命和我们交心的,其他人没打算请,或者他就没有把那些人当兄弟,只是从军之路上相熟的同袍。 我们这心之人,川军团的骨灰级老东西们正在收拾戎装。陈余找阿译借了他的刮胡刀,后面的烦啦和不辣在等着用,康丫还躺在地上目光呆滞,手捂裤裆无欲无求。 我们一群人都在清理自己身上的污秽,一身军装用毛巾擦了又擦,擦完衣服擦鞋子,顺带把自己那张脸洗干净。我们中第一次有人成亲,所以我们立志用最好的面目去祝贺,心里盘算着见到新娘子后应该说的祝贺话语。 阿译将自己的头发抹了又抹,站在陈余面前挺起胸膛左右摆起姿势。 “死鱼,你看看我还好” 陈余将刮胡刀丢给烦啦,拿起木盆中的毛巾洗脸:“人家迷龙成亲,又不是你成亲,打扮那么干净打算喧宾夺主” “不是!”阿译脸红的解释道:“我只想给他们两个留下好印象,最起码我们是认真对待,发自内心的祝贺他们。” 烦啦剃干净嘴上的八字胡说:“要是现在有一台照相机就好了,给哥几个拍一张合照,也给那对黑夫妻拍上一张结婚照。” “你才黑夫妻,烦啦你这王八蛋别去了。”正在和死啦死啦掰扯生意的迷龙听见,捡起地上的土块砸去。 作为川军团辈分最老,年纪最大的兽医早就被请上汽车,正在副驾驶坐着,脸上挂着似乎永远抹不去的笑容。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孩子结婚,不是仿佛,我们就是他的儿子。 兽医于我们,就差一声‘父亲’而已。 整理好仪容仪表,陈余找来那些连排长,让他们好生看着阵地,若是日军有异动就派人来通知,若是师部来人,就说我们回团部开会,然后让人来通知。 散上两包香烟,陈余给留守阵地的连排长们,然后一群人坐上康丫的卡车,死啦死啦、阿译、迷龙和兽医坐上那辆吉普车,两辆车在颠簸的山路滚动。 一路微风吹拂,我们乘兴而去,去迷龙的家。 汽车停在路边,一群人急不可耐的跳下车,让陈余瞠目结舌的是门外有一位衣着得体的乡绅,身后低头搭肩站着一位老仆。 迷龙走上去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把喜糖,乡绅老者推辞不掉只能让喜糖装满自己的口袋。这位老者看见了死啦死啦,而死啦死啦羞愧朝他敬上军礼,老者温和笑着点头。 他知道是什么人要他的房子,来此只不过是想祝贺一声。 仅仅是祝贺一句,带走喜糖说要给自己孙子吃,给孩子沾一沾福气,迷龙听见跑进屋装上满满一袋子喜糖,给那个一直低头不语的老仆塞上一把。老仆抬起头已是热泪盈眶、喜极而泣,拆开硬糖包装纸吃上一颗,陪伴乡绅老者沿青石板离开。 陈余站在门外目送两位离开,其余人已经走进去,特别是克虏伯那个死胖子,陈余走进院子时,他已经坐在桌上,目光死死盯着一碗猪肘子。 厨房内忙忙碌碌,最是人间烟火气,抚平世俗凡人心。陈余蹲在台阶上,独坐在此看着院内众人,心中莫名心安。 迷龙的老婆正在炒菜,今天是他们成亲之日,新娘子站厨房炒菜,估计也只有迷龙独一家了。 老炮灰们开始参观迷龙的新家,康丫虽然没有恢复过来,但还是自告奋勇出任‘导游’。迷龙的家是他带上运输连搬来的,对此康丫很有发言权。一张大床占据二楼卧室一半,我们观赏窗户上的雕花,屋顶的横梁,脚底的木板。 小醉也来了,抱着雷宝在玩拨浪鼓,小醉抬头看了一眼烦啦没说话,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出羡慕和期望,期望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发现陈余正站在窗户看自己和烦啦,刚才那副痴男怨女样被发现,小醉已经羞红脸。 我们一群人绕了好几圈,也看了好几圈。 死啦死啦正在厅堂摆弄桌椅,又跑去吉普车旁拿起一卷鞭炮,豆饼作为我们这群人中最肯干实事的人,已经在阿译指导下给大门贴上‘喜’字,整个院子其乐融融。 第九十八章 磕头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一小圈鞭炮在门外炸响,我们或站、或倚、或蹲、或坐,静静等待那卷二三十响的鞭炮炸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抹不开的笑容。 小醉捂住雷宝的耳朵,而雷宝的新父亲正搂着他的母亲,一双大手紧紧拦住上官的腰肢,把上官臊的脸庞通红,举起手掌拍打在迷龙厚实的肩膀上。 鞭炮炸完,死啦死啦把兽医请上主位。 “老爷子,迷龙爹妈不在,你行行好代替迷龙爹妈受高堂之叩首。”死啦死啦张罗起拜天地。 兽医起身想要逃脱:“不行嘞,老汉我就是个旁人,受不得、受不得。” “受得。” 上官挣脱迷龙的怀抱跪在兽医身前:“小女子本是路边一难民,日本人毁掉我的家,带着儿子在路边求人埋葬公公,是诸位兄弟同迷龙帮小女子埋葬好公公。郝叔叔帮小女子葬下公公,之前没有机会,这次小女子给您磕头谢礼,请不要推辞,只是想谢谢您而已。” “对对!”迷龙也跪向兽医:“我和我老婆一起给老爷子磕一个,这一路你没少照顾我。” 一叩首,完毕。 上官是真心实意给兽医磕头,迷龙更是,头磕在地上响起沉闷的声音。 兽医用衣角擦拭泪花:“好嘞,都是好孩子,成亲了就要好好过日子。夫妻和睦才能偕老,快起来。” “还有一个。”上官紧接着说:“这一个头是磕给诸位兄弟,我家迷龙是一个浑汉,在军中若是有得罪诸位兄弟的,请看迷龙与诸位同生共死的份上见谅见谅。” 说罢,又是一个响头磕向众人。 此时的迷龙早已痴呆,鼻子一酸,目光停留在给我们磕头的上官身上。 阿译羡慕道:“迷龙这个死汉子居然找到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老婆,真不知道这么说,上辈子到底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娶到这样一位老婆。” “傻人有傻福呗。”陈余喃喃说:“这家业可不小,回来禅达才一个月就置办下如此家业,雷宝有福了。” “都有福。” 烦啦闻言扯动嘴角:“真想揍他一顿,咱这几个哥们儿打生打死,就他能美人归,孩子老婆加房子都有了。”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烦啦和阿译侧过头问。 陈余伸手捏了一下雷宝,被陈余捏着脸颊的雷宝吐出舌头,躲在小醉怀中不肯回头,他在气愤迷龙抢走自己的母亲,在气愤以后要叫迷龙为父亲。 “这就叫有钱人终成眷属,没钱人亲眼目睹,你说是不是雷宝” 此话一出,阿译忍不住笑起来。一旁的小醉低下头,而烦啦敢怒不敢言,只是小声编排起陈余。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 迷龙的婚礼十分简单,摆上一桌席面,叫上诸位好友同袍庆祝,炸上一挂鞭炮。死啦死啦见多识广,亲自操办起主婚人,场调气氛拿捏十足。 两位不算新人的新人互相交拜,喝上一杯从黑市上买来的汾酒。小醉撒上一把从路边采摘的野花,漫天花雨将两人笼罩,成亲之礼就算完成。 兽医拿着那瓶杏花酒说:“这可是好酒,上千年的名酒,以前是专门供给皇帝老儿喝的,老汉我还没喝过嘞。” “喝喝喝。”迷龙举起酒碗说:“今天我成亲,都喝好。” 醉后不知天再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陈余与众人喝着酒,那瓶杏花酒喝了一半被兽医偷偷拿走收起来,于是我们换成禅达本地的苞谷酒、番薯酒,但凡是酒我们一概不拒。 那一日,陈余只知道阿译喝了两杯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最后倒下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迷龙和死啦死啦。 迷龙和死啦死啦同归一尽,兽医喝了两杯便逗雷宝玩去了,烦啦和康丫喝着喝着倒在桌底,倒下时搂着小醉豪言壮语要娶她。不辣和要麻两兄弟喝多了,居然和康丫干起仗来,豆饼也加入进去帮要麻。 克虏伯不喝酒,直接抱着猪蹄子啃,狠狠装上一大碗饭躲边上吃饭,生怕我们的火力击中他。 最后站在酒桌上的人是丧门星,这位出身马帮家族的汉子可谓是大杀四方。他说自己跑马帮时就学会喝酒,从小喝到打,特别是西南民族特别好客,不喝酒就是看不起他们,喝醉后再论兄弟。 迷龙被死啦死啦批了三天婚假,期间不用来祭旗坡,批假是阿译已经倒下,现场他官最大。 祭旗坡。 训练场。 陈余正在训练新兵如何使用枪械,这群丢下锄头的农夫总是搞不明白怎么瞄准,只管自己把眼睛和枪口对准,不管枪口和目标之间的角度差距。 “觇孔、准星,还有你要打的人,三个地方汇聚在一起。拉栓上弹,扣动扳机,放!” 新兵们扣动扳机,枪膛内没有子弹,这时候给他们子弹纯属浪费。陈余不厌其烦的教他们如何射击,不仅仅是陈余,阿译和其他老兵组成的训练队也在教他们如何射击。 说是手把手教都不为过,简直是就差拿他们的手指扣动扳机,很难想象我们就要靠这些人去反击南天门。 训练场上久违的出现一个人,死啦死啦抱着一堆图纸走来,钻进一间简陋的木屋,那是我们的指挥部。陈余叫来不辣监督新兵训练,自己朝木屋走去。 推开木门,死啦死啦正盯着桌上的图纸。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居然把您这位副团座给吹来了,你不去做买卖” 死啦死啦用手枪压住图纸说:“禅达团部里的粮食物资都堆满了,做好后勤也该准备打仗,老子这段时间都快成掌柜,差点都忘记怎么打仗。你们新兵训练程度如何,还有多久能见面跟日本人干仗” “这才多久。” 陈余凑过去看图纸:“新兵最少要两个月才能见阵仗,我说的是不溃散、能开枪,听从命令。至于战斗方面,这得你自己去战场上检验,期望别太高。” “不错了,虞师的兵还不如我们。” “你这么贬低虞啸卿,就不怕他听见” 死啦死啦指着地图说:“我刚从师部回来,找虞啸卿要的空军侦查图,上面详细标注出日军的阵地防线。虞啸卿现在已经准备反攻,我们也不能落下。” 陈余看着密密麻麻的标注:“这图纸画的,十几米高的丛林伞盖,飞机从天上看能看见什么,这都是竹内连山让侦察机看的。” “对哦。”死啦死啦丢下图纸挠头不语。 第九十九章 准备冻手 好。 现在日军进攻场合已经结束,该轮到我们去进攻他们,让虞师三团外加特务营、炮营去进攻南天门。让有一多半都是新兵的虞师,去进攻驻守在南天门的一个联队。 这场仗陈余不想去,在训练不到一个月的情况下,代理新兵去攻占南天门,这种行为陈余称之为‘送死’。以前他带人送死这建立在有充足准备情况下,这次送死是面对充足准备的日军。 死啦死啦疯狂挠着头,雪花状的头屑在从木板缝隙射出的阳光下异常显眼。这份空军侦察机拍摄绘制的地图不可靠,陈余知道,死啦死啦也知道。 “南天门我们守过,知道很好守,日军也打过,知道有多难打。我可不想依靠这样的地图去进攻西岸,这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死啦死啦拍打自己的头:“我也不想,关键是我们没办法得知西岸情况,天上能看见的、东岸能看见的,都是竹内连山让我们看见的。他们在南天门大兴土木,空军侦查说南天门处处都在动工修建,可是我们看不见。” “要不去偷摸看看”陈余小声说。 “怎么看” “过江看。” “怎么过江” 陈余说:“你不会就盯着图纸想打过怒江侦查侦查,侦探、查验,去问问本地人,西岸有几条路、几条河,走那条道快,什么路好走,这些他们都知道。 连日本人都知道发动战争要打探清楚各地道路,他们的地图比我们都还清楚,九一八的时候他们连湖南某地有矿藏,走什么路能到达,附近村子里有多少户人、水井多少口都知道,你不会比日本人还傻” “对啊!”死啦死啦拍案叫绝:“不行,我得去找那些本地人问问清楚,搞明白西岸道路情况,这能让我们少送很多命。” “别告诉虞啸卿,我们练兵还要时间。” 死啦死啦戴上头盔叫上康丫准备出去:“知道,傻子才想带着一群不会开枪的新兵去打仗。” 汽车发动机响起,死啦死啦刚回来没半小时,又被陈余忽悠去搞情报。 不弄清楚西岸地理情况不行,就那些山间羊场小道,估计连占领西岸的日军都不知道有多少,而禅达本地人却对此了如指掌,可奈何没人问他们。 总而言之,群众工作要搞好,这样能打赢不少仗。群众就是我们的后背,有了他们的支持,胜利才会出现曙光。 搞渡河侦查,陈余第一个举手同意,并且他还想带人去西岸给竹内连山上上眼药。死不死不知道,他就不想让竹内连山舒坦一天。 祭旗坡上的日军草人照常挂,每天变换位置,争取给日军炮兵练出经验。川军团三营轮流驻守祭旗坡,其他两营由各营老兵带领训练,阿译监督。 死啦死啦走后,陈余一个人坐在简陋的木屋观看图纸。当仔细看见图纸上标注的施工点后,陈余背后寒毛竖起,南天门我们挖过,根本挖不动。日军当然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必定是征召百姓,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累死在南天门之上。 “你要让我来啊” 外面一阵鬼哭神嚎,迷龙放假归来,正被一群人闹腾,给他补偿迟来的闹洞房活动。 夜幕降临。 禅达团部内,陈余、死啦死啦、阿译,三人正在密谋商量。阵地丢给烦啦看管,要是出现问题直接往祭旗坡悬崖下丢掉,也该让他管管事。 死啦死啦和陈余抽着烟,阿译坐在长凳上坐立不安,因为两个混蛋在商量如何搞竹内连山一票。 “我说,这种事情是不是应该跟师座汇报一下”阿译劝解道。 “汇报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应该问一下的。” 死啦死啦梗起脖子说:“老子们又不是去带全团进攻西岸,只是我和死鱼去渡河侦查,你小子别背后打我们两个小报告。要是我们回来知道,别看你是团长,该揍还是揍。 以前老子当团长死鱼动不动拿枪托砸我脑袋,可见团长也不能不讲道理,阿译你别乱说川军团去西岸侦查,信不信我让他砸你脑袋” 陈余翻了个白眼:“您老别牵扯我,是您说要侦查,我只不过配合工作。” “死鱼你个王八蛋,现在又提起裤子不认账了” “这话说的,我怎么又提起裤子了” 死啦死啦丢下烟蒂:“大家兄弟不多说,心里明白就好。西岸是必去不可,现在不去等反攻开始,我们死的人只会更多,当时候才叫追悔莫及。” 陈余看向阿译点点头:“我们两个可不是无的放矢。” “好。” 阿译纠结的点头答应:“我允许你们两个带人侦查,但是要注意安全,还有你们准备如何渡江侦查。怒江水流湍急,稍有不慎就” “吁——!”死啦死啦和陈余发出嘘声。 “闭上你的乌鸦嘴。” 阿译询问道:“你们两个准备带多少人,什么时候过河” 死啦死啦干脆利落:“不知道。” 陈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好。” 作为下属,陈余和死啦死啦极大尊重阿译,不会出现什么偷偷带人过河。川军团之所以一团和气,主要是领导层面歪歪扭扭,下面的人自然歪瓜裂枣,总结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别看川军团歪瓜裂枣,但是风气氛围比虞师主力好多了。新兵放不开,但是老兵可是没什么顾忌,平常开开玩笑打打骂骂都是日常,但是一上战场老兵们就不会开玩笑。 氛围要融洽,团队氛围也是战斗力,陈余特别看重川军团氛围,绝不允许老兵欺压新兵,以及国府军队特别常见的活埋殴打事件。军队作风要严肃,生活作息要活泼,投入战斗听命令,战斗意志要顽强,指挥战术要合理,如此才能带出强军。 陈余有样学样,跟着红脑壳们学,指定没错的,毕竟陆军单兵素质真t强。不求跟他们一样,最少也得照虎画猫,得弄出个样子来,旧军队的陋习一定要改正! 第一百章 发饷 川军团,祭旗坡。 “爹妈给我一支枪啊!自打出生没开光,长官给我一支枪啊!每天把它擦光光,衣服不光,枪要光;鞋子不光,枪要光,肚子光了也擦枪” 雄浑的歌声在祭旗坡后山的训练场响起,陈余正在带新兵学枪支分解和保养,拿块破布头正在擦拭自己的两把枪,一把中正式步枪、一把柯尔特1911手枪。新兵们已经学会东南西北中,走队列也够整齐,是时候让他们学开枪了。 学开枪首先要学枪支分解和保养,步枪分解简单,学了两天的新兵在老兵的教导下也逐渐知道如何保养。我们身上可没有三级甲、三级头,子弹打中身体冒绿光后还能继续战斗,枪支就是我们第一层护甲,也是最后一层。 擦拭好步枪,陈余叫不辣和丧门星从临时军械库里抬出两箱子弹。 阿译和烦啦已经在五十米外插上木头裹上稻草人日军,草人上面顶着日军钢盔,自东岸固防一战后,日军钢盔这东西还不少。祭旗坡这里只是用于给南天门的竹内连山上眼药,或者当成靶子,而横澜山把日军钢盔当尿壶,用完就往怒江中丢。 “集合!” 陈余一声令下,坐在训练场上的二、三营新兵们迅速起身,背好步枪集合列队,而一营正蹲在祭旗坡阵地与南天门隔江相望。 看见新兵们集合列队的速度,陈余有些羞愧,当初收容站时自己可没这些新兵迅速,列队还是何书光用鞭子抽的。 “一排出列!教导士官发放子弹,不准待击发,进入射击位后听从指令射击。” 老兵组成的教导队开始给一排新兵发放子弹,一人五枚,由教导士官带入靶场。靶子不够,只有十个,只能轮流进行射击,剩下的人站在一旁观察。 第一轮新兵走进射击位,陈余站在他们身边目光严肃。 “上弹!” ‘哗啦啦’十个新兵卸下背后的步枪,开始给弹夹压子弹,压入枪匣中,完成上弹。这个步骤练习很多次,新兵们很快就完成。 举起望远镜观察枪靶,陈余大喊:“第一发,射击!” ‘砰砰!’ 第一轮射击完毕,陈余看见稻草人靶子上的着弹点摇头,十个才两个人上靶,一个打在裤裆,一个打在肩膀。这才五十米距离,要知道日军射击合格标准是三百米五发全中,其中三发必须十环才算合格。 多的不要想,陈余现在只想把这群新兵训练到两百米五发上靶,至于多少环数不强求,达到这个标准已经是精锐。 “一分钟内自由射击,射完子弹后退出枪膛,由教导士官检查后有序离开靶场。” ‘砰’ ‘砰砰’ 枪声在训练场上断断续续响起,一分钟后射击完毕,十个人,五发子弹,上靶率不足百分之五十。行,慢慢练,就是死啦死啦估计又得跳墙大喊,他得继续去睡军需官小老婆,贿赂他们来获得子弹。 断断续续的枪声持续响起,射击训练直到下午才完成。虞啸卿给我们补充一个完整步兵团编制,川军团一千七百多人,老兵四百多人,新兵占据三分之二还多。 这一轮下来,新兵每人五发子弹,弹药储备就少了五千多发。陈余知道川军团的弹药储存情况,咬咬牙还是能坚持几次射击训练,新兵每人最少射击五十发才行,不然枪法永远练不好。 看见训练场上搭耸低头的新兵,死啦死啦坐在指挥所木屋之上,恨不能上去抽陈余几下,五千发子弹,就这样没了。这还是第一次射击训练,以后还有更多,转念想起那些丢弃在缅甸的同袍,死啦死啦也只能咬牙去找虞啸卿要弹药。 阿译倒是笑呵呵,走过来拍打陈余的肩膀:“大家的训练热情蛮高涨的,我看还是打几发子弹才好,不然整天让他们擦枪走队列,迟早要憋出火。” “求你一件事。”陈余说。 “什么事” 陈余踮起脚尖眺望不远处坐在木屋顶上的死啦死啦:“今晚你去找死啦死啦,让他再弄一些弹药,照这么打下去,我们的弹药储备迟早见光。” 阿译面露难色:“啊” “啊什么啊!你是正团长,你不去谁去,咱一个小小的团附,搭不上话。” “好。” 说话时,一辆吉普车颠簸着朝祭旗坡而来。 何书光正躺在车后座上鼓弄他的手风琴,吉普车停在临时驻地前的空地,小心翼翼放心怀中的手风琴,何书光走下汽车从后座上丢下两个袋子。 “你们长官” 正准备如同在虞师部队中一样叫唤,何书光瞧见朝自己走来的陈余和阿译还是没叫出来,整理好衣冠头盔,朝两人敬礼。这次何书光学乖了,不再没礼貌的大声嚷嚷,之前他在川军团团部乱叫唤,被陈余狠狠打了一顿,连他依仗的张立宪也被陈余收拾一番。 更何况东岸固防之战,陈余一枪打在他脚底,事实证明陈余是真的会开枪杀人,还是收敛些好。 “林团长,陈团附!” 何书光朝两人敬礼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我奉师座命令给你们发放军饷,以及军邮处的家书,请林团长查验签名。” “哦,好好。”阿译朝他回了一个礼,疾走过去签名。 “签在什么地方” 何书光手指一处:“这里。” 送完军饷和家书,何书光不耐烦的朝阿译和陈余敬礼告退,一分钟都不愿意在此停留,似乎这里是倾泻垃圾的处理站。 阿译拎着一袋子钱笑开颜:“发饷钱了,这回大家训练热情一定会再度高涨。” “别高涨了。”陈余说:“一袋子国币,还是发的国难饷。以前下等兵一月军饷十块块钱,现在能发一半的国难饷都算烧高香,上个月五毛钱还能吃两碗粉,现在禅达米线都涨到一块钱一碗,跟废纸一样的国币能干啥” “还是发军饷,有总比没有好” “你自己个给他们发,把我的留下。” 阿译拎着袋子:“你不是说国币跟废纸一样吗” “我拿着擦屁股行吗” 陈余没管发军饷的事情,而是拿起那一袋子家书离开。 第一百章 发饷 川军团,祭旗坡。 “爹妈给我一支枪啊!自打出生没开光,长官给我一支枪啊!每天把它擦光光,衣服不光,枪要光;鞋子不光,枪要光,肚子光了也擦枪” 雄浑的歌声在祭旗坡后山的训练场响起,陈余正在带新兵学枪支分解和保养,拿块破布头正在擦拭自己的两把枪,一把中正式步枪、一把柯尔特1911手枪。新兵们已经学会东南西北中,走队列也够整齐,是时候让他们学开枪了。 学开枪首先要学枪支分解和保养,步枪分解简单,学了两天的新兵在老兵的教导下也逐渐知道如何保养。我们身上可没有三级甲、三级头,子弹打中身体冒绿光后还能继续战斗,枪支就是我们第一层护甲,也是最后一层。 擦拭好步枪,陈余叫不辣和丧门星从临时军械库里抬出两箱子弹。 阿译和烦啦已经在五十米外插上木头裹上稻草人日军,草人上面顶着日军钢盔,自东岸固防一战后,日军钢盔这东西还不少。祭旗坡这里只是用于给南天门的竹内连山上眼药,或者当成靶子,而横澜山把日军钢盔当尿壶,用完就往怒江中丢。 “集合!” 陈余一声令下,坐在训练场上的二、三营新兵们迅速起身,背好步枪集合列队,而一营正蹲在祭旗坡阵地与南天门隔江相望。 看见新兵们集合列队的速度,陈余有些羞愧,当初收容站时自己可没这些新兵迅速,列队还是何书光用鞭子抽的。 “一排出列!教导士官发放子弹,不准待击发,进入射击位后听从指令射击。” 老兵组成的教导队开始给一排新兵发放子弹,一人五枚,由教导士官带入靶场。靶子不够,只有十个,只能轮流进行射击,剩下的人站在一旁观察。 第一轮新兵走进射击位,陈余站在他们身边目光严肃。 “上弹!” ‘哗啦啦’十个新兵卸下背后的步枪,开始给弹夹压子弹,压入枪匣中,完成上弹。这个步骤练习很多次,新兵们很快就完成。 举起望远镜观察枪靶,陈余大喊:“第一发,射击!” ‘砰砰!’ 第一轮射击完毕,陈余看见稻草人靶子上的着弹点摇头,十个才两个人上靶,一个打在裤裆,一个打在肩膀。这才五十米距离,要知道日军射击合格标准是三百米五发全中,其中三发必须十环才算合格。 多的不要想,陈余现在只想把这群新兵训练到两百米五发上靶,至于多少环数不强求,达到这个标准已经是精锐。 “一分钟内自由射击,射完子弹后退出枪膛,由教导士官检查后有序离开靶场。” ‘砰’ ‘砰砰’ 枪声在训练场上断断续续响起,一分钟后射击完毕,十个人,五发子弹,上靶率不足百分之五十。行,慢慢练,就是死啦死啦估计又得跳墙大喊,他得继续去睡军需官小老婆,贿赂他们来获得子弹。 断断续续的枪声持续响起,射击训练直到下午才完成。虞啸卿给我们补充一个完整步兵团编制,川军团一千七百多人,老兵四百多人,新兵占据三分之二还多。 这一轮下来,新兵每人五发子弹,弹药储备就少了五千多发。陈余知道川军团的弹药储存情况,咬咬牙还是能坚持几次射击训练,新兵每人最少射击五十发才行,不然枪法永远练不好。 看见训练场上搭耸低头的新兵,死啦死啦坐在指挥所木屋之上,恨不能上去抽陈余几下,五千发子弹,就这样没了。这还是第一次射击训练,以后还有更多,转念想起那些丢弃在缅甸的同袍,死啦死啦也只能咬牙去找虞啸卿要弹药。 阿译倒是笑呵呵,走过来拍打陈余的肩膀:“大家的训练热情蛮高涨的,我看还是打几发子弹才好,不然整天让他们擦枪走队列,迟早要憋出火。” “求你一件事。”陈余说。 “什么事” 陈余踮起脚尖眺望不远处坐在木屋顶上的死啦死啦:“今晚你去找死啦死啦,让他再弄一些弹药,照这么打下去,我们的弹药储备迟早见光。” 阿译面露难色:“啊” “啊什么啊!你是正团长,你不去谁去,咱一个小小的团附,搭不上话。” “好。” 说话时,一辆吉普车颠簸着朝祭旗坡而来。 何书光正躺在车后座上鼓弄他的手风琴,吉普车停在临时驻地前的空地,小心翼翼放心怀中的手风琴,何书光走下汽车从后座上丢下两个袋子。 “你们长官” 正准备如同在虞师部队中一样叫唤,何书光瞧见朝自己走来的陈余和阿译还是没叫出来,整理好衣冠头盔,朝两人敬礼。这次何书光学乖了,不再没礼貌的大声嚷嚷,之前他在川军团团部乱叫唤,被陈余狠狠打了一顿,连他依仗的张立宪也被陈余收拾一番。 更何况东岸固防之战,陈余一枪打在他脚底,事实证明陈余是真的会开枪杀人,还是收敛些好。 “林团长,陈团附!” 何书光朝两人敬礼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我奉师座命令给你们发放军饷,以及军邮处的家书,请林团长查验签名。” “哦,好好。”阿译朝他回了一个礼,疾走过去签名。 “签在什么地方” 何书光手指一处:“这里。” 送完军饷和家书,何书光不耐烦的朝阿译和陈余敬礼告退,一分钟都不愿意在此停留,似乎这里是倾泻垃圾的处理站。 阿译拎着一袋子钱笑开颜:“发饷钱了,这回大家训练热情一定会再度高涨。” “别高涨了。”陈余说:“一袋子国币,还是发的国难饷。以前下等兵一月军饷十块块钱,现在能发一半的国难饷都算烧高香,上个月五毛钱还能吃两碗粉,现在禅达米线都涨到一块钱一碗,跟废纸一样的国币能干啥” “还是发军饷,有总比没有好” “你自己个给他们发,把我的留下。” 阿译拎着袋子:“你不是说国币跟废纸一样吗” “我拿着擦屁股行吗” 陈余没管发军饷的事情,而是拿起那一袋子家书离开。 第一百零一章 书信 训练场上,刚才枪声四起,现在已经人声鼎沸。 阿译的训练还是有用的,新兵们即使发饷也是排队领取。一袋子国币,陈余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拿去禅达吃一碗米粉就没了,现在估计禅达也没有米粉吃了。 虞师主力们比我们发饷更早,士兵们估计早就把禅达城里物美价廉的食物扫荡一空,军官们早就搂着禅达中的土娼妓女睡觉,川军团连毛都摸不上。 禅达赚钱禅达花,一分别想带回家,这也是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更促进当地货币的通货膨胀。禅达摊贩们早上米粉还卖一块钱一碗,晚上估计得一块五毛钱一碗。 陈余抱着一袋子家书准备躲进指挥所里,还没走几步就被一群人围住。这些都是从缅甸回来时找陈余寄家书的人,死啦死啦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出来,夺走陈余手中的袋子。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万金家书在这里,要那一块两块的国币擦屁股吗你们是要万金家书还是要国币” 陈余见袋子被死啦死啦抢走,抬腿就追:“给我,王八蛋你发什么疯,里面有你的份吗” 死啦死啦高举袋子爬上木屋屋顶:“里面也没有你的份,烦啦跟我说过,死鱼你自打出弗兰就没跟家里人写过一封信,抱着一袋子家书你想干什么” “给我,人命关天。” “屁的人命关天,把发的军饷借我,老子晚上要去打牌。” 陈余答应:“借借借,你先把袋子给我。” “晚上跟我一起去,三姨太正想你,这么久没看见你心里痒痒。” “痒她的去,老子又没碰过她,就打了一次牌,她还想让我带她私奔是” 死啦死啦得意洋洋:“晚上跟我一起去,不许编借口,今晚烦啦负责值守祭旗坡。光让老子卖身,死鱼你细皮嫩肉的也得买,人家三姨太看上你了,说你要是晚上去打牌,明天她就让副县长给我们卖粮食,市面一半价。” “鬼信你!” “去不去”死啦死啦站在木屋顶上挥舞袋子。 陈余在下面急的团团转:“我去!我去还不行,大不了卖身赚钱,我去陪三姨太睡觉。” “你玩不过我的!” 说罢!死啦死啦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大把信封抛洒,漫天书信落在空地上,在屋下翘首以盼的士兵哄抢属于自己的万金家书。陈余痴痴地站在人群中,而死啦死啦却笑呵呵,看着地下拾捡家书的士兵开始鬼叫。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站在木屋顶上的死啦死啦大声朗诵诗词,陈余已经在攀爬梯子,今天死啦死啦必须挨一顿打,害死人!爬上简易木梯子,在人群中拾捡书信的兽医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封信。 “死鱼,有你的信。”兽医抬起头说。 爬上屋顶的陈余一愣,翻了个白眼。家中老父曾言,他已经打好两口棺材做了衣冠冢,也卖掉家中为数不多的几亩田地,换上一把鸟铳。若是日军攻占老家便提枪上阵,最好能打死一个日本人,这样也无愧于家国故乡。 若是陈余有幸,家祭莫忘告乃翁。劳作一生,也没什么能留下的,唯有一子也送去前线,此生无愧于国,只愧历代先祖,怕是要断了清明时节一沓黄纸。 烦啦瘸着腿走过去,拿过兽医手中的书信:“鱼爷,真有你的信。” “没人给我写信。”陈余话虽如此,但身子已经爬下木梯。 “真是你的。” 急匆匆的陈余推开挡路的人,小跑到烦啦身边拿过书信,上面封皮又脏又皱,只能看见‘川军团陈余收’。 撕开卷角,陈余急不可耐的阅读书信上的文字。看了两行后已是泣不成声,一个人失魂落魄的靠在木屋墙脚,屋顶的死啦死啦瞧见屋下烦啦和兽医表情不对劲,于是也溜下木梯。 拿过陈余手中的书信,死啦死啦看了几眼,兽医和烦啦走来。 “上面写什么”烦啦问。 死啦死啦不知所措的说:“是当初在缅甸机场的米西米西寄来的信,上面说之前和我们一起打仗的何连长战死了,为了掩护英国佬撤退,带人断后被日军打死。” “该死的英国佬。”烦啦自顾自说了句。 兽医不解的问:“那个何连长是死鱼的” “一起长大的发小。” 烦啦低声解释道:“他们十几个同学一起参军,死的就剩下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在缅甸遇见了,没成想也是最后一面。造化弄人,也许当初不听军部命令,让米西米西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国,说不定就没这档子事了。” 死啦死啦叉腰感慨:“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打回缅甸的理由,那小子不错,我记得蛮仗义的,还给我们送吃的。米西米西也不错,他们那些人都挺好的。” “人家当初可没像虞啸卿那样看我们,衣服、吃的都紧着咱们。” “都走!都走!” 兽医伸手赶死啦死啦和烦啦离开,让外面的一群人都离开,而他自己却留在原地。兽医眯起眼抬头看向天空,咧起嘴笑了笑,步履蹒跚走到陈余身旁,蹲下身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从未如此失态,陈余从未如此失态过。他呆滞的目光透过树顶伞盖,似乎越过南天门,看见倒在缅甸的何慎之,尸体已经腐烂,骨架正在被飞虫苍蝇啃食。周围散落一地的尸体,都是曾经在机场战斗过的同袍。 兽医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你们这些孩子都争气。都说读书人金贵,可老汉莫在你们身上看到一丝丝金贵,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起打仗,烦啦求学花的钱能养三十个豆饼,这还是读书花的钱。 你们在国内打仗,又去国外、去缅甸。说到底还是老汉这一辈人的错,莫给你们弄一个好世道,多好的娃娃被日本人打死。给老汉说说,你们在大学堂学个啥,我可莫去过大学堂,连看都莫看见过。” 陈余低声道:“文科。” “那是干啥的” “读中外文章,学现代文化,启迪后辈,教化民众。” “噢。” 兽医似懂非懂,眼眶红润从兜里摸出一封信抚摸:“你们都是好娃娃,要不是这个世道,你们都是个顶个的人才,能进大学堂的人都了不起。你和烦啦能跟英国佬说话,可老汉连官话都说不顺溜,救人也莫救活一个。 可惜你们这些个好娃娃,多好的娃娃,能让咱们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孩子,爹妈辛辛苦苦养大,送去大学堂读书,到头来躺在缅甸山沟沟里莫人问、莫人理 第一百零一章 书信 训练场上,刚才枪声四起,现在已经人声鼎沸。 阿译的训练还是有用的,新兵们即使发饷也是排队领取。一袋子国币,陈余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拿去禅达吃一碗米粉就没了,现在估计禅达也没有米粉吃了。 虞师主力们比我们发饷更早,士兵们估计早就把禅达城里物美价廉的食物扫荡一空,军官们早就搂着禅达中的土娼妓女睡觉,川军团连毛都摸不上。 禅达赚钱禅达花,一分别想带回家,这也是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更促进当地货币的通货膨胀。禅达摊贩们早上米粉还卖一块钱一碗,晚上估计得一块五毛钱一碗。 陈余抱着一袋子家书准备躲进指挥所里,还没走几步就被一群人围住。这些都是从缅甸回来时找陈余寄家书的人,死啦死啦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出来,夺走陈余手中的袋子。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万金家书在这里,要那一块两块的国币擦屁股吗你们是要万金家书还是要国币” 陈余见袋子被死啦死啦抢走,抬腿就追:“给我,王八蛋你发什么疯,里面有你的份吗” 死啦死啦高举袋子爬上木屋屋顶:“里面也没有你的份,烦啦跟我说过,死鱼你自打出弗兰就没跟家里人写过一封信,抱着一袋子家书你想干什么” “给我,人命关天。” “屁的人命关天,把发的军饷借我,老子晚上要去打牌。” 陈余答应:“借借借,你先把袋子给我。” “晚上跟我一起去,三姨太正想你,这么久没看见你心里痒痒。” “痒她的去,老子又没碰过她,就打了一次牌,她还想让我带她私奔是” 死啦死啦得意洋洋:“晚上跟我一起去,不许编借口,今晚烦啦负责值守祭旗坡。光让老子卖身,死鱼你细皮嫩肉的也得买,人家三姨太看上你了,说你要是晚上去打牌,明天她就让副县长给我们卖粮食,市面一半价。” “鬼信你!” “去不去”死啦死啦站在木屋顶上挥舞袋子。 陈余在下面急的团团转:“我去!我去还不行,大不了卖身赚钱,我去陪三姨太睡觉。” “你玩不过我的!” 说罢!死啦死啦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大把信封抛洒,漫天书信落在空地上,在屋下翘首以盼的士兵哄抢属于自己的万金家书。陈余痴痴地站在人群中,而死啦死啦却笑呵呵,看着地下拾捡家书的士兵开始鬼叫。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站在木屋顶上的死啦死啦大声朗诵诗词,陈余已经在攀爬梯子,今天死啦死啦必须挨一顿打,害死人!爬上简易木梯子,在人群中拾捡书信的兽医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封信。 “死鱼,有你的信。”兽医抬起头说。 爬上屋顶的陈余一愣,翻了个白眼。家中老父曾言,他已经打好两口棺材做了衣冠冢,也卖掉家中为数不多的几亩田地,换上一把鸟铳。若是日军攻占老家便提枪上阵,最好能打死一个日本人,这样也无愧于家国故乡。 若是陈余有幸,家祭莫忘告乃翁。劳作一生,也没什么能留下的,唯有一子也送去前线,此生无愧于国,只愧历代先祖,怕是要断了清明时节一沓黄纸。 烦啦瘸着腿走过去,拿过兽医手中的书信:“鱼爷,真有你的信。” “没人给我写信。”陈余话虽如此,但身子已经爬下木梯。 “真是你的。” 急匆匆的陈余推开挡路的人,小跑到烦啦身边拿过书信,上面封皮又脏又皱,只能看见‘川军团陈余收’。 撕开卷角,陈余急不可耐的阅读书信上的文字。看了两行后已是泣不成声,一个人失魂落魄的靠在木屋墙脚,屋顶的死啦死啦瞧见屋下烦啦和兽医表情不对劲,于是也溜下木梯。 拿过陈余手中的书信,死啦死啦看了几眼,兽医和烦啦走来。 “上面写什么”烦啦问。 死啦死啦不知所措的说:“是当初在缅甸机场的米西米西寄来的信,上面说之前和我们一起打仗的何连长战死了,为了掩护英国佬撤退,带人断后被日军打死。” “该死的英国佬。”烦啦自顾自说了句。 兽医不解的问:“那个何连长是死鱼的” “一起长大的发小。” 烦啦低声解释道:“他们十几个同学一起参军,死的就剩下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在缅甸遇见了,没成想也是最后一面。造化弄人,也许当初不听军部命令,让米西米西他们跟我们一起回国,说不定就没这档子事了。” 死啦死啦叉腰感慨:“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打回缅甸的理由,那小子不错,我记得蛮仗义的,还给我们送吃的。米西米西也不错,他们那些人都挺好的。” “人家当初可没像虞啸卿那样看我们,衣服、吃的都紧着咱们。” “都走!都走!” 兽医伸手赶死啦死啦和烦啦离开,让外面的一群人都离开,而他自己却留在原地。兽医眯起眼抬头看向天空,咧起嘴笑了笑,步履蹒跚走到陈余身旁,蹲下身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从未如此失态,陈余从未如此失态过。他呆滞的目光透过树顶伞盖,似乎越过南天门,看见倒在缅甸的何慎之,尸体已经腐烂,骨架正在被飞虫苍蝇啃食。周围散落一地的尸体,都是曾经在机场战斗过的同袍。 兽医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你们这些孩子都争气。都说读书人金贵,可老汉莫在你们身上看到一丝丝金贵,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一起打仗,烦啦求学花的钱能养三十个豆饼,这还是读书花的钱。 你们在国内打仗,又去国外、去缅甸。说到底还是老汉这一辈人的错,莫给你们弄一个好世道,多好的娃娃被日本人打死。给老汉说说,你们在大学堂学个啥,我可莫去过大学堂,连看都莫看见过。” 陈余低声道:“文科。” “那是干啥的” “读中外文章,学现代文化,启迪后辈,教化民众。” “噢。” 兽医似懂非懂,眼眶红润从兜里摸出一封信抚摸:“你们都是好娃娃,要不是这个世道,你们都是个顶个的人才,能进大学堂的人都了不起。你和烦啦能跟英国佬说话,可老汉连官话都说不顺溜,救人也莫救活一个。 可惜你们这些个好娃娃,多好的娃娃,能让咱们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孩子,爹妈辛辛苦苦养大,送去大学堂读书,到头来躺在缅甸山沟沟里莫人问、莫人理 第一百零二章 畅谈 发了饷,于是便有人想去禅达,离我们最近的城市。 在祭旗坡高地眺望,远处浓雾半遮半掩半朦胧的禅达有莫名的吸引力。我们每日看它,它有时被浓雾遮掩,有时敞开面纱,今日它半遮半掩的浓雾面纱对于我们有巨大诱惑力。 兽医陪着陈余,此时陈余已经缓和过来,信件突如其来,若是在战场上听见好友战死的消息,可能陈余只是长叹一口气。环境不同,心境必有所变。 陪着陪着,从兽医陪陈余,到后来陈余陪兽医。 兽医的独子战死,作为我们整个团的‘父亲’,兽医尽力维持作为父亲的尊严,不让自己轻易落泪,特别是在我们这群和他儿子一样大的年轻人面前。 两人就这样坐在屋檐下,陈余揉搓狗肉的肚皮,这段时间狗肉长肥不少。或许感觉到两人的悲伤,狗肉紧紧贴着兽医与陈余,伸出舌头舔舐两人的手指。 “狗肉肥了。” 兽医伸手摸了摸狗肉的下巴:“可不是,饭菜有油水,老汉我都长肥膘了。都说从军幸苦,到底还是打仗苦,莫打仗的时候还是蛮快活,多亏有你们,在团里可比老汉在老家干活舒坦多哩。” “给你这个老东西养老,以后就住禅达。”陈余说。 “不行嘞,禅达湿气重,还是比不上黄土高原,住窑洞里冬暖夏凉。” “塌下来省得挖坑埋你那把老骨头是” 兽医嘿嘿一笑:“你这娃娃说的什么话,窑洞箍好哩,住几百年都不会塌,你以为跟你们南方似的,屋子莫人住,两三年就烂了。” 陈余说:“你们家窑洞是金刚钻镶的,几百年不会塌,吹牛不打草稿。我跟你说,还是我们南方庭院水乡有情调,我告诉你,在南方谁家门外村子没挨着河,都不好意思说是人住的。” “不行,离河近涨大水下雨岂不是把屋子给冲了,南方湿气重,就那湿气老汉住不得。” “等以后,我给你找个江南小情调的院子,保准你喜欢。” 兽医抬起头看向天空:“老汉今年五十六哩,这辈子快过完,说啥院子不院子的都是空。现在啊!老汉我最想还是把这副身子骨埋在陕西,我说了你这娃娃又得骂老汉迷信。” “你说,我不骂你。”陈余回道。 “陕西可是好地方,那是出皇帝埋皇帝的好地方。你瞧瞧几千年来,秦始皇第一个皇帝埋在陕西,要不是旗人入关,皇帝还是咱陕西李自成的大顺朝坐。” 伸手去摸兽医的后脑勺,陈余佯做震惊:“呀!看不出来你这死老头子,半百年纪黄土都埋脖子上了,居然还有想复辟当皇帝的梦。这一摸,兽医你脑袋可真是生了反骨,生下来不是反王就是皇帝,最少也得是一个裂土封侯的勋贵。 不过你这年纪想做反王怕是不成,做皇帝也没托生北平城里,额头上也没有通天纹。来来回回五十多个春秋,到了还是一事无成,可世上到老一事无成的人多了去,总归不差你一个。” “去去去!” 兽医带上自己脏兮兮的便帽:“以前做皇帝受万人朝拜,现在做皇帝可是要遭万人骂。你小子想要老汉死后遭万人骂,这辈子恐怕是不能葬在陕西,我跟你们这些小娃娃一起这么长时间,心里总想一件事。” “啥事”陈余相问。 “老汉我今年五十六,说死也到快死的年纪,若是病死老死也莫人立个碑,莫人想、莫人念,三十初一,清明忌日都没人烧纸送香。老汉我就想,要是跟你们这些娃娃一起死,仗打赢了逢年过节些许有人记着,烧香送纸也能给老汉我分点。” 陈余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要是仗打输了,就跟缅甸一样,尸首都没人埋,烧纸也不一定能收到。” “咱老汉不管那个。”兽医别过头挥挥手说:“小日本再能打仗,占了朝鲜、占了缅甸,又占了大半个中国,他还能把中国人杀光,有人活着就有人记着。” “那你能记得七百多年前,坚守钓鱼城的主将是谁吗” 兽医啧了一声,眼神极度气愤的看向陈余。这个玩笑如同川军团以往一样恶毒,我们呛人、骂人几乎脱口而出,而赞誉某人却是如何也说不出话,能让我们赞誉的只有死人,死人不会反驳,是个极好的借口。 沉默片刻,兽医笑了笑。作为父亲有身为父亲的大度,他对于陈余的玩笑只有一笑了之,若是听不得川军团的恶毒玩笑话,那必定是一个心如死灰之人,若是听完嘿嘿一笑,那这个人还准备死皮赖脸活着。 兽医受过教育,不过那只是封建王朝中的私塾教育。他考过科举,读过书、学过医,能分辨人体诸多血管穴位,也明白之乎者也。对比起我们,他似乎是从封建社会破碎后残留的余孽,而我们是乱世余孽。 我们正在救国,而兽医想救的‘国’已经消失,至此他上半生的过往如同笑话。一个清朝人活在民国社会,而现在比起上一个朝代更加费拉不堪。 在两个人谈论话题从对于亲爱之人的缅怀,再到对于南北两地气候居住,最后到死后畅想。说了很多,释然很多,死去的尸体终已腐烂,没死的灵魂已然破碎。 两人面前,死啦死啦拽着迷龙的口袋跑,而迷龙正在紧攥自己的三块五毛钱国币。迷龙准备用军饷给雷宝儿购置一份礼物,死啦死啦正在为今晚的牌局筹备赌资。 陈余笑呵呵指向两人说:“死啦死啦连迷龙给他儿子买东西的钱都要,真不要脸。” “迷龙这个家伙也是笨,直接说是准备给雷宝儿交束修,死啦死啦再不要脸,也不能抢娃娃的学费。” 兽医叹息道:“回来那么久,也没跟雷宝找个私塾,光孩子他妈整天带着,容易养娇气,孩子不读书可不成。当爹没个当爹样子,难道指望雷宝儿以后跟自己一样做力气活” “那你这个当爷爷的不去说道说道” “那是人家家事,我不好掺和。” 陈余回头看向兽医:“迷龙成亲那天,嫂子可没把你当外人,真真把你当迷龙他爹磕头。死老头子你现在又说不好掺和,感情人家的头是白磕的,受了响头现在又不认账了,没你这么做事的。” 兽医摊手为难:“我也莫让他们两口子磕,是他们非要磕的。” “那你当时还坐在椅子上舍不得挪开屁股” “你这娃娃,嘴巴咋跟烦啦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一百零二章 畅谈 发了饷,于是便有人想去禅达,离我们最近的城市。 在祭旗坡高地眺望,远处浓雾半遮半掩半朦胧的禅达有莫名的吸引力。我们每日看它,它有时被浓雾遮掩,有时敞开面纱,今日它半遮半掩的浓雾面纱对于我们有巨大诱惑力。 兽医陪着陈余,此时陈余已经缓和过来,信件突如其来,若是在战场上听见好友战死的消息,可能陈余只是长叹一口气。环境不同,心境必有所变。 陪着陪着,从兽医陪陈余,到后来陈余陪兽医。 兽医的独子战死,作为我们整个团的‘父亲’,兽医尽力维持作为父亲的尊严,不让自己轻易落泪,特别是在我们这群和他儿子一样大的年轻人面前。 两人就这样坐在屋檐下,陈余揉搓狗肉的肚皮,这段时间狗肉长肥不少。或许感觉到两人的悲伤,狗肉紧紧贴着兽医与陈余,伸出舌头舔舐两人的手指。 “狗肉肥了。” 兽医伸手摸了摸狗肉的下巴:“可不是,饭菜有油水,老汉我都长肥膘了。都说从军幸苦,到底还是打仗苦,莫打仗的时候还是蛮快活,多亏有你们,在团里可比老汉在老家干活舒坦多哩。” “给你这个老东西养老,以后就住禅达。”陈余说。 “不行嘞,禅达湿气重,还是比不上黄土高原,住窑洞里冬暖夏凉。” “塌下来省得挖坑埋你那把老骨头是” 兽医嘿嘿一笑:“你这娃娃说的什么话,窑洞箍好哩,住几百年都不会塌,你以为跟你们南方似的,屋子莫人住,两三年就烂了。” 陈余说:“你们家窑洞是金刚钻镶的,几百年不会塌,吹牛不打草稿。我跟你说,还是我们南方庭院水乡有情调,我告诉你,在南方谁家门外村子没挨着河,都不好意思说是人住的。” “不行,离河近涨大水下雨岂不是把屋子给冲了,南方湿气重,就那湿气老汉住不得。” “等以后,我给你找个江南小情调的院子,保准你喜欢。” 兽医抬起头看向天空:“老汉今年五十六哩,这辈子快过完,说啥院子不院子的都是空。现在啊!老汉我最想还是把这副身子骨埋在陕西,我说了你这娃娃又得骂老汉迷信。” “你说,我不骂你。”陈余回道。 “陕西可是好地方,那是出皇帝埋皇帝的好地方。你瞧瞧几千年来,秦始皇第一个皇帝埋在陕西,要不是旗人入关,皇帝还是咱陕西李自成的大顺朝坐。” 伸手去摸兽医的后脑勺,陈余佯做震惊:“呀!看不出来你这死老头子,半百年纪黄土都埋脖子上了,居然还有想复辟当皇帝的梦。这一摸,兽医你脑袋可真是生了反骨,生下来不是反王就是皇帝,最少也得是一个裂土封侯的勋贵。 不过你这年纪想做反王怕是不成,做皇帝也没托生北平城里,额头上也没有通天纹。来来回回五十多个春秋,到了还是一事无成,可世上到老一事无成的人多了去,总归不差你一个。” “去去去!” 兽医带上自己脏兮兮的便帽:“以前做皇帝受万人朝拜,现在做皇帝可是要遭万人骂。你小子想要老汉死后遭万人骂,这辈子恐怕是不能葬在陕西,我跟你们这些小娃娃一起这么长时间,心里总想一件事。” “啥事”陈余相问。 “老汉我今年五十六,说死也到快死的年纪,若是病死老死也莫人立个碑,莫人想、莫人念,三十初一,清明忌日都没人烧纸送香。老汉我就想,要是跟你们这些娃娃一起死,仗打赢了逢年过节些许有人记着,烧香送纸也能给老汉我分点。” 陈余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要是仗打输了,就跟缅甸一样,尸首都没人埋,烧纸也不一定能收到。” “咱老汉不管那个。”兽医别过头挥挥手说:“小日本再能打仗,占了朝鲜、占了缅甸,又占了大半个中国,他还能把中国人杀光,有人活着就有人记着。” “那你能记得七百多年前,坚守钓鱼城的主将是谁吗” 兽医啧了一声,眼神极度气愤的看向陈余。这个玩笑如同川军团以往一样恶毒,我们呛人、骂人几乎脱口而出,而赞誉某人却是如何也说不出话,能让我们赞誉的只有死人,死人不会反驳,是个极好的借口。 沉默片刻,兽医笑了笑。作为父亲有身为父亲的大度,他对于陈余的玩笑只有一笑了之,若是听不得川军团的恶毒玩笑话,那必定是一个心如死灰之人,若是听完嘿嘿一笑,那这个人还准备死皮赖脸活着。 兽医受过教育,不过那只是封建王朝中的私塾教育。他考过科举,读过书、学过医,能分辨人体诸多血管穴位,也明白之乎者也。对比起我们,他似乎是从封建社会破碎后残留的余孽,而我们是乱世余孽。 我们正在救国,而兽医想救的‘国’已经消失,至此他上半生的过往如同笑话。一个清朝人活在民国社会,而现在比起上一个朝代更加费拉不堪。 在两个人谈论话题从对于亲爱之人的缅怀,再到对于南北两地气候居住,最后到死后畅想。说了很多,释然很多,死去的尸体终已腐烂,没死的灵魂已然破碎。 两人面前,死啦死啦拽着迷龙的口袋跑,而迷龙正在紧攥自己的三块五毛钱国币。迷龙准备用军饷给雷宝儿购置一份礼物,死啦死啦正在为今晚的牌局筹备赌资。 陈余笑呵呵指向两人说:“死啦死啦连迷龙给他儿子买东西的钱都要,真不要脸。” “迷龙这个家伙也是笨,直接说是准备给雷宝儿交束修,死啦死啦再不要脸,也不能抢娃娃的学费。” 兽医叹息道:“回来那么久,也没跟雷宝找个私塾,光孩子他妈整天带着,容易养娇气,孩子不读书可不成。当爹没个当爹样子,难道指望雷宝儿以后跟自己一样做力气活” “那你这个当爷爷的不去说道说道” “那是人家家事,我不好掺和。” 陈余回头看向兽医:“迷龙成亲那天,嫂子可没把你当外人,真真把你当迷龙他爹磕头。死老头子你现在又说不好掺和,感情人家的头是白磕的,受了响头现在又不认账了,没你这么做事的。” 兽医摊手为难:“我也莫让他们两口子磕,是他们非要磕的。” “那你当时还坐在椅子上舍不得挪开屁股” “你这娃娃,嘴巴咋跟烦啦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一百零三章 丑闻 “你拉着我做什么,老子才不去陪那个三姨太,一股子骚狐狸味儿。” 禅达。 远处天空上的火球即将落幕,今天祭旗坡阵地交由烦啦值守,陈余百无聊赖走在青石板路上,身后的死啦死啦拖拽他的衣袖。 死啦死啦揽住陈余的肩膀:“找什么三姨太,今晚我们去西岸侦查,过河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就等晚上天黑咱们偷偷摸摸过河。” “晚上过河,你不怕淹死啊” 死啦死啦悄咪咪说:“今早我过去一次,那地方偏僻没人知道。禅达有个老头子七八十岁了,他说小时候自己见过有人从哪里过河,别看水流急,可底下没有暗流漩涡。” “什么” 陈余停下脚步,正巧一辆吉普车从禅达城内使出来,上面坐着一位我们不想看见的人。虞啸卿坐在上面,车座后面他的簇拥张立宪与何书光也在,紧接着一辆卡车行驶而来,车上站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押送两三个手无寸铁的士兵。 两人立正向虞啸卿行礼,坐在副驾驶的虞啸卿瞟了两人一眼,车辆行驶而过。 这两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虞啸卿来禅达城内肯定不是会见老相好,他是来抓人的。虞师发军饷了,士兵们有钱自然会花销出去,押在卡车上的几个虞师士兵估计是做了什么蠢事,被人告上虞啸卿,最后抵不过一枚花生米。 川军团也发军饷了,只不过川军团管理更为严格,没有批假什么人都不能独自离开阵地。 死啦死啦望着离开的虞师车队:“虞啸卿可真是雷厉风行,能让他亲自出马,这几个兵一看就没做好事,杀人放火了” “大差不差。”陈余目送车队离开禅达。 结伴相邀走进禅达,很快两人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禅达内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个女孩,爹妈白天去田里干活,结果有一个地痞因为和女孩他家有矛盾。在和几个士兵喝酒过后,把她家门口挂上暗娼土妓的牌子,引诱几个喝醉酒的士兵去快活快活,士兵瞧见牌子二话不说踹开门就把人家给强暴了。 其父母回家发现士兵喝醉酒睡在床上,而女孩已然断气,拿着剪刀戳穿自己的喉咙,慢慢失血致死。愤怒的禅达百姓打死一个士兵,剩下的三个翻墙跑了,又被人围追堵截在巷子中。 虞啸卿不得不亲自出马挽回颜面,带走被禅达百姓围殴的士兵,估计他现在还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不好太下决断。 虞师军纪甚严,弄出这样的事情连虞啸卿都不太相信,这无疑对虞师和虞啸卿是一个巨大打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民心。 陈余和死啦死啦面面相觑,还好我们川军团发不出那么多军饷,能有钱去暗门子的不超过五个人,加上阿译根本就没给全团人放假,该训练的训练,该驻防的驻防。 走到团部时,天色已然落下帷幕,蚊虫飞行在夜空中。 团部路口,蹲着沙袋工事内的重机枪组人员正在吃饭,看见陈余和死啦死啦回来连忙放下碗筷,朝两人敬礼。陈余挥了挥手示意几人继续吃,团部内十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兵正在洗碗打扫卫生。 这些人是在南天门一战中受伤的士兵,从医院回来后就养在团部,也不白吃白住,十几个人洗菜做饭、打扫卫生也勉强可以。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守住团部内的财物。 别看这十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兵,这些人都是敢拉起手榴弹同归于尽的主。 死啦死啦还给他们配了几条步枪和手枪,白天他们洗菜做饭、打扫卫生,晚上还要兼职站岗巡逻。这些人觉得自己吃白饭,而我们没有抛弃他们,即使有安排岗哨巡逻,这些伤兵也依旧每日巡逻站岗。 不过留守在团部的人不多,这些人也不需要做太多饭。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还是劈柴烧水,烧完一锅烧第二锅,陈余不允许士兵喝生水,于是这些人的主业就是烧开水。 “还有饭吗”陈余走到锅边问。 一个瘸腿的伤兵说:“没菜了,饭还有剩的。” “弄些猪油酱油炒炒。” 死啦死啦走进门:“给我也炒一碗,饿死了。” “好哩。” 两人走进大厅,一屁股坐在厅内桌子旁。 没一会儿猪油拌饭弄好,撒上酱油和一勺咸菜,两人坐在长椅上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如何去西岸。外面响起阵阵脚步声,阿译带二、三营回营房睡觉,只留下烦啦的一营在祭旗坡阵地。 陈余说:“就我们两个去” “你想死是”死啦死啦大口扒拉碗中的猪油饭说:“西岸几千个日军虎视眈眈,就咱们两个人去西岸后方,哪里全部都是日本人,要是被发现我们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不多带几个人怎么办” “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陈余放下筷子说:“你真的去过西岸吗” “去过。”死啦死啦真挚的目光紧盯陈余:“我自己没去过,难道会让你们陪我送死,告诉你那条路真的行,我来来回回走了三次,一点事都没有。” “你太臭了,老天爷也不愿意收你。” “臭吗” 死啦死啦端着碗低头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点都不臭,还有一股子胭脂香水味,不信你问问,老子昨天晚上才和女的洗鸳鸯浴。” 丢下碗筷,陈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抽着烟走去自己房间。 死啦死啦问:“这就吃饱了” “饱了,你自己吃。” “这么多就不吃了,浪费食物,你小子得遭雷劈。” 絮絮叨叨的死啦死啦,伸手将陈余碗中剩余的猪油饭倒入自己碗中,捧着堆到鼻尖的猪油饭,死啦死啦开始端着饭到处晃悠,东看看、西瞧瞧。 从屋子里面出来,陈余拿出一盒1143毫米手枪弹,这些东西虞啸卿可补充不了,都是花钱在黑市上面买的。给手枪弹匣灌满子弹,备用弹夹也灌满子弹。 取出自己的英式行军包,陈余开始往里面放东西,什么水壶、子弹、手榴弹统统往里面塞,罐头、饼干加绷带,看一眼有用就往里面放。 当背着行军包的陈余出现在死啦死啦面前时,这个家伙还在跟路口的重机枪手聊天,手里的碗都没放,见陈余出来才漫不经心的离开。 第一百零三章 丑闻 “你拉着我做什么,老子才不去陪那个三姨太,一股子骚狐狸味儿。” 禅达。 远处天空上的火球即将落幕,今天祭旗坡阵地交由烦啦值守,陈余百无聊赖走在青石板路上,身后的死啦死啦拖拽他的衣袖。 死啦死啦揽住陈余的肩膀:“找什么三姨太,今晚我们去西岸侦查,过河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就等晚上天黑咱们偷偷摸摸过河。” “晚上过河,你不怕淹死啊” 死啦死啦悄咪咪说:“今早我过去一次,那地方偏僻没人知道。禅达有个老头子七八十岁了,他说小时候自己见过有人从哪里过河,别看水流急,可底下没有暗流漩涡。” “什么” 陈余停下脚步,正巧一辆吉普车从禅达城内使出来,上面坐着一位我们不想看见的人。虞啸卿坐在上面,车座后面他的簇拥张立宪与何书光也在,紧接着一辆卡车行驶而来,车上站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押送两三个手无寸铁的士兵。 两人立正向虞啸卿行礼,坐在副驾驶的虞啸卿瞟了两人一眼,车辆行驶而过。 这两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虞啸卿来禅达城内肯定不是会见老相好,他是来抓人的。虞师发军饷了,士兵们有钱自然会花销出去,押在卡车上的几个虞师士兵估计是做了什么蠢事,被人告上虞啸卿,最后抵不过一枚花生米。 川军团也发军饷了,只不过川军团管理更为严格,没有批假什么人都不能独自离开阵地。 死啦死啦望着离开的虞师车队:“虞啸卿可真是雷厉风行,能让他亲自出马,这几个兵一看就没做好事,杀人放火了” “大差不差。”陈余目送车队离开禅达。 结伴相邀走进禅达,很快两人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禅达内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个女孩,爹妈白天去田里干活,结果有一个地痞因为和女孩他家有矛盾。在和几个士兵喝酒过后,把她家门口挂上暗娼土妓的牌子,引诱几个喝醉酒的士兵去快活快活,士兵瞧见牌子二话不说踹开门就把人家给强暴了。 其父母回家发现士兵喝醉酒睡在床上,而女孩已然断气,拿着剪刀戳穿自己的喉咙,慢慢失血致死。愤怒的禅达百姓打死一个士兵,剩下的三个翻墙跑了,又被人围追堵截在巷子中。 虞啸卿不得不亲自出马挽回颜面,带走被禅达百姓围殴的士兵,估计他现在还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不好太下决断。 虞师军纪甚严,弄出这样的事情连虞啸卿都不太相信,这无疑对虞师和虞啸卿是一个巨大打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民心。 陈余和死啦死啦面面相觑,还好我们川军团发不出那么多军饷,能有钱去暗门子的不超过五个人,加上阿译根本就没给全团人放假,该训练的训练,该驻防的驻防。 走到团部时,天色已然落下帷幕,蚊虫飞行在夜空中。 团部路口,蹲着沙袋工事内的重机枪组人员正在吃饭,看见陈余和死啦死啦回来连忙放下碗筷,朝两人敬礼。陈余挥了挥手示意几人继续吃,团部内十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兵正在洗碗打扫卫生。 这些人是在南天门一战中受伤的士兵,从医院回来后就养在团部,也不白吃白住,十几个人洗菜做饭、打扫卫生也勉强可以。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守住团部内的财物。 别看这十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兵,这些人都是敢拉起手榴弹同归于尽的主。 死啦死啦还给他们配了几条步枪和手枪,白天他们洗菜做饭、打扫卫生,晚上还要兼职站岗巡逻。这些人觉得自己吃白饭,而我们没有抛弃他们,即使有安排岗哨巡逻,这些伤兵也依旧每日巡逻站岗。 不过留守在团部的人不多,这些人也不需要做太多饭。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还是劈柴烧水,烧完一锅烧第二锅,陈余不允许士兵喝生水,于是这些人的主业就是烧开水。 “还有饭吗”陈余走到锅边问。 一个瘸腿的伤兵说:“没菜了,饭还有剩的。” “弄些猪油酱油炒炒。” 死啦死啦走进门:“给我也炒一碗,饿死了。” “好哩。” 两人走进大厅,一屁股坐在厅内桌子旁。 没一会儿猪油拌饭弄好,撒上酱油和一勺咸菜,两人坐在长椅上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如何去西岸。外面响起阵阵脚步声,阿译带二、三营回营房睡觉,只留下烦啦的一营在祭旗坡阵地。 陈余说:“就我们两个去” “你想死是”死啦死啦大口扒拉碗中的猪油饭说:“西岸几千个日军虎视眈眈,就咱们两个人去西岸后方,哪里全部都是日本人,要是被发现我们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不多带几个人怎么办” “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陈余放下筷子说:“你真的去过西岸吗” “去过。”死啦死啦真挚的目光紧盯陈余:“我自己没去过,难道会让你们陪我送死,告诉你那条路真的行,我来来回回走了三次,一点事都没有。” “你太臭了,老天爷也不愿意收你。” “臭吗” 死啦死啦端着碗低头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点都不臭,还有一股子胭脂香水味,不信你问问,老子昨天晚上才和女的洗鸳鸯浴。” 丢下碗筷,陈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抽着烟走去自己房间。 死啦死啦问:“这就吃饱了” “饱了,你自己吃。” “这么多就不吃了,浪费食物,你小子得遭雷劈。” 絮絮叨叨的死啦死啦,伸手将陈余碗中剩余的猪油饭倒入自己碗中,捧着堆到鼻尖的猪油饭,死啦死啦开始端着饭到处晃悠,东看看、西瞧瞧。 从屋子里面出来,陈余拿出一盒1143毫米手枪弹,这些东西虞啸卿可补充不了,都是花钱在黑市上面买的。给手枪弹匣灌满子弹,备用弹夹也灌满子弹。 取出自己的英式行军包,陈余开始往里面放东西,什么水壶、子弹、手榴弹统统往里面塞,罐头、饼干加绷带,看一眼有用就往里面放。 当背着行军包的陈余出现在死啦死啦面前时,这个家伙还在跟路口的重机枪手聊天,手里的碗都没放,见陈余出来才漫不经心的离开。 第一百零四章 孟父 山峦夜色中,白雾浮于江面,月光缠绵河水。流水潺潺,波涛诡谲。 站在祭旗坡往下看,悬崖下便是滔滔江水。烦啦像是失魂一般站在阵地前空旷的悬崖,祈求日军看见他,一枚炮弹落在自己身旁,重机枪的子弹从左到右扫射而过,将自己打死在阵地上。 “我也要去!” 正蹲在战壕内检查众人武器的陈余抬起头,而死啦死啦准备带着狗肉和迷龙先去鬼见愁湾。组成这样一支小队去冒险,着实很无奈,若是我们全军覆没,那川军团大概就死了一半。 死啦死啦帮豆饼背上弹药箱:“你个死瘸子发什么疯,我们都死了,团里一个能打仗的人都没有,留着这里。” “我不。” 烦啦二话不说跳下战壕,拿起自己的步枪和头盔就要挤进队列:“我非去不可,求你们了!死鱼,你帮我说说话,我真的想去。” “你去干什么”死啦死啦走来一脚踢在烦啦屁股上。 烦啦百无聊赖的说:“死鱼比我会打仗,你让他留在这里更好,小太爷就会指使人送死,不会打仗。” 死啦死啦想了想,一个人蹲在战壕的防炮洞内:“给你死瘸子一个机会,别说老子不仗义,出生入死的机会给你了。死鱼,你留下来值守。” “好。” 陈余点点头,将腰间的武装带解下系在烦啦身上,手枪连同备用弹夹一起借给烦啦,又脱下自己的行军包给烦啦。一身装备全脱下来,陈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别的。 在祭旗坡上目送一群人离开,现在老炮灰们全部都走了,只剩下陈余和小炮灰们蹲在阵地上。长夜漫漫,陈余点起蜡烛,找来一沓信纸帮新兵们写家书。 翌日。 阿译前来交接阵地,却发现烦啦和一营的精锐老兵不见许多。死啦死啦没看见正常,鬼知道他晚上睡那个女人被窝里,阿译发现什么。 “他们人呢” 陈余拿着厚厚一沓书信打起哈欠:“去西岸侦查了,看着点我回去睡觉,要是西岸有动静就开炮。之前日本人拿炮炸我们,克虏伯把日军炮点都标注了,让他自己打。” “要是日本人打过来了怎么办”阿译不放心的问。 “打不过了的,日军如果能再次把东岸阵地打的剩下一个营,虞啸卿还是找根皮带吊死算逑,对我们未来的虞将军有点相信好吗” “走走。” 离开祭旗坡,陈余拿着厚厚一沓书信,这些都是他昨晚帮人写的,也是借写信的时候了解下面士兵的家庭状况。死啦死啦和阿译从来不做这种事,陈余每次晚上值守都会帮人写信,一来二去整个团差不多都被他摸明白。 走到禅达,路边的早市正在热火朝天。 陈余坐在一家米线摊子上,还没有点菜付钱,老板就把一碗米线外加两块糖糍粑放在陈余桌上,又给他倒上一杯茶水。 “我没要啊!” 老板忙活着揉搓糍粑,头也不抬:“我听那个妹子说了,是你们在南天门打了一天一夜,上次日本人打来要不是你们,恐怕禅达早就没了。 我儿子才十五岁舍不得他去当兵,家里也没有多少钱捐给你们,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能给军爷填饱肚子。” 陈余拿起筷子填充自己的腹部,这世道钱越来越不值钱,上个月五毛钱能买两碗米线,现在一块钱一碗。普通下等兵一个月的军饷够买一碗面,着实可笑。 滇南的清晨湿润多雨,老板早有防备,竹竿挑起牛皮布权当雨伞。陈余坐在帐篷下安静的嗦上一口米线,拿起糖糍粑咬上一口。 一对老夫妻提着箱子,后面还跟着七八辆牛车,板车上放着大量木箱子,盖着防水帆布。男人走进帐篷躲雨,看见满口吞面的陈余哼哧一声,女人看了一眼陈余,而后侧坐在长凳上,握住男人的手摇头。 衣着得体的男人说:“肠肥脑满。” 女人闻言扯动男人的手臂,陈余听见有人说话,于是乎抬起头来看,这一看把他筷子都吓掉了。 感情烦啦那个小王八蛋跑西岸不是去救他爹娘,而是避难去了,他爹娘压根根本没在西岸。陈余想起来了,当初离开的收容站去缅甸,烦啦没写什么绝命书,所以他父母压根儿没有着急忙慌来禅达。 孟父看陈余横竖没有一张好脸色,而陈余只能捡起掉地下的筷子在衣袖上擦拭,继续埋头吃粉。孟母不好意思的朝陈余微微一笑,继续晃动自己丈夫的手臂。 “店家。”孟父傲然问道:“请问此处是否有一川军团,其驻地在何处” 老板回头一指正在吃粉的陈余:“这位军爷就是川军团的,他们川军团打仗行的很,这位老爷你的娃娃也在川军团,那你就是我们禅达的恩人父母。”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孟父回首看向陈余,而陈余已经把头埋在面碗中,见陈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孟父忍无可忍怒拍桌子。 ‘啪’的一声,陈余抬起头看向孟父。 “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孟父:“寻我儿烦了,阁下既与我儿同僚,烦请让其出来迎接父母。” “孟营长”陈余放下筷子说:“不巧,孟营长已经同副团长以及诸位同袍前去西岸侦查,生死难料、福祸难猜,要不我回前沿帮您看看”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现在已经回来,说不定一辈子都走不回来。西岸几千个日本鬼子盯着,稍有不慎就是命丧黄泉。” 孟父闻言叹气,而孟母听闻自己孩子去闯龙潭虎穴,死死抓住丈夫的手臂不让自己落泪。 陈余从兜里取出一块钱放在桌上,老板看见后与其争执,磨磨蹭蹭半天陈余还是把钱给了出去,谁知道老板转身又给自己送了两块糖糍粑。 盯着坐在长凳如泥塑雕像似的孟父,陈余犯难了,这应该怎么办靠在墙壁旁,陈余缓慢咀嚼手中干荷叶包裹的糖糍粑。 “伯父、伯母,两位有何打算” 孟父站起身:“找一栋房子,我要放我的书。” 陈余摊手:“一栋房子,伯父您这要求太高了,我还有公务处理,不急的话您先跟我去团部。等孟营长回来,你们在细细商量如何” “哼!用不着,老夫自会去。” “额。” 陈余说:“伯父,您若是自己去,估计进不去。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随意出入。” 孟父起身指向路上的牛车车队:“把车钱付了,我儿烦了自会还回,前面带路。” “我” 刚发才一天的军饷。陈余作为川军团军饷较高的军官,一个月军饷,领的还是国难饷、国币,一共三十八块钱。 还有就是,孟烦了他爹真的烦,怎么有这样烦的人,理直气壮的白嫖自己的钱。无奈,陈余掏出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饷金,八辆牛车,你是把你们家从北平城搬过来了吗 付完车钱,兜里就剩下五块钱。陈余想好了,如果这钱烦啦不还,他就让烦啦去对付三姨太。 第一百零四章 孟父 山峦夜色中,白雾浮于江面,月光缠绵河水。流水潺潺,波涛诡谲。 站在祭旗坡往下看,悬崖下便是滔滔江水。烦啦像是失魂一般站在阵地前空旷的悬崖,祈求日军看见他,一枚炮弹落在自己身旁,重机枪的子弹从左到右扫射而过,将自己打死在阵地上。 “我也要去!” 正蹲在战壕内检查众人武器的陈余抬起头,而死啦死啦准备带着狗肉和迷龙先去鬼见愁湾。组成这样一支小队去冒险,着实很无奈,若是我们全军覆没,那川军团大概就死了一半。 死啦死啦帮豆饼背上弹药箱:“你个死瘸子发什么疯,我们都死了,团里一个能打仗的人都没有,留着这里。” “我不。” 烦啦二话不说跳下战壕,拿起自己的步枪和头盔就要挤进队列:“我非去不可,求你们了!死鱼,你帮我说说话,我真的想去。” “你去干什么”死啦死啦走来一脚踢在烦啦屁股上。 烦啦百无聊赖的说:“死鱼比我会打仗,你让他留在这里更好,小太爷就会指使人送死,不会打仗。” 死啦死啦想了想,一个人蹲在战壕的防炮洞内:“给你死瘸子一个机会,别说老子不仗义,出生入死的机会给你了。死鱼,你留下来值守。” “好。” 陈余点点头,将腰间的武装带解下系在烦啦身上,手枪连同备用弹夹一起借给烦啦,又脱下自己的行军包给烦啦。一身装备全脱下来,陈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别的。 在祭旗坡上目送一群人离开,现在老炮灰们全部都走了,只剩下陈余和小炮灰们蹲在阵地上。长夜漫漫,陈余点起蜡烛,找来一沓信纸帮新兵们写家书。 翌日。 阿译前来交接阵地,却发现烦啦和一营的精锐老兵不见许多。死啦死啦没看见正常,鬼知道他晚上睡那个女人被窝里,阿译发现什么。 “他们人呢” 陈余拿着厚厚一沓书信打起哈欠:“去西岸侦查了,看着点我回去睡觉,要是西岸有动静就开炮。之前日本人拿炮炸我们,克虏伯把日军炮点都标注了,让他自己打。” “要是日本人打过来了怎么办”阿译不放心的问。 “打不过了的,日军如果能再次把东岸阵地打的剩下一个营,虞啸卿还是找根皮带吊死算逑,对我们未来的虞将军有点相信好吗” “走走。” 离开祭旗坡,陈余拿着厚厚一沓书信,这些都是他昨晚帮人写的,也是借写信的时候了解下面士兵的家庭状况。死啦死啦和阿译从来不做这种事,陈余每次晚上值守都会帮人写信,一来二去整个团差不多都被他摸明白。 走到禅达,路边的早市正在热火朝天。 陈余坐在一家米线摊子上,还没有点菜付钱,老板就把一碗米线外加两块糖糍粑放在陈余桌上,又给他倒上一杯茶水。 “我没要啊!” 老板忙活着揉搓糍粑,头也不抬:“我听那个妹子说了,是你们在南天门打了一天一夜,上次日本人打来要不是你们,恐怕禅达早就没了。 我儿子才十五岁舍不得他去当兵,家里也没有多少钱捐给你们,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能给军爷填饱肚子。” 陈余拿起筷子填充自己的腹部,这世道钱越来越不值钱,上个月五毛钱能买两碗米线,现在一块钱一碗。普通下等兵一个月的军饷够买一碗面,着实可笑。 滇南的清晨湿润多雨,老板早有防备,竹竿挑起牛皮布权当雨伞。陈余坐在帐篷下安静的嗦上一口米线,拿起糖糍粑咬上一口。 一对老夫妻提着箱子,后面还跟着七八辆牛车,板车上放着大量木箱子,盖着防水帆布。男人走进帐篷躲雨,看见满口吞面的陈余哼哧一声,女人看了一眼陈余,而后侧坐在长凳上,握住男人的手摇头。 衣着得体的男人说:“肠肥脑满。” 女人闻言扯动男人的手臂,陈余听见有人说话,于是乎抬起头来看,这一看把他筷子都吓掉了。 感情烦啦那个小王八蛋跑西岸不是去救他爹娘,而是避难去了,他爹娘压根根本没在西岸。陈余想起来了,当初离开的收容站去缅甸,烦啦没写什么绝命书,所以他父母压根儿没有着急忙慌来禅达。 孟父看陈余横竖没有一张好脸色,而陈余只能捡起掉地下的筷子在衣袖上擦拭,继续埋头吃粉。孟母不好意思的朝陈余微微一笑,继续晃动自己丈夫的手臂。 “店家。”孟父傲然问道:“请问此处是否有一川军团,其驻地在何处” 老板回头一指正在吃粉的陈余:“这位军爷就是川军团的,他们川军团打仗行的很,这位老爷你的娃娃也在川军团,那你就是我们禅达的恩人父母。”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 孟父回首看向陈余,而陈余已经把头埋在面碗中,见陈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孟父忍无可忍怒拍桌子。 ‘啪’的一声,陈余抬起头看向孟父。 “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孟父:“寻我儿烦了,阁下既与我儿同僚,烦请让其出来迎接父母。” “孟营长”陈余放下筷子说:“不巧,孟营长已经同副团长以及诸位同袍前去西岸侦查,生死难料、福祸难猜,要不我回前沿帮您看看”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说不准,说不定现在已经回来,说不定一辈子都走不回来。西岸几千个日本鬼子盯着,稍有不慎就是命丧黄泉。” 孟父闻言叹气,而孟母听闻自己孩子去闯龙潭虎穴,死死抓住丈夫的手臂不让自己落泪。 陈余从兜里取出一块钱放在桌上,老板看见后与其争执,磨磨蹭蹭半天陈余还是把钱给了出去,谁知道老板转身又给自己送了两块糖糍粑。 盯着坐在长凳如泥塑雕像似的孟父,陈余犯难了,这应该怎么办靠在墙壁旁,陈余缓慢咀嚼手中干荷叶包裹的糖糍粑。 “伯父、伯母,两位有何打算” 孟父站起身:“找一栋房子,我要放我的书。” 陈余摊手:“一栋房子,伯父您这要求太高了,我还有公务处理,不急的话您先跟我去团部。等孟营长回来,你们在细细商量如何” “哼!用不着,老夫自会去。” “额。” 陈余说:“伯父,您若是自己去,估计进不去。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随意出入。” 孟父起身指向路上的牛车车队:“把车钱付了,我儿烦了自会还回,前面带路。” “我” 刚发才一天的军饷。陈余作为川军团军饷较高的军官,一个月军饷,领的还是国难饷、国币,一共三十八块钱。 还有就是,孟烦了他爹真的烦,怎么有这样烦的人,理直气壮的白嫖自己的钱。无奈,陈余掏出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饷金,八辆牛车,你是把你们家从北平城搬过来了吗 付完车钱,兜里就剩下五块钱。陈余想好了,如果这钱烦啦不还,他就让烦啦去对付三姨太。 第一百零五章 战斗力惊人的孟父 扛着大包小包,包裹书籍的油纸都没有撕下来。书的主人没想到会穿越大半个中国,连书也没有想到,此时书的主人正端坐在大门外。 牛车主人在将烦啦他爹娘以及十几口箱子的书籍丢在川军团大门外,便急不可耐的逃离这个地方。军营在这个时代绝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单位,而是摧残民众、压榨百姓的代名词,有时候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都不及。 陈余本想让孟父、孟母进来坐坐,可是当孟父他看见留着团部的伤兵搬运他的书籍,其中有几个伤兵抬着箱子,因为箱子太重磕到地上,孟父便开始‘子乎者也’之类难懂的话,一连说上十几句鄙夷官兵的古诗词和文言文。 “我的书,小心我的书!” “你们看着点,这些都是珍品古籍,每一本都是诸位先贤大师之作,传世之瑰宝,还是要小心些。” “别磕着,你们能不能走稳些” 孟父跟着挑木箱子的伤兵走,一路走一路说,而孟母就在后面拉他,不让他跟上去。现在,陈余是真的想给孟父来上一枪。 这老爷子真是烦人,的亏孟母这么多年能忍住,要是陈余摊上这样一个爹,刚出生准拿脐带把自己勒死算了。烦啦啊!烦啦,哥们儿终于体会你的感受了,别说写遗书吓唬爹妈,写绝命书都要和老爷子划清界限! 阴雨绵绵,团部内有个行动困难,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一位有着稚嫩脸庞的伤兵走来,给陈余递来一件雨衣。拄着拐杖走到孟父身旁,拿起一把雨伞交给他,可是却被孟父推了一下。 “别让雨把我的书淋湿了,给我的书撑着伞。” 陈余怒喝:“麻圆!给他打什么伞,自己啥样不知道,滚进去。全部人滚进去避雨,伤风感冒老子可不会给你们治,养你们这群人就费劲,求求你们别给我添事好吗” 正在帮忙往屋子里面抬箱子、搬书的伤兵闻言停下,麻圆躺在地上,天空中细雨落在他稚嫩的脸庞,这个嘴角还未褪去细微绒毛的男孩不好意思一笑。 他用只剩三根手指的右手撑起身子,左手只有半截,左腿也没了一条。领口的衣领露出,脖子上有一大批烧伤痕迹。这个孩子好死不死被日军烧夷弹给炸了,是身旁的人用土浇灭火焰,最后只剩下一口气后送到东岸医院。 左边一半都烧烂了,能活着除了老天爷给面子真想不出什么道理。 孟父愣住了,孟母作为一个传统妇女,在封建压迫的时代不敢违背丈夫的意愿,只能搀扶起被推到的麻圆,拿起伞帮孟父遮雨。 “为什么不遮住我的书,书比我重要。” 陈余注视趴在书箱上的孟父一阵无语,这都是什么人啊! 还有烦啦你这个小王八蛋,你自己跑西岸打鬼子,知道你爹要来却不管。你就那么想死,不想看见你爹 孟父质问道:“你们的人在什么地方,让他们来帮我搬书,这里可都是好书。” “在打仗。”陈余回答。 “打仗打仗,从北方打到南方,半个中国都让你们打没了,顺带把缅甸国也打没了,你们这是打仗” 我 陈余发现烦啦那张臭嘴跟他爹一样,恶毒且又麻木,评点世间却好似与自己无关,老孟家一个德行。周围搬书的伤兵挠着头,看着两人干瞪眼,这到底搬还是不搬 在孟父带着八头牛才能拉动的书籍来禅达,不断的换乘工具,从湘黔渝地区乘汽车来到昆明,又从昆明雇佣车队开到禅达。可是人家汽车根本不准备进禅达,只是路过禅达接上货物往西。 在耗费大量钱财后,颠簸流离大半个中国的书籍来到禅达,现在正被丢在川军团大门外无人理会。孟父在遇见陈余不到一个小时内,成功把陈余对于同袍兄弟父母的敬重耗的一干二净。 “活着的人正在打仗,留在这里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打不了仗,只能蹲在这里苟延残喘。”陈余努力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孟父一生气直接坐在门槛上:“老夫再次此地等候我儿,了儿不回,我全家便在此久等!” “伯父,您在等下去也没有用,他们在打仗。” “那我的书,我的书怎么办” 陈余揉搓自己的脸仰天长叹:“我给您盖上防水帆布,不会有问题,我这里都是残兵败将没法子给您把书箱子抬进去,等晚上有人回来就给您搬进去。” “可是现在正在下雨。” “唉” 妥协!陈余不想继续和这个读书读疯了的人作对,将团部外面的重机枪工事值守的士兵叫来,让他们帮忙冒雨把八辆牛车才拉动的书箱子搬进屋里。 五六个人和陈余忙活快四五个小时,终于在孟父的监工下将书箱子搬进团部,然后将每本书打开检查,若是有发潮或者打湿的则铺在地上。 吩咐给两位老人家烧上一壶热茶,随手将在祭旗坡写下的家书放在桌上,陈余顶不住压力准备回房间睡觉,这下家书还是明天再去送入军邮处。 孟父拿起桌上的家书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陈余躲进房间睡觉,孟父还在继续吟诗,得遇军中家书,借古人名句抒发内心感触。陈余躲在屋子里,听孟父从杜甫的《春望》,又念到张乔的《河湟旧卒》。 “年少随将征河湟,头白时清返故乡。十万汉军皆零落,独吹边曲向残阳。” 最后陈余睡着了,迷迷糊糊见听见孟父在念《诗经秦风无衣》,整个就是一撒泼老头儿。一口一口的孤本典籍,就是满足他那恶趣味的占有心,当他自认为安全就在撒泼念书。 “喂!” 睡的正香,陈余被人叫醒,发现叫他的是李冰。他一个虞师死忠,跑川军团团部做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外面一阵漆黑。 挠着头拿起床头边的木盆准备打水洗脸,走出门却看见虞啸卿站在对面阶梯上,何书光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给他掌灯。孟父端坐在桌上看书,见桌上的油灯被拿走,气冲冲躲过何书光手里的灯,放在桌上。 孟父回头看了一眼虞啸卿:“看书须端正,夜晚读书更须端正,如此做派,读书没有读书之人的礼仪,简直是玷污书本!!!” 好!这回他惹上虞啸卿,陈余决定装作没看见一样,走去后院打水洗脸。 何书光气的准备拔刀砍翻孟父,可虞啸卿只是微微一笑,将书本合上规规矩矩放在桌上,站着门外看向陈余。 “陈团附,你们川军团在搞什么,西岸的枪声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息下来。你们林团长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渡江侦查,事实真的如此吗” 陈余放下手中的木盆,向虞啸卿敬礼:“报告长官!只是一个小小的渡江侦查,若是阵仗大,属下怎么可能会睡的着。” 虞啸卿手拿指挥鞭走下来,顶在陈余胸膛:“祭旗坡和南天门互射炮弹一百余发,连日军战斗机都来飞上两圈,这动静算小吗” “火力侦查。”陈余随口编了个借口,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这么勇阿译敢这么搞,打到虞啸卿来抓包我,兄弟你害死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战斗力惊人的孟父 扛着大包小包,包裹书籍的油纸都没有撕下来。书的主人没想到会穿越大半个中国,连书也没有想到,此时书的主人正端坐在大门外。 牛车主人在将烦啦他爹娘以及十几口箱子的书籍丢在川军团大门外,便急不可耐的逃离这个地方。军营在这个时代绝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单位,而是摧残民众、压榨百姓的代名词,有时候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都不及。 陈余本想让孟父、孟母进来坐坐,可是当孟父他看见留着团部的伤兵搬运他的书籍,其中有几个伤兵抬着箱子,因为箱子太重磕到地上,孟父便开始‘子乎者也’之类难懂的话,一连说上十几句鄙夷官兵的古诗词和文言文。 “我的书,小心我的书!” “你们看着点,这些都是珍品古籍,每一本都是诸位先贤大师之作,传世之瑰宝,还是要小心些。” “别磕着,你们能不能走稳些” 孟父跟着挑木箱子的伤兵走,一路走一路说,而孟母就在后面拉他,不让他跟上去。现在,陈余是真的想给孟父来上一枪。 这老爷子真是烦人,的亏孟母这么多年能忍住,要是陈余摊上这样一个爹,刚出生准拿脐带把自己勒死算了。烦啦啊!烦啦,哥们儿终于体会你的感受了,别说写遗书吓唬爹妈,写绝命书都要和老爷子划清界限! 阴雨绵绵,团部内有个行动困难,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一位有着稚嫩脸庞的伤兵走来,给陈余递来一件雨衣。拄着拐杖走到孟父身旁,拿起一把雨伞交给他,可是却被孟父推了一下。 “别让雨把我的书淋湿了,给我的书撑着伞。” 陈余怒喝:“麻圆!给他打什么伞,自己啥样不知道,滚进去。全部人滚进去避雨,伤风感冒老子可不会给你们治,养你们这群人就费劲,求求你们别给我添事好吗” 正在帮忙往屋子里面抬箱子、搬书的伤兵闻言停下,麻圆躺在地上,天空中细雨落在他稚嫩的脸庞,这个嘴角还未褪去细微绒毛的男孩不好意思一笑。 他用只剩三根手指的右手撑起身子,左手只有半截,左腿也没了一条。领口的衣领露出,脖子上有一大批烧伤痕迹。这个孩子好死不死被日军烧夷弹给炸了,是身旁的人用土浇灭火焰,最后只剩下一口气后送到东岸医院。 左边一半都烧烂了,能活着除了老天爷给面子真想不出什么道理。 孟父愣住了,孟母作为一个传统妇女,在封建压迫的时代不敢违背丈夫的意愿,只能搀扶起被推到的麻圆,拿起伞帮孟父遮雨。 “为什么不遮住我的书,书比我重要。” 陈余注视趴在书箱上的孟父一阵无语,这都是什么人啊! 还有烦啦你这个小王八蛋,你自己跑西岸打鬼子,知道你爹要来却不管。你就那么想死,不想看见你爹 孟父质问道:“你们的人在什么地方,让他们来帮我搬书,这里可都是好书。” “在打仗。”陈余回答。 “打仗打仗,从北方打到南方,半个中国都让你们打没了,顺带把缅甸国也打没了,你们这是打仗” 我 陈余发现烦啦那张臭嘴跟他爹一样,恶毒且又麻木,评点世间却好似与自己无关,老孟家一个德行。周围搬书的伤兵挠着头,看着两人干瞪眼,这到底搬还是不搬 在孟父带着八头牛才能拉动的书籍来禅达,不断的换乘工具,从湘黔渝地区乘汽车来到昆明,又从昆明雇佣车队开到禅达。可是人家汽车根本不准备进禅达,只是路过禅达接上货物往西。 在耗费大量钱财后,颠簸流离大半个中国的书籍来到禅达,现在正被丢在川军团大门外无人理会。孟父在遇见陈余不到一个小时内,成功把陈余对于同袍兄弟父母的敬重耗的一干二净。 “活着的人正在打仗,留在这里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打不了仗,只能蹲在这里苟延残喘。”陈余努力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 孟父一生气直接坐在门槛上:“老夫再次此地等候我儿,了儿不回,我全家便在此久等!” “伯父,您在等下去也没有用,他们在打仗。” “那我的书,我的书怎么办” 陈余揉搓自己的脸仰天长叹:“我给您盖上防水帆布,不会有问题,我这里都是残兵败将没法子给您把书箱子抬进去,等晚上有人回来就给您搬进去。” “可是现在正在下雨。” “唉” 妥协!陈余不想继续和这个读书读疯了的人作对,将团部外面的重机枪工事值守的士兵叫来,让他们帮忙冒雨把八辆牛车才拉动的书箱子搬进屋里。 五六个人和陈余忙活快四五个小时,终于在孟父的监工下将书箱子搬进团部,然后将每本书打开检查,若是有发潮或者打湿的则铺在地上。 吩咐给两位老人家烧上一壶热茶,随手将在祭旗坡写下的家书放在桌上,陈余顶不住压力准备回房间睡觉,这下家书还是明天再去送入军邮处。 孟父拿起桌上的家书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陈余躲进房间睡觉,孟父还在继续吟诗,得遇军中家书,借古人名句抒发内心感触。陈余躲在屋子里,听孟父从杜甫的《春望》,又念到张乔的《河湟旧卒》。 “年少随将征河湟,头白时清返故乡。十万汉军皆零落,独吹边曲向残阳。” 最后陈余睡着了,迷迷糊糊见听见孟父在念《诗经秦风无衣》,整个就是一撒泼老头儿。一口一口的孤本典籍,就是满足他那恶趣味的占有心,当他自认为安全就在撒泼念书。 “喂!” 睡的正香,陈余被人叫醒,发现叫他的是李冰。他一个虞师死忠,跑川军团团部做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外面一阵漆黑。 挠着头拿起床头边的木盆准备打水洗脸,走出门却看见虞啸卿站在对面阶梯上,何书光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给他掌灯。孟父端坐在桌上看书,见桌上的油灯被拿走,气冲冲躲过何书光手里的灯,放在桌上。 孟父回头看了一眼虞啸卿:“看书须端正,夜晚读书更须端正,如此做派,读书没有读书之人的礼仪,简直是玷污书本!!!” 好!这回他惹上虞啸卿,陈余决定装作没看见一样,走去后院打水洗脸。 何书光气的准备拔刀砍翻孟父,可虞啸卿只是微微一笑,将书本合上规规矩矩放在桌上,站着门外看向陈余。 “陈团附,你们川军团在搞什么,西岸的枪声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息下来。你们林团长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渡江侦查,事实真的如此吗” 陈余放下手中的木盆,向虞啸卿敬礼:“报告长官!只是一个小小的渡江侦查,若是阵仗大,属下怎么可能会睡的着。” 虞啸卿手拿指挥鞭走下来,顶在陈余胸膛:“祭旗坡和南天门互射炮弹一百余发,连日军战斗机都来飞上两圈,这动静算小吗” “火力侦查。”陈余随口编了个借口,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这么勇阿译敢这么搞,打到虞啸卿来抓包我,兄弟你害死人了! 第一百零六章 渡河路线 潇潇细雨入黄昏。 孟父端坐在桌边读书,孟母撑伞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饭菜。该吃饭了,虽然被孟父骂了一天,可伤兵们还是在乎他是烦啦的父母,专门给他做了饭菜,上面甚至给卧了个鸡蛋。 如此丰盛,陈余发誓自己在川军团都没有如此待遇。 虞啸卿站着院内,冰冷的细雨浇灌在他身上,细雨汇集成水滴从他德式头盔边缘汇集落下,滴在肩膀上。 细铁制作的指挥棒顶在陈余胸膛,虞啸卿转身看了一眼端饭路过的孟母,让开道路。 陈余解释道:“我们团孟瘸子的爹妈,从北平一路来到这里,倾家荡产就剩下这些书,没地方去在这里暂住,很快就搬走。” “若不是你们无能,老夫何至花甲之年颠簸流离失所,已经从北方搬到南方了,再搬就掉江里了!”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孟父又在无能狂怒。 虞啸卿气笑了,转过身去。只见孟母正在用筷子夹起煎蛋往孟父嘴里送,回头微笑向我们表示歉意,这对老夫妻是怎么过上那么多年的 “老先生所言甚是,吾辈无能了。”虞啸卿爽快承认自己的过错。 孟父站起身指向两人:“恬不知耻,反以为荣!唔唔捂住我的嘴作甚,难道国家如此,我还不能说说了。” 陈余不顾仪态的拦在虞啸卿身前,他是真怕虞啸卿砍了孟父,要是烦啦回来看见自己爹妈躺棺材里,别说打小日本了,保准抄起枪找虞啸卿偿命。 “虞师座息怒,迂腐酸儒,一概如此,不必和他斤斤计较。” 虞啸卿伸手推开陈余,双眼目视孟父说:“家国如此,吾辈军人着实该死。老先生说与不说,事实都在此,虞某自认还算坦荡君子,不会记仇。国事虽如此,可虞某也只能尽力而为之,从未忘记耻辱。” “哼!” 孟父被孟母推进角落里吃饭,这场闹剧最后以‘君有饱食’而结束。夫子曾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可孟父得饱食,居亦求安,鲁莽行事只求口舌之快。说他是一个酸臭腐儒,可他连儒家都抛弃了,只在乎书。不仅仅是中国古籍孤本,陈余甚至在给他搬书的时候看见一本英文版的《一千零一夜》,这种书也要带着 跟他在一起半天,陈余的精神被他摧残的差不多,这种人说话恶毒且入骨三分,仗着年纪大和自以为然的傲然,逮住一个骂一个。你让他去骂日军,那就不敢,理由怕书没了。 被‘君有饱食’的孟父放了一马,陈余打算明天把这人赶走,不让以后团部没法住人了,这么多伤兵加上哨兵,畏惧他儿子是营长不敢不从,没两天全得成他仆人。 “现在该说说你们川军团的事情了。” 虞啸卿转身拿起鞭子抽在陈余胳膊上:“过江了,很了不起啊!谁的主意还有师部少了一份地图,是由张立宪他们废了很大力气做的,有不少地方我亲自观察绘制,你们胆子不小啊! 我三番五次严令不准携带出师部,团以下军官不准查看,现在少了一份备用。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整个川军团林团长只是每天练兵而已,其他的事情都是你和那个家伙做的。倒卖军火、走私弹药、挪用公款,现在在加上一条盗窃机密。 你们川军团有几个头可以砍,是不是以为自己能打仗,就有恃无恐,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击毙竹内连山,违反军令该杀我同样也杀,决不手软!” 陈余蒙了,又一次被人给坑了。烦啦躲他爹娘跑去西岸侦查,自己让他爹给弄的精神崩溃;阿译在祭旗坡朝南天门打了一百多发炮弹,硬是没有通知自己,搞得自己被虞啸卿抓包。 现在又来一个死啦死啦,陈余怎么知道那个家伙拿回来的地图是偷的,又不是我偷的。倒卖军火是死啦死啦做的,挪用公款是阿译答应的,盗窃军事机密自己压根不知道。 虞啸卿现在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诬陷自己一个精忠报国的好男儿盗窃军事机密,屈打成招首先得打,您这直接给我扣下这么一顶大帽子,索性直接枪毙我得了。 “我不知道过江路线,他压根就没跟我说过,而且他估计也不愿意跟您说。”陈余南辕北辙说起渡江路线。 虞啸卿的脸此时已经气成猪肝色:“那现在就给你们再加上一条,知情不报!” “我是真不知道,昨晚给下面不识字的人写了一晚上家书,都没动过,回来就安置这对老夫妻。” “川军团团长林译驭下无方,副团长龙文章不听军令擅自出击,还有你!” 虞啸卿眼睛瞪的跟祭旗坡上牛犊子一样:“你!陈团附,前沿和日军激烈交火,你躺在营房睡大觉,现在睡醒了吗你们三个,被撤职了,我说” 陈余立刻说道:“鬼见愁湾,昨天晚上八点去的,您现在去说不定能看见他们。渡河路线是从禅达本地老人口中得知,这还是其中一条,整个禅达想要通往西岸的渡口最少还有三条。 我们走的是以前修建桥梁时的选定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山崖落差大,所以就放弃。应该还有一条古代走私路线,和土匪山贼走的地方,找人问问应该能知道。” “你!” 虞啸卿手指陈余:“你们几个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我拿枪顶在脑袋上,让你们没办法打回西岸,没有办法报仇才愿意说。” “跟您一样,我军历来松散,不知保密为何物,所以才没说。”陈余解释道。 “这能比吗” 陈余想起什么问:“师座,据可靠情报,我们要换装美式装备了” “啊”虞啸卿紧锁眉头不解:“这种机密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盟军物资还在印度,你这里就知道换装给我们师,我军保密程度还不如村口嚼舌老妇。” “我们川军团能分到多少” “没有!” 虞啸卿破口大骂:“把军械物资给你们,然后你们又给卖到黑市,我告诉你们川军团,这次下发的美式武器你们一颗子弹都没有。” 说着说着,虞啸卿便急躁的往门外走,陈余正准备相送,却被虞啸卿拿起鞭子给抽了几下。 “上车,去迎接你们川军团的勇士,一群鬼迷日眼的东西,怎么敢、怎么敢” 戴上钢盔,陈余吩咐麻圆给二老找个房间睡觉,不用太刻意,让他们去烦啦和兽医的屋子睡觉。 第一百零六章 渡河路线 潇潇细雨入黄昏。 孟父端坐在桌边读书,孟母撑伞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饭菜。该吃饭了,虽然被孟父骂了一天,可伤兵们还是在乎他是烦啦的父母,专门给他做了饭菜,上面甚至给卧了个鸡蛋。 如此丰盛,陈余发誓自己在川军团都没有如此待遇。 虞啸卿站着院内,冰冷的细雨浇灌在他身上,细雨汇集成水滴从他德式头盔边缘汇集落下,滴在肩膀上。 细铁制作的指挥棒顶在陈余胸膛,虞啸卿转身看了一眼端饭路过的孟母,让开道路。 陈余解释道:“我们团孟瘸子的爹妈,从北平一路来到这里,倾家荡产就剩下这些书,没地方去在这里暂住,很快就搬走。” “若不是你们无能,老夫何至花甲之年颠簸流离失所,已经从北方搬到南方了,再搬就掉江里了!”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孟父又在无能狂怒。 虞啸卿气笑了,转过身去。只见孟母正在用筷子夹起煎蛋往孟父嘴里送,回头微笑向我们表示歉意,这对老夫妻是怎么过上那么多年的 “老先生所言甚是,吾辈无能了。”虞啸卿爽快承认自己的过错。 孟父站起身指向两人:“恬不知耻,反以为荣!唔唔捂住我的嘴作甚,难道国家如此,我还不能说说了。” 陈余不顾仪态的拦在虞啸卿身前,他是真怕虞啸卿砍了孟父,要是烦啦回来看见自己爹妈躺棺材里,别说打小日本了,保准抄起枪找虞啸卿偿命。 “虞师座息怒,迂腐酸儒,一概如此,不必和他斤斤计较。” 虞啸卿伸手推开陈余,双眼目视孟父说:“家国如此,吾辈军人着实该死。老先生说与不说,事实都在此,虞某自认还算坦荡君子,不会记仇。国事虽如此,可虞某也只能尽力而为之,从未忘记耻辱。” “哼!” 孟父被孟母推进角落里吃饭,这场闹剧最后以‘君有饱食’而结束。夫子曾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可孟父得饱食,居亦求安,鲁莽行事只求口舌之快。说他是一个酸臭腐儒,可他连儒家都抛弃了,只在乎书。不仅仅是中国古籍孤本,陈余甚至在给他搬书的时候看见一本英文版的《一千零一夜》,这种书也要带着 跟他在一起半天,陈余的精神被他摧残的差不多,这种人说话恶毒且入骨三分,仗着年纪大和自以为然的傲然,逮住一个骂一个。你让他去骂日军,那就不敢,理由怕书没了。 被‘君有饱食’的孟父放了一马,陈余打算明天把这人赶走,不让以后团部没法住人了,这么多伤兵加上哨兵,畏惧他儿子是营长不敢不从,没两天全得成他仆人。 “现在该说说你们川军团的事情了。” 虞啸卿转身拿起鞭子抽在陈余胳膊上:“过江了,很了不起啊!谁的主意还有师部少了一份地图,是由张立宪他们废了很大力气做的,有不少地方我亲自观察绘制,你们胆子不小啊! 我三番五次严令不准携带出师部,团以下军官不准查看,现在少了一份备用。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整个川军团林团长只是每天练兵而已,其他的事情都是你和那个家伙做的。倒卖军火、走私弹药、挪用公款,现在在加上一条盗窃机密。 你们川军团有几个头可以砍,是不是以为自己能打仗,就有恃无恐,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击毙竹内连山,违反军令该杀我同样也杀,决不手软!” 陈余蒙了,又一次被人给坑了。烦啦躲他爹娘跑去西岸侦查,自己让他爹给弄的精神崩溃;阿译在祭旗坡朝南天门打了一百多发炮弹,硬是没有通知自己,搞得自己被虞啸卿抓包。 现在又来一个死啦死啦,陈余怎么知道那个家伙拿回来的地图是偷的,又不是我偷的。倒卖军火是死啦死啦做的,挪用公款是阿译答应的,盗窃军事机密自己压根不知道。 虞啸卿现在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诬陷自己一个精忠报国的好男儿盗窃军事机密,屈打成招首先得打,您这直接给我扣下这么一顶大帽子,索性直接枪毙我得了。 “我不知道过江路线,他压根就没跟我说过,而且他估计也不愿意跟您说。”陈余南辕北辙说起渡江路线。 虞啸卿的脸此时已经气成猪肝色:“那现在就给你们再加上一条,知情不报!” “我是真不知道,昨晚给下面不识字的人写了一晚上家书,都没动过,回来就安置这对老夫妻。” “川军团团长林译驭下无方,副团长龙文章不听军令擅自出击,还有你!” 虞啸卿眼睛瞪的跟祭旗坡上牛犊子一样:“你!陈团附,前沿和日军激烈交火,你躺在营房睡大觉,现在睡醒了吗你们三个,被撤职了,我说” 陈余立刻说道:“鬼见愁湾,昨天晚上八点去的,您现在去说不定能看见他们。渡河路线是从禅达本地老人口中得知,这还是其中一条,整个禅达想要通往西岸的渡口最少还有三条。 我们走的是以前修建桥梁时的选定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山崖落差大,所以就放弃。应该还有一条古代走私路线,和土匪山贼走的地方,找人问问应该能知道。” “你!” 虞啸卿手指陈余:“你们几个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我拿枪顶在脑袋上,让你们没办法打回西岸,没有办法报仇才愿意说。” “跟您一样,我军历来松散,不知保密为何物,所以才没说。”陈余解释道。 “这能比吗” 陈余想起什么问:“师座,据可靠情报,我们要换装美式装备了” “啊”虞啸卿紧锁眉头不解:“这种机密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盟军物资还在印度,你这里就知道换装给我们师,我军保密程度还不如村口嚼舌老妇。” “我们川军团能分到多少” “没有!” 虞啸卿破口大骂:“把军械物资给你们,然后你们又给卖到黑市,我告诉你们川军团,这次下发的美式武器你们一颗子弹都没有。” 说着说着,虞啸卿便急躁的往门外走,陈余正准备相送,却被虞啸卿拿起鞭子给抽了几下。 “上车,去迎接你们川军团的勇士,一群鬼迷日眼的东西,怎么敢、怎么敢” 戴上钢盔,陈余吩咐麻圆给二老找个房间睡觉,不用太刻意,让他们去烦啦和兽医的屋子睡觉。 第一百零七章 迷龙的危机 站在靠近怒江的丛林中,陈余正在拍打脸上的蚊虫,隔壁祭旗坡还在与南天门对炮。你一炮来,我一炮,谁怂谁孙子。 几十个人安静站着森林中,不敢点起篝火也不敢说话,听着耳边流水潺潺,迎着微风拂面,淋着透骨细雨。陈余饿了,于是只能蹲在灌木丛里抽烟,擦燃火柴发出的亮光把何书光吓了一跳。 “灭掉!你不要命了,日本人打炮的。”何书光伸手就要抢烟。 陈余护着香烟说:“江面生雾了,隔着五米远打个火把都看不清,一个烟头就在哪里大呼小叫,镇定!要是你们怕死可以走。” 好了,现在这里也成为尊严之战。 祭旗坡上正在与南天门进行尊严之战,克虏伯用两门战防炮敲掉日军两门75毫米山炮,和三门九二式步兵炮,外加两个重机枪巢。之前我们一直拿稻草假人吸引对面日军炮火,然后再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记录日军火炮方位,今天给日军还回去了。 远处水面出现波动,一条狗从江面出现,摆着身子大叫。 “狗肉。” 陈余凑上去呼喊,狗肉听见有人叫它便跑来,路过虞啸卿身旁时狠狠甩了甩身上的水滴,弄的虞啸卿尴尬不已,自己堂堂一师长,总不能跟狗过不去。 揉搓狗肉的下巴,江面出现拍打水面的声音,一个又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出现。现在该死啦死啦对付虞啸卿了,老子挨了虞啸卿几鞭子,手臂现在都还疼呢,你今天不挨两个嘴巴子实在说不过去。 “挺敢的啊!”虞啸卿绝不是赞扬死啦死啦以及其他人。 浑身是水的死啦死啦也吓了一跳,谄媚低下自己的头向虞啸卿示好,不管有没有用,死啦死啦都快跪下来,虞啸卿还是勉为其难放他一马。 两人恰似相恋中的男女凑在一起,死啦死啦在虞啸卿耳边说了什么,激动的虞啸卿抓住他的衣领就走,片刻都不愿意停留。能让虞啸卿如此激动,除了搞到西岸固防情况,其他的估计只有日本天皇暴毙。 祭旗坡恢复平静,我们继续和日军达成共识,让他们帮我们的阵地犁地,但过了几天后,日军的集群炮火不在出现。即使我们拿炮弹炸他们,他们也只给我们返回相同的炮弹。 我们再次恢复往常,练兵的练兵,无所事事的继续无所事事。 唯独只有一个人很糟心,那就是迷龙。他仗义的帮兄弟烦啦腾出屋子,发现光是书就占了四间屋子,甚至孟父正打算把迷龙和他媳妇的卧室给占掉,用以堆放他那几十口箱子才能装下的书籍。 迷龙不准,然后孟父一巴掌把迷龙打了,打了之后便去川军团团部干坐,让烦啦给一栋房子,逼的烦啦一个星期没回团部睡觉,只能在祭旗坡的临时指挥所凑合。 蹲在战壕内,丧门星正在熬马帮茶,老炮灰们凑在一起喝茶。当陈余说出孟父打了迷龙一巴掌,连老婆和书都不要,直接跑了后,整个祭旗坡阵地都充满欢快的气息。 要麻说:“那个黑汉总算有人治,被人打了还不能还手,哈哈哈。” “烦啦他爹也是不讲道理,这上哪儿给他弄一栋房子,逼死人咧。”兽医感慨。 陈余喝了一口茶说:“你们才最后怎么着,我告诉你们。最后实在没办法,住在团部也没人伺候他,住了两天乖乖回去,迷龙整天要烦啦把他爹娘弄走,原因是他和老婆亲热的时候,烦啦他爹总是半夜敲门骂他不知羞耻。 迷龙现在已经快疯了,让阿译批个假不容易,好不容易能搂着老婆睡觉,刚想动动手脚。烦啦他爹一声暴喝,吓的没那个心思,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念《陈涉世家》,迷龙说自己以后生不出儿子,就把烦啦当儿子。” “死鱼!死鱼!” 死啦死啦拎着步枪走过来说:“烦啦那个狗日的整天躲起来,你会说外国话,跟我一起去师部开会,记得讨好那个外国人,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给我们全团都发美国枪。” “可以。”陈余浅辄一口热茶:“老子当兵打仗是正事,没钱也干,但是翻译就不同了,根据地区位置不同导致区域价值不同,我一般收费是一个小时一块钱。” “你怎么不去抢啊!” “这可比抢钱快多了。” 死啦死啦怒不可恕骂道:“老子又不是为了自己,赶紧上车。别给我耍花招,不管那个美国人说什么都如实给我翻译,我怕师部的翻译官骗老子,一万年都等不到这一次。” “唉!我就是个劳苦奔波的命,用完就丢,天理昭昭” 捡起地上的土块砸在茶锅中,一锅子茶水全部泡汤,开水溅在康丫大腿上,疼的他哇哇直叫。丧门星见自己的茶被砸翻,抬起头想要死啦死啦给一个说法。 死啦死啦朝众人踢飞砂石:“这是前沿阵地,你们以为是茶馆酒楼,在这里开茶话会。一个个王八犊子,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做,擦枪不行吗” 丧门星拧着头说:“以为我们是你,头天晚上都有人家小老婆可以睡,擦枪擦枪,天天都在擦枪,一枪都不打难受的很。” “你擦完枪去磨刀,谁难受给剁了,老子为了你们现在天天走路腿都打圈,你们以为很舒服的吗劝劝死鱼,人家三姨太还在等他,去一趟保准大家晚上吃肉。” 话音落地,阵地上的人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齐齐看向陈余。这里是不能待了,陈余拿起步枪就追着死啦死啦打,你干嘛说我 陈余抡起步枪砸在死啦死啦脚后跟,疼的他跳脚跑路。 “你说我干嘛老子和三姨太没关系,我可劝你别瞎嚷嚷,要是传出去我倒没什么事,人家一个女人被赶出家门要怎么活” 死啦死啦厚着脸皮:“开玩笑,开玩笑。上车,去团部开会,陈团附息怒。” “你就是贱的。”陈余怒骂道。 走到威利斯吉普车边上,司机不在,而死啦死啦径直走向驾驶位。陈余半信半疑坐在副驾驶,看见死啦死啦生疏的启动汽车,此刻陈余毫不怀疑这家伙在此之前,或许司机在一旁教他,而现在肯定是他一个人独自驾驶,不会有司机指导。 “看着路,你昨晚找那个狐媚子去了,踩刹车都没劲。” 死啦死啦嘿嘿一笑:“县衙韩主任的小老婆,年方二十一,好哄的很。” 第一百零七章 迷龙的危机 站在靠近怒江的丛林中,陈余正在拍打脸上的蚊虫,隔壁祭旗坡还在与南天门对炮。你一炮来,我一炮,谁怂谁孙子。 几十个人安静站着森林中,不敢点起篝火也不敢说话,听着耳边流水潺潺,迎着微风拂面,淋着透骨细雨。陈余饿了,于是只能蹲在灌木丛里抽烟,擦燃火柴发出的亮光把何书光吓了一跳。 “灭掉!你不要命了,日本人打炮的。”何书光伸手就要抢烟。 陈余护着香烟说:“江面生雾了,隔着五米远打个火把都看不清,一个烟头就在哪里大呼小叫,镇定!要是你们怕死可以走。” 好了,现在这里也成为尊严之战。 祭旗坡上正在与南天门进行尊严之战,克虏伯用两门战防炮敲掉日军两门75毫米山炮,和三门九二式步兵炮,外加两个重机枪巢。之前我们一直拿稻草假人吸引对面日军炮火,然后再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记录日军火炮方位,今天给日军还回去了。 远处水面出现波动,一条狗从江面出现,摆着身子大叫。 “狗肉。” 陈余凑上去呼喊,狗肉听见有人叫它便跑来,路过虞啸卿身旁时狠狠甩了甩身上的水滴,弄的虞啸卿尴尬不已,自己堂堂一师长,总不能跟狗过不去。 揉搓狗肉的下巴,江面出现拍打水面的声音,一个又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出现。现在该死啦死啦对付虞啸卿了,老子挨了虞啸卿几鞭子,手臂现在都还疼呢,你今天不挨两个嘴巴子实在说不过去。 “挺敢的啊!”虞啸卿绝不是赞扬死啦死啦以及其他人。 浑身是水的死啦死啦也吓了一跳,谄媚低下自己的头向虞啸卿示好,不管有没有用,死啦死啦都快跪下来,虞啸卿还是勉为其难放他一马。 两人恰似相恋中的男女凑在一起,死啦死啦在虞啸卿耳边说了什么,激动的虞啸卿抓住他的衣领就走,片刻都不愿意停留。能让虞啸卿如此激动,除了搞到西岸固防情况,其他的估计只有日本天皇暴毙。 祭旗坡恢复平静,我们继续和日军达成共识,让他们帮我们的阵地犁地,但过了几天后,日军的集群炮火不在出现。即使我们拿炮弹炸他们,他们也只给我们返回相同的炮弹。 我们再次恢复往常,练兵的练兵,无所事事的继续无所事事。 唯独只有一个人很糟心,那就是迷龙。他仗义的帮兄弟烦啦腾出屋子,发现光是书就占了四间屋子,甚至孟父正打算把迷龙和他媳妇的卧室给占掉,用以堆放他那几十口箱子才能装下的书籍。 迷龙不准,然后孟父一巴掌把迷龙打了,打了之后便去川军团团部干坐,让烦啦给一栋房子,逼的烦啦一个星期没回团部睡觉,只能在祭旗坡的临时指挥所凑合。 蹲在战壕内,丧门星正在熬马帮茶,老炮灰们凑在一起喝茶。当陈余说出孟父打了迷龙一巴掌,连老婆和书都不要,直接跑了后,整个祭旗坡阵地都充满欢快的气息。 要麻说:“那个黑汉总算有人治,被人打了还不能还手,哈哈哈。” “烦啦他爹也是不讲道理,这上哪儿给他弄一栋房子,逼死人咧。”兽医感慨。 陈余喝了一口茶说:“你们才最后怎么着,我告诉你们。最后实在没办法,住在团部也没人伺候他,住了两天乖乖回去,迷龙整天要烦啦把他爹娘弄走,原因是他和老婆亲热的时候,烦啦他爹总是半夜敲门骂他不知羞耻。 迷龙现在已经快疯了,让阿译批个假不容易,好不容易能搂着老婆睡觉,刚想动动手脚。烦啦他爹一声暴喝,吓的没那个心思,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念《陈涉世家》,迷龙说自己以后生不出儿子,就把烦啦当儿子。” “死鱼!死鱼!” 死啦死啦拎着步枪走过来说:“烦啦那个狗日的整天躲起来,你会说外国话,跟我一起去师部开会,记得讨好那个外国人,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给我们全团都发美国枪。” “可以。”陈余浅辄一口热茶:“老子当兵打仗是正事,没钱也干,但是翻译就不同了,根据地区位置不同导致区域价值不同,我一般收费是一个小时一块钱。” “你怎么不去抢啊!” “这可比抢钱快多了。” 死啦死啦怒不可恕骂道:“老子又不是为了自己,赶紧上车。别给我耍花招,不管那个美国人说什么都如实给我翻译,我怕师部的翻译官骗老子,一万年都等不到这一次。” “唉!我就是个劳苦奔波的命,用完就丢,天理昭昭” 捡起地上的土块砸在茶锅中,一锅子茶水全部泡汤,开水溅在康丫大腿上,疼的他哇哇直叫。丧门星见自己的茶被砸翻,抬起头想要死啦死啦给一个说法。 死啦死啦朝众人踢飞砂石:“这是前沿阵地,你们以为是茶馆酒楼,在这里开茶话会。一个个王八犊子,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做,擦枪不行吗” 丧门星拧着头说:“以为我们是你,头天晚上都有人家小老婆可以睡,擦枪擦枪,天天都在擦枪,一枪都不打难受的很。” “你擦完枪去磨刀,谁难受给剁了,老子为了你们现在天天走路腿都打圈,你们以为很舒服的吗劝劝死鱼,人家三姨太还在等他,去一趟保准大家晚上吃肉。” 话音落地,阵地上的人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齐齐看向陈余。这里是不能待了,陈余拿起步枪就追着死啦死啦打,你干嘛说我 陈余抡起步枪砸在死啦死啦脚后跟,疼的他跳脚跑路。 “你说我干嘛老子和三姨太没关系,我可劝你别瞎嚷嚷,要是传出去我倒没什么事,人家一个女人被赶出家门要怎么活” 死啦死啦厚着脸皮:“开玩笑,开玩笑。上车,去团部开会,陈团附息怒。” “你就是贱的。”陈余怒骂道。 走到威利斯吉普车边上,司机不在,而死啦死啦径直走向驾驶位。陈余半信半疑坐在副驾驶,看见死啦死啦生疏的启动汽车,此刻陈余毫不怀疑这家伙在此之前,或许司机在一旁教他,而现在肯定是他一个人独自驾驶,不会有司机指导。 “看着路,你昨晚找那个狐媚子去了,踩刹车都没劲。” 死啦死啦嘿嘿一笑:“县衙韩主任的小老婆,年方二十一,好哄的很。” 第一百零八章 师部会议 “竹内联队如今固守南天门,凭借怒江天险及南天门地利固守不出,其师团给竹内联队加强两个步兵大队补充之前战损人员,现预估计人数超过四千人,远超联队级别人数。 其目的就是阻止我军反攻,打通滇缅公路,切断盟军补给,将我国内陆战场和东南亚战场彻底隔绝” 沙盘之上,何书光手拿讲鞭对着沙盘上的模拟地形滔滔不绝,说的是口干舌燥。 虞啸卿背着手站着外面屋檐下,他不想听这些已经滚瓜烂熟沁入脑海的情况,他比谁都了解对面两岸攻势。而一位美军中校站在一旁,侧耳倾听身旁翻译官所翻译出的单词字句,并且时不时提问。 这次开会给虞师部众更换美式装备只不过是顺带,盟军中校更想得到的是关于南天门的情况,以及固守在东岸,关于我们的情况。虞师所有人对于美式装备翘首以盼,远征军指挥部只想得到战场详细情况。 对于一个美国鸡蛋进入中国都要瘦一圈的官僚作风,中国战区参谋长、同时负责远征军作战的史迪威将军早已无力吐槽。 他甚至下派盟军教官深入连、排级单位,确保自己所提供的物资不会莫名其妙消失在仓库,或者在遥远的太平洋战场看见本应该供给远征军的物资。 死啦死啦扯动陈余的衣袖问:“这个美国大官说什么” “没什么。”陈余轻声回答:“他问我们预计多久能有能力反攻,最好能配合驻印远征军反攻,两相夹击,盟军会为我们提供最大化的支持。” 盟军中校提起问题,翻译官将其翻译成汉语说:“杰克中校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反攻,盟军会为你们提供空中支援,以及反攻所必要的一切支持。” 一直站在走廊上的虞啸卿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目光紧盯哪位盟军中校。 “只需军令一下,虞某随时可率领我军精锐直指南天门,那座大山已经被虞某看了一万次,我每天看,我军将士也每天看,想要踏平那座大山! 那座大山很难打,但是我们的任务就是踏平南天门,拿回属于我们的国土。吾辈磨砺一辈子,就等的是这样的仗,不打此战岂曰为军人” 翻译官:“atanyti” 中校听完点点头。 现在轮到虞啸卿懵了,连同何书光、死啦死啦,以及虞师诸多军官,全部傻掉。虞啸卿说了那么多的话,翻译成英文就一句,陈余躲在后面差点笑出声。 死啦死啦着急的问:“这个翻译官是不是说错了,师座说那么多,他就翻译一句” “没错。”陈余低声道:“这个就叫干练简洁,不多废话。” “那他翻译成外国话是什么意思” “枕戈待旦。” 死啦死啦点着头:“大差不离,我也觉得翻译的不错,至少比烦啦强。” “可不是。” 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被抓住,虞啸卿铁寒脸走到两人面前,瞪起双眼。好了,虞啸卿急眼了,在这个他认为无比重要的场合,陈余和死啦死啦的窃窃私语显然不合适。 虞啸卿:“两位,有什么见解,不如分享一下” “属下帮龙副团长翻译,他耳朵被炮弹炸过,听不了太远。”陈余敬礼回答道。 死啦死啦挠头苦笑,这已经是他面对虞啸卿的攻击前摇,每当死啦死啦发出求饶姿态或者不好意思说,必当是虞啸卿吃瘪暴怒之时。 “师座。”死啦死啦苦着脸说:“打不了,南天门的防御重心和火力配置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去打只能是送死。” “大战在即,说这些想瓦解我军士气” 虞啸卿冷冷的说:“你再胡言乱语,那我就让你们川军团担任主攻。” “属下也正有此意,竹内联队从缅甸和我们打到国内,论熟悉没人比我们川军团更熟悉竹内联队的打法,若是师座反攻,川军团必当执旗敢为人先。” 深吸一口气,虞啸卿看在盟军中校先生的面子上没有动粗,只是伸手帮死啦死啦系好领口的纽扣,顺带拍打他的肩膀。 一旁的翻译官叽叽喳喳帮盟军中校翻译,把对话一字不差全都翻译出来,这次陈余听的真真实实。我们的翻译官似乎受了某种命令,尽量把我们的现状往严重了说,并且告诉中校现在我们很不和谐,对于反攻出现截然不同的意见。 陈余肯定,上峰现在不想打,他们还没有从盟军手里获取足够多的物资。 虞啸卿放开了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他明白虞师已经在盟军面前丢够脸了,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虞啸卿走了,消失在我们视线中,留下满屋的虞师军官,还有那位皱眉不解的盟军中校。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死啦死啦身上,其先是何书光愤愤不平丢下教鞭离开,然后是他身后那群小跟班,比如余治、李冰之类。张立宪不在虞师,他现在去了印度兰姆伽训练营镀金。 盟军中校在翻译官的带领下离开,剩下的虞师军官也逐渐散去,最后走的是海正冲,他现在是主力团团长。海正冲向两人敬礼,作为一位虞师为数不多的明眼人,他也知道现在不能打。 陈余无可奈何说:“走,你让他们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不走等着他们给你管饭” “你先走,我还得跟师座谈谈。”死啦死啦略感挫败。 “他不会听的。”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丢下死啦死啦,陈余走出指挥所,沿着蜿蜒的山道离开虞师驻地。 路边响起发动机轰鸣声,四五辆汽车接二连三离开,这场会议被死啦死啦弄的不欢而散。陈余站在路边,接受那些虞师军官们的白眼,这些家伙认为我们川军团是怯战。 回头看向山林中的虞师驻地,蜿蜒石板路角落转弯处的机枪火力组依然在,只不过少了许多老旧的马克沁水冷重机枪,这些枪现在应该被移动到横澜山阵地,取而代之是崭新的勃朗宁重机枪。 陈余独自一人离开师部,朝向山下的禅达走去,自己又不是缺心眼,死啦死啦刚才弄的一群人不欢而散,搞不好留在这里是要挨揍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八章 师部会议 “竹内联队如今固守南天门,凭借怒江天险及南天门地利固守不出,其师团给竹内联队加强两个步兵大队补充之前战损人员,现预估计人数超过四千人,远超联队级别人数。 其目的就是阻止我军反攻,打通滇缅公路,切断盟军补给,将我国内陆战场和东南亚战场彻底隔绝” 沙盘之上,何书光手拿讲鞭对着沙盘上的模拟地形滔滔不绝,说的是口干舌燥。 虞啸卿背着手站着外面屋檐下,他不想听这些已经滚瓜烂熟沁入脑海的情况,他比谁都了解对面两岸攻势。而一位美军中校站在一旁,侧耳倾听身旁翻译官所翻译出的单词字句,并且时不时提问。 这次开会给虞师部众更换美式装备只不过是顺带,盟军中校更想得到的是关于南天门的情况,以及固守在东岸,关于我们的情况。虞师所有人对于美式装备翘首以盼,远征军指挥部只想得到战场详细情况。 对于一个美国鸡蛋进入中国都要瘦一圈的官僚作风,中国战区参谋长、同时负责远征军作战的史迪威将军早已无力吐槽。 他甚至下派盟军教官深入连、排级单位,确保自己所提供的物资不会莫名其妙消失在仓库,或者在遥远的太平洋战场看见本应该供给远征军的物资。 死啦死啦扯动陈余的衣袖问:“这个美国大官说什么” “没什么。”陈余轻声回答:“他问我们预计多久能有能力反攻,最好能配合驻印远征军反攻,两相夹击,盟军会为我们提供最大化的支持。” 盟军中校提起问题,翻译官将其翻译成汉语说:“杰克中校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反攻,盟军会为你们提供空中支援,以及反攻所必要的一切支持。” 一直站在走廊上的虞啸卿转过身,眼睛布满血丝,目光紧盯哪位盟军中校。 “只需军令一下,虞某随时可率领我军精锐直指南天门,那座大山已经被虞某看了一万次,我每天看,我军将士也每天看,想要踏平那座大山! 那座大山很难打,但是我们的任务就是踏平南天门,拿回属于我们的国土。吾辈磨砺一辈子,就等的是这样的仗,不打此战岂曰为军人” 翻译官:“atanyti” 中校听完点点头。 现在轮到虞啸卿懵了,连同何书光、死啦死啦,以及虞师诸多军官,全部傻掉。虞啸卿说了那么多的话,翻译成英文就一句,陈余躲在后面差点笑出声。 死啦死啦着急的问:“这个翻译官是不是说错了,师座说那么多,他就翻译一句” “没错。”陈余低声道:“这个就叫干练简洁,不多废话。” “那他翻译成外国话是什么意思” “枕戈待旦。” 死啦死啦点着头:“大差不离,我也觉得翻译的不错,至少比烦啦强。” “可不是。” 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被抓住,虞啸卿铁寒脸走到两人面前,瞪起双眼。好了,虞啸卿急眼了,在这个他认为无比重要的场合,陈余和死啦死啦的窃窃私语显然不合适。 虞啸卿:“两位,有什么见解,不如分享一下” “属下帮龙副团长翻译,他耳朵被炮弹炸过,听不了太远。”陈余敬礼回答道。 死啦死啦挠头苦笑,这已经是他面对虞啸卿的攻击前摇,每当死啦死啦发出求饶姿态或者不好意思说,必当是虞啸卿吃瘪暴怒之时。 “师座。”死啦死啦苦着脸说:“打不了,南天门的防御重心和火力配置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去打只能是送死。” “大战在即,说这些想瓦解我军士气” 虞啸卿冷冷的说:“你再胡言乱语,那我就让你们川军团担任主攻。” “属下也正有此意,竹内联队从缅甸和我们打到国内,论熟悉没人比我们川军团更熟悉竹内联队的打法,若是师座反攻,川军团必当执旗敢为人先。” 深吸一口气,虞啸卿看在盟军中校先生的面子上没有动粗,只是伸手帮死啦死啦系好领口的纽扣,顺带拍打他的肩膀。 一旁的翻译官叽叽喳喳帮盟军中校翻译,把对话一字不差全都翻译出来,这次陈余听的真真实实。我们的翻译官似乎受了某种命令,尽量把我们的现状往严重了说,并且告诉中校现在我们很不和谐,对于反攻出现截然不同的意见。 陈余肯定,上峰现在不想打,他们还没有从盟军手里获取足够多的物资。 虞啸卿放开了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他明白虞师已经在盟军面前丢够脸了,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虞啸卿走了,消失在我们视线中,留下满屋的虞师军官,还有那位皱眉不解的盟军中校。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死啦死啦身上,其先是何书光愤愤不平丢下教鞭离开,然后是他身后那群小跟班,比如余治、李冰之类。张立宪不在虞师,他现在去了印度兰姆伽训练营镀金。 盟军中校在翻译官的带领下离开,剩下的虞师军官也逐渐散去,最后走的是海正冲,他现在是主力团团长。海正冲向两人敬礼,作为一位虞师为数不多的明眼人,他也知道现在不能打。 陈余无可奈何说:“走,你让他们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不走等着他们给你管饭” “你先走,我还得跟师座谈谈。”死啦死啦略感挫败。 “他不会听的。”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丢下死啦死啦,陈余走出指挥所,沿着蜿蜒的山道离开虞师驻地。 路边响起发动机轰鸣声,四五辆汽车接二连三离开,这场会议被死啦死啦弄的不欢而散。陈余站在路边,接受那些虞师军官们的白眼,这些家伙认为我们川军团是怯战。 回头看向山林中的虞师驻地,蜿蜒石板路角落转弯处的机枪火力组依然在,只不过少了许多老旧的马克沁水冷重机枪,这些枪现在应该被移动到横澜山阵地,取而代之是崭新的勃朗宁重机枪。 陈余独自一人离开师部,朝向山下的禅达走去,自己又不是缺心眼,死啦死啦刚才弄的一群人不欢而散,搞不好留在这里是要挨揍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九章 遇见 坐在面摊上吃米线,陈余看了一眼木板上的米线价格。 好家伙,一碗米线要一块五。摸遍全身,陈余身上就只有五块钱国币,帮孟父给完运输费,发下来的军饷已经所剩无几。 老板瞥了眼陈余说:“军爷,像你这样吃面还给钱的不多,哪里人士” “弗兰的。” “以前我们这里走马帮,就有很多人跑弗兰,都说弗兰人讲情义,看见军爷我在知道是真的讲情义。” 陈余嗦了一口米线:“如今这个世道谁不讲情义,你们禅达人也讲,不讲情义活不下去。” “是极、是极。” 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面摊老板聊天,天空中又下起毛毛雨,还好不大。帮老板支起帐篷,陈余一边吃面一边等死啦死啦来接自己。 路边街道上走过一位学生,嘴唇发干裂出口子,看了一眼锅中翻滚的热水,深吸一口香气。学生扭过头不在看面摊,继续步履蹒跚向前走,也不知要去往何方。 ‘扑通’ 那个学生摔倒在地,背后的书架子也摔在地上,脚上稻草编织的草鞋断掉,这也是他摔倒的原因。 老板瞅了一眼不打算帮忙,只是卖力揉搓陶瓷土盆中的糍粑。 放下筷子,陈余走上前扶起这位摔倒的学生,将洒落一地的书籍捡起来。那个学生爬起身也在拾捡,然后小心翼翼放进书架子扎好,嘴中不停道谢。 “谢谢,谢谢。” 陈余捡起一本书,看了一眼书名,差点吓的手软丢掉。要不是自己心里素质过硬,得被这本书吓死,这是能随便看的书 《中国革命与欧洲革命》,你这家伙是真不怕死,这书都敢看。陈余将书拿在手里,又捡起地上另一本书,这本书更是重量级,《党宣言》。 “谢谢。” 学生握住陈余手上的两本书,抬起头露出笑容。陈余厌恶这种笑容,这是一种不怕死的笑容,也是一种自从加入战争后从未看见过的笑容。 陈余拿着两本书站起来:“哪儿来的,别说是捡到的。” “我”学生说:“这只是两本书,很好的书。”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学生天真的问:“会死吗就因为两本书,你就要杀了我吗” 靠!陈余将书丢给小书虫,这种人真恶心。嘴上从没输过,动手打又觉得亏欠,让人实实在在的不舒服。过惯的军旅生活,听多了淫词秽语,说出的话总得带几句‘国粹’,久违的遇见这种人真不舒服。 “谢谢。” 陈余坐在面摊长凳上:“给他一碗面,让他吃完滚蛋。” “军爷大气,是个发财人。”面摊老板愉快的开始下面。 腼腆的坐在长凳上,将书架子放在脚下,小书虫舔舐自己干燥龟裂的嘴唇,肚子发出呐喊。 “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吃完滚蛋。” 小书虫说:“你是军官,认识这些书,你也看过这些书吗” “没有。”陈余慌神了:“你别乱说,我怎么看过这些书,这些都是禁书,看这些书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哈哈。你说话真有趣,这些书我觉得很好。” “闭嘴你。” 小书虫继续说:“你如果要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但是要保存好。这些书很不容易,或许我会在这里留几天,直到你看完这些书。” ‘啪!’陈余掏出手枪趴在桌上。 ‘乓!’ 端着面碗的老板被吓一跳,手里的碗也掉在地上,看见桌上的手枪,小书虫终于懂得什么是闭嘴,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等待米线。 老板捡起地上的碎碗,用扫帚将米线扫起倒进潲水桶。 “军爷稍等,我再给你下一碗,快得很快得很。” 两人安静坐在长凳上,吃完米线的陈余喝上一口汤,将手枪收入枪套,掏出兜里的五元国币递给老板。 “之前掉地上的算我的,就这么多了。” 老板收下钱执意找零:“使不得使不得,是小人手滑,军爷光顾我这个小摊子已经是给面子了。本来就不应该收恩公的钱,再收地上的那碗钱,禅达的老祖宗们在地下都得戳小人脊梁骨。” “行。” 陈余收下两元国币,下次还可以再吃一碗,估计那个时候也得涨到两元一碗了。 吃完米线的陈余起身准备立刻,一旁的小书虫飞速将碗中米线吞咽下肚,喝上一口面汤也起身。 “你好,谢谢请我吃米线。” 陈余回头看了一眼:“别往前走了,前面是怒江防线军事重地,小心被人抓住当日军探子。往回走,还有趁早把你那几本书烧了,被其他人知道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的。”小书虫苦涩一笑:“只是打我一顿,不会怎么样。而且我也不是他们的人,看过这两本书而已,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往内地走,这里在打仗知道吗” “因为打仗我才来的,你能给我发一把枪吗我也想保家卫国,我做梦都想,正因为如此才来到这里,听说这里在打仗,很激烈。” 陈余:“想着浑水摸鱼,抱歉我没有权利征兵。你要是加入我们,我手里的枪也要没有,我们全团的枪都会没有,孰重孰轻你不明白” “很多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就长点心,别去祸害人。” 小书虫面露怨气,但还是会心一笑:“谢谢你的米线,很好吃。但是我不会放弃从军,我的同学很多都去打仗,我不想被落在后面,只是因为我有两本关于他们的书籍,而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陈余将兜里的两块钱丢给小书虫:“你没有落在那些同学身后,只是因为你走的太超前,现在你该停下来让他们来追上脚步。他们的脚步比你快,但是思想却比你慢,让他们追上你就好。兜里就剩下这些了,拿上离开这里,别往前走了。” “你果然看过这些书,为什么不能带上我一起打仗”小书虫惊喜又显疑惑。 “因为你不会开枪,这个理由够充足吗” “我可以学。” 陈余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狠狠踢了他一脚:“鬼迷日眼的,学你阿妈,今天你是找死是说了带上你,老子全团都得没枪,你贱不贱啊!” 被踢翻在地的小书虫悲伤的哭泣,刚刚有一个似乎和他志同道合的人,目光看见书的时候明显不同,但是那个人抛弃了他。 小书虫想打仗,可那个人也想打仗,为了自己和同袍能够打仗,果断抛弃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九章 遇见 坐在面摊上吃米线,陈余看了一眼木板上的米线价格。 好家伙,一碗米线要一块五。摸遍全身,陈余身上就只有五块钱国币,帮孟父给完运输费,发下来的军饷已经所剩无几。 老板瞥了眼陈余说:“军爷,像你这样吃面还给钱的不多,哪里人士” “弗兰的。” “以前我们这里走马帮,就有很多人跑弗兰,都说弗兰人讲情义,看见军爷我在知道是真的讲情义。” 陈余嗦了一口米线:“如今这个世道谁不讲情义,你们禅达人也讲,不讲情义活不下去。” “是极、是极。” 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面摊老板聊天,天空中又下起毛毛雨,还好不大。帮老板支起帐篷,陈余一边吃面一边等死啦死啦来接自己。 路边街道上走过一位学生,嘴唇发干裂出口子,看了一眼锅中翻滚的热水,深吸一口香气。学生扭过头不在看面摊,继续步履蹒跚向前走,也不知要去往何方。 ‘扑通’ 那个学生摔倒在地,背后的书架子也摔在地上,脚上稻草编织的草鞋断掉,这也是他摔倒的原因。 老板瞅了一眼不打算帮忙,只是卖力揉搓陶瓷土盆中的糍粑。 放下筷子,陈余走上前扶起这位摔倒的学生,将洒落一地的书籍捡起来。那个学生爬起身也在拾捡,然后小心翼翼放进书架子扎好,嘴中不停道谢。 “谢谢,谢谢。” 陈余捡起一本书,看了一眼书名,差点吓的手软丢掉。要不是自己心里素质过硬,得被这本书吓死,这是能随便看的书 《中国革命与欧洲革命》,你这家伙是真不怕死,这书都敢看。陈余将书拿在手里,又捡起地上另一本书,这本书更是重量级,《党宣言》。 “谢谢。” 学生握住陈余手上的两本书,抬起头露出笑容。陈余厌恶这种笑容,这是一种不怕死的笑容,也是一种自从加入战争后从未看见过的笑容。 陈余拿着两本书站起来:“哪儿来的,别说是捡到的。” “我”学生说:“这只是两本书,很好的书。”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学生天真的问:“会死吗就因为两本书,你就要杀了我吗” 靠!陈余将书丢给小书虫,这种人真恶心。嘴上从没输过,动手打又觉得亏欠,让人实实在在的不舒服。过惯的军旅生活,听多了淫词秽语,说出的话总得带几句‘国粹’,久违的遇见这种人真不舒服。 “谢谢。” 陈余坐在面摊长凳上:“给他一碗面,让他吃完滚蛋。” “军爷大气,是个发财人。”面摊老板愉快的开始下面。 腼腆的坐在长凳上,将书架子放在脚下,小书虫舔舐自己干燥龟裂的嘴唇,肚子发出呐喊。 “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吃完滚蛋。” 小书虫说:“你是军官,认识这些书,你也看过这些书吗” “没有。”陈余慌神了:“你别乱说,我怎么看过这些书,这些都是禁书,看这些书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哈哈。你说话真有趣,这些书我觉得很好。” “闭嘴你。” 小书虫继续说:“你如果要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但是要保存好。这些书很不容易,或许我会在这里留几天,直到你看完这些书。” ‘啪!’陈余掏出手枪趴在桌上。 ‘乓!’ 端着面碗的老板被吓一跳,手里的碗也掉在地上,看见桌上的手枪,小书虫终于懂得什么是闭嘴,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等待米线。 老板捡起地上的碎碗,用扫帚将米线扫起倒进潲水桶。 “军爷稍等,我再给你下一碗,快得很快得很。” 两人安静坐在长凳上,吃完米线的陈余喝上一口汤,将手枪收入枪套,掏出兜里的五元国币递给老板。 “之前掉地上的算我的,就这么多了。” 老板收下钱执意找零:“使不得使不得,是小人手滑,军爷光顾我这个小摊子已经是给面子了。本来就不应该收恩公的钱,再收地上的那碗钱,禅达的老祖宗们在地下都得戳小人脊梁骨。” “行。” 陈余收下两元国币,下次还可以再吃一碗,估计那个时候也得涨到两元一碗了。 吃完米线的陈余起身准备立刻,一旁的小书虫飞速将碗中米线吞咽下肚,喝上一口面汤也起身。 “你好,谢谢请我吃米线。” 陈余回头看了一眼:“别往前走了,前面是怒江防线军事重地,小心被人抓住当日军探子。往回走,还有趁早把你那几本书烧了,被其他人知道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的。”小书虫苦涩一笑:“只是打我一顿,不会怎么样。而且我也不是他们的人,看过这两本书而已,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往内地走,这里在打仗知道吗” “因为打仗我才来的,你能给我发一把枪吗我也想保家卫国,我做梦都想,正因为如此才来到这里,听说这里在打仗,很激烈。” 陈余:“想着浑水摸鱼,抱歉我没有权利征兵。你要是加入我们,我手里的枪也要没有,我们全团的枪都会没有,孰重孰轻你不明白” “很多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就长点心,别去祸害人。” 小书虫面露怨气,但还是会心一笑:“谢谢你的米线,很好吃。但是我不会放弃从军,我的同学很多都去打仗,我不想被落在后面,只是因为我有两本关于他们的书籍,而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陈余将兜里的两块钱丢给小书虫:“你没有落在那些同学身后,只是因为你走的太超前,现在你该停下来让他们来追上脚步。他们的脚步比你快,但是思想却比你慢,让他们追上你就好。兜里就剩下这些了,拿上离开这里,别往前走了。” “你果然看过这些书,为什么不能带上我一起打仗”小书虫惊喜又显疑惑。 “因为你不会开枪,这个理由够充足吗” “我可以学。” 陈余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狠狠踢了他一脚:“鬼迷日眼的,学你阿妈,今天你是找死是说了带上你,老子全团都得没枪,你贱不贱啊!” 被踢翻在地的小书虫悲伤的哭泣,刚刚有一个似乎和他志同道合的人,目光看见书的时候明显不同,但是那个人抛弃了他。 小书虫想打仗,可那个人也想打仗,为了自己和同袍能够打仗,果断抛弃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章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挨上一脚,瘫坐在地的小书虫捂面哭泣,地上的书籍散落一地。 不仅仅是一脚,陈余又踢了他几脚,现在陈余想效仿迷龙揍羊蛋子,把他的腿打断,这样他就不会想着去战场上送死。 面摊老板拿着竹子编织而成的篓子煮面,没人来他面摊上吃面,这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面摊老板现在害怕陈余气愤的将小面摊子给掀翻。 “为什么不要我,虽然我不会打仗,但是可以学。我知道你看过这些书,从书中我看见了什么是真正的中国青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陈余拿起那两本书,推开面摊老板,将书撕碎后塞进火炉里。看见自己心爱的书被烧毁,小书虫只是擦拭自己的泪水,就像以前他想从军,当人看见那些书,将他狠狠打上一顿后所表现的那样。 被动接受来自不同信仰的攻击,碍于国内环境没有人处决他,但是会狠狠打他一顿。这位涉世尚浅的少年不明白,拿着这样书、信奉如此思想的人想加入军队,无疑是挑衅。 扶起小书虫,陈余帮他将木架子上肩,然后系好架子上的束带。 “你信书中的道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书虫发出质疑。 陈余帮他拍打衣服上的污垢:“去四川,入汉中走关中,你应该生活在那里,而不是想着和我们这样的人死在一起,这样没价值。” “没价值的事情你们也在做,你说没价值,那么为什么会做” “你十万个为什么是” 小书虫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说话让你感到很厌烦。我就是想知道一个道理,为什么你看过这些书,做着利国利民的大事,保护身后的城市,却还说这样做没价值。” “读过关于他们的其他书吗”陈余问。 “看过一些,他们的书不好找。” 陈余抬头望向远处公路上行驶的吉普车,是死啦死啦来接自己了。 拍打小书虫的肩膀,陈余回头微笑:“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而我们在消耗凝结而成的人类劳动,所以没有价值。” “你这是狡辩,是曲解。”小书虫愤怒了。 陈余继续说:“我们唯一产生的价值就是时间,让后方的孩子能够长大,让学校能够有时间教书,让工厂能够有时间运转机器。我们的价值就是这个,但你不同,你是无价值的,因为你根本无法生产出时间,只会消耗后方人民凝结出的商品价值,懂了吗” “你的意思” 陈余毫不留情的说:“在这里你就是个废物,徒耗粮饷的废物。你知道从后方运输供给一个士兵所需的物资,需要多少人吗”八壹中文网 “不知道。”小书虫很诚实。 “后方平均五户人家一年的生产,才能供养起前线一位作战的士兵,光沿途损耗和上层贪污腐败,就能让四户人家的生产价值归零,而且运输物资的民夫,他一年运输十个士兵作战所需物资,就会活活累死在路边。 如果你想加入军队,那么先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加入军队不是给你发一把枪就可以,每天你所需的一切物资都是后方人民用血汗堆积而成。我现在问你,你能承担起五户人家一年的生产,外加每年一位民夫的生命吗” “我” 小书虫哭着摇头:“我很不想承认,我想我不能。” “那就离开这里。” “今天的话我会记住的,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这样的人加入军队只会使给后方徒增压力,让更多的农户失去食物,让民夫累死在路边。” 背上书架子,他就这样走了。来的匆忙,带着属于少年的希望,怀揣着少年中国,最后走的时候如同老大帝国,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似乎下一刻即将崩溃解体。 陈余看着他离开,无比寂寞,周围无比寂静。跟这样的人没有办法用武力使其屈服,只能讲道理,恰好陈余比较会唬弄这种年轻人,对待川军团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就不行,还是鞋底子和枪托更好说话。 ‘哔哔’ 死啦死啦坐在驾驶位上问:“刚才那是谁,你打人家学生了” “嗯。”陈余承认。 “欺负人家小孩子干什么,你以前也是学生,就没有一丝同理心和共情力” 陈余坐上副驾驶说:“我们打仗就是为了这些学生不用打仗,我不上学就是为了他们能上学,当他说出要从军的时候,老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感情我打那么多仗,就是让他们这些学生也跟着去送死” 发动汽车,死啦死啦笑着说:“你这是狡辩,都快亡国了,还在乎什么学生和农民,分个三六九等这些学生不忍见国破家亡,想从军是好事,就怕那些看见国破家亡还想着读书的学生,毕业后找个来钱快的营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才是坏事。” “所以我不想让他从军送死,不忍见国破家亡的学生死了,苟且偷生的活着,那更糟糕。打完仗发现,嘿!好人死了,国家得那群坏人做主,那我们打仗还拼死拼活做什么” “我跟你不同,我是为了死人打仗,你是为了活人打仗。” 陈余闭上眼睛感受身下的颠簸:“全民族的沉珂绝症,我们就是稍微让人能喘口气,喘气活的了一时。有些人早该死了,以毒攻毒才能喘上一口气,外毒拔除,内毒早晚让它暴毙身亡。” “咋地跟老头子学过,什么外毒、内毒,我看无论什么毒都能让人死。” 交流完关于内毒、外毒,两人坐在车内便不在说话,车内一阵沉默。 走过禅达城内弯曲错杂的巷子,路过城外流淌的水渠时,陈余看见了小醉。她正在帮人洗绷带,一双手搓的通红,不知道是绷带上的血染红或本是如此。 “小醉。” 正在搓洗绷带的小醉迷茫的抬起头,看见车上的两人时露出笑容。 “陈大哥,龙大哥,你们两个咋在这里嘛” 陈余笑着说:“进城公办,要我帮你给烦啦带话吗” “不了。”小醉笑着羞红脸摆手:“不啦!你们公事要紧,不麻烦你们了。” “我明天给烦啦批一天的假,要不要” “不啦!”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章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挨上一脚,瘫坐在地的小书虫捂面哭泣,地上的书籍散落一地。 不仅仅是一脚,陈余又踢了他几脚,现在陈余想效仿迷龙揍羊蛋子,把他的腿打断,这样他就不会想着去战场上送死。 面摊老板拿着竹子编织而成的篓子煮面,没人来他面摊上吃面,这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面摊老板现在害怕陈余气愤的将小面摊子给掀翻。 “为什么不要我,虽然我不会打仗,但是可以学。我知道你看过这些书,从书中我看见了什么是真正的中国青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陈余拿起那两本书,推开面摊老板,将书撕碎后塞进火炉里。看见自己心爱的书被烧毁,小书虫只是擦拭自己的泪水,就像以前他想从军,当人看见那些书,将他狠狠打上一顿后所表现的那样。 被动接受来自不同信仰的攻击,碍于国内环境没有人处决他,但是会狠狠打他一顿。这位涉世尚浅的少年不明白,拿着这样书、信奉如此思想的人想加入军队,无疑是挑衅。 扶起小书虫,陈余帮他将木架子上肩,然后系好架子上的束带。 “你信书中的道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书虫发出质疑。 陈余帮他拍打衣服上的污垢:“去四川,入汉中走关中,你应该生活在那里,而不是想着和我们这样的人死在一起,这样没价值。” “没价值的事情你们也在做,你说没价值,那么为什么会做” “你十万个为什么是” 小书虫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说话让你感到很厌烦。我就是想知道一个道理,为什么你看过这些书,做着利国利民的大事,保护身后的城市,却还说这样做没价值。” “读过关于他们的其他书吗”陈余问。 “看过一些,他们的书不好找。” 陈余抬头望向远处公路上行驶的吉普车,是死啦死啦来接自己了。 拍打小书虫的肩膀,陈余回头微笑:“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而我们在消耗凝结而成的人类劳动,所以没有价值。” “你这是狡辩,是曲解。”小书虫愤怒了。 陈余继续说:“我们唯一产生的价值就是时间,让后方的孩子能够长大,让学校能够有时间教书,让工厂能够有时间运转机器。我们的价值就是这个,但你不同,你是无价值的,因为你根本无法生产出时间,只会消耗后方人民凝结出的商品价值,懂了吗” “你的意思” 陈余毫不留情的说:“在这里你就是个废物,徒耗粮饷的废物。你知道从后方运输供给一个士兵所需的物资,需要多少人吗”八壹中文网 “不知道。”小书虫很诚实。 “后方平均五户人家一年的生产,才能供养起前线一位作战的士兵,光沿途损耗和上层贪污腐败,就能让四户人家的生产价值归零,而且运输物资的民夫,他一年运输十个士兵作战所需物资,就会活活累死在路边。 如果你想加入军队,那么先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加入军队不是给你发一把枪就可以,每天你所需的一切物资都是后方人民用血汗堆积而成。我现在问你,你能承担起五户人家一年的生产,外加每年一位民夫的生命吗” “我” 小书虫哭着摇头:“我很不想承认,我想我不能。” “那就离开这里。” “今天的话我会记住的,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这样的人加入军队只会使给后方徒增压力,让更多的农户失去食物,让民夫累死在路边。” 背上书架子,他就这样走了。来的匆忙,带着属于少年的希望,怀揣着少年中国,最后走的时候如同老大帝国,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似乎下一刻即将崩溃解体。 陈余看着他离开,无比寂寞,周围无比寂静。跟这样的人没有办法用武力使其屈服,只能讲道理,恰好陈余比较会唬弄这种年轻人,对待川军团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就不行,还是鞋底子和枪托更好说话。 ‘哔哔’ 死啦死啦坐在驾驶位上问:“刚才那是谁,你打人家学生了” “嗯。”陈余承认。 “欺负人家小孩子干什么,你以前也是学生,就没有一丝同理心和共情力” 陈余坐上副驾驶说:“我们打仗就是为了这些学生不用打仗,我不上学就是为了他们能上学,当他说出要从军的时候,老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感情我打那么多仗,就是让他们这些学生也跟着去送死” 发动汽车,死啦死啦笑着说:“你这是狡辩,都快亡国了,还在乎什么学生和农民,分个三六九等这些学生不忍见国破家亡,想从军是好事,就怕那些看见国破家亡还想着读书的学生,毕业后找个来钱快的营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才是坏事。” “所以我不想让他从军送死,不忍见国破家亡的学生死了,苟且偷生的活着,那更糟糕。打完仗发现,嘿!好人死了,国家得那群坏人做主,那我们打仗还拼死拼活做什么” “我跟你不同,我是为了死人打仗,你是为了活人打仗。” 陈余闭上眼睛感受身下的颠簸:“全民族的沉珂绝症,我们就是稍微让人能喘口气,喘气活的了一时。有些人早该死了,以毒攻毒才能喘上一口气,外毒拔除,内毒早晚让它暴毙身亡。” “咋地跟老头子学过,什么外毒、内毒,我看无论什么毒都能让人死。” 交流完关于内毒、外毒,两人坐在车内便不在说话,车内一阵沉默。 走过禅达城内弯曲错杂的巷子,路过城外流淌的水渠时,陈余看见了小醉。她正在帮人洗绷带,一双手搓的通红,不知道是绷带上的血染红或本是如此。 “小醉。” 正在搓洗绷带的小醉迷茫的抬起头,看见车上的两人时露出笑容。 “陈大哥,龙大哥,你们两个咋在这里嘛” 陈余笑着说:“进城公办,要我帮你给烦啦带话吗” “不了。”小醉笑着羞红脸摆手:“不啦!你们公事要紧,不麻烦你们了。” “我明天给烦啦批一天的假,要不要” “不啦!”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聚 此次去师部开会不算没有收获,起码虞啸卿知道川军团是不想打这一趟子浑水仗。 好!当初唐基的话成真了,我们川军团现在是真的听调不停宣,死啦死啦在虞师诸多高官,乃至盟军中校面前损了虞啸卿的面子。面子是小,可奈何虞啸卿是个极为要面子的人。 回到祭旗坡的第二天,传说中的美式装备终于到来。 我们没给虞啸卿面子,虞师的军需官也没打算给他的牌友,兼‘同道中人’死啦死啦的面子。其他团的美式装备够一个营,并且有坦克、重型榴弹炮等装备,而川军团就只有一个连的步兵装备,其他的电台、步话机,美名其曰没人会用,也不发了。 祭旗坡指挥所内,阿译痛心疾首数落死啦死啦的过错,要不是死啦死啦拂了虞啸卿面子,我们得到的装备或许能多上一倍。 可死啦死啦说都说了,总不能让他把话重新捡回来。 “死鱼你也不看着他,我说你也是,搞什么飞机,那么好的武器就给我们发那么一点点。让你们两个去开会,我真是的、真的是” 陈余躺在行军床上啃生红薯:“真的是笨死了,到底是兄弟们的命重要,还是你一个营的美式装备重要” “我”阿译手指陈余,卡词了。 “别我了,还是想想怎么掏虞啸卿虞大爷怎么开心,说不定一开心就又赏给我们一批武器。” 陈余坐起身来问:“你们两个说说,虞啸卿怎么才会给我们配发美式装备,他有什么爱好” “只要虞师座能多给我们一些,晚上卖屁股我都答应。”死啦死啦蹲在椅子上,手里也拿着生红薯啃。 阿译颓丧的坐在长凳上:“怎么搞,现在怎么搞都迟了。都怪死啦死啦,现在平白无故少了那么多武器装备,这跟谁说理去” “啊!对对对,我的团座大人,都是小人嘴臭,要不您老抽我几耳光出出气”死啦死啦向阿译告饶。 “得去找竹内连山要了。” “啊” 陈余啃上一口红薯说:“去西岸,阿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顺带试一试美式装备好不好使。”八壹中文网 “我”阿译激动起来。 “不想去” “好” 阿译站起身十分激动,正打算激扬文字一番,说些豪言壮语。可是外面却想起一阵沸腾,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外面那些人那么激动,三人不解的推开门走出去,一车子美式装备有那么激动 刚刚推开门,陈余就颓然的倒在地上,身上趴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白人男子,将他摁在地上熊抱。趴在身上的人实数太重,陈余想推开却根本推不开。 看见来人后死啦死啦偷偷窃喜,阿译的脸已经从激动变成欢呼,两人笑着观看趴在陈余身上扭动的男人。 “上尉!我回来了,来陪你们一起打仗。我说过,我们会同生共死,现在我来了。” 陈余嫌弃的推开趴在身上的麦师傅:“起来,压死我了。老子不是你在印度保养的情人,用不着你来在我身上发泄情欲。” “狗屎!” 麦师傅站起身,顺手把陈余拉起身。现在陈余知道为什么那群人欢呼了,因为我们的麦师傅回来了,带着他曾经在缅甸承认的誓言,与我们同生共死。 “哇呜!” 在门外有一位中士,看见与我们如此亲昵的麦师傅很是差异。 中士说(英文):“我的长官居然喜欢男人,太让你难以置信。” “fuckyou!” 麦师傅回头就是对那位中士一顿骂,然后跟房间内的三人介绍:“这个是一个蠢货军械师,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比缅甸森林中的猴子还要蠢,蠢到无与伦比。” 好。昨天死啦死啦留下来跟虞啸卿扯淡,倒是完全没有收获。麦师傅从印度出发来到昆明,坐车刚来到禅达就找我们,执意要来川军团,因为他的心早就在缅甸逃亡时与我们一起。 再一次回到川军团,麦师傅显然很开心,跟那些从缅甸回来的老兵打招呼。他的行李已经丢在地上,此时此刻阿译正在和一群老炮灰们将他们的行李搬进某间屋子,但愿麦师傅不会嫌弃那间屋子是堆放弹药,以及狗肉的卧室。 麦师傅与我们无比熟稔,老兵们上去跟他打招呼,新兵们站在训练场上看着这些,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看见会说中文的老外,以及第一个老外。 除了麦师傅早就与我们无比熟稔外,新来的军械师阿尔杰柯林斯也是一个自来熟,给不辣、迷龙那帮子老油子散上几根烟,就和他们打成一团。估计麦师傅跟他说过,只要散上几根烟,没人不会接受你。 从兜底掏出皱巴巴的哈德门香烟,陈余递给麦师傅一根,划燃火柴棍,两人侧头点燃嘴中香烟。 麦师傅吸上一口说:“上尉,哦,不!少校,你现在官职越来越大,抽的烟为什么还是如此,你应该抽骆驼牌,这似乎不符合你的身份,要知道在昆明,连少尉都在抽,甚至抽鸦片。” “没钱呗,有钱我抽雪茄。” “哈哈哈。” 看见训练场上的士兵,麦师傅发出感慨:“好像你们越来越好,现在不需要我找约翰先生索要炮火支援了我在印度看见过他,如今约翰先生已经在德里买下一栋别墅,并且请了十几个仆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跟在缅甸完全不同了。” “现在要找汤姆先生要了,约翰先生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回缅甸,也不想看见我了。” “因为你会拿枪顶在他胸口,哈哈哈。” 陈余失笑一声:“现在我可能会给他一颗中国大米尝一尝,害死不少人。” “少校。”麦师傅安慰道:“我知道,有一位中国上尉为了保护约翰他们,那位是你的朋友,约翰先生对此也感到遗憾。” “别安慰我,他根本不会感到遗憾,只会庆幸有一个中国傻子,带着一群中国农民送死,傻乎乎不知道跑。然后我们的约翰先生回到印度,在宴会时跟那些达官贵族吹嘘,自己在日本人的重重埋伏下回到印度,顺带吹嘘自己在缅甸取得多少功绩,连中国政府都给他颁发勋章。” 麦师傅吐出一口烟雾,只是笑了笑,尴尬无比。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聚 此次去师部开会不算没有收获,起码虞啸卿知道川军团是不想打这一趟子浑水仗。 好!当初唐基的话成真了,我们川军团现在是真的听调不停宣,死啦死啦在虞师诸多高官,乃至盟军中校面前损了虞啸卿的面子。面子是小,可奈何虞啸卿是个极为要面子的人。 回到祭旗坡的第二天,传说中的美式装备终于到来。 我们没给虞啸卿面子,虞师的军需官也没打算给他的牌友,兼‘同道中人’死啦死啦的面子。其他团的美式装备够一个营,并且有坦克、重型榴弹炮等装备,而川军团就只有一个连的步兵装备,其他的电台、步话机,美名其曰没人会用,也不发了。 祭旗坡指挥所内,阿译痛心疾首数落死啦死啦的过错,要不是死啦死啦拂了虞啸卿面子,我们得到的装备或许能多上一倍。 可死啦死啦说都说了,总不能让他把话重新捡回来。 “死鱼你也不看着他,我说你也是,搞什么飞机,那么好的武器就给我们发那么一点点。让你们两个去开会,我真是的、真的是” 陈余躺在行军床上啃生红薯:“真的是笨死了,到底是兄弟们的命重要,还是你一个营的美式装备重要” “我”阿译手指陈余,卡词了。 “别我了,还是想想怎么掏虞啸卿虞大爷怎么开心,说不定一开心就又赏给我们一批武器。” 陈余坐起身来问:“你们两个说说,虞啸卿怎么才会给我们配发美式装备,他有什么爱好” “只要虞师座能多给我们一些,晚上卖屁股我都答应。”死啦死啦蹲在椅子上,手里也拿着生红薯啃。 阿译颓丧的坐在长凳上:“怎么搞,现在怎么搞都迟了。都怪死啦死啦,现在平白无故少了那么多武器装备,这跟谁说理去” “啊!对对对,我的团座大人,都是小人嘴臭,要不您老抽我几耳光出出气”死啦死啦向阿译告饶。 “得去找竹内连山要了。” “啊” 陈余啃上一口红薯说:“去西岸,阿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顺带试一试美式装备好不好使。”八壹中文网 “我”阿译激动起来。 “不想去” “好” 阿译站起身十分激动,正打算激扬文字一番,说些豪言壮语。可是外面却想起一阵沸腾,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外面那些人那么激动,三人不解的推开门走出去,一车子美式装备有那么激动 刚刚推开门,陈余就颓然的倒在地上,身上趴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白人男子,将他摁在地上熊抱。趴在身上的人实数太重,陈余想推开却根本推不开。 看见来人后死啦死啦偷偷窃喜,阿译的脸已经从激动变成欢呼,两人笑着观看趴在陈余身上扭动的男人。 “上尉!我回来了,来陪你们一起打仗。我说过,我们会同生共死,现在我来了。” 陈余嫌弃的推开趴在身上的麦师傅:“起来,压死我了。老子不是你在印度保养的情人,用不着你来在我身上发泄情欲。” “狗屎!” 麦师傅站起身,顺手把陈余拉起身。现在陈余知道为什么那群人欢呼了,因为我们的麦师傅回来了,带着他曾经在缅甸承认的誓言,与我们同生共死。 “哇呜!” 在门外有一位中士,看见与我们如此亲昵的麦师傅很是差异。 中士说(英文):“我的长官居然喜欢男人,太让你难以置信。” “fuckyou!” 麦师傅回头就是对那位中士一顿骂,然后跟房间内的三人介绍:“这个是一个蠢货军械师,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比缅甸森林中的猴子还要蠢,蠢到无与伦比。” 好。昨天死啦死啦留下来跟虞啸卿扯淡,倒是完全没有收获。麦师傅从印度出发来到昆明,坐车刚来到禅达就找我们,执意要来川军团,因为他的心早就在缅甸逃亡时与我们一起。 再一次回到川军团,麦师傅显然很开心,跟那些从缅甸回来的老兵打招呼。他的行李已经丢在地上,此时此刻阿译正在和一群老炮灰们将他们的行李搬进某间屋子,但愿麦师傅不会嫌弃那间屋子是堆放弹药,以及狗肉的卧室。 麦师傅与我们无比熟稔,老兵们上去跟他打招呼,新兵们站在训练场上看着这些,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看见会说中文的老外,以及第一个老外。 除了麦师傅早就与我们无比熟稔外,新来的军械师阿尔杰柯林斯也是一个自来熟,给不辣、迷龙那帮子老油子散上几根烟,就和他们打成一团。估计麦师傅跟他说过,只要散上几根烟,没人不会接受你。 从兜底掏出皱巴巴的哈德门香烟,陈余递给麦师傅一根,划燃火柴棍,两人侧头点燃嘴中香烟。 麦师傅吸上一口说:“上尉,哦,不!少校,你现在官职越来越大,抽的烟为什么还是如此,你应该抽骆驼牌,这似乎不符合你的身份,要知道在昆明,连少尉都在抽,甚至抽鸦片。” “没钱呗,有钱我抽雪茄。” “哈哈哈。” 看见训练场上的士兵,麦师傅发出感慨:“好像你们越来越好,现在不需要我找约翰先生索要炮火支援了我在印度看见过他,如今约翰先生已经在德里买下一栋别墅,并且请了十几个仆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跟在缅甸完全不同了。” “现在要找汤姆先生要了,约翰先生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回缅甸,也不想看见我了。” “因为你会拿枪顶在他胸口,哈哈哈。” 陈余失笑一声:“现在我可能会给他一颗中国大米尝一尝,害死不少人。” “少校。”麦师傅安慰道:“我知道,有一位中国上尉为了保护约翰他们,那位是你的朋友,约翰先生对此也感到遗憾。” “别安慰我,他根本不会感到遗憾,只会庆幸有一个中国傻子,带着一群中国农民送死,傻乎乎不知道跑。然后我们的约翰先生回到印度,在宴会时跟那些达官贵族吹嘘,自己在日本人的重重埋伏下回到印度,顺带吹嘘自己在缅甸取得多少功绩,连中国政府都给他颁发勋章。” 麦师傅吐出一口烟雾,只是笑了笑,尴尬无比。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