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塔之英雄使命》 第一章 苍白之巢 凡人若有鹰隼的眼睛，他便会看到在九天之上，那巨大的、闪耀着神圣光辉的巨大巢穴，那是上天之巢。在那里只有光明，绝没有黑暗，宛如一块岛屿漂浮在天空，闪烁着纯白的光辉。凡人称它为“苍白之巢”。 从苍白之巢中走出的神性生物，他们拥有巨大而洁白的翅膀，瞳孔内金光闪闪，他们总是穿着特意擦亮的盔甲，俯视陆地。 每当降临之日，他们那纯白的奥义之力总让恶魔闻风丧胆。这片乱世的大陆已经饱经折磨，每当有新一代的恶魔出现，苍白之巢总会降下天罚，维护这世间的正义。 这世间已有数不尽的魔头被他们割下了头颅。是故人们称他们为“天使”，实则他们真名为“天怒。” “荒邪之狱”，这是一个特殊的位面，自古以来，所有威胁到恶魔的魔头都被囚禁在这，这一次，终于轮到恐怖利刃。 恐怖利刃做事毫无章法，肆意妄为，就连恶魔领主都要惧他三分，在恐怖利刃破坏了所有恶魔的行事准则后，终于激怒了所有恶魔，他被恶魔们关押到‘荒邪之狱’，那里有扭曲的灵魂、还有与现实一般无二的镜像，荒邪之狱不是地狱，但远远恐怖于地狱。 但这一切对于恐怖利刃来说并非如此，他瞧着这些镜像与灵魂倒影，嘴角咧开，自修长的脖子里挤出一种低沉又奇怪的笑声：‘咯咯咯’，他所故意做的那些挑衅的事情，不过都在为了来到这里，来到这个极度吸引他的地方，‘荒邪之狱！’。 这片大陆广无边际，种族繁多，各族争霸从未停止、亦从未结束。 正是这大乱的时代，造就了无数英雄，他们或受到神的指引，或自有一番奇遇，成为了一方霸主。但所有种族并未有所大的动作，只因在九天之上，有一个苍白之巢，震慑着万物生灵。 现在，或者说是几天前。恶魔领主的大殿内，一个小恶魔低着头，全身发抖，他听说之前只要是来报告坏消息的小鬼，都会被领主撕碎吞噬。 这次又有一个坏消息，轮到他来报告，他当然不敢直接报告，绿油油的眼珠在他眼内上下翻转，一番衡量之下，他突然声调起高，用一个大殿内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量，大声说道：“哦，我伟大的领主，我的王，我最崇爱的至高无上的大人。” 说到这儿，他停顿，又装作神秘的样子，单手捂着嘴，声调转低，以一副为难的样子继续说道：“这里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我们所有的小恶魔都无能为力，我们千百个同伴商议之下，决定来求领主大人，因为这件事，棘手到非得是领主大人才能轻松解决的事情。” 如他所愿，领主听了这话饶有兴趣，他扣下牙缝里一块腐肉，又重新塞回嘴里，津津有味咀嚼的同时，身子微微前倾，说道：“哦？那……” 小恶魔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在领主那巨大的牙齿还未张开之前，赶忙抢话说道：“是的，领主大人，恐怖利刃逃走了，他杀了无数守卫，他身上的力量强大的可怕，我们当然不是对手，除非您亲自出马，才能轻易践踏恐怖利刃那丑陋的嘴脸，他见了您会吓的尿裤子的！哦，伟大的领主，救救我们吧。” 这小恶魔越说越激动，他不断高呼领主，又不断磕头，诚然一副视领主为亲生父母的样子。 所幸的是，这个小恶魔赌对了，无论是下等平民，还是达官权贵，马屁总是让人舒服且心旷神怡。 领主满意于这些阿谀奉承，他故意释放出一丝威压，而后笑着冲那小恶魔淡淡说道：“好了，你可以离去了，恐怖利刃那小鬼便让我来出手制裁。” 小恶魔大喜之下，又是一番磕头致谢，他赶忙退出这充满威压的阴森大殿，唯恐领主又改了主意。 小恶魔退下后，站立在左首的一个巨大的红色恶魔“路西法”说道：“领主！我愿去割下恐怖利刃的头颅献给你。” 领主摆了摆手，他对恐怖利刃之事何尝不知，在恐怖利刃破狱的第一时间，他便知晓此事，在这片广袤的恶魔领地，他耳目众多。 领主心内嘀咕：“自古以来，从未有人可以从“荒邪之狱”逃出，经过一番洗练的恐怖利刃如今已经无比强大，甚至比我自身还要厉害。” 权衡良久，领主心内已有了主意，他对路西法说道：“想办法把恐怖利刃引到凡间去，天怒一族绝不会允许这样一只魔头存在，等他们双方打的差不多了，哼哼，我要将屠刀挥向天怒。”说完他‘嘿嘿’一笑：“要用脑子！路西法！” 五日后，苍白之巢。 仙德尔莎是天怒一族下一代皇者的继承人，作为下一代女皇，她身上的光环太多太多，美丽已不足以形容她完美无缺的白色容颜，在奥义上的天赋更是普通的天怒们无法企及，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便是她那双巨大的翅膀，始一展开，便遮天蔽日。 不同于普通的天怒，她的每一根羽毛金光闪闪，无时无刻不显示着作为皇者与贵族的纯正血统。其上浓厚的神性光辉，只叫人目眩神迷。 仙德尔莎是天怒，只要是天怒，性子便残忍、孤傲，不可一世。 作为长公主，她当然也是如此，甚至更为残忍、孤傲，不可一世。纵然如此，仙德尔莎也是女性，她也有爱慕的男性。男女之事就是这么没有道理，皇族也不可幸免。 她爱慕的，正是天怒一族最高阶的法师，更是皇族的守护者——扎贡纳斯。 扎贡纳斯虽出身低微，又是个十足的笨蛋，但他品行高尚，天赋极佳。是位不可多得的绅士。这从他每天清晨都要修理指甲这件小事，就能看得出来。 他与公主仙德尔莎从小一同长大，两人互相爱慕，却又不可道明，只因长公主是皇族，更是下一代的皇后继承者。作为皇后，当然要保持血统的纯正，当然要保持翅膀上的金色，而不是扎贡纳斯的白色翅膀。 是故他两自知绝无可能，但依旧爱慕。 此时苍白之巢的王庭上，这一代的皇后用苍老之极的声音宣布到：“女神丝奎奥克传来旨意，人间出现了新魔头，名为恐怖利刃，他烧毁城镇，破坏和平，屠戮无数。”说到这，她顿了顿，苍老的面容上无数的褶皱，仿佛在诉说着自身时日无多。 皇后费力的喘了两口气，正要再开口，却咳嗽不止。 看到这情形，仙德尔莎关切的飞了过去，用手抚着老皇后的背部。 与此同时，王庭座下右首，一个与仙德尔莎面容相似的天怒，眼内精光一闪，面色阴冷。 她是仙德尔莎的妹妹，在老皇后病重之时，她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笼络权贵，游说势力。她拥有野心且已经大权在握，在她心里，仙德尔莎实则是个废物，不过是因年龄稍长，这糊涂的皇后便要传位于她的姐姐，她不甘。 于是，一个颠覆这方世界的可怕阴谋，就此诞生。 老皇后闭目休息许久，终于缓过神来，她怒目而视，看向右首下，严厉责问道：“你！你本负责察看人间之事，五日前这恐怖利刃已然出现，为何到今日都不曾见你上报，此事竟然惊动了丝奎奥克女神，你要作何解释。” 老皇后所问之人，当然就是仙德尔莎的妹妹。 “哦？解释？”二公主不可一世，露出轻蔑的笑容，“只不过因为我是个废物，蠢货，所以办事不利。” “你！”老皇后气急，她何尝不知道她的这个二女儿野心勃勃，因为皇位之事怪罪于她，但同是她的血肉，她又能如何。难道要她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纵是天怒一族生性残忍，也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老皇后又是一阵调息，而后开口道：“既然是你犯下的错，你便自己去解决，三日之内，提着恐怖利刃的头颅来见我。” 二公主又是一声嗤笑，开口道：“你为何要我去？为何不要我那聪明能干的姐姐去？” “你！……”老皇后还要开口，仙德尔莎站在一旁，她终于忍了不住，忽然间翅膀全力张开，一阵金光伴随着暴风，令人不可直视，她用一阵阴冷的声音，居高临下说道：“皇后，我去。毕竟，妹妹是个废物。” 她俯视着一切，孤傲，不可一世。甚至她的妹妹，也只是将头偏在一旁，不敢看她。 仙德尔莎满意于她能够震慑全场的气势与她巨大金色的贵族翅膀。她上下挥舞，忽的一阵狂风，仙德尔莎已在百米之外，她要独自去对抗魔头恐怖利刃。 她虽然是被妹妹相激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但她相信，如果能一个人亲手斩杀了魔头，那她在所有天怒心中的地位会变得至高无上，再也不会有人对她继承皇位有异议。 她当然能一个人打败恐怖利刃，因为她是天怒一族下一代的皇后，她强大、孤傲、不可一世。等她做了皇后，她还要想办法与扎贡纳斯结婚，这一切的一切，想起来是多么美好又触手可及。 但她绝不会想到，这一切，都在她妹妹的算计之中。她已被冲昏了头脑。她甚至没有想到，王庭之上，她妹妹公然挑衅皇后的威严，为什么没有一个贵族出声喝止。他甚至没有想到，能让女神丝奎奥克亲下旨意，这个叫恐怖利刃的魔头，是何等的强大。 只因这一切，都在她的妹妹那翘起的，阴冷的嘴角上挂着。旁人难以察觉。 第二章 荒邪之狱的力量 “可有谁来救救我们！” 一个戴着头巾的村姑仰天大喊，痛哭的音腔中充满了绝望，两条脏兮兮的泪痕挂在脸上，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瞧那模样刚出生没些日子。 村姑忽然屏住了呼吸，在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把奇怪的武器，光滑的弯刀上突出了几根尖刺，其中一根最长的尖刺比她的半个身子还要长。 现在，那尖刺的尖儿正触碰到她的下巴，她仿佛已能感觉到这把武器是如何的冰冷无情。她仿佛已能感觉到死神在舔她的喉咙，这感觉令她想呕吐。 “我可以奉献我的生命给你，恐怖利刃大人，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尖刺便横向刺入村姑的喉咙，而后又竖着劈开，连带着村姑怀中的婴儿。 “咯咯咯”，恐怖利刃的笑声回荡在这可怜的小村庄内。 刚才那个村姑是这小村内最后还活着的一人，随着尖刺刺了进去后，鲜血宛如有灵智一般随尖刺向恐怖利刃手腕聚去，被关在荒邪之狱这么久，他急需生命的能量。 眼见那妇人小孩成了干尸，鲜血被恐怖利刃吸了干净，他眼内蓝光闪烁，像是舒服极了。 突然之间，‘咻’的一声，恐怖利刃转头看去，一道青色光弹宛如箭矢，快的惊人，在他眼中急速放大。恐怖利刃再想闪躲，已然来不及。 青光弹正中他的头顶。 “哦，伟大的恶魔，这可恶的光明魔法，真是让我恶心。” 恐怖利刃身子并未受到伤害，只是他此刻动弹不得，他知道，这是天怒一族的高阶魔法，许多魔头都被这魔法困住，动作变得缓慢异常。他艰难的抬头，终于看见了向他出手的是谁。 一个拥有巨大金色翅膀的天使，或者说是天怒。微微隆起的胸部表明了她的性别。 恐怖利刃仅凭这两点，他已然知道了来者何人。 于是他问道：“仙德尔莎？”他声音嘶哑，低沉。 仙德尔莎倒没想到对方会知道她的名字，她并未低头，而是用眼珠子向下瞥了恐怖利刃一眼，仿佛要将轻蔑写在脸上似的。仙德尔莎问道：“你知道我？” ‘咯咯咯’，恐怖利刃发出阴冷的笑声：“这世间除了仙德尔莎，可没人再拥有这对巨大的金色翅膀。” “你可是在恭维我？”仙德尔莎冷笑了一声。但嘴角的微笑出卖了她，她当然知道恐怖利刃在拍马屁，但这对巨大的金色翅膀，确实让她感到无限的自豪，天怒一族已有近百年没有出现过这么接近神灵的翅膀，它代表了贵族、代表了皇室、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荣耀。 趁此机会，恐怖利刃不停地向仙德尔莎身后看去，他奇怪至极。 恐怖利刃心内暗道：“天怒一族都是成群结队出现，可其它的天怒我怎的没看到，难不成这小妞孤身前来？” 作为已经吃过不少苦头的魔头，恐怖利刃已变得狡猾，他害怕的并不是仙德尔莎，其实他害怕的，是天怒这个种族，还有代表天怒这个种族至高无上的绝对战力“扎贡纳斯”。 他已学会了先示弱。于是他又开口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来杀我？” 仙德尔莎嗤笑一声：“难不成你以为我一人杀不掉你？” 恐怖利刃面部挤在一块，做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表情。 他第一次示弱，当然不知道怎么装委屈，只好照猫画虎，然后故意在声音中加了一丝颤抖：“那~那倒不是，只是如果来的天怒众多，我会~哦，恶魔，我会死的更惨。” 仙德尔莎高高在上，冷漠说道：“那你尽可放心，我会让你死的更惨，虽然这次只有我一人。” 然后仙德尔莎便开始默念咒语：“伟大的苍白之巢，以丝奎奥克女神之力，借我光明之力……。” 就在她自信默念咒语之时，她并未注意到，恐怖利刃确认了只有她一人后，那难看的表情已经得到舒展，嘴角处勾起了一道危险的弧线。 “奥法鹰隼！”仙德尔莎挥动手中权杖，权杖顶部宝石发出刺眼的亮光，一群由光明力量聚集的鹰隼化为实物，将这黑暗的大地照的亮白如昼。 仙德尔莎自信，骄傲，这个隶属于天怒一族的高阶法术，每一发出，便会取了敌人的首级，从未失误，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这鹰隼如同有了智慧，跟着你至死方休。 唯一一点缺陷便是鹰隼飞的太慢，所以需要配合限制敌人行动的魔法，刚才那发青光弹正是绝妙的搭配，这点子也是扎贡纳斯想出来的，他可真聪明。 仙德尔莎仿佛已能看到她提着恐怖利刃的头颅回去邀功，她嘴角已有了一抹微笑。 “吼啊！”一声大吼，将仙德尔莎拉回到现实中来。 随着那声大吼，世间地动山摇，房子成片成片的倒塌，像是受不了什么能量波动。 仙德尔莎吃惊地看到恐怖利刃身上起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他身子慢慢变得巨大，短小的翅膀瞬间张开，如两道长剑插在背后，头部的两只恶魔角冲天而起，变得尖锐细长。 转眼之间，仙德尔莎的身子在恐怖利刃面前变得那么渺小，那张可怕的大嘴呼吸之间，都吐露着荒邪之狱近千年的怨气。而青光弹的限制效果，一瞬之间被恐怖利刃轻松破掉。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魔头。”仙德尔莎颤抖着心想。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奥法鹰隼终于接近了恐怖利刃。仙德尔莎期盼的看着，她已然寄希望于那奥法鹰隼之上，她知道无论多么强大的魔头，也要被奥法鹰隼轻松干掉，那可是最伟大的光明之力，是恶魔的克星，是……。 还未等她幻想完，她便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地面。 恐怖利刃皱着眉头看着那缓慢飞来的奥法鹰隼，其上的光明之力令他讨厌至极，也害怕至极。 他心中明白，天怒一族之所以死死地压制住了恶魔，便是因为光明之力。 “呵，可恶的光明之力。”他轻笑一声，并不紧张，因为他早有破解之法，荒邪之狱教他的，可不止魔化这么简单，随着手上的弯刀铮铮作响，恐怖利刃摇身一变，本体突然消失，而后像变魔术般地，凭空变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恐怖利刃。 奥术鹰隼停滞在当空，宛如傻了一般。 “嘿！”一声断喝，两只恐怖利刃自武器上发出两道黑色法球，法球上带有荒邪之狱特有的恐怖力量，一瞬之间天地又重新暗了下来，黑色的光球周围声声鬼哭，似乎要撕裂仙德尔莎的耳朵。仙德尔莎痛苦的捂紧耳朵。而那奥术鹰隼，已被法球吞没。 “咯咯咯”，恐怖利刃又开始笑了起来。这笑声像死神一般，仿佛在舔仙德尔莎的喉咙，这感觉让她恶心的想呕吐，却又毫无办法。 第三章 效忠的咒语 恐怖利刃轻松消灭奥术鹰隼后，直对着在空中发愣的仙德尔莎，挥刀打出一击，两个纯黑的法球自武器脱离，‘咻’的一声，向仙德尔莎暴射而去。 这黑球凝聚了无数荒邪之狱的冤鬼，其上附着的恐怖力量让仙德尔莎色变，她急忙挥动巨大的翅膀，意欲躲开。 突然，“噗”的一声，就在仙德尔莎全身心放在那两颗法球之时，他的腰腹之间，一柄匕首脱体而出，剧烈的痛感让仙德尔莎身形慢了一慢，两颗法球也击中她的身子。 ‘轰隆隆’，恐怖力量在仙德尔莎身上爆发开来，荒邪之狱的能量肆虐她的身躯，那娇贵完美的女性身躯瞬时之间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伤口炸裂，无数金黄色的血液滴下。天使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两个金灿灿的翅膀，沾染上了凡尘的泥土，不再高贵。 重伤后的她想抬头看看，是谁在背后暗算她。但她已没了气力，甚至连转个头的气力都不曾有。 “嘻嘻嘻，我的好姐姐，可痛吗？” 听到了这个声音，仙德尔莎瞳孔猛地一缩，她当然知道是谁，这声音她太过熟悉。突然，在一阵翅膀的煽动声后，‘啪嗒’一声，一只鸟爪牢牢抓住了仙德尔莎的脸庞，将她的头颅，用力地、踩向地面。 抬起来，又踩向地面。 又抬起来。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那爪子上尖尖的指甲，不断割破仙德尔莎完美的容颜。这爪子的主人忍不住仰天长笑：“哈哈，姐姐，我的聪明能干的好姐姐，你往日的神气呢，怎的不见了。” 仙德尔莎好恨，她当然该恨。 天怒一族，居于高处，从来都是俯瞰人间。作为皇族，她从未接触过人间的泥土，她的身子总是干净，一粒灰尘都不可能近她的身。 此时此刻，这侮辱如同一把大铁锤，将她的骄傲击的粉碎。 恐怖利刃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咯咯咯”笑了一声。 仙德尔莎的妹妹，二公主忽然扭头去看他，眼神冰冷无情：“你是在笑我？还是在笑她？倘若在笑她，我便让你笑个够，倘若在笑我，我会剥了你的皮拿来做帽子戴。” “咯咯咯”，恐怖利刃正要回嘴，突然他眉头一皱，向天上看去，一大片挥舞着洁白翅膀的天怒，手握权杖，在空中列了阵型。 这些都是二公主手下的心腹。 怕么？如果这是几年前，恐怖利刃当然怕，但如今的他，战力惊人，魔气冲天。但他已学会了狡猾，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打赢这场仗，他决定隐忍。 从他喉咙中终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哦，我的二公主，恐怖利刃为您效劳。” 二公主面上轻蔑一笑：“很好，我要你杀了地上的这个肮脏的贱人。” “当然，我的高贵的公主，但是，什么时候？” “现在！” ~~~~~~~~~~ 苍白之巢的皇家书苑，扎贡纳斯正在这复习咒语。 如今的他虽然已成为天怒一族的最强战力，但他依旧热爱学习，聪明加努力，他当然成为了高阶法师，哦不，是最高阶的法师，空前绝后。 但他性情善良，忠厚，还有，他爱慕着仙德尔莎。 正在书苑研究光明魔法的他，对这本书如痴如醉。忽然一队法师挥着翅膀破门而入，以命令口吻说道：“扎贡纳斯！女皇有令。” 扎贡纳斯赶忙放下了书本，在空中屈膝，手放在胸口，以示虔诚。 那队领头之人高声宣读到：“扎贡纳斯，为人忠诚善良，在族中颇有威望，以丝奎奥克女神之名，赐予爵位，终身受享，赐天怒皇家禁忌之咒，以表忠诚。” 无论谁接到这么一道命令，他一定万分欣喜，这意味着他永远入了贵族的行列。 扎贡纳斯当然不例外，咧开的嘴唇表明了他的高兴。他兴高采烈的接过皇室咒语，高声吟唱：“伟大的光明神，伟大的丝奎奥克女神，以吾之名，护卫天怒皇室，永远忠诚于皇后陛下，永生永世，光环普照。” 吟唱完毕，他全身熠熠发光，一道圆环自天而落，融入了他的心口处。 皇室咒语对平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只有加入爵位的天怒才有资格吟唱，它代表你永不背叛女皇陛下。 倘若有其它杂念，心口处便痛苦万分，全身会长出奇异的红毛，口中生出烂疮，最后腐烂而死，永堕地狱。 扎贡纳斯当然不会背叛女皇，无论是这一界的女皇，还是下一界的仙德尔莎，所以他满心接受，绝无防备。 他当然不知道，他心爱的仙德尔莎，恐怕再也与女皇之位无缘了。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个阴谋，一个毁天灭地的阴谋。 ~~~~~~~~~~ 仙德尔莎已被斩为两半，破碎在地面上，看起来与旁边的平民尸首并无差别。 二公主似乎觉得这个恐怖利刃真是可爱又聪明，而且还听话，只要你听话，你当然会变得可爱。 “嘻嘻嘻，你走吧，我今天不舍得杀你，快滚回地狱去。” “当然，我的二公主，嗷！不！我的女皇陛下，我这就滚。”说着恐怖利刃擦了擦刀上的金色血液，他确实讨厌光明之力。 而后他便滑稽的跑开，二公主看见他跑步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恐怖利刃在远处也偷偷笑，不过是阴笑，他回头看二公主的眼内，充满了杀意。 “总之不是今天。我的公主，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然后践踏你那高耸的胸脯。”恐怖利刃在心里说道。 确认了仙德尔莎再无任何生命气息，二公主满意的笑了笑，而后对着天上的守卫喊道：“你们都看见什么了？” “恐怖利刃杀了长公主，二公主救援来迟。” “很好，回去就这么说，你们都很聪明，聪明的人总会长命。” 说完这句话后，二公主向地面上沾了泥土的金色翅膀吐了口口水，这才飞上苍穹，飞向了苍白之巢，接下来，到了最重要的时刻，她要掌控皇庭，掌控苍白之巢。 第四章 公主？恶魔！ 仙德尔莎死后，她的灵魂来到一片奇异的世界，这里鸟语花香，走兽遇人不惊，一切看起来那么像天堂。 只有她血红的双眼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她忽然看到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赤裸着向她走近，她是那么完美，纤纤玉腿、平坦的小腹、形状标志的胸脯。还有那令所有女人都暗自嫉妒的容貌。 她每走一步，脚下的草木便愉快的摆一摆，纵然骄傲如仙德尔莎有时都会心生嫉妒。 仙德尔莎当然认识她，她的雕像被刻在苍白之巢的神堂中，日日参拜。待她走得近了，仙德尔莎单膝下跪：“伟大的丝奎奥克女神，您的子民仙德尔莎。” 丝奎奥克面色柔和，她对一切都这么柔和，好像是所有人的母亲，瞳孔中亮起的母性光辉，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她忽然开口道：“仙德尔莎，我的宝贝，你经历了什么。是谁让你毁了容貌，谁让你的翅膀变得破碎。” 仙德尔莎低下了头，她本是骄傲的公主，那等丑事，她已不愿再提。 丝奎奥克女神眨眨眼：“那你的灵魂费尽周折，飘来我这里，想要我为你做什么，我的公主。” 仙德尔莎从嘴里狠狠挤出两个字：“复活。” “你想活？” “很想。” “你可知道复活的代价，你将失去先前所拥有的一切。” “失去？我早已失去，现在，我只不过要夺回来。” 仙德尔莎又沉默了一阵，她抬头瞧了瞧，丝奎奥克女神正眯着眼看她，好像在期待什么。 仙德尔莎思索了一阵，浑身颤抖，说道：“我愿奉上我完美的躯体，与我神性的灵魂，与我所拥有的的现在的一切，换取在世间的苟活。” 她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了扎贡纳斯，那位强大的绅士，那位天怒族百年一遇的天才。她恨恨说道：“我还需要一种魔法，一种能对付扎贡纳斯的魔法。” 女神丝奎奥克轻捂着嘴巴，‘嘿嘿’笑了两声：“这些可都不是问题说道，只不过……我还要你的翅膀，那巨大的金色的翅膀。” 看到了仙德尔莎的犹豫，丝奎奥克并不着急，她当然不着急，她知道仙德尔莎一定会拱手奉上。 “好！” 好字刚刚落下，丝奎奥克忽然冲了过去。 她一手按着仙德尔莎的头顶，一手张开对着上天：“伟大的造物主，伟大的光明神，伟大的宙斯大人，以吾之名，造法天地，贯穿于天地间的魔法啊，让仇恨滋生在她身上，如同滋生在我身上，复仇之魂，复仇之魂！” ~~~~~~~~~~~ 尘世间，仙德尔莎的尸体旁，恶魔领主与路西法站在这儿，身后是恶魔军团。路西法奇怪问道：“刚才趁他们交战之时为什么不出现，扎贡纳斯并不在这里，那些个天怒我们可以轻松解决。” 领主说道：“杀了他们又能如何，换来的不过是扎贡纳斯领着天怒军团疯狂的报复，要用脑子，路西法！ 不过刚刚，嘿嘿，我可真是看了场好戏，如果我猜得不错，天怒内部将要大乱，只可惜我们没有巨大的翅膀，飞不到苍白之巢上去。” “那把他们引下来如何？”一道邪恶的女声响起。 恶魔领主突然一个惊醒，巨大的头颅左右查看：“谁！谁在说话？” 路西法指着地面上仙德尔莎的尸体：“好像是……好像是她！” 说话间空气中起了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那神性的能量让在场的恶魔万分讨厌，但转瞬之后，变成了一阵巨大的仇恨力量，茫茫然的蓝黑色光球从仙德尔莎尸体的心口处涌出，聚集起来，原先的尸体慢慢消散，一阵巨大的刺眼蓝光后，在场的恶魔都捂上了眼睛。 随之而来的一阵平静，恶魔领主睁开了眼。瞧着眼前：一个矮瘦的黑蓝色物种，他从未见过的物种，短小粗壮的双腿，丑恶的手爪，只有面貌看上去与仙德尔莎有些相似，但那丑恶的黑蓝色让你绝说不出‘漂亮’二字。 她身上散发出的仇恨的气息，让恶魔领主舒服极了。作为领主，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招兵买马。就是现在！ “哦！欢迎加入恶魔的大家庭，我的仙德尔莎公主。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仙德尔莎？那名字我早已抛弃。”声音已没了之前的空灵好听，变得低沉，变得毫无感情。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我的公主殿下。” “复仇之魂！” “好！真是个好名字！你天生就该是恶魔。” 复仇之魂转身，看着地上的巨大翅膀，走了过去，她还不适应用脚走路，所以一瘸一拐。 地上的翅膀早已没了灵魂，不再金光灿灿，而是发黑，堕落的天使翅膀岂不应该发黑。 复仇之魂捧起脱落下来的毫无灵魂的翅膀，这曾经让她光芒万丈的翅膀，亦是她最引以为豪的作品，此时就死气沉沉的躺在她手中。 命运的转折如此之快，让复仇之魂缓缓流下泪水，那混浊的，充满仇恨的泪水。泪水滴到翅膀上，两者接触的一刹那，突然起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两个翅膀突然变形，在黑蓝光芒的闪耀下，化为一个半圆的武器，弯刀！复仇之魂牢牢抓着武器，刚好合适。 恶魔领主满脸笑意：“恭喜你，我的公主，你叫复仇之魂，这把武器，又叫什么名字？” 复仇之魂手缓缓抚摸她的武器，她开口，声音冰冷无情，仿佛来自地狱：“它？它叫公主之怨。” “哈哈哈，好名字，又是一个好名字。复仇之魂，你可愿加入恶魔的家族，让我们一同对付天怒，有了你的帮助，我相信我们会很快攻下苍白之巢。” 恶魔领主心内想到“还有谁比苍白之巢的公主更了解苍白之巢呢。” 复仇之魂弯下了腰，她一生从未对恶魔弯过腰，但这次，却毫不犹豫：“我的主人，领主大人。” “好好好！”恶魔领主开心极了，他伸手扶起复仇之魂，问道：“我的公主，你方才说将天怒引到地上，你心中可有计划？” 复仇之魂点点头：“当然有，首先，我要去见恐怖利刃。” 第五章 新皇登基 九天之上，苍白之巢，皇后的寝殿内。 “你！你再说一遍！”从寝殿内传出一声绝望的怒吼，声音颤抖，似是不敢相信。 二公主嗤笑着看着气急的老皇后，在房中缓缓踱步，悠然说道：“我刚才说啊，我那个聪明能干的姐姐，死啦！被恐怖利刃一刀切成了两半，你说，开不开心，要不要我传出去让大伙一块高兴高兴！啊？啊哈哈哈。” 老皇后颤抖着手指，老泪纵横，哽咽说道：“怎么会，怎么会，她若是真打不过那魔头，尽可以依靠翅膀飞回来，绝不会惨死在魔头手中，她怎么会。” 二公主眯着眼：“你说的不错，她的确可以安然无恙飞回来，但天怒一族怎么可以怯战，眼看她要逃，我就从背后偷偷给了她一刀，我可是维护了天怒的荣耀。” 她像是真的骄傲于自己的举动，所以鼻头高高翘起。 “你！是你！你杀了自己亲姐姐。”老皇后气急，她本就时日无多，无论多么强大的魔法，也阻止不了生命的流逝。 此时受了如此大的刺激，老皇后一口鲜血喷出。双目之中，渐渐失去了灵气。 “怎么？这就要气死了？枉费我还特地准备了一包毒药。” 眼看老皇后倒在地上，身子慢慢变得僵硬。二公主嘲笑不断。 半日后，苍白之巢鸣响巨大号角，宣布老皇后死去，新皇后登基。十二位大祭司颂‘光明神辞’，授予二公主皇家权杖，带纯金皇冠。 随着号角声‘呜呜’震天响，整个苍白之巢的天怒大惊失色，依旧在图书馆研究魔法的扎贡纳斯也不例外。 他急忙扔了书本，一飞冲天。等到了皇家大殿，二公主已经高高在座，殿内飞舞着贵族，一派恭贺祝福之语。 二公主满眼的得意之色，她瞧见了慌张赶来的扎贡纳斯，也瞧见了他眼里的震惊与不解。二公主高声问道：“扎贡纳斯，你为何见了本皇不行礼？” 扎贡纳斯捏紧了拳头，他纵然再笨，心中也有些猜测，于是抬头问道：“老皇后死去，那……仙德尔莎呢？” “啊哈哈。”二公主高兴极了，今日是她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天，她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下巴，装作无辜的表情反问道：“是啊，仙德尔莎呢，我那个聪明能干的姐姐呢。” 而后她将头扭向一旁，对着一个神情严肃的天怒说道：“护卫长官，你为何不告诉扎贡纳斯。” 等扎贡纳斯听完了护卫长所说，他明明知道这套假的言辞破绽百出，却无可奈何。 他愤怒，皇座上这个恶毒的女人将他未来的憧憬全部打破。 他忽然有了一个危险的想法“我为何不用武力，现在这个恶毒的女人离我如此之近，我为何不杀了她替我心爱的女人报仇，绝没有人可以挡住我。” 就在他刚有这个想法之时，心口处一阵疼痛，一股诅咒之力从天而降，扎贡纳斯身子红光闪过，在他胸口处无端长出几缕诡异的红毛，他的法力瞬间受到禁锢，他痛苦的跪了下去。 “呵呵呵，怎么跪下了，你对女皇的忠诚让我感动，扎贡纳斯，你莫非忘记了昨日我派人让你立得誓言了么，终生不得背叛皇后，你该用你的大眼睛瞧瞧，现在，谁是女皇。” “忠诚的禁忌之咒。你早就计划好了，仙德尔莎是你杀的。” 二公主一声冷哼，她缓缓抬起权杖，扎贡纳斯的身体不由控制，随之站立而起。他已被牢牢控住，动弹不得。 ~~~~~~~~~~ 半个月后，世间经历了半月的平静，天下人都知道了苍白之巢换了新皇后，不论是人类的城堡，还是深藏地穴中的育母蜘蛛，还是河流下洗衣服的村妇，他们都知晓。 但这与他们的生活毫无关系，只要天怒这个正义的种族还存在，恶魔就休想踏入大地一步。 ‘噗~’轻飘飘的动作，轻飘飘的一声，一颗人头被恐怖利刃拿在手中。 “咯咯咯，恶魔，我为什么要做这枯燥的工作，平民的鲜血已经不能令我兴奋。” 恐怖利刃看着其他恐惧到发抖的平民，轻声抱怨道。他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那个走路都会带火的家伙正挥动着巨大的屠刀，动作虽然笨拙，但一刀下去地面便会有一道深深地沟壑，他所过之地尽是灰烬，绝没有平民能在他周围存活。 “喂！路西法，你动作能不能轻柔点，杀人可是个艺术活动，你一定要慢慢体会这其中的乐趣。” 在这两人身后，是数不尽的小恶魔，他们肆意烧杀抢掠，全然没有束缚。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苍白之巢。 皇后，恐怖利刃又出现了，还有大魔王路西法，正带领着众多恶魔在屠城。 “哦？他们难道不把我这个新皇后看在眼里。”二公主眉头皱着，她当然生气，上一代老皇后那么无能，恶魔们都担惊受怕，不敢有大的动作。 她继位之后，恶魔竟肆意妄为，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二公主突然又冷静下来。“这何尝不是个机会，我若能全歼了这些恶魔，又能杀了恐怖利刃与路西法这两个大魔头，还有谁敢不服我？那些贵族中的老顽固，总该爬过来舔我的脚趾头。” 这个精明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吹号角，所有苍白之巢的天怒战士全部出动，跟随吾前去诛杀恶魔。” 说到这她眯着眼，看着下边一个穿戴者金色盔甲的天怒法师：“还有你，扎贡纳斯，那两个大魔头还要靠你，好吗？” “是，女皇。”扎贡纳斯愤恨说到，他没办法抗拒，没办法不臣服，因为那诅咒之力，让他痛不欲生。 这可怜的城池一片狼藉，人类的血肉之躯在恶魔眼里简直太过脆弱，二百多个守城兵还不够恐怖利刃塞牙缝，这座小型的城池连一个人类法师都没有。 恶魔们肆意妄为，人命在此刻看来还不如一根稻草。这些残忍景象落在隐藏在暗处的复仇之魂眼中，她也没有丝毫波动，她的怜悯之心早就交换给了丝奎奥克女神，现在，她不过是一具为复仇而活的躯体。 终于，在这惨无人道的杀戮还在持续之时。 ‘咻咻’声不绝于耳，宛如巨大的箭矢群，青光弹一个接一个出现，打在正在地面作恶的小恶魔的躯体上，他们身形变得缓慢，难以逃走。 随着百声雄鹰啼叫，奥法鹰隼照亮了整片大地，代表正义与光明的天怒，急停在空中。亮的发光的盔甲，穿戴在几百只天怒身上，他们怒目而视，盯着地面上的恶魔群。终于，天降正义！人类似乎迎来了希望。似乎。 第六章 魔法的天才扎贡纳斯 几百只天怒战士扑闪着翅膀，有的执剑，有的手握权杖。 他们生而高人一等，面对肮脏的恶魔，他们总是高高在上，好像俯视奴隶一般。 但这次，略有不同，往常小恶魔看到天怒，正如看见天敌一般抱头鼠窜，这次却出奇的安静，双方更像是在对峙。 已经忘了是谁先打破的沉默，正如一颗巨石砸入平静的水面，战争爆发，喊杀声不断，一瞬之间，各式魔法照亮了大地。轰隆声不断在耳边炸响。 天怒战士依靠巨大的翅膀，一轮又一轮的俯冲，他们速度极快，每次挥舞出刀剑，总有断肢残骸被割下。 高空之上，手握权杖的天怒法师们高声吟唱晦涩的咒语，奥法鹰隼与青光弹层出不穷。地面上的恶魔如同靶子一般被人收割头颅。 恶魔领主眼看着战局不利，在暗处跳了出来，手中的三叉戟猛地向地面一戳，随着他那巨大的嘴巴张开，一声大吼之后，地表破碎，跳出无数食尸小鬼，它们眼中嗜血的渴望让人胆战心惊。 远处，地动山摇，那是一群杂乱无章的大军团。 无数人类的白骨被人驱使，或执刀斧，或掌弓箭。它们眼中闪耀着绿色的幽冥鬼火，奔袭而来。 在这群白骨的中间，一个伟大的男性手握巨剑，破碎的披风随风飘扬，他拥有金光闪闪的盔甲，孔武有力的臂膀，粗壮的腰围无时无刻不显示他的力量。 恶魔领主高兴极了：“哦，感谢恶魔，我的朋友，奥斯塔里昂冥魂大帝！你终于来了！” 随着援军的赶到，恶魔一方士气大振。 路西法残缺的翅膀闪动，他向脚下重重一踏，一跃而起，这一跳足有十余米高，路西法抓住了这个天怒的翅膀，烈焰之剑在这个天怒眼中急速放大，一刀自上而下，像是割草一般，将他劈成了两半。 恐怖利刃不甘示弱，随着双手的挥舞，他的身躯急速放大，头部的两只恶魔角冲天而起，变得尖锐细长，本来短小的翅膀变长变尖锐，宛如两只黑剑插在身后。 荒邪之狱近千年的怨气从他嘴中呼出。这样的魔化让在场的所有天怒都大吃一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魔气深重的恶魔。 形势发生了逆转，纵然天怒的光明之力能够死死压制住恶魔，但地面上恶魔的军队实在太多。那几只大魔头更是难以处理。此消彼长之下，天怒战士隐隐有了不敌之意。 这胶着的战场却并未持续多久。忽然，九天之上光芒万丈。 一道白色身影收紧翅膀、疾冲而下，直对着冥魂大帝而去，冥魂大帝挥舞手中巨剑，那剑宛如一把开天巨斧，重重的向下砸去。那道白色身影速度极快，他挥舞手中的宝石权杖，竟硬碰硬的与冥魂大帝对了一招。 两人刚一碰触，轰隆隆地面尘土飞扬，冥魂大帝向后退了三步才站稳，而他的敌人被他一剑劈了出去。 借了这巨剑的力道，这道白色身影飞向恶魔领主。恶魔领主巨大的身子笨拙不堪。 他正要回身对敌，一道巨大的青光弹打到他的身上，眼看他就要被权杖击中。 路西法早已跳了起来，烈焰刀急转直下，空气中传来一丝灼热的味道：“佤什昂多的丧钟还在耳畔，沙漠的火山是我的游乐园，魔之——焦土！” 等路西法落了地，一个大范围的火焰群在他身子周围，地面被烤焦，他的身边宛如地狱，就连友军食尸鬼也赶快逃离，怕被波及。 这可怕的火焰之力让所有人心惊肉跳，但并不包括这道白色身影。路西法妄图用范围烈火烧死他，虽然也误伤了恶魔领主，烫的恶魔领主龇牙咧嘴，赶忙逃出火圈。 “伟大的光明神，伟大的荆棘王座，吾，以神之名，洗涤天地！” 权杖在他手中就如同神的力量，茫茫多的奥法鹰隼遮天蔽日，从未有人身具如此强大的魔法之力。 鹰隼群凶恶的冲向路西法，直到将路西法周遭火焰尽数扑灭。看到这个身影，恐怖利刃已经萌生退意，就在他心中犹豫是否要逃走之时。 随着那白色身影手中权杖的挥下，天地之间，连通了一道巨大光柱，那巨大的光柱所散发出的光明力量绝非任何一个恶魔可以抵挡，而这光柱的底部，正是恐怖利刃所在的方位，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抗衡，这是上天的怒火。正是因为这个禁术，他才被称之为天怒。 “神秘之耀！”天怒一族最高禁术，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参破其中的奥秘。 但他做到了。随着天怒族欢呼雀跃，这道白色身影回到天怒部队最前方。恶魔领主、冥魂大帝、路西法凝重地看向那道无敌自信的身影：扎贡纳斯！ “啊呜~”，痛苦的绝望之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巨大光柱内，恐怖利刃宛如受到千刀万剐，光柱穿身而过，磅礴的光明魔法摧残着他体内的一切。 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这天地间，连骨头都没剩下。 众人仿佛被这光柱吓的不轻。一阵平静之后。 “咯咯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你杀了呢，扎贡纳斯。”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恐怖利刃突然在另一个方位出现，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扎贡纳斯皱了皱眉头：“荒邪之狱的力量，镜像？” “咯咯咯，算你有些见识。” 看到恐怖利刃没死，恶魔领主长舒一口气，倘若刚一交手便死一个魔头，这战争恐怕就要输了。 恶魔领主抬头看向天空那道自信的身影，心想“但这畜生未免也太过厉害，以一敌四不落下风，那个巨大光柱倘若打到我身上，我必死无疑，凭复仇之魂的力量真的能杀了他？” “扎贡纳斯！杀了他们！” 在百人的队伍身后有一道亮丽的声音传来。听了这声音，隐藏在暗处的复仇之魂双眼血红全身颤抖，她死都不会忘记这声音的主人。 她走出地穴，对着那声音的来源处，在一众人奇怪的眼神中，那滔天恨意化为一道响彻天地的怒吼，尖锐刺耳的声音宛如一块巨锤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口。 所有人身形一顿，被这声音中的滔天恨意吓的睁大了眼球，不论是恶魔还是天使，都惊惧地看向地面上这个奇怪的物种。这个全身蓝黑色，手拿弯刀，矮小、丑陋的物种。 在扎贡纳斯眼球中，这丑陋的物种的面容与他朝思暮想的女神合二为一，他的瞳孔中充满惊讶，颤抖着一只手指着地面：“你…，你是…仙德尔莎？” 第七章 战争结束 复仇之魂冷冷看着瞧着喊她名字的扎贡纳斯。 她的眼中尽是血红，她早已没了情感，她早已将所有奉献给了丝奎奥克女神。 现在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只有仇恨的行尸走肉。光明之力令她厌恶，满身仇恨的怪物令她心生愉悦。 扎贡纳斯瞳孔不断震动，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丑陋的怪物。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神，纵使如今她已变成了这幅模样，这个品行高尚的天怒法师生来忠诚，他对仙德尔莎的爱矢志不渝。但仙德尔莎看他的眼神令他心痛，那眼神冰冷无情，好似已不认识他是谁。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后方远处传来一声怪笑。 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缓缓飘来，高声嘲笑道：“呦，这是谁？难不成是我那聪明漂亮的姐姐，可你怎的敢背叛天怒一族，投向恶魔的怀抱。” 二公主看到仙德尔莎并没死，反而以这种奇特的能量体活了下来，她心内委实震惊，但她不能暴露是她杀了仙德尔莎，她故意绕开话题，让身旁的天怒都能听到是仙德尔莎背叛了天怒。 这女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她成功了，天怒的战士们都怒目瞪着复仇之魂，若不是她，他们怎会遭此凶险，没想到大公主仙德尔莎竟会背叛。那丑恶的形态是什么？是她因背叛所遭受的报应么，真是大快人心。 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嘲笑声中，复仇之魂死死盯着她的妹妹，盯着这个毁了她的女人，她恨，恨的牙龈都快咬出血来。 如今她妹妹戴着皇冠、拿着荆棘王座的皇者权杖，还有那对巨大的翅膀，受到上百名天怒的守护。眼前这一切的一切，本该是她的。 二公主挥了挥权杖，阴阳怪气说道：“扎贡纳斯，还不快去杀了这个叛徒！” 扎贡纳斯挥起了手中权杖，向复仇之魂缓缓飘了过去。但他的面上，尽是挣扎的表情。 他的动作显得怪异迟缓，这让二公主气极了，她在嘴中嗡嗡念咒，权杖顶尖的宝石熠熠发光，扎贡纳斯突然冲了过去，转眼之间便到了复仇之魂身前不远处。 但那手中的权杖迟迟不肯砸落。他咬紧嘴唇，更不肯吟唱咒语。但在复仇之魂眼中，这一切都委实可笑。 “你既然对我挥起了权杖，为何还不杀了我。”她愤怒，她恨，所以她用弯刀劈向了扎贡纳斯。一刀下去，铠甲碎裂，鲜血飞溅。扎贡纳斯向后倒了下去。 这情景看到恶魔眼中，大快人心，他们‘吼吼’乱叫。士气高涨。 路西法首当其冲，对着天怒发起了新一轮攻击。两方之间又开始大战。 但这些情景似乎与复仇之魂毫无关系，她震惊的看着地上，那个被劈开铠甲的勇士。 在他的胸腹之间，满是诡异的红毛，红毛下的表皮，溃败腐烂，甚至传出一阵恶臭。 “效忠的禁忌之咒。” 复仇之魂终于知道为什么扎贡纳斯会满面挣扎的扑向她。这位可怜的绅士已经被牢牢控制住。 纵使如此，复仇之魂眼中依旧冷漠，她早已没了感情。她今日的任务便是对付扎贡纳斯，只要扎贡纳斯一死，恶魔军团便会将天怒一族打下神坛。 “看来女神丝奎奥克特意送我的小魔法也不需要用了，你已是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说完这句话，复仇之魂高高举起弯刀，狠狠地朝扎贡纳斯心口戳了下去。 她当然戳空了，二公主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战局，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最强大的奴隶死掉，于是在她将效忠之咒发挥到极致之时。 地面上，扎贡纳斯双眼无神，瞳孔中已没了任何情感，他已被完美控制。他险而又险避开复仇之魂的那一击，翅膀快速煽动，极快的速度之下，他将权杖砸向复仇之魂，“咔嚓”一声脆响，复仇之魂的一只手臂垂了下来。贴身的青光弹打在复仇之魂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等到复仇之魂回过神来，扎贡纳斯已在高空，双手举向天空，权杖在空中不断高速转动，空气中的光明之力快速涌向权杖顶端的蓝宝石。 “游荡在天地间的光明力量，太阳也没有你半分闪耀，赐下你神圣的光辉，借我的双手，在这黑暗的天地间施舍一道经天纬地的光柱，抹杀一切邪恶，降下吧苍穹，升起吧大地，让神秘之耀的光芒——浩荡！ 随着他的吟唱，复仇之魂脚下亮起一圈奇异的光芒，天空之上亦降下一道巨大的光柱，粗如一间房子。 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恶魔、天怒、还是冥魂大帝，他们目光灼灼看着那道巨大光柱从天而降，那其中所包含的磅礴的光明力量，绝非任何一人可以抵挡。 恶魔领主颤抖着开口：“如此强大的魔法力量，复仇之魂怎么可能打赢，她一定在骗我，不论谁来都绝挡不住扎贡纳斯这一击。” 复仇之魂挡得住么？ 她当然挡不住，就算她回到当初那个强大的仙德尔莎，她也挡不住，但上天的安排就是这么巧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仙德尔莎在光芒即将覆盖全身之时，低声吟唱起丝奎奥克送给她的咒语，只属于她一人的魔法。 “空间的扭曲来源于绝对力量的极致，并行的时间线上，仇恨才是世界的主人，旋涡的底部风平浪静，空间的奇妙之力，我求您将我移形换位，颠倒乾坤。” 巨大的光柱终于连成一线，那个身影终于受到惩罚，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声。 二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她又忽然怔住，她忽然全身僵硬，她赶忙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那个理应在光柱内受到光明之力惩罚的复仇之魂，此刻为何好端端站在原属于扎贡纳斯的方位，那……那光柱内，是谁在受苦！ 恶魔领主终于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而后在一片惊呼声中，那个光柱内的英雄身影，正饱受折磨，被他自己的禁忌魔法。 恶魔欢呼，天使哭泣。 再没人能阻挡住这几个魔头的冲锋杀戮，随着恶魔领主一声高呼，形势一面倒了过去，二公主眼内尽是恐惧，扎贡纳斯死后，还有谁能战胜这些大魔头。 苍白之巢撤退的号角吹起，这是几百年来唯一一次吹响撤退的号角。就当所有天怒准备回身飞上天空之时，他们忽然发现他们的身子难以动弹，就像所有人都中了青光弹的限制。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咯咯咯，想跑？这一整盘计划，天衣无缝，岂可让你们逃出生天。” 恐怖利刃终于展现了他的强大，荒邪之狱中倒影的力量，被他牢牢掌握。伴随着一刀刀、一斧斧砍在天怒们的身上，一块巨大的乌云遮天蔽日，好像老天也不愿见到如此残忍的景象。 ~~~~~~~~~ “我为什么会流泪？” 复仇之魂问自己。她将手放在脸庞，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好痛，心口处像有蚁虫在撕咬一般。神秘之耀的光柱之内，一切都将被摧毁，扎贡纳斯身上的诅咒之力荡然无存，诡异的红毛被烧灼干净，附加在他身上的禁忌咒语也得到解放，当然，还有他的肉体，还有他的生命。 不过他却笑了，那纯真的绅士微笑，他已无力再出声说话，但他的嘴型明显在念一个名字“仙德尔莎。” 于是，毫无感情的仙德尔莎留下了眼泪。 毫无感情的仙德尔莎又将他换了出来，替他受了接下来的苦难。 就在扎贡纳斯奄奄一息的时候。毫无感情的仙德尔莎又施展了那诡异的空间魔法。 巨大的光柱终于消失，扎贡纳斯并未身死道消，他还活着，但他修为尽失，已成了废人，重伤昏迷。 复仇之魂也没死，但她全身淋漓鲜血，伤势极重。 恶魔最终获得了胜利，苍白之巢精英全数身亡，只有二公主，她早早的逃开，抛下了她的子民。 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女人。恶魔在欢呼，在雀跃。路西法走到奄奄一息的扎贡纳斯身边，举起了手中的烈焰刀。 但他又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在他刀下，复仇之魂浑身鲜血淋漓，挡在扎贡纳斯身前。 恶魔领主连忙跑过来：“等等！你这个笨蛋，他已经废了，你杀他还有什么用，等他醒了，逼他说出光明魔法的咒语，这对我们才有用，要用脑子！路西法！” 路西法歪着脑袋，看着他的领主。 他手上忽然亮起一个五角星的图案，随之巨大的烈焰刀直劈而下，却劈在恶魔领主脚边不远处。 “五星法阵，劫数已定，末日~降临。”恶魔领主惊讶的看着身上突然燃起的熊熊火焰，与他脚下亮起的神秘法阵。 路西法眯着眼，瞧着领主：“现在告诉我，谁才是领主？谁才是蠢蛋？” “咯咯咯”恐怖利刃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我还奇怪，暗之国的堕落将军路西法，怎会屈于人下。” 路西法又转首看着他，恐怖利刃连忙摆手，装作一副害怕的表情“我当然会屈服于你，我的路西法大人，您才是领主的最佳人选。” 路西法懒得理会狡猾的恐怖利刃，却问向复仇之魂：“你出点子让我们打赢了胜仗，复仇之魂。扎贡纳斯已经废掉，不杀也罢，但你……要跟我回恶魔巢穴。” 复仇之魂缓缓开口：“当然，我那聪明的妹妹还未死去，复仇，仍在继续。” ~~~~~~~~~~ 第二日，苍白之巢宣布关闭，永不问世事，天下震惊，没了苍白之巢的守护，这方世界大乱将至，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魔头擦拳磨掌。 与此同时在斯洛姆王国的街道上，一个卖土豆的老头突然站起身子，他全身穿着蓝色的平民衣物，白白的胡子与头发表明了他的年龄，但桃红的脸庞有说明了他身体健康，绝无疾病。 他一边把玩手里的土豆，一边看着远方天空，瞳孔内雷电闪烁，他自言自语道：“苍白之巢关闭，这世界的平衡已被打破，丝奎奥克，你如此美丽，也会做错事吗。” “喂！斯宙老头，你还卖不卖土豆！” “嗷嗷嗷，卖，当然卖，美丽的贵妇，可否告诉在下你的芳名？” 第八章 塔林称臣 人类在这方世界扮演者重要的角色，这个种族体型弱小，生来脆弱。 但他们繁衍迅速，仅从数量上来说，已是第一大种族。 他们之所以能在这危险的环境还能成为第一大种族，是因为上天赐予了人类最厉害的武器，它不是魔法、不是力量，而是——智慧！ 人类生来就是群居动物，但绝不是个团结的种族。 这个种族很奇怪，他们抱团取暖，互相爱护，但是彼此之间，却无时无刻不在互相算计。 这感觉就像寒冬里的刺猬，靠在一起能取暖，却也会互相伤害。与所有的高阶动物相同，他们崇尚血脉至高，家族至上，不论之前、现在、还是未来。 整片大陆的中原地带，史书记载称为“懊悔之地”。 在懊悔之地的大平原上，三个王国在此开辟了疆土，建国建都，不论这世界如何战乱，这三个王国始终屹立在这，长久不衰。 他们本就代表了最为强盛繁华的人类王国。在这三个王国最为鼎盛的时期，路西法也要远远避开，不敢应其锋芒。 二十年之前，苍白之巢关闭，世间不再有天怒一族维护公平正义，战争随之而来。 因为三国交接之地的地下矿产，三个国家大打出手，彼此对战，那是一段充满阴谋的岁月。 塔林王国天真的以为三个国家仅仅是为了争矿产，实则，斯洛姆王国与厄泽王庭早已私下联合，他们为的，其实是瓜分塔林王国的疆域。 阴谋最终得逞，塔林王国宣布战败，三方签订条约。瓜分了塔林王国周遭所有肥沃的土地。 牛羊财宝被厄泽王庭抢夺一空，塔林王国向斯洛姆王国俯首称臣，从此作为斯洛姆王国的附属国，每年缴纳贡税。 并将塔林王国的二王子‘力丸’送到斯洛姆王国接受高等教育。 明面上是接受教育，实则明眼人都明白，力丸是作为人质被关押在斯洛姆王国的首都城堡内，用来确保塔林王国的忠诚。 斯洛姆王国首都，斯洛姆城堡内靠外围的一处平民宅院内。 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箱子，几个兵丁手拿盾牌铁剑站在院中护卫。 主厅大门紧闭。一个全身深紫色肤色、双腿细小，腰部粗壮，且佝偻着腰的赛特斯族老头弯腰行了一礼：“力丸王子，今年给斯洛姆王国上交的贡税都在院子里，还请你清点。” 老头说着话，抬起了头，露出黄油油的眼睛，看着在他面前站立着的少年。 少年拥有一头金黄的短发，明亮的蓝色瞳孔，身子瘦弱但站得笔直，腰间系了一把西方短剑，他面庞清秀，皮肤白皙。所有高等贵族的人族血统集于一身。他的模样正是所有人族少女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少年缓缓开口，声音清亮，悦人心脾：“不急，赛特斯长老，来，你先坐。” 等赛特斯长老入座之后，少年端起了银制的酒杯，里边倒了半杯的葡萄酒，递给了长老，并说道：“赛特斯，你的家族服侍塔林王室，已有百年了吧。” 长老接过酒杯：“感恩王子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不多不少，到今日正好一百年。” 王子又在厅内缓缓踱步：“我父亲他，身子骨最近如何？大病可痊愈了些？” 赛特斯长老低着头，他听到这问话有些紧张：“稍微……稍微能好点，前些日子还下床走动。” 王子点点头：“你觉得我那哥哥，继位之后，会以什么政策处理国事？” 赛特斯听到这里，已经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王室之事，二王子怎会贸然问起他来。 他屏住了呼吸，在脑内快速思索，而后决定用含混的语句回答：“大王子他宅心仁厚，在国内已经颇有声望，至于上位之后如何，臣下就不得而知。” 二王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他眯着眼，看了看老赛特斯，悠悠道：“我知道你不敢说，我大哥他宅心仁厚是不错，对待臣下与子民总是心存善念，所以，他上位之后，必将会实行仁政，我可说的对？” 老赛特斯嘴上说着：“臣下并不知情。”却同时点了点头。 二王子又道：“倘若现在是和平时代，我大哥一定是个好王上。” 赛特斯并未听出这语句中的陷阱，点头道：“是，大王子一定是个好王上。” “但，我问你，现在，真的是和平时代吗？” 老赛特斯浑身一震，他悄悄抬起头，看到二王子眼中闪着精明的光芒，双目灼灼看着他。 这眼神让他全身发麻，他似乎今日话说得多了，他已后悔今日为何说这么多话。他已经准备闭口。 但二王子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塔林国，还要在斯洛姆王国脚下活多久，你才敢开口说话，难不成，要我国家覆灭，尸横遍野之时，你才肯说出实话，赛特斯长老！” 长老已从脑门流下了汗水，他苍老干枯的手掌已经在发抖。 二王子却突然弯下腰，紧紧握住他缠斗的双手，两人面庞离得如此之近：“赛特斯长老，我知道你早已猜到一切，我知道你早已猜到，我大哥继位之后，凭他懦弱的性子，他一定会对斯洛姆王国言听计从成为他们的傀儡，我知道你一定猜到，成为傀儡的下一步，便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与灭亡。” “老臣…，老臣……。” “你猜得到，但你无能为力，对吗？ “你猜得到，所以你寄希望于我，每次上缴贡物之时，你都会偷偷塞给我兵法韬略，治国安民的书本，让我能潜心学习，有一日能回去东山再起，对吗？” 眼看赛特斯并不敢说话，二王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子站在门里，仰望紧关的房门，声音里是说不尽的没落：“但你知道，我被囚禁在这城里，他们不许我读书、不许我练习剑法、不许我知晓外界的一切事情，他们要让我成为废人。” “如他们所愿，我每日养花养鸟，沉迷于赌博玩乐，所以你每次来看到此景，都认为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现在，你只想用你的一生岁月，对王室尽最后一份忠诚，我……可说得对？” 赛特斯长老眼角处已涌现出泪水，二王子所说句句诛心。 每一句话都像利剑，刺进了这个老臣的心口，他的家族并非人族，但老一代王上对他家族关怀备至，他明明知道塔林国已经危在旦夕，但怎可弃恩人于不顾。在这个老赛特斯心中，满满的都是忠诚。 二王子突然转身，眼神变得异常凌厉，甚至散发出一股杀气，宛如箭矢脱弓、利刃出鞘。 他走到大厅边缘，顺着墙角，一把扯下墙皮，老赛特斯突然怔住，他颤抖着看着被揭开的墙皮之后，那精确绘制的世界地图，上面标注了世界上每一个强大弱小的势力，山川河流地理地貌，再没有比这更为精致的地图存在。 二王子满含热泪看着老赛斯特，音调变得颤抖，变得高昂：“长老，我力丸，从未放弃塔林国！” 第九章 暗影恶魔 “二王子。”老赛特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仿佛又看到一位能带领塔林国的英主明君，他毕生的心愿仿佛又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他忽然冷静下来，他用他毕生的经验，在脑中衡量再三。 二王子在等，他尊敬这位对塔林国鞠躬尽瘁的老臣。 良久之后，老赛特斯慢慢站起，他神情严肃，苍老的眼眶里含着泪水，混浊的眼球又重新亮起了一道光芒。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二王子，这将是一场巨大的赌博。老臣，能信任你否？” 力丸王子看着面前的世界地图：“你能说出这句话，岂不是已经做了决定。” 二王子顿了顿，继续道：“我若能回国，将以亲王伯爵身份参与政事，还有……。”二王子双拳紧握，缓缓从嘴中吐出两个字：“军事。” “但是，二王子！”力丸摆摆手，他当然知道老塞特斯想说什么，“我并不称王，倘若要夺王位，国内必是一番血雨腥风，如今的塔林国，已经饱经摧残，决不能再出现内乱。” 老塞特斯点点头，二王子回头，声音冷淡问向他：“现在，我问你，请你务必实情相告，我父亲他，究竟病情如何。” “最多还能活一个月。” 二王子点点头：“等他寿终正寝，我便以回家吊丧的名义回国接手政务。” “可上次王妃死去，斯洛姆国王都不曾放您回去，这次，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虎归山。” 二王子道：“上次毫无机会，但这次，时机应该成熟，我们必须给他一个放我回去的理由。” “必须放您回去的理由？”老塞特斯用眼神表明了他的疑惑。 二王子接着道：“你可知道苍白之巢关闭之后，没了天怒一族的震慑，斯洛姆国王早已生起了野心，他绝不会满足现在的疆土，厄泽王庭也一样，这两个大国常年处在一级戒备状态，战争只是迟早的事情。” 二王子又顿了顿，回头道：“斯洛姆国王已经开始大批招募有能力的恶魔巫师与江湖术士，为他的战争占卜凶吉。或许是这些巫师太能蛊惑人心，国王如今日日不理朝政，沉迷于江湖术士的法事当中。 这件事惹得忠诚正直的安布里家族很不愉快，安布里族长也已经有多日未曾去开王庭会议。这！便是我们的契机。” 二王子眨了眨眼睛。 “现在，我们需要献给斯洛姆国王一个间谍，一个此中高手，他必须是非人类的术士，这样才能获得国王的信任。他必须精通巫术，头脑灵活，能言善辩。我会与他里应外合，让他成为斯洛姆王国的国师，与他演一场绝妙的好戏，你……可有此中人选？” 老赛特斯皱着眉头，他在脑中苦苦思索这个人选，最终灵光一闪，但他却又摇了摇头。 二王子道：“想到谁了？” 老塞特斯回道：“倒有一个恶魔，他是完美人选，但这个恶魔太过邪恶，并且丝毫没有忠诚之心，我怕我们掌控不住他。” “并不需要掌控他，这件事对他有绝大的好处，他一定会尽力而为，只要等我出了这个城门，他的死活就与我们毫无干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 老塞特斯走上前去，用手捂着嘴，贴到二王子耳边悄悄说道：“暗影恶魔，瑞达。” ~~~~~~~~~ 三日之后，暗影恶魔来到斯洛姆国王的大殿内。 他藏在一件披风之下，露出的红色骷髅头表明了他的身份是恶魔，骷髅头中两颗深陷的眼窝并不空虚，两团红色的鬼火一闪一闪，好像在诉说他的狡黠。 他左右瞧了瞧，这大殿可真宽敞，足以容纳几百人在此奔跑而不拥挤。 大殿内的粗壮柱子闪闪发着金光，就连脚下的石头都打磨的平整光滑，毫无瑕疵。 斯洛姆王国不亏是如今最强大的人类帝国，空前绝后。 但这一切……以后都将是他的，还有什么是比控制一个国王更能令人兴奋的呢，暗影恶魔在心内偷笑。 “你为何来此？”一道雄厚的声音传下。 暗影恶魔偷偷瞧了眼在他远处高坐的国王，金黄的胡子经过细心的梳理、头上那顶王冠闪闪发亮，也不知道那王冠上镶嵌了多少颗宝石，这个四十多岁的人类国王身上散发着皇者气派，似乎并不容易对付，可惜，你遇上了暗影恶魔。 “我来诚心投靠您，我的陛下。”暗影恶魔跪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我在城外看到了招募令，特来投靠。” “你有什么本事？我可向来不收废物。” “嘻嘻，在陛下您的面前，谁都会自惭形秽的，我在您的面前，当然也是废物，但……。” “哦？哈哈。”国王满意于暗影恶魔的阿谀奉承，他看暗影恶魔似乎有所犹豫，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但什么？” 暗影恶魔趴在地上：“说这句话之前，我还请国王能宽恕的我的罪名，我是想说，但您之前收的所有巫师与江湖术士，他们相比我来说，也是废物。” “大胆！”站在大殿内的一个近卫兵大声呵斥。 暗影恶魔全身一抖，似乎被吓到了，但只有他知道，这都是装的。 国王也有些生气，这个暗影恶魔竟是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于是他开口：“你可敢跟我的幕僚术士们比拼比拼？” “求之不得，陛下。” 随后，一众术士被传唤到大殿中，他们之中有高等恶魔、有拿着术士宝典的邪恶术士、有从第一地狱逃出来的小鬼，足足二十多位。 “各位，那个跪在正中央的巫师，刚才说你们都是废物，是蠢蛋，你们可不用给我留情。” 那一堆术士中的一个年轻恶魔喊道：“你是谁？好大的口气、我可以分分钟把你撕成碎片。” 暗影恶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展示的机会，这个老狐狸经验丰富，他已懂得什么时候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所以他缓缓用爪子脱下了披风，慢慢地站立而起。 那乌黑的肩章腰带一看就知道他已是江湖中成名的术士，全身暗红色的肤色，配上前躯发达的肌肉显得那么粗暴。 尤其是背后高高耸起的恶魔之角，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高贵的恶魔血统。 那些术士之中已有几个老头认出了他，他们惊呼：“暗影恶魔！” 他本是与奈文摩尔、路西法齐名的大恶魔，这些老头当然清楚明白，对上他绝无胜算，于是在恐惧中向后默默退去。 第十章 第五第六地狱 斯洛姆国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几个老巫师向后退去。他心里已对这个满身红色肌肉的恶魔有了兴趣，国王需要强者。 站在一旁的几个年轻的巫师与江湖术士看到此景，他们看向那几个老江湖，嘴角露出不屑。作为新生代，他们骄傲且锐气横生，在他们眼中只有自己是强者，所以他们无所畏惧。 其中一个来自第一地狱的骷髅术士走了出来。 他本是第一地狱的骷髅守卫，幸运的他在地狱的石碑上发现了一段召唤系的高阶黑暗魔法，在暗算了其它几个骷髅守卫后，他与他们签订了忠诚合约。 这不，随着这个骷髅术士高举双手，嘴中低声吟唱，在他脚下出现了两个黑暗的神秘符文，随着‘格拉格拉’的骨节扭曲声，从符文中突然站起了两只骷髅大兵。他们手执骨头做的尖刀，空洞的眼窝毫无感情。 这两只骷髅兵体格高大，看上去竟有接近三米的高度。 “抓住他。”骷髅术士下了命令，他并不敢在国王的大殿内动刀杀人，所以便让骷髅兵抓住暗影恶魔。 两只骷髅兵转身，巨大的骨节咔咔作响，他们喘着粗气，空洞的眼窝盯着对面的那个红色恶魔。 但是等看清了对手，那两只骷髅兵突然张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两只骷髅兵滑稽的对视了一眼，迟迟不肯上前。 生气的骷髅术士大吼：“还不快去！”此刻在国王的眼皮下，这两只骷髅兵竟如此的不争气，就算在森林中面对力量强大的怪物之时，这两只骷髅兵也不会退缩一步，但今日真是奇怪。 暗影恶魔见状讥讽调侃道：“嘿，来自第一地狱的小鬼，你为何不回去重新再学两年。” 说着，他手掌对向那个年轻的骷髅术士，五指突然一握：“放逐！” 空气中突然起了一阵奇异的波动，在那骷髅术士面前，一颗黑点愈来越大，转瞬之间成了黑色旋涡！ 感受到旋涡中的能量，这个骷髅术士实在太过熟悉，只有地狱才会散发如此可怕、令人作呕的能量，这个可怜的年轻骷髅术士被吓的一动不动，黢黑的旋涡将这骷髅术士瞬间吸了进去。那两个被它召唤而出的骷髅兵也随之倒下，成了骨头架子。 这诡异的一幕着实吓住了其它的年轻江湖术士，能随意将人放逐到地狱，这可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力量，于是他们一个一个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暗影恶魔眼窝中的红色鬼火。 “啪啪啪” 国王在座上笑着拍手：“是有些能耐。”国王冲暗影恶魔勾了勾手指头，说道：“你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 本来一脸凶恶的暗影恶魔突然满脸堆积了献媚的笑容，就连语气也变得低下：“当然！我的至高无上的国王。” 他跪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两个膝盖配合双手爬着前进，这个姿势委实滑稽。 国王被他逗乐，哈哈一阵大笑后，暗影恶魔已经爬到国王脚下。 国王问道：“你还有别的本事没有？” 暗影恶魔缓缓站起，但他始终佝偻着腰。头部向下，仿佛不敢直视国王。他怯懦的开口：“当然有，我的国王，只是容臣站远一些，您的威严实在叫我喘不出气。” 暗影恶魔每做一件事，都要先问国王。这让国王愉悦极了，国王享受这种做主人的感觉，于是挥了挥手。 暗影恶魔站在台阶下，高声吟唱：“物质位面的灵魂无处归去，可怜的尸体腐烂在干枯的大地，吾将以地狱使臣的身份，欢迎各位来到这个安逸、和平的土地，地狱！” 他双手轻轻一挥，随着身体的不断摆动，黑红色的魔法能量不断聚集。忽的在空中展开，两道刺眼的巨大光芒让皇殿内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在一片惊叹声中，斯洛姆国王缓缓睁开眼。 作为最强大的人类帝国的国王，他见识过的奇人异士实在太多太多，但今日，他不得不再一次目光一亮。 在他眼前，展现了两个巨大的其它位面，就好像两幅能动的画卷，国王甚至看到里边的一个腐烂的尸首正在被不知名的怪物吞噬。 左边那个位面，天空之上没有太阳月亮，只有一大片低沉的黑云不断变换形态，黑云之下，是成千上万个人类奴仆。其中有人类法师、有平民、有穿戴铠甲的骑士。他们双目无神，动作怪异，走起路来手脚僵硬。 右边那个位面，遍地充斥着黑暗的邪恶土壤，沼泽地无处不在。其中的生物各式各样，有豺狼虎豹、有矮小的卓尔人、甚至有一条黑龙奄奄一息。他们与之前的位面相同，双目无神，靠吃地上的腐肉存活。 暗影恶魔眼窝中的红色鬼火闪了一闪，只见这两个位面中的所有生物，突然僵硬的跪下，面对着斯洛姆国王不停的参拜。 国王已然看呆，他走下皇座，修长的披风拖在地上。他走到这两位位面之间，眼里尽是喜悦。他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 暗影恶魔突然收了魔法，两个位面瞬间消失。他低下头，不让国王看到挂在他嘴角的阴险笑容。 暗影恶魔已懂得什么时候该收手，用来勾起这位国王的兴趣。一味的展现会让国王对他了若指掌，最后失去兴趣。这位狡猾的恶魔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国王走近了他，悄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是哪个世界？” 暗影恶魔弯着腰答道：“是第五第六地狱中的景象，我的国王。” “你是他们的主人？” 暗影恶魔在心内偷笑，嘴上却严肃说道：“如果你愿意，连带他们与我，全都是您的奴仆。” “哈哈哈，好！”国王大笑，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遇见暗影恶魔更令人开心。 国王突然跑回皇座上，作为国王，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笼络人心，这个暗影恶魔绝对要留在斯洛姆的王宫之内，否则一定会被他的老对手‘厄泽王庭’得到。 于是他威严说道：“赐暗影恶魔准侯爵身份，入住城堡，哦不！入住皇宫之内，我每天都见到他。” 暗影恶魔听了封赏全身一震，他赶忙跪下，骷髅脸上甚至流出一行感动的泪水：“我的国王，您对我实在恩重如山，暗影恶魔愿意一生效忠。” 这两个老狐狸逢场做戏，演了一出精彩的招贤纳士的好戏，实则，他们各有各的小算盘。 第十一章 安布里家族 老塞特斯回到了塔林国，塔林虽然还是一个王国，但它如今的面积已经小的可怜。 塔林国经过二十年前的一战。如今只剩下包括首都在内的七座城池。 回国的这一路上，赛特斯长老坐在马车里，所见的遍地都是斯洛姆王国与厄泽王庭的大旗。 他甚至看见斯洛姆王国的骑士用鞭子抽打平民，奴役他们砍伐木材。 那些平民看到老塞特斯的马车走过，马车厢外是塔林王国的标志。平民们当然记得这个标志，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在二十年前，原本就是塔林国的平民。 所以他们饱含泪水看着马车走过，老塞特斯赶紧放下窗幔，这个动作像个小偷，他害怕叫平民瞧见他。 斯洛姆王国的骑士看到平民们看向马车的眼神，他嗤笑一声，鞭子抽得更重了，随着一声声惨呼，老塞特斯双拳紧握。他在心内提醒自己：“再忍忍，再忍忍，二王子就要回来。” 想到那个年轻、孤傲的身影，老塞特斯又重新充满希望。 在他这一生所见的年轻人中，绝没有人能像力丸王子那样，聪明、睿智、隐忍。想到自己也被力丸王子花天酒天的颓废生活所骗。老塞特斯莞尔一笑。 随后他又深深的担忧“不知道暗影恶魔顺利与否。这全盘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实则凶险重重，不过，这也是塔林国的最后一线生机。” “大人，到塔林城了。”骑马侍卫的一声叫喊，将老塞特斯的思维拉回到现实中来。他下了马车，目光灼灼看着这宏伟的塔林巨城。这座城已不再死气沉沉，而是充满希望。 ~~~~~~~~~ 与此同时，斯洛姆城堡内的平民街道。 “喂，老头，这是什么？”塔林国二王子力丸正一脸不屑的冲一个商贩喊话。 在他身后不远，有两个斯洛姆王国的侍卫跟着他。 看到对面站着的这个年轻人穿着昂贵，行为轻浮，背后还有人随行，摆摊的老头心想这可能又是哪个贵族的儿子。 老头不敢怠慢，忙道：“贵族阁下，这是马鞍，骑马垫在屁股下边的，是老头子亲手做的，用的是上等的羊皮，您瞧瞧。” “这什么破玩意！真是脏我的眼睛。”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打那老头。身后的一个侍卫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腕。 “哎呦！疼疼疼！大胆！”力丸生气的将手上的马鞍扔到大街正中央。 侍卫冷哼一声松开了他。 力丸也不管身后人的指指点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自顾自继续向前走。 身后围着的人群里有些少女，因为二王子英俊的面容与那头金黄色的短发而驻足，但看到这个情景，望向他的目光尽是鄙夷。 走了一会儿，二王子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侍卫故意大声交谈：“国王干嘛非要我们监视这个废物俘虏。” “塔林国的人，岂不是都是废物。”两人哈哈大笑。他们故意让力丸听到，借此羞辱他。 二王子脸上的愤怒一闪即逝，他脸上依旧微笑，像个没脸没皮的无耻之人。 但藏在袖子里的双拳，已经紧紧的握住。这样子的嘲讽，他已经听了二十余年。他必须装作废物的样子，好让监视他的人回去如实禀报。好让斯洛姆的国王对他毫无防备。 二王子轻车熟路的来到这个赌场门口。 一推门走了进去，赌场内人声嘈杂。几个老头怀抱着**，在押轮盘。四个年轻人围了一桌，喝着红酒，赤红着脸玩扑克。 赌场的老板是个大胡子中年人，他坐在高处，一眼就瞧见了力丸。他高举着手喊道：“嘿！我的王子殿下，快进来！里屋在玩坏杰克！玩的大，就差一个人。” 瞧那模样两人像是老相识。二王子可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当然认得他。 二王子面上一喜，一边搓手一边高声回应道：“来了来了！” 走到里屋门外，两人勾肩搭背。老板门一推，将二王子送了进去。 两个侍卫就要跟上之时，老板将他们拦了下来：“我说两位大人，赌场里可有规矩，身后可绝不能站人。”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板赶忙一手一个搭上他们的肩膀，悄悄道：“放心，最多半个小时，那个蠢小子就会连**都输掉，到时候你们可要保护他回去。” 两个侍卫哈哈一笑，老板又吩咐人送了他们两个一人一杯朗姆酒：“我的大人，来到我这儿务必尽兴，筹码我可不能送，酒管够，我请客！” 二王子进去里屋后，掩了门，在他对面，只有一人坐着，那人身材高大魁梧，披着披风，披风上连带着帽子，遮住了他的整个脑袋。 二王子缓缓坐下，眯着眼瞧他。眼里已没了之前的轻佻，而是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那人把帽子向后扯下，露出了红色的骷髅头骨。眼窝里两团红色鬼火不断闪动。 二王子语气冷漠：“你就是暗影恶魔。” “是我，殿下。” “很好，现在，我说，你听着，一句话也不用问，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当然，我的殿下，我正在听着。” “这几日，你务必……。” ~~~~~~~~~ 斯洛姆城堡之外的山林里，有一个巨大别墅，从来没有贵族能够在城外居住，国王绝对不会把首都城外的领土赐给贵族分享。那样对首都太过危险，因为兵变轻而易举。 但他却赐给了安布里家族，因为这个家族贡献巨大、世代忠诚，绝没有比安布里家族更尊贵的家族存在。只要斯洛姆存在一天，安布里家族就会荣耀一天。 家族的第一代领主是老国王的生死兄弟，他们一同创建了斯洛姆王国，首代安布里领主并不贪图权力，他只要了一部分军权，为斯洛姆保护首都。 这个举动感动了国王，于是他下令：“安布里家族世世代代享受最高爵位，所有人见了安布里领主都要行王的礼节，以表尊敬。” 所幸这个家族天生就流着忠诚正直的血液，他们绝不会对王位有别的想法。无数年过去，多少贵族被贬为平民，只有安布里家族世袭罔替。 但这一世，略有不同。 第十二章 幼年贝恩霍勒 “贝恩霍勒！你若是再读这些没用的宗教哲理的书籍，而耽误了练习剑法，我就把你丢到丛林里去。” 老安布里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怒气冲冲训斥着他的幼子。 在老安布里手边的桌子上，放了一本青黄色封面的书籍《克苏鲁神系—死灵》。 十岁的贝恩霍勒委屈的抬起头，一双大眼扑闪灵动，他小声说道：“那书里有魔法，一定有，我会找到的。” 老安布里捂着额头，他实则对他这个幼子无可奈何。 安布里家族世代子弟都是战士。他们生来继承了老安布里强壮的肌肉、矫捷的身体。但这个幼子仿佛是个怪胎，从小便对宗教哲理感兴趣。 为此老安布里发过不少火。 贝恩霍勒小小的脸庞却看起来那么坚毅，仗着老安布里的疼爱，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敢跟老安布里作对的人，他执着于哲理，对当战士毫无兴趣。 老安布里其实心里疼爱极了这个幼子。所以他无奈开了口：“也罢，随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脑袋能捣鼓出什么东西。” “你呀，就是宠着他，也没见你宠过他的几个哥哥。”一个站在一旁削水果的贵妇埋怨道。 她是这家的女主人，也就是贝恩霍勒的生母。她美丽，大方，与老安布里一见钟情。 “噢耶！”贝恩霍勒高兴坏了，小短腿快速摆动跑向他的父亲，接过那本书籍，又钻到桌子底下饶有兴致的研究起来。 贵妇用银制的精巧刀具将苹果切成几块，在盘子里码整齐，递给了老安布里。 看着老安布里将一块塞到嘴里，满意的咀嚼。贵妇担忧着开口：“也不知小贝恩霍勒的几个哥哥，在前线可过的怎样。” 老安布里不耐烦的摆摆手：“既然是安布里家族的子弟，自然是要上战场历练一番，养在家里像什么样子！安布里家族从不养纨绔废物。” 贵妇只能失望的低头。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敢跟家主老安布里作对，他的话就是天。 当然，除了小贝恩霍勒。 老安布里站起伸了个懒腰，骨节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动。他今年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依旧虎背熊腰，身子健硕。一双巨大的手掌握成拳头，看上去犹如铜浇铁铸般坚硬。 “快到时间了，我去一趟斯洛姆王宫。” 贵妇晓得，今日是一众贵族、爵王、亲王等权贵之人的大聚会。每年两次，在王庭内院举办，由国王主持操办。 这次聚会大家会坐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包含一切军事政治，这是斯洛姆王国的优良传统，每一任国王的会精心操办。 但是，半年前的一次大会，国王却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那次大会的等待期间，老安布里得知国王在一堆江湖术士那儿研究巫术。 得知此事后老安布里大发雷霆，他本就脾气暴躁。身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贵族，他当然反对国王因为那些江湖术士的鬼话连篇而忘了正事。 所以他一怒之下半年都未进过王庭。国王也未曾理他。 听说最近国王又在大肆招募术士，作为安布里家族的领袖、这个国家的栋梁，他决定参加这次大会，他一定要见到国王，禀明利害关系。顺带将那些江湖术士赶走。 老安布里自信满满的骑上高头大马，他特意穿了银光闪闪的盔甲，手里握了大剑。这盔甲与大剑是荣誉的象征，他曾在战场上为斯洛姆立下了赫赫战功，这盔甲与大剑正是当代国王赐给他的。 他要用行动唤醒这个已经被术士蛊惑的国王，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在王宫之内杀了那些术士，与国王撕破脸皮他也在所不惜。 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这个忠诚正义的老年英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斯洛姆帝国的安危。 几个小时过后，他终于彻底失望了。 老安布里坐在自家大厅暴跳如雷：“他吗的，这个老糊涂！” 贵妇让管家把小贝恩霍勒带走，然后自己安静的站在老安布里一旁。这个雄壮的老头发起火来，谁都不敢劝。 老安布里像是气坏了。他满面通红，徒手砸了桌椅板凳，又将大剑狠狠地插入地下。他脱了盔甲，用力掷在地上，用脚踩了又踩，那盔甲上有一块黑色的空缺，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眼看这大厅就要被暴怒的老安布里摧毁，贵妇急忙开了口：“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他吗的也想知道！那个老糊涂蛋，竟然要在王庭内修建一个巨大的术士宫殿，而那个非人族的红色恶魔术士，叫什么暗影恶魔的家伙，对这个国家一点贡献都没有，就被赐了爵位！还要住在王庭内！亲王都没这个待遇！” 老安布里粗重的喘了两口气，又接着说道：“这都不算什么，最气人的是，国王要修改军队编制，每五百人的军团，要配备一名副军长，大肆削减军人的俸禄，这些俸禄用来养那个混蛋副军长，而且这个副军长必须是巫师、术士！我的老天，而且名额！由那个可恶的暗影恶魔指派。” “哈哈，哈哈。”老安布里怒极反笑。“再过个几年，厄泽王庭的军队攻到城下，我看谁来救斯洛姆，难道是那些非人族的没用的术士！” 贵妇看着地上被腐蚀过的铠甲，张口问道：“所以你已杀了那个叫暗影恶魔的家伙？” 老安布里摇摇头，提起那个恶魔，他安静了下来，眼神变得凝重：“我举剑劈向他的时候，那个暗影恶魔反应极快，他用诡术将自己藏在一个黑色的旋涡里，我想冲进旋涡将他揪出来杀掉，却被那旋涡腐蚀了铠甲。” 贵妇“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个暗影恶魔到有些诡异。” 老安布里道：“当然，我看国王看暗影恶魔的眼神，我已能感觉到这个老糊涂就快被暗影恶魔操控。国王身上时不时散发的邪恶气息令我作呕。那气息我认得，我年轻时与地狱中的恶魔交战，见识过，那绝对是地狱的力量。” 老安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着伟大的斯洛姆就此沉沦，我却不能做点什么事情挽回，那个老糊涂蛋非得等到厄泽王庭的军队杀到，他才会清醒。” 贵妇看着这个为国家操尽了心的老英雄，心里也是发酸。 转眼已到了半夜，夫妻两在阴郁的气氛中，躺在床上，老安布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实在是担忧斯洛姆王国。 就在此时，管家敲了敲老安布里的门，喊道：“爵王，有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神秘人求见。” 老安布里本就没睡，于是他喊道：“全身穿着黑衣？可问了他是谁？闲杂人等赶走就是！” 老管家又说道：“他说您一定会见他，他是为了暗影恶魔之事而来。” “哦？”老安布里眼睛闪了一闪。 “叫他在大厅等我。” 第十三章 深夜会晤 深夜，草丛里偶有几声蟋蟀叫声吵闹着安静。 在安布里别墅内的大厅内。 老安布里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从门外走进，他做手势示意管家走开。 然后独自进了大厅，掩了门。回身看着面前这一身黑袍的神秘人：“阁下若是连脑袋都不肯露出来，老安布里可一句都听不进去。” 那黑衣人将头上的帽子掀开，露出一头金黄色短发，随着他抬起头，标致俊朗的脸蛋微笑着瞧着老安布里。 “阁下是？”老安布里疑惑地看着他。老安布里多年不入城堡，这个被他二十年前抓来的塔林国俘虏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他也认不得了。 那人手放在胸前，弯腰行了一礼：“我是力丸，塔林国二王子，在斯洛姆学习，已有二十年。” 他这么一提，老安布里恍然大悟。知晓了对面之人，老安布里疑惑的问道：“你不该在房内被关押……，哦，不，被保护着吗，怎么会孤身跑来我的别墅？” 力丸王子笑了笑，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偷偷见到您，安布里领主，我今日前来，为的，是斯洛姆的未来。” 老安布里哼了一声：“斯洛姆的未来，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斯洛姆帝国的未来还要你这个他国之人来做主。” 力丸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如果大人你觉得暗影恶魔对斯洛姆毫无威胁，那倒是我多虑了，再见。”说着他又重新戴上帽子，作势要推门向外走。 意料之中的，老安布里大手一挥，将他挡了下来。 老安布里眯着眼瞧他，他反倒高抬着额头迎上那深邃的目光。 见状老安布里面色一柔，说道：“小侄，坐下说话。” 两人一同入了座。老安布里盯着力丸幽蓝的眼睛，他在等力丸开口。 力丸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烈酒，端在手里抿了一口，慢慢说道：“我的爵王大人，国王前些日子大肆招募恶魔术士，所以暗影恶魔被吸引而来，这——您是知道的。暗影恶魔行事隐秘，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但我，却了解的一清二楚，这个邪恶的恶魔术士若不除去，恐怕不出十年，斯洛姆就要被厄泽王庭踩在脚下，您，信么？” “哦？”老安布里笑了笑，“你这可是在挑拨暗影恶魔侯爵与我的关系？” 力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他又连忙整理了神色，唯恐惹怒这个暴躁的爵王。 老安布里眼睛眯成了一道危险的弧线，他抬头想了想，说道：“斯洛姆帝国疆域之大、人口之多百万万计，恐怕那个小小的暗影恶魔再大的胃口，他也吞不下吧。” 力丸忽然坐正，向老安布里靠了靠，他压低了声音：“如果，再加上厄泽王庭呢？” 老安布里心头一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力丸抬头，仿佛陷入了思索，他悠悠道：“暗影恶魔，本是地狱中的傀儡。它受巫师召唤，来到世间，但这个傀儡似乎比别的傀儡更为强大，他对魔法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巫师本身。暗影恶魔狡诈阴险，他的欺骗手段高明，就在巫师以为自己是他的主人之时，暗影恶魔已经牢牢控制住了他们的心智。” 老安布里死死皱着眉头：“就算他欺诈手段如何高明，它也只是个地狱中的小鬼，成不了气候。” 力丸摇摇头：“我的爵王，你为何还是不肯醒悟，暗影恶魔的聪明程度，绝非你了解的那样，它，甚至洞悉了地狱与现实之间桥梁的秘密，你若是看到他所收集的行尸走肉，那可以比拟两座城池的军队数量，你会惊掉下巴的，我的爵王。” “两座城池？你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哼，那些行尸走肉之中，有平民、有贵族、有人类法师、有恶魔，他们每个人都曾经以为暗影恶魔是他们的奴仆，但现实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变成暗影恶魔的奴仆，被他深藏在第五第六地狱之中！” 力丸说到这突然转头死死盯着老安布里：“想必，爵王您也私下调查过，关于那两个位面中的奴仆数量，我说的是否属实，您随便找几个皇庭内院的侍卫一问便知。” 老安布里不动声色，抿了口烈酒。力丸在这个老狐狸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有十足的把握，这个斯洛姆帝国最尊贵的爵王大人，已经有了自己的衡量。 老安布里放下金光灿灿的酒杯，他身上突然散发一股绝对的威压，这是常年位高权贵者才拥有的气场，仿佛一头威武的老雄狮，目光灼灼盯着力丸，他开口：“力丸王子，毫不客气的说，你作为敌国人质，又何必半夜跑到我的府邸，与我说这些话。” 老安布里顿了顿，一阵风拂过煤油灯，灯火闪烁之间，老安布里苍老的面容突然变得阴沉，他站起，靠近力丸，榔头般的拳头紧握，此时两人的距离离得如此之近，老安布里的睡袍已经贴在力丸的腿上。他死死盯着力丸的眼球。 他声音低沉，语气里尽是杀意：“力丸王子，你来跟我说这些，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这个老头身上的杀意绝不是开玩笑，他的大剑曾在战场上割头无数，倘若力丸接下来说错一句话，老安布里自信能够轻而易举扭断他的脖子。 “爵王”，力丸终于开了口，并未有想象中的害怕，这个年轻人在他的威压之下缓缓站起，那尖锐的目光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你可知道被囚禁二十年，日日受到冷嘲热讽的滋味，你可知道你空有一身抱负，却人人都将你看做一个废物的凄凉。” 力丸王子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心酸，他眼角微红，嘴角处肌肉抽搐，但他咬紧了嘴唇，不让这痛苦被老安布里看出。 懦弱会让人心生鄙夷，勇敢却会得到赞赏。 长久的对峙之后，老安布里这个战场老将笑着敛去了杀意。他已看出面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说谎。 “呼——。”纵使如此，力丸也深深呼出一口气，这绝不是演戏，刚才那股杀意，是真的。 老安布里又给力丸加了点儿酒，他又轻松的坐下：“所以，你想要什么？” 力丸目光灼灼，他走到门口，声音低沉落寞：“我从小便被抓来斯洛姆王国的首都城堡之内，我那时并不知晓我是作为人质，被关押在此，我只是想不通为何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充满鄙夷，没有人愿意跟我玩耍，一个——都没有。我只是被关押在豪华的房子里，丫鬟、侍卫、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与我说话。” 力丸王子抬起头：“所以我恨，我恨我那远在塔林国的亲人，他们为何把我丢弃，而不是我那些长兄与弟弟。” 这少年的脸庞此时尽是狰狞，他咬着牙，狠狠道：“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让塔林国所有的人，后悔当初抛弃我的决定，我要在斯洛姆王国，封王拜相，大展宏图。” 老安布里瞧着他孤傲的背影：“所以你来投靠我，你怎知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力丸回身，与老安布里对视：“因为我知道这个国家，除了您，除了伟大的安布里家族，再没有别人可以拯救，您，需要一个谋士。” 第十四章 诡异的怪兽 老安布里眼睛向下，看着弯腰鞠躬的力丸王子。 他慢慢说道：“那你觉得，此时该如何拯救斯洛姆？” 力丸抬起头，瞳孔缩成危险的针芒状，他压低了声音，从嘴中慢慢吐出两个字：“造反！” “放肆！”老安布里怒吼。 力丸嘴角挂着笑意：“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爵王大人，你今日穿戴盔甲手执大剑进了皇庭，却碰了一鼻子灰，您已经知道，国王已经迷了心智，他身上已经多了几分地狱的气息，对么？” 老安布里并不搭话。 力丸又继续说道：“如今连您执剑上朝都不起作用，要想让国王回心转意，难道，岂非就剩这一条路？” 老安布里转身走到门前，背对着力丸，听力丸在背后继续说道：“离城堡最近的这片森林，都是安布里的领土，森林中驻扎了安布里家族一万的军队，这军队是城堡外的最后一道防线，换言之——” 他顿了顿，继续道：“也是最容易兵临城下的一支军队。” 力丸见老安布里并不问话，他又继续解释道：“倘若一只万人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城堡外，国王大人一定会立刻找您和谈的，要知道城堡内的可没多少兵，而那和谈的条约，便是杀掉暗影恶魔以及一切巫师、江湖术士。” 老安布里打断：“那事后呢？斯洛姆是救了，但难道让我以一个叛君之臣的罪名死去？让安布里家族被世人唾弃吗？” 力丸忙道：“大可不必，我的爵王大人。” 他眨了眨眼睛，轻笑道：“你只需让士兵拿着未曾开刃的铁剑，让弓箭手的箭袋子变得空空荡荡，让炮火车上不装炮弹，事后再将这些都展示给国王，证明您并没有谋反之心，国王为了皇家威严会罚您，但最多您也就是被贬为平民。” 老安布里不说话，像是在思索，力丸又道：“斯洛姆边疆战事不断，您又并无叛国之心，您一定还会得到重用的我的爵王大人，等杀了那些可恶的恶魔，国王一定会清醒，整个斯洛姆，都会由衷感谢您的忠义之举！到了那时！” 力丸神色激动：“到了那时，安布里又会重回贵族的行列，整个安布里家族的人，都是英雄！” “够了！”老安布里回身，怒视着力丸：“你给我滚出去，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再也不要给我提起！” 老安布里拽住力丸的衣领，拉开门一把扔了出去：“滚！” 然后重重的关了房门。 力丸倒在房门外，他对着门跪了下来：“爵王大人！你已经知道这法子可行，否则您已经杀了我，不是么？求求您救救斯洛姆！” 回应力丸的只有沉默，房屋内什么动静也没有。 力丸慢慢站起身，失落了走了出去，但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屋内这个老英雄心动了么？当然。 老安布里当然知道，力丸所说的都是真话。但这个造反之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老安布里盯着门外那个模糊的身影，耳边回荡着方才的那个大逆不道的计划，眼里，尽是深邃。 ~~~~~~~~~~ 与此同时，皇庭内院。 这个大厅足有一千平方，厅内的地上铺着黑黄相间的虎皮，整整一千平方的虎皮。 纹理之间，虎皮连接的毫无瑕疵，据说当年请了二十个顶尖的女纺织工人，用了四百余张颜色相近的虎皮，才织成了这虎皮地毯。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人类帝国的国王，他当然应该享受到最好的地毯。 “你是说这些行尸走肉完全没有痛觉？”国王期待着看着眼前的第五地狱中的情景。 暗影恶魔低头答道：“当然，我的国王，如果它们上了战场，就算敌人的刀斧刺进胸口，它们也能挥手割下敌人的头颅，这可比普通的士兵有用多了。” 国王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有一只这样数量庞大的军队，统治这个混乱的世界只是迟早的事情。甚至，能轻而易举灭掉厄泽王庭。 这些士兵不用喂给他们饭吃，不用每个月花费巨大的金钱养着他们。 这样的军队，岂不是每个野心家梦寐以求的事情。 “现在这些军队的数量有多少？” 暗影恶魔不好意思的开了口：“不到五千，我的国王。” 国王失落的摇摇头：“还不够，至少要在一万以上，才算是奇兵，才能在大的战场发挥颠倒性的作用。” 暗影恶魔眼睛闪烁，他等了许久，就是在等这句话。 于是暗影恶魔怯懦的开口：“如果能让我上了战场，我会为您收集更多的。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怎么没有？！”国王像是兴奋起来。 “就在昨日，军事大臣还在讨论北方一个森林中遇到一大股野蛮部落的事，这几日就要与那些野蛮人开战，这岂不是收集灵魂的好机会？” 暗影恶魔微笑着，跪在地上：“恳请国王派我前去，帮您组建一支，全新的军队。” 国王高兴极了，还有什么是比能在这战乱的世界中，能获得一支强大的军队更令人开心的事情。 所以第二日国王下了令：“命令暗影恶魔为最高指挥官，带一万将士，去北方森林消灭野蛮部落。” 在暗影恶魔浩浩荡荡出发之时。 力丸王子站在城堡的城墙上，微笑着看着。 暗影恶魔像是能感受到什么，他回头与力丸王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各有各的狡黠。 当然，力丸的身后始终跟着两个侍卫。 暗影恶魔带着一队士兵，出了城门走远后。 力丸看到从远处走来一个人类，他满头白发，戴着破帽，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裤子腿像是被丛林中的荆棘刮破。在他身后牵着一只怪兽。 那怪兽有着鹿的脑袋，牛一样的身子，却只有三只粗壮的腿。 力丸好奇之下下到城墙底下。他向那个流浪汉走了过去，他装作没礼貌的问道：“喂，老头，你身后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没见过？” 那个流浪汉恭敬地鞠了一躬：“回大人，我也不知道这怪兽是什么，我正要去把它献给国王，来换取一点金钱。” 第十五章 兽王？使命？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流浪汉拿着一袋金钱兴高采烈走了。 那不知名的怪兽被关在笼子里，抬到了皇庭大殿内。 国王舒服的坐在他的上边，眯着眼打量这个怪兽。 那怪兽突然睁大了眼睛，望向国王。 怪兽并未开口，却发出一声惊叹：“第五地狱？”声音宏大深沉。 “嗯？！”国王突然站起身。就连那铁笼旁边的士兵也睁大了眼睛，惊奇地看向那头怪兽。 国王快速下了台阶，走到铁笼旁边来回打转：“你——会说人语？你是个什么物种？” 那怪兽傲娇地闭上了双眼，蹲坐在铁笼中。 国王笑着道：“你若是再说上几句，顺便在我的大臣面前表演一番，我会很喜欢你的，怪兽。” 怪兽依旧不言语，它用它的行动表明了对国王的厌恶。 国王气急了，但又不舍得杀了这个能说人话的奇异怪兽。 他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去叫卡洛卡过来！” 倘若你要问斯洛姆帝国哪个战士最勇敢、格斗技巧最顶尖，可能有人会猜是老安布里爵王，也有人会猜是宫廷内的近卫军首领，又有人会说是常年驻守边疆的将军。 但你若要问起斯洛姆帝国谁力气最大，人们会毋庸置疑说出同一个名字：卡洛卡！ 但你若以为这个力大无穷的人是个勇猛的士兵，那你就错了，其实，他是个孩子。 而且，只有七岁。 他的力气并不是整个帝国最大，但是普通的成人士兵跟人打赌，与他扳手腕，竟然扳不过他。 要知道，他才七岁。 卡洛卡父母早亡，是个孤儿。 他父亲是国王的马蹄铁匠，却死于马群的践踏。 这个可怜的孩子没了双亲，无依无靠。 所幸那次的马群踩踏事件起因是国王，所以国王收留了他。 日后的接触中，国王无意之间发现这孩子与动物有特殊的感情，不论是小猫、松鼠，还是狮子、老虎，所有的兽类都对这孩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把他看做自己的同类。 从没有一个野兽会进攻卡洛卡。 所以国王把他放在皇宫后院的动物园里，做杂工。 这孩子年仅七岁，便能举起大小相当于自身的巨石，他的胳膊腰围不像普通小孩那样瘦弱或肥胖，反而已经有了淡淡的肌肉轮廓。 他简直就是个野兽投错了胎。 卡洛卡缓缓走入大殿，单膝下跪，却并不说一句话。 旁边的卫兵也并没有呵斥出口。他们早已知道，卡洛卡上殿不用请安国王。 这孩子话简直少的可怜，他与谁都不愿意交谈。 但是卡洛卡这次站起身的时候，看到了旁边的铁笼。 确切的说，是看到了铁笼里的那个怪兽。 孩子与那怪兽对视的时候，两人同时亮了亮眼睛，就像多年未曾碰面的老朋友。 “卡洛卡！”国王坐在王座上，身子前倾，像是极有兴趣：“你为何不试着让它开口说话。” 那孩子转头看了一会儿怪兽，然后摇了摇头：“不，现在，不。” 国王笑了笑：“你的意思是现在不行？” 卡洛卡点点头算是回应。 国王笑着说道：“那我把它交给你！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让它开口说话，我要在半个月后与王臣会面的时候，让它上台表演，他们肯定与我一样惊奇于一头会说话的野兽。” 国王顿了顿，又说道：“但是如果失败了，我可要把它炖了尝尝味道，明白了吗？” 小卡洛卡点点头，然后他伸出小手，拉住了那个铁笼的一根铁杆，向外拖着走去。 国王这几日每日都要来看看那头怪兽。 毕竟这世间还没有一头野兽会说人语，国王稀奇极了。 但每过一日，他就失望一天。 等到了今天，国王终于按耐不住，他拿起自己手里的权杖，狠力抽打笼子里的野兽。 那野兽皮被他打的渗出血，一道一道血印挂在那。 卡洛卡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那野兽也咬紧牙关，纵然被抽打，它竟然也一声不吭。 就连野兽自己本身的叫喊声也绝不想让国王听见。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顶撞国王，就算它是野兽也不可饶恕。 那鞭刑的声音直到国王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野兽已跪倒在铁笼内。浑身上下都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深夜，卡洛卡赤裸着上身，身形矫捷的翻过院子的铁栏杆。 他怀中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还有针线纱布。 他走到那奄奄一息的野兽身边，摸了摸野兽脑袋上毛绒绒的皮毛，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肯开口与他说话，你只要说一句，他就会放过你。” “我讨厌地狱的气味。那个人类身上有我最痛恨的味道。”野兽并没有张嘴，但声音却回响在这个小小的茅草屋内。 它果然是会说人话的异兽。 卡洛卡眨了眨他纯真无邪的大眼睛：“你为什么会说话？” “因为我有智慧，孩子，在遥远的巨石山脉，兽类都有智慧。” 卡洛卡疑问道：“巨石山？我从未听说过，从我生下来我就没出过这座城堡。” 那野兽大大的嘴咧开，像是人类一般发笑：“等你长大了，你真该去巨石山上看看，那里有一切古老的东西，甚至包括神明的遗迹；人们将羽毛插在头顶代表部落，他们的手中只有粗糙的刀斧。” 野兽眨了眨巨大的双眼：“你适合那里，你天生就背负着兽类的使命。” 卡洛卡细心给野兽涂抹着药膏，稚嫩的眉头稍微翘了翘表示疑惑：“使命？那是什么？” “我可解释不清，我的兽王大人。” “哈哈哈，”稚嫩的童声发笑，从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这个称呼真是好笑，‘兽王’这个词却又代表着什么呢。 那野兽抬头望向窗外的远方，瞳孔内深邃极了：“你总有一天会进入森林，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兽王的使命。” 卡洛卡歪着脑袋，脸上是纯真的笑容：“好吧，等你伤好了，我们逃出去，你带我去森林。” 第十六章 恶魔归来 这几日国王每天都要来牢笼中，每次来都要揍一顿那野兽。 甚至有一次国王亲手在那野兽面前宰了一只麋鹿。 以此威胁它再不开口，下场就是这只麋鹿。 而那只麋鹿，卡洛卡悉心照料了有两个多月，被国王一句话就杀了。 野兽倒也是硬骨头，不但不开口说话，而且次次都对国王露出厌恶的表情。 所以它每天都被打的遍体鳞伤。 卡洛卡心疼极了，但那是斯洛姆的国王，七岁的他也毫无办法。 只能每日晚上偷偷进来，给野兽上药治疗。 卡洛卡与野兽的感情迅速升温，每次野兽给他讲外面的世界，他都高兴极了。 在他眼里，这个野兽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朋友，他的伙伴。 七天后。 今天白天，国王竟然没有来牢笼。 国王在哪呢。他此时正在大殿上。 因为暗影恶魔终于从前线归来。 贵族大臣分列两侧，暗影恶魔缓缓从大殿门外走入，他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恭敬说道：“伟大的国王，我回来了。” 国王坐正之后，身子前倾，像是极有兴趣：“怎么样，伤亡可重？” 暗影恶魔嘴角一笑：“回国王，双方都——全军覆没！”最后四个字他刻意咬重了字音。 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满座皆惊，以斯洛姆的战士能力来说，可比那些野人部落的强不知多少倍，结果双方竟然全军覆没，这可是重罪！ 贵族大臣们看向暗影恶魔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出乎意料的，国王竟然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温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可让在场的所有贵族大跌眼镜。 他们甚至怀疑国王今日是不是没睡醒，这么重的罪竟然就这样，像翻书一样翻过去了。 一个小时后。皇家庭院内一座豪华的宫殿，也是暗影恶魔的住所。 国王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第五地狱中的景象。 地狱中已经多出来一大片军队，他们有的身穿斯洛姆国的战士盔甲，有的腰间围着兽皮当遮羞衣物，相同的是，这些人眼睛空洞，脸上惨白，毫无人类的表情可言。 这两批人马正是暗影恶魔前去指挥作战的军队。 国王兴奋问道：“这些人不用吃饭，不用睡觉，没有痛觉，而且随时都可以作战？” 暗影恶魔乖巧的低下头颅：“当然，我的国王，现在，他们都是您忠诚的士兵。” “哈哈哈”国王大笑。在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支死士军队更令人开心。 “我命令他们，他们会听话？”国王又问。 暗影恶魔一脸献媚：“当然，我的国王，我在收集他们的尸体灵魂之时，早已对他们下了禁忌咒语，他们现在只效忠您一人。” 国王试探着指了指地狱中两个身子僵硬的士兵：“你们两个，决斗！” 暗影恶魔眼中的红色鬼火闪了一闪，他深深低着头颅，不叫国王看到他的小把戏。 在国王眼中，那两个士兵突然像是接收到什么命令，瞬间扭打在一起，他们拾起了地上的刀剑，口中大吼：“为了国王！”，然后用力朝对方砍去。 左边那个士兵断了一条胳膊，右边那个士兵腰腹之间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但他们两毫无痛觉，又挥起刀剑，冲向对方。 国王满意极了，他摆摆手：“可以了可以了，我的士兵。” 那两个士兵突然停下，继续呆滞在原地。 国王背过身，看向窗外的天空。 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到不久的未来，靠着这些死士士兵，斯洛姆一统天下的情景。 他年老的皱纹得到舒展，嘴角翘起，他高兴极了。 似乎整个城堡里只有这个暗影恶魔能让他开心高兴，他已经把暗影恶魔看做自己的财宝。 就在此时，门外有士兵敲了敲门：“国王，安布里爵王刚刚进了大殿，说是有要事。” 国王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老安布里极为讨厌暗影恶魔。 上次竟然在大殿上挥起大剑，意图斩杀暗影恶魔。 国王转头说道：“你待在此处便好，我去见见爵王。” 出乎意料的，暗影恶魔摇头说道：“不，国王。” 国王疑惑的看着他。 暗影恶魔阴沉着说道：“我最近看到天空之上，毒狼星摇摇欲坠，地狱深处，吟唱起反叛者的战歌，为了确认一些事情，还请国王带我前去见见安布里爵王。” 所以老安布里见到了国王，也见到了在他身后跟着的暗影恶魔。 那个红色的骷髅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天天跟在国王身后。 老安布里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对国王鞠了一躬。 国王开口：“爵王，可有什么要事？” 老安布里平静的盯着国王的眼睛：“国王，我想知道暗影恶魔胡乱指挥军队，为何不罚？难道……。” 老安布里顿了顿，他声音转高：“难道不怕其它士兵寒心吗！？” 国王当然不会对他说起第五地狱中的情景，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心底的秘密，那个他与暗影恶魔之间的秘密。 这个秘密如果公布出去，整个帝国都会大乱，他要等到与厄泽王庭开战之时，再使出这个杀手锏。 只要战争胜利，他相信他的子民会原谅他收集死士的举动。 所以他只是摆了摆手：“好了，爵王，这件事我自有定夺，你就别操心了。” 老安布里愤怒到满脸涨得通红：“国王，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你已被这个恶魔控住了心智，国王，求您降下命令，让我诛杀了他！” “够了！”国王突然生气的大吼。 随后国王坐下，慢慢劝道：“安布里，我敬你家族于帝国有功，但也不要太过分。暗影恶魔心系斯洛姆，是我的忠臣。这件事以后，再也不要提起，可还有别的事？” 眼看着国王不耐烦的神色，老安布里反倒冷静了下来。 爵王涨红的脸色慢慢归于常态，他合上双眼，轻轻说了声：“没有，安布里告退。”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在等他出了大殿之后，这个久经战场的爵王睁开双眼，眼中，尽是凶狠。 “国王。”暗影恶魔看老安布里走远后，他附在国王耳边，悄悄说了些话。 国王听完嗤笑着摆摆手：“绝无可能，你大可放心，安布里家族是帝国最忠诚的贵族，绝不会叛我的。” 暗影恶魔突然一跃而起，他跳到大殿正中央，他的骷髅头磕在地上‘砰砰’发响。 国王大惊失色：“你这是……。” “国王！”暗影恶魔甚至带了哭腔：“我并非挑拨离间，实在是来自地狱的预言太过真实，老安布里早已起了反叛之心，还请您早做打算！” “哦？”国王依旧不信，他笑着轻松说道：“那地狱的预言，爵王会在什么时候反叛。” 暗影恶魔突然站起，眼窝中的鬼火不停跳动，他坚定说道：“五日之后！” 听着暗影恶魔确凿无疑的语气，国王眯起了双眼，像是在思索。 暗影恶魔又赶紧说道：“国王，就算为了万一，还请您早些布下兵力，如果没有反叛之事，您尽可以割下我的头颅，我以我的生命对您起誓！” 第十七章 是时候了 老安布里出了皇家庭院，坐上马车。 赶马的安布里家族的车夫低着头问道：“爵王大人，我们现在回去？” 老安布里在车厢里怔怔瞧着车厢外气派的皇家庭院，半晌的安静之后，他声音中是说不尽的冷淡：“去塔林国二王子力丸的住所。” *** “喂！我说，你在这儿站了有一个钟头了，无聊不无聊，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想呆着就回房子里呆着，老站着是干嘛。”在力丸的住所门外，身后的一个斯洛姆侍卫向力丸喊道。 力丸并不答话，他只是双眼微微闭着，垂着手站立在门外。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一辆马车从远及近，力丸睁开眼，看到马车顶上老安布里家族的图腾，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马车在力丸面前停下，老安布里揭开车幔，走了下来。 “爵…爵王！”那两个侍卫吃了一惊，他们万没想到尊贵的爵王会来这个塔林国俘虏的住所。 他们急忙单膝下跪，用斯洛姆最高的礼节向爵王行礼。 在这个国家，除了国王之外，就是老安布里最为尊贵。甚至在军队中，老安布里的名气更甚于国王。 爵王刚一下来，就看到面前不远处站立着力丸王子。 力丸走上来弯腰，然后轻声道：“爵王，候您多时了。”他说话声音极小，像是怕被身后的两个侍卫听到。 爵王眯着眼，用一个极其危险的眼光打量这个在他身前弯腰的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才思敏捷，竟然早早就预知了他的到来。 许久之后，老安布里淡淡说了句：“进去说话。” 有老安布里陪着力丸，那两个侍卫当然知趣的退到两边，并未跟上去。 两人进了客厅，掩了门。 老安布里坐在上边正中央，打量起这房子的布置，开口道：“你毕竟是一国的王子，怎么房内这么寒酸。” 力丸在下边开口回道：“值钱的器皿都被我卖了换成了赌金。” “你既然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喜欢上赌。” 力丸笑了笑，并未答话。 空气就这样变得安静，房间里只剩两人粗浅的呼吸声。 这两个狐狸一站一坐，都在等对方开口。 眼看老安布里半天没有开口的样子，力丸眼睛眯成一道弧线：“爵王，时候到了。” “哦？什么时候到了？” 力丸深深吸了口气，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这声音只有房内的两人能够听到：“集结军队的时候到了！” 老安布里嗤笑一声：“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听你的，向我自己的国家首都用兵。”他仿佛毫不在意。 力丸缓缓抬起头，平静说道：“爵王大摇大摆进我的宅院，故意让人们都看到，岂不是想把我一块拉下水。这点儿觉悟，力丸还是有的。” 老安布里眉头皱起，一声冷哼。一阵冰凉的杀意袭来，力丸全身打了个冷颤。 老安布里声音冷淡：“你很聪明，是个聪明人。” “不敢。” “但你难道没听说过，聪明人往往死的都很早。” 力丸又重新低下头：“只不过因为这事刻不容缓，就容我聪明一回。” 老安布里双腿站了起来，然后在大厅内来回走动，从那缓慢的步伐中，力丸看出了老安布里的犹豫。 这个忠于斯洛姆的最尊贵的老爵王，此时在脑中不断衡量。他当然知道反叛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这是一场戏，但免不了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力丸在等，他自信这个老英雄一定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因为——他已经牢牢抓住了面前这个爵王的死穴。就像暗影恶魔抓住了国王的死穴那样。 他岂非更像个恶魔。倘若给力丸一身红色骷髅的装扮，他的一言一行，岂非跟暗影恶魔一模一样。 “唉……。”老安布里深深叹了口气。 力丸却眼睛精光一闪，他知道老安布里已经做了决定，从他来见力丸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老爵王已经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老安布里看向力丸，力丸也与他对视，这个老英雄的瞳孔已经不再发亮，面上的皱纹突然变得更深刻，一大早经过细心梳理的头发，此时也有些乱糟糟。 好像一瞬之间，这个斯洛姆帝国的英雄老了十岁。这个决定竟是如此的折磨人。 老安布里目光已经慢慢平和，他缓缓坐着椅子上，一手扶着额头，他像是累了：“既然你给我出了点子，那这盘棋，如果换成你，你该如何下。” “来了。”力丸心内暗道。他双眼不断闪烁。 他伸出指头，蘸了蘸茶杯中的水，在桌子画了几道线条：“尊贵的爵王，这是斯洛姆城堡四周的防线，东边起七十里外由契科夫伯爵镇守，士兵五百，南方三十里由奥克拉公爵镇守，佣兵一千，而西北两个方位，加上森林，都是您的领土，士兵——一万有余。” 老安布里看着桌上的图案，点了点头：“继续。” 力丸接着道：“城堡中负责皇家的近卫兵团，有一千左右，据我做知，契科夫伯爵与奥克拉公爵，与您是战场老友，所以我想……，……。” 老安布里静静听着。 面前这个年轻人滔滔不绝，他竟然对这斯洛姆帝国的首都所有势力都了若指掌。他甚至给老安布里出了这个‘假意反叛’的计划，这个计划大胆又危险，但老安布里心里明白，如今要想让国王清醒，恐怕只有这一种法子。 他可真聪明，我所见的年轻人中，可有谁像他这样思维大胆，计划周密，他甚至已经算出安布里家族会没落几年，几年之后就会再次得到重用。 老安布里突然睁大了双瞳，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突然看到一个可以指点江山的帝王身影，而不是一个军师。 这是个好事吗？ 不！这绝不是个好事，他并非是斯洛姆的传统贵族。 所以！他绝对不能活下去！ 这种聪明人如果不能保证他会绝对效忠斯洛姆，那么他一定要死。 力丸看出了老安布里像是在走神，所以他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老安布里。 老安布里一听没了声音，又看到力丸在奇怪的盯着他。 老安布里打了个哈哈，温和笑道：“你确实有几分本事，这个事儿结束之后，你可愿来我安布里家族，为我出谋划策？” 力丸赶忙走到场中，对着座上那个对他起了杀机的老英雄深深鞠了一躬：“当然，尊贵的爵王，力丸所苦苦追求的，就是您的青睐。” “好好好！” 这两人一个坐着，一个弯着腰。但嘴角处，都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诡异笑容。 第十八章 大事件 这几日，斯洛姆城堡明面上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酒馆里依旧有人赌博拼酒。 力丸这几人都没出门，他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他在房内也并未做什么别的事情，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指不断敲打把手，目光怔怔瞧着地面，他的脑子一直在思索，在衡量，在计算。 这座城堡在暗地里，已有不少大动作，只是这些动作并不为人所知。 这几日，城门守卫换了一批人，这些新守卫站在城门两侧，半天一动不动，明显是受过高强度的训练才能有这种素质。 城门口的商贩始终觉得这几日进城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多，而且那些进城的平民不像是赶集会的，他们连地上摆的摊位看都不看一眼。 在城门附近摆摊卖红薯土豆的老汉奇怪的戳了戳身旁之人，问道：“哎，你听没听见刚刚那个马车上有声音？” “有声音？有什么声音？” “那马车上拉的箱子，里边好像有人在踢一样，砰砰砰的。” “你听错吧，那箱子明显是装物件的，怎么会装人，如果装人的话，城门口的士兵早早就拦下来检查了。” “哎！我还正奇怪呢，你没发现这两天士兵都不检查行李了吗？不论是多大的行李，他们通通放行。” “行了老头，别疑神疑鬼的，难道还有人敢在这城堡内作乱？” 那老汉想想也是，就继续卖起了他的红薯土豆。 这几日安布里家族所有领土的士兵突然接到训练的命令，他们慢慢向森林集结。 这几日远离城堡外的几个城镇关闭城门，调兵谴将，城主发了他们一人一块银币，用作奖赏。 这几日斯洛姆首都城堡内，风和日丽但暗流汹涌。 所幸平民都并不知情，他们依旧每日过着安逸的生活，因为再没有比斯洛姆首都更安全的住所。 离上次老安布里来力丸王子的府邸会谈，已经过去了五日。 今日，力丸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内。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他深深地皱着眉头，这几日他未曾洗漱过，金黄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他面色憔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门口的两个侍卫乐得见到这种情景，力丸不出门，他们难得清闲。 力丸依旧在房内踱着步子，他嘴中嗡嗡念叨着什么，细听之下，他正在数数，而且是倒数。 随着数字越来越小，他的步伐也越来越慢。 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将要出现。 五！力丸睁大了瞳孔，四！他的脚踩向地面，另一步随之迈了出去； 三……二……。 力丸深吸一口气，像是从喉咙中挤出的最后一个数字：一！ “呜——”随着一道响彻天地的号角声响起，守在力丸门外的两个侍卫猛地站起，目光不可思议盯着天空。 “战……战争？！” “呜——”在斯洛姆城堡外不远处，二十多只巨大的号角同时被人吹响。 经历过战争的人都知道，这号角声意味着：冲锋！ 街道上的平民惊慌极了，他们突然一个个都傻在原地，随着地面上，几颗小石子弹起，下落，弹起，下落。 大地在震颤，一只上万人的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手举刻有安布里家族图腾的盾牌，另一手紧紧握着铁剑，一步一步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像是大地的心跳，震人心魄。 在城墙上放哨的士兵突然睁大了瞳孔，他嘶吼着喊道：“敌人！” 城墙上早已乱了套，在这个根本不可能发生战争的城市，守卫兵稀少，还不足一千人，他们平日里本就负责的是皇宫与城内的安定，至于城外，有伟大的安布里家族坐镇，他们尽可放心。 但如今，那盾牌上的图腾告诉他们，安布里家族，反了，那一万训练有素的士兵，如果想攻上城墙，绝没有人能够拦住他们。 城堡外一片大军压境，放眼望去，尽是银盔铁剑。 步兵、骑士、弓箭手、投石车，应有尽有，安布里家族的士兵配备精良，他们绝对称得上是斯洛姆王国的王牌之师。 终于，在一阵惊心动魄的踏步声中，安布里家族一万士兵来到城堡下，随着老安布里长剑高高举起，全部士兵突然停步禁了声。 十多个方阵整齐的站在城墙下不远处，像是故意为了震慑，老安布里大吼一声：“杀！” 那一万士兵随他一同出声：“杀——！” 那声音振奋极了，磅礴厚实的喊杀声落入斯洛姆城堡内，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的听见了这个充满血腥气息的‘杀’字，此时不论是贵族平民，都躲在屋内不敢出来。 震慑完毕之后，老安布里骑着一头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他缓缓走出队列，目光盯着城门之上。 他在等，他知道国王一定会出现。 如果他真的要反，安布里家族的士兵会轻易的攻破这座城堡的大门，他并不是真的要反，他只是要逼国王交出暗影恶魔，并且签署一个对斯洛姆有益无害的条约，所以他在等国王。 他身后的士兵安静的随着老安布里一起等待，除了大风吹过旗子的声音，马儿粗重的喘气声，这偌大的战场竟然再没有别的声音。 训练有素的高等士兵，伟大的安布里家族。 就这样安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城墙上突然有了动静。 老安布里凝目看去，随着一阵脚步的沙沙声，国王突然走到城墙上，国王高大的身躯被城墙遮住一半，上半身漏在外边，看向城墙下的老安布里。 这两个自小就相识的领袖，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终于来了”老安布里心想，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但国王脸上为何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他甚至看到国王对视自己的第一眼，都是面色平静。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现在老安布里的脑海里，但此情此景，难道要他放弃。不，不可能。 “爵王。”终于还是国王先开了口：“你要反我。” 国王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情感，好像今日的事与他毫无干系。 老安布里在城下高声喊道：“不错！我今日要背叛你，不过你若是能……。” 他话还没说完，瞳孔突然睁大，他看着城墙上，突然出现在国王身边的两个身影，浑身颤抖，大手握紧了宝剑。 第十九章 交手 有几个侍卫，押着两个带着面罩的人，那两人浑身上下被粗粗的绳子绑着，脖子上戴了枷锁，脚下系了铁链。 那两个囚犯站到了离国王不远的地方。 然后侍卫把他们二人的面罩一把扯下，现出身的是两个年轻人，身上穿的盔甲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是斯洛姆王国的将军。 这两个年轻的将军带着眼罩，并看不见眼前是怎样一番情景，他们看不见老安布里，老安布里却能看见他们。 从他们面相上看，与老安布里有几分相似。 老安布里震惊的看着那两个年轻的将军。 他们是谁呢，不错，他们正是老安布里的两个亲生儿子。 这两人理应在一千里外的边疆做将军，此时，却被绑在了城墙上。 看到自己的儿子此时如同囚犯一般，老安布里，这个沉睡中的狮子，终于暴怒。 他忍不住就要挥下手中的剑，让安布里的士兵发动冲锋。 他的手在颤抖，那虽然老去，但依然充满杀气的眼睛，让城墙上负责押解的侍卫浑身发冷。 仿佛在老安布里的眼中，他们已是死人。 老安布里胯下的白马像是支撑不住，突然两个前腿跪倒，这个白马所感受到的杀意，让这个不通人性的动物都几近昏厥过去。 老安布里跳下白马，在初期的狂怒之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他不能发动冲锋，他的士兵手上拿着的都是没开锋的铁剑。 那投石车上，连个石块都没有。弓箭手的箭袋子里，更是空无一物。 这些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等！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国王那满脸自信的神情，加上他的两个儿子突然被抓到斯洛姆城堡上，这岂非明显就是个陷阱！ 是谁！是谁走漏了消息！是谁——。 “国王，看来地狱的预言并没让您失望。”听到这个声音，老安布里目光睁大，他双手握紧成拳，满含杀气看着那个突然冒出头来的红色骷髅。 “暗影恶魔！”老安布里狠狠咬着牙。 那个可恶的暗影恶魔，他的眼窝中的鬼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来自地狱的邪恶气息。 暗影恶魔嘴角勾起阴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安布里，就像俯视一个蝼蚁。 轰隆一声巨响，老安布里突然双脚向地面重重一踏。 这个战场老英雄粗壮的双臂青筋暴露，他一手执剑，一跃而起，足有五米多高，他单手抓住城墙上突出的一小块，仅仅凭借单手的力量，老安布里又向上飞跃达两米之高。 一瞬之间，他宛如一头强壮的猎豹，跳到暗影恶魔身前，他高高举起手中大剑。 十成力！大剑与空气摩擦起‘铮铮’的声音，这充满愤怒的一剑，猛地劈向暗影恶魔。 暗影恶魔早有准备，他单手向前，轻轻一握。 一个黑色漩涡出现在面前，从里边突然出现一个人类傀儡，就像是变魔法一样，挡在暗影恶魔身前。 “噗！”那个傀儡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 被替死鬼挡了一剑之后，老安布里脚尖在城墙上轻轻一点，一跃而起，又是一剑挥出。 但他突然双眼睁大，大剑举在空中迟迟不落下去。 只因那卑鄙的暗影恶魔已来到他两个被捆绑的儿子身后，骷髅手的指尖正停在他儿子的喉咙口。 他只要敢再动一动，暗影恶魔就会出手杀了他的儿子，这个恶魔做事从来不留情。 所以老安布里站在城墙高处，一动不动。 暗影恶魔咯咯咯笑了一声：“下去。” 老安布里只能扔了大剑，他双拳紧紧攥着，愤怒已让他满面通红，但他只能向后一跃，重重的落在城墙下。 暗影恶魔突然一手一个，向城墙下扔出那两个囚犯。 人已到了空中，老安布里绝来不及想暗影恶魔为什么要放了他的儿子。 如果不去接，这两个儿子就会摔成肉酱。 老安布里当然会接住。 他一跃而起，一手一个，稳稳地抱住了两个儿子的腰部。 ‘噗’‘噗’两声刀刺入身体的声音响在空中。 老安布里震惊的看着自己腹间的两把匕首，他一把拉下两个儿子的眼罩。 两个儿子的瞳孔已没了作为人类的情感，瞳孔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丁点鬼火闪动。 暗影恶魔当然早已控制了这两人，凭他的手段，控制这两个年轻的将军根本不在话下。 “哈哈”老安布里突然笑了。 今天的这一切的一切，岂非都是送给他的陷阱。 但他实在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是他的士兵吗？还是说暗影恶魔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暗影恶魔站在国王旁边，眼神冰冷的瞧着他。 那个眼神好像一个人，像谁呢？谁的眼睛能像一个恶魔这样阴险。 一个拥有一头金发的军师身影闯入老安布里的脑海。 在他背部撞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想到了！ 那个能够设下大计，将安布里家族毁于一旦的人。 那个他的好军师，塔林国的二王子，力丸！ 老安布里重重摔到地面，国王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怜悯。 作为掌权者，他根本不需要怜悯叛徒，这是一个掌权者的基本素养。 所以国王高举双手，在他身后，大声吹响了斯洛姆王国的冲锋号角。 ‘呜——’ ‘呜——’ ‘呜——’ 冲锋，喊杀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包围，城墙上不断有人军队跑步的声音。 弓箭手已立在城墙上，弯弓搭箭。 国王所调动的五万大军已经将安布里所属军队包围。 国王的手还没挥下来，停在了空中，只要他一挥大手，这城墙下必定是一片尸山血海。 要不要杀了安布里家族的卫兵？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一个月前，肯定不杀，国王会尽一切能力招降。 安布里家族的卫兵可是斯洛姆王国的王牌，也是对抗他的老对手‘厄泽王庭’的王牌。 但今天，国王毫不犹豫地挥下大手。 因为在他身边，有一个暗影恶魔，需要死尸来帮他组建一支死尸军队。 看到国王的大手挥下，一瞬之间喊杀声此起彼伏，马蹄声振聋发聩。 暗影恶魔也随之跳下城墙，他突然现身到已经昏迷不醒的老安布里将军身边，快速出手割下了他的舌头。 这个老安布里还不能杀，暗影恶魔出手极有分寸。 国王肯定还需要折磨老安布里，这个国王岂非已经被暗影恶魔影响成一个人类的恶魔。 但为了保险，还是需要割了他的舌头，免得他会说出力丸的事情。 暗影恶魔想到那个塔林国的二王子，身上也是打了个冷颤。 那个拥有一头金发的年轻的人类，瞳孔内的阴狠毒辣甚至比暗影恶魔还厉害。 更厉害的是，力丸想法大胆，计划周密。 第二十章 变节者之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纵然是猛如安布里家族的士兵，但他们手里的武器是没开刃的刀剑，箭袋里也是空空如也，让他们拿什么打？ 两军交战起来，局面根本就是一面倒，这一万精锐之师，岂不是就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大风在怒吼，大地在哀嚎！ 鲜红成了这战场的唯一颜色，面对四面八方准备充足的国王属兵，安布里士兵瞳孔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本是忠诚的是士兵，是帝国的王牌，此刻却被自己人屠戮。 这种死法岂不是作为一名士兵来说最为耻辱的死法。 此刻，在这斯洛姆城堡下，最为恐怖的，不是刀剑，不是断臂，不是鲜血。而是——声音！ 那绝望的万人哀嚎，震散了九天之上的云彩，震下了山林深处的落叶。 再没有比这更为黑暗的画面存在，再没有比这更为恐怖的哀嚎存在。 这样的气氛，让远在城墙上的国王的深深皱起了眉头。但他有理由这么残忍，他有理由这么血腥。 一切为了斯洛姆，他这样安慰自己。 而这战场上唯一一个开心的人，就是暗影恶魔。 他享受极了这样的哀嚎，在他耳中再没有比这哀嚎更动听的声音。 他本就是恶魔，他喜欢恐惧、喜欢哀嚎、喜欢绝望，喜欢这世上一切与光明对立的东西。 所以他快速跑动着身子，每一具死尸的倒下，他都以奇怪的地狱魔法将那尸体存到他的第五第六地狱中去。 安布里士兵们死去的亡魂未能脱离他的手掌，在暗影恶魔所过之地，冤魂被他尽数控制。 他就像是战场上的收割机，每一具尸体都被他收了起来。 国王满意极了，他看到暗影恶魔努力为他积攒死士，他开心极了，心里仅存的一丝懊悔也随之烟消云散。 作为国王，他目光短浅，他以为斯洛姆凭借暗影恶魔的死士会所向披靡，无敌于天下。 但他错了，他不但没能让斯洛姆强大，反而断送了斯洛姆的光荣之路。 在这场史称‘变节者之殇’的大屠杀中，斯洛姆的最后一世国王，背负了千古骂名。 不知内情的文人墨客把他骂的体无完肤。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后话了。 在长达三天三夜的收集后，暗影恶魔终于是完成了他的旷世之举。 斯洛姆首都城堡外，一片萧瑟。 地上除了被鲜血染黑的土地，再无其它。 天空下起了雨，瓢泼大雨！它是否也在哭泣，也在伤心。 被暗影恶魔牢牢控制住的国王并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在他脑海中只有仇恨，只有对背叛者的仇恨。 他吩咐人把老安布里用粗壮的锁链绑在十字架上，让士兵足足打了他三天的鞭子。 他甚至还去捉了安布里家族所有的族人，让他们观看老安布里的下场。 这个帝国的老英雄，这个年老的雄狮，现在岂非就像是一条狗，一条可怜的落水狗。 士兵打晕了他，又有医生为他治病疗伤，等治好之后，又是新一轮的残酷刑罚。 贝恩霍勒，这个老安布里最小的子嗣，早已哭干了眼泪。他实在不知道国王为何如此心狠，他实在不知道三天前他的父亲还是帝国的英雄，三天后怎么就会沦落成这样。 他还是个孩子，他对一切都不懂，现在这个孩子纯白的心灵，重重地画上了仇恨。 对国王深深的仇恨。 国王亲自接过旁边士兵手中的鞭子，用力地向老安布里抽去。 老安布里想大骂，他在心里早已把国王的所有亲属都诅咒过了一遍，但他如今被暗影恶魔割了舌头，他实在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瞪着眼睛，嘴里‘呜呜’乱叫。 从他的眼神中，国王当然看出了这条老狗嘴中不是什么好词。 他恨，他恨叛徒，这个残忍的国王要让所有的王公贵族都看一看，当他的叛徒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他回到皇宫后，下了死命令。 在斯洛姆以及周边城镇的所有贵族，两日后必须来到斯洛姆王国的皇家法庭。 他要在所有王公贵族面前，杀了老安布里，杀了这个自诩为忠诚的老英雄。 而这些贵族当中，自然包括了塔林国二王子——力丸。 两日后。 力丸出门前特意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他将指甲剪得整整齐齐，金黄的头发也打理的蓬松好看。他的嘴边还挂着一丝莫名的微笑，这个微笑，只有两个人能看懂。 一个是暗影恶魔。 另一个，就是此时远在塔林国的大臣，老奴仆赛特斯。 力丸慢慢走入皇家法庭，他推开门，法庭内已来了不少贵族，他们都戴着高高的帽子，手里握着名贵的实木拐杖。 他们的衣服上或金或银，一件外穿的裘毛皮大衣都够街上的平民一年赚的钱。 作为人类的第一帝国，斯洛姆首都的任何东西都高人一等，包括这个金碧辉煌、空间巨大的皇家法庭。 力丸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他不愿被人认出。 国王正高高坐在法庭台后的中间位置，在他左边是年老的法官，右边紧紧挨他坐着的，是暗影恶魔高大的身躯。 老安布里赤裸着被绑在左边的十字架上，头耷拉着，奄奄一息。 安布里家族的近亲都像囚犯一样被押着，他们身穿囚服，脚上锁着铁链，困在右边的一个大铁笼里。 老安布里的幼子——贝恩霍勒倒在母亲的怀中，沉沉睡去，这个小孩儿累极了。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被鞭打，足足看了三天，那痛苦折磨着这个年幼的孩子，已经快要逼疯他。 人群嘈杂着，众人对老安布里指指点点，出言喝骂。 偶有几个与老安布里有交情的，也只能深深低着头，在这个当口，谁要是敢劝阻国王，无异于找死。 一个小时后，看人已经到满了，国王敲了敲木槌：“安静！” 于是满场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国王。 国王站起身：“在斯洛姆帝国的历史上，叛徒从来没有好下场，不论他是伯爵、公爵、还是——”国王顿了顿，目光嘲笑般地望向左边的老安布里：“爵王。” 第二十一章 狼人贝恩霍勒 老安布里听到了国王喊他的名字，纵然他现在使出全身力气，也不过是为了抬一下眼皮。 命运的转折来的如此之快。 几天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斯洛姆爵王，现在却已饱受酷刑，被赤裸的绑在木架上，耻辱的成为了阶下囚。 他多想开口大骂这个糊涂的国王，他多想将对斯洛姆的忠诚吼出来，奈何他已被人割了舌头，他绝没有机会再说出真相。他只盼着待会儿法官能给他一支笔，一张纸，在他签字认罪的时候，他要快速写下‘真相’两个大字。 但他还是错了，错的离谱。 这个老法官当然向着国王，他绝不会走来让他签字，他得罪已成定局。 老法官拿着一条长长的纸张，那纸上写了老安布里的百条大罪。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让老安布里不怒反笑，他心里清楚，皇家一定会把他批的体无完肤，这样才能显示出皇家是多么的正确，多么的英明。 而安布里家族自然而然的成为斯洛姆的耻辱，以叛徒之名受万世唾骂。 那个法官正高高坐在台上，义正言辞的指着老安布里的脑袋，那表情与动作就像是多么多么痛恨他一样，已经恨不得吐口水在他脸上。 而就在一年前，这个法官还向老安布里跪下，求他能够帮帮自己的儿子升任将军。 底下的贵族也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一个年轻的贵族，为了博国王的眼球，他脱下脚下的靴子，重重的砸向老安布里。 “砰！”靴子面结结实实砸到老安布里的鼻子上。 国王冷笑，众人大笑。 老安布里猛地向掷靴子那个方向看去，那个掷靴子的年轻贵族趾高气扬站起来瞪着他。 老安布里瞳孔里爆发出无尽的杀气，倘若现在放开他，他一定会跳过去咬断那人的脖子，喝那人的血。 那个年轻的贵族从没被这么一双恐怖的眼睛盯过，他被吓住了，一动不敢动。 但老安布里突然面色一滞，猛然间这个壮实的老头宛若疯癫，喉咙里发出‘唔唔’的乱叫，他突然像是有了力量，他使出全身的力量挣扎，就算手腕被铁链勒出了血，就算脚腕被铁钉刺穿。 他毫不在意这些痛楚，他死命的挣扎，他怪叫，他满脸的狰狞。 只因为在那个年轻贵族的身后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一个拥有满头金发，面色英俊的年轻人。 力丸！ 那个害的他家破人亡，那个诱使他一步步进入陷阱的人类恶魔。 力丸！你可知道我想要嚼碎你的骨头。 力丸！你可知道我想割下你的头颅当做屙屎的工具。 那个老法官突然停下了斥责，满屋子的人都在看老安布里疯癫的样子。 他们都以为是那个掷靴子的年轻贵族惹恼了他。 只有暗影恶魔，偷偷朝那个方位看了一眼，他看到力丸若无其事的低下头，他眼窝内的红火闪动，嘴角处起了一丝莫名的微笑。 力丸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这个布下大局，坑害了斯洛姆帝国英雄的塔林国王子，又在想什么呢。 可笑的是，在这大厅里，只有力丸一人，在心底，诚心的为老安布里祈祷。 这岂非是个天大的笑话，这岂非是个天大的讽刺。 这岂非——是个天大的现实。 年迈的法官像是被老安布里的样子吓到了，他低头对国王说道：“国王大人，老安布里——应该是疯了。” 国王嗤笑一声：“疯了？他以为装疯卖傻我就能饶了他？” 这个斯洛姆的帝王身上缓缓向外散发着一阵地狱的气息，法官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气息，法官突然感到全身冰冷。 从国王那邪恶的眼眸中，法官看到了残暴、看到了残忍。 国王突然一面转向那关押着安布里家族的牢笼，他语气阴沉：“老安布里背叛了我，我势必要让他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国王突然转首：“暗影恶魔！” 暗影恶魔赶忙站起弯腰：“是的我的国王，属下听命。” 国王眼珠转了转，突然盯上了那个在牢笼里最小的孩子，那个孩子正一脸愤怒的瞪着他。 国王像是想到一个残忍至极的法子，他大笑出声，然后阴沉着道：“用你的地狱魔法，把那个孩子！（他指了指贝恩霍勒），把他变成恶狼，我要让他发狂，我要让他咬死自己的族人，我要让他咬死自己的父亲。” 贝恩霍勒满脸惊恐，他的母亲更是大哭出声：“不！不！国王，求您饶了孩子，他是无辜的，求您放了他，我愿替安布里家族背负一切罪恶。” 暗影恶魔眼睛转了转：“国王大人，应该先把那个老不死的关进牢笼里。” “说得对！侍卫！把老安布里扔到牢笼中去。” 老安布里全身瘫着，就像是一坨烂泥，几个侍卫把他解下，打开牢笼扔了进去。 安布里家族的人统统围了上来，他的妻子把他抱在怀中，颤抖着双手，用袖口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渍。 他哭了，老安布里痛哭流涕。 这个被刑罚折磨了三天三夜，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的帝国老英雄，此时躺在自己妻子的怀中，潸然泪下。 “处死他！”座位上的贵族大喊。 “对，处死他！把他吊死！这个斯洛姆的叛徒。” 安布里夫人悄悄捂上了老安布里的双耳，她嘴唇轻启：“大人，再享受一会儿宁静。就要上路了。” 国王突然朝牢笼内唾了口口水，然后转首威严说道：“暗影恶魔！你还在等什么！把那个小杂种变成狼！咬死这牢笼里的所有人！我要让安布里的子孙生生世世背负着叛徒的名义！他们这些杂种，生来就是叛徒！” “是，我的国王。” 暗影恶魔慢慢站出，他双手上下舞动，在他手指的骨头上不断闪烁着黑红色的地狱魔法。 “深藏于第五地狱的乌黑土地，借我的双手，奉献给这世间绝妙的邪恶，肉体与灵魂碰撞之间，哪里才是最终的归宿，地狱！地狱！求你抓紧我的手，剥夺这个无知人类的感官。” 暗影恶魔手上聚集了一圈浓黑的能量体，这大厅内无端起了一阵阴风。 他单手并成一指，猛地指向还年幼的贝恩霍勒——这个老安布里的幼子：“恶狼，降临，以地狱之名！” 第二十二章 暴乱的皇家法庭 随着暗影恶魔一指点出，幼童贝恩霍勒突然大声痛苦的叫喊。 他痛极了，他体内幼小的骨骼开始变硬变长，他粉嫩的脸蛋突然大把大把的长出紫色的毛发，本来纯洁的瞳孔开始内缩并且向外散发着碧绿的光芒，贝恩霍勒眼角裂开，他的眼睛越来越像野兽。 这个小孩似乎再也站不住，他忽然趴了下去，双手双脚长出尖锐的利爪。 皇家法庭内底座的所有贵族吃惊地看着贝恩霍勒。 在斯洛姆王国，崇尚武力至上，这个帝国保留着人类最传统的骑士精神，他们不像厄泽王庭信奉宗教，神明至上。只有人类手中的铁剑是斯洛姆的唯一信仰。所以在斯洛姆王国，很少见到魔法，很少见到术士，也很少见到巫师。 而暗影恶魔正是此中佼佼者，他的魔法邪恶、狠毒、与地狱相连。 只不到十秒的时间，牢笼内的小孩贝恩霍勒就已经变成一匹浑身黑紫色的凶猛恶狼，他的牙齿慢慢变长变尖，成了凶狠的獠牙。 安布里夫人大声痛哭，她就要扑上去拥抱这匹恶狼，她知道这是他的孩子，母性的勇敢在此时彰显淋漓尽致。 是的，贝恩霍勒变成了恶狼，一头来自地狱的恶狼，但他的眼神中为何充满人类的情感？ 暗影恶魔深深皱着眉头，他心内也是奇怪。经由他的口颂赞出的邪恶魔法，竟然并未剥夺贝恩霍勒的灵智？ 为什么，为什么？ 暗影恶魔绝不会想到，原因就在这个安布里家族的幼子从小到大唯一一本读过的书《克苏鲁神系—死灵》，那本宗教书籍让老安布里嗤之以鼻，贝恩霍勒却当做珍宝，贝恩霍勒曾经说过，这本书里有魔法只是他还未发现，老安布里只当是童言无忌，从来没放在心上。 如今，正是这本神秘的宗教书，让贝恩霍勒虽然变成了巨狼，但他灵智尚在。 贝恩霍勒并没有想象中的发狂暴躁，更没有嗜血乱杀，它转过巨大的身躯，饱含恨意地看着高台上的国王。它高高举起锋利的爪子，臂膀之上肌肉鼓起，一声狼吼，它用力对着锁着牢笼的铁锁挥下。 在场的所有贵族惊呼出声，他们惊恐的看到那匹巨大的狼怪兽劈开了牢笼铁门，慢慢地——走了出来。 皇家法庭大乱，贵族纷纷扔了帽子拐杖逃命，一个贵族少妇在逃命时不小心绊倒，身后的人群根本顾不上她的死活，甚至有人一脚踩上了她的鼻梁骨，从她身上跑了出去。 惊恐、慌乱，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这些整日过着奢侈生活的恶心贵族此刻劣根尽现。 站在牢笼旁边的两个侍卫，双手颤抖着抽出宝剑，这匹巨狼的头颅甚至比直立起来的成人还要高大。 他们恐惧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是什么？就是愤怒！ 所以两名侍卫大喊着为了国王，手中长剑猛地刺向贝恩霍勒。 但如今的贝恩霍勒已经不是那个不懂世事的儿童，它身上的野性肌肉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兽类的强大。 一声狼吼，贝恩霍勒只挥出一爪，锋利的爪子在侍卫眼中急速放大，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快速有力的狼爪，这绝不是人类能够抵挡的力量。 ‘砰砰’，这响声是两颗人头落地的声音。 老安布里耷拉着眼皮，他看着自己的幼子杀死侍卫，他大笑出声，这个愚蠢的国王，这个愚蠢的暗影恶魔，“哈哈！”老安布里开心极了。 老安布里的大笑惊醒了还在吃惊的国王，国王惊恐地大喊：“侍卫！骑士！保护我！” 贝恩霍勒猛地回头，凶狠地看向斯洛姆国王。它四只爪子在地上猛地一蹬，地面的石板砖留下了四道触目惊心的狼爪痕迹，他的速度好快，快的只能看到一道残影。他利爪挥出，狠狠地朝那昏庸的国王脖子拍了过去。 ‘噗呲！’血肉分离，一个死尸傀儡被利爪割成两半，就在国王的面前，黑色的血液迸出，溅了国王一身。 暗影恶魔！关键的时候，是他出手救了国王。 国王当然不能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愚蠢的国王，好让他能够舒舒服服的收集死尸。 “锵锵锵”就在此时，一队手执盾牌铁剑的骑士终于进来皇家法庭，他们嘴中大吼着‘为了国王’，一起扑向恶狼。 但在贝恩霍勒的利爪下，那些厚实的盾牌简直就跟纸一样不堪一击，那些铁剑简直软的就像棉花糖。贝恩霍勒每挥出一爪，就随之带走一个生命，他的速度太快了，一个骑士甚至倒立着看到自己的腰腹盔甲，等他反应过来，才知道他的头颅已经跟身子分了家。 就在骑士像稻草一样被收割的时候，暗影恶魔双手向天，吟唱起晦涩难懂的地狱咒语。 “快逃！”安布里夫人哭着大喊，贝恩霍勒是安布里家族唯一的希望，她明白在这皇庭内，军队无数，贝恩霍勒迟早被耗的精疲力尽。国王有暗影恶魔的保护，贝恩霍勒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快逃！快逃！！！”牢笼内所有人都大喊出声。 暗影恶魔的咒语还在吟唱，空间莫名起了一阵阴冷的气息。 安布里夫人心急如焚，她忽然冲出牢笼，捡起来地上的铁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大哭出声：“孩子！快逃，逃走了还有希望！” 这头巨狼望向自己的人类母亲，它碧绿色的瞳孔流下两行泪水。 再轻松杀掉最后一个骑士之后，它一跃而起，冲破了玻璃窗，它所过之地众人只看到一条残影，还有地面上深深的爪痕。 根本没有骑士能够拦住它，它轻松的跃上高三米的皇家院墙，一声狼吼后，终于逃远。大风吹下了他眼角的泪水。那泪水又咸又涩，那是充满恨意的泪水。 老安布里还在大笑，他开心，纵然他笑出了血，他依然还在大笑，纵然暴跳如雷的国王用铁剑刺入了他的胸膛，这个斯洛姆帝国最伟大的爵王，双眼圆睁瞪着国王，笑声依旧。 愚蠢的国王，愚蠢的斯洛姆。还有——聪明的力丸。这是老安布里死前，最后一个想法。 第二十三章 塔林丧事 在变节者之殇后的这几日斯洛姆首都城堡内人心惶惶。 士兵们漫山遍野地在城外搜寻一头恶狼，起初还能发现一些爪印之类的蛛丝马迹，但最后也是一无所获。士兵们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国王，国王震怒之下甚至杀了两个无辜的士兵。 住在城堡里的贵族整日担惊受怕，他们怕贝恩霍勒的报复，那个变身成为恶狼，拥有尖牙利齿的恶狼，那天在皇家法庭，众人可是亲眼见识了狼人的力量，狼人的速度，那绝非普通的士兵可以抵挡。 而贵族们更怕的，是国王，那个将爵王安布里灭族的国王，他可真是冷血。虽然贵族们极力在皇家法庭表示对背叛者的厌恶，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安布里。 皇家宫殿内，国王坐在宝座上，单手揉着太阳穴。 暗影恶魔在地下出声道：“国王，您不用担心那个狼人贝恩霍勒，它绝对不敢来这里。” 国王摆摆手：“我并不是担心那个小杂种。” “哦？那是什么？”暗影恶魔嘴上疑惑，但那深深低下的头颅却没有显出半点疑惑的神情。 他当然猜得到国王在担心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通过那个精明的力丸告诉了他。现在的明知故问，不过是为了引出国王的话而已。 国王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暗影恶魔，你用预言帮我除掉了叛徒安布里，不然的话，这城堡早已被安布里的大军攻破，你是大功一件。”国王赞赏的看着暗影恶魔，在他眼中，再没有人会比暗影恶魔更值得信赖。“ 那来自地狱的预言可真准。”国王心想。 但他突然脸色又变得忧愁：“叛徒虽然除掉，但是斯洛姆少了安布里大军，对于我的老对手厄泽王庭来说，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暗影恶魔问道：“斯洛姆拥有全天下最大的土地，最多的人民，难道那一万士兵的死，就会让帝国元气大伤吗。” 国王笑了一声：“没那么简单，我的军师。” 国王站起身，抬头看向天花板：“老安布里在军队中根深蒂固，帝国中有众多将军都曾追随过他，他死之后，我怕那些边疆的将军们会起别的心思。还有斯洛姆城堡内的平民，也是人心惶惶，我怕平民会谣言四起，导致民心不稳，到时候连征兵征粮都会变得困难重重，这——可是一系列的反应。” 国王又看向暗影恶魔：“你的死尸军队还不能暴露，我要在跟厄泽王庭决战的时候再用，但现在——还是得靠那些愚蠢的将士和愚蠢的平民。” “我的国王，您大可不必担心。”暗影恶魔自信的说道。 国王猛地转头向暗影恶魔，他的眼中充满了期待，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他对暗影恶魔的依赖到了何种程度：“你有办法！？” 暗影恶魔笑了笑：“伟大的国王，来自地狱的预言已经慢慢浮出水面，再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我可不敢乱说话，但我保证，预言对国王只会有利，不会有害，斯洛姆也必定会统治世界。” 国王在期待中试探着道：“那——预言还要等多久？” “就这几天。” “好！哈哈。”国王大笑，只要这个暗影恶魔一张口就是好消息，一张口就让他开怀大笑，但是——这两人此时到底谁是国王？谁是军师？到底谁控制着谁呢？ 答案只有两个人知晓，一个是暗影恶魔，另一个，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力丸。 到了晚上，暗影恶魔站在皇家宫院内最高的建筑顶上，望向王宫墙外的平民住所，他一动不动，用那红色鬼火的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 在地上巡逻的士兵交头接耳：“哎，暗影恶魔大人这两天为什么天天晚上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且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你问我？我问谁，我哪知道。” “说不定是在看星星月亮，我听说啊，暗影恶魔大人魔法力量强大，而且预言极准，说不定啊，他还是个占星师。” “你可别瞎说，今天乌云密布，哪儿来的星星月亮。” 暗影恶魔最近的诡异举动让士兵奇怪，而塔林国的二王子力丸此时又在干嘛呢？ 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喝酒。 随着手里的酒杯一次次举起，酒水一次次进了肚子，他缓慢的张开眼皮，像是有些醉了，他焦急的踱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时不时望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与此同时斯洛姆首都城堡五十里开外，一辆四匹马的马车快速驶来，马车顶上一张大旗迎风飘扬，旗上正是塔林国的标识。 老赛特斯揭开马车帘子，他一边擦着脸上流下的汗水，一边冲着马夫喊道：“再快点！再快点！” ***** “咚咚咚！”力丸府邸的大门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正在大厅里坐着的他猛地站起身子看向门口，他快速跑了出去。 院子里的两个士兵开了大门，老赛特斯急忙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力丸，赛特斯老泪纵横，他带着哭腔：“力丸王子！” 力丸就安静的站在那，古井无波。 他把老赛特斯搀扶进了屋子，掩了门后，两人对视良久。力丸激动的握住老塞特斯的手：“他——死了？” 长时间的赶路让老塞特斯全身无力，他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力丸松开了手，他脖子上青筋暴露，神色激动，在这个年轻人的瞳孔之中，仿佛一瞬之间燃烧起熊熊烈火。 赛特斯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久久之后，赛特斯声音嘶哑，只吐出了两个字：“王子——” 力丸走到关闭的大门口：“赛特斯长老，时间，刚刚好！” ***** 暗影恶魔今天晚上依旧站在高处的圆顶上，他望着远方的天空之下，一片祥和的平民住所。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一股子黑烟在城堡内的一个角落缓缓升起，暗影恶魔瞳孔猛地一缩。 那黑烟越来越大，期间还冒着丝丝火光。像是城中的某一处宅子失火，而那个方位，暗影恶魔清楚的记得，是一处酒馆，是他与力丸仅仅商议过一次事情的地方。 “嘿，时间刚刚好。”暗影恶魔嘴角冷笑，他说出的话竟然与力丸一模一样。 第二十四章 部署 斯洛姆皇家宫殿，一个侍卫急匆匆一路小跑，单膝跪地：“国王，塔林国使臣赛特斯长老觐见。” “让他进来。” 老塞特斯缓缓步入大殿内，他拄着一根拐杖，全身深蓝色肤色，宽阔的腰围，细短弯曲的双腿表明了他并非人类。 老塞特斯等到了殿内的正中央，微微弯腰：“塔林国长老赛特斯向斯洛姆国王致以诚挚的祝福。” 国王象征性的笑了笑：“快快起身。”等他站起后，这两个老者相视一笑，国王缓缓问道：“赛特斯长老，这个月初，你不是带着进贡之物来过了么，怎么这还不到一个月，又来我斯洛姆首都了。” 老塞特斯深深吸了一口，他苍老的眼窝中忽然流出两行浊泪：“禀报尊贵的斯洛姆国王，我们塔林国的王上，前几日，因病——去世了。” “啊！”斯洛姆国王猛地一瞪眼。 二十余年前，懊悔之地三足鼎立，三个强国分别是：斯洛姆、厄泽王庭、塔林国； 后来斯洛姆联合厄泽王庭，以争夺金矿的理由一同对塔林进攻，一同瓜分了塔林的土地人民，牛羊马匹。塔林经过那场大战后一蹶不振，与斯洛姆签订了附属国协议，每年要对斯洛姆进贡钱财。 在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的步步蚕食之下，塔林国如今只剩下七座大城，其他城池的平民被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瓜分，平民变作奴隶，驱赶他们挖矿种地，干苦力。 在被斯洛姆侵占的那几十座老城里，时不时会爆发人民军叛乱，斯洛姆为此在那些地方驻守了十万军队，用来管理镇压，但依旧形势复杂，难以管理。 现如今塔林国的国王死去，在这个当口是乱上加乱。难免不会激起民变。 其实现如今的塔林国倒不可怕，他们在斯洛姆的镇压下，最多能集齐一万骑士兵就不错了，害怕的是如果厄泽王庭这个时候出手扶持，与斯洛姆作对，那可就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唉——安布里家族死后，边疆的许多将军心境不稳，厄泽王庭蠢蠢欲动，到处招兵买马，打造盔甲铁剑。想到这儿斯洛姆国王心中升起一股忧愁感，但他又突然想到一个人，暗影恶魔！也不知道那个得力的军师想好了对策没有，来自地狱的预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浮现。 身为人类最大帝国的首领，斯洛姆国王在心中瞬间对如今的国家形势做了判断，他面上故作冷淡，声音平静问道：“赛特斯长老，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仅仅就是为了给我递个消息？” “呼——”老塞特斯悄悄吐了口气，他抬起头，平静说道：“国王去世，七日后举行国家葬礼，近亲都要在场，老夫奉国王遗命，特来请塔林国二王子力丸，回塔林参加葬礼。” “哦？”国王一挑眉头，他重新慵懒地坐在王座上，摆摆手：“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我会准许他在斯洛姆首都的院子里哀悼祈祷。” 如今到底局势会如何发展，还不知情，在这个当口，怎么可能让这个重要人质回去。 赛特斯长老突然轻松一笑：“这样最好，尊贵的国王，再见。”说着赛特斯就要转身离开。 这下国王倒是奇怪：“等一等！” 老赛特斯回头奇怪的看着国王：“唔——国王还有什么吩咐？” “你——不希望力丸回国？” 听到这句话老塞特斯突然脸上现了愤怒：“斯洛姆国王，您自己心里清楚，却又为何还要羞辱我，我看力丸王子喜欢这城堡的很，有您养着他，让他赌博玩乐，哼，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如今不过是纨绔的贵族一个，不如就在这城堡内安全度过一生最好。” “啊哈哈哈！”斯洛姆国王大笑：“好！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老塞特斯拱了拱手，转身离开，拐杖顿在地上‘啪嗒’作响，他像是心有怒火，故意而为。 但他越是生气，这斯洛姆的老国王，就越开心。 等老塞特斯走出了皇家宫殿，再也看不到他老迈的身影的时候，国王突然脸色一变，冲底下的侍卫招了招手：“你！脱了盔甲，化作平民跟上去，看看他的马车有没有回力丸住的的府邸。” 那个侍卫赶忙跑出宫门，在门外脱了盔甲，扔了铁剑，又一路小跑出去。 斯洛姆国王又对另一个侍卫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个侍卫弯腰行礼，老国王摆摆手，着急道：“你现在骑着快马，速速去找契科夫伯爵，让他去我们攻占的塔林旧址领兵，马上发布命令，全军战线后撤三十公里，原地整装待命。” “啊！三十公里？国王”那个侍卫大惊失色：“那已经攻下来的三十公里的所有的城池怎么办？我们抓获了不少平民壮丁，他们又怎么处置？” “全部放弃！”国王阴冷地说到：“集结军队，只守在战线，万万不可再出击，三十公里内所有的矿产、土地、包括塔林国的奴隶全部放弃。” “是！”那个侍卫大声喊道。 “你！”国王又指向第三个侍卫：“奥克拉公爵与其它三城将军的军队还在首都城堡外森林中驻扎修整对吗？” 那个侍卫点点头，高声回到：“是的国王！剿灭了安布里家族的士兵后，他们还在那里，以防有别的叛乱。” 国王皱着眉头，他在皇座周围不断来回踱步，心中犹豫不决，他忽然眼内精光一闪：“让他们四个军队，全部去东边的防线镇守，密切关注厄泽王庭的一举一动，记住！不论对方怎么样挑衅，只要不是大规模的进攻，都不许出防线接战！” “呼——”连续下达了几个命令之后，国王又重新坐回到王座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些累了。做了一辈子的国王，这个老狐狸手段阴狠，精明能干，否则，斯洛姆也不会成为人类最大的帝国。 但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人比他更加阴狠精明，这不，来了！ “国王！国王！地狱的预言！预言到了！”暗影恶魔一路奔跑，从宫殿门口跑到大殿中央，他一手放在胸口，弯腰恭敬地行礼：“我的国王，至高无上的斯洛姆帝国的国王，请您欢呼这来自地狱深处先知的预言。” 暗影恶魔面色激动，依旧是那深深低下的头颅，依旧是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窝鬼火。 “快快快！快说！”国王突然面色激动，又变成了那个依赖暗影恶魔的蠢材，而不是指点天下的斯洛姆国王。 第二十五章 罪恶的种子 暗影恶魔举起双手，高声喊道：“地狱先知听从您的召唤，西北罪恶的种子将回归旧土，为伟大的斯洛姆鞠躬尽瘁，懊悔之地将得到统一，忤逆者落下人头，附和者享用金银，斯洛姆的功绩将流芳百世，爆发吧，斯洛姆的怒火，用您的铁剑，捍卫人类的终极法则，颤抖吧，被伪神污染的凡人灵魂。地狱——。 国王听完激动不已，他双手颤抖：“这——这是地狱先知的预言？” 暗影恶魔神色激动，他颤抖着双手肯定的说道：“是的，我的国王，您必将一统懊悔之地。” “哈哈哈！”国王一挥袖袍，咧开嘴大笑。 “只是——”暗影恶魔心生不解：“那西北方罪恶的种子，是什么东西？西北方向，又有什么呢？预言上说他将回归旧土，为斯洛姆效力，这样看来，应当说的是个人才对。” 国王眉头忽然一皱，他脱口而出：“西北方，是塔林国。” “塔林？”暗影恶魔疑惑道：“塔林国怎么会有‘种子’遗落在斯洛姆？嘶——难道预言出错了？” 暗影恶魔偷偷抬眼，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国王，国王像是在心内思考着什么，国王眼珠转了转，摆摆手：“不，预言没有出错，反而准极了。” “哦？伟大的国王，难道您知道这颗种子代表什么？” 国王点点头：“罪恶的种子，我当然知道，老安布里二十年前把他从塔林国带回来的，还真是个罪恶的种子。” “他叫什么？” “力丸。” 暗影恶魔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那是否要遵从预言的指令，把他赶回塔林？” 国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起双眼，指关节不断敲打王座扶手‘啪嗒、啪嗒、啪嗒。’像是在衡量思索。 暗影恶魔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国王！”突然一声侍卫的喊叫让国王睁开眼睛。 从宫殿外小跑进来一位穿着平民衣物的侍卫，正是刚才国王让追出去跟踪老塞特斯的侍卫。 国王平静的开口问道：“塞特斯那个老东西，回力丸的府邸没有？” 侍卫使劲摇了摇头：“没有，他的马车一路驶向城堡大门，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 国王眉头一挑：“哦？”他忽然轻笑了一声，继续对那侍卫道：“好！你再去跑一趟，让力丸王子到我这里来，我要见见这个人人都说是废物的二王子。” “是——”那侍卫又转身出去了。 斯洛姆首都城堡外的小道上，赛特斯长老的马车快速行驶，老塞特斯揭开帘子：“士兵！” 那两个化妆成赶马车夫的士兵赶忙回头，恭敬回到：“赛特斯长老，您有什么吩咐。” 老塞特斯两眼闪烁，他沉吟许久之后开口道：“等过了斯洛姆的边疆后，在艾山城停下休息三天。” “三天？！”两个士兵惊呼：“那里有您的老朋友吗。” “不，我们等人。”说完之后老塞特斯放下了车帘。 两个士兵虽然奇怪，但也只好遵守命令。 ***** “国王，力丸到了，就在门外。” “让他进来。”国王坐正了身子，两手自然搭在膝盖上，半闭着眼皮。 力丸缓缓步入宫殿，他把头高高的扬起，好像要用鼻孔看国王一样，他一头蓬松的金发在脑后随着走路的起伏摇摆不定，年轻人无知的傲慢在力丸脸上凸显的淋漓尽致。 力丸一边走，一边转移视线，在与暗影恶魔对视的时候，他看到了暗影恶魔嘴角的弧度，那弧度弯曲的可真是深奥。 力丸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他稍微弯了弯腰，那弯腰的弧度明显是应付差事的模样：“噢，斯洛姆国王，您好，我是力丸王子。”他说到王子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咬重了口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出身尊贵。 王殿里站立的侍卫们鄙夷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他们心中思索：国王一定会极讨厌这种人，说不定一分钟后，就让侍卫们拖出去杀了。但是——为什么国王脸上挂着笑意？ “嗬！你就是力丸，你在斯洛姆城堡内二十余年了吧。” 力丸鼻子一皱：“昂，是的，二十多年了。” 国王向前坐了坐，饶有兴致的开口：“在我这斯洛姆首都城堡，过的怎么样？” “嘿！这城堡建的一塌糊涂，只不过大了点而已，唯一可乐的就是那家赌博酒馆，还算凑合。” “大胆！”旁边的侍卫呵斥出口，国王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国王抬头思索了一阵，没来由的突然问道：“你会治国吗？” 暗影恶魔听到这儿突然眉毛一皱，他看向底下站着的力丸。 力丸用手拨开额头前的几根金黄色头发，双手背后，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当然会。我身为王子，自然熟读历史，腹内尽是兵法韬略，帝王之道，小小的治国，不在话下。” “哦？”国王赞赏道：“好！后生可畏，那你如果回了塔林国，当了塔林的国王，你会如何治理塔林？” 力丸听了此话，嬉笑的神色突然收敛，他一手背后，一手在空中划出直指西北方向。国王瞳孔猛地一缩，他好像在这个桀骜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君王气概。 力丸语气凝重侃侃而谈：“塔林国如今势力低微，国土面积骤减，军队常年被镇压，导致军事力量薄弱，国王前两日又长眠不醒，正是国家最危难的时刻。” 力丸在底下滔滔不绝，国王又听得津津有味。 国王哈哈大笑：“你说的不错，对极了！那么如果现在，调你进塔林接手王位，你应该如何处理政事？” 力丸咬着牙，从嘴中迸出四个字：“严肃律法！” “恩？”国王先是疑惑，然后眼神中像是透漏出失望：“严肃律法？这个时候，你不恩服国民，反倒严肃法律？” 力丸好像并未看到国王眼中的失望，他转过身面向西北方向：“当然，我如果为王，先立下严厉的规则，所有军队、城主、粮草征调都要听我一人指挥，然后在全国选拔新秀人才，委以重用，让他们忠于我，如果有什么老将军不服气，一定不能轻饶，一定要杀头，要让人们都怕你，这样才好管理。” “那如果新秀人才也不忠与你……” 力丸挥手做了个手势：“杀！杀了别人就会怕你，我这招可是跟您学的。” 国王奇特道：“跟我学的？” “安布里家族不就被您杀了个干净。” “放肆！”这次是国王自己出声怒吼。 看着国王突然大变脸，力丸被吓住，肩膀甚至都开始颤抖。 国王眼睛斜视了他一眼：“新王登基，第一件事你选择竖立威严，杀杀老臣的风头？对吗？” “当然！”力丸又重新兴奋：“只要别人怕你，谁还敢不听命令，再者说……” 他还想再说下去，国王不耐烦的摆摆手：“够了够了！” 第二十六章 皇家勋章 “这个力丸，还真是个蠢材。”国王心想。 看到了国王脸上的轻蔑，力丸依旧高高抬着头，神色倨傲，好像他自认为刚才那番话是真理，是真知灼见。 暗影恶魔看向力丸的眼神，却愈来愈沉重。有这么聪明的盟友，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这个盟友就快成为敌人了呢？ 他眼窝深处的鬼火不断跳跃，他已有了自己的考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家大殿内，这三人分散在三个不同的位置。每个人的瞳孔不断闪动，他们各有各的心思。 “力丸！”国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是，国王。” “嗬！你还真是个天才。” “多谢国王赞誉。”力丸脸上有了笑意，像是开心，他好像根本看不到国王脸上的不屑，也听不见国王语气里的戏谑。 国王嗤笑一声，他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已经有了主意：“你可以回塔林了。” “什么！！！”力丸惊呼出口。他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吃惊极了。 “我说，你可以回你的塔林了。”国王身子向前倾了倾，眯着眼看力丸的反应。 力丸突然单膝跪下，两手拱着，高呼道：“请国王收回命令！” “哦？你不愿意。” “是！我不愿意。您还是把我养在斯洛姆城堡中，外边绝没有比这城堡内更繁华、更安全、更好玩的地方。” 国王点了点头，身子向后靠，轻松道：“好，那你回你的府邸去吧。” 他这句话一出口，暗影恶魔猛地一抬头。力丸的背部更是一瞬之间渗出汗水。这大殿内忽然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国王半睁着眼睛，看大殿内跪着的力丸。那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瞳孔不断打量着力丸。 力丸仿佛全身都僵住，他将头深深的埋下去，他不想让国王看到他的喉结在颤抖。 突然，力丸猛地一抬头，他嘴角勾起，竟然挂着笑意。他两个肩膀放松下沉，好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多谢你，伟大的斯洛姆国王。” 力丸站起，转身。一脸轻松地向大殿门口走去。他走路之时步伐轻松，金黄的头发随着步子上下起伏，一切都那么正常，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暗影恶魔不是人类。他是高阶恶魔，他深陷的眼窝中的鬼火不断跳跃，那两团鬼火能看到一切细微之处的变化，他看到了，看到力丸金黄的头发下，那脖子上渗出的几滴汗水，他晓得力丸此时的心里并不平静，甚至——有一丝害怕。 力丸走到了殿门口，他背对着国王，他眉头紧紧皱起，面对大殿的门槛，他捏紧了拳头。 只要跨过这道门槛，这一个月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 力丸深深吸了口气，随着喉结蠕动，他慢慢抬起了左脚，向外轻轻地…跨了过—— “慢着！”国王突然出声。力丸的瞳孔一瞬之间缩成针芒，他慢慢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暗影恶魔也是嘴角一勾，轻松一笑，闭上了眼睛。 “国王？”力丸转身，一脸疑惑。 国王冲他招了招手，力丸又重新走到大殿中央。 “你——还是回塔林去罢。” “可是——” “这是命令！死命令！”国王声音变得威严，他不再去看“委屈”的力丸，继续说道：“塔林作为斯洛姆的附属国，已有二十多年，这每年开采进贡的矿产越来越少，我要你回塔林改变这种局面。” “尊敬的斯洛姆国王，您是说……” “我赐予你斯洛姆伯爵之位，你以这个身份，去参与塔林国的朝政。” ‘噗通’力丸毫不犹豫跪了下去，不断磕头，以示他的忠诚。 国王满意的点点头，他像是累了，挥了挥手：“你去吧，我随后会让侍卫护送你出境，在家等消息就是。” 力丸站起身，又弯腰鞠了一躬，这才转身向大殿门口走去，只不过这一次，他高昂着头颅，斯洛姆国王仿佛在这个远离的蠢材身上，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桀骜之火。国王突然慢慢站起身子，盯着力丸的背影。 暗影恶魔紧张极了，他突然出声打断：“国王！” 国王这才回过神，转头去看暗影恶魔。但力丸的身影，已经走出了这个皇家殿堂。 等力丸走后，暗影恶魔才继续说道：“为什么要赐予这个蠢材爵位？” 国王笑了笑：“你想不通？” “是，小人想不通。” 国王看向大殿门口，悠悠说道：“我不但要赐他爵位，还要赐他金银珠宝，还要赐他斯洛姆的最高荣誉勋章，让他风风光光入塔林王朝，因为——” 国王阴冷的嘴角翘起：“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塔林内部才不会团结，才会互相猜忌，才会内乱。如今的塔林国，国王病逝，正是朝局不稳的时候，我要让这个蠢材，作为压死塔林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是这样，我的国王，您真是聪明极了。天下最聪明的学者也不及您的一半。”暗影恶魔恭维的功夫越来越熟练，他又惹得国王开怀大笑。 但事实究竟如何？那个人，那个被暗影恶魔称为罪恶的种子的年轻人，那个被斯洛姆国王叫做蠢材的年轻人，到底是一根稻草，还是猛虎？ ***** 两日之后，在丛林间的大道上，一辆豪华马车安安稳稳的行驶。马车顶上是斯洛姆皇家的标志，但马车车厢上，又清楚刻着塔林国的标志。 在这辆马车身后，是一个百人的车队，总共有四辆马车，但每辆车都由四匹马拉着，看来那车上的箱子里，是些又贵又重的东西。 力丸安稳坐在最前面的豪华马车里，他的胸前带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斯洛姆皇家勋章，这枚勋章只有对斯洛姆有重要贡献的贵族才有资格携带，但不知道为何，国王赐予了他。 “伯爵大人！前面就是边境，再过不远就是原塔林国的领土，艾山城！” 车厢内安静了一阵，随后力丸的声音传出：“在艾山城修整两个小时，随后出发。” 这本是件稀松平常的命令，但力丸的眼睛瞪大，双拳紧握。跟他一样动作的，还有在艾山城的城墙上，苦苦等待的塞特斯长老。 第二十七章 相见 “长老！来了！来了！” 苍老的塞特斯猛地站起身，望向城外。 他激动地看到那辆领头的马车，车顶子上正是斯洛姆的旗子，车厢外却是塔林国的标志。 只是当他看到马车身后的百人骑士团的时候，浑浊的眼睛微眯。 随后他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快！扶我去城主府。” ***** 艾山城的城主，名叫亨利，是个实打实的塔林人，他虽然明面上贵为城主，但其实这座城也只是个塔林国的弃城。 城里边的成年男性，都被抓到矿区去做苦力，现在就剩些老弱妇孺。城里只有不到五十个塔林士兵。 力丸的车队进了城，并未下马，一队人直接走到了城主的住宅。 听到通报后，亨利城主赶忙从房里出来，他甚至衣服都只穿了一半，在身上胡乱披着，也不知道真的是着急，还是故意为之。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老塞特斯。 力丸下了马车，亨利单手放在胸前躬身道：“伟大的塔林，尊贵的王子殿下，您的臣民亨利向您问好。” 力丸满意的点头：“好！”然后他好像忽然看到什么，歪头看向亨利身后：“咦……赛特斯长老，你怎么也在这。” 赛特斯长老抬头，用余光看了看力丸身后的一百位斯洛姆骑士，他心领神会说道：“老臣与亨利是至交好友，所以在回国的半途中来看望看望老亨利。可是……王子殿下，您这是去哪？” 力丸高傲说道：“斯洛姆国王命我为斯洛姆伯爵，回塔林。” 老塞特斯眼睛眯起，看了看力丸胸口的勋章，又低头说道：“那等会儿，老臣跟王子一同上路。” 力丸并不答话，回身又重新钻进了马车里。 等到这队人马补充好了粮食，灌满了水袋，歇了两个小时后，亨利在城门口目送着车队离开艾山城，驶向塔林城堡。 路途走到一半，力丸突然高呼：“停车！” 整支车队缓慢停下，力丸下了马车，在一众骑士奇怪的目光中，他走到了老塞特斯的马车旁边，老塞特斯拨开车曼，问道：“王子殿下，什么事。” 力丸眨了眨眼，高声问道：“长老，临走的时候，亨利肯定给你塞了些艾山城的葡萄酒，对不对！” 老塞特斯神情一怔，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也高声笑道：“对！对对对！有这么回事，王子殿下想尝尝？” “当然要尝，艾山城的美酒馋的我流口水。” 老塞特斯的贴身马夫赶紧下车，跪在地上，力丸踩着他的背上了马车，然后又对着车队高声道：“继续赶路！” 那些骑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车队又慢慢向前走。 车厢里，老塞特斯一瞬之间涕泪纵横，他轻声哽咽道：“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力丸眼眶红着，紧紧握住了老塞特斯的手，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再没有比老塞特斯更为忠诚的仆人。 主仆两人一阵唏嘘后，力丸轻声问道：“塔林那边，怎么样了，都安排好了吗？” “老臣不敢把这个消息透漏出去，甚至王室中，也没敢说，害怕他们透漏出去。但赛特斯一族老幼，已经全数迁至塔林城堡，老臣麾下有五千将士驻扎在城外，老臣连带一个月的游说，共计十七位塔林贵族，愿意与臣秘密结为同盟，只等着您回国一声令下。” “好！干的好！甚至比我预想中，更加顺利。”力丸激动说道，他看了看老塞特斯苍老佝偻的身子，哽咽道：“就是苦了你了，长老。” “不！殿下身为人质，在斯洛姆二十年之久，跟您比起来，这点苦又算什么。” 力丸重重拍了拍老塞特斯的手，他眼中仿佛燃起熊熊烈火，老塞特斯已经从力丸的手掌中，感受到了那冲天的锐气，力丸咬着牙，对老塞特斯许诺：“长老放心，我力丸，必定光复塔林王朝！” ***** 斯洛姆城堡，皇家后院的动物园。 孩童卡洛卡匍匐在地上，紧张的握着拳头。 斯洛姆国王站在他面前，在两人的身边，是那个关着怪兽的铁牢笼。 “卡洛卡”国王威严的声音响起：“已经一个月了，这头怪兽怎么还不给我开口说话，我可是没什么耐心在等了。” “啊！国王，求您了，尊贵的国王，它一定会开口的，我保证。” “恩？”国王弯下腰眯着眼看匍匐在地上的卡洛卡：“你怎么这么在意这头怪兽，莫非它已经对你说过了什么？” “是的，国王，求您再宽限一些日子，它与我已经是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会劝它。” “哈哈哈哈！”国王大笑。“朋友？你跟一头怪兽成为朋友？唔……”国王沉吟良久之后，又说道：“我今天心情好极了，所以，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月，要是一个月后，这头怪兽还是不肯开口对我说话，我倒要尝尝这头怪兽的肉好不好吃。” “当然，伟大的国王，我会驯服它的，请您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求您不要再鞭打它，这样只会增加它的仇恨。” 国王怔了怔，他却直接举起手中沾过水的鞭子，透过牢笼狠力的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那怪兽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又重新炸裂开，怪兽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惨叫。 国王轻蔑地看了眼怪兽，扔了鞭子，转身走了。 等脚步声远了之后，卡洛卡这才慢慢抬起头，他看到那怪兽身上的伤口，握紧了拳头，眼里透漏着仇恨。 那怪兽突然张口说出了人的话语：“不要有仇恨，我的兽王大人，你天生善良，不要让仇恨沾染了你纯洁的心灵。” “你为什么还不愿意跟那可恶的国王说上一句话，哪怕就一句！” 那怪兽摇了摇像鹿一样巨大的头颅：“那个人类身上的欲望，是无穷的，我就算说了话，他也不会放过我。” 卡洛卡心疼的透过牢笼，摸了摸伤痕累累的怪兽，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准备给怪兽敷药疗伤，结果那瓶子里空空如也。 卡洛卡沮丧道：“药用完了，我去山林里采些药材。” 第二十八章 兽王与狼人 斯洛姆城外山林。 经过一整日的阳光，山林内的潮湿变作溽热，此时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斑驳地照在这片山林的土地上。 卡洛卡背着羊皮袋，手上抓着一根树枝，以作探路之用，他走在林间，时常能看到树干上有刀斧的痕迹。他甚至能看到几把断掉的铁剑，铁剑的柄上还有安布里家族的标记。 这片山林在几日前，还是安布里家族的领土，也正因为如此，这片山林保存完整，能采摘的草药遍地都是，并未受到破坏。 卡洛卡不断地用树枝拨开灌木丛，在角落里寻找治外伤的草药，他的羊皮袋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救治那个困在牢笼中的怪兽。 这一个月的夜晚，卡洛卡都会替怪兽医治外伤，怪兽给他讲了许许多多外面的世界，从怪兽的口中，他才了解到这个世界是多么庞大，他才了解到这个世界种族繁多，尤其是怪兽口中的‘巨石山’，那山上的羽毛、皮革、神木的枝干，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物件，让卡洛卡憧憬极了。 这个年幼的小勇士每每听到巨石山，都会眼睛一亮，亮的就像天上的星星，黑夜里的萤火虫。 卡洛卡晃了晃羊皮袋，又想了想那怪兽巨大的身躯与满身的伤痕，自言自语道：“还不够。”说着他又继续往前摸索。 等他拨开了一个灌木丛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啊！”了一声，惊叹出声。 在他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骆驼灰色的古建筑，以大铁门为中轴线，两边的建筑就像是倒影一般一模一样，这个巨大的建筑在夕阳的照耀下，无时无刻不再凸显人类伟大的对称美学。 甚至左边神祇雕像头上的每根头发，都与右边雕像的一模一样。 卡洛卡心里清楚，这是伟大的安布里家族的别墅庄园，这个庄园本应该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建筑名作之一，但如今已被摧残破坏掉了。 铁门弯曲，窗户破碎，在那古老的墙壁上，甚至还被粗鄙的士兵用刀剑刻下了丑陋的图案。在通往庄园内的小道上，到处遗落着老旧的钟摆、油画，甚至还能看见一个折断的小提琴。 安布里家族兵变失败之后，其它贵族的士兵来这儿哄抢遗留的宝物，对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国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他已默许安布里家族的遗产，将作为那些士兵忠诚的奖赏。 卡洛卡深深叹了口气，他慢慢走出灌木丛，走到那个弯曲的铁门外，仰视着这片优雅的古建筑。 “嗯？”卡洛卡突然皱了皱眉头：“哪里来的呼吸声？” 他快速左右扭头，循着那微弱的呼吸声，一步步靠了过去，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机敏的耳朵动了动。 终于，他找到了那呼吸声的来源——左边的草地上，横放着一个木衣柜，柜门朝天，紧紧关闭着，呼吸声就是从这里边发出来的。 卡洛卡握了握右手的木棍，他的右手手臂迅速隆起肌肉，那完美的肌肉线条根本不属于这个年轻的孩童，只有天知道卡洛卡为什么天生神力。 他左手伸出，慢慢打开衣柜，他开得很慢，因为那呼吸声微弱又均匀，像是什么东西在睡觉。 卡洛卡屏住了呼吸，等到衣柜一侧的门全部打开，他终于看到了里边的情况。 一个年龄与他一般大小的儿童正在里边缩着身子睡觉，他像是困极了，夕阳的余晖落在那小孩的眼皮子上，他也没有转醒。 这个小孩穿了件大人的衣服，宽大的袖子口还有安布里家族的标志。那小巧的身躯缩在领口内，卡洛卡甚至忍不住怀疑，这个小孩是从领子口爬进去睡觉的。 卡洛卡又看向小孩的左手，只见小孩手上紧紧抓着一块发霉的面包角，看来他便是靠这些食物果腹活了下来。 卡洛卡继续向下看去，在孩童的脚边，平放着一本书籍，青黄色的油皮封面上，有许多怪异的符号，还有些文字标注：克苏鲁神系—死灵。 卡洛卡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他弯腰伸手，正要拿起那本书，但他腰上绑着的羊皮袋垂了下来，正好碰到了衣柜边，发出‘彭’的一声轻响。 那本来睡着的孩童猛地一睁眼，然后，以这衣柜为中心，周围的温度骤降，卡洛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像是感受到了危险，卡洛卡两个小腿肌肉暴起，向地上猛地一蹬，身子向后跳跃。 紫光闪过，一只巨大的狼爪在卡洛卡原先的位置划过，那速度之快甚至都有了破空的声音。 等卡洛卡站稳之后，他抬头看去，两只眼睛因为吃惊，都快瞪出来了。 在那衣柜上站着的，哪里还有孩童的影子，而是一只巨大的森林狼。尖尖的獠牙，粗壮的四肢，紫色的毛发根根竖立，就像是钢针一般。 “别！我只是路过，无意伤害你。”卡洛卡单纯的眨了眨眼睛，又扔掉了手上的棍棒，以示友好。 那头巨狼看了看卡洛卡单纯的微笑，也眨了眨眼睛，慢慢收起了獠牙，它从这个孩童身上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气息，那气息让它舒服，甚至让它忍不住想去亲近亲近。 这真是个奇妙的感觉，化身为巨狼之后，贝恩霍勒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巨狼歪着脑袋，以一种极为可爱的姿势想了想，而后随着紫光闪过，在卡洛卡的惊叹声中，贝恩霍勒的利爪慢慢收起，身上的毛发消失，他的身子也慢慢变小，绿油油的狼眼睛重新有了人类的情感。 眨眼的功夫，巨大的森林狼已经消失不见，代替它的是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 小孩又重新跳进柜子里，捡起了因为变身而碎裂的衣物，在身上缠了缠，当做一个简易的衣服来穿。等他重新站起身子的时候，那胡乱裹着的衣服委实有些好笑。 说来也真是奇怪，森林狼重新变成人之后，从卡洛卡身上感受到的亲近，也慢慢消失了。 这两个孩童互相对视了一阵，卡洛卡试探着出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贝恩霍勒，你呢？” “我叫卡洛克。”卡洛克沉吟了一阵之后，又高声喊道：“我不会伤害你，我能过来吗？” 贝恩霍勒点点脑袋，喊道：“能！” 于是，还处在幼年时期的狼人贝恩霍勒与兽王卡洛卡，就这般第一次见了面。 第二十九章 单纯的卡洛卡 卡洛卡走向贝恩霍勒，等离得近了，贝恩霍勒抬头看了看卡洛卡，这两个孩童的脸蛋一样稚嫩，但卡洛卡却比他高了一头，贝恩霍勒好奇道：“你怎么长这么高。” 他们两年纪相当，但卡洛卡天生魁梧，只要稍微使劲，身上就会隆起完美的肌肉，就算是成年人也不见得有如此的体魄。 卡洛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天生的。”卡洛卡又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就是贝恩霍勒？那个大闹皇家法庭的森林狼吗。” 那天在皇家法庭，国王命令暗影恶魔施展魔法，把这个安布里家族的幼子变成一只狂暴的森林狼，但没想到的是，贝恩霍勒变为狼后，并没有失去神智，反而杀了两队侍卫，逃了出来。 贝恩霍勒听闻卡洛卡知道自己的名字，警惕起来，阴沉说道：“你是国王的人？” 卡洛卡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替那个暴君看守动物园，我父亲是斯洛姆的马蹄铁匠，我跟那个暴君毫无关系。” “那你怎么会来我安布里家族的庄园？” 于是卡洛卡把那头会说话的怪兽的事讲给了贝恩霍勒，从他照看怪兽开始，一直到国王是如何残暴的抽打怪兽，再到今天他出来采药。 贝恩霍勒听完后，小脸涨的通红，握紧了拳头，单纯的双眼变得嗜血，变得冰冷：“我一定会杀了这个暴君！” 随着他心中的仇恨爆发，那本被他贴身裹着的《克苏鲁神系——死灵》书本，闪了闪光。 卡洛卡当然听说过安布里家族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惊讶贝恩霍勒眼中的仇恨。反而看向贝恩霍勒的眼神充满同情与怜悯，良久之后，等贝恩霍勒稍微平复了些，卡洛卡说道：“你要去杀国王吗？可他周围无时无刻都有侍卫存在，而且还有一个暗影恶魔。” 贝恩霍勒说道：“是，但我依然在等待机会，如果出现了机会，我一定会咬开他的喉咙，喝他的血，嚼碎他的骨头。”这种残忍的话从一个孩童嘴里说出，竟是那么的冰冷。 贝恩霍勒突然转头看向他，冷声道：“你也快快带着那头怪兽，离开那个暴君，不然，他迟早会打死那头怪兽，你既然跟怪兽是好朋友，就该救他。” 卡洛卡低下了头，他当然也想救，但他胆小，他不敢。他父亲死前最后一句话，便是求国王能够照顾他的孩子‘卡洛卡’，又吩咐了卡洛卡一定要听国王的话。 所以卡洛卡当然会犹豫，他也想带走那头会说话的怪兽，但他怕侍卫，他虽然是天生神力，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打斗。所以当那些侍卫举起刀，或者国王举起鞭子，他总要跪下。 从没有人教过他，你还可以反抗。贝恩霍勒是第一个让他不要听国王命令的人。 卡洛卡怯懦道：“可是……我逃得掉吗。城堡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侍卫，我带着那么大的怪兽，逃得掉吗？何况那怪兽还是重伤，已经走不了路。” 贝恩霍勒单纯的摇摇头，这问题对他来说太复杂，他们两都只是孩子，他们不会计划路线，不会收买人心。在卡洛卡脑海里，如果要救那头怪兽，就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从皇家大殿杀到城堡门口。这对于一个从没拿过兵器的孩子来说，当然会害怕。 卡洛卡不像贝恩霍勒，他的心中并没有仇恨，他有的只是担忧，对那头怪兽性命的担忧，在他眼中，怪兽的性命完全取决于那个残暴的国王。 甚至卡洛卡觉得自己的性命，也完全掌握在国王手中，没有为什么，从小别人就是这么教他的。 但贝恩霍勒不一样，这个孩子心中满满的仇恨，老安布里死前的呐喊每天夜里，都萦绕在贝恩霍勒耳边，他恨，他要杀了国王，所以他会想办法，他会等待时机。 这些都是仇恨教给他的。 贝恩霍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稚嫩的手抓住卡洛卡的衣服：“你刚才说你是给国王看守动物园的？而且国王每天晚上，都会来看那头怪兽。” 卡洛卡点头：“是的！” “好！好极了！”贝恩霍勒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目光。 卡洛卡疑惑道：“什么？” 贝恩霍勒低声说道：“你把我带进城堡吧，你可以背一个背篓，或者穿一个大衣，我身子很小，我可以藏起来。” “藏起来？你要干什么？” “你把我带进动物园，我埋伏起来，等那暴君来了，我一定咬断他的喉咙！” “啊！不……不行！”卡洛卡大骇，他一把甩开贝恩霍勒的手，贝恩霍勒张开嘴，眼睛变得碧绿，牙齿开始长长，竟然又是要变身为狼人。 卡洛卡害怕之下转身逃走，他在树林里奔跑，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远离了安布里的别墅庄园。 ***** 夜里，皇家动物园。 国王再一次扔了沾水的鞭子，大步转身走了。 等国王走远，侍卫关上了动物园的大门，跪在地上的卡洛卡站起身，像往常一样，他为怪兽清洗伤口，然后上药治疗，只是他动作缓慢，像是出了神。 “兽王大人，您看起来有心事。” 卡洛卡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声：“哪有什么心事，只是今天，见了个怪人。” “您见到狼人了吗？” “什么！”卡洛卡惊呼：“你……你怎么知道。” 那头怪兽巨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它咧开大嘴，像是在微笑，它晃了晃身子，身上的绒毛随之摆动，好看极了，纵然它的背上，已经伤痕累累。 “兽王大人，时间就快到了，不用急，伟大的巨石山脉，伟大的兽王。” 卡洛卡眨了眨单纯的眼睛，他的眼中只有疑惑，他听不懂这头怪兽在说些什么。 那头怪兽突然双膝弯曲，对着卡洛卡跪了下去，怪兽开口出声，声音变得神圣，变得光明，那低沉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悦耳极了，只听它说道：“兽王大人，您不属于这里，您属于巨石山，等时间到了，自然会有您的奴仆前来接您，不用着急。” 第三十章 命令 此时的塔林城堡，是一片死气沉沉。 战乱的痛苦深深刻在平民、贵族、和所有王亲的脸上。 曾经的塔林，是能和斯洛姆、厄泽王庭对抗的国家，但这短短二十年后，塔林国每天都如同过寒冬一般，大街上再也没有卖水果的高声吆喝，酒馆里也一片冷冷清清。 现如今的塔林，能够受王室控制的，实际上只剩下七座城池，连带首都塔林城堡在内。 而这七座城池中的平民，其中有五CD是从别的城镇逃来的，他们不愿被斯洛姆奴役，去干那些非人类的重活脏活。所以逃难到这。 所以平民的脸上，尽是悲伤，没有一个人脸上挂着微笑。尤其在这个当口，老一代国王死去，更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雪上加霜。 而现在，这些平民都聚集在街上，奇怪的看向城堡大门。 在那里，赛特斯家族面向城堡外，站立不动，它们目光灼灼看向城堡外的大道上，像是在等谁。赛特斯一族是个奇怪的种族，它们不是兽类，也不是人类。 他们拥有细短的双腿，宽大的腰围。或蓝或紫的肤色，看上去总让人觉得奇怪，觉得不平衡。 这个种族拥有古老的历史，它们所供奉的是自己的祖先，而不是神明。它们聪明，它们的智商并不比人类低，反而有时候要聪明许多。 所以除了外貌之外，它们与人类并无两样，虽然古老相传，赛特斯一族是精通暗杀的种族，它们生来就是刺客。 城堡外的大道两旁，是高大茂密的绿树，它们受阳光的滋润，所以枝叶茂密。渐渐地，行军的马蹄声跟车轮声从远方传来，于是茂密的枝叶里一堆鸟雀被惊的飞了起来。 赛特斯的一个族人微笑说了声：“来了，长老回来了。” 于是其它族人也纷纷看向那条大道。 不一会儿，一辆豪华马车头前驶来，后边跟着一队斯洛姆骑士。 看着那些斯洛姆骑士倨傲的神色，城门口的赛特斯一族纷纷握紧了拳头，就连背后的平民看到，悲伤的脸也转为愤怒。 等靠的近了，队伍停下。 那队伍最前面的马车一动不动，反倒是队伍中间的马车被人从里边撩开了车帘。 老塞特斯从马车上走下，他并没有走向族人们，反而毕恭毕敬的在马车旁束手等待。 赛特斯一族伸长了脖子，他们看到一个年轻人类从马车上走下，脸庞俊美，一头亮丽的金色头发，他的脸长得跟死去的国王有几分相似。 赛特斯一族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力丸胸前的勋章上，一时它们表情各异。 力丸一言不发，向城堡门走去，老塞特斯在后边跟着。 “哈！这二王子回来了，竟然没有贵族迎接，只有这么几个异族吗！啊？哈哈哈”一个斯洛姆骑士大笑出声，他的声音刺耳极了，他惹得赛特斯一族的所有人都愤怒的盯着他。 但他依旧是那副高傲的神色，甚至就连骑士队长也并没有制止他，反而闭上了眼，默许了这样放肆的行为。 老塞特斯走到族人里，他拍了拍一个族人的肩膀，低声说道：“去请大王子，三王子，还有这城堡里的所有贵族，前来迎接。” “是，长老。” 这个年轻的族人行动迅速，他有意在斯洛姆骑士面现表现赛特斯一族的强大，于是他嘴里低吟咒语。你会突然发现这个族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只有微弱的脚步声响起。 斯洛姆骑士奇怪的眨眨眼，不一会儿，有人高呼：“在那！” 随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刚才的年轻赛特斯已经到了城堡门里边的大街上。 骑士队长笑了笑：“赛特斯一族不愧是最好的刺客。”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城堡里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出来，为首的两匹高头骏马上，是塔林国大王子与三王子。 三王子年幼，看模样还不到八九岁，他茫然的看向城堡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王子面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不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这样微笑，他的心中有爱，所以他看什么都是美好的，是可爱的。 在两人身后，跟着许多塔林贵族，他们纷纷低着头，他们已习惯了见到斯洛姆军官的时候，就低下头，自从斯洛姆把塔林当做殖民地后，这些贵族的生活，还不如奴隶。 就在两拨人马正要相见的时候，那个斯洛姆骑士队长突然从腰间取出一张纸，并放声高喊：“国王命令！”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他，大王子与三王子急忙下马，听着那骑士队长的命令，身后的贵族们纷纷弯腰。 作为斯洛姆的附属国，塔林的王，就相当于臣一样。 唯有一人没有低头，没有弯腰。力丸！ 这个年轻的塔林二王子高高抬起头，闭上了眼。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那个骑士队长对塔林的臣服满意极了，他放声高呼：“国王命令！授予力丸为——斯洛姆伯爵，行使斯洛姆贵族的一切权益，负责监督塔林的矿产挖掘，为斯洛姆招募奴隶等事宜。”他念完后轻蔑的看向塔林的贵族们，说道：“听清楚了，大王子？” “是的，听清楚了。”大王子依旧微笑着，受了命令。 作为下一代新王，大王子仁爱，他体恤下属，关爱臣民，对斯洛姆与厄泽王庭言听计从。他渴望和平，他甚至希望局面就一直这样保持着，拥有七座城池，他已经满足了。 贵族们看向力丸胸前佩戴的勋章，有的低下头，有的却握紧了拳头。 力丸突然睁眼，他歪着脑袋，看向旁边的骑士队长，言语中有一丝轻佻：“你念完了？” 那个骑士队长突然身子一僵，他突然莫名的感受到一阵心悸，因为力丸那轻佻的瞳孔深处，好像有一丝阴冷。 不知道为什么，他赶忙转头去看向别处，说道：“是，念完了。” 力丸挑了挑眉毛，迈步走向大王子的方向，他不紧不慢，脸上挂着与大王子相同的微笑。 第三十一章 异变 随着塔林王室出了王宫，街上聚集的平民愈来愈多，他们好奇城堡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些看不到情况的平民纷纷走上了城墙，房屋建在高处的人们也纷纷打开窗户，看着远处的城堡门口。 所有人！所有人都盯着力丸，力丸走到了大王子身前站定，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力丸弯腰，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哥哥，你好。” 大王子回了一礼：“你好。我们……” 大王子正要叙旧，力丸伸手打断了他的说话，力丸深吸一口气，发出了让附近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王子，你对刚才斯洛姆国王的命令，怎么看？”他故意说得大声。 “恩？”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不仅大王子愣住，贵族们愣住，站在城墙上与街上的人们也愣住。 大王子笑了笑，疑惑道：“什么怎么看？” 力丸说：“就是简单的，最直观的，怎么看？” 大王子想了想，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斯洛姆骑士，说道：“我当然支持，我当然会遵守命令，不会让斯洛姆的国王失望。” 力丸听完点了点头，金黄色的头发随之上下起伏。 他又走到三王子身前：“弟弟，你好！你对斯洛姆国王的命令，怎么看。” 三王子还不到八岁，稚嫩的眼睛里尽是迷茫，他忽然展颜一笑，那纯真的笑容真是可爱。 力丸又是点点头，他继续走向两位王子身后的贵族，以刚才的语气，挨个问了过去。他每问一个人，都扯着嗓子放声高喊，他要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这个奇怪的举动让所有人脸上都皱起眉头，他们疑惑力丸是要做什么。城墙上一个平民小声嗤笑：“这个二王子，莫不是个疯子？” 力丸走向第四个贵族，前面三个都已经说了些对斯洛姆臣服的奉承话。 面前这个贵族身上穿着盔甲，腰间系着铁剑，一看就是位将军，这位将军的头发已经灰白，像是年老。 力丸依旧问道：“你好，你对斯洛姆国王刚才的命令，怎么看？” 并未有想象中的阿谀奉承，甚至这个将军的脸上，连一丝尊敬也没有。他只是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他握着铁剑剑鞘的手青筋暴起，他苍老的脸涨得通红，像是愤怒。 力丸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继续向第五个贵族走去。 一共二十三位贵族，有四人对力丸不理不睬，而那四人，都是将军。 “喂！力丸，那城堡上还有平民，你为什么不也去问一问，啊？” “哈哈哈，对呀，为什么不都去问一问。” 斯洛姆的骑士已等的烦了，看着力丸故作奇怪的举动，他们嘲笑出声。 力丸并不答话，而是看向塔林的贵族们，只见他们羞愧的低下头，他们的王子被人嘲讽，他们却只能忍气吞声。 城堡上的塔林平民，有的叹气，有的扭过头不愿再看这尴尬的场景，有些年轻人瞪着眼睛，他们真想冲下去，与那些斯洛姆骑士拼命。 “塔林，是斯洛姆的附属国！”力丸突然出声高喊，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 “我力丸还记得，二十年前，塔林王朝，拥有一百四十个大城，疆域辽阔，臣民众多，与厄泽王庭、斯洛姆分庭抗礼，三个强国之间虽然偶而有些摩擦，但还是互通贸易，那个年代，还算是和平。” 听到力丸提起这些旧事，众人都抬头望着他。 斯洛姆骑士队长皱着眉头喊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力丸不理他，回身望向塔林贵族：“那个时候，伯爵会被封赏土地百里、牛羊马匹无数、士兵三千；那个时候，公爵可以拥有五座城池，有自己的奴隶、仆人、女人、田园。” 贵族们随着力丸，想起了二十年的时光，那个时候，作为塔林王朝的贵族，确实是风光无限，他们多想回到那个年代。 “但是！”力丸话锋一转：“但是二十年前，因为懊悔之地的中央矿产，三个国家爆发战争，世人都以为塔林王朝在那场三国的战争中失利，所以没落至今，对吗？” 他说到这猛地一转身，死死盯着斯洛姆的骑士，他的目光中像是有熊熊火焰，他的眼角已有泪水流下。 “懊悔之地的那块地方，根本就没有矿产！那原本，就是个陷阱，是个坑杀塔林王朝二十万骑士的巨大阴谋。”像是被力丸感染，塔林贵族们抬头，他们眼眶微红，他们身子颤抖。 “力丸！你最好小心说话。”斯洛姆骑士队伍中有一人阴沉说道。 听到这，这些骑士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突然，“噗呲~”，轻微的响起了一声匕首割破脉搏的声音。 半空中一道鲜血喷涌而出。众人回首看去，斯洛姆的骑士队长瞳孔猛地一缩。塔林贵族瞪大了眼睛，大王子伸出手，颤抖着指着那个被割破脖子骑士。 只见老塞特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那个刚刚训斥力丸的骑士身后，他苍老的手上稳稳拿着一柄匕首，匕首全部刺入那骑士的脖子。 老塞特斯一松手，“彭”的一声，那骑士身子无力的倾斜，砸到地面上。 安静，安静极了。除了呼吸声，整个城堡门附近，听不到半点别的声响。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塔林王朝的贵族公然出手杀了斯洛姆的士兵。 “你！”那位骑士队长惊惧大喊。他正要拔出马背上挂着的铁剑，却感到脸上一阵冰冷。一把匕首已经贴着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赛特斯一族的族人，悄然隐身，跃上了马匹。 等回过神来，这一队骑士，都被赛特斯一族控制住了。 赛特斯一族，天生就是暗杀的好手。 许久的安静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在城堡上突然喊了一声：“杀了他！” “对！杀了他！让他们知道塔林的厉害！” “杀了他！杀了他！” 平民暴怒，群起高呼。 力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三十二章 勾火 塔林王朝的宫殿西侧的一个偏殿里，气氛安静的可怕，纵然这偏殿里聚集了三十多个贵族，十多位王室，一共四十多个人围着一张巨大的长条宴会桌依次而坐。 除了呼吸声，这偏殿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个人脸上，那个拥有满头金发的塔林二王子——力丸。 只有力丸神色轻松，他甚至还闭上了眼，像是在休息。 从门外隐隐传来平民的狂欢声，那声音巨大，甚至已经传到了这座王家宫殿里。 不错，是狂欢，塔林巨城此时五个城门紧紧关闭，高高的城墙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平民，我是说所有，甚至一个正在喂奶的母亲来不及合上衣服，就冲到了大街上，她裸露着半个胸部，随众人狂欢，随众人高呼力丸的名字。 周围人根本无暇顾及妇女裸露的胸部，他们都瞪大了牛一般的眼睛，死死看着大街上，时不时唾骂大喊两声。 斯洛姆的骑士团队长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自己的性命，他盼不得谁来捅他一刀，让他死个痛快，作为人类最伟大的斯洛姆骑士队的队长，他实在不愿意被这些塔林平民慢慢侮辱。 噗！噗！噗！一把切水果的小刀不断刺入一名斯洛姆骑士腰腹，那名斯洛姆骑士被五花大绑，绑在一根木桩上，任由宰割。 他癫狂的大喊大叫，他不停挣扎，他忽然又苦苦哀求那个把刀刺入他身体的老头。 但他越是这样，周围的平民反而越兴奋。 “无耻！暴民！低劣的塔林，低劣的种族！呸！”骑士队长大骂出口，他向一个中年壮汉吐口水，因为他看到了那壮汉手里拿着的铁剑。他在心里默念，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果然，他成功激怒了那名壮汉，那名壮汉高高跳起，从上到下，一剑刺入他的肩甲骨，直穿他的心肺。周围平民又是一阵欢呼。 而这名斯洛姆的骑士队长临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鬼知道塔林人民有多恨斯洛姆”。 狂欢还在继续，塔林巨城内的平民将国破家亡的痛苦，化为暴力，倾泻在斯洛姆骑士小队的身上。 在控制住这一队骑士之后。那个刚刚回国的力丸王子直接下了命令，将这一队斯洛姆骑士赠予平民，随意他们处置。 “力丸王子，他可真是伟大，那满头金发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有力丸王子能长出那样漂亮的金发。” 平民喜欢力丸，当他们喜欢一个领袖的时候，他们总能找出一万个理由赞美他，但当他们厌恶一个领袖的时候，他们总能找出一万个理由诋毁他。 所幸的是，因为这个杀伐果断的举动，力丸已经赢得了这座巨城里绝大部分的人心。 此时的力丸安坐在王室宴客厅长条桌左边的位子，他微微合上眼，老塞特斯站在他身后，所有贵族面面相觑，却都没人敢发声。 毕竟刚才不久，他们这位力丸王子一回城，就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虽然那一刻，让这些长期被斯洛姆欺压的贵族心里激动，他们当时已忍不住想大声叫好，但现在坐在宴客厅，头脑稍微冷静之后，贵族们脸上或皱着眉头，或紧紧咬着牙床。 此时他们心里只有同一个想法——“接下来怎么办？” 所以在长久的沉默后，他们一同看向始作俑者，这个刚刚回国的神秘王子，力丸。 大王子故意咳了两声，看向力丸说道：“那个，力丸——” 力丸这才睁开眼，看向这个多年不见的哥哥。 “唉……力丸，你惹了大祸了，斯洛姆不会放过你，不过我会与他们和谈，尽量保住你的周全。” 力丸闻言全身一僵，他忽然歪着头，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这个哥哥。 早在斯洛姆，力丸便听说过塔林王朝大王子，仁政爱民，体恤下属，为人温和。当看到大王子情真意切的眼神时，力丸只说了声：“多谢。” 大王子点点头，在他眼中，力丸的这次行为，不过是一个年轻者的冲动，不过是一个不成熟的举动，所幸那不过是一个几十人的骑士队，斯洛姆肯定不至于为了这几十人跟塔林王朝翻脸。 就在大王子举起手，正要宣布派人去斯洛姆请罪的时候，力丸在一旁突然掷地有声地喊了一句：“但——！” 大王子疑惑的扭过头，他看到力丸缓缓站起身子，高仰着俊美的面部，瞳孔里带着七分自信三分轻视说道：“斯洛姆并非就不可战胜。” 大王子嗤笑出声，他一边站起一边拍了拍力丸的肩膀，轻松说道：“力丸啊力丸，现在是和平时期，塔林与斯洛姆，永远不会开战。”他一边笑一边转首看向宴会厅的贵族们说道：“我们塔林跟斯洛姆早有和平协……” 他话没说完，就愣在原地。因为他突然看到了四十双燃烧着的眼睛，塔林的四十位贵族将军，没有一人在看他，他们全部都捏紧了拳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力丸，他们目光之热烈，就好像看到一个多年未见的仇人，就好像看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恩人。 宴会厅中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变得极度安静。 除了大王子与力丸，其他所有人，呼吸粗重，瞳孔发光。他们在等，等力丸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们本已万念俱灰，他们本已不再挣扎，不得不说这二十年来，斯洛姆对待塔林王朝的政策非常有效，塔林王朝被步步蚕食，一座座城池逐渐丢失，明面上，那些城池还挂着塔林的旗帜，但站在旗子下的士兵，却是斯洛姆。 在座的贵族大部分都是老将，二十年前的那场阴谋就在这些贵族眼皮子底下发生，那场阴谋让塔林一蹶不振，更让先王郁郁而终，这些贵族将复兴的最后的希望压在大王子身上，但…… 总之他们将心里的仇恨，慢慢雪藏起来，他们逐渐变得卑躬屈膝，逐渐学会混吃等死。 但力丸王子的到来，加上他不久前果断的杀伐手段，再加上他刚才说的话，这些贵族的心底深处，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从口子里喷薄而出的，是滔天的恨意与重燃的希望。 这些种种，正如同几个月前老塞特斯见力丸时候的那样。这个年轻王子好像天生就是优秀的领袖，天生就是杰出的权力者。他实在太懂怎样收服人心。 第三十三章 三个帝国 大王子终于缓缓坐下，他毕竟不是笨蛋，他看得出贵族们都在期待力丸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所以大王子面部阴沉，似乎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回来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所以他缓缓开口：“力丸，依你的意思，你难道想我塔林现在就要跟斯洛姆开战？” 看到力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正要嗤笑出声，但力丸面上认真严肃，让他不由得好奇了起来，作为即将掌权塔林王朝的大王子，他爱好和平，他觉得只有爱，只有正道才可以治国安邦，他从小便是这样一位仁君。 所以大王子担忧着开口：“力丸——”他稍稍顿了顿，像是有些话难以启齿，但犹豫过后，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或许在斯洛姆‘待得’太久，可能不太知道塔林国如今的状况，凭现在的塔林，是没办法跟斯洛姆那样强大的帝国开战，反抗，便意味着灭亡。” “那忍辱，难道就可以苟活。”力丸低头看着面前的桌子，铮铮发问。 大王子笑了笑，解释道：“你还年轻，不懂，这不是苟活，这是和平。” “和平？嗬！”力丸突然发笑，他忽然面色一板，他转首看向大王子，他的眼角已经泛红，他低声说道：“有时候，战争——是和平的唯一手段。” 大王子已说不出话，他只叹了一声气，先王的尸骨刚刚埋入土地，再有几天，他便会头戴皇冠，坐上国王的位子，他实在不想多生事端，更何况是这等国家大事。 “和平和平，这世界上的和平实在太少。”大王子在心内不断感叹。他斜眼看了看在力丸身后站立着的老塞特斯，老塞特斯在塔林国地位崇高，他理应坐在宴会桌上才对，但他佝偻着腰站在力丸身后，他是在向众人表明立场吗？那柄挂在老塞特斯腰上的匕首血迹未干，杀人之后的面无表情仿佛在告诉众位，老塞特斯依旧是位暗杀的好手。 力丸依旧在看着大王子，如今的塔林大权依旧在大王子身上，如果力丸要有所作为，就必须要通过大王子的授权，不论是成为将军，还是政治贵族。 大王子已准备一口回绝力丸，他绝不同意塔林出兵，在他眼中这跟找死没什么两样，但他实在是不忍心给这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年轻人浇一盆冷水。 大王子稍稍犹豫之后，像是累了，只见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犹豫不决，他正在思考该怎样拒绝这个刚刚回国的弟弟。 就在此时，一位年老的贵族缓缓站起，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如今的塔林，早已不是二十年前，当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的铁剑挥向塔林的那一刻起，我塔林王朝便注定要灭亡，这一切——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但是！”老贵族话锋一转，他年老混浊的瞳孔忽然变得年轻锋利。“但是如何灭亡，身为塔林世代公爵，老夫宁可战死！不愿苟活残喘！” 他的拐杖猛地戳向地面，发出‘彭’的一声巨响。 大王子急忙站起身安抚：“安可公爵，您言重了，现在怎么可能开战呢？我们每年向斯洛姆进贡的财富，足够保我们一年平安。” 力丸笑了声，说道：“进贡的财富？哈哈，你真以为斯洛姆国王是因为那么一点财富所以不直接吞并塔林？” “哦？那我倒想问问是因为什么？” “因为——”力丸身子前倾，重重说出四个字：“厄泽王庭！” 力丸继续道：“如果诸位不是蠢猪的话，应该想得到，塔林王朝虽然只剩下不到七座城池，但却是斯洛姆与厄泽王庭之间的平衡点，斯洛姆之所以不强行夺取塔林，就是因为怕塔林与厄泽王庭结盟。” 力丸抬起头：“自苍白之巢陨落后，二十余年过去，这世界再无和平可言，斯洛姆国王不顾国内贵族们的反对，已经开始大肆招募非人类的江湖术士，厄泽王庭也将远征军悉数召回，双方军队在边境互相僵持，偶有摩擦，大战已是一触即发，而我塔林王朝的态度，对他们双方来说，变得尤为重要，一旦战争爆发，斯洛姆在塔林的军队将大批转移回国，这——便是我塔林再度崛起的唯一机会！” “可是！”刚刚坐下的年老的安可公爵又重新站起，他混浊的瞳孔变得清明，他当然明白力丸王子所说的不错，但他却有些担忧：“尊敬的力丸王子，可是如今的塔林，骑兵步兵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两万，就算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开战，我们借机会回收旧土，但等那两个帝国决出胜者，塔林——依旧朝不保夕。” “安可公爵——”力丸嘴角噙笑，他英俊的面容笑起来有魅力极了，但他说的话，却让在座所有人大吃一惊，只听他说道：“安可公爵，我力丸从来没想过要借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收回旧土。” “那……”安可公爵紧皱的花白眉毛表明了他的疑惑。 “我只不过是想凭借这场战争，侵略斯洛姆与厄泽王庭，让他们对塔林，俯首称臣！” 沉默，好久好久的沉默。 “噗——”已忘了是谁第一个笑出声音，宴会厅里瞬间充满了‘啊哈哈哈哈’的大笑，甚至已有贵族笑弯了腰，不停地大喘气。 “力……力丸王子，这实在…实在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 就连那站起发问的安可公爵也是愣住了神，面色尴尬，只见他顿了顿拐杖，叹息道：“诶~力丸王子，老夫本来以为你是个精明的领袖——诶……。” 老塞特斯深深皱起眉头，他有些担忧，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力丸，力丸依旧在那站着，忍受着众人的嘲笑，古井无波，面部没有一点表情。 这些贵族本来对力丸充满希望，现在却只认为他是个疯子，一个冲动、不成熟的疯子。 在这不断的大笑声中，力丸突然开口，声音清澈洪亮：“大王子，我回塔林，给您带了一件礼物。” 大王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喘息道：“是……是什么？是城外那些马匹上的珠宝箱子，还是那斯洛姆颁布给你的荣誉勋章？” 力丸面无表情的冲身后的老塞特斯打了个手势，老塞特斯郑重其事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力丸将盒子打开，取出里边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第三十四章 舌头 桌上的东西让一众贵族们都止住了笑声。 舌头，一只干硬的舌头，在扔到木桌上的那一刻甚至发出‘砰’的一声，被割下的一端切口平滑整齐，看得出这舌头的主人被割下的时候没有丝毫反抗。 这算什么？二王子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个死人舌头给大王子？ 这行为实在太轻薄，长条桌上的贵族更加确定了二王子力丸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力丸，赛特斯长老，你们这是何意？”大王子问出声，他的面上带着七分尴尬，三分愤怒。 力丸并不答话，他知道接下来的话由赛特斯长老说出来更有信服力，老赛特斯当然也意识到这点，他们主仆两人早已在马车内商量好。 所以老塞特斯向前走了一步，指着那舌头，看向众人说道：“诸位，这只舌头，姓安布里。” “砰” “砰” “砰” 连续的椅子被踢开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猛地站起身子，他们的膝盖弯打到椅子的棱角上，椅子向后呲过地面。 安布里！ 斯洛姆帝国的王牌之师，斯洛姆帝国世代忠臣，被授予爵王称号。二十年前，总领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军队，对塔林王朝挥下屠刀的，就是安布里家族。 不论谁见到安布里家族的人，总要竖起大拇指，他们是人类帝国中天生的将军，也是塔林贵族最恨的人之一。 看到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力丸突然嘴角开咧，然后笑，大笑。 他喘着气对老塞特斯喊道：“长老，你为什么不给我端杯红酒，我想庆祝庆祝。” 老塞特斯眼睛转了转，他明知故问道：“我的王子，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想庆祝庆祝？” 力丸拍了拍老塞特斯的肩膀，装模作样的悄悄说：“你说，我不费一兵一卒，干掉了安布里家族在内的一万军队，这值不值得喝酒，值不值得庆祝？”他好像很小声的样子，但发出的声音却大到这宴会厅里所有人都听得清。 “哗——！” 包括大王子在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他们张开的大嘴里简直能塞下一个铁盾牌。 安可公爵的拐杖手柄因为太用力，已经变形。 力丸指着他们的鼻子，看着他们那滑稽的表情，放声大笑。老塞特斯随着力丸一同大笑，只是那非人类的笑声有些刺耳。 这场面实在滑稽的很，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大笑力丸，现在换力丸笑他们。 “赛特斯长老，你为什么不把我是如何干掉安布里家族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明白明白变节者之殇的始作俑者，便是我力丸！” “当然，王子殿下。” ~~~~~~~~~ 当老赛特斯说到：“……后来，我与王子殿下就回到了塔林巨城，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安静，再也没有比这宴会厅内更安静的地方。 许久之后，“啪”的一声，安可公爵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他用尽了全力，他的老脸迅速红肿，他忽然丢弃了拐杖，离开座位，走到力丸身后，毫不犹豫的对着力丸单膝下跪：“尊敬的王子殿下，我对之前的冒犯道歉。” 力丸并未扶起他，反而高傲的从在座的贵族脸上一一扫过，凡是被他目光所视的人都一一低下头颅。 力丸突然双手猛地拍向桌面，桌子上的物件被震的‘叮铃’一响，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我力丸并非想要炫耀什么功绩，我只是想告诉在座的所有人，斯洛姆，并非就不可战胜！” 信吗？若是几分钟之前，没有人会相信他的鬼话，但现在，安可公爵的膝盖便是最好的证明。 力丸思维大胆，计划周密。绝没有人能够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鬼主意，就算是远在斯洛姆皇宫的暗影恶魔也不行。 老塞特斯看向这位新的领袖，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塔林王朝在力丸的带领下重新崛起，成为最强大的人类帝国。他已下定决心不论力丸做什么，他一定全力拥护。 大王子已经呆住，他被力丸的气势吓到。 那阴冷的瞳孔深邃如同大海，这个拥有一头亮丽的金发少年，傲气冲天。更重要的是，他简直是个恶魔，一万人的性命，老天，他简直比恶魔还要恶魔。 这个仁慈的大王子总是心心念念和平，大王子突然看到力丸转头看向他。两人一个对视，大王子赶忙转过头，不敢与他对视。 “大王子。”力丸出声：“我向您保证，您依旧还会是国王，我力丸，绝无半点夺位的念头，但——我需要军队和爵位。” “当…当然，作为王室正统，你当然会有自己的卫队、领土、平民奴隶。” “不，我说的不是这些。” 大王子看向桌面，从桌面上拿起一杯水：“那…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意思是，军、政、大、权！” “大王子！”老塞特斯从后面向前走了过来，他伸手在袖子里掏出一张羊皮卷，横铺于桌面，并说道：“大王子，这是塔林巨城之外，包含老臣在内，一共一十七位贵族、城主、将军们的印信，他们纷纷表示支持力丸王子，请您查阅。” 大王子看向桌面上的羊皮卷，他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力丸思维大胆，计划周密，但力丸越优秀，他便越害怕。 “我该怎么办？”大王子在心内问自己，他实在想拒绝，但长条宴会桌上的诸位贵族此时都目光灼灼盯着他，他们的脸上恨不得写上‘支持力丸’四个大字。 “和……和平。”大王子正要发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塞特斯双手垂下，幽蓝的指甲尖碰到了腰上的匕首，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 力丸挑了挑眉毛，忽然冲大王子单膝下跪，手放在胸前：“力丸以自身性命起誓，这一生都将拥戴大王子——我的亲哥哥为国王，塔林万岁。” 大王子此时终于转过头去看他，只见力丸真诚的低着头，等待命令。安可公爵也变换了姿势，跪向大王子。 “战争还是和平？或者真的如同这个弟弟所说，战争是和平唯一手段。” 许久之后，在墙壁上的蜡烛即将熄灭的那一刻，大王子终于说到：“好……好吧。” 第三十五章 杜鲁德草原 “大人，这是我太太亲手制作的果酱，香甜可口，力丸王子一定喜欢，请你务必收下。” “大人大人！这件皮氅是用昨天刚刚猎下的野山羊做的，暖和的很！请代我送给力丸王子。” “大人！”一个青年壮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结实的肌肉发出厚重的‘砰砰’声，“我体格健壮，让我当力丸王子的卫队吧！” 塔林王宫门外，侍卫们一边接收着平民的礼物，一边叫苦不迭，从下午处决了所有的斯洛姆骑士队后，平民就在宫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可让门口的侍卫忙活了半天。 他们虽忙的汗流浃背，但嘴角也都带着笑意，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平民这么拥护一个首领。 塔林人民向来单纯直率，他们已将心里对斯洛姆与厄泽王庭滔天的仇恨，化为对力丸王子深深的敬意。 神秘、俊美、杀伐果断。再加上不久前斯洛姆对塔林的防线后撤三十里，在平民心中，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这个刚刚回国的塔林二王子——力丸。 力丸此时正站在王宫内的一个高高的瞭望塔顶上，从这儿能看到宫外的人声鼎沸。 老塞特斯束手站在力丸身后，自力丸回到塔林巨城，老塞特斯寸步不离的跟着。 “长老，跟你描绘的一模一样，塔林人民——比斯洛姆更单纯善良，充满人情味。”力丸嘴角噙笑。 老塞特斯附和着说：“塔林王朝向来如此，人民直爽单纯。” “所以这样的单纯如果沾染了仇恨，那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只不过像一个火星，点燃起他们心中的仇恨之火。” 老塞特斯笑笑：“以赛特斯一族的性命起誓，他们一定会效忠于您。” “是效忠于我的哥哥，赛特斯。”力丸回身纠正道。 “是，是，当然。效忠国王。” 这句口误把气氛搞得有些僵硬，但赛特斯长老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并不为刚才的口误后悔。 “长老，你觉得……”许久之后，力丸终于重新开口：“你觉得斯洛姆国王什么时候会知道我们杀掉他骑士队伍的消息。” 老塞特斯幽蓝的眼珠咕噜噜转了转：“消息从塔林巨城传到斯洛姆城堡，大概……七天左右，但如今我们封锁了塔林巨城，斯洛姆接收到的消息也应该是骑士队伍消失不见，而不是我们塔林开始反抗。” “消失跟反抗，没什么区别，斯洛姆国王的脑子再笨，也猜得出。”力丸顿了顿，沉吟道：“唔……七天……能做很多事情了，我需要一场大胜，让那些还在犹豫的将军归附于我。” 老塞特斯颔首：“我的王子，大胜并不难，只要赶在斯洛姆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之前动手，那些城池将毫无防备，何况——那些旧城里都是我塔林原先的子民，他们被奴役太久了，我敢保证，号角声一响，他们会拿起锄头，帮助我们攻城的。” “是啊……一场大胜并不难，难就难在胜利之后，斯洛姆缓过神，集结军队之后的反攻，成与败，就看那场反攻能否守下来，只要我们能守住第一次的反攻，那斯洛姆便不会再轻举妄动，毕竟如果大批量的从斯洛姆征调军队，那厄泽王庭可不会放过这次鹬蚌相争的机会。” 老塞特斯担忧的重重咽了口口水：“殿下，有把握吗？” “没有”。 “……” 力丸郑重地看向远方的平民：“塔林被殖民二十年，这二十年军队数量被压缩，粮食、马匹、战车都被死死监管，步兵骑兵加起来就只有不到两万，就算是再厉害的将领领军，哪怕是老安布里在世，也绝无可能打赢斯洛姆边境二十万人的反扑。” 老塞特斯忧心忡忡，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但这忧愁持续不到两分钟，他便重新踏实下来，他知道力丸王子一定有办法，他想法大胆，计划周密，在没把握的情况下绝不会干送死的蠢事，他对力丸充满了信心。 果然，力丸回身问他：“送往杜鲁德大草原的信件已经到了吧罢。” “按时间来说，五天前就应该送到了。” “恩——”力丸忽然回头一笑：“长老，你有没有偷偷看我写的信件。” 老塞特斯急忙举手喊道：“赌上赛特斯一族的荣……” “好了好了，别动不动就起誓，我相信你。” “呃……”老塞特斯尴尬的挠挠头，难得从这个年老的赛特斯面上看到滑稽的表情。 力丸高高举起手，想拍一拍这个年老忠仆的肩膀，老塞特斯温顺的曲腿，让力丸刚好能够到他幽蓝粗糙的肩膀。 只有力丸能对他进行如此亲昵的举动，主仆两人会心一笑，力丸重新转过身，“这塔林巨城的景色，我怎么看都看不腻。” “当然，这毕竟是王子殿下的出生地。” “是呀。”力丸甚至张开了手臂，任由清风拨弄他的头上金发，在一阵享受之后，只听他说道：“自苍白之巢陨落，这方世界只会越来越乱，再没有那洁白的翅膀为尘世带来公平与正义，塔林要通过自己的手段，安稳立于这片大陆。” 力丸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斯洛姆的国王很聪明，他不顾贵族的反对，开始招募大批非人类的江湖术士，这样的行径如果放在苍白之巢的陨落前，他是万万不敢的，他是否也预见到了以后的乱世呢。” 力丸突然嘴角一咧，露出了嘲笑：“但！斯洛姆的国王不够大胆，或者说，他太过高看斯洛姆的实力，日后这片辽阔的地域，入侵者将再也不仅仅是人类，而会是兽人、精灵、幽魂、远古先知、巫师，甚至恶魔。” 老塞特斯不懂为什么力丸会突然对他说这些，那样的日子似乎太过遥远，毕竟这片辽阔的地域人类才是主宰，三个帝国才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长老——我写信给杜鲁德大草原，那里，可没有人类。”力丸说道最后声音慢慢变小，面有悲伤，但他忽然猛地一抬头，让天空的星辰都尽收眼里：“乱世之中，绝没有那些没用的道德仁义，只有合不合适的筹码，我们手里的铁剑，才是安全的保障。” “是，是。”老塞特斯点头同意。他已猜到了什么，但他还是猜不到究竟是什么筹码，被力丸王子送到了杜鲁德草原。 第三十六章 宣告 两天过去，塔林巨城的街道上一片人声鼎沸。 人们脸上的忧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心高兴，偶有几个聪明人眉头紧皱，细细思索。 就在今天早上，力丸王子派人在闹市张贴了一张宣告。 上面用羽毛墨水写写了长长的一段话，大致意思就是力丸王子将以塔林一等公爵兼将军的身份向斯洛姆讨伐。 这些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有人高呼“早都该反抗啦！” 但有问题的是后边，“不论吾做出任何举动，皆是为了塔林的繁荣强盛，希望子民们谅解并支持。” 所以现在，有的平民大大咧咧的举手支持，有的平民眉头紧皱细细思索。 就在大家围绕着那宣告小声议论之时，塔林巨城的巨大铁门在轰隆声中打开，这铁门已紧紧关闭了两日，正对着铁门街道上的几个小孩欢呼雀跃，他们终于能到城外的林子里去玩耍了。 在大人慈祥的目光中，那几个孩童蹦蹦跳跳地向刚刚打开的城门跑去。 但只不过了一会儿，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那几个小孩又从城门洞里的阴影中退了回来，他们后退的模样有些滑稽，只见那几个小孩背对着街道，一步一步向后踩，稚嫩的脸上尽是惊恐，两眼瞪得大大的。 甚至其中一个稍小的孩童‘哇’的一声直接趴在地上痛哭，嘴里还咿咿吖吖的乱叫。 这哭声吸引了周围大人们的注意，他们正要前去问个明白，却突然看到一个奇怪、巨大的影子笼罩住刚才趴在地上哭的那个孩子。 ‘砰’！ 在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后，所有人的惊恐着望着那个从城门洞里钻出来的怪物。 这条街道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傻傻呆住，保持着姿势。 “兽人！” 已经忘了是谁第一个大喊出声，街道瞬间乱作一团，女人们扔了手中的水盆奶酪躲了起来，男人们慌忙从身边寻找铁制的武器。 慌乱之间三个兽人已经进了街道，一个在前，两个在后。 他们足足比成年人类高出一倍，宽厚孔武的肩膀、胸前隆起的肌肉、赤红色的坚硬皮肤、尖锐且突出的獠牙，胸膛上的疤痕无时无刻不在炫耀兽人是个多么好战的种族，最为标志的便是那被杜鲁德草原的鬼天气磨砺之下的坚毅面庞。 “嘿！多隆，瞧瞧这些人类，还是那么矮小，我真害怕吹一口气就把他们吹散架了。” 站在左后的一个年轻兽人对站在前面的一个老年兽人调侃。 那个叫‘多隆’的年老兽人鼻头哼气，发出厚重又巨大的声音：“看来塔林，并没有信上所说的那么友善不是么吗。” 街道上的塔林平民拿起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将这三个兽人包围了起来。 远处一个壮汉高高举起酒桶，‘喝呀’一声朝他们三个扔了过来，嘴里还大喊：“去死吧，肮脏的兽人！” 多隆举起宽厚巨大的手掌，他的指甲缝中全是泥垢，他轻轻用手握住那个飞来的酒桶，这力道对他可一点威胁都没有，他揭开酒桶盖子，一仰头，张开大嘴咕咚咕咚，将那酒喝了个精光。 露出的酒洒在多隆的白胡子上，他喝完咂咂嘴：“人类酿的酒还真他娘的好喝。” “哈哈哈哈哈” 三个兽人豪迈大笑，全然不把周围的人类平民视为威胁。 城门下，一个妇人惊慌的朝他丈夫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杰克！你为什么还在发呆，你为什么不拔出铁剑跟那些低贱肮脏的兽人战斗！” 杰克是塔林巨城的城门守卫，他当然不会拔出铁剑，因为他与其他守卫一样，刚刚收到命令。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平民们已忍不住要出手保卫家园，就在此时从街道远处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老塞特斯坐在马上大喊：“平民们！住手！” 周围的平民望向老塞特斯，老塞特斯虽然也并非人类，但他却受人尊敬，因为他已经服侍了塔林王室上百年，是塔林王室最好的朋友。 众人识趣的给老塞特斯让开道路，直到他骑着马进入包围圈。 老塞特斯敏捷的翻身下马，走到那三个兽人面前，指着他们，面向平民：“塔林巨城的平民听着！这三位是力丸王子的贵客，你们必须要保持尊敬，不能冒犯！” “什么！老天，我没听错吧？” “赛特斯长老！千万不要让兽人接近力丸王子，他们一定会伤害王子大人！” “是啊赛特斯长老！” 老塞特斯高举手：“我说过，这三位是力丸王子的贵客。” 看到老塞特斯脸色一板，认真的样子，众人的声音这才渐渐变小。 “赛特斯一族？” 多隆上下打量老塞特斯，老塞特斯回身看了看多隆三人：“尊贵的杜鲁德草原兽人使者，请随我来，力丸王子已经恭候多时。” 老塞特斯不愿在这街道上多呆，人类对异族极其排外，老塞特斯知道不论他如何解释，这些平民也难以接受，只有行动是最有效的证明，就像他一样，为塔林王室服侍百年，才能获得他们的信任。 有老塞特斯在前面开路，众人自然会让开一条通道，随着老塞特斯带着三个兽人直直地向王宫走去，人们在身后继续非议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塞特斯刻意走的快了些，因为所过之地，两边街道上的平民都瞪大了惊愕的眼睛。 在不到十分钟后，他终于带着兽人进入了王宫。“呼——”老塞特斯长出一口气。 一个宽厚的手掌突然搭上他的肩膀，出于本能的，老塞特斯瞳孔一缩，猛地向前屈身，身子回转，手掌从腰间划过。一瞬之间，他腰间的匕首已经到了多隆的喉咙口。 “嘿！嘿！嘿！赛特斯，我绝无敌意，只是想拍拍你的肩膀老兄。” 老塞特斯收回了匕首，对那三个兽人阴沉道：“我现在是塔林国伯爵，而不是兽人，请你们放尊重。” 多隆饶有兴致的向前探了探身子：“可你这暗杀的身手，是你尊贵的赛特斯血脉赋予你的，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你的血统，我的朋友。” 第三十七章 高地人 老塞特斯没有跟这个叫做‘多隆’的兽人继续争执下去，因为力丸王子在一队护卫的保护下，正从远处走来，他穿着一身高档礼服，脚下的皮靴闪闪发亮，金黄的短发整整齐齐打着卷，想来应该是特意梳理过，看得出他对这次的会面极为重视。 力丸面上春风一笑，老天，他嘴角勾勒出的弧线所散发出的艺术魅力，我发誓绝没有一个女孩儿可以抵挡。 但多隆好像并不买账，他身后站着的一老一少的兽人也都并不买账，他们盯着力丸伸出的右手，视若无睹。 “嘿！以宙斯的名义发誓，这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小白脸。”多隆身后那个年轻的兽人嘲笑出声，他故意放大了声音，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见。 多隆并没有阻止他嘲讽，反而冷眼看着力丸王子。 兽人天生如此，他们的血液里充斥着各种狂暴因子，好战的天性让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战斗，若是他们脱下身上的兽皮，你就会看到无数的利爪刀痕，那上边有一半是与敌人战斗中获得的，另一半是自己人赐予的，所以他们向来拥戴强者，鄙视弱者。 所以年老的兽人往往过的凄惨无比，等他们没有了尖牙利齿，隆起的肌肉也慢慢萎缩，他们将没有任何朋友前来探望，在孤独的山洞里慢慢死去，是年老兽人的唯一归宿。 所以现在，多隆他们俯视着力丸，这个面庞俊美，脸上没有一丝伤疤的人类，正是他们最为讨厌的一种人，他们已默认了力丸是个弱小的人类，只不过凭借着高贵的人族血统作为这塔林王朝的贵族。 老塞特斯愤怒，他干枯的手掌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的面前侮辱他的首领。 看到老塞特斯的动作，多隆舔了舔嘴唇，双眼冒出了兴奋的光芒：“来吧老头，让我见识见识赛特斯一族的暗杀技巧。” 侍卫们慢慢拔出了铁剑，塔林巨城的王室宫殿决不允许兽人放肆。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的当口，力丸的手依旧向外伸着，只听他轻飘飘对那三个兽人说道：“你为什么还不出来与我握手，杜鲁德草原高地人的领袖——萨尔先生？！” “萨尔？干扰者萨尔？” 不光那三个兽人愣住，老塞特斯也愣住。 在兽人的历史中，魔法一向稀少，不得不说造物主实在很是公平，他们赋予了兽人强健的体魄，高超的战斗技巧，但却剥夺了他们的脑子，简单粗暴是对兽人最完美的形容词。 但这一世的杜鲁德草原高地，略有不同，传说高地人是一个远古文明破碎所留下的种族，或者可以称呼他们为堕落的兽人，高地人这个族群在这一代迎来了一位领袖，一位年老的领袖，萨尔！ 这在整个兽人的历史上也极其罕见，他自年轻时就展露出聪明的头脑，高地人只知道那个叫萨尔的年轻兽人突然远走他乡，说是要去寻找什么城市遗迹，在当时所有的兽人们都对他的这种追求歪理的行为嗤之以鼻，直到萨尔归来，带着高地的兽人们看不懂的工艺线圈与古老的魔法，征服了所有高地兽人。 也因为萨尔通过工艺线圈与身上的魔法所展示出的眼花缭乱的风暴雷电，兽人们为他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干扰者！ 而现在，力丸抬头微笑，目光并未落在多隆身上，也没有落在多隆左后方的那个年轻兽人身上，反而看向多隆右后方那个一言不发的老兽人身上。 那个年老的兽人与多隆一样，拥有着赤红色的皮肤，坚毅与伤疤的面孔，只是他的下巴长出了一排灰白色的胡须，瞳孔也有些混浊，他的个头比其他两个兽人都要矮一些，他像是想要故意隐藏自己，躲在多隆的身后。 多隆已经傻掉，他忽然回头去看那个年老的兽人，结巴道：“首……首领，这个人类认出你了。” 唉……不得不感叹脑子是个好东西，力丸只试探性的问了问，多隆就如此随意的把萨尔供了出来。 果然，萨尔一手拨开那个年轻的兽人，另一手高高举起，一巴掌打到多隆的后脑：“蠢货！” 并未有想象中的暴躁跳起，多隆只是讪讪一笑，看来这个首领让他极为信服，让他不敢反抗。 萨尔走到力丸面前，终于是握住了力丸的手：“你好，力丸王子，我代表杜鲁德草原的高地人，向塔林问候，愿塔林繁荣昌盛，长治久安。” “噗嗤”，力丸突然发笑，看来这个兽人的领袖之前跟人类真的从未接触过，这从他如此官方的说辞就能瞧得出来，想必这套说辞是萨尔翻阅什么图书抄袭下来的。 力丸大方的摆摆手：“不用客气，亲爱的萨尔，宴会已经摆好，甘甜的果酱与精美的葡萄酒在等候各位。”说着力丸向前一伸手：“请。” “请——”萨尔模仿力丸的神态，只是这个老兽人模仿起人类的礼节，总有些奇怪。 侍卫收起了铁剑，老塞特斯也垂下手，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多隆忍不住重重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人类的美食对这些粗糙的兽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哪怕你告诉他这块烟熏羊腿上有毒，他也会忍不住撕下一小片尝一尝。 还是那个王宫内的宴会厅，还是那个长条的宴会桌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糕点，墙角放了四个酒桶，酒香将这房内填充的满满当当，多隆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空气，兽人那巨大的眼珠难得的迷离起来。 并没有让侍女来伺候，老塞特斯亲自操刀，为桌上的几位切割金黄的烤肉。 “力丸王子，我不得不感谢您的慷慨。”萨尔笑眯眯对着力丸说到。 力丸站起身，端起了酒杯，也是笑眯眯：“不用客气，尊贵的萨尔，这些美食不过是奴仆们随意做的，我知道，因为杜鲁德草原高地的恶劣气候，你们一定贫穷极了，也可怜极了，一定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嗯？你是在取笑我们？”萨尔听出了力丸言语中的敌意。 “没有没有。”力丸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敢，我不过是……陈述事实！” 第三十八章 土地 听到了力丸口中的戏谑，也看到了他脸上的轻蔑。 萨尔缓缓放下酒杯，脸色阴沉，多隆与那个年轻兽人更是怒目而视，兽人特有的巨大拳头紧紧握着，这宴会厅里气氛诡异，剑拔弩张，只不过这一次，是由力丸王子挑起的。 “老天，瞧你们这幅紧张的面孔，我力丸绝无敌意，各位还请不要误会。”力丸脸色瞬间变得轻松，仿佛与之前换了个人。 这突然的转变倒让多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力丸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出乎意料的，萨尔突然大笑，他的神色也变得轻松，并且重新举起杯子与力丸碰了碰。声音洪亮道：“力丸王子，如果我情报没错的话，塔林国，离灭亡之日也不远了吧。” 萨尔眯着眼睛看力丸，并未有想象中的怒火，力丸甚至动都没动一下，反而一直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 “看来您的情报真的错了，我的首领大人。”力丸说道：“塔林王朝有萨尔首领这样的盟友，塔林王朝日后必定繁荣昌盛，您说呢。” “哈哈哈，力丸王子你莫不是在讲笑话？你怎么就知道我们高地兽人就会出手帮你这个即将灭亡的小国家。” 萨尔神色轻松，这一点从他那年老而茂密的胡须上就看得出来，他之前与塔林王朝绝无交集，倘若要说有，那也是杜鲁德草原与南方人类文明之间的大小摩擦。 所以他当然不会关心塔林王朝的死活。 但这个力丸王子的瞳孔仿佛就是一根银针，细而尖锐，与他对视之时，你总会觉得你在他的眼中毫无秘密可言，他仿佛天生就能看透一切。 所以力丸也极为轻松，他缓缓坐下，拿起了一块抹着果酱的黑麦面包，那轻松的神态简直让人觉得他们两谈论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姑娘美酒。 只见力丸用他那针尖一样的瞳孔盯着萨尔，说道：“我想纠正一下萨尔首领的话语，不是高地兽人帮助塔林王朝，而是你我双方是盟友。” “哦？哈哈哈。”萨尔再次大笑，用兽人那独特的嗓门大笑：“哈哈哈哈，力丸王子，那么我想问问，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高地兽人会与塔林王朝结为盟友？” “如果！”力丸声调猛地一转，严肃而认真，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又阴险：“如果！您对我信上的条件没有兴趣，那为何今日，您还要亲自来这塔林巨城？！” 萨尔愣住，这个年老的兽人纵然拥有不同寻常的聪明智商，但在这个名叫力丸的人类面前，双方的博弈简直就是一面倒，这个人类，字字珠玑。 多隆更是看傻了眼，他并不是惊讶于力丸的唇枪舌剑，而是在心底里感叹“这个人类的脸难不成是天上的乌云，怎么说变就变。” “杜鲁德草原，这个名字，已经存在了上千年了吧。”未等萨尔开口，力丸继续问道。 萨尔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力丸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草原。 力丸直起了身子，眼皮一眨不眨的看着萨尔：“现在，是不是能改名叫做——杜鲁德荒漠，更为合适些？” 这句话说完，空气凝固到极点，只有桌案上那烛火时不时在跳动，照在力丸那忽明忽暗的面庞上。 杜鲁德草原，广袤无垠且高低不平，或许它起先确实是个大草原，所以才有了个这个名字，但凡是不小心踏足这片巨大地域的人回来都会忍不住抱怨一句：“这见鬼的地方。” 贫瘠、天灾，是最适合杜鲁德草原的形容词。黄土戈壁，砂砾大漠是杜鲁德草原随处可见的风景，倘若现在是白天，太阳的毒辣会把地面上所有的物种烤熟，倘若现在是夜晚，那刺骨的冷风恨不得在你脸上割出几道伤口。 在这见鬼的土地上，只稀稀两两生长了些带着尖刺的‘大犀角’与‘天伦柱’这样的奇特植物。而‘食物’，是这片地域最贵重的东西，纵然是凶猛暴躁的兽人，在对待食物的时候，也会变得小心谨慎，慢条斯理。 杜鲁德草原高地，便是世代兽人族群的领土，也是这片广大地域中最险恶的地方，那里狂风肆虐，那里电闪雷鸣，气候被当做信仰对待，雨水更被当做神明，但那里的闪电风暴绝非常人能够想象，大雨来时，虽然会恩赐高地兽人生命所必需的水，但每场大雨过后，地面上总会出现焦黑的兽人尸体。纵然如此，每逢闪电风暴，高地兽人依旧会跪下祈求。 这样的恶劣情况从未得到过改善，高地兽人也曾无数次想抢夺其它种族的领地，但他们的对手，也都是在这片恶劣的土地生存，他们的战斗基因并不弱小，甚至还要更强，比如——半人马族群。 这些兽人每天都在为领土作斗争，他们也曾结成脆弱的联盟，意图攻占人类所占有的肥沃土地，但苍白之巢的震慑，绝非它们能够抵挡，终于等到苍白之巢陨落，等兽人再次集结，它们却发现人类并不弱小，比如火枪筒就比它们的铁斧更加好用。 当然最主要的，兽人绝不会团结，种族与种族之间，时常爆发内乱。 所以当力丸王子说出要把杜鲁德草原改为杜鲁德荒漠的时候，萨尔并未反对，甚至还在无意间，轻轻点了点头。 力丸身子前倾，眼睛微眯，离萨尔愈来愈近，他胸有成竹，他声音低沉：“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高地兽人一族，现在……大概只有不到五千的数量，对吗？尊敬的萨尔首领。” 宴会厅外九天之上，狂风在呼啸，乌云在聚集，正如同萨尔的内心，反映在他不断闪烁的瞳孔与抽搐的嘴角上。 力丸那作为人类的白白净净的小手，此时却如同一支坚硬的铁钳子，紧紧抓着萨尔的心脏，在这个如同恶魔一般的人类身上，勇敢的兽人首领萨尔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支配，什么叫阴冷，什么叫如坐针毡。 第三十九章 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这一字排开的三座中型城池坐落在塔林王朝南部偏西的位置，它们明面上属于塔林王朝，但暗地里早已被斯洛姆控制。每座城内把守着不足五百人的斯洛姆步兵团。 在路加城城外有有一座山脉，那里矿产资源丰富，在这里你常常会看到一个让人啼笑皆非又心生悲哀的场景——一个斯洛姆士兵押着将近五十个塔林平民去山内采矿。而那个斯罗姆士兵趾高气昂，被他押着的平民深深埋着头。 要知道，如果那五十人奋起反抗，那一个斯洛姆士兵绝不是对手，但那五十人很默契的选择屈服，或许是将近二十年的折磨，这些苦难平民早已没了反抗的斗志。 但那种情景已经好多天没有发生了，自从塔林王朝的国王去世之后，斯洛姆停止了在塔林王朝内部的一切抢掠活动，殖民在塔林王朝的全体士兵的防线后撤到这三座城池。 说是防线，但城内的士兵少的可怜，斯洛姆的绝大部分军队都聚集在与厄泽王庭接壤之地，而塔林——这毫无斗志的低劣种族让斯洛姆的士兵放了一万个心。 这接近二十多年的殖民，斯洛姆士兵早已对塔林王朝放下了戒心，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没把塔林王朝的人看在眼里，更别提视为威胁。 他们如今只盼着塔林王朝的国葬快快过去，好让他们继续驱赶塔林王朝的平民们采矿并运往斯洛姆城堡。 格林是路加城的一名普通平民，与上千个矿工的命运相同，他这几天都呆在屋子里，哪儿也没去，他的老婆被锁在卧室中，格林已经锁了她三个月。 因为三个月前，他老婆拿着他作为矿工的微薄薪水，想去街上买一双新的皮手套，格林的旧手套因为挖矿的缘故，破损的已经不成样子，他的妻子看再也缝不好，就寻思给他买个新的。 但不幸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的妻子在街上遇到了一伙斯洛姆士兵，或许是那可恶的酒精作用，让那伙斯洛姆士兵兽性大发，把他的妻子拖到一条恶臭的小巷中糟蹋了。 听说当时那巷子里的其他平民都紧紧关着窗户，不敢出声，听说后来斯洛姆的士兵给他妻子赔偿了一条金项链。 格林拿着这条金项链去路加城的城外驻军的军营质问，并要求处死那一伙斯洛姆士兵，但他换回的是十几条棍棒的驱赶和满身的淤青。 所以他的妻子现在被锁在里屋，如同被关在监狱。 格林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就和着吃了一块煮好的土豆。他的眼中一片死灰，此时这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人看上去倒像是七十二岁一样沧桑。 “轰，轰，轰。”桌面上水杯起了一丝波纹，从远方传来微弱的震动声，格林的死鱼眼中难得的起了一阵波澜，但是又迅速黯淡下去，他已经懒得关心外界的一切。 而此时，路加城的城墙上所有斯洛姆的驻守士兵都愣住，他们瞪大了眼珠看着地平线的尽头，那是一排排骑兵方阵，这些斯洛姆士兵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大片骑兵。 “詹……詹森，那是帝国来接换我们的士兵吗？但为什么从那个方位过来？” “不……不知道，来增援的？” “增援？怎么可能，我们这又没有战争。” 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远方的军团已经离得近了。 就在众人疑惑的当口，从高处瞭望塔上传来惊恐至极的喊声：“塔林！是塔林！塔林王朝反了！” 上千头骏马飞驰，所过之地犹如狂风席卷，砂砾石头在地面的震动下不断飞起降落，号角声呜呜吹响，声音直冲云霄犹如鲲鹏展翅一飞冲天。 在这骑兵、步兵、攻城兵一共五千数量的塔林士兵的最前边，力丸脚下跨着纯白的骏马，手上握紧了属于塔林的大旗。 在他的身后，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深黑色的盔甲碰撞铿锵作响，但最为震慑人心的，是那隐隐约约的一片血红，没错，是血红。 红色的血丝布满了所有塔林士兵的眼球，鬼知道他们的心中有多想撕碎那城墙上的斯洛姆士兵。 两个小时前，力丸在阵前动员，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这些士兵心中的怒火多么容易就会被勾起。 最为让人喜欢的，力丸最后说道：“去他娘的什么俘虏守则，去他娘的什么投降条约，这一战过后，这三座城池里的所有斯洛姆俘虏，全部交给士兵处置，如果平民也想来在斯洛姆士兵身上刮上一刀，那么！让他当兵！” ‘爱’与‘仇恨’，是自古以来人类的最厉害的武器。但相比于‘爱’，‘仇恨’的效果似乎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路加城所镇守的斯洛姆军队大乱，塔林王朝凭什么敢反抗？ 不过此时兵临城下，所有人也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 “关城门！” “弓箭手就位！” “火炮队伍在哪！怎么还他娘的没准备好！” “快去克里斯城送信！请求支援！” 镇守这座城的斯洛姆将军迅速下达着一条条军令，在为守城做准备。 与此同时，不光城墙上大乱，城内的平民街道上，也是一片哗然。十来个身子壮硕，矿工打扮的青年在街上奔跑大喊：“塔林国二王子力丸带人攻城啦！为了自由！为了塔林！有胆量的都跟我来！杀了斯洛姆狗杂碎！” 这样的叫喊声在城内的大街小巷此起彼伏，那十多个矿工打扮的青年绝不是这城里的居民，因为大伙从来没见过他们，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混进城里的。 但听了这些叫喊声的平民纷纷愣在原地，他们当然听见了城外的马蹄声，他们当然也看得见城墙上斯洛姆的士兵正在弯弓搭箭。 他们的表情由惊讶，慢慢转为平淡，又慢慢转为愤怒。 肮脏的指甲刺入手心，指节被捏的发青，鲜血慢慢涌上脑腔，血丝布满眼球，目光死死盯着那压迫了这座城池长达二十年之久的斯洛姆士兵。 当城墙上的某个士兵回头看城内的时候，他被吓的向后一跳，身子摔到城墙的石板上。 “詹森！你个没用的废物！拿起弓箭！瞧你那胆小的可怜样子！”詹森的队长对他大吼出声，他突然看到詹森倒在地上，脸色发白，以为他是被城外的塔林军队吓住。但詹森颤抖的手指为什么指向城内。 队长奇怪之下慢慢走到城墙边，当他看往城内的街道上之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上千个矿工打扮的平民，聚集在城墙下，死死盯着那位斯洛姆弓箭队长，当他被上千人用一种血红的眼光盯着的时候，那位队长到今天才明白，原来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叫做——‘眼神’。 第四十章 领土 在这上千名矿工中，格林是第一个冲出来的，拿着他手上的铁锹。 纵然他从未练习过格斗术，纵然他从没当过兵，但自他身上突然爆发出的战斗力恐怖至极，因为他将妻子所受的侮辱全部归罪于这城墙上的五百斯洛姆士兵。 在用铁锹敲碎了三个士兵的颅骨之后，他终于被一个斯洛姆士兵用铁剑穿透身体，在他死前，终于嘴角向上微微勾起，露出了消失三个月的微笑。 暴民！暴怒的平民，暴乱的矿工。 格林的死就像是一颗火星，怒火熊熊燃烧在城下街道的千名矿工心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句“为了塔林！为了力丸！为了自由！”这些暴乱的平民与斯洛姆士兵交上了手。 城外，力丸的军队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搭建登城的云梯，路加城的大门就自动打开。 当透过城门隐隐约约看到里边暴乱的场景之时，力丸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一战，天时地利人和，他简直根本不用一兵一卒，这可怜的五百斯洛姆士兵瞬间被摧枯拉朽。 力丸当然懂得从内部攻破的道理，在路加城的街道上大喊大叫的人当然不是矿工，而是他早早派过去的士兵，果然如他所料，平民的怒火被轻松点燃，他只需要带领一支骑士军队从城外进攻就好，让平民们知道他力丸王子要带领塔林反抗。 这样的情形同时出现在克里斯城和杰贝城，这三座一子排开的斯洛姆第一道防线仅仅只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攻破。 老塞特斯此时就在力丸身边，他心里忍不住感叹“力丸王子计划周密，想法大胆。” 当这三座城池换上了塔林王朝的旗帜后，大地在狂欢，人民在沸腾，俘虏在哀嚎。 力丸的名字响彻在这片大地之上，他如同神明一般被三城的人民歌颂，尤其是当他下令，所有俘虏尽归士兵处置。 身在路加城的一位流浪诗人曾经这样赞叹： “头颅内的美酒是对矿工的最高赞誉，俘虏的惨叫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我们将快意于这浓黑浓黑的非人道的悲凉，高举我颤抖的双手，为塔林欢喜，为斯洛姆悲哀；力丸、力丸、你如同太阳，带给我们自由的暖光，余生必将扔掉笔墨，拿起冰凉的铁剑，以这七尺之躯，供你驱驰，为了这世间再添一抹喜庆的黑色。” 这一天，塔林向斯洛姆宣战，这一天，还在观望的塔林贵族将军纷纷立下誓约，表达对力丸的忠诚。在时隔二十年的平静之后，这片大地终于迎来了狂风暴雨。 ***** 路加城的狂欢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城内城外燃起了篝火，士兵与平民勾肩搭背跳起了舞蹈，平民们自发从家里拿出了美酒与大伙共饮，几个铁匠将收集来的斯洛姆士兵的盔甲铁剑回炉重铸。 今天报名参军的人实在太多，武器盔甲实在不够。而这一切都是平民矿工自发组织，他们在心底盼望一位能够带领他们反抗的领袖好多年了，今天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力丸。 而此时力丸在哪呢。 路加城东北方向的瞭望塔上，力丸正直直站在那里，在他身后是一个体型庞大、裹着披风的兽人首领——萨尔。 老塞特斯领着一队卫兵在瞭望塔下边束手站着等待。 “萨尔，你知道这个路加城吗？”力丸回头微笑，他脸上的纯真如同清澈的湖水，如果不是刚才萨尔亲眼所见，他绝想不到半天前力丸还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萨尔也回以微笑：“当然，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三座人类的中型城池一字排开，是所有人类城池中联系最紧密的地方。” 力丸笑着摇了摇头：“不止如此，你瞧那边。” 萨尔顺着力丸的指尖看去，在微亮的月光下，城外五十里左右，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盘踞在这片平原，形状奇特且向后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 力丸道：“那是一片巨大的山脉，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三座城池都是依山而建，山脉里矿产资源丰富，要是将山脉中的所有矿产挖掘出来，够一个国家自给自足百年。”力丸说完又指向西边：“你再看那里。” 萨尔扭头看去，是一片广袤的平原，青草在微风的轻抚下左右扭动着腰肢，草尖被风压弯了头，好像在对着萨尔鞠躬弯腰，风中带来浓厚的泥土芬芳，久居在杜鲁德高地的萨尔一眼就看得出，这片广袤的草原的土地有多么肥沃。 力丸的声音传来：“若是再往西边走，就是一片沼泽地，那里没有可怕的风暴，只有温柔的雨水，噢对了，萨尔首领，你再看那边。” 萨尔在一马平川的土地尽头看到了一个闪着亮光的小点，只听力丸说道：“那个闪着亮光的小点就是克里斯城，想必那座城现在也是灯火通明，人们在狂欢，我想让你看的，就是这城与城之间的平坦大地，若是圈养一些牛羊再合适不过了，你说呢。” 萨尔点点头：“不错。” “萨尔。”力丸微微合上了眼睑，声音转为平静，等他重新再睁开眼的那一刻，那闪动的瞳孔似乎在诉说着他心内的不平静，那冰冷的神情让萨尔忍不住想裹一裹身上的披风。 力丸突然张开手掌，随着他脚步转动，他的手仿佛在摸着这片肥沃美丽的土地。 萨尔——这个为了族群操碎了心的兽人首领已经屏住了呼吸，他想他已经猜到了力丸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但他依旧紧张，依旧不平静。 “吾将此地命名为荣耀之地。”当风吹乱力丸头上金黄色头发之时，他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渐渐转高，他的瞳孔不断颤抖：“这片肥美的荣耀之地，包含矿山山脉、西边平原、沼泽、连带三城周围五百里在内，便是我力丸，赐予杜鲁德高地兽人的、新的领土！” 轰隆隆……，远方山脉划过一道闪电，突破天际，在那一瞬的光亮下，瞭望塔下的士兵看到了瞭望塔之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都呆立不动。 第四十一章 国王的美梦 “废物！蠢货！三座城池就这么丢了！唔咳咳咳——” 斯洛姆国王暴怒之余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在大殿下单膝跪着的将军忍不住抬头瞧了瞧，他的心里顿时出现一堆子问号。 “国王为什么变得如此瘦弱？那金袍的披肩简直就耷拉在他肩头，丝毫没有一丝威严的意思，还有国王的脸色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泛着黑气，眼窝深陷不说，瞳孔为什么那么混浊。” 正在他奇怪的时候，国王突然暴怒的站起身，随着国王伸手一指，这位将军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异次元画卷，他大骇着向后退，但那画卷仿佛一个漩涡，在一声惊惧的惨叫之后，那画卷轻松把他吸了进去。 等将军回过神，他忽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漫天乌云、满地骷髅的地方，这地方简直就是地狱，阵阵恶臭涌入他的鼻孔，让他忍不住想干呕。 忽然间，一柄残破的铁剑从他背后刺来，多年打斗的经验让这位将军瞬间感受到危险，只见他两手向下一拍，身子纵向跃起，他伸手在腰间拨出铁剑，‘嘿呀’一声刺向敌人。 ‘噗呲——’ 将军面上一喜，他刺中了，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面前的这个东西是什么，人？不，绝不是，他虽然有五官，有四肢，但动作奇特，步伐沉重，两手骨节外翻，就连眼珠子都是一片乌黑。 但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将军的剑已经深深刺入这个奇怪物种的胸口。 将军正要松一口气，那奇怪的物种突然左手抓着将军的手腕，任将军大惊之下连续转动铁剑，但这个物种仿佛一点也不知道疼痛。 终于，在将军惊惧的目光中，那东西用一把残破的铁剑刺入了将军的腰腹。一股子黑气从那残破的铁剑上蔓延到了将军全身，在一阵奇异的骨节响动中，将军重新站了起来，他双目乌黑，动作笨拙，与刚才那个东西已经一模一样。 “嘿！又一个死士。” 国王满意的看着面前的画卷，忍不住拍手叫好，随着国王嘴中念着繁琐的咒语，那第五地狱的画卷慢慢缩小，藏到了国王的袖子里。 这个最伟大人类帝国的掌权者，此时竟然施展出了邪恶的巫术。 国王握了握拳头，虽然他的手掌皮肤开裂，虽然他的手掌中心有一条黑线，但他心里明白，这都没什么，因为暗影恶魔告诉过他，暗影恶魔已经将支配第五地狱的能力全部交给了他，这软弱的人类的躯壳迟早有一天会被如同暗影恶魔一般健壮的红色肌肉所替代。 想起了暗影恶魔，国王嘴角笑的合不拢嘴，他可真是忠心，为了能让我拥有支配第五地狱的能力，暗影恶魔元气大伤，现在还在寝殿养病。 塔林，哼，那不过是个小小的蚂蚁，对于斯洛姆来说，就算不动用死士也能轻松踩死。但做这件事之前，我当然还要去问一问暗影恶魔，问一问那神秘的地狱先知。 所以国王大喊：“来人！开门！” 宫殿门口的侍卫慢慢打开大殿的门，等他们望向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国王的大殿之时，两个侍卫都是神色一怔，然后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将军或者贵族消失在这大殿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伴随着国王身上奇异的改变还有那日渐暴躁的脾气，侍卫人人自危，没有人敢问国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侍卫赶忙低着头，走到国王身边，搀扶着国王走出大殿，从国王身上散发出的邪恶气息简直要让他们崩溃，但他们为了小命，只能憋着。 等走过几道弯弯绕绕之后，终于到了暗影恶魔的寝殿，在这里不管是金色的房门还是银色的柱子，还是脚下的纯白毛毯，都看得出暗影恶魔在享受着人间至尊的豪华。 国王推门走入，暗影恶魔正躺在特制的床上，在他骷髅头的眼窝中，淡淡的鬼火闪动，他颤颤巍巍抬起手，像是极为虚弱，只听他嘶哑的喊了声：“国~王~” 国王赶忙走过去，一脸关切道：“瑞达，不用动，躺着就行。” “好，好。” 国王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罪恶的种子——力丸回了塔林，他不仅杀了我一队骑士，还带兵对我斯洛姆宣战，你觉得——” 暗影恶魔燕窝中鬼火一闪，虚弱道：“国王，对！对极了！就应该是这样。看来先知的预言实在对极了。” 国王惊喜道：“噢！先知的预言，说了些什么？” 暗影恶魔道：“先知预言，战争爆发，斯洛姆一统人类帝国。” “嘿！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国王大笑，从暗影恶魔这听到的总是好消息，反而从那些废物大臣那听到的总是坏消息。 等笑了有一阵子之后，国王脑子里仅存的一丝理智突然让他忧愁：“但厄泽王庭毕竟不可小觑，如果我动用士兵太多，那厄泽王庭难免会动些心思。” “噢，伟大的国王，您想的真周到，但您不是说过，就算塔林宣战，斯洛姆也能轻易击垮塔林，甚至用不了一个礼拜。” 国王骄傲的抬起头：“那当然，虽然那些愚蠢的人类士兵不如死士这么强大，但塔林早就名存实亡，哪有什么战斗力，我只要集结两万步兵，就能轻松打败塔林，打败那个愚蠢之极的塔林王子力丸。” 暗影恶魔连忙奉承道：“当然！当然！” 但暗影恶魔突然想到力丸，它从未见过一个人类像力丸那样想法大胆，计划周密。不论是从安布里家族的事上来看，还是从他雇佣自己，最后逃出斯洛姆这件事上来看，那个力丸似乎都不可小觑。 于是他又咳了两声说道：“但是——这件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哦？怎么说。” 暗影恶魔只能含混其词：“不清楚，但是，我总觉得对付塔林好像并不会多么顺利。” 国王笑着摆摆手：“你多虑了，塔林早被我与厄泽王庭压制了二十年，如今哪里还有像样的士兵，瑞达，你好好瞧着吧，只需要一场碾压的战争，塔林从此就会在世间除名。” “当然，伟大的斯洛姆国王，请容许我提前恭贺国王统一大陆。” 暗影恶魔的马屁总是拍得又妙又恰到时机。 当国王出了他的寝殿之后，门刚刚关上，暗影恶魔掀开松软的被褥，一跃而起，左右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动，哪里还有之前病恹恹的样子。 他眼窝中的鬼火重新发光发亮，对着门外小声呢喃道：“力丸力丸，你那懦弱的国家如何来承受来自斯洛姆的怒火。” 第四十二章 前夕 第十五天 塔林王朝向斯洛姆宣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片广袤的土地，不论是斯洛姆的最南边，还是厄泽王庭的最北边，酒馆里人人都在讨论这件天下大事。 而塔林王朝的军队领袖，却是一个大家都未曾听过的名字——力丸。据说他是塔林王朝的二王子。 在斯洛姆平民的眼中，塔林王朝的举动无异于自取灭亡。甚至在酒馆里，有人已经公开坐庄，赌塔林王朝坚持不了一个月就要再一次投降，毕竟——塔林王朝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样强大了。 而这片大陆上的另一巨头——‘厄泽王庭’的皇家教堂这几天人满为患，从各地而来的红衣主教与白衣祭祀纷纷朝见教皇，他们的会议已经持续了两天两夜。 平民们并不知道那场会议的结果如何，他们只看到了远征的十字军纷纷收到召唤开始回国，城里的铁匠炉开始冒起黑烟，装备精良的骑士向边疆开拔。 在这圣洁的土地上空，乌云慢慢聚集。 深夜，皇家教堂。 镶嵌着宝石珍珠的王冠，红色的披风上是光明神的图案，权杖顶端的蓝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如同教皇的眼睛，清澈、明亮、让人心生敬畏。 那握着权杖的手粉红白嫩，你绝想不到这个手竟然属于一个多么苍老的人。许多人惊讶于教皇长生不老的容颜，除了那花白的胡子之外，他全身上下活像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 所有人将这种奇特的现象归功于教皇对信仰的虔诚，神明当然会保护虔诚者，更何况他是教皇，也是厄泽王庭的最高掌权者。 教堂内的火烛一动不动，神像前的火苗就像在画里似的安静，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纵然这教堂四周有五个裸体的神明雕塑，甚至暴露出了美丽的男性下体，但你只要步入这座教堂，你绝不会心生邪念，因为这座教堂充满了神圣的教义力量。 不同于塔林王朝的富有（我是指二十年以前）、亦不同于斯洛姆的强大的军事力量，厄泽王庭其实是个奇异的国家，就算放眼整个世界，它也是极少数的充满信仰的国家。 这里的人们信奉神明，懂得敬畏。所以他们生活幸福、懂得取舍。不论你遭遇了什么，不论你作了多少恶事，只要你心生悔意，只要你虔诚的祷告，神会宽恕你的，因为你生来就是罪人。 厄泽王庭的国王，哦对了，人们更愿意称之为教皇，他享受着众生念力，哪怕他安睡在床上，那奇异的众生念力时时刻刻都在洗涤他的内心。 所有人都认为这一世的教皇死后一定会去往天堂，会成为新一代的神明，因为他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虔诚。 当教皇跪在神像面前时，痛哭流涕，求神明宽恕自己的罪行，求神明指引他最光明的路途。 那大哭的模样让无数人动容，他实在太虔诚了，他死后一定会去往天堂享乐！但是——我是说但是，如果他的内心真的光辉灿烂加纯白无瑕，他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在神像前悔恨流泪？是否——在他的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也有些不为人知的黑点。 人们当然不会想到这些，因为人们只看表面。 教皇的命令已经下达到了边疆骑士团，骑士们白天操练，夜晚祷告，在与斯洛姆接壤的土地上，骑士团的防线不断拉长，他们做着战争的准备。 而教皇的命令只有两个字——“震慑” 厄泽王庭决定当个观众，他们已经有了完美的预案，等斯洛姆将塔林王朝打败之后，他们决不会允许斯洛姆全部吞噬塔林的肥沃土地，如果放任斯洛姆扩张，那么对厄泽王庭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更何况斯洛姆国王聘用恶魔为国师的情报已经传遍了厄泽王庭的角角落落，作为信奉光明、与恶魔敌对的人类教会，厄泽王庭的所有人都在斥责斯洛姆国王无耻的行径。 无形中，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势同水火，宛若冰炭。 现在，就等斯洛姆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塔林就是窗户纸，等塔林投降之后，厄泽王庭要在投降协议上分一块肥美的蛋糕，斯洛姆一定会答应的。教皇确信斯洛姆一定会答应，只要那个斯洛姆的国王还没有老糊涂，他就应该会知道利害关系。 斯洛姆绝不会与厄泽王庭开战，开战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双方的实力太近了，更何况，听说斯洛姆已经失去了安布里家族，这消息对于厄泽王庭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所以等斯洛姆轻轻松松击败塔林之后，厄泽王庭只要稍稍威胁加震慑，双方便会完美瓜分塔林王朝的土地、矿产、奴隶。 这样的计划听上去就美妙极了，不发一兵一卒，结果却能分到好处，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话说回来，似乎所有人都以为塔林必败。 不论是斯洛姆还是厄泽王庭，在他们眼中塔林的举动实在太过幼稚！太过可笑！那个叫力丸的莫不是个傻子，才会做出这样自找死路的举动。 但是这世界上还有两个非人类的物种相信着力丸，他们始终认为力丸思维缜密、想法大胆。 一个叫做暗影恶魔瑞达、一个叫做老塞特斯。 老塞特斯此时正站在路加城的瞭望塔上，力丸王子此时威武极了，他穿盔戴甲，宝蓝的披风配上金黄的头发，正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若是被他吻一吻，不论是谁家的姑娘半夜都会笑醒的。 老塞特斯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笑着说道：“力丸殿下，想必现在您的哥哥，大王子已经登基了，继承大典已经开始。” 力丸点点头：“是的，往后我们要称之为国王，而不是大王子。” 老塞特斯眼中精光一闪，他回头看了看路加城内的某处街道上，隐约能看到一排排的豪华马车停靠在那，老塞特斯笑了笑说道：“但是塔林的大部分贵族将军，此时都在路加城，首都内参加大典的贵族，想必寥寥无几。” 力丸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塞特斯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声音发出，他眼神黯淡，缓缓低下头。 “长老。”力丸轻柔出声。“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只是个王室贵族，我绝不会夺权，等战争结束，我自然会上交军权，国王——依旧是我的哥哥。” 老塞特斯无声的叹息之后说道：“是的殿下，忠诚。” 力丸也说道：“嗯，忠诚。” 第四十三章 契科夫将军 “对了殿下，你在看什么？”在许久的沉默之后，老塞特斯重新开口。 力丸指向路加城之外的斯洛姆军营。老塞特斯说道：“老臣知道那是斯洛姆的军营，但王子每天固定看三次，我有些不解。” 力丸笑了笑，朝那远处的军营努了努嘴：“看他们做饭。” “做饭？”老塞特斯也举目看去，只见远方的斯洛姆军营确实有几股不小的黑烟上升，只是双方距离太远，那些黑烟就像是一条细线一般。 力丸沉声道：“我们的军队已有一万人了罢。” “是，截止昨天，一共九千七百人，但鱼龙混杂，编制混乱，新兵与老兵年龄差距过大。” “唉……”力丸叹了口气说道：“不容易了，这些年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的刻意打压，塔林能集结起这些士兵，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力丸说到这顿了顿，他看向斯洛姆的营地说道：“大概，斯洛姆集结了快有两万军队了吧。” 老塞特斯点头道：“是，斥候探子的情报也都是两万左右。骑兵居多、还有二百火枪手。” 力丸突然笑了笑：“倒真是为难了斯洛姆，想必厄泽王庭对斯洛姆边疆也该施压了，斯洛姆大部军队应该都在于厄泽王庭的接壤之地。能够迅速抽调出两万，也真是不容易。”力丸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哦对了，对方的指挥官是谁。” 老塞特斯答道：“是契科夫将军。” “嘿，契科夫，倒也是个老将。”力丸转了转眼珠又说道：“变节者之殇那天，围剿安布里家族的将军中，似乎也有他。” 力丸在瞭望塔上来回扫视说道：“这四周皆是平原，最适合骑兵冲锋，契科夫作为老将自然懂得这道理，所以他的营帐里骑兵居多，但他的身后便是矿产山脉，他把军营驻扎在山脉以外，背后的山道崎岖狭窄，粮食运送颇有不便，我料定契科夫是想速战速决。” 老塞特斯点点头：“那殿下的意思——咱们只要守住城池，并不出去交战就好，一个字——拖。” 力丸颔首道：“这是最稳、也是最安全的打法，但！我不愿。” 老塞特斯眼内精光一闪，并不接话。 清冽的风吹起力丸额头上的金发，在那斜插一道的眉毛下，是一双清亮而又精明的眼睛，他忽的一手指向斯洛姆大军的方向说道：“这一战，只攻不守，我要让契科夫军团、全军覆没。让塔林的威名，在这一站过后，成为斯洛姆军队颤抖的源头。”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口的，老塞特斯只会骂他是个疯子，但力丸的话，老塞特斯从来深信不疑。他再不废话，只问道：“殿下，何时交战？” 力丸春风一笑：“等他们做饭。” ***** 与此同时，斯洛姆军营。 “小子！你的耳朵聋了吗！” “没有！将军！” “那你还他娘的不去修登城的梯子，在这瞎捣鼓些什么！” “是，将军！” 语毕那个小兵赶忙一路小跑，远离了契科夫将军。 花白的胡子、红彤彤的酒槽鼻，但你如果以为他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老酒鬼，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契科夫将军是位沙场老将，他的一生都在军营中度过。 这一点从他手上厚厚的老茧就能看的出来，那是无数次挥舞铁剑砍下敌人头颅的成果，那厚厚的老茧也是契科夫作为将军最自豪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个美差事，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契科夫自语。 他被国王授命来与塔林交战，而他所收集到的情报简直已经不能用清楚来形容。塔林的军队鱼龙混杂，其中三分之一是原有的老兵，三分之一是刚刚入伍的新兵，还有三分之一简直跟平民没什么两样，他们手上的武器甚至还是锄头跟铁锹。 不得不说这些年斯洛姆对塔林的逐步打压侵蚀非常成功，在契科夫眼中，他对面三座城里的士兵简直就不是个正规军。 更何况契科夫手下集齐了两万军队，而对面的塔林只有九千多，在契科夫脑中，只要双方一旦交战，局势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形势。 契科夫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在宽大的指挥桌上有一个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线条清清楚楚画出了塔林的军营方位、粮草营地、军队集结路线。 探子的情报一条接着一条的送到契科夫的营帐，无论大小事件，探子队伍总能探到敌方的消息。 就在此时，一个探子从营帐外走近，他手放在胸前弯腰对契科夫行了一礼，然后禀报道：“将军，有大约三百匹马刚刚被牵进了路加城。” “知道了，下去吧。” 那探子刚要下去，身后传来契科夫的声音：“等等！” 探子回身，契科夫问道：“对了，你怎么探到的。” “回将军，我就趴在路加城南边的一处高坡背后，远远瞧见的。” 契科夫又问：“当时你距离那个送马的军队大概有多少米？” “唔——一百米。” “一百米？”契科夫皱着眉头：“你怎么敢去这么近的地方？” “回将军。”那探子笑了笑：“塔林的士兵笨的要死，他们甚至不探查周围，只专心押送马匹，对高坡、深沟这些容易藏人的地方从来不检查，依我看——他们简直就不配称为合格的士兵。” 契科夫点点头：“好了，你下去吧。” 说完契科夫转首面对他的副将：“副将，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我没明白将军的意思。” “我是指这些情报。” 副将恍然一笑：“将军，恕我直言，塔林的士兵简直愚蠢，我们的情报甚至精准到了他们有几个弓箭手，要我说，塔林的指挥官力丸简直是个蠢材，据我所知，那力丸是被国王囚禁在斯洛姆城堡中，整日饮酒赌博，怪不得他不会打仗。” 契科夫说道：“是啊，这些情报来的可真是容易。” 副将道：“是的将军，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契科夫突然脸色阴沉下来，他混浊的眼睛突然亮起一道精光：“那你觉不觉得，这些情报是否来的——太过容易了？” 第四十四章 契科夫的直觉 “太过容易？” 副将先是抬眼想了想，又对契科夫说道：“将军太谨慎了，凭对面那些杂牌军队加上那个喜欢赌博喝酒的指挥官，做出这些大意的蠢事，我倒以为在情理之中。” 契科夫道：“你觉得力丸那小子，是个十足的蠢货。” 副将理所当然的点头：“难道不是吗？” 契科夫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乱糟糟的胡子，阴沉说道：“你刚才说力丸作为塔林的人质，被禁锢在斯洛姆城堡，每天饮酒赌博无所事事。” “当然，将军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杰瑞，他就是从斯洛姆卫兵中抽调出来的士兵。” 契科夫摆摆手：“不用了，我信，但是副将我问你，如果力丸真是这么一个废人，那么他刚刚回国不到七天，就掌握了塔林国的军事大权，这件事，你不觉得有些蹊跷？” 副将心中一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契科夫又问道：“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这三座城被力丸攻入，从结果上看，他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轻松夺了三座城，据说是因为当时城内的矿工发生暴乱，但是我问你，难不成这三座城的所有矿工商量好了同时暴乱？怎么就这么巧。” “这……”副将已经被噎的说不出话。 契科夫转过身子，正对着营帐的门帘，缓缓低沉道：“或者说这一切，都是那个力丸在暗中捣鬼。” 副将惊呼：“可是斯洛姆城堡内的情报上……” 契科夫摆摆手打断，又轻蔑笑了声，道：“情报上的东西，远远不如自己思考来的真实些，我断定，力丸在斯洛姆城堡中演戏演了二十年，所以骗过了守卫和国王。” “什么！”副将的心里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二十年，说起来那么轻松简单，但如果能够像力丸那样，在自己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演二十年的戏，那这个人该有何等的恐怖毅力。 看着怔怔出神的副将，契科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力丸，绝不简单。” 副将深深咽了口口水，但他突然又疑惑道：“就算像将军所说，这个力丸并不是个蠢货，但现如今塔林只有不到一万的杂牌军，他如何抵挡我们即将发起的冲锋。” 契科夫反问：“如果你是力丸，你会怎么做？” 副将张口说道：“如果我是力丸，必定坚守三城不出，在三城连接的地方深沟高垒做守，城墙上多置滚石、巨木。” 契科夫接着道：“对！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但是我问你，探子的请报上对塔林的防御工程怎么说。” “他们说塔林确实是在做防御工程，但是只有路加城防御工程完善，克里斯城与杰贝城的工程进度缓慢，据说是因为铁矿、木料这些材料缺失。” “哈哈。”契科夫大笑：“直到今天早上，我们斯洛姆两万军队集结完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起总攻，而除了路加城之外的两座城池防御工程还在进行的初期，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你觉不觉得力丸故意引诱我们进攻克里斯城与杰贝城。” “将军……我……我……。”纵然是副将来回翻转眼珠子，他也想不出为什么。难不成那些愚蠢的举动都是那个力丸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但是如果斯洛姆两万军队对一座城池发动总攻，力丸会靠什么守？这岂非跟送命没什么差别。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苦思无果的副将憨笑了一声，他带着脑中的疑惑看向契科夫将军。 契科夫也是憨笑了一声，说道：“你别看我，我也猜不出来。但是我只能想到，这场战争或许没那么简单。” 副将又抬眼思索了一阵：“将军，说不定那个力丸在故弄玄虚呢。” 契科夫回道：“拿一万人的性命故弄玄虚？” “这……” 契科夫再不说话，他直直走向桌案，细细观察起桌上的地图。 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安静后，契科夫将军终于开口：“后天晚上，发动总攻，目标——路加城。” 副将答应道：“得令！将军，敢问还是按照原计划攻城吗？” “不”。契科夫面色凝重：“改五千骑兵为防守军，步行在大军后方随时准备应变，身上只挂一把铁剑、给老子背起盾牌、带上药物担架。我不得不得多防一手。” “五千！是不是太多了。” 契科夫摇摇头：“在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把力丸真正的意图给我打出来！” “是！”副将领了命正要下去。 契科夫突然抬手：“慢着！” 副将回身，只听契科夫说道：“把存储的牛羊肉明天晚上全部炖了，让士兵吃饱了肚子上战场，但是不许喝酒，要是让我发现谁他娘的敢偷喝一滴酒，我拿他的脑袋祭旗。” “是！” 等副将出了营帐，现在这儿账里就剩下将军一人，他忽然抬了抬眼皮，鬼鬼祟祟的从桌下取出半瓶酒，咕咚喝了一口，然后又快速把酒瓶放回原位。 他砸了咂嘴，似乎是在回味，一阵深深的叹息后，他摸了摸桌案上的地图，粗狂的皱着的眉毛简直就要凝在一起，“力丸，你到底该怎么防守才能守得住呢？” 在路加城与斯洛姆军营中间，是一片巨大的平坦草原，或许是人类驻扎的缘故、又或许是动物天生的敏锐直觉，觉得这片草原即将迎来腥风血雨，所有的大型动物已经远离了这片草原。 偶有几只野兔在草丛中穿梭，引起阵阵悉悉索索的响动。除此之外，草原一片宁静。 突然间，那几只野兔双脚蹲着直立而起，长条的耳朵竖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响动，野兔疑惑的左瞧瞧右看看，一动也不动。 又突然，所有的野兔身子一抖，它们四只小腿开始在草丛奔腾，宛如逃命一般，但奇怪的是，这片草原依旧安静，地面没有人、天空没有雄鹰，但是野兔为什么要逃命。 “彭彭彭~” 隐隐约约，从地下深处传来阵阵极其轻微的震动，那是什么声音？ 第四十五章 动员 次日晚上，路加城外的瞭望塔。 力丸捏准了时辰，与老塞特斯一前一后登上了瞭望塔的阶梯。 一样的微风，一样的星月，一样的安静。 不一样的，是力丸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忽然两手紧紧捏住瞭望塔顶端的栏杆，紧锁着眉头看向远方斯洛姆的军营。 察觉到力丸突如其来的变化，老塞特斯也顺着力丸的目光向远处看去，却看不出什么东西，他不禁心生疑惑。 “殿下，您在看什么？” 力丸指向对面的斯洛姆大军军营：“长老，你视力比人类好，你替我看看。” 赛特斯一族天生视力极好，它们幽蓝的眼睛甚至能看到十米开外的苍蝇翅膀，人们知道它们是暗杀的好手，只是不知道这样视力对它们暗杀的精准性帮助极大。 于是老塞特斯眨了眨眼睛，细细又看了一遍，嘶……，奇怪，跟昨天这个时候没什么变化呀，一样的军营规模，一样的宽阔平原，一样的炊烟——等等！今天的斯洛姆军营的炊烟好像比往日更多、更粗了些。 “这是……” 力丸回头，自信一笑：“契科夫将军的老把戏，站前让士兵大吃一顿。” 老塞特斯惊讶道：“殿下怎么会知道契科夫将军的习惯，照理说——” 力丸接过话：“是，我从没跟契科夫将军打过交道。但是长老，我被关在斯洛姆城堡二十年，当然会有些情报。”说着力丸转过身子，他宝石一般的瞳孔闪烁精明的光芒：“凡是在斯洛姆有爵位的贵族，他们是什么爵位，谁是将军、谁是功臣、谁是世袭，我一清二楚，他们所有人的特点、习惯，早已被我牢牢把握，要了解对手，不是吗？长老。” “是，是，殿下英明。”老塞特斯简直开心极了，再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能比力丸这样的领袖更能让人臣服。 老塞特斯看了看远处的炊烟，又看了看面前的力丸，犹豫道：“那么……殿下。” 力丸嘴唇轻启，拳头紧握，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备战。” 与此同时，斯洛姆军营，士兵一边高唱着契科夫的大名，一边从火堆上边挂着的烤熟的羊腿上撕下一大片肉嚼在嘴里，这样的火堆足有上百处。 吃着肉的士兵难免会抱怨没有酒喝，但他们也明白即将与塔林开战，军营中自然不能喝酒，但瞧着他们轻松愉快的神色，全然没有一点大战前的紧张，哪怕是几个养马的年轻士兵也极为放松的躺在稻草堆上欣赏天空上的夜景。 这场战事简直就是上天赐予斯洛姆士兵们的礼物，他们已经在考虑在轻松取胜之后好好去酒馆里找个丰乳肥臀的酒女好好泄泄火。 就这样过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契科夫从将军营帐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眼前散乱的士兵，眉头皱起。 在契科夫营帐周围的一队士兵看到了契科夫将军，赶忙站起身列队，但远处的大部分士兵还躺在稻草垛上消化食物。 将军直接拔出了自己的阔剑，另一手拔出了身旁侍卫腰间的铁剑，两手用尽全力在空中一挥，两把剑的剑刃碰撞，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声响。 躺在草垛上的士兵被吓了一跳，等他们看到契科夫将军的时候慌忙站起身敬礼。 契科夫将军两手拿着剑，阴沉道：“你们他娘的在做什么？当这儿是饭馆吗！这是军营！军营！是要死人的地方！” “哈，将军！别紧张，那塔林怎么可能是我斯洛姆帝国的对手，我们能轻松打败的。”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契科夫将军阴沉着脸看去。 说话的人叫安伯，是一个年轻的斯罗姆士兵，契科夫认得他，因为安伯的父亲是斯洛姆二等侯爵，这个纨绔子弟被送进军营锻炼，因为安伯的家族与其他所有人有相同的想法，那就是这场战争简直就是必赢的一场没有危险的战争。 “你说什么？”契科夫混浊的眼睛中露出一股子杀气，那样的眼神只有常年征战的将军才配拥有。 安伯被契科夫瞪得吓了一下，但他为了可笑的面子摆了摆手，故作轻松说道：“将军，大家都知道这场战争会赢的多么容易，战前让我们放松放松也是好事，不是吗。” “哈，好事，很好。”契科夫不怒反笑，他向身旁的两个亲卫兵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亲卫兵心领神会，慢慢走向安伯。 安伯愣在原地，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些许冷汗，他故作轻松喊道：“契科夫将军，我父亲可是二等侯爵，跟您可是好朋友。” 契科夫已经懒得理他，安伯被亲卫兵扭押着，送上了军法场。亲卫兵喊道：“将军！犯人绑好了。” 契科夫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打！” “你敢！”安伯大喊，但还没来得及再喊话，手臂一般粗壮的铁鞭已经重重的打在他的背上，两三鞭之后，皮肉翻转，血水渗出。 空气中回荡着安伯的惨叫，所有士兵都慎着不敢说话。 契科夫将军便在这样的惨叫声中开口喊道：“轻敌！是兵家大忌，按照军法，像安伯这样顶撞将军的士兵理应杀头！但——我念在他刚刚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所以不杀他。” 契科夫眯着眼看向身前不远处一个士兵：“你说！他唯一说对的一句话是什么？” 那个士兵被安伯的惨叫吓住，他哪敢说话，只害怕说错话下场跟安伯一样那就糟糕了，所以他小声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好，那我告诉你！他说我们斯洛姆帝国一定会赢这场战争。”契科夫喊道：“给老子大声重复一遍！士兵！” “是！斯洛姆帝国一定会赢！” 契科夫点点头：“很好，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虽然会赢，但是如果你们轻敌的话，那么只会徒增伤亡，老子可不愿意看到军营里多死几个无辜的士兵，等明天晚上，全力冲锋，打下路加城之后，老子也好对你们的爹妈有个交代。” 众士兵齐声喊道：“契科夫将军必胜！必胜！” 第四十六章 马前蹄 凡是咱契科夫周围五十米以内的人都侧着头看着契科夫，他可真帅气。是那种中年男人的帅气。 十分钟前他还是个拥有着邋遢胡子跟酒槽鼻的大叔，若是把他丢进酒馆，跟平民简直没什么两样，除了他宽阔的肩膀与高大的身躯之外，恐怕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位战场将军。 可他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因为他换了身衣服，不不不，不能说是衣服，应该说是盔甲，闪耀着寒光的盔甲与银光闪闪的腰带，还有那双走起路来会叮铃哐啷发响的铁皮靴子。 靴子后跟那儿有三枚铁钉，圆圆的铁钉，若是能把铁钉重合在一起，你就会发现这三枚铁钉一模一样大小，是一模一样，一点儿尖儿都不会露出来。 因为这身装扮出自矮人之手，他们是天生的工匠，这件矮人族所打造的工艺品若是放在黑市，会有不少人抢破头的。 契科夫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这匹马比普通士兵所骑得马匹简直要高出一头，不过大家都认为这应该是理所当然，只有这样的骏马才能配得上契科夫将军。 若是身旁人投来赞叹的目光，一个普通人会做什么？他或许会洋洋得意，又或许会故作高冷。但契科夫不是普通人，他是斯洛姆帝国的老将，他现在的状态出奇的平静，他的眼睛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他甚至看到了周边侍卫靴子头部的斑点而猜到了他昨晚撒尿尿在了鞋子上，他甚至看到了在他左边第五匹马走路时右前蹄迈出的步子有些扭曲而猜到了那匹马的主人忘了给右前蹄套上马蹄铁，因为他此时的心是静的。 每场大战前，契科夫将军只要换上这身盔甲，骑在他的马上，他的心就出奇的平静，这是一个指挥官的基本素养。 “军营前的灯台都加了煤油了么？”契科夫将军问道。 他的副将回答：“回将军，都加好了，足够点燃两个小时。” 契科夫点点头，他要故意造成一种假象，让远在路加城瞭望塔上的士兵清楚地看见斯洛姆军营还亮着火光，证明今夜并不是斯洛姆总攻的时候，让他们知道斯洛姆军营还在呼呼大睡。 “熄灭火把。”契科夫又说话。 身旁的副将用湿抹布裹住手上唯一亮着的一根火把。在‘刺啦’一声微弱的响动后，副将扔了火把。 “出发。” 话音落下，身旁的传令士兵高喊‘出发’，站在高塔上的士兵升起左边的旗帜，同一时间，整齐划一的‘砰’的一声，是五千骑兵脚蹬马肚子的声音。 五千匹马同时动了一动，然后缓缓向前走，等渐渐远离了身后的营地，大军深入一片漆黑。 草丛中的虫子四散而逃，或飞或跳。 安静的夜，静悄悄的前进。 铠甲碰撞声、轻微的马蹄声、步兵推动攻城器械的车轱辘声、火枪筒的上膛声、人的呼吸声。除这些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斯洛姆的军队果然训练有素，不愧为人类最为强大的帝国。 “唔！！！”再距离路加城还有二十里左右，军队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便是沉闷的‘彭！’的一声。 一个士兵失足掉进了一个大坑里，环境实在太暗，他实在没有看清。但他就算摔断了左小腿，也只是咬着自己的手臂闷哼，并没有大喊大叫。 很快有士兵把他抬上了担架，送到了军阵最后的后备队的位置。 “什么事？”契科夫将军刻意压低了声音。等听完了手下的回禀，他只安静的点了点头。 这只是悄然行军的一个小插曲，并未影响这两万大军慢慢向路加城摸近。 契科夫将军走在军队中间，他的头微微抬起并侧着，目光紧盯着左边的一个方向。 他知道那个方向是路加城的瞭望塔所在。 一个小时后，大军又向前走了十里，他终于隐约看到了路加城瞭望塔上的一个小火点，而且路加城的城墙上是一片火把，将整面城墙照的通亮。 在契科夫将军眼中，就像是一条细细的光线横向在空中似的。 “嗤——”契科夫嗤笑了一声：“果然毫无防备，想必力丸那小子还在呼呼大睡。”他转首向身旁的副将：“传我的命令，大军再向前摸一千米，唔——让骑兵背上盾牌随时准备下马，攻城队伍换到骑兵前边。” “是，将军。”副将在向手下传递着命令，就在大军前进了五百米左右的时候，军队的前后次序已经转换完毕，除了契科夫与他的几个副将，其他的骑兵已经到了队伍中间。 身旁的士兵已经变成了抬着云梯、腰上别着刀剑的步兵。 行军队伍的速度渐渐变慢，所有人不得不开始搓了搓手，军队已经响起轻微而缓慢的‘蹭~’的声音，那是铁剑被拔出的声音。 士兵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沉重，在这静谧又黑暗至极的夜里，杀戮之神仿佛睁开了双眼，看着这鬼鬼祟祟的两万人。 契科夫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他的心已不再平静，作为指挥官，他会平静，但如果马上要成为战士，那么藏在他内心那股嗜血的渴望已经忍不住想聆听人头滚落的声音。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阔剑。他看了看十五分钟内就能冲到的路加城的城墙，城墙上的一排火把好像正在为他庆贺似的。 “距离差不多了罢。”契科夫将军想到。所有人都盯着契科夫将军这边。 将军眼睛微眯，然后猛地一举剑，军队中的几个旗手专门盯着这边，‘唰！’的一声，他们几乎同时举旗。 又是‘唰！’的一声，两万人的军队立即停止，斯洛姆军队训练有素一眼即知。 “嗯？”将军突然皱了皱眉头，他胯下的马为什么走最后一步的时候没有马蹄的声音。 脑袋里最后一丝冷静让他重新回到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应该有的谨小慎微上面，所以他并没有马上挥剑发动进攻，他就这样举着剑跳下马。 身旁的副官奇怪的盯着自己的将军。 契科夫下了马，这夜实在太黑了，一点月光都没有，让他根本看不清地面，于是他弯腰，想看的清楚些。 他看到了马后蹄所踩的路面，并没有毛病，马蹄将几根聚在一起草踩扁。于是他又弯腰看了看马前蹄。 那是什么？枯萎发黄的草？这么厚？被马前蹄踩在脚下。 契科夫将军俯下身子，伸手一抓，从马前蹄下。一小捆被人绑好的干草被契科夫抽了出来。 “干……干……干草？” 第四十七章 火墙 当契科夫将军手里拿着这一捆干草的时候，他内心在一瞬间涌现出了一个让他浑身汗毛倒立的想法。 “咻~！”那是一道清脆响亮的破空之声，伴随着一道火光与空中的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那道火光自斯洛姆大军一千米之外发出，然后正落在了契科夫将军脚下大约五米远的地方。 那是什么？一根长达两米的巨箭，箭身足有一个酒碗那么粗。箭头包裹着一堆浸了煤油的破布正燃烧着火光。这支巨箭此时就落在一捆干草堆上，干草迅速被点燃，随着‘噼啪’的燃烧声音向四周的干草继续扩散。 “不好！”契科夫心底大吼。此时他已来不及想这巨大的箭需要何等巨大的神弓，而拉开这神弓又得需要何等的力道，仅凭人力觉拉不开这样的巨弓。 “将军你看！”突然身旁的副将突然惊恐的喊道。 “灭火！”契科夫大吼一声，四周士兵迅速集结，或用水泼活用脚踩，在那初始的火光还未扩散之时扑灭。 契科夫将军翻身上马坐在高处，顺着副将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他面前远方，有十个通红的亮点熠熠发光，在所有斯罗姆士兵疑惑的眼神中，那些亮点突然直直向天空而去，就像是重大节日里的烟花一样。 亮点升到一个恐怖的高度，而后缓缓下落，带着破空之响。 “后退！后退！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契科夫将军扯开了嗓子大吼，将呆滞的众人惊醒。 斯洛姆士兵再不隐藏，随着号角呜呜吹响，站在最后的火枪队伍还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前方远处火光大作，他们听了这号角声之后迅速转身，端起火枪筒开始奔跑。 契科夫将军与副将刚刚调转马头，随着连续的‘彭彭’的声音，与第一次相同的带着火光的巨箭砸落地面，随着一阵狂风吹过，干草迅速被引燃，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一个长达千米的弧形火线矗立在斯洛姆大军的面前。 前排军队中不停地传来惨叫，那是有不少的军队正好站在了干草堆上，从火堆里突然冲出了几个士兵，他们全身上下连同毛发衣物都被烧着，他们丢弃了铁剑开始大喊大叫着奔跑。 刚刚运到前线的木制攻城器械因为实在太过笨重被丢在火堆之中。 ‘咻~咻~咻~’ 火箭还在继续射往斯洛姆军营，在数量增多的同时，除了那巨大的箭矢之外，偶尔出现了不少人类能够射出的短箭。 契科夫将军抬头望向天空，他心底一沉，他知道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敌人正在慢慢推进。 “力丸，好小子，不防守竟然敢在这平原拉开阵仗进攻！” 契科夫将军已猜到自己可能被力丸摆了一道，这路加城之外的防守堡垒与克里斯城、杰贝城之外的防守薄弱全是假象。他绝没有想到力丸竟敢以塔林那么点兵力跟他在这广袤的平原正面交战。 “疯子！”契科夫将军向地面啐了一口，然后用他老道的战争经验迅速做出反应：“妈的！！拿盾牌的预备队呢！交叉上前线，骑兵向两旁散开！弓箭手跟火枪手给我在后方朝着前边狠打！” 副将急道：“将军！可是！我们看不见敌人。” 这道巨大纵深的火线拦截住了斯洛姆军队的视线，敌人在暗处而他们被火光照耀的一清二楚。 契科夫将军揪起了副将的脖领子：“你他娘的不会看那火箭的方向吗！蠢猪！” “是！是！将军。” 副将驱马快速在军队中奔跑，传达着将军的命令。 五千骑兵调转马头，拼了命的用鞭子抽马的屁股，骑兵向两边分散，军队中间迅速腾出一大块空地。 身上背着盾牌的步兵全力奔跑，终于到了前线。与此同时火枪队伍与弓箭手跟了上去，依照天空中那些火箭的方向开始压制火力。 上百支火枪筒同时‘砰砰’作响，上千只带有斯洛姆标志的尖头箭矢冲上天空，那密密麻麻的样子就如同下起了暴雨一般。这样的规模绝不是对面的塔林军队能够比拼。 天空中的火箭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量稀少的普通弓箭，而前方盾牌早已高高举起，场面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迅速稳定住。 契科夫将军冷笑了一声，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个相当合格的指挥官，轻而易举便破了敌人的战术。 暗夜中大火烧的正旺，双方的远程火力在不断比拼，从空中的箭矢数量上看斯洛姆简直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且塔林在空中的箭矢正在慢慢减少。 黑暗的夜，一道巨大的火线隔绝了两方人马。 现在，就等这火烧干净，然后发起冲锋。 偶有几支乱箭落下，透过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插入士兵的胸膛，他被快速拖走，换上了一名新的举着盾牌的士兵。 一个士兵伸手摸了摸那位中箭的士兵的脖子，然后摇了摇头就伏在地上退走，那名中箭的年轻士兵还在地上虚弱的哀嚎，但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 没有人会再去转头看他，在战争中人命变得比一颗土豆还要轻贱，盾牌队伍的前边有不少焦臭的尸体，从那两排并不整齐的牙齿就能看得出这尸体的主人在死前的面容是多么的扭曲。 他或许才三十岁，或许是二十五？或许更加年轻。 但此时根本不会有人去关心他的年龄，他已经死了，当一颗鲜活的心脏停止的那一刹那，他的过往未来乃至于一切，都会像那熊熊燃烧的干草一般化为灰烬，消散不见。 塔林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停止了射箭，契科夫将军一直抬着头，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当他看到天空上对方停止了动作之后，他也看到了己方队伍的火力也慢慢减弱。他向后压了压手。 随着大旗晃动，斯洛姆的火枪队伍与弓箭队伍也停止了动作。经过刚才长时间的战斗，弓箭手的箭袋内空空如也，所有的箭被射出，士兵的手臂酸胀的厉害。弹药箱内的子弹与火药也已经所剩不多。 当敌人与己方全都停止动作之后，这黑暗的天地重新安静了下来，是的，安静，诡异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生恐惧。 只有一些还没彻底燃烧的干草噼啪作响，契科夫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向大火的方向平视看去，意图透过渐渐变弱的火墙看到对方的动作。 第四十八章 冲 干草已经燃烧殆尽，火势正在减弱，从一开始十米的高度、到八米、到五米。现在，大概只有三米。 契科夫将军高坐在马上，眯着眼看着这逐渐变弱的火墙，他在心底里算了算，这火大概还要燃烧上二十分钟。 在这无比安静又怪异的气氛中，契科夫将军终于能稍微喘口气，他不免惊讶于力丸的胆子实在不小，又惊讶于力丸的脑袋瓜子实在有些聪明。 更可怕的是，力丸猜的实在太准。 他的进攻时间，进攻地点都被力丸牢牢掌握，这道巨大的火墙就是完美的证明。 “哼。”契科夫忽然一笑，力丸毕竟还是个年轻人，战争的经验更是少得可怜，如果刚才那道火墙能晚一点点点燃的话，那么包括契科夫将军本身在内的不少骑兵将会被火墙挡住从而回不到己方阵营。 倘若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塔林一定不会放过被火墙挡在外边的骑兵，那将是斯洛姆巨大的损失。 好在老天保佑，刚刚的火墙大概只烧死了不到五十人，只是那些昂贵的攻城器械有些可惜，被大火葬送了不少。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他从刚刚塔林的弓箭数量就能看得出，塔林跟传言一样，实在是弱的不行，如果把契科夫将军的斯洛姆军队换到对面去，契科夫自信光凭弓箭跟火枪，就能杀死至少两百人。 但可惜塔林就是塔林，经过长达二十年的殖民之后，他们的弓箭手规模少的可怜，这让契科夫将军更加自信今晚能够一战而成。 契科夫将军抬头看了看乌黑的天空，昏暗，昏暗至极。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活脱脱像一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平原尽头的地平线的起伏与矿山奇特的高低曲线就像是巨兽的两排牙齿，妄图一口吞下这片广袤的平原。 “呼——呼——”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将已经不足两米的火墙吹得向一边倾斜。 契科夫将军无意间看了看倾斜的火墙，眉头皱起，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契科夫向前倾了倾身子，眯着眼想看的更清楚一些。但那风停之后的火苗上下窜动让他实在看不清楚。 “呼——呼——”又是一阵大风，这次的风比上次还要大，吹的坐在马身上的契科夫将军都微微斜了斜，更别提那火墙被吹的有多么歪斜。 透过歪斜的火墙，契科夫伸长了脖子望去，“轰——”，他的脑袋仿佛被人引燃了一颗炸弹轰鸣炸响，他本来微眯的眼睛突然瞪的巨大，瞳孔在不到0.001秒的时间瞬间缩成针芒，他的脊梁开始僵硬，毛孔开始紧缩。 在他长达几十年的将军生涯中他从未如此紧张。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远方——不！不是远方，是近方，甚至不足两百米！ 一整排穿着塔林盔甲的骑兵手握宽厚的长剑，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刚刚从湖里游上来的一样，头发湿漉漉的向下滴水，所有的战马亦是如此，马鬃与马尾因为泼了水的缘故扭成一条，战马特有的长长的睫毛上水珠点点。 更奇特的，是每个骑兵嘴上都咬着一方白毛巾，每匹战马的嘴上套了个皮套，紧紧裹住了长条嘴巴。 他们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摸上来的？ 答案在那一整排骑兵后边，是近百具中箭重伤的骑兵与许多被箭矢穿身、已经倒下的马匹。 那些还活着但是已经重伤的骑兵紧紧咬着嘴上的白毛巾，不发出一点声响，而被箭射中要害的战马因为嘴套的关系更发不出声音，索性就由士兵亲自杀死。 这一切都是为了离火墙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这一刻契科夫将军终于理解到塔林对斯洛姆的仇恨到底有多么深沉，这样的靠近方式无异于自杀，在斯洛姆一通盲射的的箭矢群下，谁会保证自己不被射成马蜂窝。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 契科夫将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他嘴中的疯子，那个拥有一头金黄的头发的疯子。 力丸的头发一样湿漉漉的，老塞特斯亲自给力丸足足泼了三桶水。他此时将自己的金发用一条小绳子扎起，翘在脑后像个辫子。但这样奇异的装扮并不影响他英俊的面容。 力丸也看到了契科夫，在歪斜的火墙后，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 两个人对视。力丸冲契科夫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在契科夫将军呆滞的眼神中，力丸就那样微笑着，高高举起了一只手，然后——猛地挥下。 战鼓突然隆隆炸响在这片空旷的平原，那巨大的声响唤醒了还在火墙后傻傻举着盾牌的预备队。 马蹄飞起、尘土飞扬，塔林的骑兵如同脱弓之箭，在那一个个布满血丝的眼球里充斥着无尽的国仇家恨，粗犷的手掌大力挥舞着长剑，人们的面容开始慢慢扭曲，杀戮的奇妙乐曲奏响在每个塔林士兵的心中，上千人扯开嗓子的喊杀声回响在这片辽阔的平原。 契科夫将军回头，用平生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吼到：“步兵！剑刃戟！” 作为托付了两万人性命的最高指挥官，他在局势瞬间发生变化的同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骑兵因为刚才的火墙向两旁散开走远，此时绝无可能在对方不到二百米的冲锋时间里迅速集结，如此近的距离火枪与弓箭将失去作用。 契科夫将军意图用长兵器阻挡对方骑兵的冲锋，换句话说，就是送死。 是的，用一小队步兵的死亡换取阵型的重新布置。他决定让拿着剑刃戟这种长条兵器的士兵去送死。 但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塔林的骑兵速度。 二百米，转瞬即逝。 当契科夫被副将拥护着向军队后方撤退的时候，第一个塔林骑兵冲出了火墙，当马头从火墙中冲出的那一刻，水花四溅，战马高举着双蹄，用力踩向一个举着盾牌的斯洛姆步兵。 ‘彭’的一声沉闷的响动，隐约间听到了那名士兵双手骨头断裂的清脆声。 塔林士兵在马背上保持着一个奇异的姿势，他身子前倾歪斜，一手挥舞着短剑，另一只手臂横档在马头上的眼睛，而此时越过了火墙，这只手终于可以腾出来。 这是一名老兵，从他灰色的胡须就能看得出来。他用长剑简简单单挥向左边离他最近的斯洛姆士兵，借着战马奔驰的速度，那柄长剑轻而易举的割掉了目标的头颅。 尸首倾斜，头颅滚落。 战场上，出现了第一例战斗死亡。 第四十九章 庄严与惨烈 当辽阔的平原之上，大队的步兵遇见大队的骑兵冲锋，当步兵面前是一道阻碍视线的巨大火墙，当成群的湿漉漉的战马从空中飞起带着四百斤的重量向盾牌踩下，对了，当时是黑夜。 这岂非是最锋利的长矛与最脆弱的盾牌之争，攻防之间根本不成正比。 战鼓在隆隆作响，号角在呜呜的吹着。 塔林的骑兵虽然有老有少良莠不齐，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点，仇恨。 仇恨赋予了他们癫狂的打法，犹如虎入羊群。 冲锋！这辽阔的平原本就是骑兵的舞台，手中的长剑因为劈砍太多次的原因，剑刃已经卷曲，在如同锯齿一般的剑刃上不仅血迹斑斑，甚至还有骨渣。 死亡之神在虚无缥缈的地方咯咯咯的笑着，他已好久没有观赏过一场这么精彩的杀戮盛宴。 塔林骑兵将二十年的苦痛肆意发泄，他们利用手中的乐器——战斧、长剑。在狂欢中奏响一篇篇欢快的乐曲。四肢飞溅，热血撒向大地，身旁偶有一两个骑兵队友被斩落马下，你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你的眼中——只有敌人。倘若你不了解这是战争，你只以为这是秋后的割麦。 在这一瞬间发生的冲锋里，一个斯洛姆士兵在临死前瞪大了眼睛，杀他的是一个拥有金黄头发的英俊少年，纵使他白皙的面容已被鲜血染红，他的披风上斑驳点点。但这个斯洛姆士兵在临死前依旧认出了他，塔林的最高指挥官——力丸。 力丸向地面重重啐了一口，战场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稍感不适。 一只箭矢向力丸射来，力丸正要挥剑阻挡，在他身后一只匕首猛地扔出，将那还在空中的箭矢准确无误的断成两截。 力丸嘴角开咧，笑着回头：“斯特斯长老，您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单独战斗一次吗。” “不能，殿下。” 老塞特斯的回答简单而又干脆。 开玩笑，老塞特斯本来根本不同意力丸亲自披挂上阵，在力丸百般劝说的情况下老塞特斯勉强同意，现在他一定要紧紧跟着力丸殿下，唯恐他有个三长两短。 塔林的复兴可全靠力丸，若是让自己的领袖死在了战场上，他这个老将可真是自杀的心都有了。 所以当战场中央，一个斯洛姆士兵倒下，连带着他手中的巨斧，另一名士兵赶忙冲了上来，拿起了巨斧，大乱中一柄长剑直刺入他的喉咙。他亦倒下，第三名士兵冲上前，重新拿起了巨斧。 第三名士兵已经瞄准好了目标，那个拥有一头金发，肩膀上是披风且骑在马上的人。他大吼着冲了上去，他跃起，高高举起了巨斧，妄图一斧子劈下去。 就在他还在空中的时候，老塞特斯的匕首已经紧贴住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冰冰凉凉的匕首轻轻一划，即将成为尸体的第三名斯洛姆士兵在空中浑身抽搐，从喉咙口发出呜呜啊啊的怪叫。 第三名斯洛姆士兵眼珠渐渐灰暗。 老塞特斯在空中用双腿紧紧箍住第三名斯洛姆士兵的腰腹，落地之时轻飘飘的用手在地上一按，松开双腿，尸首平稳的趴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连那名士兵手中的巨斧也被老塞特斯奇异的两根长长的蓝色手指捏着，缓缓放到地面。 就算在战场上，老塞特斯也习惯性的发挥出他暗杀的本事，悄无声息。 就在塔林骑兵如同摧枯拉朽一般随意撕扯斯洛姆的第一道防线的同时，被已经保护到后方的契科夫将军正站在一个小高坡上，看着前方惨烈的战斗。 预备队与步兵团阵线大乱，在上千名塔林骑兵的冲锋下，拿着短剑与盾牌的步兵简直就像个笑话。 契科夫将军双拳紧握，他从未想到战争一旦打响，双方的第一次交战竟然是这个场景。 他愤怒极了，他独自转身，走向一个高处的擂台。那里是斯洛姆的信号部队所在的位子。 他一跃跳上了高台，在副将与周围士兵疑惑的眼神中，他一把扯下盔甲，并脱下了贴身的衣物，契科夫将军光着膀子走到一名背着战鼓的士兵面前伸出了手。 契科夫将军将半人高的战鼓放置面前，他站在高处，右手高高举起，手臂肌肉隆起使了十成力量，一掌拍向紧绷的牛皮鼓，在这大乱的战场上发出‘彭~’的一声沉闷的巨响。 而后大概停顿了两秒，换成左手，又是用力拍下，又是一声‘彭~’。 副将大呼：“点燃火把！都给老子站上去！” 十多名士兵点燃火把，站在了契科夫将军身后，在这黑暗的夜里宛如一轮小太阳，让人清楚的能够看到。 终于，前线偶有几个士兵回头惊呼：“看！是将军！” 契科夫将军饱含热泪，站在高台之上，从那高台上不断传来沉闷而又清楚的鼓声，那鼓声如同巨锤一般砸在斯洛姆士兵的心口，让他们精神一震。 奇耻大辱！契科夫将军从未被人在战场上如此戏弄，他借这鼓声传达着他心中的愤怒，这‘彭彭’作响的鼓声影响了每一名斯洛姆士兵。 塔林的骑兵还在左冲又撞，但当一柄长剑刺入一命斯洛姆老兵的身子的时候，拿着长剑的那名年轻的塔林骑兵终于感受到了战场上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面前这个斯洛姆老兵面上的惊慌渐渐转为平静，直至愤怒。 斯洛姆老兵紧紧抓住了刺入身子的长剑剑刃，不顾那剑刃割破手掌的痛苦，一跃而起，用力掷出了手中的短剑。随后，便是两具尸体同时倒地的惨烈景象。 在战鼓声炸响的不久，斯洛姆的步兵开始用生命阻挡敌人的冲锋，塔林骑兵与斯洛姆步兵开始了不等量的生命交换，每有一名骑兵倒下，他总能换取敌人五名甚至更多的士兵生命。 最前线的战斗便在这样不断倒下与补上的壮烈中庄严的进行着。 力丸坐在一匹被鲜血染红的白马上，目光赞叹的看着远方高台上那个正在击鼓的契科夫老将军。 第五十章 碾压 契科夫将军最后一次击鼓，是捏紧了拳头，他对着紧绷的牛皮战鼓用力砸去，‘砰！’的一声巨响，如同炸弹一般。 所有士兵目光坚毅的看着将军，将军冲副将大吼：“旗帜！” 副将快速跑向旗手，夺过了印有斯洛姆标志的大旗，扔向契科夫将军。 契科夫将军伸手接住旗杆，两腿分开像扎马步一样，两手紧紧抓住旗杆，在空中左右挥舞，借用旗语传达着他的命令。 终于，斯洛姆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了它作为最强的人类帝国所能拥有的强大的军事能力。 当长条兵器剑刃戟刺入一名塔林骑兵胯下的战马脖子的时候，那名士兵在惊呼中倒地，随后便是十多个剑刃戟的一顿分尸。 举着盾牌拿着短剑的步兵团在剑刃戟军团的保护下穿插后撤，前线换了一批新面孔的斯洛姆士兵，他们手中握着长条的兵器，以剑刃戟居多。 塔林骑兵的冲锋速度慢慢减缓，哪怕骑兵能够挥剑杀掉一人，那拿着长条兵器的士兵也会在死之前戳穿战马的肚子。 在起初的牺牲之后，斯洛姆开始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战线。 由一整排的剑刃戟军团手执长条兵器，他们聚在一起排成长排，活像一条带刺的长条树枝一般挡在塔林的骑兵阵前，他们并不追出去，因为阵线一旦松散，骑兵的冲锋又会肆无忌惮。 力丸高坐在马上看了看，经过刚才的冲锋，地上已经遍布尸体，大部分是斯洛姆的步兵。 “赛特斯长老，你估算刚才的骑兵冲锋大概杀了多少敌人。” 赛特斯长老回答：“殿下，应该有5到6百，或者更多。” 力丸远远望着远方那个光着膀子站在高台上挥舞旗子的老将军，咧开嘴一笑道：“不愧是契科夫将军，军心稳定的时间实在太快。” “是，契科夫将军在斯洛姆威望极高。” 力丸神色黯淡，他远远的看见地方阵营里的火枪与弓箭手到了步兵团的身后，开始向战场前的塔林骑兵瞄准，力丸苦涩的笑了笑：“接下来，该我们挨揍了。” 赛特斯长老淡淡的点了点头，在扔出腰间的最后一个匕首的同时，他走到力丸的马前，伸手抓住了马的缰绳，向后方走去。 而那柄匕首准确无误的刺入一名斯洛姆士兵的额头正中间。 力丸胯下的马踩过一片灰烬，那是已经燃烧殆尽熄灭不久的火墙，等回至后方，力丸用力的挥剑，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随着号角呜呜吹响，七千步兵与二百弓箭手，一百火枪手冲了上去，参杂进骑兵的队伍。 契科夫将军在高台准确的看到了前方的情形，他嘴角向上勾起，冷冷的一笑。 他要让塔林明白，决战，将是一场碾压。 他一跃而下，从高台下到平地，他就这般光着膀子，手握旗帜，在大吼过后向前线冲去。 副将大呼：“反击！反击！” 一万步兵团随着战鼓声整齐划一的向前进军，剑刃戟军队让开道路，在上万名装备精良步兵的灼热注视中，契科夫将军走到了最前面。 ‘轰——轰——轰——’ 那是步兵团整齐的步伐，宛如一个洪荒巨兽一步步走向前线，砂砾石子有规律的被震起，降落，复又震起，降落。 斯洛姆军团，这个拥有着人类最为强大的军事素养的军团，在斯洛姆的历史长河中，无数的战士与将军被高声歌颂，一个拥有侵略野心的帝国加上一批在马背上长大的将军，斯洛姆这个军事帝国如今的强大是用多少血肉堆砌而成，我们不知道。 我们只知道契科夫将军正是此中一员。 当他高举旗帜，身先士卒的奔跑冲锋之时，身后上万人的齐声呐喊：“杀！杀！杀！” 契科夫将军终于从冷静的将军转化为一个勇猛的士兵，他的目光中尽是嗜血的狂热。他用旗帜一端的尖头挑起了一名被他刺中的塔林步兵，那名步兵被他高举在空中挣扎，鲜血滴下落在了契科夫将军的脸上，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口热血，这样勇猛的将军唤醒了斯洛姆的狂热。 斯洛姆终于开始反击。 两把铁剑交叉碰撞，在不断的颤抖中是力量的比拼，谁都不能被压制下去，因为被压制下去便意味着死亡。 在拉开架势的上万人的决战当中，没有人会去预先思考、估测力量那一套，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比狰狞的原始冲动——暴力！ 此时不单单是刀剑、盾牌，牙齿也是武器之一。你甚至能在战场上看到一个人趴在另一个人身上如同野兽一般咬开了他的喉咙，你或许很难想象在他的家乡，他也会与普通人一样去市场上文质彬彬的去买水果。 但战争，可不需要那些东西，不需要礼仪，更不需要道德。在这里只有两种人，一个叫敌人，一个自己人。 远程武器是战争中的利器，对于一个帝国来说，制作精良的远程武器将是敌人最大的噩梦。 当斯洛姆在交战之初降临了无数的箭矢之后，火枪军队终于就位，躲在了步兵身后。 一名年轻的队长挥下手中的旗帜，一声大吼：“打！” ‘砰砰砰砰砰！’ 正在与斯洛姆步兵比拼力量的一名塔林士兵脑袋开花，倒了下去。 队长继续高举旗帜，从他的口中有条不紊的发出命令：“装填火药！——装填子弹！——瞄准！——”而后便是狠狠的降落旗帜——“打！” ‘砰砰砰砰砰！’ 那名队长的旗帜简直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每次挥下塔林的步兵将会成片成片的倒下。 反观塔林，他们的弓箭手与火枪手简直少的可怜，甚至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一个城的火枪队还是一个国家的火枪队。 二十年前，塔林与斯洛姆的条约上清楚着写着——不允许塔林有任何火枪类的长筒远程武器。 现如今，哪怕是猎人，也不允许用枪支，而这一百名年老的火枪手正是二十年前的士兵，他们已经年老，他们的眼睛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他们已有二十年未曾摸到过枪支。 这场决战简直是就是一场大面积碾压。 第五十一章 老坚尼 力丸站在瞭望塔上呆呆睁着眼睛，面色冷静。眼泪如同泉水一般顺着两旁的眼角向下流出，在他的下巴汇集，滴落到他胸前的盔甲上。他正在无声的哭泣。 老塞特斯也已经低下头，不敢再看前方的战场。 此时虽是黑夜，但战场上亮如白昼，当双方混战在一起再无隐藏的时候，战火点燃了这片平原上的每一寸土地。 广袤的平原，斯洛姆是将近两万的精兵与精良的装备。塔林是不到九千的杂牌兵，其中甚至还有两千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民间招募过来的。他们还不习惯手握铁剑，因为他们刚刚扔下了耕地的锄头或者酿酒的酒勺。 这岂非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塔林的士兵带着胸中深深的仇恨——以命相搏，那是超越了生死的国仇家恨，纵使他们被火枪手击中，或者被巨斧砍伤，他们也绝没有一个人躺下装死用来逃避，人人的脸上都是狰狞与狂暴。 大面积的塔林士兵以这种方式，可敬而又庄严的死去。 倘若你在战场上细心观察，你便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便是那些狰狞的面孔，在倒下去的同时，嘴角都不约而同的微微向上提了提，那有些像是——像是死的安宁？死的快乐？或者说是——计谋得逞的阴笑。 但这混乱的战场上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死人，当大地从青草的颜色渐渐转变为血红之时，斯洛姆的士兵已经不得不注意脚下，他们尽量不要踩在尸体上战斗，因为那样会把自己绊倒从而露出破绽。 与斯洛姆士兵的冷静与训练有素不同，塔林的士兵皆是带着癫狂，胡乱挥舞着手上的冷兵器。你甚至不用从盔甲的样式去区分双方谁是谁，因为仅仅从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就在老塞特斯低首不忍直视的同时，力丸的声音传来：“长老，我此时觉得，我更像是个罪人，而非功臣。” 老塞特斯低首不语，他并未反驳，也并未出言宽慰，在这样大面积的屠杀面前，没有人能笑着违背着良心说力丸的好话。 许久之后，老塞特斯终于抬头，目光坚毅：“殿下是罪人也好，是功臣也罢，一切——为了塔林。” 力丸咧嘴一笑，虽然他的脸上全是眼泪，“是的，为了塔林。” 力丸重新盯着战场上的那支利剑——契科夫将军，在这片混乱的巨大战场上，契科夫将军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不仅仅是因为他光着膀子手握大旗，更因为他刚猛的战斗方式与灵活的战斗技巧。 那样的战斗是用无数的血肉堆积而成，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学会。 在用旗帜一端的尖头挑起第11名塔林士兵的时候，契科夫将军的腰腹偏左中了一枪，他的身子略微停顿，他歪头看向左下腰腹的伤口，眼睛甚至都未眨一下，好像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似的。 他又重新抬头，看向那个击中他的塔林火枪手，那是一名年老的士兵，须发皆白，他拿着一把老式的火绳枪，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后方跑到混杂的步兵近身战的区域。 只见那名老兵蹲在地上，不急不缓的装填火药，塞进钢珠，然后慢腾腾举起枪管对着契科夫将军，他另一只手将金属弯钩与火绳塞进火门，然后举起枪管对着契科夫将军。 这样慢吞吞的动作持续了有两分钟，等他举起枪管的时候，却发现契科夫将军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这个瘦弱的年老火枪手。 塔林老兵并未惊慌，只要他拿到这个老式火枪，他的手就会很稳定，所以他慢慢举起了枪管，意图对准面前的契科夫将军的脑袋。 将军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用旗帜的尖端刺进了老兵的身体，然后轻松将他挑了起来。现在，那旗帜上已经有了两个尸体，就像烤肉串一样。 契科夫将军身边的副将与斯洛姆士兵看到了这边勇猛的将军，欢呼雀跃。 契科夫满脸的自豪，他甩下那两具尸体，重新冲进敌军，左挡右突，满脸的嗜血与狂暴，他此时活脱脱像个野兽，而并非一个拥有理智的人类。 “还差一点。”力丸已经捏紧了拳头，他死死盯着战场上斯洛姆士兵的神态。 “就差最后一点。”力丸已经屏住了呼吸，他的瞳孔慢慢放大，仿佛看着一样既令他恐惧又令他兴奋的东西，“就差——最后一点。” 战场上亦有几位塔林的贵族将军，在二十年之前，他们还是荣耀无限的塔林王朝的高等将军，在塔林饱受摧残的二十年岁月里，他们生不如死，每日泡在拥有美女的酒馆里无所事事。 但当力丸回国的第二天，他们带着自己麾下仅存的几百家丁投靠了力丸，示意效忠。 现在，他们终于脱下了贵族的衣物，拿起了熟悉的铁剑与巨斧，重新在战场上与敌人拉开架势拼命战斗。 只是这些老将在打斗的中途时不时回头看看那远在后方的瞭望塔上的身影，他们在看力丸的同时嘴唇轻微的嘟着，像是在无声的喊着什么字眼。 他们又不时转头看看那个大杀四方的敌人的最高指挥官——契科夫将军。 坚尼就是此中一员，二十年前他是塔林的一等公爵兼二等上将，现在，在他用巨剑将一个敌人劈成两半的同时，他回首看了看瞭望塔上的那个年轻的身影，深深皱起了眉头，他那带着伤疤的嘴唇轻轻张开，无声的喊了一个字眼，而后又转首看向离他大约有五十米左右的敌人——契科夫将军。 他捏紧了手中的铁剑，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他首先擦了擦胸口的盔甲，那里是一枚代表塔林最高荣誉的纯金的皇家勋章，他要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塔林将军。 而后他冲着契科夫将军的方向大吼——“契科夫！你个狗杂碎！坚尼来会会你！” 契科夫将军停止了动作，他饶有兴致的回头看了看坚尼，亦大呼：“哈！我当是谁，老坚尼。”看这样子两人像是认识。 中间的士兵自觉的让了一条窄窄的通道，坚尼提着巨剑冲了上去，契科夫亦挑着旗帜，迈着大步，满脸的杀气向坚尼而来。 第五十二章 剁了那个杂碎 老坚尼冲了上去，并挥起了他手中的巨剑，他的瞳孔里是一往无前的果决与坚毅，如同高山上的磐石，如同山腰间那颗屹立不倒的歪脖松树。 两人同时挥起了武器，契科夫将军用旗帜尖猛地一刺，老坚尼用巨剑挡开，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他的力量相比契科夫并不逊色，这些年他并未忘记作为一个将军应该所拥有的强健体魄。 在契科夫的旗帜还未收回的时候，老坚尼一跃而起，他想借用身体跳跃的力量将手中的巨剑狠狠的劈下去，只要这巨剑劈了下去，契科夫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躲开，要么横着手中的旗帜杆挡住。 但是——老坚尼手上的动作为什么稍稍慢了一步，他人已经到了空中，但他的剑还在身后垂着，耷拉在手上，或许是他老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契科夫正准备跳开的时候，这个细节落入了他的眼中，作为一位在战场上跟人搏命多次的勇士，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契科夫快速收回了旗帜，对准老坚尼的心口，猛地向前一刺。 ‘噗呲’一声，就在老坚尼拿着巨剑的右手刚刚举起的时候，旗帜的尖端已经刺入了老坚尼的胸口，塔林一员大将，被如同先前的12个普通士兵一样，被契科夫挑在了空中。 老坚尼死去了，在他神色黯淡的最后一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斯洛姆士兵欢呼雀跃，群情振奋。塔林士兵的脸上带着七分愤怒与三分无奈。 契科夫大笑、狂笑，还有什么事情是比杀死地方大将更能让他开心，他被周围的士兵高呼勇猛无敌，在甩下老坚尼的尸体后，他又重新疯狂的冲入混乱的战场，继续向士兵展示他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就在此时，瞭望塔上，老塞特斯与力丸将这场面看的一清二楚，老塞特斯猛地转头看向力丸，赛特斯的苍老的嘴仿佛在吐露一个字眼，战场之上，所有与老坚尼相同的贵族老将亦是悄悄回头，盯着那个瞭望塔上的身影，苍白的嘴唇同时做着同一个嘴型。 力丸已经捏紧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的关系他的指节发青，那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撤——” 老塞特斯听见之后，咬紧了牙关，冲着瞭望塔下的号角兵大吼：“撤！撤退！快撤退！” 士兵鼓足了腮帮子，号角声‘呜呜’吹响，在这辽阔而又惨烈的战场的回荡。 所有塔林的士兵身子一怔，正在交战的士兵用武器逼退了敌人，而后速度极快的转身奔跑，骑兵也迅速调转马头，塔林仅剩下的七千将士不约而同的慌忙逃窜。 这反倒让斯洛姆士兵傻了眼，甚至当一名塔林士兵拿着铁剑逃窜的时候，经过了一名斯洛姆士兵，那名塔林士兵连头都不抬看都不看一眼，只认准了一个方向疯狂的奔跑。 在一秒前，他们还是满心仇恨的勇士，一秒后便如同被猫追着的老鼠一般慌不择路。 “将军！”副将大吼，副将已杀红了眼，这简直是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击杀更多的敌人，塔林的士兵统统将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了斯洛姆士兵，他们四散而逃毫无章法，撤退之时一点掩护也没有，就连那火枪手与弓箭手军团也是抱着武器疯狂向后跑去。 “追！他娘的快追！骑兵！步兵！火枪手！全部，你们全部人，追！”契科夫将军也已经杀红了眼，尤其是击杀掉老坚尼之后，他脑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冷静随着老坚尼的死去与士兵的吹嘘声中荡然无存。 这的确是个大好的机会重创塔林，甚至——抹杀塔林。 因为塔林的逃窜确实毫无章法，宛如鸟兽一般四散，没有一个人回头阻击，只要斯洛姆的士兵追上一人，就能轻易的砍伤他的后背。 这不禁让契科夫在欣喜的同时嗤笑塔林的军事力量实在太过杂乱与弱小，他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在斩杀了一名塔林骑兵之后抢了他的马，在大乱逃窜的军队里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斯洛姆的士兵大吼着跟着自己那勇猛无敌的将军，一个火枪手找到一处高坡，然后蹲下、瞄准、扣动扳机，他准确的打中了一名塔林士兵的后背，那个塔林士兵正直直的向前奔跑，突然身子一停，倒了下去。 高坡上的火枪手重新装填火药子弹，但等他抬头的时候敌人跑的实在太远，他不得不抱起火枪筒向前追去。 辽阔的平原上，一方在追，一方在逃。 契科夫将军犹如虎入羊群一般，那些塔林士兵根本不还手，只要他胯下的战马追上一个，他便能杀一个，这辽阔的平原对他来说当真是个绝妙的舞台。 力丸站在瞭望塔上，已经愤怒至极，他一甩袖子转身下了楼梯。 老塞特斯着急喊道：“殿下！你做什么。” 力丸头也不回，翻身上了一匹白马，蹭的一声铁剑拔出，力丸阴沉着声音道：“老子要去剁了契科夫，那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狗杂碎。” 老赛特斯高呼：“殿下等等我！”他正要翻身下楼梯，力丸回头阴沉道：“长老，你在瞭望塔上盯紧，其他人我并不放心。” “可是……” 老塞特斯正要反驳，力丸双脚用力的一蹬马肚子，战马一惊高抬前蹄，嘶鸣之后奔着战场冲去。 “保护殿下！”老塞特斯冲着瞭望塔下他的一个族人大吼，那个族人点头，骑上马随着力丸冲了上去。 看着力丸的背影，老塞特斯会心的笑了笑：“殿下真是有血性。”而后他目光一冷，重新直起了身子看着战场，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正在冲锋的白色战马，他在静等力丸的命令。 契科夫左砍又劈，鲜血的热度让他沸腾，敌人的哀嚎让他欢乐，他此时绝不会冷静下来，他已经与绝大部分人一样，认为力丸是个蠢蛋、废物，这样的军队撤退方式他一辈子也没见过。 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塔林士兵为什么要这要撤退，他也永远不会想到老坚尼并非是被他杀死，而是光荣的自杀，他更不会想到这场情理之中的碾压决战的目的，便是摧毁他的理智。 因为他不知道的是，力丸——想法大胆，计划周密。 第五十三章 扫视 塔林的士兵队伍已经逃跑了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他们的确是鸟兽状的四散而逃，在斯洛姆士兵的眼中塔林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在追击的途中，不得不说斯洛姆士兵的部队素养的确令人心颤，哪怕是追击慌忙中逃窜的敌人，他们的阵型也丝毫不乱。 骑兵从后方渐渐绕到前方与步兵汇合，穿插在步兵中间，火枪手与弓箭手迅速分成无数个小队，他们总是紧紧跟在步兵的屁股后边。 你不得不承认斯洛姆的确很会打仗，上至将军下至士兵。 现在已经是凌晨，大概五点钟。 天空慢慢不再黑暗，变成了青黑色，就算不举着火把也能看清人影的轮廓，即将冒出头的太阳神阿波罗在青黑色的天空之上，打着哈切，俯视大地。 在路加城与矿产山脉之间的辽阔平原上，正有一处好戏。 当逃亡与追逐在持续了大约有十分钟之后，战场慢慢向路加城转移，此时距离路加城的城墙大约还有五百米。 在斯洛姆军团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黑色弧线，那是之前的火墙，而在火墙之后，是一片狼藉，远远看去，是各式各样残破的旗帜与倒在地上各种各样姿势的尸体，大地被染成一片血红，分叉的小草中央倒插着一柄利剑。 凌晨的风微微吹过，那本该是冷冽的寒风，但到了那片红色的区域之后，就连风的温度都微微上涨了一些些，那是还没冷却的尸体余温与还未凝固的热血。 当所有斯洛姆士兵都踩过那个巨大的半圆形黑色弧线的时候，在火墙的余烬下边，我是说下边，也就是地下，大约只有两米左右，是一片粗重的喘息声。 “呼——哧~” “呼——哧~” 昏黄的煤油灯挂在地道下的墙壁边上，微弱的亮光照在萨尔微微闭起的眼睑与这条长长的通道里无数赤红色的高高隆起的肌肉上，也照在那一个个非人类的巨大而尖锐的獠牙上。 多隆咧开嘴笑道：“首领，听头顶上这声音，力丸应该是成功将斯洛姆的士兵引了过去。” 萨尔闭着眼点了点头，斜靠在地道的墙壁上像是在歇息。 多隆眼珠子转了转，又向萨尔问道：“首领，话说——您为什么那么相信那个叫做力丸的人类。” “相信？”萨尔睁开了眼睛：“不，我并不相信他。” 多隆疑惑的挠了挠头：“不相信咱们为什么要帮他。” 萨尔微笑：“多隆，战争根本不存在帮忙，战争是利益的交换，不得不说力丸的条件很有诚意，而且——直击要害。”萨尔略微抬了抬头，这个已经年老的兽人领袖的瞳孔里散发着不应该属于兽人的智慧光芒：“苍白之巢陨落，先前原有的的秩序将全部摧毁，天下即将大乱，人类之间的战争只是一个开始，高地兽人一族决不能被困在那个到处都是黄沙与风暴的杜鲁德草原，我们需要新鲜与肥沃的领土，用来发展壮大，只有这样，才能够有力量抗争入侵者，现在，与塔林的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多隆还是不明白：“入侵者？首领是说这片人类主宰的地域即将迎来入侵者？是谁，半人马还是红雾军团？” 萨尔阴沉一笑：“目光要看远一些，多隆。不止这片地域，就算是杜鲁德草原也不见得会太平，入侵者有可能是精灵一族，或者是亡灵军团，或者——是恶魔也说不定。” 多隆笑道：“不会吧首领，那些物种实在离我们太过遥远，我这辈子还从没瞧见过。” 萨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当他两手慢慢靠近之时，他的嘴中嘟囔着远古之时属于高低兽人祖先的晦涩咒语，他的两手之间冒起一道电流，一闪即逝的光芒将这条长长的地道一瞬之间照亮，五百位身形魁梧，满身伤疤的兽人的大眼睛眨了眨，又随着那亮光逐渐暗淡下去。 萨尔自信的耸了耸肩，背上所背着的两条古老的工艺线圈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总之，我要让高地兽人在我的手中，壮大！甚至——统一人类，也未尝不可。”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既苍老，又坚决。多隆目光一闪，露出了两颗獠牙：“我明白了首领。” 正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头顶的地面上脚步声依旧急促。 斯洛姆军团已经追了好远，现在塔林的最前方的部队已经到了离路加城的城墙不到三百米。 经过刚才长时间的追击，契科夫将军也停了下来，他正坐在马上喘息，这场几乎持续了一个夜晚的战斗让他的体力耗费了不少，虽然他的战功累累斩杀了不少敌人。 在喘息的同时他抬头看了看路加城的城墙之上，如果那里有弓箭手或者火枪手埋伏在制高点的话，强行再追部队可能会有所损失。但那城墙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妄图在城墙上找到一两根冒出来的箭头，但他什么都没发现。 在稍稍的冷静之后，他嗤笑了一声：“那城墙上一定有埋伏，这就是你的战术吗？力丸，将我们引到城墙下，然后守城？哈哈哈，真是个愚蠢至极的战术，你难道看不到塔林已损失了多少人马，我就算此时强追，凭借你这么点兵力如何守城？”契科夫的心中已经提前开始庆祝胜利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回去之后与将士们痛饮美酒的场面。 契科夫舔了舔舌头，他的嘴唇皱起，他实在是有些干渴，他伸手去摸马鞍侧面，斯洛姆的骑兵往往都会放一个水袋在侧面，但他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这才想起了这匹马是他杀了塔林骑兵之后夺得对方的马匹。 他将那硬邦邦的东西从布袋里顺手拿了出来，是一个铁制盾牌，大约有两个人头那么大，这是绑在小臂上的小型盾牌，他又转首看向马鞍的另外一侧，那里挂着一个箭袋子，里边装了有十只木箭。 契科夫轻蔑一笑：“一个冲锋的骑兵要这些玩意做什么。”他说着抬头看了看远方还在逃窜的塔林士兵，他忽然眯起了眼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个地形稍微高点的地方，驱马走了过去并坐直了身子，扫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弓箭 契科夫将军已经深深皱起了眉头，他在心里暗道莫非塔林的人真的全部都是傻子吗？路加城的城墙明明就在那里，他们为什么不逃往城内上城墙开始组织有效的守城战，为什么还要散开。 契科夫将军在稍稍的冷静之后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站在高处扫视了整整一圈，背后是旧战场，那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一般狼藉遍地，面前是混乱的追击战，但是——嘶——契科夫身子向前略微斜了斜，他好像意识到，塔林的逃亡，并非是毫无章法——。 士兵仿佛都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他们抱着手中的武器闷头狂奔，但——没有士兵在走弯路，他们皆直直地对着一个方向冲去。 “云梯！云梯！”契科夫将军大吼。 在他一旁的副将愣了一下，将军这个时候要攻城的云梯？ “副将，你他娘是耳朵聋了吗！云梯！” “好的将军！”副将调转马头冲向后方，攻城器械在追击的时候扔在了后方，副将又叫了十多个骑兵跟他一起去了后方，不一会儿，一架长条的梯子被士兵气喘吁吁地搬了过来。 契科夫喊道：“扶住，我上去看看塔林在搞什么鬼。” 副将挠了挠脑袋：“将军你多虑了，你瞧前边，塔林伤亡巨大，他们绝对再玩不出什么花板子。” 契科夫道：“小心些总没错。”说着他就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底下一群士兵将梯子角嵌入泥土，紧紧抱着梯子，让自己的将军爬的安稳些。 “呜——呜——呜——”塔林撤退时低沉的号角声突然转为高昂，战场上塔林的士兵身子一停，他们终于开始陆续回头搏斗。 当契科夫爬到一半的时候，他侧耳听见了号角声的变化，他深深皱起了眉头，果然有古怪，他加快了爬梯子的动作。 等契科夫上到了顶端，一阵凉风吹过，因沾染太多鲜血而变得脏乱的头发被大风吹的上下起伏，他用手挡在额头上，然后举目四望，瞬间——便是身子一僵，愣在了梯子上。 远处塔林的士兵逃亡的速度慢慢减缓，终于有人开始反击，不过那样子好像有些奇怪，他们仿佛是跑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然后开始反击。是号角声的命令？ 契科夫带着疑惑看见塔林的骑兵最先奔跑到一个地方，然后翻身下马，从马鞍上取了盾牌与箭袋，又从身旁的地面上拿起了一只弯弓，开始反击，每个士兵在周围五米之内的范围开始反击。 那里的地上放了弓箭？契科夫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他眯着眼细细打量，想要看出些什么。 只见当塔林的兵停下来，慢慢聚集的时候，一条由士兵组成的长长的半圆弧形开始初现端倪。 “那是什么？弧形的阵线？不对！包围圈？”契科夫惊呼，他的身子愣住，“包围圈？埋伏？！！！” 他心里一惊，猛地一回头看向后方，后方的平原上到处都是一动不动的尸体，与前方的惨烈不同，后方安静至极，因为那里只有死人，大风一吹是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却哪里来的什么伏兵。 力丸骑着白马，到了半圆弧线的中间位置，有几名赛特斯族人跟在他的身前身后。 力丸两旁的士兵见了力丸，纷纷弯腰屈膝称了声：“殿下。” 力丸点点头，看到了远方高处云梯上的那个身影，他阴沉着脸伸出手说道：“弓箭” 赛特斯族人从自己的马背侧面取下弓箭递了上去，力丸接过，弯弓搭箭，箭头直指云梯上的契科夫，然后又向上抬了一段距离目标指向天空，当弯弓拉圆之后，勾着弓的两个指节因为用力的关系已经发青，但他的手肘极为平稳，一动不动。 “去”轻轻的一声低吟。 当箭矢狰狞脱弓而去，发出‘咻——’的一声破空之响，他手上的弓弦还在震颤。 契科夫正在扭头看着身后，他完全不知道正有一只箭向他射了过来。 副将最先在底下看见空中的箭矢，副将跳着脚高呼：“将军！小心！” 契科夫像是也感觉得什么，他忽然松手，头使劲向后一仰，身子急速下滑。‘噗’的一声轻响，那只箭顺着他的鼻尖擦过，契科夫的鼻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感。 在副将长呼一口气之后，契科夫重新抓紧了梯子上的横梁，对着那箭矢来时的方向看去。 一匹白马上，一头金黄的头发束在脑后。 “力丸！”力丸甚至还冲契科夫勾了勾手指头，那挑衅的样子让契科夫恨得牙痒痒。在心里暗骂了句‘小兔崽子’后，他忽然又愣住。 在高处看，双方的士兵已经分开，塔林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从高空看就是一条长长的半圆弧线，他们手中都拿着盾牌立在地上，弓箭从盾牌上的缝隙露出箭头。但并未发射，像是在等命令。 契科夫回到了地面，从前线骑马跑来一位将领大呼：“将军！塔林他们动作怪异——小人特来请示该怎么办。” 契科夫摆摆手：“我都看到了。” “那现在——” 契科夫阴沉着声音：“把他们的目的打出来！”契科夫翻身上马，还顺手抽走了副将腰间的铁剑，向前线冲去。 力丸骑在白马上，连续向大乱的战场中射着弓箭，他射箭的速度极快，只见他左手肘一动不动，右手在马鞍上的箭袋与弓弦来回切换，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射出七根箭。 力丸突然扔了弓箭，伸出手阴沉说道：“铁剑。” 赛特斯族人递上了铁剑，力丸双脚一蹬马肚子，骂了声‘妈的狗杂碎’之后，他的白马一惊向前疾驰，冲入了大乱的战场。 “保护殿下！”赛特斯族人大呼声中随着力丸冲了上去。 力丸在战场上左砍又劈，只一会儿他的座下白马已经染了血红，他在冲锋的同时眼珠在战场上不断扫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每当有斯洛姆士兵即将对力丸产生威胁的时候，赛特斯族人总能在危机来临之前割下对手的头颅。 但力丸的白马与身上的装束还有他的面容实在太过显眼，敌人的士兵与弓箭手不断朝这边靠拢。纵然是斯特斯族人也渐渐感到吃力。 第五十五章 刺客 契科夫当然看到了力丸，那个白马实在太过显眼。 当力丸看到契科夫的时候，他高高仰起头，高举着宝剑带着一脸的挑衅大喊：“契科夫！”两人对视之时，力丸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示意要杀契科夫的头。 契科夫骑着马阴沉着向这边走来，不论是斯洛姆的士兵，亦或者是塔林的士兵，甚至是赛特斯一族，都乖乖给双方的最高指挥官让开了路。 ‘决斗’。这件事在所有人类的心中极为神圣，不论这场决斗是为了争抢美丽的姑娘，还是为了战争中的胜利，没有人会在双方将领决斗的时候出手暗算，那将被所有人鄙视。 力丸与契科夫面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空地，就好像杜鲁德草原里半人马一族的角斗场一样。 周围的士兵渐渐停下了打斗，时不时转头看看这边，首领之间的决斗将对全军士气产生极大的影响。 战马奔腾，向前疾冲，两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铁剑，契科夫的臂膀因为用力的关系，一块块的肌肉隆起如同盘虬卧龙，那臂上的青筋仿佛就要爆开一般，彰显着作为战士应当有的强大力量。 当两马冲刺，错身而过，铁剑碰撞当啷作响，一道火花闪过，力丸手中的铁剑应声而断，半截插入地面。 两人换了方位调转马头站立，力丸握着剑柄的手还在震颤，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契科夫的力量实在太大，这样硬碰硬的战斗他绝不是对手。 契科夫哈哈大笑：“力丸！你的战斗方式是酒馆中的娘们教你的吗！” 斯洛姆的士兵在欢呼之余发出阵阵嘲笑。 赛特斯族人气愤的握紧了拳头，他看到力丸手中已经断成两半的铁剑，于是伸手向力丸掷过去一件自己的贴身武器——匕首，并大呼：“殿下，接匕首！” 力丸从马背上跳起，在空中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匕首的手柄，潇洒落地。 契科夫将军亦翻身下马，狞笑着拖着铁剑走了过去。 力丸手里握着匕首，这个匕首通体乌黑，细窄的手柄上刻着赛特斯一族的标志，力丸此前从未接触过匕首这类武器，但当他手握匕首的时候，他与这柄匕首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奇妙感应。 那匕首仿佛就像长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他的手脚一样，让他觉得熟悉又亲切。这匕首好像天生就为他打造的一般，与他是这样的契合。 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下，力丸忍不住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顺手！顺手极了！ 他抬头，迈步，同样走向契科夫。在两人距离慢慢拉进的时候，力丸两腿开始分开，腰部微微弯了弯，他将匕首横在胸口，随时准备出击。但这样怪异的姿势看上去极为滑稽，那感觉就像一个螃蟹。 力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摆出这样滑稽的姿势，他只是突然觉得此时就应该摆这样的姿势，他只是忽然觉得匕首就应该这样使。 契科夫看着行为怪异的力丸哈哈大笑：“力丸，你在做什么？你莫非不是个傻子？” 只有刚才给力丸掷匕首的赛特斯族人的瞳孔中尽是惊讶，他当然认得那个姿势，当赛特斯一族瞄准了暗杀的目标之时，便会摆出那个姿势，只是那个姿势由人类做出来确实怪异而滑稽。 契科夫再不废话，他拖着铁剑冲向力丸，铁剑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两步就到了近前，在大吼声中契科夫高高跃起，再将手中的铁剑狠狠劈下。 斯洛姆的士兵看着还在地面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力丸嗤笑，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敌人的首领被威猛的契科夫将军劈成两半的样子。 力丸一动不动的盯着从头顶劈下来的铁剑，他的双脚绷得紧紧的，就像两只爪子狠狠抓住地面，在铁剑距离他头顶不剩半米的时候，他忽然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他并非向一旁闪开，而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直向落下的铁剑上冲去，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他要故意送死一般，但他的手并未闲着，捏紧了的匕首高高抬起，用匕首尖在铁剑即将劈到他脑袋上之前，狠狠的在铁剑的侧面‘叮叮叮！’戳了三下！将那铁剑硬生生向一旁打歪，铁剑虽然并未劈中力丸的脑袋，但也伤到了力丸的肩膀，只是那力道已经被大大减弱。 力丸跃起的身子方向不变，匕首顺势滑向契科夫的喉结。 这是什么鬼招式？契科夫在心底大呼，但他毕竟经验老道，在空中硬生生扭腰，身子向后弯，就好像后空翻的起始动作。匕首在千钧一发之际并未割到契科夫的脖子，只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条切口。 ‘噗嗤——’ “噗嗤——” 两声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两人双双落地，然后同时向后一跳，扯开了一段距离。 此时力丸的肩膀上是一道纵向的伤口，而契科夫的胸膛上是一道横向的伤口。这两人的第一次近身战，打了个平手。 力丸依旧摆着之前的那个姿势，两腿分着，佝偻着腰，匕首横在胸前，眼中尽是阴狠，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在笑他。契科夫就像一只力大无穷的牦牛，而力丸此时——就像一条毒蛇。 远在瞭望塔上的老塞特斯满脸的不可思议，只听他小声嘟囔了一声：“力丸王子真是……天生的刺客。”作为以暗杀技巧闻名于各个种族的赛特斯一族的族长，此时正在夸赞一个人类。 或许冥冥中，神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刚才那是什么？”契科夫故作冷静说道。他这辈子在战场上大开大合，却从未见过如此冒险又灵动的战斗技巧。 “我不知道。”力丸老实的回答，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这样做是最为合适的方法，或许是天赋？亦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在这场对战中，作为多年后夜魇阵营的英雄之一——隐形刺客力丸，开始崭露头角。 第五十六章 曙光 契科夫垂下了手中的铁剑，在这两人身边是不断传来的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刀剑碰撞声，还有铁剑刺入胸膛的干脆声。 契科夫转首看了看周围，他的嘴角挂着自信与轻蔑，他冲力丸喊了声：“喂！小子！” 力丸缓缓站直了身子，疑惑的看着契科夫。 契科夫大嘴一咧：“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些小聪明。” 力丸默然，他并不做声。契科夫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持续了有近半分钟之后，契科夫大喊：“但是——你难道是个十足的蠢蛋？你难道看不出你的那可笑的阵线正在慢慢溃败？” 契科夫这话实在说的前后矛盾，但他一定要说，因为他早在战前就将力丸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他知道力丸作为人质被关押在斯洛姆城堡中长达二十年，而这二十年里，这个力丸一直作为好赌玩乐的废物一般的样子，直到斯洛姆国王放心的将力丸解放回国，在力丸回国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克里斯城、杰贝城、路加城三座城池被塔林夺回，而这个大胆又无异于宣战的举动正是眼前这个拥有一头金黄头发的年轻人干的。 这让契科夫极为震惊，他震惊的是力丸如果真的是个废物，为何在他回国之后短短一周的时间，会有这么多人跟随拥戴，要知道力丸作为人质一直在斯洛姆城堡内囚禁着，他在塔林国绝不会有根基。 这让契科夫猜到了，力丸在斯洛姆的二十年，可能全部是在演戏。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子，心性当真可怕，可怕至极。 一个隐忍二十年之后回国，立即以塔林的残余兵力向斯洛姆宣战的年轻领袖，他现在让塔林的士兵围成了一个半圆的弧形方阵，那完全防守而不去进攻的薄弱阵线让契科夫摸不着头脑。 力丸笑了笑，他笑得是那么开心而又自信，他大声的回答了契科夫的问话：“是的，我的防线正在缓慢溃败。” “他难不成真是个疯子。”契科夫在心内想到。在即将落败之际，力丸竟然还能笑得出口。 契科夫已经变得冷静，当一个指挥官冷静下来，他便会变得谨慎而小心：“如果我命令骑兵冲锋，弓箭手朝你阵线的后方射箭，本将军很好奇你那可笑的阵线能支撑多久？” 力丸举起手掌：“五分钟。” 契科夫点了点头，五分钟，或许更短，辽阔的平原上骑兵就是霸主，成群结队的骑兵能轻易的将敌人的阵线撕开口子，然后将敌人断成多股小部队，让敌人首尾不能相顾，然后步步蚕食。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想得到让骑兵冲锋，契科夫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位经验丰富的将军，他肯定想得到，但力丸也一定想得到，那他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疑问像一块乌云一般云绕在契科夫的心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而力丸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就站在那微笑的看着契科夫，那纯真无邪如同春风一般的笑容简直让契科夫恨得牙痒痒。好似他一点也不紧张。 “你不怕？”契科夫试探着问。 力丸回答：“你尽可以试试。” 契科夫眯起了眼，他并未举剑冲过去，反而翻身上马，一边动作一边冲后方大吼：“副将！聚集骑兵！”说这句话的时候，契科夫偷摸的斜眼看了看力丸。 力丸站在那像是怔住，握紧了拳头，一副紧张的样子。 “装神弄鬼。”契科夫对着地面重重啐了一口，他骑着马大笑着在副将的保护下向后方走去。 等契科夫转身，力丸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笑。他翻身上马，回到了阵型之中，开始指挥防守。 双方士兵在各自的号角声中默契的后撤，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塔林士兵将盾牌、沙袋放在身前，在盾牌上高高搭着五花八门的长条兵器，准备迎来敌人的骑兵冲锋。弓箭手终于松开弓弦，抖了抖勒出淤血的颤抖的手指。 力丸在阵型后方骑着马来回奔走，指挥着防守，从路加城里推出来三辆崭新的攻城车放到了阵型最后，每辆车上绑着一个巨大的酒桶，酒桶里是煤油，一沾火星就会爆裂，燃起熊熊大火。 力丸骑在白马上揭开了身上盔甲的所有锁扣与纽结，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路加城外的瞭望塔，确认了老塞特斯在那。 十分钟！战争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期。 终于有时间将重伤员抬到后方，终于有时间敲直因为劈砍太多次已经卷曲的铁剑，终于有时间可以将睫毛上沾着的敌人的血肉撕下。 当斯洛姆步兵团纷纷让开道路，五千名代表荣耀银光闪闪的斯洛姆骑兵从通道缓缓走出，他们纷纷挺直了腰杆，今夜的战斗他们体力还未被消耗多少，这次终于轮到他们爽快的冲锋。 战马蹄子不断摩擦地面，它是否与它的主人一样已经迫不及待。 东方，第一丝曙光带着温热照耀大地。照在这让人动容的惨烈的战场上，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一个夜晚，战场前后拉扯了将近一千米，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秃鹫在天空盘旋，地面上的尸体吸引着它们，但它们并不敢落下，因为那冲天的战争杀气正在聚集。 契科夫来到阵前，他高高举着铁剑。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手中的铁剑，只要他手中的铁剑落下，那将是一场大冲锋，塔林的士兵也盯着那柄铁剑，他们重重的咽了口唾沫，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冲锋紧张极了。 力丸也盯着那柄铁剑，他面无表情，他的右手紧紧抓住了自己右肩，像是在准备着什么信号。 这片空间如此安静，安静的诡异。 太阳终于露出了一角，阳光照在契科夫的侧脸，还照在塔林的阵型身后五百米，路加城的城墙上，契科夫像是感觉到什么，他无意间向路加城的城墙上看了一眼，他好像看到半个红色的脑袋？等他眨了眨眼睛再看的时候，却又看不见了。 战争持续太久了吗？我的眼睛竟然花了。契科夫心内想到。 他高昂起头颅，默念‘那就结束吧。’他重重挥下了铁剑。 第五十七章 问句 铁剑挥下，万马奔腾。 清晨，寒风如刀，热血如火。 那一匹匹战马消瘦的头骨棱角分明，就好像士兵手中的铁剑一般尖锐，逆风而行，战袍飞舞，大地轰鸣作响，远远看去就好像海啸时高高卷起的海浪，携带着无限的天威冲锋。 就在契科夫挥下手中的铁剑发布冲锋命令之时，力丸的瞳孔瞬间缩成针芒，他紧紧抓着左肩的右手猛地一扯，将他身上的盔甲连同身后的宝蓝战袍扔向空中。 战袍在空中被风一吹，全面展开，活脱脱像一柄旗帜。 这一信号被瞭望塔之上的老塞特斯看在眼里，他用平生所能发出最大的声音，朝下边怒吼：“击鼓！冲锋！！！” 信号兵扔了手中的号角，迅速跑上鼓台，那里有十面大鼓，每面鼓都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大，缝住鼓皮的材料是鹿筋，显示着这面大鼓并非是人类的产物。 “彭！” “彭！” “彭！” 巨鼓同时敲响，十面大鼓的声音实在太整齐，听上去就好像只击打了一面鼓。鼓声震天如同巨锤一般敲击在士兵的心口，不论你隶属于斯洛姆，还是塔林。在这样的鼓声下，人只会觉得自己的心沉闷得慌。 身在骑兵队伍中的契科夫当然也听到了这样巨大的鼓声，随着战鼓节奏愈来愈急促，鼓点愈来愈快，契科夫慌张的左右扫视，他当然看到了力丸向空中扔了宝石蓝的战袍，他明白那是信号，快而强烈的鼓声绝不是撤退或者防守，它究竟代表着什么。 骑兵转瞬之间到了塔林的防线，战马高高跃起意图跳过人墙，但等待着他的是塔林士兵的长矛戳穿了马肚子，但一眨眼的功夫，第二名骑兵冲了过来，他高高举起铁锤，砸向举着盾牌的塔林士兵，战马奔跑的速度加上铁锤的重量轻而易举的击碎了盾牌，连同盾牌后的脑袋。 就在骑兵正要得意的大笑之时，一只弓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他的左眼，一声惨呼，骑兵倒地。 这样的情形发生在这条长长的人墙防守线的每一处，当不少骑兵撕开了几道防守口子之后，场面陷入混乱，斯洛姆步兵团与远程军团开始加入战场，不到两分钟，塔林的长条防线岌岌可危。 契科夫皱着眉头，场面与他想象中一模一样，那个鼓声难道只是虚张声势，力丸并没有后手。 力丸在马上拼杀，随着塔林的防线如同枯木一般正在被节节破碎，透过大乱的战场，他目光直指，看向斯洛姆军团身后已经熄灭许久的火墙，他又猛地转头看向路加城的城墙，这两个地方都安静极了，一点响动也没有，力丸愤怒，愤怒至极，他咬紧牙口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萨尔！” 火墙的长条灰烬下边，也就是地下。 萨尔靠着潮湿的地下通道的墙壁，闭上了眼睛休息。五百兽人疑惑不解的看向自己的首领，战鼓的信号已经发出，按照计划，此时萨尔应该下令加入战场才对，但他为什么一动不动，那模样甚至还有些悠闲。 瞭望塔下塔林的士兵拼了命的砸鼓，那鼓声开始变得又急又乱，正如同瞭望塔上老塞特斯的心境一样，他惊愕的看着战场上命悬一线的塔林防线，他做的动作与力丸相同，他先看了看那火墙位置，又看了看身后的城墙之上。 力丸正在带领着士兵浴血奋战，那些可恶的兽人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老赛特斯爬到瞭望塔的顶端，他纵深一跃，手脚攀上了城墙上凹凸不平的岩石，他速度极快且阴沉着脸，等他翻过城墙，纵身一跃，身子跳往城内。 轰然一声，老塞特斯落地，他迅速站起。城墙里埋伏着三千高地兽人，老塞特斯阴沉着脸，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兽人，那名兽人正要开口，老塞特斯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塞特斯的眼中一片冷漠，那毫无生气的眼神正是刺客杀人的前兆，他阴沉着开口：“为什么不出战。” “嘿！别紧张我的赛特斯朋友，我们在等信号。”兽人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年轻的兽人走了出来，看那样子像是个小首领的模样。 “等信号？”老塞特斯冲了上去，在那名兽人刚刚反应的时候，老塞特斯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娘给老子说等信号？！！战鼓都快敲了两分多钟，你是聋子吗！” 年轻的兽人摊开手，一副无奈的神情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你们的信号，是族长的信号。” “萨尔！~”老塞特斯从嘴中硬生生挤出了这个名字。 火墙的地下，多隆不断晃动着身子显示出他心里的焦躁不安，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首领，时……时间到了，我们要是再不出去，恐怕塔林的士兵就快死完了。” 萨尔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神色平静，他笑着看了看多隆：“急什么。” 多隆说道：“毕竟——我们与塔林现在是盟友。” 萨尔并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不错，是盟友。”他略微顿了顿之后问道：“多隆。” “嗯？” 萨尔道：“你知不知道塔林给我们的条件。” 多隆道：“当然，是领土。” 萨尔略微抬了抬头：“是啊，是领土，对我来说这片肥沃之地我做梦都想拥有。” 多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萨尔问他这件事，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只见萨尔苍老的脸庞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战争结束，塔林会对我们怎么样，如果进入和平时期，那么人类是否真的会允许在他们的国家内部有五千之多的兽人部落。” 第五十八章 没用的仁慈 多隆被萨尔点醒，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但他依旧担忧：“我当然没有首领聪明，没有首领看的那么远，可是——可是现在外头……” 萨尔摆摆手打断：“放心，我会发命令，高地兽人一定会出战，只是我并不想那么快出战罢了。” “为什么。”多隆挠了挠头。 “因为我要让塔林的人类明白，是谁救了他们，我要让力丸在心里清楚谁是他们的救世主，而不是臣民，让所有人知道，我们高地兽人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多么的重要，让他们对我们尊敬、甚至崇拜，毕竟人类有多么讨厌兽人，你第一次跟我进塔林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吗。” 多隆低下了头，人类与兽人之间积怨已久，双方的摩擦甚至可以向前追溯一千年，作为现在只有五千名族人的高地兽人的首领，萨尔为了族人的未来与力丸达成协议，结为同盟，但——这并非是人类与人类的同盟，而是人类与兽人，完全不同的种族，完全不同的血脉。 在这片血脉神圣而至高的大陆上，力丸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力丸他实在想法大胆，计划周密。也正是因为如此，萨尔在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深深的恐惧，他恐惧于高地兽人的未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萨尔不希望那样的悲剧发生在高地兽人的身上，为了避免那种的情况，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萨尔现在所要带领族人走的路，他要自己做主，并非听命与人。纵然双方因为利益的缘故会在短时间内保持牢固的盟友关系，但萨尔不得不为未来做打算。 萨尔微笑着看向多隆：“多隆，想象一下，战场上塔林被重创，人人都在盼望我们出战，在他们即将绝望的时刻，高地兽人以救世主的身份出战，如同神明一般带给他们生的希望，只有到了那一刻，人类的诗人才会歌颂我们兽人，人类的平民才会对我们和颜悦色，我们才能在这片新的领土顺风顺水的大发展，明白了吗？” 多隆深深埋下头：“可是……外面塔林的士兵正在伤亡，大量的盟友生命被剥夺，我们却——。” 萨尔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心软，多隆，记住，这是乱世，充满着阴谋与狠辣，你心中的仁慈简直就是个笑话。” 多隆继续道：“可首领难道不怕塔林的士兵全部战死吗。” 萨尔嗤笑：“就算是一万头猪，斯洛姆也得费些时间杀完，何况是人。好了多隆，一切听我的命令。” ***** 在长时间的战斗与不停地挥砍动作下，力丸的手臂开始发酸发胀，他握着铁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的额头上渗出大量的汗水，汗水与额头上敌人粘稠的鲜血混在一起，流进力丸的眼角。 他用袖子擦了眼角，扫视四周，因为有阳光的关系，周围的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喊杀声还在继续，不去理会地上那令人作呕的断肢残骸，还活着的塔林士兵被斯洛姆骑兵冲散，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几个战场。 弓箭已经射完，弹药袋里也空空如也。后备军运送上来了弹药与弓箭，却发现将士们的手已经不能稳定的把握武器。 契科夫也在大喘气，就算他身经百战，此时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知道什么缘故，塔林好像完全没有要撤退的意思。 力丸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身旁的一个年老的塔林将军到了力丸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殿下！吹号角撤退吧！再打下去……塔林，即将灭国。” “将军！”力丸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如果撤退的话，塔林就不会灭国吗。” 那位年老的将军身子一怔，他站起身子，泪水眼角流下，经过苍老干瘪的面部，在血红的脸上清洗出两道竖线。 看到了将军眼中的灰暗与绝望，力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开咧春风一笑：“放心，将军，我们赢定了。”力丸说着转头向身后的一名士兵大吼：“士兵，传我的命令！” “是，殿下！” “骑马去后方，让号角兵吹响号角。” “是，殿下，吹撤退命令。” 力丸笑了笑：“不，吹国葬曲。” 在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各个战场中，塔林的士兵就像是一群被狮子盯上的野猪群，在斯洛姆强大的兵力下双方不停在做着不平等的性命交换，到处是殴打，到处是劈砍，到处是血花飞溅。还有那要命的哀嚎声。 当后方号角呜呜吹响，塔林的士兵神情一怔。 那是国葬曲，悲伤而又单调的音调，仿佛在诉说着国家即将灭亡。 悲伤的神情与干涩的眼眶充斥在每一名塔林士兵的脸上，心上。绝望！深深的绝望。 “杀！”突如其来的大吼，力丸冲出了卫兵与赛特斯族人的保护圈，冲向一名斯洛姆士兵。 那名士兵亦举剑刺向力丸，但力丸对那刺过来的铁剑不管不顾，他简直就像是自杀一般用身子撞了上去，顺便挥出了手中的铁剑，那名斯洛姆士兵大骇，连忙横剑想挡一挡，但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最终取得了胜利，铁剑刺入了斯洛姆士兵的胸膛。 力丸拔出铁剑，冲向下一个目标。 周围的塔林的士兵看着自己的首领陷入疯狂，那是什么，当悲伤积攒到极致，便是愤怒。舍生忘死的愤怒。 愤怒的情绪感染了感染了周围的塔林士兵，他们开始如同力丸一样，一往无前，毫不防守。 绝望之后的反扑如同燎原之火迅速扩散，从天空俯瞰，斯洛姆的阵线第一次被稍微的打了回去。 地下，当听到那悲伤的号角声之时，萨尔嘴角勾起：“时候到了。” 他闭上了双眼，双手高高举起，在他背后的工艺线圈忽然发光发亮，他嘴里嗡嗡念着属于高地兽人的祖先所拥有的古老魔法咒语。 九天之上，本来放晴的清晨一瞬之间乌云密布，云层里噼啪作响，电光闪耀。 士兵暂时停止了打斗，谨慎的抬眼看向奇怪的天空。 力丸也看了看，他忽然如释重负，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终于……” 第五十九章 彭！！！ 在短短不到五秒的时间里，本来大晴的白天忽然乌云罩顶，阻挡住了阳光，巨大的黑影瞬间笼罩一整片战场，突如其来的诡异天气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武器，抬头看天。 契科夫也是如此，他疑惑的看着发生异变的天空，天气的变化毫无预兆，充满着诡异。 他的眼中尽是疑惑，他在惊愕之余快速的四处扫视，他在寻找力丸的身影。他终于找到了力丸，距离他不过一百米的一个小战场内。 力丸并未看天空，而是扭过头看着身后的路加城城墙，这样怪异的举动让契科夫心神不安。 终于，所有的塔林士兵像是回过神，他们与力丸所做的动作相同，慢慢转头看向身后的路加城，所有人的眼中尽是希冀与期望，还有一丝焦急的等待。 他们在等待什么，契科夫猜不出，今天这一场战争简直是契科夫有生以来打过的最惨烈、也是最奇怪的一场战争，一整夜的高强度战斗与指挥让他心神憔悴。 “杀！”契科夫将军大吼，唤醒了周围的士兵，他实在想快些结束这场战争，不论对方再出什么幺蛾子，只要再给斯洛姆十分钟，这场战争一定会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于是契科夫带领着士兵继续冲了上去。当斯洛姆继续执行着完美的战术之时，他们终于发现了战场上塔林的士兵的神情稍稍起了变化。 他们一扫先前的绝望，他们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笑容，丧失掉的希望与力气重新回到塔林士兵的身体，带着这种死而复生的感觉，塔林士兵不守反攻。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一小块乌云诡异的从云层脱离，乌云内部像是在发生一种奇妙的电流对抗，那一小块乌云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咔嚓！！！”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一道粗如腰身的闪电从那块乌云里劈落到大地，巨响再次震惊了地面上的所有人，人们惊惧的盯着地面上三具瞬间焦黑的尸体。 那是三名斯洛姆的火枪手，“轰——”，又是肉眼可见的一道闪电，还是那朵乌云，还是那三具尸体所在的方位，一眨眼的功夫，三具尸体灰飞烟灭，“轰——”“轰——”。 那朵乌云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共劈了四道闪电，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那是什么？天罚？ 难道是上苍对人类自相残杀的愤怒，难道天上的神明正在咆哮。 火墙灰烬的地下，在四道雷霆之击降落之后，萨尔背上的工艺线圈渐渐平静，多隆冲着地道内的五百兽人精英大吼：“拿起斧子！准备战斗！” “战斗”这两个字就像是能让兽人上瘾的毒品，每当听到这两个字，哪怕是正在安睡的兽人也会突然跳起来挥舞巨斧，他们的血脉中的狂暴因子实在太多太多，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痛快的战斗。 路加城的城墙内，当看到天气的诡异变化与四道雷霆之击后，所有的兽人站起身子，他们扭动脖子，发出‘咔嚓’的骨节声，他们掂了掂手中的巨斧、或者巨锤。年轻的兽人首领拍开了老塞特斯的手掌，微笑着露出了一嘴的獠牙：“赛特斯先生，请让一让，接下来——是兽人的舞台。” 年轻的兽人首领扭过头，他伸手扯开了自己上半身穿着的兽皮，露出狰狞无比的高地人图腾，他对着那三千名高大的身躯咆哮问道：“兽人！大声告诉我这是什么！” “战神！战神！战神！” “沸腾起来！狂躁的兽人，癫狂起来，嗜血的兽人！扭断脖子的脆响将会让你无比沉醉！” “吼啊！！！”兽人在咆哮，在沸腾，只要有战斗，他们的情绪的实在太过容易被调动，赤红色的肌肉一块块隆起，就好像山顶坚硬的磐石，你甚至会怀疑铁剑能不能刺的进去。 “你们他娘的为什么还不冲出去，撕碎那群斯洛姆的狗杂碎！” “吼啊！！！”一个狂暴的兽人双腿弯曲蓄力，那粗壮的小腿此时简直就像个紧绷的弹簧，那名兽人在大吼之后高高跃起，老天，他竟然就这般原地跳过了高高的城墙，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深陷进去的巨大脚印。 “彭！！！”路加城城墙外一声巨响，那不是战鼓，不是号角，更不是打雷闪电，而是兽人落地的声音。 “彭！彭！彭！彭！彭！彭！彭！彭！彭！彭！” 当三千名兽人一个接一个跃出城墙，五百米外的人类士兵张大了嘴看着这一幕。 当兽人拿着五十斤重的铁斧开始冲锋，你简直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们的脚步杂乱，毫无章法，但那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冲锋会让你心胆俱碎。 那冲锋简直就像是赤红色的风暴，卷起了一层层的尘土。 力丸翻身上马，对着惊愕不动的塔林士兵大吼：“后撤！后撤！” 命令发出，周围塔林士兵回过神，拿起武器开始向后方奔跑，这边的动作迅速影响着战场上的每一处塔林士兵，他们纷纷向后奔跑，如同前半夜那般逃窜，但——这一次，斯洛姆并不敢追。 因为那即将来到的赤红色兽人风暴。 契科夫到现在终于明白了，当他看到从远方携带着天崩地裂的神威冲过来的兽人军团之时，他终于明白了力丸干了一件什么事情。 可他是将军，是人类最强的军事帝国——伟大的斯洛姆的王牌将军，在起初的惊愕之后，契科夫迅速冷静，而后——血脉沸腾。在他作为将军的生涯中，他也曾狠狠揍过兽人，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跟兽人交战。 契科夫一把拉过已经傻掉了的副将，揪着他的衣领，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副将！” 副将终于被打醒，副将不自觉的又转头看了看那兽人军团，深深咽了口唾沫，眼中尽是惊惧。 “废物！你难道眼睛瞎了，看不见老子还在这站着！”契科夫将军大吼。 副将看向契科夫将军，是啊，斯洛姆的荣耀之一——契科夫将军，他曾战胜过兽人，副将终于定住了心神，此时的契科夫简直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第六十章 流氓有文化 契科夫对副将大吼：“传老子的命令！弓箭手，火枪手全部到前边来！骑兵去后方，在两旁列阵，准备反冲锋！” 副将惊讶至极：“反冲锋？将军！那可是体型庞大的兽人。” “用不着你废话，老子的命令你听清楚了吗！” “是，将军，听清楚了。” “还不快去！” 副将翻身上马，在战场中来回奔跑，传达着契科夫将军的命令。 不一会儿，远程军团集结完毕，契科夫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庆幸远程部队损失不多，几乎没有伤亡。 上千名火枪手列成三排站在了队伍最前方，趴着的一排，蹲着的一排，站着的一排，他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力碉堡，打眼看去，是上千个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的长筒枪口，子弹已经装填完毕，他们举着枪筒，静静等待兽人进入射程范围。倘若你被这样密集的上千个枪筒指着脑袋，我不知道你还笑不笑的出口。 弓箭手拉弓的手指已经勒出血丝，在简单的缠了一圈纱布之后，他们重新弯弓搭箭，目标斜向天空，静静等待着兽人进入射程。 契科夫在阵前扯开嗓子大吼：“将士们！兽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简直愚蠢的像个野猪，他们只会近身肉搏，并且毫无章法，更无阵型可言，只要待会我一声令下，你们便将手里的子弹！弓箭！全部给老子打出去，我要你们把他们打成马蜂窝，让他们不敢再前进一步，听清楚了没有！” “是，将军！”远程军团齐刷刷回答，声音震天。 赤色的兽人军团奔腾的速度极快，他们甚至比战马还要快，那有力的单腿每次跃起，等再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五米开外。 他们每个人的双手都拿着一柄崭新的巨斧，那巨斧像是刚刚锻造完成，锋利的斧刃闪耀着点点寒光。 力丸带领这塔林的士兵向着兽人军团的方向撤退，双方交错，侧身而过，兽人所过之地尘土实在太大，力丸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那名年轻的兽人领袖刻意经过力丸的身边，两人错身之际，力丸淡淡的说了声：“五十米。” 年轻的兽人首领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等塔林的士兵到了兽人军团身后，力丸高声喊停，塔林在兽人军团身后，在飞扬气的尘土之中迅速集结军队，准备第二轮的战斗。 契科夫高高举起了铁剑，等这柄铁剑挥下，拥有着大量火枪手与弓箭手的远程军团将会让兽人明白人类的力量。 快了，快了。 三千兽人急速奔跑，契科夫已经能看到兽人那特有的扎实的臂膀与宽阔的胸膛，还有那狰狞的獠牙。 距离远程军队的射程还剩两百米，契科夫屏住了呼吸，他已准备好挥下铁剑，他似乎已经能预见到兽人军团被射成筛子的模样。 兽人实在是太笨，这让契科夫不得不大笑造物主果然公平至极，他在赐予了兽人最强健的力量与体魄之后，剥夺了他们的脑子。虽然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类敢跟兽人进行决斗，那无异于找死。 但战争与决斗，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件事，兽人不会布阵，不懂战术，更别提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兽人的战争往往简单而又粗暴。在部落与部落之间发生冲突之时，双方便拿起武器，扭打在一起，直至一方落败。 是的，他们的战争就是如此简单，但这样的战争方式已经被人类淘汰了上千年。 多年之前，当契科夫第一次面对小规模的兽人对人类领地的侵略，那时的他还略显慌张，但契科夫发现，火枪与弓箭简直就是兽人的噩梦，尤其是火枪。 体型巨大的兽人在火枪面前简直就是活靶子，你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打中，那时候，契科夫用不到二百的火枪手击退了一千兽人，而现在，他拥有上千名火枪手。他的心中充满了自信，他甚至已经准备回斯洛姆城堡领赏去了。 距离远程部队的射程范围，还剩一百米。 契科夫高坐在马上，使劲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兽人似乎变换了奔跑的姿势，而且——好像是同时变换的姿势，他从未见过一个动作整齐的兽人军团，印象中——他们不应该乱糟糟才是吗。契科夫已经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只听年轻的兽人首领一边奔跑一边大吼：“拖！” ‘彭——呲拉拉——’ 巨斧被扔在身后的地面，兽人单手握着巨斧的手柄，拖着巨斧向前奔跑，双面斧刃在地上划出三千条划痕。尘土飞扬的愈来愈猛烈。 ‘动作整齐’，正如同契科夫将军所看到的，高地兽人一族在这一世略有不同，因为他们的首领不再是只会使用蛮力的酋长，而是萨尔，他研究透了高地人祖先的书籍上、极为复杂的工艺线圈知识，并且借用工艺与高地兽人祖先所残留下的魔法，获得了控制电荷的能力，从这件事上你就知道这个高地兽人的首领是多么的聪明。 萨尔是个兽人，但他的脑子却比人类的学者更加聪明，据说那些工艺线圈的复杂程度堪比占星术。 当兽人拥有了一个极度聪明的首领，那将是契科夫的噩梦。 距离远程军队的射程，还剩五十米。 “停！！！”年轻的兽人大吼，随着这声大吼，力丸在身后不远处的烟尘中狞笑。 三千名兽人，在拖着一柄崭新的巨斧急速奔跑之时，突然停下，他们巨大而厚实的脚掌像刹车一般踩实地面，他们将全身的力气在一瞬之间传达到握着巨斧手柄的那只手臂，借着前冲的惯性，同一时间——将三千柄一人高的巨斧，从高空扔向了斯洛姆军队。 “吼啊！~”兽人特有的咆哮声接连响起，在一个个青筋暴露的手臂掷出去之时，巨斧急速旋转升空——降落——。 三千柄崭新的巨斧在契科夫与他的远程军队的瞳孔中不断放大，漫天的巨斧闪耀着寒冷的光芒，如同火山喷发，如同群星坠落。 所有人都已傻住呆立不动，此时那聚集在一起的远程部队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契科夫将军最先反应过来，他惊惧而又绝望的大吼：“撤退！撤——” “轰！！！”一声巨响淹没了契科夫将军的声音，那是第一柄巨斧落在了弓箭手的阵型中央，扬起了高高的灰尘，斧刃深深插在泥土里，七条生命瞬间被剥夺，十余人受伤。 其中只有两个人是直接被斧子劈成两半，斧子降落到地面之时那巨大的力道直接劈开了士兵腰间的盔甲、箭袋子、剑鞘，这些物件上的小东西——比如纽扣，铁片，在巨斧的直接冲击下迅速迸开，炸裂，刺入周围士兵的身体。 “轰！！！轰！！！轰！！！” 斯洛姆远程军团，被遮天蔽日的巨斧笼罩。 第六十一章 静态风暴 当斯洛姆远程军团反应过来要逃跑的时候，实在已经——为时已晚。 契科夫将军呆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的前后左右皆是从天空落下的巨斧，力道之大直接透过人的身子劈入泥土，紧密聚集在一起的远程军团简直就像是个活靶子。 这片区域瞬间被巨斧砸向地面的轰鸣声与飞扬起来的尘土淹没，巨斧在人的眼中不断放大，随后便是四肢飞溅，头颅滚落，士兵哀嚎。这样的人间惨象简直不亚于臭名昭著的囚尸岭。就算是那个屠夫帕吉来了，也一定会干呕恶心。 契科夫将军神色黯淡，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场稳操胜券的战争竟然会如此艰难的演变到这个地步，他忽然有一个恐怖的想法——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陷进了力丸的圈套。 想到那个拥有纯真笑容的力丸，契科夫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对敌人生出惧意，在恐惧之后，契科夫的双眼愈来愈灰暗，当远程军团几近于全军覆没，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场决战，斯洛姆，败了。 一柄巨斧从高空落下，优美的弧线让它的落点恰好就在契科夫将军的头顶。 契科夫苦笑着看着那柄巨斧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他一动不动，甚至闭上了双眼。 “轰——”的一声，契科夫并没有死，危难之际副将大吼着推开了他，巨斧在一瞬之间将副将钉在地上，契科夫在地上滚了几滚。 另有一队士兵冒着生命危险将契科夫拖走。将军趴在士兵的背上，嘶哑说道：“撤……撤退。” 士兵高呼着撤退的命令，斯洛姆残军调转方向，向后方的军营逃窜。 后方，高高扬起的烟尘中突然出现一个赤红色的头颅，带着狂热的表情与狰狞的獠牙从烟尘中跳了出来，这个兽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当他冲出烟尘，迅速拔出巨斧，并且找到了战斗目标——大批的斯洛姆逃亡士兵。 当身形巨大的兽人追上人类的士兵，与已经精疲力竭的人类近身搏斗，不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暴力狂欢。 一名斯洛姆骑兵对着那名兽人冲了上去，意图减缓兽人追击的步伐，兽人嗤笑着也冲向了那名骑兵，双方的速度愈来愈快，然后——便是一场光荣而又庄严的牺牲。兽人甚至都没用上巨斧，当他高高跃起，大手伸出抓住了骑兵的脑袋，在空中轻轻一扭—— 后方的烟尘内无数的兽人接连冲出，他们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狮子突然看到了满地的猎物一样兴奋。当兽人拔起地上的巨斧追击，犹如虎入羊群。 当奔跑中的巨斧高高举起劈下的时候，你的脑中只会想到两个字——屠杀！ 在兽人面前，骑兵的阻拦毫无意义，步兵短小的铁剑更像是杂耍的玩具，有趣的是当这场战争结束计算伤亡之时，人们发现兽人军团的受伤大部分来源于自己人的误伤。 当斯洛姆发现有组织有纪律的逃亡毫无意义之时，他们的阵型慢慢变得松散，士兵各自为了自己的性命逃窜，再没有人尝试着回头阻挡兽人的步伐。 斯洛姆的士兵已经后悔，后悔之前为什么要追杀塔林的士兵，逃往营地的这一路实在太遥远，等到了营地就好了，士兵这样安慰自己，军营中有重型器械，有投石车，有攻城槌，有硫磺柏油弹，军营前还有陷阱，还有用尖锐的木桩组成的临时围墙。 只要回到军营，依靠着军营建筑，斯洛姆将重新具备防守力量。他们自信只要回到军营，就能够打退兽人。 但是——，对于斯洛姆的士兵来说有一个极其不幸的消息：力丸想法大胆，思虑周全。 就在逃亡的大部队距离原先火墙的位置还剩五十米左右的时候，最前排的士兵惊愕的瞪大了双眼，纷纷停下了脚步。 随着兽人特有的巨大手掌从地下伸出，泥土破碎，萨尔连同五百兽人精英手执巨斧从地底爬了上来，正在抖落身上的泥土。 萨尔他们站在火墙的灰烬上，兽人部落精英粗重的喘着气，拿着巨斧一步步走向愣住不动的斯洛姆军团。 契科夫趴在士兵的背上，一声苦笑，果然，这场决战从头到尾都控制在那个名叫力丸的掌心里，契科夫现在才明白那个名叫力丸的年轻人的真实目的，原来他的目的并不是在这场决战中取得胜利，他的目的竟然是要——歼灭斯洛姆的两万人马！你不得不承认力丸实在太过大胆，你甚至想要骂他是个十足的疯子。 当身后的兽人军团逼近，塔林的士兵也慢慢跟了上来汇合，再加上面前的五百兽人精英，斯洛姆士兵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内。 塔林士兵的靴子踩到因为沾染鲜血而泥泞的土地上向前进军，兽人光着脚，缓缓走近，那些脚步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声，轻缓而又让人恐惧。 当包围圈逐渐缩小，契科夫虚弱的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从正面……杀出去！” 作为最高指挥官的契科夫奉献出了他最后一丝冷静的判断，正面只有五百兽人，只要斯洛姆士兵对正面发起全面的突围，还可以保存不少实力。 旗帜手挥舞着大旗，号角兵呜呜的吹响，这道命令传达到了每一名斯洛姆士兵。 他们不顾后方的追杀，开始全力冲刺正面，喊杀声重新响了起来。 正面的兽人精英看着奔腾而来的人类士兵，嘴角勾起了嘲笑，他们并未冲上去屠杀，反而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只有萨尔！他有所动作，他背后的工艺线圈亮起雷电的光芒，他的双手高高举起，在他的眼中交叉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在萨尔的心中默默翻开了属于高地兽人祖先留下的古老书本，那是晦涩难懂的字眼，那是奇形怪状的符号与萨满图腾。 萨尔苍老而又空灵的声音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来自杜鲁德草原深处的风暴，请向无知的众生肆虐你的痛苦，如同众生肆虐你一般，吾借大地之浑厚，借天空之浩瀚，借怒火演变的极致——雷电，透过高地兽人的传统工艺，祈求静态与狂暴的极致。” 萨尔猛地抬头，就在他抬头的这一瞬间，战场上消失了一切声音，是一切。人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聋了，他们只看见身边的人在张口哀嚎，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距离兽人精英最近的斯洛姆士兵睁大了双眼，看着空气中渐渐出现的蓝色光点，光点逐渐密集，但却互不沾染，就好像灰尘一般，从高空看去，最前方已经变成一片幽蓝。 那是密密麻麻的电荷，宛若实质，身在电荷群中的人动作变得缓慢而又笨拙，当空间里再也没有一丝缝隙的时候，一个斯洛姆士兵眼前的两颗电荷缓缓接近，终于，两颗电荷相融，在极度的安静之后，轰然炸响！ “轰隆隆——” “轰隆隆——” 所有电荷瞬间连成一片，噼啪声中，将近三百名斯洛姆士兵在电流的持续灼烧下倒地，战场上发出一股浓厚的焦臭味道。 萨尔勾起了嘴角阴笑，他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静态——风暴。” 第六十二章 风云诡谲 干扰者——萨尔。 这个以祖先古老的工艺加上魔法奥义夺得高地兽人最高领袖位置的老年兽人，当他高高举起双手，释放无敌的电荷之力的时候，那是他在宣布这片战场，正式由干扰者接手。 不断炸响的电荷因子形成一个巨大的反应堆，就横在斯洛姆士兵的面前，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凭借肉身闯过去，那无异于找死。 塔林士兵挥舞着铁剑与高地兽人协同作战，他们之间的合作愈来愈默契，心灰意冷的斯洛姆士兵如同待宰的羔羊，接连的巨大的打击让他们毫无斗志，一夜的战斗让他们心神疲惫。 斯洛姆旗下契科夫两万军团，引颈待戮。 天空聚集的乌云开始下起小雨，那是天在哭泣，在悲伤。浓黑的乌云里是浓黑的悲凉，一方的苦难，另一方的狂欢。 契科夫将军死了，当他亲眼看见三百士兵被电荷之力吞噬的那一刻，他拔出了卫兵腰上的铁剑，自刎身亡。他死前在喃喃自语，说了一大堆恶毒的话，身旁的士兵只听见了两个字——‘力丸’。 也不知契科夫在死前对力丸说了什么话，我猜那是人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俘虏？不不不，这样大规模的决战一个俘虏都没有，那些代表死亡的‘噗呲’声与斯洛姆士兵集体的绝望呐喊看在力丸眼中，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微微一笑。 多么聪明的力丸，多么心狠的恶魔。 ***** 当战场上最后几个挣扎的斯洛姆士兵倒下，已经是下午，这场杀戮狂欢持续了一整个白天。两万冤魂埋骨异地。 力丸与萨尔站在了一处高坡上，当力丸举起手中的铁剑，宣布‘胜利’与‘崛起’之时。 高地兽人捶胸怒吼，塔林士兵喜极而泣。 上万名杂牌部队在大雨中高呼着力丸与萨尔的名字，力丸与萨尔如同神明一般受到万人的欢呼与拥戴。 至此！作为人类最为强大的军事帝国——斯洛姆帝国，针对塔林王朝的反扑之战，落下帷幕。 塔林伤亡——三千人，斯洛姆旗下王牌部队契科夫军团——全军覆没！ 塔林王朝，在这一天正式向世人宣布——黑马杀出，异军突起！ ***** 这场惨烈而又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战争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传到了世界各个角落，不论你是在晴雪城内的教堂，或者是在纷争之国的燃烧沙漠，甚至阿克图拉岛屿上的巫医实验室。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都在热烈讨论着这场斯洛姆与塔林王朝的战争。酒馆里的人类老头在唾沫横飞的还原这场战争的始末，街道上孩童在唱响关于塔林王朝撅起的歌谣。 无数的小型王国的学者将这场战争命名为‘崛起之战’，战争中双方士兵的进攻、拉扯、反击、配合，以及一切战争中的阴谋诡计被编写成平原之战的教科书，送进了小型王国的军事学院。 ‘力丸’这个名字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被人们热切讨论且深深记住。有趣的是人们不仅记住了他高超绝伦的战争水平，更记住了他如同恶魔一般的心狠手辣。 还有，力丸联合兽人的举动被大部分人类唾骂，力丸被称为人类的背叛者与兽人的间谍，被所有崇尚血脉至高、种族荣耀的人类诅咒不得好死。 偏远之地的妇人甚至已经开始用力丸的名字吓唬自己的儿子晚上睡觉：“宝贝，你若是在不睡觉，塔林王朝的恶魔‘力丸’便会飘进咱们家，把你捉走！” 而当斯洛姆国王收到噩耗之时，他猛地站起身子，然后两眼一翻，这个人类最强军事帝国的最高掌权者直接昏了过去。 崛起之战的第二日，在二十年前原属于塔林王朝，现在被斯洛姆控制的四十三座中小城池被洗劫一空，斯洛姆士兵终于撕破了脸，他们在一天之间抢劫了无数的平民贵族的财物，利用马车、牛车拉回了斯洛姆帝国。 四十三城的城主纷纷派人送信到路加城，力丸以皇室二王子的身份宣布回收旧国土，开始接手战后的国家政务。 厄泽王庭与塔林的交界，也是厄泽王庭的边疆，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内进入一级军事戒备状态，三万名光明骑士在厄泽王庭的首席骑士团长——“托巴”的带领下，从首都跋山涉水，迅速驻扎在此地，开始搭建防御工事。 与此相同的还有艾山城，艾山城是原属于塔林王朝的旧土，亦是原塔林王朝的最边疆的城市，翻过艾山城，再走过一座大山，是一条巨大的河流，名为‘伯德河’，伯德河那边便是斯洛姆的领土。 此时在柏德河的那头，新的斯洛姆将军正在勘察地形，扎营安寨。他们与厄泽王庭的动作相同，开始构建防御工事。伯德河的巨大石桥——伯德桥底座被捆绑了无数炸药，引信。他们随时准备炸毁桥梁。 厄泽王庭的教皇此时独身一人跪在巨大的神像面前，在忏悔与祷告完毕之后，他的瞳孔闪耀着精明的光芒，他正在估测局势。 此时斯洛姆的所有军队与军事首领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块挥之不去的乌云，他们面色阴沉，郁郁寡欢。 继爵王——安布里家族倒台之后，斯洛姆损失了战斗力最强的大量部队，现在——帝国王牌之一契科夫将军连同契科夫军团也已经全军覆没。斯洛姆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大创伤，这个以军事力量称霸的帝国此时看上去已经千疮百孔，就算皇庭内的金碧辉煌也无法掩盖住帝国正在流血的巨大伤口。 倘若这些将领知道安布里家族倒台的真正原因也是‘力丸’那个人类恶魔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的精彩表情。 斯洛姆城堡内，监狱。 凡是在二十年的时间内，所有看守过力丸的斯洛姆卫兵正在接受盘问，他们被强制要求回忆，回忆看守力丸的每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开始深度调查力丸。 力丸原先住着的平民宅院被翻了个底朝天，当卫兵揭开巨大的墙布，发现了在墙上绘制的那张巨大而又精细的世界地图，地图的正中央，力丸还亲手写了一行文字——“不必想念，爸爸已经离开。” 至此，人们才知道力丸在斯洛姆城堡内，装废物装了二十年。 崛起之战后，三个帝国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但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在平静的背后，是多么的巨浪滔天，风云诡谲。 第六十三章 礼节 塔林王朝首都，塔林城堡内的宽阔街道。 力丸此时正站在木车上，八匹纯白的骏马拉着的一辆豪华露天马车。 他站在马车上冲街道两旁欢呼的人群挥手，正如同一个合格的首领那样。 他的脖子周围，用带着金边的紫色细布打褶之后围在脖子上，旁边用花边缎带扣住，据说这个装扮叫做领结，是贵族的标准装扮，让人看上去觉得高贵而又优雅。 他的双肩夸张的向上微微提起，肩部底下像是填充了些棉料之类的东西，这样的倒三角是在刻意彰显男性的威武。一条银光闪闪的细窄腰带紧紧束住镶嵌着宝石的倒三角的衣物。他下半身穿着紧身的霍兹裤，牛皮靴。 他金黄的头发经过细细梳理，每一根都规矩的向脑后梳着。甚至就连他长长的睫毛也经过仆人的细心打理，用细小的镊子微微勾起，他的眉眼简直就像画里的一样。 他的形象看上去是那么俊美，阳光，高贵。 人们高呼着力丸的名字，彩带与鲜花铺满街道，英雄归来，当然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他是塔林的英雄，是塔林的救世主，是男人的标杆，女人的梦中情人。 无数的少女少妇将头发上的头饰轻轻抛到木车上力丸的脚边，意图引起力丸的青睐，一想到这样一位俊美的王子竟然还未婚配，简直要多少美丽的少女心都要碎了。 “让我伺候你吧，俊美的殿下。” “让我来服侍你吧，我心中的英雄。” 少女鼓起勇气红着脸蛋高呼，一个泼辣的少女突然喊道“殿下！让我替您生个孩子！”，她的声音立刻在人群中引起阵阵大笑。 力丸回头，春风一笑，人群中立刻昏倒了几位少女。她们已经坠入了情网，深深不可自拔。 在露天的木车后方，是老塞特斯的马车，他轻轻揭开帘子，微笑着看着力丸被人民拥护，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赌对了，他不禁在心内想到，决定拥护力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准确，最完美的一个决定。 萨尔独身一人走在老塞特斯的马车后方，他半合着眼皮，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安静的随着车队行走。 当人们望向萨尔之时，目光微微一变，本来欢呼雀跃的神情突然停止。 一个小孩背着手懵懂地走向萨尔，人们紧张的看着那个小孩，萨尔亦停下了脚步，向下斜视。那个小孩的脑袋甚至还不到萨尔的膝盖。 小孩怯懦的抬头看着萨尔那不同于人类的赤红色的脸庞，发抖着从背后拿出了一支蓝玫瑰。 “给我的？”萨尔开口，声音沉闷，苍老。 小孩睁大了纯真的眼睛点了点头。 萨尔弯下了腰，伸出了巨大而又干枯的手掌。 人们紧张的看着萨尔的动作，唯恐他会对小孩不利，种族的歧视在人类的历史上已经存在太久。 萨尔轻轻接过了那朵蓝玫瑰，别在了自己的耳朵上，他将小孩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温柔的眼神活像一个母亲。 小孩站在萨尔宽厚的肩膀上，小手抓着萨尔粗粗的头发，因为新奇哈哈大笑，萨尔咧开嘴，露出獠牙也跟着笑了笑。 “哗——”人们重新开始欢呼，人群中偶有几人高喊着‘兽人、兽人’。 听说那场战争在最后是勇猛的兽人救了塔林士兵，听说这伙兽人心底不坏，听说他们是塔林的恩人。 人们暂时放下成见，对帮助了塔林的兽人鼓掌欢呼，萨尔微笑着接受这一切褒奖。 力丸回过头，看着萨尔那亲民的样子，瞳孔中闪耀着精明的光芒，但他的面色并未改变，依旧微笑，他与萨尔甚至还对视微笑着点了点头。 或许只有他们两自己清楚，这两个异族领袖的心里到底在计算些什么。 车队缓缓进入了皇家庭院，大门缓缓关闭，门外的平民们依旧高呼不止热情高涨。 力丸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的几滴汗水，走下了木车。 赛特斯长老也下了马车走了上来。 力丸苦笑一声：“这衣服实在是太紧，好热。” 老塞特斯哈哈大笑了两声：“殿下总得适应，面对平民之时理应穿上贵族的衣物。” 力丸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能脱了吧，我的长老。” 老塞特斯微笑着替力丸解开了脖子上的领结，力丸直接脱了外穿的夸张衣物，并松了口气“凉快多了。” 萨尔走了上来：“人类总是喜欢弄这些虚假的东西，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穿。” 力丸笑着回道：“这叫做礼节，萨尔首领。” “礼节？礼节能干什么，能让人吃饱肚子吗。”作为常年呆在杜鲁德草原深处的兽人首领，他只在书本上看到过人类的礼节，但他对此一直存在着深深的疑问，他一直不懂礼节有什么用处。 听了他这句奇怪的问话，力丸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萨尔宽阔的腰部：“亲爱的高地首领，礼节不能吃饱肚子，但能够让人遵守规矩，比如——握手。” 说着力丸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并对萨尔眨了眨眼睛，萨尔模仿着力丸，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因为兽人手掌太大的关系，力丸只握住了萨尔的两根手指，上下晃了晃，然后松开。 “你这是在做什么？”萨尔不解。 力丸耐心回答：“握手，代表友好，当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他们首先要握握手，只有握过了手之后，他们两人才可能发生其他的合作关系。”说到这力丸笑着顿了顿，继续道：“而不是高地兽人那样，第一次相见之时，便会谨慎的拿起武器。甚至发生决斗。” 萨尔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撇了撇嘴说道：“那是因为如果在自己的领地出现陌生的兽人，他一定是来抢食物，或者抢女人。” 力丸表情一怔，哈哈大笑：“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他又拍了拍萨尔的背部：“有空我挑几个温顺的礼节教官，去兽人的阵营教一教礼节，一定会对兽人之间的和平起不小的作用。” “但愿如此。”萨尔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刚才被力丸握着的两根指头，心内忽然起了一种别样的温暖感。 第六十四章 庆功会 力丸带领着众人走过塔林皇家庭院的广场，到了后方的宴会厅。 大王子穿着国王的礼服站在宴会厅门口迎接，今日这顿宴会，名曰庆功宴，意在褒奖在崛起之战中有过功劳的将士。 力丸走到大王子面前，单膝下跪，他跪的毫不犹豫：“国王，您的属臣力丸问您安好。”早在力丸在路加城之时，大王子在塔林城堡内就举行了登基仪式。 随着力丸下跪，所有人族的将领接连跪下高呼国王万岁，只有萨尔站在人群里，他是兽人族的首领，并不受塔林约束。 力丸的亲哥哥，现在是塔林王国的国王神情一怔，然后微微一笑，他赶忙扶起了力丸：“弟弟，你立了大功，我让仆人早早将酒窖里最好的葡萄酒抬了出来，渴望与你共饮。” 力丸站起身子道：“只要陛下愿意，我可以陪您喝到天亮。” 随着力丸站起身，他身后的诸多将领与立了功的士兵也随着力丸站起了身子，但！有趣的是，国王并未下令让他们起身。 老塞特斯还在跪着，他听到响动向后看了看，那几名将领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又赶忙重新跪下。 眼看到这一幕，萨尔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国王的脸上有些尴尬，他有些手足无措。看得出力丸的哥哥，这个塔林的新国王的心里素质并不怎么强大。 力丸当然也看的出这种尴尬，他急忙把住了国王的手“陛下，让他们起来吧，该开宴了。” 国王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指向依旧跪着的将领：“起来吧，今天是庆功宴会，大可不必拘于礼节。” “是——”众人这才站起身，跟在了国王与力丸的身后，步入宴会厅。 萨尔悄悄走到了老塞特斯身边，他步伐故意迈的快了点，当他与老塞特斯错身而过的时候，萨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了句话，那句话让老塞特斯身子僵住不动，瞳孔缩如针芒。 萨尔说的那句话是——“赛特斯，我想知道他们两——究竟谁是国王。” 这个年老兽人首领的观察力实在细致入微，他应该是自兽人出现在这片大陆以来最聪明的兽人。 ***** 宴会厅内金碧辉煌，仆人早已将这宴会厅打扫的一尘不染，长条的宴会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与点心，香籽蛋糕、酥黄面包、苹果塔、猪肉派、麦粉饭、烤羊腿、烧牛筋、土豆泥、乳酪、黄油、芥末、草莓果酱……。 在门口位置还有两个手推车，手推车上用半圆形的铝铁盖着，想必里边是两道大菜，或许是一整头烤鹿，或许是一条大鱼。 在每个座位的桌前还放了两个高脚杯，一杯葡萄酒，一杯黑麦啤酒。 国王高高坐在长条宴会桌的主位上，力丸自然而然坐在他的右手边。在力丸身后是老塞特斯，老塞特斯的椅子要更宽更大一些，因为他的体型比一般的人类都要高大。 但老塞特斯的椅子并不是最高最大的那一个，最高最大的是国王左手边第一个椅子，那是为萨尔特制的一把椅子。 国王伸手指向他的左手：“尊敬的萨尔先生，你的座位在这边，我将这尊贵的位子留给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塔林的好朋友。” “多谢。”萨尔点点头，走到那安坐下来。 坐在萨尔身旁的是一个年老的贵族，他好奇的抬头看着萨尔那两颗冲天的獠牙，歪着头不停地眨巴眨巴眼睛，萨尔像是感受到什么低头一看，那年老的贵族赶忙转过头，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 身在塔林城堡内的贵族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众人纷纷依照早已安排好的座位入座，大约有十分钟的样子，长条宴会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打眼看去足有四十多位。 奴仆与女佣穿着整齐，一个个贴墙站着，等宴会开始他们将贴身服务这宴会桌上的众人。 等众人都坐安稳之后，塔林国王站起身，他拍了拍手掌，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只听他带着笑意高声说道：“塔林！在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的欺压之下大约已有二十个年头，但自今日开始，那样的景象诸位再也看不到了，因为就在昨天，塔林王朝完成了史上最成功的的一次壮举——歼灭斯洛姆王牌部队契科夫军团。” 他说着转首向力丸，力丸赶忙低头作礼。 “而这一战的首要功臣，便是我的弟弟，塔林的军事领袖，王朝二王子——力丸殿下。” 力丸站起身，接受宴会厅上如雷的掌声。在这一刻他化为一个儒雅的贵族，一举一动之间处处透漏着礼貌与安静。 国王转首向萨尔：“还有塔林忠诚的新朋友，来自杜鲁德草原上的高地兽人，这是他们的领袖，萨尔先生。” 萨尔站起身，他模仿着力丸刚才的模样，单手放在胸前向众人弯腰一一回礼，但他的动作总是别扭的不行，他的额头上甚至还出现了几滴汗水。 ‘礼节’这两个字从未出现在兽人的历史发展中，更别提这个正式的人类庆功宴会，他们向来直接粗暴，若是打赢了胜仗他们便会在露天的地方燃烧一堆篝火，手撕大块的生肉跳舞。 但这场正式而又充满礼仪的宴会简直要了萨尔的老命，我们难以想象一个兽人部落的首领，在面对千军万马之时面不改色，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在这小小的宴会厅内却留下冷汗，紧张的不行。 力丸看着萨尔那些生疏又难看的动作，他的嘴角勾起，像是在憋笑。老塞特斯已经悄悄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所幸国王并未继续向下介绍萨尔，萨尔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坐下。 等他坐下之时像是感觉到什么，他又低头斜视，那个人类的年老贵族正好奇的盯着他的两颗獠牙，看到萨尔斜视那名贵族又赶忙转过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萨尔已经忍不住想翻白眼，这到处是礼仪的宴会对他来说简直难受的要命。 第六十五章 契约 宴会跟预想中的一样，有序的进行着。 凡是立了功的将军，被授予塔林皇家勋章，凡是杀敌人数多的士兵，奖赏金银，成为塔林新的贵族。 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 这些人名被写在一张巨大的羊皮上，然后吩咐人挂在皇家庭院的墙外，用以昭告平民王朝的英雄。在战争中牺牲的老坚尼的夫人作为士兵遗孀代表，接受了众人尊敬的弯腰鞠躬。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褒奖与默哀进行完毕之后，国王站起身高高举起酒杯：“敬塔林！” 众人也随着他举起酒杯，高呼：“敬塔林！” 萨尔模仿着众人断高脚杯的姿势，他一捏酒杯向上轻轻一抬，“咔嚓！”，酒杯碎裂……，兽人本身的巨大力量让酒杯轻易碎裂，然后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萨尔愣住，众人转头看向萨尔，连同奴仆等六十多双眼睛看着萨尔。 “……。” 再也没有比这个宴会更令萨尔尴尬紧张的地方了，他的额头渗出汗水，他在慌乱之中清了清嗓子说了声：“咳咳，我——会赔的。” “噗嗤……”力丸最先憋不住，他一直在盯着动作别扭的萨尔，此时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 国王亦尴尬的笑了笑：“不用客气我的朋友，是我的疏忽，不该给你准备人类的杯子。”说着他转首向仆人，“来人，给萨尔先生换个羊皮酒袋。” “多谢……”萨尔重新坐下，顺手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他忽然像是又感觉到什么，他又低头斜视，那个人类老头正歪着头看他的两个獠牙。 又看到萨尔看他，老头又赶紧转过头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 老天，萨尔真想暴走起来把这个讨厌的老头捏的粉粉碎。那个老头好奇的眼神简直要让他原地爆炸。 终于开宴，众人有说有笑的开始品尝精美的食物，力丸优雅的用刀切下一小块牛肉，放在口里慢慢咀嚼，又浅浅的喝了口红酒。 第一次使用刀叉的萨尔动作笨拙滑稽，力丸强行忍住心里的好奇不去看萨尔，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憋不住笑出声。 当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萨尔终于又被Q到，好在这次是正事，萨尔已经胸有成竹。 国王转首向萨尔说道：“萨尔先生，首先——我代表塔林王朝感激您对王朝的帮助。” 萨尔点点头算是回礼。 国王继续道：“高地兽人与塔林王朝在战役中配合默契，你我双方虽有盟约在先，但那是口头盟约，作为两个种族的首领，我想是时候需要一个正式的盟约文件，您说呢。” “当然，陛下。”萨尔在一瞬之间重新回到一个领袖应该有的镇定气场中。 听到说起这件事，众人聊天说笑的声音渐渐变小，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边，人类与外族，尤其是与兽人联盟，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 这个冒险的吃螃蟹的举动已经在世界各个角落引起轩然大波，特殊的是，这两方的联盟与其他的联盟有所不同，当两个国家互相联盟，条约上无非就规定着捆绑关系，大致都是一方有难，另一方来救，或者通商，或者降低税率那些商业上的事。 但是——这一次的战争，塔林将割去包含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三座城池以及周围的肥沃平原、矿产山脉，作为高地兽人租赁的领土。 是的，租赁。不过这个词不过是为了安抚外界非议的声音，明眼人都清楚，这次的交易意味着将领土拱手让人。而那块地方，正是在塔林王朝的腹地。 那块地方是力丸选的，不得不说他选这个地方极为冒险，倘若兽人起了异心，他们能轻易的在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冲到塔林的首都城堡。但具体力丸为什么要选那么块地方，力丸自有他的想法。 这一切的一切充分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联盟，将是深度联盟，如同唇亡齿寒一般。深度联盟影响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高地兽人在杜鲁德草原高地上的艰难环境下，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千的数目。 但当这五千名兽人入主塔林王朝腹地的时候，将带来一系列未知的影响。首先种族的摩擦就是个大问题，兽人受不受塔林王朝法律的限制？如果兽人犯了罪，人类能不能处罚等等等等。这些繁琐的问题将直接关乎塔林的国家稳定。 所以双方一同订立的契约，将是重中之重。力丸早在战争开始前就派人送信知会了他的大哥，也就是现在这个塔林国王，毕竟双方的契约，要靠双方的首领共同商议。 萨尔淡淡的开了口，你从这个年老兽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你无法猜到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塔林陛下，您有何想法，我洗耳恭听。” 塔林国王说道：“首先，之前我的弟弟，力丸殿下向各位许诺的条约，塔林一定会做到，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三座城池，连同三城外的平原、矿产山脉，皆归高地兽人的领地，塔林将以租赁的方式借给高地兽人，租期为——二十年。” 萨尔挑了挑眉毛，淡淡说了声继续。 其实他根本不关心那个所谓的租期，那些数字代表着虚假，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战争会持续多久，以及战争的胜利和战争之后的种族融合。这要这三样完美完成，那片地域将永远是高地人的领土，并且是以和平的方式。 国王笑了笑：“再者，既然好朋友高地兽人进入塔林国的腹地，那么高地兽人理应对塔林——”国王重重咽了口口水，像是有些紧张，顿了顿之后国王继续道“理应对塔林——称臣。” 萨尔睁开了眼睛，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那笑意看的国王浑身发毛。 力丸猛地一抬头，眉头皱成川字型，老塞特斯与力丸一样，深深皱起了眉头。 人类贵族都停下了手中的食物，看向萨尔，面上表情不一。 第六十六章 愚蠢的对话 称臣！ 这个敏感的词语立刻在众人心中引起轩然大波，这场宴会不仅仅聚集了所有塔林王朝的贵族，还有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光荣代表，而国王此时在这场庆功宴上竟然直接对兽人说出了如此极端的词语，不得不让人紧张。 萨尔半合着眼睑，他用指甲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思索，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整个宴会厅只有萨尔敲击宴会厅的声音。 萨尔突然一笑，开口说道：“或许是我年老了，我刚才好像没听清陛下所说的条件。” 他这话说的极为奇怪，他明明听清了。不止他，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更何况他就坐在国王的左手边。 聪明人已经知道萨尔表明了态度，聪明人已经会开始考虑变个方式缓解尴尬。 但不幸的是——国王好像并不是个聪明人，他竟然顺着萨尔的话说了下去，并且还夹杂着解释：“我刚才说，高地兽人应该向塔林称臣，只有这样，塔林每年都会赐予高地兽人粮草、辎重、牛羊、战马，高地兽人将在塔林顺理成章的大发展，有了我们塔林的帮助，我相信高地兽人将会发展的更好，更迅速，这难道不是萨尔首领很高兴看到的？” 当国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在心底里洋洋得意，他自认为这番话说的又巧妙，又抓住了重点。 几个常年在塔林城堡内的世袭贵族听了国王的一番话，暗暗点头微笑，像是极为赞赏的样子，他们是国王的拥护者。 老塞特斯已经隐隐感觉到这场宴会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作势起身，意图说些什么，力丸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并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萨尔听了国王的一番话，他并未做任何表示，依旧用指甲敲打着桌面，他忽然转首看向力丸，用一种莫名的语气问道：“我倒想听听力丸殿下有什么意见。” 这句话直接将众人的焦点引到了力丸身上，萨尔故意停止了敲击，宴会厅内瞬间安静的出奇。国王也转头看向他的亲弟弟，半眯着眼。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宴会厅内的气氛就如同没有一丝波纹的湖面。 太着急了。这是当国王说出要高地兽人称臣的时候，力丸脑子里反应出的第一句话。五千异族兽人，又岂能是一个契约就能让他们臣服的事情，如果这世界上的事情都这么简单就好了。可惜这件事情，不但不简单，反而复杂，复杂至极。 力丸在心底里相当不赞成国王的意见，塔林王朝与高地兽人的契约，一定是国与国之间的契约，让异族兽人称臣的事在力丸心里压根就没想过，但国王刚才提起，力丸经过衡量之后，预估如果真的要兽人称臣，大约需要二十年，甚至更久。 而现在，此事绝无可能。 所以力丸开口了，但他说的话跟他内心的想法自相矛盾：“我力丸，拥护国王的意见。” 萨尔眉头一皱半眯着眼，以一个危险的神态注视着力丸，就好像一个猎人在死盯着他的猎物一般。 “但——”力丸继续道：“我觉得此事……应当推后，或许在和平之后再商议。” 老塞特斯赞赏的看着力丸，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国王突然又开口：“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难道现在不是和平时代？” “噗嗤……”一道轻微的笑声响起，坐在后边的一个刚刚被授予勋章的将军突然发笑，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萨尔嘴角斜着，目露轻蔑。他慢吞吞站起身并高抬着头颅，向下斜视着国王。以一个极其不尊敬的姿态阴沉说道：“陛下，或许你该听听力丸殿下的意见，倘若你还要讨论这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兽人。” 强大的压迫力让国王脑门上流下了汗水，他正要手指着萨尔大声呵斥放肆。但心中的胆怯让他犹豫不决。 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众人脸上表情不一。那几个平日里给国王暗暗出主意的塔林贵族也都慎着不敢说话。 “今天这顿宴会真是美味，我真想见见厨子是谁。”力丸突然站起身举着酒杯大声喊道，他的嘴角带着笑意。 老塞特斯急忙附和：“当然，如此美味的食物我想应该是个美丽的姑娘做的。” 这拙劣的扯开话题的技巧迅速得到了不少人响应。 萨尔嗤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坐下。国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国王转了转眼珠说道：“我恰好认识那个厨子，我去叫他来此。”说着国王就站起身对着宴会厅的门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若有若无的回头看了一眼。 等他出了门后，两个常年呆在塔林城堡内的世袭贵族起身跟了上去。 力丸坐下，依旧在优雅的享用自己盘中的食物，萨尔拿起酒袋子喝了一大口，这两人此时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吃了几口之后，力丸突然出声：“首领，或许你该学学什么叫做温和。” “哦？” “你大可不必站起身俯视国王。” 萨尔笑了笑：“可是如果我温和说话，我怕那尊贵的国王听不进去。” 力丸挑了挑眉头，咬了口抹了草莓酱的香籽面包。 大约有十余分钟的时间，国王从外边回到了宴会厅，跟在他身后的是刚刚出去的那两个贵族，只听国王一进门就一脸可惜的说道：“厨子实在太累，已经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力丸礼貌的笑了笑：“哦，那可真是可惜。” 国王入了座，推杯换盏还在继续，在力丸与国王碰杯之后，国王突然说道：“对了，弟弟。” 力丸晃着酒杯，转首回道：“是的国王。” “我听前线回来的将士说，原属于我塔林的四十三城的城主已经将希望回归的信件送到了你的营帐内，是吗？” 第六十七章 国王 力丸笑了笑：“是的，战后的第二天，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将霸占了二十年之久的城池中的士兵全数撤回，现在那些城里都是平民，已经没了士兵。” 国王看了看他的亲信，他的亲信对他点了点头。国王好像来了底气，接着道：“那些城池的接管之人现在是谁。” 力丸指了指自己，低着头说道：“是我，陛下。” 力丸快速的回答，他如同萨尔一般面无表情心内平静，但老塞特斯仿佛猜到了什么，老塞特斯看往那几个国王的亲信，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国王继续开口，他指向一个自己的亲信介绍道：“这是曼文伯爵——塔林王朝的世袭伯爵，他的家族对塔林贡献极大，曼文在国内享有良好的声誉。” 被他指着的那个中年贵族曼文站起身，对着众位鞠躬。 力丸的瞳孔不断闪烁，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国王看向力丸说道：“既然那些旧城要回归塔林，那他们回归之时的一切事宜我想就不必麻烦弟弟了，毕竟你身兼数职，再去管旧土的回归实在太过劳累，对吗。” 国王夺权的借口实在找的太烂，太老套。 话说到了这里，宴会桌上的众人这才明白国王要做什么，在前几日那场战争中刚刚对对力丸誓死效忠的一个将军突然站起身，气愤的拍了下桌子，并对国王怒目而视。 “放肆！”出乎意料的，力丸最先呵斥出口：“滚下去！”他声音冰冷，充满杀气。 那将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然后低头说了声：“是——”随后便沿着墙角向门外走去。 宴会厅内的气氛变得诡异，已没有人敢再出来说话。萨尔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高昂着头颅，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力丸，又看了看国王。在这个兽人首领的心中，这两个亲兄弟之间高下立分。 国王重重的咽了口口水，试探着出口：“弟弟，你——” 力丸笑了，笑的那么温和随意：“您才是国王，我是您的臣民，自然会听您的命令。四十三城的政治军事，全凭国王做主。”他说话之时是那么轻松，仿佛他说的并不是四十三座城池的指挥权，而是在说一件皮毛小事。 “哗……” 宴会厅内众人哗然，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目光担忧，有的愤怒，有的高傲。 老塞特斯深深低下头颅，一言不发。 国王哈哈大笑，他笑的合不拢嘴，他举起了酒杯：“敬塔林。” 力丸也拿起了酒杯：“是的，敬塔林。” 随后这场宴会就在这样诡异的喜庆中结束了。塔林与兽人的契约决定推后商议，曼文伯爵接手力丸的职务，他带着国王的命令，领着一队卫兵出了塔林城堡。 深夜，力丸的住所。 房子里只有三个人，力丸、老塞特斯、萨尔。 萨尔看向力丸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他忽然开口：“力丸殿下，并非我有意冒犯，只是在我看来，你在这个国家好像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力丸挑了挑眉毛并不答话，萨尔在心直口快的取笑之后，面色渐渐变得严肃，他站起高大的身子说道：“但是——与我们兽人族的契约，我希望与你洽淡，而不是塔林的国王。毕竟——”萨尔顿了顿：“事关高地兽人一族的命运，我更想找个明白人做盟友。” 力丸单手撑着桌面，揉了揉略微发酸的太阳穴：“我会向国王申请由我来洽淡与兽人的契约。” “但是！”萨尔打断了力丸的话：“我更希望你的手中有更多的权利，如果是一个被架空的贵族来跟高地兽人谈盟约的事情，我想那盟约将毫无意义。” 看着站起身表情严肃的萨尔，力丸的脸阴沉的就像天边的乌云。 萨尔缓缓走到门口，深邃的目光如同大海一般：“我还想提醒殿下一句，有时候——缠绕的死结只需要一刀劈开，并不需要慢慢解开。” 力丸看着萨尔宽阔的背影：“你想暗示我什么？” 萨尔笑了笑：“你已经猜到，为什么还要再问。” 这句话说出后，房间里安静至极，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就像外边深夜的天空，亿万星辰安静的天空闪耀，表明了它们各有各的心思。 萨尔缓缓看了看自己今天被力丸握住的两根手指，说道：“我带着高地兽人仅剩的五千族人，与塔林缔结盟约，这是将一族的命运当成一次豪赌，我将筹码全数押在了殿下的身上，殿下——你可明白？” “我明白。” “那还请殿下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五千名高地兽人失望。” “谢谢你的信任。” 萨尔摆了摆手：“别说什么信任不信任，你我都清楚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局罢了。” 力丸道：“是，我会尽快处理好国内的事情。” “嗤——”萨尔忽然嗤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或许殿下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萨尔回过身子，发现力丸正眯着眼看他，萨尔仿佛能从那个年轻的人类身上看到一阵阴沉的气息如同实质一般正在扩散。 那阴冷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让萨尔心底一震，但他的面上并不做任何表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萨尔顿了顿，他的身子向前略微倾斜，他深邃的目光直面迎上力丸阴沉的气息，他淡淡开口，但说出的话却如同通天的巨雷响彻在平地上一般：“我是想说——如果你是国王，我们的事情就能进展的顺利一些。” 九天之上，星辰在诡异的闪耀。大地之上，秃鹫附在地面上吃着残余的尸体。一切都那么风平浪静。 老塞特斯就站在旁边，萨尔刚才对国王出言不逊，他甚至还暗示力丸殿下夺取王位，作为塔林王朝的老臣，老塞特斯理应呵斥出口，骂萨尔大胆，骂萨尔放肆。 但是——他没有，他反而希冀的看向力丸，因为萨尔的话——说中了他的心声。 第六十八章 暗示 “我力丸，绝无此意。” 这是力丸对萨尔的回答，但他却是面对着老塞特斯说的。 “哈哈哈哈！”萨尔忽然大笑：“你们人类做事总是这么磨磨唧唧，远不如兽人来的干脆，既然想都想了，有什么不敢干的。” 力丸阴沉道：“你不觉得今天的话说的有点多了吗，萨尔。” 萨尔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已经说了，这片陆地的局势向后将如何发展，我想——全在殿下的选择。望你能慎重对待。”萨尔说到这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好了，我该回路加城着手族内的事了，下次战争还不知道什么发生，或许是一年之后，或许是一个月之后，或许就在明天，我需要早作准备。” 萨尔正要推门出去，力丸在身后喊了声：“慢着。” 萨尔扭头疑惑的看着力丸。力丸站起身子，缓缓走到了萨尔面前，仰头瞧着这个高大的拥有着赤红色皮肤的兽人首领：“我希望下次战争，首领能把握好时间，再也不要干一些愚蠢的事情。” 力丸说的自然是在战争中，信号响起，萨尔却故意拖延的事情。 萨尔合上了眼睛，没点头，也没摇头。 力丸继续道：“如果——再有上一次的事情发生，我将怪罪于首领以及首领手下的五千族人，我并不希望有士兵会因为军法而遭到无情的屠戮，不论他是人类，还是兽人。” 萨尔睁开眼俯视着力丸，力丸站的笔直，头颅高高昂起。因为身型的关系两人的目光一上一下，但给萨尔的感觉倒像是平视一般，那个瘦弱而桀骜的身影倒映在萨尔深邃的瞳孔中，仿佛一把利剑，一根麦芒。 “噗嗤……”萨尔忽然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为什么是我。” “什么？” 萨尔道：“我是说你当初为什么会找到高地兽人，找上我与你结盟。而不是杜鲁德草原上的其他种族，比如半人马军团、比如红雾军团、比如……” “因为你有脑子。”力丸打断他，直接说道。他说的诚恳而又认真。 “这算是赞誉？” 力丸道：“你可以这么认为。”说到这力丸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但是——我并不希望‘聪明’带给你我之间不信任的麻烦。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兽人的形象在塔林王朝平民的心目中已经彻底改观，还请你不要玩火，小心玩火自焚。” “当然。”萨尔的目光依旧深邃，他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内现在只剩下力丸与老塞特斯。 看着坐回到座位上开始揉自己太阳穴的力丸，老塞特斯屡次三番想开口，却都欲言又止。 “长老。” 力丸单手支撑着桌面，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叫着老塞特斯。 “是——我在这。”老塞特斯回话。 力丸道：“你为什么犹豫不决，你难道也与萨尔想法相同。” 老塞特斯缓缓低下头，紧握着的手掌表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许久之后，老塞特斯的面色渐渐转为坚定，他终于打定了主意：“是，我与萨尔首领想法相同。” 力丸睁开了眼，看向老塞特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的殿下，我知道，本来我是准备将这个想法藏在心底，不愿说出来的。” 力丸道：“那为什么现在还要再提。” “因为今天的宴会上，我为殿下打抱不平。另外，我对国王的能力有着深深的怀疑，此外……” “长老！”力丸半眯着眼，用冰冷的目光组织了老塞特斯继续再说下去。力丸转首怔怔的瞧着地板：“赛特斯一族对塔林皇室忠诚了已经近百年，千万不要因为我力丸……而背上千古骂名。” “可是……” “没有可是！”力丸声调转高说道。他顿了顿又道：“外患在即，不能内乱。” 老塞特斯深深低下了头，当第一次与斯洛姆交战取得胜利之后，塔林王朝内部的局势并未有想象中的明朗。反而愈发复杂。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力丸突然苦笑一声，尽量温和道：“好了，不提那些糟心的事，我之前吩咐兵力分配的命令都传下去了吗。” 老塞特斯点头道：“是的，殿下，都传下去了。我亲自挑选了四位老将，带领军队向边疆驻扎，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搭建防御工事。” 力丸点点头，用手指在桌面上的水杯里蘸了蘸水，然后开始在桌面上画着曲折的线条。 老塞特斯走到一旁，静静看着桌面上纵横交错并且弯弯曲曲的线条，这图形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在细细的思索之后老塞特斯惊呼：“这是地图？” 力丸笑了笑：“是。” 桌面上最显眼的便是在中心位置的三条线，一短两长。 力丸指着其中最长的一条线说道：“这是斯洛姆的防线，这条防线纵横百里，有三座巨大的城池，十余个堡垒，军营与军营之间早已开拓了一条宽广的大道，能保证士兵能够随时支援。” 老塞特斯点点头，力丸又指向第二条长线：“这是厄泽王庭的防线，据说厄泽王庭的首席骑士团团长‘托巴’带领了三万光明骑士入驻在这。我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的情报队伍实在太慢，要抓紧这件事。” 老塞特斯答应道：“是，这件事由我去办。” 力丸指向那个最短的防线：“这是我们塔林王朝的防线，但我准备——放弃这条防线。” “为什么！”老塞特斯惊呼：“那条防线上有两座城的平民，如果放弃的话。” 力丸严肃道：“兵力太少，地域太宽，如果真要守兵力实在太过分散，不如将这两城的平民——全部内迁，将平民分散到其它城中。”说着力丸指向那条防线后边的几个符号：“这里！是两条交错的山脉，越过山脉便是一马平川的塔林腹地，士兵就驻扎在山脉的入口处，我们只守能守住的地方。” 老塞特斯担忧的看着那几个符号。眼中闪烁着犹豫不决。 第六十九章 秘辛 “你在想什么，长老。”力丸问向老塞特斯。 老塞特斯面含忧愁开口：“殿下——就算是这样的防守，如果斯洛姆现在举全国的兵力来进攻塔林的话，我不知道我们能够撑多久，也许这话很打击士气，但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力丸拍了拍老塞特斯的肩膀：“不，你的担忧很正确，如果斯洛姆全力进攻塔林，就算我们有高地兽人的帮助，我想——塔林大概能撑半年，或许——更短。” 看着老塞特斯愈加灰暗的神色，力丸大笑：“长老！我力丸赌定了斯洛姆不敢进攻。因为……”力丸顿了顿，双拳紧握，瞳孔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因为——厄泽王庭。”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望向厄泽王庭的方向，好像要透过这重重阻碍直视厄泽王庭教皇的双眼。他自信说道：“这场战争，明面上是我们与斯洛姆的战争，但事实却是——三国争霸。” 老塞特斯说道：“二十年前，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私下结盟，我是怕现在他们与二十年前一样，他们会……” “不会的。”力丸打断。 老塞特斯皱着的眉头表示了他的疑惑。力丸双手背在身后淡淡说道：“这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奔走，无非都是为了利益罢了，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权贵族，都逃不开‘利益’这两个字，说来也是可怜，经过二十年的打压与掠夺，塔林如今……已经不值得他们再度联盟，那些吸血鬼已经将这个本来富裕的国家吸成了枯瘦如柴的老头，所以现在，我们应该趁着这段短暂的和平期，鼓励平民大力发展农业，还有——招兵买马，我们与斯洛姆、厄泽王庭，必定还有一战。” 力丸转过身子，继续道：“所以我现在需要写一封信。” “写信？给谁。” “厄泽王庭的首席骑士团团长——托巴，但我的这封信最后却要交道斯洛姆国王的手上。” 老塞特斯眉头一挑，他大概已经能猜到那信上会写什么内容，所以他忧愁道：“斯洛姆国王会相信吗？” “不需要他相信，我的长老。”力丸笑道：“只需要他怀疑就好。” 老塞特斯点点头，我去为殿下取纸笔。 不到十秒钟，老塞特斯从门外进来了，他的脚步轻无声息，赛特斯一族特有的弯曲而细小的双腿看上去是那么脆弱笨拙，但老塞特斯却用着一种奇异的步伐，不仅落地无声，而且走路极快。 力丸接过纸笔，他不由得好奇道：“长老，我一直很好奇赛特斯一族的天赋，你们简直天生就是当刺客的材料，只可惜你们虽然肉身矫捷，但不像萨尔那般有神奇的魔法。” 老塞特斯面色一怔，嘿嘿笑了笑，对力丸道：“殿下说笑了，其实每一个兽人种族都有天赋魔法，赛特斯一族也不例外。” “哦？”力丸眨了眨眼睛：“赛特斯一族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老塞特斯转了转眼珠：“殿下可曾听过赏金猎人刚铎。” 力丸点点头：“略有耳闻，那还是我在斯洛姆城堡听说的，听说刚铎是个见钱眼开的刺客，只要赏金到位，他什么活都接。更听说那个刚铎极为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老塞特斯点点头：“是的，刚铎确实是那样。” 力丸疑惑道：“可是那个赏金猎人跟赛特斯一族的魔法又有什么关系。” 老塞特斯说道：“或许连刚铎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老塞特斯知道。” 力丸道：“他是赛特斯一族的人？” 老塞特斯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这下子可真是把聪明的力丸搞糊涂了，老塞特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殿下，您就别问了。这是赛特斯一族的秘密，最大的秘密，只有历任的赛特斯一族的族长知道。抱歉我不能告诉您，只能给您透漏这么一点。” 力丸没好气的摆摆手：“故弄玄虚，算了不难为你了。” 老塞特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虽是力丸忠诚的仆人，但同是也是赛特斯一族的领袖，若是力丸逼问他，他当真是为难至极。 力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老塞特斯道：“对了长老，我与契科夫在打斗的时候发现那匕首用起来真是顺手，简直就像是长在我身上似的，我想向您学习匕首的使用技巧，还请你不吝赐教。” 老塞特斯高兴地点点头：“殿下言重了，老塞特斯一定倾尽全力帮助殿下。” 力丸礼貌的笑了笑，然后看向桌上的白纸与羽毛笔：“接下来我好好要想一想这封信的措辞。” ***** 萨尔回到了路加城，此时这三座本属于人类的城池里混进了不少兽人，多隆正站在城墙上指挥着兽人搬运一个个巨大的木箱，木箱子里是战场上斯洛姆士兵的盔甲、武器，数量巨大。 多隆一只手臂环绕着一个木桶，从木桶上的一个小口里散发出一阵阵葡萄酒的酒香，多隆忍不住仰头喝了一口。 “啊！~啧啧啧，真是美味，老子不得不承认人类的酿酒技术比可比我们高地兽人好的太多太多。” 这桶酒是一个娇羞的农妇送给他的，那个农妇说这是感谢兽人战士的礼物。 想起那名人类农妇浑圆的大腿，多隆沉醉的眯起了双眼想入非非。 就在这时有兽人高呼：“首领回来了！” 多隆身子一个激灵，他顺着城墙向外看去，萨尔已经到了城墙下。 多隆一个翻身直接跳下城墙，‘彭！’的一声灰尘扬起，多隆从灰尘中走出。 “多隆！我让你指挥打扫战场，你他娘的在这喝酒？！” 多隆委屈说道：“首领，你可别冤枉我，战场已经快打扫干净了，那些人类的武器已经装箱正在运往城内，就等人类的军队来验收了。” 萨尔看向周围大忙的兽人与人类士兵，点了点头：“算你没偷懒。” “对了！”萨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蒙哥可汗呢。” 第七十章 蒙哥可汗 多隆听到萨尔问‘蒙哥可汗’，神情严肃道：“在营帐外的笼子里关着，现在就等您怎么处置他。” 萨尔点点头：“跟我去看看。” 路加城的城墙外，是规模巨大的兽族营地，高地兽人利用巨石还有人类为其提供的木头、粗布这些工具，正在搭建一个个简易的类似于帐篷的东西。 人类还没决定好是将城内的人类平民迁往别的城镇，还是说要扩张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让人类与兽人共同居住。总之在这段时间里，兽人先住在简易的帐篷内。 路加城外的草地上奔跑追逐着几个小孩子，有人类，有兽人。不得不说兽人小孩长得真是可爱，可爱至极。尤其是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与赤红色的柔软皮肤，简直就像个宠物一样。 兽人的儿童从未见过如此肥沃的土地，随着一阵风吹过，草原特有的芬芳气息让兽人陶醉。 在巨大的营地中心位置有一个圆形的营帐，比其他的营帐都要宽大，那是萨尔所住的地方。 这个营帐外此时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木笼，笼子里关着一位高地兽人，名叫——蒙哥·可汗。 木笼外有两个兽人战士把守，但那两个兽人似乎并不敢靠近木笼，好像笼子里的蒙哥可汗让他们惧怕。 蒙哥可汗的确能让人惧怕，这从他的身材就能看得出来。虎背熊腰已经不能形容他了，因为他的双手可以轻易的撕裂老虎与巨熊，夸张的肌肉在他身上一块一块，就好像石头一般坚硬而有力量，他的两条腿简直就像是大象的腿，粗重、厚实。更要命的是他的双眼，他的双眼无时无刻都在半眯着，给人以极其危险的感觉，他好像随时都在准备战斗。 在木笼旁边放着一柄巨斧，那斧子比所有兽人拿的都要巨大。老天，得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挥动那柄巨斧，但蒙哥可汗挥起来却轻松极了，简直就像在玩一个小巧的玩具一样。 他本就是天生的战士，他不光身体素质如此，他还拥有着高超的战斗技巧以及完美的战斗天赋。可惜的是……，这位兽人的脾气实在太过狂暴，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大怒。 哪怕是与自己的族人战斗，他下手也没轻没重。 像这样一头猛兽就理应关在笼子里！无论哪个领袖得到了这个战士，心情一定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战斗能力，恨的是这小子好像完全没有情商。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关在笼子里，从渐渐走来的萨尔阴沉的面部我们能够猜到一二。 萨尔走到了木笼旁边，蒙哥可汗看到萨尔赶紧站起身子，用极为蹩脚的献媚表情说了声：“首领——该放我出去了吧。我都被关了两天了。”他的声音低沉又粗厚还略带僵硬。 萨尔斜眼看了看他，许久之后才说道：“你跟我来。”然后转首向两旁的卫兵：“放了他。” 说完萨尔便揭开帘子走入了营帐，多隆在身后跟着。 不多时蒙哥可汗扭着脖子走入了营帐。 他只是站在那不动，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狂暴气场就让多隆紧张的不行，他真怕蒙哥会突然发怒然后把这营帐给拆了。 “坐下吧。”萨尔说道。 蒙哥可汗左右扭头看了看周围的座椅，索性两腿一盘席地而坐。笑着说道：“地上宽敞些，坐着也舒服。”他就算是笑两个小眼睛也半眯着，那笑容看上去倒想是发怒一样。 萨尔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关在笼子里。” 蒙哥挠了挠脑袋，然后突然站起身捏紧了拳头大吼：“是不是那些狗杂种又说老子坏话！老子去劈了他们！” 多隆：“……” 萨尔阴沉着脸说道：“坐下！” 萨尔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问题少年简直让他头疼死。 半晌之后萨尔重新说道：“之前在杜鲁德草原，你以勇猛好战获得了族人的信赖，但现在你却让所有人都讨厌你，之前的战斗，你就总是误伤族人，而前几天与人类的大战，你竟然挥斧子斩杀了一名自己人，你知不知道这个罪过有多么严重。” 蒙哥可汗咧嘴一笑，憨憨说道：“首领，那不怪我，那小子离我太近，我只是挥动斧子转了一圈，谁知道就把他给砍死了。” “砰！”的一声，萨尔愤怒的拍了下桌子：“你还有脸笑得出来！你每次战斗之时就像个杀人机器，动起手来毫无轻重，敌我不分。” 蒙哥可汗撇撇嘴，他好像对这件严重的事情并不在意。 营帐内的气氛就这样降至冰点，多隆看拉看蒙哥可汗半眯着的眼睛，又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他生怕那个没脑子的猛兽会突然暴走。 萨尔思索了一阵，两只眼睛转了转，他像是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突然面色柔和说道：“好了好了，我也并未想要怎么样处罚你。” “嗯？”这下子多隆可真是搞不懂了，他还以为萨尔必定会重重的责罚蒙哥可汗，按照兽人的规矩如果发生了这种杀死同类的事情，是一定会将那个犯罪者驱逐出族群的。 蒙哥可汗大喜道：“多谢首领！” 萨尔摆摆手：“那倒不用谢，只是这里有一个任务，非你不可。” “任务？” 萨尔点点头：“杜鲁德草原上的红雾军团向我们求救，说是希望我能够派一名能战善战的勇士去帮助他们，我觉得这五千高地兽人里只有你能够做好这件事情，所以向他们推荐了你的大名。”说着萨尔身子前倾问道：“你愿不愿去。” 蒙哥可汗挠挠脑袋：“有战斗吗？” “有！”萨尔笃定的点点头：“红雾军团那里天天都在发生战斗，你可以放开拳脚随便战斗。” “去去去！我一定去！”听到战斗两个字，他眼睛放光，这个猛兽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战斗。 “很好！”萨尔嘴角勾起笑容：“我这就给红雾军团的长官写信举荐你。” 多隆疑惑的看着萨尔，作为跟随萨尔最久的兽人战士，多隆认得这种笑容，那并不是微笑，反而有点像阴谋得逞的笑容。 第七十一章 出走 蒙哥可汗拿着他那柄巨无霸的斧子走出了路加城的营地，雄壮而又孤单的身影直直对着杜鲁德大草原的方向慢慢走去。 身后无数兽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看着蒙哥可汗的背影，等到他走远看不到身影的时候，兽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谢天谢地，那个煞星总算走了！” “今夜总该好好庆祝一番，我们为什么不燃起篝火跳舞。” “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兽人族群还在欢呼，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蒙哥可汗——在多年之后，那个雄壮而又孤单的身影被冠以无数英名——红色杀人机器、力量的极致、赤焰坦克、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拥有的最响亮的名字——斧王。 现在，未来的斧王被萨尔以委婉而又皆大欢喜的方式驱逐出境。 不得不说这是萨尔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否则多年后红雾军团全员阵亡的惨案就会发生在高地兽人身上，斧王确实是个猛兽，或者用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来形容他更加贴切，你无法预料他的爆炸是会在敌人的阵营还是在自己的阵营。 多隆与萨尔听见了营帐外的欢呼声，两人相视一笑。多隆暗暗冲萨尔竖起了大拇指：“首领你可真有办法。” 萨尔苦笑着说道：“他的确是个勇猛的战士，送他去红雾军团能够发挥出他最大的能力。” 多隆撇撇嘴，这首领说的好像他是为了红雾军团做了个好事似的。 “对了”萨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我去塔林城堡的这些日子，族人跟人类相处的如何？” 多隆回道：“相安无事，经过那场大战役之后，人类对我们的态度改观不少，甚至还有不少人示好，只是偶尔有几个人类不长眼，前两天对着我们的队伍辱骂，但我都按照首领的命令，伸手制止住了暴怒的族人。” 说到这多隆面色愤怒道：“只是，首领——这样夹起尾巴不敢还击的做法实在不是我们高地兽人的风格。我当时可真是想将那几个人类撕碎放在烤肉架子上。” 萨尔发笑道：“现在总该忍忍，毕竟人类对我们兽人的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唔……”萨尔抬眼思索了一阵，又说道：“或许——路加城、克里斯城、杰贝城的人类并不需要迁往别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与他们融合。” 多隆睁大眼睛惊愕说道：“融合？老天，首领你莫不是脑袋进水了。” 萨尔阴沉的眼神让多隆重重咽了口唾沫。多隆挠了挠头：“嘿……嘿嘿，我开玩笑的。” 没萨尔好气的瞥了多隆一眼，站起身走向营帐口，揭开帘子看向远处路加城的城墙，又转首看到了人类的儿童在与兽人的儿童一起嬉戏。 他因年老而混浊的瞳孔渐渐闪耀起精明的光芒，多隆在身后听萨尔轻声说道：“多隆，你的眼光还是太过狭窄。” 多隆静静听着，他看向萨尔的目光就像一个学生看向自己的老师。 “我们在杜鲁德高地的恶劣气候下生存了近千年，每天的食物来源就是那少的可怜的野兽，不光如此，还要饱受闪电风暴的侵扰，在这等低劣的环境下，高地兽人只剩下五千的数量~” 说到这萨尔缓缓低下头，这个年老的高地兽人领袖无时无刻不在想法子改善族人的命运。 萨尔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类，一个拥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类。他淡淡说道：“我不得不承认精明的力丸牢牢抓住了我的软肋，他从未见过我，却对我的野心了若指掌。” 多隆下意识的轻轻点了点头，他对那个时而光明如太阳，又时而阴沉如毒蛇的人类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尊敬感。 萨尔捏了拳头低声道：“但是——我又何尝不了解力丸的野心，他的野心甚至比杜鲁德草原还要大，他绝不会满足于单单回收旧土。瞧着吧，就算斯洛姆与厄泽王庭不动手，力丸侵略的野心也必定会熊熊燃烧在这片辽阔的人类大地上。” 萨尔顿了顿，继续道：“到时候，高地兽人难道能够独善其身不参与人类的侵略战争？不——绝无可能。” 多隆透过萨尔的描述仿佛看到了那即将大乱的场面，他忍不住出口：“那我们……” 萨尔回身微笑，但那微笑看在多隆的眼中却如同一只饥渴的狮子。“既然我们与塔林捆绑联盟的时间不会短，或许是五年？不，或许是十年，或许更久，那么——我们的眼光就不该局限在这一小片肥沃的土地。” 萨尔忽然张开双手，宽阔的臂膀全面展开说道：“多隆，你大可以想象一番，高地兽人将拥有自己的畜牧场、马场、酒窖，和那些让人看起来心痒的精美房屋建筑，我们再也不必忍受吃杜鲁德草原上粗糙的生肉，而是肥美多汁的牛羊，人类的王国中到处都是高地兽人的身影，或许——到最后。” 萨尔的眼中突然闪烁起野心的目光，如同寒彻入骨的黑夜之上——那颗挣扎闪耀的星辰一样，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阴险：“或许到最后，某一任的塔林国王是我们高地兽人，谁也说不准。” 多隆已经张大了嘴，满脸的震惊。 “所以！”萨尔对着路加城的城墙继续道：“我们为什么要与人类分隔起来，为什么不能尝试融合。与其让他们对我们敬而远之，不如我们主动示好去接近他们。” 多隆稍作思索之后道：“那这三座城中的人类……” 萨尔道：“我将与力丸商议，并不需要他们将人类迁往别的地方，扩张吧，将这三座城池扩大，大到能够住进兽人。” 多隆挠了挠头疑惑道：“与力丸商议？这件事不应该与塔林的国王商议吗？” “国王？”萨尔嘴角一勾，嘲笑了一声：“这个塔林王朝究竟谁是国王，你难道还没看清楚。” 多隆道：“可是我听说国王派过来的使臣已经入住了路加城，那个使臣将全权处理我们与人类的交接。” “哈哈哈！”萨尔大笑，“多隆，你还是太过年轻，等着瞧吧，那个力丸他忍不了多久的。塔林的国王意图架空力丸，将力丸手上的权力回收，但那个国王相比力丸来说，简直就是个还在流鼻涕的儿童。” 第七十二章 诡异的国王 斯洛姆、塔林王朝、厄泽王庭。此时节这三个国家剑拔弩张，大部队的援兵正在缓缓开往各国的边境位置。厄泽王庭的平民在祈祷，斯洛姆的平民在咆哮，塔林王朝的平民在兴奋。 但这三个国家平民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对于崛起之战的讨论依旧热烈。 此时这三个国家就像三个巨大的弓箭手，他们弯弓搭箭，手指在弓弦上紧紧的绷着，但谁都没有先射出这一箭。这看似平静的局势下，隐藏着无限的杀机。 有趣的是厄泽王庭与斯洛姆这两个大国，他们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塔林身上，这从他们派出去的探子数量就能看得出来。斯洛姆的探子分散到了与厄泽王庭接壤之地打听消息，而厄泽王庭的探子分散到与斯洛姆接壤的地方打探消息，对于始作俑者塔林王朝，他们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关心。 聪明的人已经猜到了什么，而笨蛋还在酒馆里大放其词的说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必将如同二十年前那样联手干掉塔林王朝。 时间大概过去了七天。 就在七天后的中午，艳阳高照。 斯洛姆的一位送信的士兵马不停蹄的从前线赶到了斯洛姆首都——斯洛姆城堡。 他手上拿着的红色羽毛信封让所有守城兵不敢拦他，他就这样骑着快马闯入了斯洛姆城堡，在街上引起一阵阵的惊呼。士兵没有理会身后的谩骂声，他着急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直直跑向王室宫殿。 一队卫兵将他领到了一个地下入口，揭开地上的木板，是一条暗道和一条黑漆漆的石阶梯。 卫兵与士兵走了下去，在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道后，终于来到了一个石门的门口，卫兵瞧了瞧门，喊道：“国王！前线有士兵送回一封战报。” 石门内安静了一阵，国王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 卫兵打开了房门，士兵急匆匆的走了进去。等他进入石门之后他就傻眼了，这个密室里是一方长条的石头桌子，围着这桌子所坐的人都是斯洛姆叫得上名字的贵族与将军，斯洛姆几乎所有身份高贵且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坐在这间密室里。 透过浓浓的烟草雾气，士兵看到了长条石桌的最前面坐着斯洛姆的国王。 “国王的脸色好差，怎么——怎么感觉黑青黑青的，是我看错了吗？”士兵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 他走到国王身边，单膝跪下喊了声‘国王万岁’，并双手奉上了信件。 斯洛姆国王伸手接了过来，士兵不经意间看到了国王伸出来的手。“我的老天爷，那是什么？”士兵在心里惊呼，国王的手背上就像是被人画了几条曲折的黑线一样，而看那黑线的样子好像血管？但谁的血管能是黑的呢？！！ 就在士兵低着头愣神的时候，国王的声音响起：“弗……（唔——咳咳咳！），弗里茨中将有没有说什么。” 士兵连忙回道：“是，弗里茨中将说，这封信是探子在靠近厄泽王庭的交界处拦截的，弗里茨中将看完信之后神情大变，让我连夜送到国王的手中。” “信里说了什么？” 士兵疑惑的回答：“士兵不敢偷看，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这么说……你没看过这封信？” “是的国王，士兵从未看过。” 国王又‘咳咳’咳嗽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士兵总觉得他呆在国王的身边有些不对劲，从国王的身上传来一丝丝莫名的阴冷，让士兵疑惑且惊惧。 “来人！”国王沉寂了半响喊道。 门外进来了几名卫兵。国王指向那个低着头的士兵：“将他领到国师的房间。” “国师？”士兵常年呆在军营中，但他也对斯洛姆新的国师——暗影恶魔有所耳闻，就在士兵极其疑惑的时候，卫兵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架起了士兵，向外走去。而此时那一队卫兵看向士兵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长条石桌上的诸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面色各异，他们有的皱眉，有的吸了一口自制雪茄，还有的转过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这些人在看向国王的时候，眼底深处都有一丝莫名的恐惧。 自从斯洛姆帝国的王牌家族——爵王安布里家族倒台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伟大的忠臣敢当众忤逆国王的意思，哪怕国王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奇怪，欲望也变得越来越奇怪，更奇怪的是国王日渐乌黑的面容。 曾经有贵族请了医生想为国王诊断病情，结果国王将贵族连同那位医生一起给杀了。 暴君？不，这不是暴君，因为暴君杀人也需要理由，但这个国王杀人毫无理由，他甚至根本就不存在愤怒。呆滞的眼神与僵硬的手势一挥，就会随随便便杀一个人。 而且国王每次杀人都要将这个人的人头送到国师暗影恶魔的宫殿里去，人们不得不把国王最近奇怪的举动归咎于暗影恶魔，但是——谁敢去质问暗影恶魔呢？ 倘若你真的去了，想都不用想，国王必将暴怒。如果老安布里在世就好了，贵族的心中不免开始怀念老安布里，但他已经死了，而且是以叛国罪处死。 所以现在……，这些贵族为了自保，不得不在国王的面前小心翼翼，就算那名来送信的士兵在他们面前被毫无理由地处死，他们也不会为那名士兵说一句话。 国王转了转头，从面前这些贵族的脸上一一扫了过去，贵族纷纷低下头颅，因为没有人敢跟他对视。 “嘿嘿嘿。”国王突然笑了，笑的是那么阴冷怪异，“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国王的声音嘶哑难听，早已不像原先那么威猛。 “你们在想——塔林竟然打赢了，而且还杀了契科夫，而塔林的最高指挥官——那个废物力丸就是我放出去的，所以你们现在在怪我，对不对？” 没有人敢接话，密室里安静的很诡异。 国王突然瞪大了眼珠，贵族看到国王发青发黑眼球，心中一冷。 只见国王忽然欣喜若狂，他故意声音压低，好像在说一件了不起的秘密：“嘘……，不用害怕，我的贵族们，我早已胜券在握~嘿嘿嘿。”国王诡异的眨了眨眼睛：“我还有一只军队还没动用呐！我亲爱的贵族们，嘘……这是个秘密，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嘿嘿嘿。” 第七十三章 国王与奴仆 从地下密室出来之后，所有的贵族低着头，从他们迫不及待的脚步中可以看得出他们好像很着急。他们不约而同的快速走出了王宫，等出了王宫门的那一刻，他们竟是同时松了口气：“呼……” 贵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脸上的表情要多怪有多怪。 “国王他……是不是疯了。” “嘘！！！老天，你这么大声，不要命了吗。” “噢噢噢！”刚才说话的人连忙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道：“我怎么总觉得国王身上有一种……一种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刚刚开始腐烂的的尸体一样。” “你也闻到了？我的天，我还以为我鼻子出了问题。” 就在这两个聊天的时候，旁边的贵族纷纷好奇的围了上来，“是啊！我也闻见了。” “而且国王的脾气……恕我直言，那个士兵实在死的可怜，他是那么有礼节，他马不停蹄的赶回城堡送信结果却被处死，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那个士兵已经是第几个被无辜赐死的人了？” “不知道，实在太多，据说现在王宫内已经有侍卫想逃跑。” 就在此时一个白胡子贵族叼着雪茄说道：“王宫内有一个侍卫队长是我的亲信，据他所说，国王每天都呆在国师的宫殿内，每天到了深夜，国师的宫殿外都阴风阵阵，让人身子发冷，也不知道他们在捣鼓些什么。” “对！一定是哪个可恶的暗影恶魔对国王做了什么，国王的欲望实在变得太奇怪，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类，他不要女人，不要金银，还一直口口声声称自己有一支神秘的军队，我呸！” 群情激奋。日渐诡异的国王终于让大臣们愤怒至极，等到半个小时后他们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这些大臣的眼中闪烁起莫名的神采。 “或许……”之前的那个白胡子贵族压低了声音颤抖说道：“或许……国王……气数……。”他说到这里却不敢再向下说，但所有人好像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僵持的气氛中，又有一个年轻贵族开口：“我听说北方一座小城的平民已经开始造反作乱，不过那些平民迅速遭到了打压。” 有人问到：“为什么会造反。” 那个年轻贵族回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国王曾经派国师去指挥一场小型战争，结果我们斯洛姆军队损失严重，那些士兵怀疑是国师故意要士兵送死。消息传到死亡士兵的家属耳中，于是平民以声讨国师的理由揭竿而起，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暗影恶魔！”贵族们纷纷捏紧了拳头，面色愤怒。 贵族们纷纷开始对暗影恶魔骂起了脏话——‘杂碎、蠢货、恶鬼’等难听的词语一个个蹦了出来。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白胡子贵族说道：“作为斯洛姆帝国的贵族，或许我们应该去杀了暗影恶魔！” “对！杀了他！” “不错！只有杀了他才能救斯洛姆！杀！” “那么……谁去呢？”也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瞬之间所有的贵族统统闭上了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不能去，我家里就我这一个后代。” “我不能去，我负责的是帝国的财政，财政实在太过重要。” “我也不能去，我所负责的城镇不能没有城主。” 他们说的理由各有千秋而且合情合理，若是老安布里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笑，而且是大笑特笑。这个场面实在太滑稽而且太讽刺。 这就像是那个古老的寓言故事一样，一群老鼠与一只凶狠的猫，猫的存在威胁到了老鼠的生存，于是一个聪明的老鼠提议给猫的脖子上挂个铃铛，这样的话当猫出动的时候铃铛一响，老鼠就能及时逃开，这个提议立即在老鼠群中获得了一片赞同，老鼠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个计划，但是——当另一只老鼠提议‘谁去？’的时候，所有的老鼠都安静下来。 现在，这些贵族岂不是就如同那群老鼠一样。 贵族们在一阵尴尬的安静后纷纷四散，坐上了各自豪华的马车，回到了各自精美华丽的家中，安逸地抱起了家中的女奴。 与此同时，斯洛姆王宫内院，暗影恶魔的寝殿。 暗影恶魔刚刚将那个无辜的士兵化为了他的死士，吸收到了第五地狱中，他‘献给’国王的死士队伍中又多了一位士兵。 “国师？”国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国王甚至还礼貌的敲了敲门。 “唔——进来。”暗影恶魔说道，他的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命令的味道。 国王推门走了进来，国王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暗影恶魔瑞达慵懒的躺在床榻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鬼鬼祟祟的国王。他为什么不行礼？他为什么不给国王跪下磕头，他以前每次见了国王都毕恭毕敬，好像是国王的奴仆一般，但今天他为什么不磕头了。 接下来的场景告诉了我们答案。 斯洛姆国王‘噗通’一声跪在了暗影恶魔的脚下，嘶哑的喊了声：“国王。” “轰隆隆~” 九天之上，乌云遮天蔽日，一大片黑影笼罩住了人类最强大的军事帝国——斯洛姆帝国。巨大的乌云中有两颗红点，就像是暗影恶魔眼窝中的鬼火，盯着这片毒泷恶雾的土地。 “嗯~”暗影恶魔习惯性地点了点头：“那些愚蠢的大臣说了些什么。” 斯洛姆国王开口回答，声音嘶哑难听而又僵硬：“没什么，就是一些无所谓的小事。”说着他从腰间掏出来一张红色羽毛的信纸，国王单膝下跪，双手呈了上去，就如同地下密室里那个小兵的姿势一模一样。“这是边疆探子拦截到的一封信，是塔林国的力丸给厄泽王庭首席骑士团的回信。” 暗影恶魔将信接过，他连看都没看，打了个响指之后指尖出现一团黑火，将那封信烧成了灰烬。 对于暗影恶魔来说，收集死人的灵魂才是正事。这封信他真的是毫无兴趣，暗影恶魔‘咯咯咯’的冷笑一声，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他就到了国王的身后，他冰冷的恶魔指甲缓缓划过国王乌黑的脸蛋，暗影恶魔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在国王耳边响起：“我亲爱的奴仆，你统一人类帝国的愿望，就要实现啦~” “啊……！”国王的双眼猛地睁大，那是双充满欲望与邪恶的双眼。 第七十四章 暗影恶魔的秘密 远在塔林王朝的力丸就算再聪明他也猜不到斯洛姆的王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他太小瞧了恶魔的力量，尤其是这个狡猾的、奸诈的暗影恶魔。 因为暗影恶魔的关系，力丸苦思冥想之下写的信还未曾拆开就给烧毁了，因为力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斯洛姆的国王早已成为别人的奴仆。其实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斯洛姆国王自以为是暗影恶魔的主人，其实他只是自以为暗影恶魔主人那一批人中的一位，这些人的下场与斯洛姆国王一模一样。到最后，一定是暗影恶魔奴役了他们，没有原因，就因为他是暗影恶魔。 多年之后，当天辉与夜魇发生百名英雄大战之时，那时候人们才知道了暗影恶魔的秘密，一个最大的秘密！那就是他蛊惑人心的方法，在他的恶魔之心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刻着一行字：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来自新约·马太福音）。 而暗影恶魔的心究竟是哪位英雄挖出来的，谁知道呢。总之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控制住了国王，他并非用了什么邪法，也并非用了什么妖术，他只是简单的利用国王的欲望控制住了国王本身。 国王一直以为第五与第六地狱中那些死士是他忠诚的士兵，是他统一大陆的利器！但只有暗影恶魔知道，这个国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但是暗影恶魔需要这么大量的死士做什么？ 这就要从世界上的恶魔说起，暗影恶魔因为斯洛姆国师的原因渐渐被人们熟知，但除了他之外，早已有其它的几个超级大恶魔。 比如原暗之国的堕落将军，如今是恶魔领地的领主——路西法。 又比如二十多年前因为与苍白之巢的战争闻名于世的魔头——恐怖利刃。 又比如拥有着一座骷髅帝国的——奥斯塔里昂~冥魂大帝。 又比如拥有着神秘魂渊的魔王——奈文摩尔！ 这几个恶魔都拥有着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他们对于普通人类的灵魂的毫无兴趣，他们仿佛天生就是高高在上，在他们眼中人类这个种族实在太过低劣，而这些恶魔的对手也必将是那些半神之体的神秘物种。 但暗影恶魔是个异类，他对人类一直保持着浓厚的兴趣，这或许跟他的出身有关。 暗影恶魔在起初并非是个物质，而是一个能量体。具体由什么能量组成我们不得而知，但总不会是光明力量。在一开始的时候，暗影恶魔是被一些人类的低级巫师召唤出来，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那些低级巫师的恶趣味。 但随着暗影恶魔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法力之后，他终于被高级巫师以及高级恶魔学家注意到。他们开始利用暗影恶魔的邪恶之力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坏事。 而这个能量体本身就代表着欺诈、蛊惑、奴役。所以暗影恶魔迅速学会了这些巫师与恶魔学家的一切手段，当暗影恶魔开始通过种种手段反客为主的时候，他开心的发现那些曾经的主人，已经跪倒在了他的脚下，暗影恶魔轻松惬意的收走了他们的灵魂与肉体。 终于——暗影恶魔接触到了一个人类的王者，斯洛姆帝国的国王，这个恶魔展开浑身解数，终于将这个国王变为了自己的奴隶，不得不说这中间力丸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斯洛姆国王对暗影恶魔的第一次信任便源于那次安布里家族倒台的大事件——变节者之殇。 国王甚至到现在为止还相信暗影恶魔口中的那个来自地狱深处的神秘先知，国王觉得那个先知实在太厉害，他（她）能洞晓一切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比如——变节者之殇。 但事实却是力丸早已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暗影恶魔，透过暗影恶魔的口又传达给了国王而已。这本是个简单的把戏，一个障眼法而已。但这个戏法的使用者实在太过高明，没办法，谁让力丸想法大胆、思虑周全。 总之现在，暗影恶魔已经控制住了斯洛姆国王，暗影恶魔得意于这样的控制，他无时无刻不在骄傲自己的成果。 通过高超的蛊惑手段，最后控制住了一个国王的灵魂，借国王的手，组建一支死士帝国。 老天，这听上去是多么唯美而又浪漫。暗影恶魔得意极了，他甚至在心底里嗤笑影魔与冥魂大帝，那两人收集灵魂与肉体的方式太过暴力，一点都不浪漫，那种粗暴的手段让暗影恶魔恶心到作呕，他始终认为他的这种控制灵魂的手段才是最高明、最高端的手段。 话又说回来，奥斯塔里昂冥魂大帝收集骷髅尸体，是为了他的骷髅帝国。影魔收集各式各样的灵魂是为了他的魂渊更加丰满，那么——暗影恶魔收集灵魂与尸体，最后演变为死士，却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秘密，一个只有暗影恶魔知晓的秘密。 那就是暗影恶魔在地狱与现实之间，发现了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秘密！，他发现——半死不活的死士，是控制物质世界与地狱的一把钥匙！ 这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暗影恶魔坚信这一点。 倘若这句话被人类平民听到，大家只会嘲笑暗影恶魔是个疯子，但倘若这句话被众神之王——宙斯听到，我想他会面色大变的。 所以暗影恶魔需要死士，大量的死士！数量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死士。 但他不能明着来，他不想引起神明的注意，更不想引起同类恶魔的注意。 因为这方世界为了平衡，神明与恶魔之间有一种类似于潜规则的东西存在，在苍白之巢陨落前，是苍白之巢的天使们代表神明，换句话说——也就是替天行道。 如今苍白之巢陨落，对暗影恶魔来说是个绝佳的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他还不能引起同类恶魔的注意，因为恶魔与恶魔之间，存在着一个明文条款——阴影契约！ 这一切都是为了平衡，为了世界的安定。 但暗影恶魔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自苍白之巢陨落之后，平衡？不，平衡早已不复存在。 在暗影恶魔的心中早早就有一个大胆的计划——通过人类的战乱，实现他的死士帝国的想法，然后借用死士帝国的力量，撬动地狱与物质世界的通道。最后——统一世界！ 所以暗影恶魔希望人类爆发战乱，越乱越好！最好是两个帝国爆发战争，结果两方全部阵亡最好！这是暗影恶魔最想看到的场景。 第七十五章 冲突 不得不说这世界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合。 力丸需要离开斯洛姆城堡回国，所以他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他需要一个间谍，一个此中高手，所以他拜托老塞特斯找来了暗影恶魔。 而暗影恶魔恰好本身也有自己的计划，他本就谋划着接近一个人类国王，力丸对他的邀请简直就是福音。 这两个人里应外合、一步步各取所需，最终他们两轻松而又愉快的达成了各自的目的。 力丸终于从斯洛姆回到了塔林，而暗影恶魔也当上了斯洛姆的国师。 当这两人各自利用完之后，便行同陌路，再有没有联系过。 此时的力丸正在研究地图，此时的暗影恶魔正在清点斯洛姆的士兵数量。 在此后的几十年时间里，这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各自种族的佼佼者在几十年后再次碰面的时候，将是战场上的死敌。但那个时候，暗影恶魔已经认不出来他面前的生物竟是当年那个金黄头发的塔林王朝二王子。 ***** 这片大陆在塔林与斯洛姆的崛起之战后，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塔林的多个城池被成功回收，原属于塔林的人民为了短暂的自由而欢呼雀跃。 次日清晨，路加城外，兽人营地。 萨尔正摸着自己的胡须思考着什么，此时多隆从营帐外走了进来，多隆握着拳头抿着嘴，像是生气。 “首领！”多隆说道。 萨尔奇怪道：“怎么了？” 多隆道：“请首领下命，让我去宰了那个叫‘曼文’的人类贵族。” 萨尔道：“曼文？那个国王的使臣？他做什么了。” 多隆道：“他现在就在路加城的城门口，首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瞧瞧。” 萨尔再不废话，站起身走了出去，多隆在身后紧紧跟着。 两人到了路加城的城门，城门口正被兽人围得水泄不通，兽人见首领来了纷纷让开道路，萨尔走了进去，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他打眼望去，只见路加城的城门口站立着一队人类士兵，他们穿着盔甲站成一排，站在城门口，士兵们举着兵器，利刃正对着围着他们的兽人。 在这些士兵身后，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人正傲慢的看着兽人，萨尔认得他，前几天在塔林城堡的宴会上国王指名道姓让这个名叫‘曼文’的中年贵族接手力丸的权力。 萨尔认出了曼文，曼文自然也认出了萨尔。 当萨尔拨开人群来到最前方的时候，两人对视了片刻，萨尔阴沉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萨尔首领！”曼文也从人类士兵身后走了出来，他抬头看着高大的萨尔，笑眯眯说道：“这是国王的意思，还请首领多多包涵。” 萨尔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眯着眼道：“国王的意思？他让你们拿着兵器指着兽人，是吗？” 曼文感受到了萨尔语气中的不愉快，那属于兽人领袖的强大威压直袭曼文，配上萨尔阴沉的面孔与高大的身躯，曼文微微变色。他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您误会了，尊敬的首领。国王并非是这个意思。”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萨尔向前迈了一步，他故意将身躯迎向人类士兵的武器，那几个人类士兵连忙向后一退。 曼文说道：“国王说，路加城、克里斯城与杰贝城的平民还在城内安住，为了兽人与人类的安全考虑，应该禁止兽人入城。” “哦？隔离？”萨尔一挑眉头，他立即想到这是那些愚蠢的老派贵族对兽人的偏见，一定是他们在国王耳边说了些什么，而那个可笑的毫无主见的国王便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萨尔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冷冷说道：“可是原本的条件上，这三座城理应交给兽人，是兽人的领土。” “当然。”曼文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他面色为难的说道：“可是平民的内迁毕竟需要时间，他们在这三座城内住了几百年，突然要迁往别的地方肯定有些不自在，这是个慢活，得慢慢来。” “慢慢来？那你认为需要多久人类才能迁走，兽人才能入城。” “唔——”曼文煞有其事的板着手指数到：“或许五个月？或许——一年？抱歉萨尔首领，我说不准。” 多隆实在是气不过了，他指着曼文大吼：“你混蛋！”周围的兽人亦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气，暴躁的兽人何时受过轻蔑的对待过。 曼文挑了挑眉头，他重重咽下一口口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面对兽人的指责他忽然爆发：“你们这些兽人才是放肆！知道这儿是哪儿吗？这是塔林王朝！只要你们身在此地，就要接受国王的命令！懂吗！” 多隆气急了，他捏紧了拳头正要迈步，却被萨尔拦了下来。 萨尔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雷电的光芒，他身后的工艺线圈轻微的噼啪作响，他忽然俯下身子，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态轻声对曼文道：“你——再说一遍。” 萨尔那带着杀气的眼神绝不是开玩笑，但这个曼文仿佛底气十足，他在萨尔强大的威压下努力向上挺了挺胸膛：“萨尔，你敢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国王的使臣，是塔林王朝的高等伯爵。” 萨尔并未回答，人群头顶的天空之上突然聚集起了一小块乌云，一道连接云层与大地的闪电突然劈到众人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咔嚓’一声，地面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圆形。 人类士兵与曼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等曼文缓过神来他指着萨尔道：“你……你敢威胁我？” 萨尔看着这个人类贵族简直就像看着一个蝼蚁，他只要轻松出手就能轻易的要了曼文的小命，他正准备出手，但他忽然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 萨尔慢慢直起身子，轻蔑的看着曼文：“当然不敢，毕竟您是国王的使臣。” 曼文闻言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首领知道就好，我奉劝首领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当然。”萨尔嗤笑着转身离开，多隆赶忙跟了上去，一脸不甘的说道：“首领，你……” 萨尔阴沉着脸轻声对着多隆说道：“告诉族人们，人类士兵不能动，贵族不能动，那个叫曼文的更不要动，但是——如果再有平民挑衅的话，大可放开拳脚、哪怕出了人命，也没关系。” 第七十六章 忠与奸 多隆听了萨尔的命令微微一怔，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萨尔一边向前走，一边喃喃自语：“我倒要瞧瞧力丸能忍到什么时候，就为了他那分文不值的人类道德。” 多隆看了看身后那个名叫曼文的贵族，沉声道：“首领，那那个曼文……” 萨尔淡定的摆摆手：“不用着急，将那个人的性命留给力丸。” “留给力丸？”多隆挠了挠脑袋表示不解。 萨尔并未多做解释，直直走向了自己的营帐。 这几天曼文在塔林王朝的大地上各种耀武扬威，凡是他走过的地方，四周都是一片溜须拍马的声音，曼文得意于自己突然而来的位高权重，所有人对他的尊敬让他开心极了。要知道他当时可是面对面的将兽人的领袖——萨尔都呵斥回去了。 但还有那么一批人总对他摆难看的脸色，那批人大多是塔林的军事长官，他们大都拥护二王子力丸，这让曼文的心底有些记恨。 不过他倒也不算太笨，并不敢主动招惹那些将军。 曼文的家族在塔林王朝资历深厚，早在百余年前他的家族族长就已经是伯爵之尊，在爵位多次的世袭之下，轮到了曼文。但他的运气并不怎么好，因为在他当伯爵之时，塔林正好被被斯洛姆与厄泽王庭死死压制。 所以曼文手上的领地与卫兵少得可怜，他完全没有当贵族的快感，他将这些罪过统统归罪于塔林王室的懦弱，在那些日子，曼文唯一打发时间的方式便是与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喝酒赌博。 这个对塔林王朝没有丝毫贡献的世袭贵族、在听说二王子力丸回国，准备与斯洛姆开战的那一刻，曼文甚至已经开始收拾家中的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当塔林大胜的消息传到曼文府上的时候，曼文的脑海中突然蹦跶出一个念头——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他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塔林城堡，并且迅速联系了一群与他‘志同道合’的贵族朋友，去向国王表示了忠心，顺便对国王说了些——力丸的事情。 比如——功高盖主、比如王权架空。这一类的言辞立刻得到了国王的注意，国王对这一批‘忠诚’的贵族深信不疑，因为他自身也确实感受到了力丸的威胁，当他那个二十年都没见过面的弟弟回国的时候，塔林王朝的一切都变了！ 年老的将军与那些体面的贵族纷纷拥护起了力丸，塔林王朝的王家大殿内变得人丁稀少，这一切的一切让国王心慌不已，当曼文此时带领着一批贵族出现的时候，他的想法与国王一拍即合！国王开始信任这个很少见过面的曼文贵族。 曼文为国王出了很多‘好’主意，虽然这些主意在力丸和萨尔的眼中简直就像是一坨狗屎。 比如——让高地兽人称臣、又比如——在宴会上当众提出要求，让心腹大臣接替力丸的职务，也就是换个人接手四十三城的回归事宜。 而这两件事中，后者进行的极为顺利，因为早在庆功宴上，力丸就爽快的交出了手中的政治权力，于是——接替力丸的，当然就是那一批贵族的牵头者——曼文伯爵。 现在曼文伯爵终于有了大权在握的感觉，他不论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无论到了哪儿都有一场盛宴在等着他。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曼文伯爵连续撤了五位城主的官职，换上了自己的昔日好友。听说那五个人不愿与曼文伯爵商谈交接事宜，他们更希望能与二王子力丸见面。 于是这五位城主被关押在了各自城中的牢房，他们的罪名是——私通敌国。 曼文对外宣称——在斯洛姆二十年的统治下，这五个人早已归顺了斯洛姆，如今是斯洛姆的间谍。 而可笑的是，这样的理由迅速得到了平民的支持！因为平民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好像不论什么地方的平民都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在对高官的一顿揭露之后，再对高官进行罢职处理。这样的结果让平民心里暗爽，他们才不管那些消息的真假，谁又会去闲的没事去细查呢，总之在他们的心目中，结果就是一只蛀虫被曼文伯爵收拾了！ 但还没等平民开心，噩耗便随之而来。 “旧城税”，一个新名词突然出现在大街小巷。曼文伯爵在这个刚刚回收旧城的当口，第一件事是——收税！ 记得斯洛姆撤军之时，将这些城里所有有用的东西抢劫一空，并搬回了斯洛姆。现在这些城镇中连几件像样的铁器都找不到。而曼文伯爵——却要收税？ 在曼文下令之后，他的手下进行了一顿大肆搜刮，最终——八辆装满金银的马车缓缓驶向塔林城堡。这些金银是曼文收的四十三城的税，有田地的富人将田地割出一块让给了曼文，没田地的穷人将自己的女儿妻子当做奴隶贱卖给了曼文，曼文经过转手——又卖给了与他熟知的贵族。 这不，他终于装满了整整十辆马车，其中八辆马车驶向塔林城堡，他要献给国王，因为他要讨国王的欢心，而剩下的那两辆……自然是驶进了他的住宅。 曼文正躺在床上窃窃自喜，他自以为自己聪明至极。他开始照镜子，仔细欣赏镜子里的自己。而大门外穷人的哭喊声让他轻轻皱了皱眉头。 “谁在外边高声大喊，不知道这是本伯爵的宅院吗？” 卫兵低头道：“是一伙来自德林姆斯城的平民。” “哦~士兵！你知不知道我要睡觉了。” “是的，好的！” “什么是的好的！那你还不赶走他们！？？” 士兵连忙点头出去，在士兵转身的时候暗暗骂了句……“杂碎。” ***** 力丸此时在塔林城堡内的王家宫殿，他在国王的寝殿门口束手站立，眼睛微微闭起像是在歇息。老塞特斯站在他身边靠后，大概有半个身位的位置。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力丸瞥了眼那个从门里出来的，身着艳丽的女仆。 女仆用柔弱的声音说道：“殿下，国王他刚刚睡着，恐怕不能见你。” 老塞特斯愤怒的走了出来：“又睡了？力丸殿下来了三次，国王就刚好睡着了三次？” 第七十七章 怒火 力丸歪着头盯着神色慌张的女仆，他的视线慢慢下移，从女仆白皙的脖子上转移到了女仆的胸口。 在那高高隆起并且裸漏出一条沟壑的高峰上，有一圈明显的齿痕，上边还有口水未干，看来有人刚才与这个女仆进行了一番云雨。女仆注意到了力丸的眼神，她连忙裹了裹身上的衣物，红红的即将掉下泪珠的眼睛看向别处。 力丸淡淡对女仆道：“下去吧，这没你的事了。” “是——”女仆缓缓离开。力丸又对周围的侍卫说道：“下去。” 侍卫队长单手放在胸前做了一礼，回道：“力丸殿下，我们是国王的贴身卫队，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则——” “下去！”力丸出声打断。 老塞特斯眯着眼睛对侍卫队长说道：“若是你再敢阻拦老夫不介意将你革职查办。” 侍卫队长闻言赶忙退到两边，让开了道路。 力丸阴沉着走到国王的房门口，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并说道：“国王，三分钟后我会进来。”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门里边在起初的安静之后开始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收拾打扫。 等门里重新安静之后，力丸转过身，又重新敲了敲门：“国王，请开门。” 安静大概又持续了一分多钟，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国王尴尬笑着说道：“噢，弟弟，你来了。” 力丸点了点头，认认真真鞠躬行了一礼说道：“属下该死，打扰国王的美梦了。” 国王道：“没事没事，快进来吧。” 进入国王的寝殿内，力丸斜眼看了看床上的毛毯下边，露出的一个女仆内衣的衣角。他又向床头后边放置的一个银色器物架子上看去，那架子上放了许多崭新的闪闪发光的珍奇珠宝。而那些珠宝想必就是几天前曼文伯爵送给国王的礼物。 力丸只瞥了几眼然后就端端站在了椅子旁边看着国王。 国王道：“请坐！” 力丸坐下，老塞特斯就站在他身后。 国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苹果酒。力丸说了声：“谢谢。” 国王大方的摆摆手：“不用客气，我的弟弟。”等国王坐下之后他对着力丸开口道：“不知道你找我来是为了……？” 力丸直接说道：“为了曼文伯爵。” “哦？”国王斜过头指着那床头后架子上的珠宝说道：“曼文伯爵实在太忠诚了，你瞧他给我送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力丸哼笑了一声：“是，是不少。” 看来这个糊涂的哥哥还不知道这些珠宝是从何而来。国王甚至还高兴地说道：“如果弟弟喜欢可以挑两件回去，既然是送给我们塔林国的英雄力丸殿下的，我想曼文也会为此感到光荣。” 唉……，老塞特斯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看向国王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悔恨。 力丸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不用了。’而后他喝了一口苹果酒，待淡淡的酒酸在喉咙蔓延开之后，力丸严肃说道：“我今天来，是请求国王，撤下曼文家族的爵位，并将他打入地牢。” “什么！”国王腾地一下站起身：“为什么？！曼文他有什么罪名？” 力丸不急不缓说道：“国王您坐在塔林城堡中，自然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曼文奉国王的命令，接手四十三座城池的回收事宜，对吗？” 国王点点头：“对。” 力丸问道：“他如今成功回收了几座城？” 国王骄傲的竖起了四根手指：“三十九座城，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回收了第四十座，不得不说曼文做事的效率实在太快，这短短的两周时间他已经办好了这么多事情。” 力丸嗤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国王你错了，曼文伯爵他……一座城都没有收回来。” 国王一愣神，然后忽然咧开嘴大笑：“哈，哈哈哈！弟弟你是来给我讲笑话的吗。”国王笑道一半发现力丸严肃地盯着他，就连老塞特斯也是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这下子可是真的笑不下去了。 等国王收了声，力丸道：“国王知不知道曼文给那些刚刚回收的城池定了一个新税法——名曰‘旧城税’。” 国王疑惑的摇摇头：“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力丸道：“不过是为了收税随便捏造的税法，而国王床头架子上的那些珠宝，甚至包括刚刚走出房门的奴隶姑娘，都是这个‘旧城税’的功劳。” “哦？”国王一挑眉毛：“是吗！曼文他真有办法。” 安静，房内突然陷入安静，力丸不可思议的看着国王，就好像看着一个从没见过的新鲜物种。力丸甚至站起身，深深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国王。 这样的举动吓到了国王，他对力丸说道：“你在做什么？” 力丸走向国王，他的两只手忽然用力的捏住了国王的双肩，他因为愤怒而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国王惊恐的脸，力丸咬着牙，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了一句话：“你知不知道，那些珠宝背后，是四十三座城池中平民的哀嚎声！你怎么会有脸在这跟我嬉笑！？” “殿下！”老塞特斯惊呼于力丸如此大胆的举动。 国王一开始被吓的不轻，在老塞特斯开口之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用力挣开力丸的双手，指着力丸的鼻孔吼道：“你放肆！！！”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国王的贴身卫队正要举着兵器冲进来。力丸转头红着眼睛大吼：“出去！” 士兵被力丸的模样吓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力丸阴沉说道：“谁要是敢踏进来一步，我杀了他。” 卫队队长深深咽了口唾沫，从力丸的眼中他看出来这个在国内呼声极高的二王子绝不是在开玩笑。 老塞特斯脚下一动，也没看清他如何动作，他人已经到了门口，‘彭’的一声重新关上了房门。 第七十八章 恻隐之心 “力丸！”国王惊惧的向后退步，他颤抖着手指着力丸的鼻子：“你想对我怎么样。” 力丸怒目而视双拳握紧，不断用力扭动的脖子显示出了他心里的纠结。 老塞特斯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两位王子，作为塔林王朝的老臣，他是看着大王子从一个小不点长大成人的，这二十年来他更是每年都会去斯洛姆城堡看望二王子力丸。这两人在他心中都有着深深的情感。 但——这塔林王朝究竟由谁来掌权，老塞特斯心里跟明镜一样亮堂。 老塞特斯与力丸今天来此地，本是为了曼文伯爵的事情而来，老塞特斯明白力丸的良苦用心，力丸不想让如今的大好局面被他的哥哥与那些奸臣破坏，但不知道为什么，国王好像很相信那个曼文伯爵，他甚至对力丸表现出了不小的敌意。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超乎了老塞特斯的预料，那个一向沉稳的力丸王子突然暴怒而起，他看向国王的眼神充满了怒火。 老塞特斯向前轻轻迈了一小步，他瞳孔内不断闪烁着挣扎于不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决定了什么，他身子一顿，又将脚收了回来。 “夺权！”老塞特斯的心底里暗暗大吼着这两个字，他甚至已经做出了口型。那无声的话语让这个小小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 这三个紧密联系的君臣之间各怀鬼胎。 就在此时国王第二次大吼：“力丸，你放肆！你可知道你刚才抓着的是谁的肩领！是我！我！”国王歇斯底里：“我才是塔林王朝的国王！国王你懂吗！！！” “呼……”力丸闭上眼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紧紧咬着牙，声音中时不时的颤抖显示出了他心底的压抑：“是，你~是国王——，属下~有罪。” “呼……”国王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他的出气与力丸的不同，听了力丸的话之后，他就像是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 国王高抬着头颅斜视：“你既然知罪，为什么不跪下！” “因为……”力丸脸上的肉已经开始颤抖：“因为属下还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说。” 力丸抬起头睁开眼，腰杆挺得笔直，他那桀骜的身形宛如一杆标枪，那挺直的腰杆就像是天生如此，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妥协，他的双眼是那么火热，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又是那么阴邪，巨大的反差让国王动都不敢动一下，在国王与力丸对视的那一个瞬间，国王只觉得这个与他对视的人并不是力丸，而是一条毒蛇加上一只狮子。 力丸张口说道：“曼文伯爵是个蠢货，是国家的蛀虫，是暗夜的吸血鬼。总之——他绝不是塔林王朝的忠臣。” 说着力丸伸出了四根手指，就好像之前国王冲他伸出四根手指一样：“国王说曼文伯爵收回了快四十座城池，但那四十座城里，只有他派过去的新城主支持曼文，而平民们……恨不得嚼他的骨头，喝他的血。” 国王皱了皱眉头，他何时听过这么血腥的话语，他在塔林城堡内每天接触的都是雅致的艺术品与礼貌的问候语，就算是特意从酒馆中给他找来的陪睡女，也会经过刻意地打扮变得光鲜亮丽如同贵族的女儿一般。但力丸现在并非那样有礼貌地说话，他现在的样子简直跟他在宴会上判若两人，宴会上是绅士，现在是野兽。 只听力丸继续道：“那四十座城中没有一个平民支持曼文伯爵的新政策，国王……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国王嗤笑一声：“平民总会理解的，你想的实在太多。” “理解？！”力丸的双眼简直就要喷出火来：“那样见鬼的政策谁会理解？！！崛起之战刚刚结束，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分东西两面虎视眈眈，在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期，国王应该派贵族多多安抚旧城的平民，释放往年囚犯、给人民分撒田地种子、牛羊马匹。而不是——去派一个吸血鬼去吸食平民骨瘦如柴的身子。”力丸气愤的用手指向门外，他因为用力的关系牙龈都被咬得发白。 但国王好像铁了心，嗤笑之后便转过头。 力丸惊愕，他忽然后退一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与地板重重的撞击声听在耳朵里是那么的疼痛。他本来愤怒的双眼突然留下两行泪水：“国王！你派出去的贵族大臣，便是代表着王朝政权，他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国家对待平民的一举一动。如今——那个曼文公然站在平民的对立面，与四十三城的平民为敌，你难道就不怕——有人造反吗！” “造反？哈！”国王大笑并摆了摆手：“不会，平民而已，再说还有你力丸的一万大军震慑着他们，他们绝对不会造反。” “我的大军？”力丸咧着嘴笑，他眼眶中流的泪水淌在他苦涩的嘴角弧度上：“兽人大军刚刚入主路加城外，食物还是个大问题尚未解决，而塔林剩余的七千士兵每天吃着最廉价的黑麦面包。国王！”力丸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斯洛姆的士兵吗，他们每天吃着牛肉罐头与最新鲜的蔬菜，而厄泽王庭的光明骑士每天吃的不亚于我们塔林王朝的贵族用餐。就凭这些伙食怎么让士兵去冲锋杀敌，我倒想问问我们塔林士兵的伙食，谁来满足？！！！难道是那个废物曼文？！！！” 国王睁大了眼珠，吃惊的看着力丸。 没想到吗？是的，没想到。这个大王子从未出去过这座安逸的塔林城堡，他从他亲信的嘴中听到的信息大部分是和平与美好，他从未去看过士兵的伙食问题，在他眼中那种小事并不值得一提。 他此时听了力丸的话，犹豫之间低下了头颅，终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但他忽然又想到曼文，那个在他眼中忠诚无比的伯爵贵族，他是那么可爱，他为国王送了不少礼物，还有美女。 在他眼中曼文是个大大的好人，为什么到了力丸嘴中却是个废物、混蛋。 “这个力丸是不是故意骗我，要我撤下曼文的职位，好让他自己重新手握大权？”国王心想。 第七十九章 塞特斯一族的使命 国王眼神的不断变化被力丸尽收眼底。果不其然，在力丸一阵饱含热泪而又真诚的叙述之后，国王摆了摆手，故作轻松说了声：“你多虑了。” 国王说完看向力丸，那一瞬间就怔住、呆若木鸡。 杀气！浓厚的杀气以力丸为中心扩散开来，宛若实质一般。力丸此时就站在国王面前，但给他的感觉却像是力丸已经拿着一柄匕首站在了国王的身后，匕首的刀尖就像已经贴上了他脖子上的动脉。 在一瞬之间国王的后背渗出了大量的冷汗。 刺客！一个天生的刺客！国王的心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奇妙的念头，他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面前的弟弟是一个天生的刺客，而并不是什么政治领袖。 老塞特斯惊讶的看着力丸身上发生的气质变化，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在老塞特斯还是年少时候的场景—— 那是一片黑暗而又潮湿的山洞，存在于地底深处的另一方天地。 那是塞特斯一族最古老的家乡，在那里生存着一个奇异的兽人种族——赛特斯一族。 在山洞的深处是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石台，石台周围流光溢彩、闪闪发光，一切珍奇的宝物被赛特斯一族供奉给了石台上的一尊雕像。 那是一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雕像，年少的老塞特斯只知道它通体深蓝，形状矮小，头顶上有两支弯曲向后的角，就像是水牛的角一般，在雕像的下巴与鬓角上是一排短小而又浓厚的络腮胡子，他的嘴巴开咧的很大，大到了耳朵根。但这些还不是最奇异的，最奇异的这尊雕像的双眼，是两道细窄的线条，眼珠子小而圆，活像是一条深蓝色的毒蛇。 不论是谁突然见到这么一尊奇异的雕像，都会脱口而出两个字：刺客！ 那尊小小的雕像被赛特斯一族供奉了多年，没有人知道这尊雕像是什么时候存在的，又是谁雕刻的它，他的材质是什么。这些通通都没有人知道。族中有不少长老猜测那是创世者的艺术作品、还有人猜测那其实是癫狂之月的一颗碎片，总之——众说纷纭。 但当时的族长在死前说出了一句话——那是刺客之神。 刺客之神？这世间有许多神明，掌管着天下的各种规则。 比如月之女神——赛莉蒙妮，夜之女神——妮塔莎，树木之神——维萝迪希娅，当然还有与复仇之魂仙德尔莎签订交换契约的女神、丝奎奥克。还有那个花心大萝卜，众神之王——宙斯（虽然他此时化名为斯宙在人间卖土豆，顺便勾引良家妇女）。 但从未有人听说过刺客之神，不论是上古时代、还是癫狂之月破碎后，都从未出现过代表刺客的神祗。 或许刺客——本就应该隐藏。而非明示于人。 当时的赛特斯一族的族长在死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老塞特斯，那尊雕像是刺客之神，并说出了一句预言——当塞特斯一族全族覆灭之时，就是刺客之神诞生的日子。 后来，在族长死前，所有的赛特斯族人围到了他的身边，他将那尊雕像拿在手中，一把扔向地面坚硬的岩石。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雕像破碎，雕像内部飞出了无数的蓝色光芒，融入进了塞特斯一族所有族人的眉心，顺带着，一句奇异的咒语也随着那道蓝光、融进了赛特斯族人的心中。 当时的族人惊异于赛特斯族长的举动，他们存在的使命本就是为了守护那尊雕像，但老族长为什么要打碎它。而融入赛特斯族人眉心处的蓝光又是什么？那句奇异的咒语又是什么？ 这个秘密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接任族长一职的老塞特斯，也就是后来的塔林重臣。 另一个——就是赏金猎人、刚铎。 回过头来，再看现在。 老塞特斯目光讶异地盯着力丸，力丸刚才看向国王的时候，一瞬间身上爆发出的气息，让老塞特斯熟悉极了。那种气息跟他在小时候面对那尊深蓝色雕像的时候一模一样！虽然只是那短暂的一个瞬间，但老塞特斯绝不会看错。 国王还在惊惧中，从未有人敢用那样的目光盯着他看。他身为王室大王子，以前是塔林王朝的继承人、现在是塔林的国王，在这塔林城堡内所有人都必须对他保持尊敬。但这个刚刚回国的二王子力丸总是让他感觉到危险。 力丸正在挣扎，通红的脸蛋一颤一颤，好像正在受着什么刑罚似的。 “杀？还是不杀？”这是力丸内心的真实写照。 杀了的话，他将背负后世无数的骂名，他将短暂的失去人民与将领的支持，因为他——弑君篡位。到时候国家必定内乱，如果要重新统一，力丸自信他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但是——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如今斯洛姆与厄泽王庭虎视眈眈地盯着塔林王朝，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塔林王朝此时绝对不能内乱。 可如果不杀？凭那曼文混蛋的做事方法，四十三城的旧平民迟早会揭竿而起发动起义战争，那时候与内乱还有什么区别？ 呼哧……呼哧…… 粗重的呼吸，闪烁不定的目光、发青的指节。 在将近十分钟的沉静之后，“唉……。”力丸一声深深的叹息，嘴角勾起，轻轻摆了摆头，出现了一个难为的苦涩笑容。 他重新单膝跪下，手放在胸前：“全凭……全凭国王做主。” 国王蔑视的居高临下看着力丸，气愤的吼了声：“滚下去！” “唉……”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力丸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答应道：“是——！” 他转身走出了房门，眼中是绝望的死灰色，老塞特斯低着头，缓缓了跟了上去。 第八十章 送信 两日后，塔林城堡东门外二十里的大道上。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亮，一匹快马渐渐从远方驶来，马上坐着一个士兵，他的背后背着一个竹筒。正一脸焦急的向着塔林城堡飞驰。 士兵眼睛一眯，看到了远处好像有一辆马车横着挡着道路，等到走近了，士兵一勒缰绳，马儿嘶鸣之后然后停下了奔跑的双蹄。 从马车里出来一个贵族打扮的中年人，士兵疑惑的下马，行了一礼之后问道：“阁下是？” 那个贵族点头说道：“我叫安德鲁，是曼文伯爵手下的管家之一。” 士兵点点头：“你好，安德鲁。请让开道路，我这里是紧急军情，要递交给国王。” 安德鲁问道：“紧急军情？是北方那座城的暴民事情吗？” 士兵微微一怔，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安德鲁竟然会知道他要送信的内容。 看到了士兵眼中的惊讶，安德鲁嘴角勾起阴沉的一笑，而后摆手道：“回去罢，国王已经知道了，你这趟信送的毫无意义。” “国王已经知道了？”士兵皱着眉头：“可我受了军令，这封信我无论如何也要送到。不然我回去无法交差。” 安德鲁皱着眉头道：“士兵！老夫劝你快点回去，我已经说过国王已经知道了。” 士兵看着安德鲁不怀好意的神情，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耿直的士兵摇了摇头：“抱歉，军令如山，阁下还是让我过去吧。” 安德鲁无奈的摆摆手：“真是找死。”说着他忽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随着‘欻欻’声音，从两旁道路的草丛里钻出不少人，都是家奴院工的打扮。他们慢慢朝着士兵走来。 士兵面色大变指着安德鲁大喊：“你干什么？！！！造反吗？我背上背的是军情，你胆敢阻拦？” 安德鲁无所谓的一挥手：“拿下他！” 迅速有人冲上前抓住了马的缰绳，另有两三个人将士兵从马上拉了下来，然后又将士兵五花大绑，用布条塞住了他的嘴。士兵在呜呜的挣扎中被塞进了马车。这条军情成功的被安德鲁拦了下来。其实——这已经是曼文命令安德鲁拦住的第二个送情报的士兵。 与此同时，塔林城堡内的王家庭院，国王的寝殿。 国王挥手让士兵下去，士兵留下了两个宝箱与三个美女之后，说了声“这是曼文伯爵孝敬国王的礼物，庆贺第四十二城回归。”，然后士兵就走了下去。 国王打开宝箱，流光溢彩的金币照耀在国王的脸上，他高兴地抓向一个美女的脖子，向床上走去。心里还在不断赞叹着曼文的办事能力真是高强，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而在那些刚刚回归的旧城——也就是刚刚归附于塔林王朝的四十二城的其中一个城墙根角落，偶有几十个穷人因为付不起曼文伯爵的新税而被强行拉去做苦工，街道上的平民中间渐渐响起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我真是瞎了狗眼，与其归附塔林，还不如之前让斯洛姆统治，最起码妇女与小孩不用去做苦力。” “嘘……！！！” “嘘什么嘘，老子看还不如逃往斯洛姆，老子还以为打了胜仗之后塔林必定会得到解放，我们终于能拿回属于自己的田地，谁他妈知道自己的国家王朝比斯洛姆还要更变本加厉！！！” 正说着，旁边一个壮汉拿起了锄头，气势汹汹的站起身。 “哎！小子！你做什么去！” “我去救我老婆，她被曼文那个狗杂碎抓了。就关在城里的大牢。” “你不要命了！” “要什么命！我跟他们拼了！” 这样的情景在同一天之内出现了三处，有的是五六个人，有的是十来个人，他们被曼文的手下称之为——暴民。遭受打压与杀头。 力丸此时在老塞特斯的府上，客厅门紧紧关闭，房里只剩力丸与老塞特斯。 老塞特斯看着力丸的背影，那个本来如同标枪一般直立着的身影，现在有些微微弯曲，短短两天的时间，这个桀骜的年轻人像是受到了重创。 他金黄色的头发有些干枯散乱，看得出这两天力丸并未打理自己的形象。 力丸转过头，苦苦的咧嘴笑了笑，笑的是那么勉强。力丸半合的眼皮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与不甘。 “殿下——你——。” 力丸摇摇头，他忽然嘶哑着问道：“长老，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老塞特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是啊，他会怎么办，夺权？然后必然爆发内乱，那时候就要召回守在边疆的军队，到时候防线自己崩塌，斯洛姆可以轻易的趁虚而入。 可如果不夺权的话，平民起义，与塔林王室对着干。那可跟内乱没什么区别。 这好像横竖——都是一死。 老塞特斯神色黯淡，也随着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赛特斯族人的砸门声：“砰砰砰！” “谁？”老塞特斯皱着眉头问道。 门外响起慌乱的声音：“族长，是我！” 老塞特斯舒展眉头，他认出了这个声音，这小子被他派到路加城监视兽人的一举一动。 老塞特斯打开门，对着族人说道：“我正在跟力丸殿下谈事情，有什么事快说。” 族人喘了两口气，看得出他赶路赶得急，他深深咽了口唾沫然后面色惊慌说道：“出……出事了，兽人杀死了三个人类，就在路加城外的兽人营地边上。” “什么！！！”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喊道，一个是力丸、一个是老塞特斯。 力丸惊愕地走向赛特斯的族人，正要细细盘问一番，就在此时‘彭！’的一声巨响，老赛特斯的府邸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只赤红色的兽人腿迈了进来。 力丸看向那个兽人身影，眉头一皱：“多隆？” 多隆一进门就看到了力丸，他咧开大嘴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走了过来：“抱歉抱歉，我见门关着我就自己打开了。” “你来做什么？”力丸沉声问道。 多隆闲散的摊摊手，轻松说道：“我来送信，萨尔首领想对力丸殿下传达一句话。” 第八十一章 汇聚 看着多隆气定神闲的走到门边，站在门口的三人都皱着眉头看着多隆。 力丸沉声道：“我之前不是说过，让萨尔首领管好兽人族群，不能与人类发生冲突，难不成你们对我所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多隆向下斜视看了看老塞特斯，又看了看赛特斯的族人，突然嗤笑一声说道：“当然没有，您的话语我们兽人时时刻刻铭记。” 赛特斯的族人指着多隆喊道：“放屁！今天一大早你们兽人刚刚杀了三个人类，还把他们的尸首扔在了城墙门口，现在路加城的守卫兵与兽人族群开始对峙，这你怎么解释！！！” 多隆拳头一握，俯下身子对那个赛特斯族人阴沉道：“小子！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兽人脾气暴躁，我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那名赛特斯族人气极，正要发作老塞特斯喊道：“够了！”他转首看向多隆：“萨尔要你送什么话，快说。” 多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不起，这话只能给力丸殿下一人说。你们二位没资格在这听。” “你！”赛特斯族人大怒。老塞特斯拦下了他的族人，点头说了句：“好！请自便。”说着就拉着他的族人向门外的院子走去。 力丸向后退了一步，让多隆巨大的身躯刚好能弯下身子通过房门。 多隆回身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老塞特斯，调皮喊道：“赛特斯族长！你们站的还不够远，请再远一点！” 老塞特斯歪头看向多隆身后的力丸，力丸点了点头。于是老塞特斯又拉着族人出了府邸，关上了大门。 多隆这才关上了房门，看着力丸。力丸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之时，多隆忽然咧嘴一笑，他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力丸的胸口。力丸皱着眉头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多隆手上轻轻一用力，将力丸向后推。 兽人的力量巨大，但所幸多隆动作轻柔。 力丸被他推得向后退了三四步，力丸正要愤怒的张口斥责，这个多隆好像在玩他一样，正当力丸抬起头，伸出手指向多隆的时候。 多隆忽然一瞬之间收起了嬉笑的神色，他突然脖子上青筋暴露，他仿佛用尽全力——向下，跪倒！那夸张的模样简直就像是砸在地板上一样。 “轰隆！”一声巨响，多隆膝盖下的地板粉碎，直接砸出了地板下干裂的土地。形成了两个深窝。 此时多隆跪着，力丸站着，两人的身高终于相同，平视之时四目相对。力丸已经张大了嘴似是不可思议。 “你……你这是。”力丸惊讶的问道。 多隆又是嘻嘻一笑：“殿下，这一跪，就是萨尔首领给您的信。” “他……他……还说什么了？” 多隆说道：“首领说，唇亡齿寒，希望力丸殿下明白这个道理，多隆此时代表五千高地兽人，这其中包括——萨尔本人。” “轰——”力丸的脑颅内轰鸣声骤然炸响，如同一颗炸弹突然爆发在脑子里，几分钟后，余响久久不绝，力丸的身子依旧僵硬。 ***** 塔林城堡之外，三匹战马与一匹萨尔首领的坐骑‘漫步者’正在向前飞驰。 战马上骑着力丸、老塞特斯、赛特斯的族人，漫步者之上骑着多隆。 赛特斯的族人与老塞特斯皆是面色疑惑，他们时不时转头看看面色沉重而又兴奋的力丸，时而又转头看看那个嘻嘻哈哈的多隆。 他们并不知道那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塞特斯只知道，力丸仿佛在一瞬之间重新回到了那个傲气冲天的年轻英雄，他尖锐、果敢、不可一世。最重要，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莫名的微笑，那微笑代表着两个字——自信。 ***** 路加城外、城墙下，人类卫兵拿着武器，与面前众多的兽人对峙，人类紧张的看着兽人，双手紧紧握了握手中的武器。鬓角流下不少汗水。 在双方对峙的中间位置，留了一大块地方，那块地方的中心有三具人类尸体，关节扭曲、部分四肢粉碎，就像是受到猛兽的疯狂袭击一般。 兽人营地的中心。萨尔首领的营帐内。 萨尔安静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仿佛离他不远处的对峙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营帐的帘子大开，让他能清楚的看到远处站成一排排的兽人族群。 高空之上，雄鹰展翅、一声啼鸣，尖锐而又响亮。萨尔轻轻一笑，嘴巴轻启，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小子，在你危难之际，我救你一次，希望这次我们双方的豪赌有一个好的结尾，这是为了你的展翅飞翔，也是为了我高地兽人的野心，希望你——不要让老萨尔失望。” 此时距离路加城向西二百余里的一座刚刚回归塔林的城内，曼文伯爵腾地一下坐起，手指着前来送信的信使吼道：“你说什么！！！兽人在路加城外杀了三个人类？” 信使回答：“是的！伯爵大人，兽人甚至还明目张胆的把尸体扔到了城墙下。” 曼文伯爵眼中一片阴狠出声道：“好好好！好一个兽人，我就知道让那些愚蠢的兽人进入塔林实在是个愚蠢至极的举动，可笑那个力丸还因此获得了荣誉，我塔林迟早要被那些蛮横的兽人霸占！” 信使回道：“那现在——大人，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哼哼”曼文伯爵眼中杀机凸现：“老子要将他们赶出塔林，让他们滚回杜鲁德草原去。” 信使犹豫道：“国王会答应吗？” 曼文突然大笑，说道：“国王？放心，国王一定会听我的。”说着他对信使小声道：“你听着，我拨给你五十名奴仆，你们化妆成平民，将此事在民间大肆宣传，最好让所有的塔林人都知道这件事。” 信使道：“这样会引起恐慌。” 曼文高兴地一拍手：“对！恐慌，就是要让他们恐慌，让所有开始讨厌兽人，对他们保持着戒心。”说着他又对门外的奴仆喊道：“来人！备马！老子要去一趟路加城。” 第八十二章 闭嘴 路加城外，城墙之下。 兽人与人类士兵，双方人马对峙良久，士兵举着兵器的手已经累的发酸，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衣襟。 头顶的太阳已经不像中午那般炎热，它慢慢落到西边，且被矿山挡住了一半，开始散发橘黄色的温和光芒，空气的温度也随着太阳的下落降了许多。 兽人与人类的影子拉长，落在背后的路加城的城墙上、高矮不齐。 在双方人马中心的空地上，那三具尸体流出的血液吸引了许多蝇虫，对它们来说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这片辽阔的平原上也只有它们心内愉悦了罢。 就在此时，左边有人高呼了一声：“曼文伯爵到！！！” 众人听见了声音回头看去，是一个骑着马的家奴打扮的年轻小子，众人朝他身后看去，只见在城墙拐角处转入了一队人马。大都是奴仆打扮，三个贵族在最前面，中间那人正是曼文伯爵，两边的贵族是他刚刚提拔上来的其它城的城主。 “力丸殿下！力丸殿下来了！还有赛特斯长老！” 最右边忽然有人类士兵高呼，众人瞬间转头向右边，在地平线尽头，三匹马与一只奇异的坐骑正飞奔而来，马上坐着的正是力丸、老塞特斯、赛特斯族人、还有多隆。 这两边人竟是同一时刻都到了。但士兵们大都看向力丸，力丸在人类士兵心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他的威望早已深深刻在了人类士兵的心中，是他带领塔林士兵打赢了先前那漂亮的崛起之战。 虽然力丸现在并不是这些人的将领，他的权力已经被国王交给了曼文。也就是说现在曼文伯爵才是这伙士兵的将领，但看士兵对曼文伯爵的态度，好像并不怎么感冒。 多隆调转漫步者的缰绳，转弯向兽人营地中心跑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萨尔首领的营帐口，多隆一个翻身，还未等漫步者停下，他先跳了下去，下去之后一个闪身，就进了营帐内。 萨尔听到声响张开了双眼：“来了？” 多隆点点头：“来了，殿下也来了。” 萨尔淡淡问道：“他是什么反应？” 多隆抬眼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道：“兴奋，然后……自信。” “很好！”萨尔点点头，然后站起身走出了营帐，他的坐骑看见主人温顺的靠前，萨尔一边摸了摸坐骑光秃秃的脑袋，一边看向远处聚集起来的兽人族群，嘴角一咧：“多隆，随我去看一场好戏。” “是的，首领。”多隆嬉笑着跟了上去。 萨尔故意走的慢了些，他每走一步都故意重重的向下砸落脚掌，表面看上去他像是在闲庭散步，但他所走过的路上都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脚印。 “彭——彭——彭——”兽人看到自己的首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等萨尔到了最前边，看到了对面的力丸，微微一笑，力丸眼中自信的精光一闪，冲萨尔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嘿！力丸殿下。”人类士兵让开道路，让出声的曼文走到了最前边。 曼文向力丸弯腰行了一礼，问候道：“没想到力丸殿下也来了路加城，看来您对兽人也很提防呢！”他故意声音放大，兽人都愤怒的看向曼文。 力丸淡淡回道：“彼此彼此，你也不差。” 曼文笑道：“可现在我才是路加城卫兵的总指挥，希望之后殿下能够允许我处罚的举动，毕竟——这死了人可是大事，总有罪犯要接受惩罚，对吗？” 力丸依旧是气定神闲的点点头：“是的，罪犯一定要受到惩罚，我不会阻拦你。” 曼文阴笑着挑了挑眉毛，然后他看向地面上那三具尸体，等到他看清了那些尸体的面容之后，他心里一震，好像认出了他们，他咳嗽了两声之后，指着围上来的兽人族群，大声喊道：“谁杀了他们三个，站出来！我劝罪犯最好乖乖自己站出来，否则若是让我揪出来，可有些苦头要吃。” 多隆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正要站出，站在他身前的萨尔却把他拦住，他疑惑的望向萨尔。 萨尔年老的脸上慈祥的笑了笑，然后——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他向前迈了一步。 曼文神色一怔，眼珠咕噜噜转了转，然后阴沉说道：“萨尔首领，你这是为部下强出头吗？” 萨尔噗嗤一乐：“不，那三个人是我不小心杀的，你看着处罚吧。” “哈哈哈哈”兽人群轰然大笑。 曼文伯爵愤怒的说道：“我劝首领最好不要让我为难，否则——” “哦？否则怎样？”萨尔轻蔑回道。 曼文阴沉道：“否则——军法无情。就算是首领，也要遵守塔林王朝的法律。到时候兽人与塔林王朝撕破脸皮，我想这情景谁都不愿意看到。” “不不不！”萨尔装作惊恐的表情：“在下并不想跟塔林王朝撕破脸，我们高地兽人一直是塔林王朝最忠诚的朋友。只是……嘶……”萨尔饶有兴致的向前斜了斜身子：“你怎么能够代表塔林王朝的法律？” 曼文大笑说道：“我是国王的使臣，是塔林王朝一等伯爵，不仅如此，我现在还代表王朝收复旧城，手上握着四十三城的城主，难道这些——不能够代表塔林？” 萨尔好像认同的点点头，曼文正要满意之时只听萨尔淡淡说道：“不能。” 兽人族群又是一阵大笑。曼文愤怒极了，这个萨尔好像故意在耍他。他正要发作之时只见萨尔伸手指向力丸：“他能。”众人转首看向力丸，力丸微笑着向前迈了一步。 “不，萨尔首领，你应该搞错了。”曼文愤怒道：“路加城的指挥权在我的手上，而不是……”他正要说力丸，却突然看到力丸眼中的阴冷，让他身子一震。 力丸淡淡开口：“曼文伯爵，请你——闭嘴好吗。” 曼文哼笑一声：“力丸殿下，或许你还没搞清楚，我是国王的……” 那‘使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惊讶的看到力丸忽然脚步一动，高举着右拳向他冲了过来。 第八十三章 逼问 力丸冲到曼文伯爵的面前，大约需要五步的距离。而这五步中会经过不少士兵，他们完全有时间可以拦下力丸，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反而都向后退了一步。 于是在曼文伯爵惊愕的眼神中，力丸的拳头不断放大，终于打上了他的左脸颊。 闷哼一声，鲜血飚飞，牙齿脱落。曼文伯爵向后斜着倒下。身后他的手下连忙把他扶住。 力丸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之后，淡定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 除了萨尔与多隆之外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就连曼文伯爵自己也瞪大了眼睛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力丸。天空上的雄鹰也不再啼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轻微的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老塞特斯在起初的吃惊之后突然看向多隆，他在心底意识到了什么，同时也在心里疑惑——我想方设法劝了殿下那么久，殿下都不夺权，多隆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是的，这一拳让所有人吃惊。 力丸在宴会上，在塔林城堡内，表现的对国王的命令言听计从，他交接给曼文权力的时候，表现的又是那么顺从与洒脱。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塔林王朝的忠臣良将，对国王尊敬至极。 而曼文伯爵也就是利用这一点在力丸面前肆无忌惮。因为他的后台是国王，他这几天简直就像是在横着走。 半晌，曼文才反应过来，他捂着嘴艰难的站起身，颤抖着指着力丸：“你……你敢打我？！！！” 力丸歪着头，就像一只可爱的宠物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一样歪着头，他戏谑回道：“我为什么不敢？” 曼文推开手下的搀扶，含混不清说道：“本官是一等伯爵，是国王的使臣，是四十三城……” 他话还没说完，力丸烦躁的打断：“曼文先生，你或许还没搞清楚状况。” “力丸！”曼文声嘶力竭的大吼，他突然指向地面上那三具尸体，对力丸吼道：“你是在背叛人类、背叛塔林！” 曼文这一招委实狡猾，众人不得不怀疑力丸此举是为了想给兽人开脱罪名，毕竟在今天，兽人杀了三名人类，这可是种族之间的摩擦。 果然，人类士兵看向力丸的眼神起了稍稍的变化，虽然力丸在他们心中极有威望，但如果是故意要为了兽人开脱杀人的罪名，人类士兵的心里总觉得奇怪。 就在此时，萨尔忽然淡淡开口：“这三个死人，你难道不认识吗，曼文伯爵。” 曼文心中一惊，他故作镇静的捂着脸道：“笑话，我怎么会认识。” “哦~”萨尔长长的哦了一声，力丸疑惑的低头看向那三具尸体，听萨尔的意思这里边另有玄机。 萨尔微微一笑，自信的抬头看向城墙上看热闹的平民，只听他高声道：“人类！这地上三具尸体你们可有人认识？” 城墙上的平民看着地上的尸体，纷纷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曼文一皱眉，捂着嘴冲手下使了使眼色。 他的手下点了点头，拿起了兵器正要进城里驱赶平民。 多隆鼻子哼了一声，一个跳跃，跃过所有人的头顶，整个人直接砸到城门前的土地上，他的脚掌瞬间踩进了地面，力量之大让人心惊肉跳。 多隆大手一张，冷冷说道：“慢着。” 曼文的手下害怕的回头，但看到曼文阴沉的脸色，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这几个手下本来是曼文的家奴，一点武也没练过，多隆处理起他们简直简单极了。在一阵轻松的噼啪声后，那几个曼文的手下已经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呜呜啊啊。 曼文跳脚大吼：“反了反了！全他娘的反了，杀了他！”他指着多隆吼道。 路加城的人类士兵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力丸。 力丸嗤笑了一声，看向曼文——这个在力丸眼中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国家蛀虫，他并未出声，而是对着城墙喊道：“平民们，你们之中谁是路加城的原住民，还请下来帮我一帮。” 听见了力丸的呼声，平民纷纷踊跃的回应，不得不说力丸在民间的威望实在太好。 最后力丸挑中了一个老头。老头欣喜的跑下石梯，到了力丸的身边行礼：“力丸殿下，我是老约翰，从小到大都在路加城生存，从未离开过这座城。” 力丸微笑着点头：“老约翰，那你对城中的人大部分应该都认识。” “当然！”老约翰高呼：“老约翰不吹牛，就算是新生的婴儿，老约翰也知道他们的父母是谁。” 力丸朝那三具尸体努了努嘴：“那这三个人……” 老约翰皱起眉头说道：“这三个人肯定不是路加城的原住民，但老约翰倒也见过他们几面，大概就在最近的一周内。” 力丸疑惑的看向萨尔，只见萨尔轻轻地点点头。力丸心领神会问向萨尔：“萨尔首领，兽人为什么要杀这三人。” 萨尔看向眼光闪烁不定的曼文，微眯着眼道：“这……可就要问问曼文伯爵了，是吗？” 曼文吼道：“放屁！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那样子看在众人眼中有些气急败坏。 萨尔冷哼一声道：“这三个人，本就是曼文伯爵的家奴。” “胡说！我从见过他们！”曼文含混不清的吼道。 力丸眼中精光一闪，他冲身后的老塞特斯招了招手，老塞特斯附在力丸耳边，力丸捂着嘴小声说了些什么，老塞特斯点点头。然后老塞特斯拨开人群，走到城门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刚刚被多隆揍趴下的曼文手下。 老塞特斯挑了其中的三个人，抓着他们的衣领将他们扔到了尸体旁边。 那三人惊惧的后退。老塞特斯看到其中两个年纪稍大，大约有三四十岁，另一个年纪偏小大约只有十七八岁。 老塞特斯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抓起了两个年纪稍大的阴沉问道：“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你们认识吗？” 那两人眼睛斜着看了看曼文，然后喊道：“不认识！从未见过！” “呵，嘴硬。”老塞特斯将两人扔到空中，双手闪电般的伸出，在两人的手臂上用力一扭，随着两声‘咔嚓’声，接着就是两人如同杀猪一般痛苦的大叫。‘砰砰’两声，两人跌落地面，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 这时老塞特斯走到那个年轻一些的人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 第八十四章 舌战群妇 那个年轻的士兵惊惧的仰头看着老塞特斯，发抖的双腿让他的胆小暴露无疑。 老塞特斯伸出手掌，不耐烦的问道：“喂，小子，地上那三具尸体你认不认得？” 年轻的士兵重重的咽了口口水，他依旧不敢说。曼文对待家奴的手段让他害怕至极。 老塞特斯一手指着先前那两个中年家奴，你莫非是想跟他们一样被老夫折断手臂？呵，老夫满足你。说着老塞特斯伸出手转向年轻人的手臂。 就在老塞特斯的手已经开始逆时针的扭动时候，年轻人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惊惧地嘶吼：“那三个人我认得！” 老塞特斯嘴角一笑，但他依旧不松手，故作阴沉说道：“继续说”。 年轻人慌乱道：“他们与我一样都是曼文伯爵的家奴。” 曼文伯爵脸色大变，他指着那年轻小子喊道：“臭杂碎！你要是敢再胡说我一定撕碎你。” 力丸嗤笑一声，高喊道：“年轻人，不必惧怕，你只要说出来实情，力丸保你无事。” 老塞特斯又故意用了用力，那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吃痛之下大呼：“他们是曼文派往兽人领地，故意挑拨……挑拨……人类与兽人的关系！” 呼…… 一阵风吹过，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曼文。 曼文此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变颜变色。他气急败坏的指着那年轻人大喊‘胡说。’但此时已经没有人相信他。 萨尔突然高举双手对着力丸，高喊着说道：“力丸殿下！那三个被曼文指使来到兽人营地的人类，他们对我们的族群谩骂不止，意图挑拨高地兽人与塔林王朝的友好关系，而我的族人为了维护这得之不易的友谊，冲动之下杀了他们，这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你……原谅高地兽人鲁莽的举动！” 说着他抬头偷偷冲力丸眨了下狡黠眼睛，然后这个年老而又聪明的兽人挤出一副难看的委屈表情，继续高呼：“还请力丸殿下为我们做主哇！！！” 多隆眼珠瞪大看着自己首领浮夸的演技，他哪见过这个一向阴沉而又威猛的首领做这幅表情，此时多隆看向萨尔的表情就像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萨尔身后的兽人也是如此。 力丸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憋笑。心里暗叹‘这个兽人首领的戏也太多了。’ 城墙上的人类与城门口的路加城人类守卫愤怒的看向曼文伯爵。对于路加城的百姓与士兵来说，他们可是崛起之战的见证者。 而高地兽人更是崛起之战的塔林盟友，那持续了一整个夜晚的惨烈决战至今还历历在目、克里斯城外的墓葬群上，那些塔林所阵亡的三千烈士墓碑才刚刚立好。路加城内此时还有不少妇女儿童是死去烈士的家属。 对于路加城中的平民与士兵来说，高地兽人简直就如同恩人，如果没有高地兽人，那场战争的胜负就算是个猪脑子也能想的到。契科夫会轻易的夺下路加城。 而曼文伯爵此时挑拨双方的士兵关系——这件事，实在是如同在干燥的草垛里玩火一般危险。再加上那个狡猾的萨尔实在装的很可怜，他那扭曲而又怪异的委屈感竟莫名的令人可怜。 “处死他！”半晌之后，城墙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突然指着曼文高呼。 霎时间群情激奋，处死他！ 人们开始朝曼文扔砸手上的零碎物件，气愤的人群开始大声唾弃曼文的所作所为。 曼文气急，他好不容易位高权重，这几天他无论走到哪都备受吹捧，现在竟然被这些低劣的平民谩骂。 想到这曼文竟跳着脚开始指着城墙大呼要全部处死平民，这个本来应该在贵族最低端的蛀虫终于开始暴露本质，从曼文嘴中不断地说出一些难听肮脏的字眼，他活像一个贫民巷子里的流氓痞子。 力丸与萨尔满意的看着曼文大发雷霆，两人心里都是同一个念头‘骂吧，骂吧，等你彻底到了平民的对立面，我甚至不用给你头上戴任何罪名就能处死你。’ 于是路加城的城门口发生了这么滑稽的一幕—— 一名穿着荣华富贵的伯爵，高高肿着半边脸与城墙上厉害的泼妇开始放声大骂。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脏话此时就像是瀑布一样从曼文的嘴里爆发出来，等过了几分钟后，肥胖的泼妇们惊讶的发现竟然骂不过曼文，曼文骂人的词语已经从母亲父亲这些上升了到了祖宗、性别。力丸听着那些各种脏话从曼文嘴里蹦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当泼妇们发现，他们一群人竟然骂不过一个人的时候，他们顺其自然地开始动手揍他。妇女们开始向下扔鸡蛋、苹果、竹篮等杂物，曼文此时就像是个疯子，披头散发，他躲过了一个竹篮之后放声高呼：“哈哈哈！这都砸不中，你们这些小杂种是瞎子吗！！要不然你们干脆下来干你爷爷？！！” “……，……” 安静，极度的安静。 力丸与萨尔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毛，然后两人忽然转身向曼文相反的方向走去。 围着曼文的人类士兵也是突然一怔，而后向外散了散。 曼文肿着半边脸，自己也是一愣，场面为什么突然静了。人们为什么要突然远离他。 就在他还在疑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城墙上的一群泼妇已经不见了，本来关闭的城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极度肥胖的四十多岁的妇女抡起了还沾着面粉的面包铲子向他冲了过来，在这名妇女身后是一群刚刚与曼文对骂的泼妇。 于是在众人的一阵可怜的表情中，我们的塔林王朝一等伯爵，国王的使臣——曼文，就这样被路加城的泼妇们开始狠揍。 多隆惊讶的看着这样闻所闻为过的场景，他一边转头，又一边斜眼偷瞄，当发现曼文的裤子中间被一只肥胖的脚丫踢中之后，多隆捂着脸感叹：“妈呀，首领，我发现人类的女性并不比我们兽人弱，您瞧瞧他们出手狠辣的样子，实在太可怕。” 第八十五章 谁才是夺权之人 时间——第二天中午。 地点——塔林王朝，路加城内的监狱。 曼文就被关押在这儿，他的罪名被力丸写成了长长的一张公告，就贴在路加城的城门上。 此时的曼文就如同一个流浪汉一样，长发披散、衣着破碎。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惨笑。像是已经疯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他就从天堂跌至地狱。不得不感叹一个本应在社会底层生活的流氓贵族，为何突然痴心妄想地想总揽全国的军政大权。 所有人都知道曼文是国王跟前的红人，所以力丸与曼文的这次冲突，到底意味着什么，很多聪明人当然已经猜得到。曼文明日就会被行刑处死，而这条消息力丸并未隐藏起来，反而派出了不少人，前往各个城镇宣传，尤其是刚刚回归的四十三城。 从昨晚押曼文入狱之后，兽人营地上的所有男性战士开始收拾东西，像是在做行军前的准备。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力丸与老塞特斯坐在萨尔的营帐内，多隆在一旁陪同。 这三个人已经商议了一整个晚上，多隆当然也陪了一整个晚上，但他一点也不困，甚至他睁大的眼睛中还有一丝惊惧。 昨夜这三人的对话，对这个一向心直口快的兽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巨大的洗礼，这一夜彻底改变了多隆的世界观。 力丸与萨尔如同是许久未见的知音一般，他们之间仿佛有聊不完的话。最让多隆惊讶的，当然是在昨夜一直占主导地位的力丸，尤其是力丸对如今天下大势的分析、对三个国家之间地理位置、兵力分配、后备资源的精确计算，简直让多隆五体投地。 昨夜，是充满阴谋诡异的一夜。多隆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在不远的将来，力丸连同它的首领萨尔，这两个人会在这片人类称霸的大陆上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多隆忽然感到幸运，他在心底里感慨“还好高地兽人与这个力丸不是敌人，而是盟友。” 大约有半个小时后，营帐外进来一名兽人士兵，士兵头上戴着崭新的头盔、背后背着巨大的战斧，士兵进来后对萨尔说道：“首领，勇士们已经集结完毕。” 萨尔点点头，然后对力丸微笑道：“殿下，随我一同去送送你的勇士。” 你的？那个兽人士兵皱起眉头在心里疑惑于萨尔的语气，但还没等他细想，营帐里的四人一同站起身，向营帐门口走来。 三千名兽人的战士看上去杂乱无章，他们并没有排兵布阵、也没有刻意的分为几个队伍，三千名兽人勇士就这般人头拥挤的站立着。但从他们结实的胸膛与宽阔的肩膀、还有背后的巨斧上你也看得出，兽人打起仗来绝不会含糊。 力丸与萨尔站在高坡上，在萨尔一阵慷慨激昂而又简短的战前动员后，最后交由力丸下达了行军的命令。 大军出发，前往指定的塔林防线——巨大的山脉入口。 女性兽人与儿童纷纷不舍的目送自己的丈夫或者父亲远离兽人营地。 兽人的行军是接替山脉处的七千人类士兵，等他们到了地方，安营扎寨之后，人类士兵便会被尽数召回。 凭借力丸在军事将领中的威望，他将是当之无愧的领袖，而具体为什么要召回人类士兵，这个理由挂在力丸与萨尔微微勾起的嘴角上。 兽人战士们带着力丸给前线士兵的命令出发了，但萨尔与多隆并未跟着自己的战士们去前线，因为萨尔要确定一个事情，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谁才是塔林王朝的国王）。 等到了下午，力丸他们稍作休息之后，终于迎来了来自塔林城堡的国王命令。 国王的信使大臣在一阵跳脚大骂之后，又斥责力丸不经过国王的命令就将国家大臣——曼文伯爵当众斩首，国王命令力丸立刻回塔林城堡，给国王一个解释。 在使臣一阵口沫横飞的斥责之后，力丸挥挥手，将那个来送信的使臣也给关进了大牢。 夜晚——路加城的高空之上星星点点，美丽的星空下，是人类的城池与城池外的兽人营地。 此时的兽人营地松松散散，本来五千兽人的营地只剩下不到两千的数量，周围也安静了许多。 在萨尔的营帐中，力丸正在教萨尔‘碰杯’的礼仪。两人刚才喝了不少酒，此时脸上都有些酒后的红晕，不过萨尔本就是皮肤红彤彤的，倒也看不出来。 萨尔模仿着力丸的姿势，与他碰了一杯。据力丸所说，这个动作代表着——友好、敬慕、合作。 萨尔不得不感慨人类的礼仪确实有些意思。酒至半酣，两人都耷拉着眼皮，萨尔笑着说道：“不知道何时，兽人营地中才能迎来人类教导礼仪的官员。” 力丸摆摆手，他说话时舌头有些打卷，看来是喝了不少：“放……唔……放心，我亲爱的兽人首领，不需要多久，半个月！半个月……足矣。” 萨尔眼中精光一闪，打了个哈哈之后又淡淡说道：“力丸殿下，我想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人类教导兽人礼仪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刚才所说的——夺权事宜。” 力丸站起身，向右微微一斜，像是要摔倒的样子，他赶忙扶着旁边的座位椅子，身子摇晃着哈哈大笑。看来他已经醉了。 “唔……首领，噗……哈哈哈哈！”力丸说话含混不清，他忽然指着萨尔的鼻子说道：“你……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首领在想些什么？” 萨尔艰难的睁了睁眼皮，也大着舌头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老萨尔在想些什么。” 力丸摇晃着艰难站起，冲萨尔竖起了大拇指：“高！真是高明！唔……以退为进，你的眼光——真的不错！高！高明！” 萨尔半眯着眼，也不知他到底是因为醉了，还是有意为之：“那还请殿下明示，老萨尔高明在哪。” “哈哈哈哈！你还跟我装糊涂！”力丸大笑，他声音转高，就像一个街上的醉汉：“你……唔……明面上是将兽人……兽人交给我，让我领兵，代表兽人……唔……兽人臣服于我。其实……唔……其实……。” “其实怎样？”老萨尔突然睁开了眼睛，好奇的问道。 “其实……哈哈哈！其实……你不过是想兽人与我塔林王朝的人类融合，先……先友好融合！再！再！再！”力丸大着舌头连续说了三个‘再’。 萨尔腾一下坐起身子，他的眼睛已经瞪得像牛一般：“再如何？” 力丸忽然身子摇摇晃晃的转了一圈，背对着萨尔，向一旁倒了下去，就像是失去重心一般，在他倒下去的同时，清楚的说出了一句话：“再与我现在干的事情一样……夺权。” “彭！” 尘土飞扬，力丸醉倒在地上。 第八十六章 试探的意义 萨尔缓缓站起身，带着闪烁不定的眼神，步伐坚定的向倒在地上的力丸走去。兽人特有的脚掌踩在地面上，就如同猫咪的爪子一般，安静无声。 他走到了力丸背后，力丸背对着他侧卧在地上，甚至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殿下，你醉了。”萨尔淡淡道。 力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萨尔挑了挑眉头，安静半晌之后，他身子一转绕过力丸，走向了营帐门口。等他揭开营帐门帘的时候，身子一顿，阴沉自语道：“乱世之中，互相帮助，诚心相济，可如果战争结束……” 他说到这里停下了，这个年老的兽人瞳孔里不断闪烁着睿智与远见。 力丸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萨尔的背影。他不是醉了吗？但他睁开的那只眼睛为什么那么明亮，那么专注。 萨尔忽然哼哧一笑，兽人鼻孔出气总要比人类粗重些，萨尔身子停在那，抬头看向高空之上的辽阔星空。星星点点，诡异的闪烁不停。 “我并不奇怪你的担忧，力丸殿下。”萨尔开口，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的声音也略微有些高昂。“但你猜得出老萨尔的目的，老萨尔又何尝猜不出你的心思。” 月光透过揭开的营帐帘子，照在萨尔的巨大身躯上，他的影子正好笼罩住了躺在地上、睁着一只眼睛的力丸。空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下来。只有高空上不断闪耀的星辰在不断变换。 萨尔淡淡开口：“老夫已经将兽人战士派去前线，过几天我也要去前线的山脉，去替塔林守住防线。” 背后躺在地上的人还在装醉。 “三千高地兽人战士去接替人类士兵，剩余不到两千的女性与孩童留守营地，在殿下与塔林的危难之际，兽人倾尽了全力。这两件事——我想我已经足够表现出了老萨尔的诚意。” 萨尔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他的声音忽然坚定而又气愤——“现在——我想问问！高地兽人一族的命运，到底如何？”他身子对着营帐外的空地，空地上空无一人，却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拉长的影子将力丸的身躯整个笼罩，在那一片黑暗中有一颗亮点，那是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球。 “唔……”半晌之后，力丸醉醺醺的翻了个身，顺带着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高地兽人，不可为皇，但能为王。” 听到背后那模糊不清但却坚定的话语，萨尔轻轻地一声闷哼，嘴角微微勾起。他向外走了出去，放下了营帐帘子，结束了这段对话。 ***** 这几天，国王的使臣一个接一个的来到了路加城面见力丸，要求力丸立刻回塔林城堡述职，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力丸关在了路加城的大牢内。 这一天的早晨，塔林城堡忽然紧紧关闭大门，不允许有人出入，原先隶属于曼文的多个贵族带着自己的士兵入驻了塔林城堡，城堡城墙上的士兵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 身在塔林城堡的平民当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人传言是力丸与国王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路加城，力丸与萨尔站在城墙上，面对着城外的兽人营地，极目远眺。 力丸站的靠前，萨尔与他错了半个身位。老塞特斯与多隆在一旁陪同。 四个人都在看着营地之外的远方，远方的矿产山脉起伏不平，就像一只长条的巨兽卧在那似的。 终于，三匹快马突然出现在远方，它们一路绝尘，跑的极快。 骏马飞驰，穿过兽人营地，在力丸欣慰的目光中来到了城墙下，骑在马上的三名骑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他们异口同声对着城墙上的人行礼：“参见力丸殿下！萨尔首领，赛特斯长老。” 力丸对城墙下喊话道：“军队来齐了吗？” 左边的骑兵回道：“回殿下，左路军步兵团、远程军团共计两千人已全部撤回，正在来的路上。” 右边的骑兵回道：“回殿下，右路军骑兵团、攻城军团共计两千人已全部撤回。” 中间的骑兵回道：“回殿下，中路军步兵团、重甲骑兵、轻甲骑兵共计三千人已全部撤回，大军就在后边。” 力丸点点头，回身对老塞特斯道：“将路加城城门大开，不用限制平民的活动，我要借他们的口传达一些正面的言论。” 老塞特斯听了点点头，拐入城墙内的石阶，下去布置。 城门大开，大街上的士兵警戒也撤下，平民们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一样，奇怪之下他们好奇的想看看力丸殿下到底在看什么，于是他们出了城门，对着力丸面对的方向观看，更有些调皮大胆的人上了城墙上观看，只不过他们也识趣，不会靠近力丸与萨尔这边。倒是有些年轻的女子聚集在一起，她们时不时指一指力丸，然后发出娇羞的笑声。 萨尔斜眼看了看，取笑道：“看来殿下不止在军中威望甚好，在姑娘们的心中分量也不轻。” 多隆闻言捂嘴偷笑，力丸亦笑了笑。 萨尔转了转眼珠，忽然又调皮道：“力丸殿下现在还没婚配吧。” 力丸歪头道：“没有，首领难不成有什么想法。” 萨尔竟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族中还有不少年龄合适的兽人女子，如果……” “停停停！！！”力丸突然摆手喊停，倒是很少见他这样脸色尴尬。 开玩笑，那高地兽人的女性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就算是普通的兽人女性也要比力丸高出两头，再加上兽人特有的肌肉，两人打起来还真不知道谁能赢。 看到力丸难道吃瘪，萨尔与多隆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力丸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之后也跟着他们大笑，看这两人此时有好的样子，倒像是两个多年的好友，而不是几日前在营帐里互相试探的种族首领。 第八十七章 军队撤回 当地平线尽头同时出现一只浩浩荡荡的长线之时，众人转过头，会心一笑。 行军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路加城的平民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观看。 人类士兵不同于兽人，他们有秩序、有纪律，不论是在打仗中还是在行军中。塔林王朝的士兵此时走起路来也是昂首挺胸，他们作为崛起之战的胜者，理应如此。 二十多年的压抑在那场战争中完美释放，一些老兵终于找回了做士兵的荣誉感，新兵更是因为胜利而感到骄傲。他们当然会记住恩人——，那个带领他们的塔林王朝二王子——力丸。 七千余名士兵缓缓绕过兽人营地，绕到了城墙下。这是塔林士兵对盟友（高地兽人）尊重的细节体现。 士兵们在城墙下列为十余个方阵排开，注视着城墙上的力丸，力丸也欣慰的看着他们。 从方阵中走出十多个将领，只见他们同时大手一挥。 “唰~！！！”的一声。 七千士兵同时单膝跪下，他们将武器一端重重的夯向地面，发出整齐划一得‘彭！’的一声，而后七千士兵同时开口，高呼了三声——‘将军！将军！将军！’。 那阳刚的巨大声音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苍穹撕裂，那一双双炽热而又相信的眼睛，不论是谁都会被当场震撼住。少女们不禁转头看向城墙上那个拥有金黄头发的年轻王子，有几名少女甚至要嘤咛一声昏倒过去。 年龄稍长的男性也满意的看着力丸，作为塔林王朝的平民，他们渴望拥有一个好的领袖，能够带领塔林强大的领袖。而力丸，正是他们渴望的领袖。 萨尔此时的心内五味陈杂，他望向人类士兵的眼神中充满了炽热。他实在是太想拥有人类的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藏，拥有致命的吸引力，那就是——秩序！ 如果兽人也可以像人类这般整齐划一，如果兽人在战场上也能够有计划、有目的的执行作战命令，萨尔自信这支兽人军团一定会无往而不利。在很久以前的战争中，人类的战争‘秩序’让兽人吃了不少苦头，他们当然也曾经试过通过掠夺来扩张领地，他们对人类所拥有的肥沃土地一直念念不忘。 但战争中，人类那些兵法韬略，还有各式各样的排兵布阵，步兵、骑兵、火枪手的车轮战斗每次都能让兽人撞破脑袋。 兽人天生拥有强大的体魄，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如果一对一的决斗，兽人绝不会输给人类，但是攻城夺地这些事，绝不是两个人的决斗，而是大规模的战争，所有兽人一向缺少战争中最重要的东西——‘秩序！’ 从没有一个兽人会想到这一点，因为他们的脑子天生就缺乏智慧。但萨尔不同，他是千百年来兽人群中最智慧的一员，他早在多年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此时萨尔咬紧了牙关，这个年老的智慧兽人在心底里暗暗发誓，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让高地兽人达到巅峰，让兽人学习人类所特有的——秩序。 力丸的动作将正在暗自思量的萨尔拉回到现实中，只见力丸向前迈步，站在了城墙顶端，他双臂展开，就像拥抱一般，然后双手向上抬，大笑三声之后喊道：“起来吧，我的勇士们！” 城墙下的将领先站起身，七千士兵这才同时站起。 “崛起之战中……”随后便是力丸的阵阵演讲，旨在缅怀死去的烈士与夸赞士兵的忠诚。他的每一句每一言都经过刻意的安排，今天的这场演讲力丸做足了准备。 在他大开大合且激情澎湃的演讲中，士兵随着力丸一起热血怒吼。 老塞特斯在后边满意的看着力丸，他实在是一个完美的领袖，坚毅、果敢、计划周全、颇有心机。 路加城中的平民看向力丸的眼神与老塞特斯相似，此时力丸的身上仿佛自带着荣耀的光环，让人仰视。儿童们将力丸当做了偶像，少女们将力丸当做了梦中情人，成年的铁匠将力丸当做了——国王。就连兽人营地中的女性兽人与儿童也都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类军队方阵。 ***** 五个小时后，路加城内的城主府，力丸、老塞特斯、萨尔、多隆，连同十余位塔林将领坐在一起。 力丸高高坐在上首，紧贴着他左手边的自然是萨尔，右手边是一个自崛起之战后便拥护力丸的塔林王朝老将。 “殿下，山脉七个入口处皆做好了防御工事。” “殿下，斥候探子也都深入到了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的边境城镇中，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殿下，崛起之战中回收的斯洛姆士兵的铁器已经重铸完毕，所制作成的崭新的盾牌铁剑也已经分发。” “殿下，契科夫军团的火枪装备也已经分发了一百多支，依照您的命令，我们组织了新的远程军团，只是现在人数太少。” “殿下，……” 力丸耳中听着将领们的述职，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椅子把手，像是在思索。 等将领们说的差不多了，力丸点点头道：“不错，我的命令，你们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在这路加城内，可真是担忧得很。” 众位将领哈哈一笑，纷纷让力丸勿要担忧。 力丸忽然看向右手边座位最后的一名将领：“努曼！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发呆。” 众人转头去看那个叫努曼的将领，他大约四十来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时时刻刻耸起的鼻子意味着他的脾气并不好。 果然，努曼站起身，先对力丸行了一礼，然后大声道：“殿下，我……我有坏消息。” 力丸微笑道：“说。” 努曼道：“崛起之战前，士兵的成员固定，所需的粮草辎重也少，但现在是战争时期，或者说即将战争时期，每个月从塔林城堡内运来的粮食，实在是……哼哼，实在是太少太差，且士兵的待遇也远不及我们的敌对国家。” “努曼！你！”有将领站起来意图阻止。 力丸摆摆手：“别拦他，让他说完。” 第八十八章 开始 努曼本有些犹豫，见力丸并未责怪，他鼓起胆子继续道：“殿下，我努曼也知道现在提这些事情有些不合时宜，唔——士兵的待遇问题可以日后再说，但食物问题，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下去。”说着努曼突然对着力丸单膝跪下道：“殿下，我塔林王朝若是想恢复往日的荣光，凭现在的七千士兵可是远远不够的。而我塔林既然连这七千人都难以供养，小的怕……” 他这话一说出，大厅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众人回首去看力丸，却发现力丸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努曼。 只听力丸突然走近，问向努曼：“努曼……我只知道你的名字，还不知道你的官职。” 努曼道：“回殿下，我本是坚尼将军的副将，坚尼将军在崛起之战牺牲之后，我现在在步兵团任职冲锋团长。” 力丸点点头：“好，很好！众位将军理应学习努曼，军队中的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汇报。”说着力丸重新看向努曼：“努曼、你如果相信我，请给我一些时间，半个月之内，我会彻底解决这件事。” 努曼激动地回了一礼，捂着胸膛道：“多谢殿下，天佑塔林。” 力丸回身坐好，他稍作思索之后又道：“只是不论我要做什么事情，在此之前都有一个大前提，这也是我将你们召回的原因，我想让各位——帮我一个忙。” 努曼首当其冲的站起来：“请殿下吩咐，努曼在所不辞。” 其余将军也纷纷表示拥护力丸的决定。 力丸挑了挑眉头说道：“既然众位想我放开手建设塔林的军事，那么——就不能有人暗中掣肘，对吗？” “当然！”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力丸道：“军事向来与政治挂钩，两者如同光和影子同时存在，若是我手上没有半分政治权力，那么军事力量，只会成为空谈……对吗？” “当……当然。”大部分将军依旧拥护，但有少数的聪明人已经猜到了什么。 大厅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妙，力丸面不改色，继续逼问道：“你们这一路上应该知道了我将国王的心腹——曼文伯爵斩首示众，而此举并未得到国王的同意，在这个当口我召各位回来，我实在有难言的苦衷。” 众人沉默，他们在这一路上听说了不少，包括力丸将曼文伯爵斩首的事情，这个举动并未引起众位将领的反感，他们反而在心底默念杀得好。但是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这些将领当然也已经有心理准备。 好在力丸并非是个普通人，而是塔林王室的正统血脉，拥护他并不代表叛国。 努曼首当其冲的站起身：“殿下，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努曼一定第一个拥护！我努曼清清楚楚的知道，是谁解放了塔林王朝二十年的苦难，自崛起之战之后，我努曼就在心底发誓，无论殿下要做什么，努曼一定会成为您手上的刀剑。” 力丸激动的点了点头：“很好！但我接来下要让各位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人不愿，我不愿勉强各位。”力丸顿了顿，他稍稍观察了下众人的反应，而后接着极为严肃道：“我要各位……攻进塔林城堡。” ‘啪嗒~’一个杯盖掉落地面，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力丸预料中的反应，他并不奇怪，反而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 众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人敢再出声说话。 半晌之后，努曼说道：“殿下……” “国王~！”力丸忽然断喝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国王！依旧是国王，我力丸，也依旧是臣子，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五年——，等战争结束，我将以罪臣的身份接受众位的千刀万剐，但在战争结束之前，我力丸一定要成为塔林的领袖，希望各位暂行支持。这是我——对诸位的许诺。”说着，力丸站起身，向厅堂内的将领，深深鞠了一躬。 努曼五味陈杂地看着力丸，他的眼神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情感，好在他的眼神从起初的复杂正在渐渐转为坚定，身为已故的老坚尼的手下，他已学会识别谁才是个称职的领袖。 力丸沉声道：“若是诸位信我，便安坐不动，若是有人不愿，我绝不勉强，你尽可走出这个大厅，去给国王通风报信。” 老塞特斯紧张地看着座位上的将领，但几分钟后，他的眼神慢慢舒展。因为结果让他满意。 自从力丸回到塔林之后，老塞特斯总是站在他身后，这个忠实的塔林重臣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行动感染周围的人，他更像是个忠诚的奴仆，永远站在主人身后。 萨尔眯着眼看着厅内的气氛变化，也不知在脑子里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塔林城堡。 高矮不等的城墙上，站立着许多穿着盔甲的士兵，他们的盔甲样式五花八门，有的身上印着某位贵族的家族印记，有的印着某座城池的标记，看得出这是一队杂兵。 这些兵大部分是拥护国王的贵族从各地带来的，他们其中并没有人会搏斗技巧，更别提上战场了。 在力丸当众斩首曼文伯爵后，隶属于曼文伯爵手下的一批人便慌慌张张带着手下，来投靠国王，因为他们清楚，此时除了国王，可没有人再能救他们。 国王此时也是心乱如麻。那个在他面前一直弯腰低头的弟弟，竟敢违抗他的命令，杀了他最心爱的曼文伯爵。不止如此，力丸甚至还将他派出去的使臣关了起来。 记得国王第一天知道曼文被杀之时，他暴怒而起，他怒吼着‘反了反了！’，他在心底想要杀了力丸，他甚至还自语：“果然如同曼文所说，这个力丸一直心怀不轨，现在终于是漏出了马脚！” 于是国王开始集结手下的军队，意图讨伐力丸，但这个糊涂的国王这才发现，在他的厅堂里——一个将领都没有。 好在这两天，从各地赶来许多逃难的贵族，他们带了不少士兵来，东拼西凑大约有五百多名，国王听从属下的建议，封锁了塔林城堡，并连续派出使臣，请力丸回塔林城堡述职，但其实——早有杀手埋伏，就等力丸回城堡内。 第八十九章 送信 塔林王家庭院大厅，群情激奋。 国王正在王座上气的跳脚，他不断谩骂着力丸的所作所为。座下大厅里大约有七八个穿着华丽的贵族，他们也纷纷随着国王大骂力丸的不是，说他是国家蛀虫，说他祸国殃民。 “我已连续派了五个使臣，他们没有一个回来的，全都被扣押，你们说说！该当如何？！！”国王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贵族纷纷谏言：“应该派一只部队去！直接将二殿下捆回来。” “要我说，国王，应该直接将力丸的罪状昭告平民，让他自己迫于压力、乖乖伏法！” “国王！”另一人痛哭流涕，“曼文伯爵死的实在太惨，您一定要为他做主，曼文为了国王的伟业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时时刻刻将国王挂在嘴边，谁知道那力丸如此心狠！” 就在这些人众说纷纭、群情激奋之间，一名肥胖的士兵从大厅门口跑入，慌张跪倒喊道：“国王！我们塔林边疆防守线的士兵与将领，全部到了路加城。” 国王腾地一下弹起身子：“什……什么？！！！” 七八个贵族瞬间哑火，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他们此时却像是被人缝上了嘴，甚至有几人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国王大吼：“怎么可能？那防线现在岂不是没人把守。若是斯洛姆现在发动进攻……” 士兵道：“回禀国王，兽人一族的三千战士，从路加城外的营地开拔，应该是兽人代替我们守住了防线。” “那力丸……他……，他集合士兵，想要……想要如何。” 士兵摇摇脑袋，表示并不知情。 大厅内的贵族们额头上甚至留下了汗水，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其中的一位突然站出来拍拍胸口说道：“国王放心！我一定与国王死守塔林城堡，您才是老国王钦点的继承者，若是有别人妄想夺权，势必要踩着老夫的尸体过去。” “对！我也是！请国王放心。” 贵族大臣们纷纷表明态度，国王感动的下来与他们一一握手，君臣之间情意浓厚。 深夜，或者说凌晨。 塔林城堡北面的大门被人推开，城墙上已经没了值班的士兵。一队人马正趁着这美好而又安静的夜色，像个小偷一般悄悄出城。 领头的一位是个中年胖子，他身后大约有五十名家奴。 他刚一出城门，从暗处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 胖子贵族惊骇之下回头看，只见是白天在国王大厅内的另一个贵族，那人长得瘦高，看两人对视的神情以及胖子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得出两人认识。 瘦子开口：“你呀你呀，我果然没猜错，你不是白天给国王立过誓言，要与国王一同守卫塔林城堡吗，怎么现在……啊？真是没脸没皮，你愧不愧对塔林给你家族赋予的荣耀？”瘦子指着胖子，一脸正气的呵斥。 胖子脸上一红，然后愤怒的拨开手说道：“白天不过是给国王个面子，现在力丸的大军已经回来，代表着什么……你难道猜不出？难不成要我们与国王陪死不成？” 瘦子愤怒道：“就算是死又如何，我们身为效忠国王的大臣，理应跟乱贼死战到底！绝不妥协！” 胖子啐了一口道：“我呸！力丸殿下可不是乱贼，他也是王室血脉，再者说了——我看平民对此事也是褒贬不一、态度暧昧，再加上曼文伯爵都斗不过力丸殿下，咱们还是算了吧，啊？算了算了。” 瘦子忽然转了转眼珠：“唔……你说的有道理。”说着他冲贴着城墙的黑暗处招了招手，只见一队家奴慢慢走了出来。 胖子瞬间回过神，他气愤地打向瘦子：“你他娘的还不是一样带着家奴逃跑！” 瘦子尴尬一笑：“嘿嘿，不瞒你说，我们跟着曼文骗骗国王也就算了，二殿下……还是算了。趁早跑路要紧，可别让他误以为我们跟他对着干。” “对对对！” 这两个‘知己’一边压低了声音互相调侃一边带着人马悄悄出了城，向远方走去。 第二日，中午。 老塞特斯跳下马，皱着眉头看着塔林城堡的城墙上，稀散的几个士兵。 此时节城门大开不说，城门两边一个士兵的影子也没有。 老塞特斯进入城堡内，街上的平民看到老塞特斯纷纷眼睛一亮，凑了过来。 一个平民小声问道：“赛特斯长老，你怎么来城堡内了。” 老塞特斯笑道：“来替力丸殿下送信。”说着老塞特斯奇怪指着城墙道：“守城士兵哪去了？” “唉……”人群中有一个壮年叹了口气，他走出来，老塞特斯认得他，这人原先就是塔林城堡的门卫兵。 只是此时那人穿了一身平民衣物，他说道：“最近有不少从未见过的其它城的人，称自己是贵族，来效忠国王，国王便任用了他们的家奴当做守城士兵，我们就被解散了。” “胡闹！”老塞特斯愤怒道：“守城编制岂能如此儿戏，说换就换，力丸殿下明日就要来塔林城堡述职，堂堂一国首都，一个守城兵都没有，成何体统。” 有人冲老塞特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长老，国王下令在塔林城堡内不许提‘力丸殿下’的名字，不然会被抓紧大牢。” 老塞特斯闻言挑了挑眉头，嗤笑了一声。而后问道：“那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贵族家奴呢？怎么不见他们守城。” 平民挠挠脑袋，“我们也不知道，昨天还好好地，今天一早起来，那些家奴都不见了。” 老塞特斯抬眼想了想，随后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那些突然冒出来声称要效忠国王的贵族，应该就是曼文领导的旧贵族，他们应该是听说了力丸召回前线的七千士兵，猜到力丸要夺权，而被吓的逃跑了。 老塞特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深深叹了口气，拨开人群走向了王家庭院。 第九十章 匕首给我 到了王家庭院内，老塞特斯终于面见到了国王，他静静听着国王近乎癫狂的指责与谩骂。 国王时不时用手边的东西砸向老塞特斯，那些杯盘砸在老塞特斯身上，他并未躲开，默默忍受着这些。 “我要治你的罪！老赛特斯！叛国之罪！我要将你的族人赶出塔林、你与你的族人是国家的叛徒！你可曾记得先王去世前对你的嘱托？”说着，国王愤怒的大吼：“来人！来人！给我绑了他！给我把他押入大牢！” 稀散的士兵分列两侧，他们互相对视了一阵，而后一动不动。 “反了！反了反了！全他妈的反了！” “国王！”老塞特斯突然低首出声，只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王去世之前，确实给过老塞特斯一些嘱咐，你想知道吗。” 国王瞪着老塞特斯：“难道不是要你辅佐我？难道先王让你去辅佐我那个从小在斯洛姆长大的弟弟？！！” “哎……”老塞特斯深深叹了口气。他稍稍抬头看向国王背后的王座，他想起了先王，所以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悲伤，：“先王临死之前，对老塞特斯说过——不出十年，塔林必将被斯洛姆灭国，先王让我……带着赛特斯族人，逃离这片人类的是非之地。”说着老塞特斯注视国王：“而并非国王口中的，让老塞特斯辅佐国王。” “怎么会！”国王跳脚大喊：“如果不是那力丸硬要开战，我们与斯洛姆相安无事，他们又怎么会进攻塔林，十年之内必将和平，而非战乱，这本来大好的和平局面就因为那个愚蠢之人的开战而破灭，这一切的一切，全怪他！全怪那个愚蠢的弟弟！他凭什么这么做？” 老塞特斯已经双手合在背后，并闭上了嘴巴。对于认不清局势的国王，他并不想多做解释。 国王又是一阵跳脚的谩骂。老塞特斯已经学会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等国王骂的喘气休息的时候，老塞特斯这才睁开眼睛。他毕竟是带着任务而来。 老塞特斯单手放在胸前端端行了一礼，高声说道：“吾王亲见，赛特斯族长代表王室二王子——力丸殿下，特来请命，所请包括塔林四十三旧城指挥归属权，塔林国内一切通商、赋税拟定执行权，军事统帅权、领土所有权、贵族赏罚权……，请国王批准并拟写黄榜，昭告臣民。” “噗……哈哈哈哈哈！”国王疯癫的大笑，他踉跄站起身指着老塞特斯：“妄想！痴心妄想！他为什么不把我杀了，夺了我的王位！我若是将这些权力给他，他和国王有什么区别？！！哈哈哈！那个愚蠢！可恶！杂种一般的烂人！” 老塞特斯皱了皱眉头，他沉声道：“力丸殿下说过，国王依旧是国王，他依旧是臣子，等战争结束，他自己会自刎谢罪。” “放屁！”国王骂出脏字。 老塞特斯权当没听见国王的谩骂，继续道：“明日中午，力丸殿下亲自会来到塔林城堡，希望国王配合。” “配合？哈哈哈！你们做梦！做梦！” 老塞特斯再不说话，规规矩矩地向国王鞠了一躬之后，便转身离开，他的任务已经达成，力丸嘱咐过他，只需要向国王提一提就好。 老塞特斯走出大厅，他的脚步刚刚迈出门槛，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发问“为什么？” 老塞特斯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将军与贵族为什么要拥护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力丸，甚至连你——塔林王朝的百年忠臣，老塞特斯也会愿意当他的走狗。” 老塞特斯嘴角勾起，像是微笑，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个拥有一头金黄头发的年轻领袖，他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因为在他的身上，尽是希望。”老塞特斯迈步，走了出去。 次日，中午，阳光明媚。 塔林城堡外的古道两旁郁郁葱葱，老塞特斯看向城墙上的塔林旗帜，在正中间那支旗帜顶端，是一个已经风干的骷髅头。他认得那个骷髅头的主人，那是不久前斯洛姆送力丸回国的一队骑士中的骑士队长。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塔林在力丸的领导下开始反击。 远方的古道惊起了一群飞鸟，军队的行军声渐渐响起，声音越来越大，那个骑在白马上、拥有一头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正意气风发地骑马走来。在他身旁是体型巨大的兽人首领，骑着兽人的独特坐骑，多隆可怜的步行，好在兽人体力不错，多隆并未有多累。在这些人身后是大概一千名精兵。是从军队中刻意挑选的优秀者。 离着老远，老塞特斯就迎了上去。 等到了近处，老塞特斯对力丸与萨尔行礼：“殿下，首领。” 力丸点点头：“该说的都说了么？” 老塞特斯点头：“是，都说了。” 力丸看着老塞特斯眨了眨眼睛，然后饶有兴致说道：“他骂你了？” 老塞特斯一声苦笑：“当然，骂的不轻。” “哈哈哈”力丸大笑：“倒是苦了我们的长老，这个差使并不算很好。” 老塞特斯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入城。” 力丸转首看向塔林城堡的城墙上，上边竟然空无一人，城门两边的卫兵也是一个都没有。力丸皱了皱眉头，自语道“一国首都，却连一个守城兵都没有，真是荒唐，我还只当要进行一场攻城战争。”说着他驱马走向城门。 离着老远，平民在街道上看到了力丸。在起初的几声惊呼后，平民纷纷聚集在街上，力丸亲切地与平民们打招呼，所过之地——鲜花掌声不断。 这几日塔林城堡内的死寂因为力丸的到来重新热闹了起来。 等进了王家庭院，力丸翻身下马，萨尔、多隆、老塞特斯跟了上去。力丸推开王家大殿的大门。吱呀一声之后，只见国王端端坐在上边。 力丸远远地看到国王单手背后，他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这个国王藏武器的方式实在太过拙劣，老塞特斯当然也看得出。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力丸微笑着向老塞特斯道：“长老，匕首给我。” 第九十一章 谁主，谁臣服 老塞特斯犹豫的递过一柄翠绿的匕首。 力丸微笑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在外等候。”语毕他便进了大厅掩了门。 当力丸转过身，掩了门。屋外的光线被挡住，空荡的大厅里光线变得阴暗，力丸单手背后、不急不缓地走向国王，他的脚步声稳定极了，正如同他坚毅的面庞。 国王阴沉地站起身子，他走下台阶，单手摆动，另一只手也在背后一直藏着。他从未跟人搏斗，亦从未对谁如此心生怨恨。在力丸回到塔林之前，他本是个读书孺子，满脑子的仁义道德，他的仁慈在国内享有声誉。但当力丸回国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无能、懦弱、成为了平民在私下里对国王的评价。 国王当然该恨，他将这一切归罪于力丸，正是他这个亲弟弟，剥夺了他作为国王的一切荣誉。 两人离得近了，各自站定。两人的面孔有三分相似，那是来源于血脉上的传承。两人都背着一只手，他们的手上都拿着匕首，一个翠绿如珠宝、一个墨黑如夜晚。 但不同的是，力丸的手稳定、坚毅。国王的手颤抖、愤怒。 力丸行礼，他弯腰、躬身，单手放在胸前。 趁他行礼之时，国王刺出了匕首，他并不懂得怎么刺，他只是昨夜练习了一个晚上，所以他的手很慢，慢到力丸可以从容的直起身子，然后躲过去。 一击不中，国王踉跄地迈步，学着曾经见过的士兵突刺的样子，重新举起手。从他笨拙的动作上看得出，国王确实不会打斗。 力丸并不想给他机会，他的匕首贴紧腕部，在向后撤步的同时向上一划拉，‘噗呲’一声轻响，国王小臂上的衣物被割出一道口子，国王的手臂吃痛，但他的五指依旧用力握着匕首、并未松开。 力丸眼中突然流漏出赞赏的目光，虽然那目光一闪即逝。力丸反刺向国王。 国王的眼眶已经微红，他将力丸当做敌人，用最后一丝作为国王的尊严，倔强的赌上了性命。国王用自己的胸膛迎上了力丸的匕首，他不闪不避，简直如同自杀，并在如此近的距离内，顺手刺出了手中的匕首。 力丸惊讶住，此时流着泪水一往无前的国王好像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懦弱。 “噗呲……” “啪嗒……” 两种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前者是国王的匕首刺入了力丸的肩膀，后者是力丸故意松开了手，匕首掉落地面。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大厅内。 力丸抬头微笑，国王满脸惊讶。 半晌之后，国王松开了手，向后踉跄退了两步。 国王身子不停地颤抖，他举起发抖的右手，看着右手上的血迹，又看了看微笑着的力丸，他的亲弟弟。 许久之后，是力丸先开口：“恨吗？”声音轻柔，仿佛在对着许久未见的情人。 国王颤抖着点头，恨！当然恨，他本该荣耀无限，他本是一个帝国的掌权者，虽然那时候，这个帝国已经只剩下七座城池。 力丸继续轻声道：“你的恨意，不及我胸中的百分之一，我带着这样的恨意，在斯洛姆城堡内被囚禁了二十年，你知道吗？我的哥哥。” “可你不该将恨意的苦痛倾泻在我的身上，那……” “因为你挡了我的路。”力丸出声打断，他说的坚决而又自然，并努力挺直了躯干。 国王张了张嘴，却久久说不出话。 “如果这片大陆能够和平，我们与斯洛姆不起争端，那该有多好，哪怕是只有七座城池的安宁。” “不会的。”力丸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和平……并非是一方说了算，若是不反抗，那塔林——只有灭亡。”力丸仰头，看着头顶上的图腾雕刻“或许有时间，你应该出去塔林城堡看看，看看人民所受的苦难，看看奴隶脸上，被斯洛姆士兵用火炭烙下的印记，再看看我们的矿产山脉，是被厄泽王庭的军队如何破坏。” 国王道：“我还未出过塔林城堡，大臣们从未对我提过这些事。” 力丸微笑：“他们当然不会提，他们只会对你报告好消息，让你心情愉悦之下对他们进行奖赏，而非是惹你生气。” “或许……”国王听到这儿眼神黯淡，“或许这个国王，理应由你来当。或许我真的无能。” “不，”力丸依旧微笑，好像从伤口里流出的血并不会让他痛苦一样，他的微笑不论何时总是那么春风得意“若是和平时代，你一定是个好国王。” “可现在不是和平时代，对吗？”国王问道。 力丸回道：“是的，乱世之中，丛林法则至上，一切仁义、一切道德，都将成为战争的笑柄，当你的决定可以影响千万人生死之时，你的选择将与道德仁义毫无关系。因为有时候，战争将是和平的唯一手段，我对你说过。” 国王苦笑：“可是那时候，我并没有听进去。” “好在你现在已经听进去了。”力丸微笑。 两人的对话轻轻回响在空荡的大厅内，他们本是血脉上的至亲，在前一刻却匕首相向。 “乱世之君！”国王突然开口，只是他更像是在自语，力丸并未听得清楚。 “什么？” 国王坚定，他清澈的开口，声音洪亮：“乱世之君！”他是对着力丸说的，他双眼的眼神让力丸熟悉极了。那是在斯洛姆城堡中，当力丸揭开墙皮，给老塞特斯展示世界地图之时，老塞特斯所拥有的炽热眼神。那个眼神——代表着——‘臣服。’ 国王单手抓住自己已经被割开一道口子的袖子，他用力一扯，刺啦一声，扯下一条绒布，他走近力丸，为他包扎伤口，虽然最后那个‘结’绑的并不漂亮。 国王微笑，他开始学习如同力丸一般微笑：“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力丸。” 力丸苦笑：“还有很多。” “比如说？”国王开口说道。 “比如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一个给门外那个兽人首领看的戏，一个让他能够放心的戏。” 第九十二章 到手 半个小时后，“进来罢！”力丸高声冲着门外说道。 稍作停顿，门‘吱呀’一声打开，老塞特斯推开门，站到了一旁，让萨尔先走了进去。 萨尔与多隆一前一后进入了大厅，空旷的大厅内早已摆好了三张空着的宽大椅子。一张在力丸旁边，另外两张在力丸对面。 “请坐，萨尔先生。”国王坐在最上边开口。 萨尔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与多隆坐到了力丸对面，萨尔的目光在国王与力丸之间来回游走，并在力丸肩膀上的伤口略作停留，他稍稍皱了皱眉头。 老塞特斯进入，掩了门，自然地坐到了力丸身边。他亦是看到了力丸肩膀上的伤口，他又看向国王破碎的衣袖上，老塞特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他实在猜不出刚才这大厅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宽阔的大厅内，五个人便这样安坐着，气氛有些尴尬的安静。 在力丸的手边，摆放了一瓶红酒，还有五个银制杯子。 萨尔端端坐着，一言不发，今天他本就不是来说话的，他今天来只是当个看客，因为他需要确认一件事情，一件在他认为极为重要的事情。 良久之后，力丸终于微笑着开口，但他刚一张嘴，就将老塞特斯吓到。只听力丸说道：“国王，你为什么不走下来为我倒一杯酒，你难道瞧不出我已经渴了。” 力丸的声响回荡在大厅内，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老塞特斯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力丸，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生锈坏掉了，力丸方才喊国王的语气，简直就像在呼喊一个奴隶。 还没等他流冷汗，国王突然微笑着站起身，并向力丸这边走来。 老塞特斯急忙站起身，“国……国王。” 国王并未因为老塞特斯的慌张而作何反应，他反而低下头，稳定的拿起了酒瓶，拔开酒塞，优雅地倒入杯中，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好像他真的是力丸的奴仆一般。 他将酒杯双手递给了力丸，力丸接过，并满意的点了点头。 “萨尔首领一路行军，未曾停歇，他应当也渴了，你为什么不给他倒一杯。”力丸说道。 “当然。”国王回话。于是他又重复了上一次的动作，并小心翼翼地拿起酒杯，走向萨尔。 萨尔并未起身，他如同力丸一般淡定的接过酒杯，只是萨尔并未看国王，他一直在瞧着力丸脸上的表情。 耻辱吗？是的，奇耻大辱。 他并非是什么平民、铁匠、或者来自贫民区的奴隶，他是国王，是塔林王朝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与掌权者，但他现在正在被奴役一般。他当然已经愤怒，甚至愤怒到发抖，但他已经学会将耻辱雪藏起来，这是力丸刚刚教给他的。 所以他倒酒的手极为稳定，仿佛他天生就该干这样子的活。 国王递给萨尔杯子之后，便束手站到了力丸身后，如同老塞特斯经常干的事情一样。 这个细节让多隆与老塞特斯张大了嘴。他们满脸不可思议。 空间就又这样安静了下来，只是这次的安静不像刚才那样的尴尬，反而飘忽着一丝诡异的感觉。 萨尔微眯着眼，在力丸脸上打量，好像想从力丸的脸上寻找出什么东西似的。 力丸高举酒杯，对萨尔道：“首领，干杯。” 萨尔点点头，算是回应。两人一同饮下了杯中酒。 力丸砸了咂嘴，让酒味在嘴中沉淀之后，他又说道：“萨尔首领，你现在是否已经可以相信我。” 萨尔看了看力丸身后束手站着的国王，轻轻点了点头。并张口说道：“既然塔林国是由力丸殿下掌权，我想未来的合作，我们会顺利很多。”他说到‘掌权’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咬重了口音，意图从国王脸上发现什么，但国王面不改色，好像对那两个字并无反应。 “很好。”力丸淡淡说道：“我将以各种手段，将塔林的政事、军事包揽在手中，兽人日后在塔林的一切事宜，将与我商议，我会全权做主。” 萨尔忽然看向国王：“陛下，你同意吗？” 国王点点头：“当然，由力丸殿下接手，再好不过。” 萨尔眼中精光一闪，他忽然大笑，“哈哈哈！好！”，他身子站起，像是极为高兴“既然如此，我便不做停留了，前线兽人军团还需要我的指挥。” “请便。”力丸站起身，伸手示意门外。 力丸与萨尔一同走向门口，多隆与老塞特斯在后边跟着。只留下国王一人在空荡的大殿内。 力丸与老塞特斯站在塔林城堡的城墙上，目送着萨尔与多隆离去，力丸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今天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加顺利。一千名精兵在城外列阵，他们并没有用到，如果需要动用兵力，那将是最坏的打算，好在今天，一切都比较幸运。 力丸回头说道：“走吧，长老，去旧四十三城。” 老塞特斯提醒道：“之前商议，要在塔林城堡留一支百人军队，软禁国王，以免朝堂不稳，其它贵族再起别样的心思。” 力丸摸了摸肩膀上的衣袖绷带，笑道：“不用了，国王已不是昨天那个国王。” 老塞特斯默然，力丸笑道：“你难道没瞧出，国王的手是多么稳定，他的目光变得多么坚毅。” 老塞特斯自然地点了点头，他忽然一笑：“我实在不知道殿下对国王做了什么。” 力丸看向萨尔离去的背影，嗤笑道：“不过是与他打了一架。” “打架？” 老塞特斯看向力丸肩膀的伤口：“殿下打输了？” 力丸哑然失笑，“总之，接下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有了国王的支持，应该会更快，塔林国内实在有些太乱，有些贵族，应当剥削爵位了。” 老塞特斯同意的点点头：“是的，首先昨日那些背叛了国王的贵族，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当然，塔林现在，不需要宵小之辈。” 第九十三章 奇怪的阵线 塔林旧四十三城，连同原先的七座城，一共五十座城池在今天，陆陆续续迎来了数量不一的士兵队伍。 他们或许是个五百人的大军队，亦或许是个七八十人的小军队，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出生地，那里有他们的父母、亲属、邻居。 城中多处举办家宴，欢迎游子回家，每座城内都在不同程度的欢庆。 士兵们当然有任务在身，他们并非是单纯的被放假回家，因为在家宴过后，他们便在城中开始不同程度地宣扬塔林新的掌权者——力丸的威名。 在路加城内，诗人与作家开始彻夜编写颂扬歌曲与民谣，平民们因为力丸先前的举动，接受的倒也极为快速。 一个新的领袖被快速塑造，他的形象、他的气质、他的丰功伟绩在这片破碎不堪的大地上广为流传。 第二日，从塔林城堡中传出国王的亲笔命令，大臣刻意用朱红的墨水写在细致的黄纸上，如此复制了百余份，由送信士兵送往塔林国的各个城镇。 信上颁布了多条命令，且件件都跟力丸有关系——塔林国二王子力丸，将以摄政王的身份接管塔林王朝的一切政治、军事权力。 国王授予塔林国二王子力丸，事关四十三城旧土的一切事宜，大到城主更替，小到土地分配。 国王授予力丸，与高地兽人之间的一切决策权、处罚权、奖赏权。 国王授予力丸……。 当这张复制好的昭书贴到塔林国内土地上的各处之时，人们纷纷惊叹——谁才是塔林的国王？，各地开始出现少数反对者的声音，不过那些声音迅速被拥护的人群所淹没。 第三日，力丸颁布‘罪臣诏’，长条的羊皮上写了二十三名贵族的家族姓氏，他们大多是继承上一代爵位的纨绔贵族，如同曼文一般，那几日从塔林城堡逃出的贵族当然人人有份。 这些贵族迅速被抄家，他们家族所拥有的钱财、土地、奴隶被迅速变卖，成为人人喜爱的金币，这些钱财被用于先前被曼文伯爵剥削平民的补贴。力丸也因此时声望大振。 不止如此，力丸迅速发布——减免四十三城赋税的决定，各地赋税政策或多或少都有所减少，重点皆在平民。与此同时释放囚犯，大赦天下。这些举动简直跟改朝换代之时，新王登基没什么区别。 近一周的连续举动，让力丸的名声如日中天，他的名字再一次被人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一周回去的士兵们帮助家乡人开拓已经荒废许久的土地，围起了许久不用的栏杆用来养殖家禽。 甚至黑市中的铁矿交易，城卫兵见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各地矿产山脉也进行了再开发，塔林在力丸的带领下，开始进入了一段快速复兴经济的时间段。 值得一提的是，原先属于塔林的四十三城旧土的城主，力丸来了一次大洗牌，通过老塞特斯、努曼等忠臣良将的举荐，这些城池换了不少城主等其他重要官职。 一周之后，各个城镇的城墙上贴上了‘招募令’，招募令上更是聘用画师专门画了力丸微笑的头像，用以招募年轻的壮年加入军队，由努曼统一负责训练新士兵，报名之人不算少数，仅仅第一周就有五千之数。其中大部分壮年的身上还都留着斯洛姆殖民时期留下的奴隶印记，这些新兵大都因为仇恨和对力丸的敬仰加入了军队之中。 好在这段时间，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好像并未针对塔林进行了什么打击行动，反倒是斯洛姆，不知为何，他们的军队防线竟然开始向厄泽王庭大面积倾斜。 这条消息传到力丸耳中，也是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他实在猜不出斯洛姆到底想要干什么。 厄泽王庭也紧张于斯洛姆的奇异举动，防守的光明骑士团开始向斯洛姆的边境倾斜，双方边境的士兵，加起来接近三十万，这些大军隔河相望，一时间大陆上人人自危，战争的气息也愈来愈浓烈。 但这样的情况对塔林王朝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他们的确需要时间来重新整顿。 力丸这两天睡眠时间实在太短，他每天睡觉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两个小时，从各地官员那送来的信纸一张接一张的摆在他的桌案上，让他无法正常休息，老塞特斯这两天主要的任务，却是不停地催促力丸殿下早点睡觉。 “再等会儿睡觉吧，长老，克里斯城的畜牧圈需要三千金币的建设费用，我正在想办法，哎？你说能不能将此前曼文伯爵送给国王的礼物拿出来抵押，那将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再等会儿吧，长老，东德琳城的城主说城中青壮年的男性实在太少，让我们先不要招募东德琳的壮丁入伍，我正在给他回信。” “再等会儿吧，长老，去兽人营地教导耕地的人类老师还没有选好，萨尔那老家伙可催我催得紧。” “再等会儿吧，长老，努曼说新兵人数增长太快，他们需要更大的场地训练和更多的铁器，我需要查一查各个城中的铁矿资源还有没有剩余……” 力丸明亮的眼睛因为这几日的睡眠缺失而变得暗淡无光，黑眼圈也重了不少。老塞特斯甚至有一次想将力丸绑去睡觉，他唯恐这样没日没夜的处理国事会让力丸身子吃不消。 就在今日夜里，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门外的院子里忽然有人高呼：“力丸殿下！我是多隆！” “多隆？”听到多隆那粗犷的声音，力丸眉头一皱，多隆本应在边疆的山脉入口防线，怎么突然回到这里找力丸，力丸第一反应便是前线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老塞特斯迅速打开大门，多隆就在门外站着，门一开他一个闪身就进来了。 等多隆稍稍喘了两口粗气。力丸着急问道：“前线发生了什么？斯洛姆进攻了？或者厄泽王庭有什么动作。” 多隆咽了口口水喘着气道：“斯洛姆大幅度撤兵，据探子报告，斯洛姆将兵力大幅度向厄泽王庭方向靠拢。” 力丸听了这话后立刻站起身问道：“留在我们对面的斯洛姆士兵有多少？” “一千！” “什么！只有一千？！！”力丸睁大了瞳孔似是不敢相信。 第九十四章 教皇密会 一千名士兵的防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斯洛姆放弃了针对塔林王朝的防守阵线，不，等等，是放弃？还是陷阱？如果从局面上来看，此时是塔林攻城夺地的最佳时机。可斯洛姆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将他们边疆的地域拱手让人。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力丸在房内快速地来回踱步，在他的脑中瞬间浮现出无数的可能性，而后又被力丸自己摇头一一否决，斯洛姆的这个举动——真是让人看不懂。 “萨尔说什么了吗？”力丸问向多隆。 多隆摇摇头：“首领说他实在是想不出斯洛姆要做什么，这才命我回来请示殿下。” 力丸苦笑一声：“我也想不出，或许只有一种可能性——斯洛姆的指挥官疯掉了。” 多隆哑然失笑，力丸又问道：“对了，厄泽王庭有什么反应。” 多隆回道：“厄泽王庭的光明骑士军团彻底向斯洛姆边境倾斜，现在两边的军队隔河相望，共计三十万左右，都是双方士兵中的精锐力量，不过看厄泽王庭的反应，想必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力丸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斯洛姆在搞什么？’力丸心想。 但不管怎样，如今厄泽王庭与斯洛姆隔河相望，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战前的火药味开始弥漫。 力丸转首向老塞特斯道：“长老，国内已经开始稳定，明日一早集合士兵，统一在路加城外的兽人营地集合。” “是——”老塞特斯答应道。 “还有，告诉努曼，半个月之内，至少要能训练出一千名能够参战的新兵。” “是——” 力丸双眼转了转，继续对老塞特斯道：“长老，我想问问赛特斯一族的族人大概有多少。” 老塞特斯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人。” 力丸点点头：“我想将赛特斯一族组建为一只‘暗杀’分队，由您做队长，直属我管辖。” “我立即准备！”老塞特斯再不废话，走出了门外。 “多隆。” 多隆自然的低首道：“是。” “你再跑一趟，告诉萨尔首领按兵不动，收回一半的探子数量，在山脉处等我与他汇合，再做打算。” 多隆点点头，出门将水袋装满水之后又回头向来时的方向出发。 力丸回到房间内，重新端详地图，他始终皱着眉头，因为他猜不出斯洛姆要做什么。 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必将会有一战，这基本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当二十年前三个帝国互相牵制的平衡被打破之后，双方在边境的摩擦便未曾停过。 但那场大战的时机——绝不是现在，更不应该由斯洛姆挑起。 斯洛姆在损失了安布里家族、契科夫军团，这两个顶尖战力之后，他们竟开始给厄泽王庭的边境施压，要知道厄泽王庭不同于塔林，那是一个拥有信仰之力的庞大帝国，与斯洛姆相争多年，少有下风。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实在太过不符合常理。 此时不光力丸想不通，远在厄泽王庭首都教堂内的教皇，他也想不通。 王冠上的宝石熠熠发光，手中的权杖总是散发着阵阵冰凉，红色的披风自然的垂在椅子靠背上，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祥和自然，教皇的双眼永远都是那么波澜不惊。 “各位祭司，谁能给我解释解释，斯洛姆国王那个老糊涂是吃错药了吗？”教皇发问，他问话时的语气也是平和自然，虽然他此时正在骂脏话。 祭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人站出来说话。 “塔林现在有什么动作？”教皇沉声问道。 一位祭司站起身说道：“塔林防线后撤至山脉入口处，据前线探子来报，先前驻守的人类士兵消失不见，换做了高地兽人一族。” “高地兽人？”教皇皱起眉头：“你是说高地兽人一族开始替塔林驻守边疆？” 祭司回到：“教皇，如果探子的消息无误的话，我想——是的。” 教皇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在一阵思索之后，教皇突然一笑：“力丸？好手段，此前我倒是从未注意过这个人。”教皇稍微顿了顿，等他睁开双眼，那瞳孔中的清亮让人心神宁静：“斯洛姆已经集结了多少部队。” “十七万，还在继续增加。” 教皇道：“还是继续再向河边聚集？” “是的，教皇。” “哼哼”教皇鼻尖哼气：“光明神在上，吾只盼着斯洛姆那个老糊涂不要做什么愚蠢的事情，否则吾将要他明白挑战厄泽王庭的代价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那——教皇，该给托巴将军怎样的回信。”一位祭司站起身，递给了教皇一个疑问的眼神。 教皇沉声道：“告诉托巴，倘若斯洛姆有半分想越河进攻的意思，不必后撤，让光明骑士的怒火砸醒那个老糊涂。但是！我是说但是，不允许追击过河。” “是——”祭司领了命令，去一旁写信。 “教皇大人，我们真的要与斯洛姆开战吗？”一位祭司站起身问道，他说出这句话后好像自己也觉得不妥当，于是又道：“我是说现在，现在就要与斯洛姆开战吗？” 教皇微笑，“我的瓶星祭司，倘若斯洛姆那个老糊涂稍微有些理智，他便不会主动对我们求战，毕竟我们的态度一直保持着谦逊与和平，他若有一丝理智的话，应当着手准备对付那个正在翻腾的力丸，而不是我们。” “那现在……”瓶星祭司犹豫开口。 教皇柔和答道：“倘若是斯洛姆率先发难，我不介意让他们吃些苦头清醒清醒。我其实并不愿意多造杀孽我的瓶星祭司。”教皇无奈的摊手：“神明作证，吾心中时常惦记苍生之苦，苍生之难，而战争却总是给人民带来苦难，我当然希望那个斯洛姆的老糊涂与我一同在教堂和平的祈祷，而不是兵戎相向。” 瓶星祭司向教皇深深鞠躬：“当然，神明永远眷顾厄泽王庭。” “是的，神明永远眷顾。”教皇诚心的说道，想到平民，他的双眼甚至开始泛红，但他的嘴角为什么会勾起？ 第九十五章 厄泽王庭的花园暗门 厄泽王庭的教皇独身站在祈灵塔上，张开双臂迎接着城中的臣民朝拜。 众生的虔诚祈祷与祝福让他沉醉地迷上了双眼，祈灵塔下的广场是无数个跪着的平民，母亲在为医院中的孩子祈祷，丈夫在为病榻上的妻子祈祷，老太太在为天堂上的老头祈祷。 众生念力，神奇的众生念力，如同清水流淌过污浊的石头，洗涤走表面的一切灰尘、包括缝中的泥垢。 教皇开口，他的声音是那么清澈并带有磁性，他在五十米高的祈灵塔上的说话，但下面广场上的平民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往日所造一切苦难，自今日起，一悔便消。神明保佑！” 忏悔、是啊，忏悔。念力，是啊，念力。多么有用的东西，如同良药、如同春雨。 厄泽王庭之外的科技文明总是对此嗤之以鼻，尤其是矮人一族，他们崇尚科技至上，自我为尊。所以他们一辈子也理解不了，为什么厄泽王庭中的祭祀总能干一些让人吃惊的事情。 比如瓶星祭司，他将同一棵树上的两颗苹果摘下，盖上罩子放置于广场之中，每个罩子上写了一小段话。左边的罩子上写了骂人的脏话，而右边的罩子上写了赞颂的话。 五日之后，打开罩子。人们将会惊讶的发现左边罩子里的苹果已经腐烂发酸，而右边罩子里的苹果完好无损。 矮人一族为此还特意开过会讨论，在持续了五个小时的辩论之后，他们最终得出的答案‘苹果一定做了手脚’。但搞笑的是，那两颗苹果并未做过手脚。 科技？信仰？ 这两者孰强孰弱？这将是一个千古之谜。 但在教皇的心中，高下立判。他虔诚的信仰带给他的是不会苍老的面容，你只能从他下巴上白白的长胡子看出他的年龄，倘若去掉胡子，你只会以为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教皇不仅是厄泽王庭的信仰聚集者，更是厄泽王庭的最高掌权者，同时——他也是人类，并非神明。 对于人类掌权者来说，算计与阴谋是他们的基本功课，教皇也不例外。 在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祈祷后，教皇张开怀抱，微笑说道：“起身吧，我的臣民，神明一定会保佑虔诚者离苦得乐。” 人们起身，尊敬的抬头看向教皇。 只见教皇为难道：“在这里，吾不得不说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他稍微顿了顿，给了广场上的臣民一些心里准备的时间：“我们都知道，斯洛姆帝国以野心和侵略闻名于世，我们厄泽王庭一直与它划清界限不敢沾染，往日里斯洛姆所做的一切罪恶，厄泽王庭当然能忍则忍，那当然是吾的命令，因为吾不愿看到争执、战斗、以及任何不和平的事情。” 人们同意的点点头，教皇实在太过善良。 “但是在数月以前，斯洛姆国王公然聘用恶魔为国师，吾对此进行了强烈谴责，是故吾曾经写信给斯洛姆的国王劝他不要沾染恶魔，劝他与吾一样，回到神明的怀抱。”说到这教皇低头，像是伤心的样子“但那个老家伙并没有听吾的劝阻，反而在恶魔的蛊惑下进攻了可怜的塔林王朝。战争之下，平民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的悲剧正在塔林王朝的土地上上演。” 说到这教皇留下了两行眼泪，似是在对塔林所受的苦难悲伤，虽然这些苦难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哦~可怜的塔林，善良的教皇。”祈灵塔下人声鼎沸，人们崇拜地看着教皇。 “所幸！”教皇抬起头：“神明惩治了斯洛姆的野心，所以塔林王朝打了一场漂亮的守卫战争。”他将塔林的胜利归功于神明的恩赐，这句话若是听在力丸耳中，会让力丸大笑不止。 可当教皇在祈灵塔上说出这句话，底下的平民却一个劲的点头，像是深信不疑的样子。 “但是！斯洛姆并未停止它愚蠢的行动，就在近日！斯洛姆大兵压境，十七万大军集结在了伯德河以南，对我们厄泽王庭蠢蠢欲动。”国王因愤怒而涨红了脸。 臣民们纷纷受到感染，敌对国家的一切新闻在厄泽王庭这里都将成为负面，只要是关于斯洛姆的一切，厄泽王庭的臣民必将厌恶、然后愤怒。 教皇等到臣民们的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他高喊道：“这一次，倘若斯洛姆再有所进犯，吾将忍无可忍，必将命令光明骑士，带领神的旨意扫平一切邪祟！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臣民异口同声的高呼。 国王满意极了，他咧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无论干什么事情总要让臣民心悦诚服地支持他，他无时无刻不在享受作为一个信仰之国教皇的威严。 鲜花、掌声、崇敬、欢呼。这些在白天让他舒爽的一切事宜他总要全都享受一遍，不过理应如此，谁让他是厄泽王庭的教皇。 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到了夜晚，当他睡在柔软纯白的鸭绒床上的时候，这个教皇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只有当夜深人静，万物安息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他那邪恶的瞳孔，一个与白天清澈的眼睛里截然不同的瞳孔。他在床上干嘛呢？ 他在想象，想象一个场景，那个场景便是——他将这个信仰之国所有的女性集中到了祈灵塔下，然后让她们纷纷躺下，国王要在她们的脸上一个个的踩过去。 是的，这样的想象中的场景让他沉醉不已，他甚至会对这样的场景起一种奇妙的生理反应。 这件事的源头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或许是五十五年，或许是五十四年。 总之那个时候，教皇还是个小孩子，作为厄泽王庭未来教皇的竞争者之一的小孩子。 那天他花园里玩耍，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地下暗门，还是孩童的他认为那里一定有着金光闪闪的宝藏，于是他瞒着守护他的佣人，在半夜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到了暗门的位置。 他费力的打开暗门，发现了一个黑暗的石头阶梯。 他顺着石阶，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第九十六章 原因 当年幼的教皇通过一条不算太短的阴暗的阶梯之后，在一条黑暗的通道内，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啪、啪” 那是什么声音？有些像教皇曾经见过的鞭刑，声音回荡在黑暗无光的通道内，萦绕在幼年教皇的耳边。 幼年教皇本已萌生退意，他从未呆在过黑暗的环境中，作为未来教皇的竞争者，他所住的地方是人间至尊的奢华。幼年教皇拥有十个仆人、十个佣人、还有三个特定的厨子伺候。而他所住的地方灯火通明，铜纱罩的床头烛灯日夜光亮，只有当幼年教皇睡着了之后，仆人才会吹息它。 幼小的教皇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潮湿、阴暗、狭小。 他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断闪动，耳边是不断地‘啪啪’声，他想后退，他想回到自己安全的柔软的床上，所以他小心地转身，但当他的小脚丫即将踏上台阶的那一刻。 一个女子的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那声音里带着三分痛苦、七分舒爽。 幼年教皇吃惊的睁大双眼，他当然认得那个声音，那是他的姐姐，比他大十岁的姐姐，在当时，他纯白无瑕地姐姐还是厄泽王庭的圣女，每位祭司任职都要接受他姐姐的祝福。 好奇！太好奇了，他的姐姐为什么会在这样阴暗的地下发出那样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与平日里的姐姐判若两人。 所以教皇又悄悄转身，他贴着潮湿的墙壁，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门口。门是石门，并未关紧留了一条缝隙，一道闪烁不定的烛火在那间房子里发光，将石门上的缝隙变成了一条细细的发亮的直线。 教皇趴在缝隙上——向里边——偷偷地看。 在看清了房间内的场景之时，幼年教皇的身子若遭雷击，仿佛一个炮弹炸响在他脑海中，他的身子连同张大的嘴僵住不动，只有那幼年时期的水灵大眼睛在不断颤抖，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呼吸。 房间里，是地狱？或者说——是天堂？ 房间里有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这三个人幼年教皇都认识，那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和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穿着白天的那一身白裙子，如同天使一般的长长的曳地长裙，但裙子已经被撕成了条状物，他的姐姐此时被吊了起来，用一条粗糙的麻绳，吊在半空中，另一头系在了房梁顶上。 他的祖父与他的父亲眼中闪烁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光芒，正在用手上沾了水的鞭子，吞噬着他姐姐柔嫩的身躯。 而他姐姐的表情好痛苦，痛苦？为什么痛苦中还带着一丝欢愉。 年仅五岁的未来教皇，便在这样的情景下，观看了一场他这个年龄不该看到的视觉与听觉上的盛宴，在他纯白的内心深处，一颗禁忌的黑色种子——就此埋了下来。 那场表演大概持续了有两个小时，记得在半个小时的鞭刑之后，他的姐姐被放了下来，幼年教皇捂着嘴，他还以为姐姐就此解放，谁知道——苦难与欢愉，此时才刚刚开始。 就像在污浊的泥塘中，盛开的一朵纯白的莲花，满心欢喜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暗侵袭、肆虐、践踏。 幼年教皇在房内的三个人都躺在地上喘气的时候，悄悄离开了。他走时，已经呆若木头一般，他的双眼也不再灵动。反而变得异样的炽热。 自那天起，教皇便开始刻意留意他的亲人，祖父与父亲的表情还是往日里那么严厉与平静，只是那个姐姐，那个纯白的、如同一朵莲花一般的姐姐，教皇有一次看到了在薄薄的白衣袖子里，那半条红色的伤痕。 幼年教皇再也忍不住，他的心里仿佛有一头野兽在怒吼，在咆哮，在使劲挣扎。 终于，那一天，他与姐姐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幼年教皇扑了上去，扑到了姐姐的身体上，意图模仿那天在地下暗室里看到的情景。 他的姐姐先是慌乱，然后猛地起身，朝教皇的脸上重重闪了一个巴掌。 幼年教皇委屈的后退，流着泪水看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也呆住，姐弟两人对视了好久好久，随后——便是一阵凄惨的抱头痛哭。姐姐对他——说了好多好多话，呜咽哽咽并且模糊不清，让教皇听不懂的话。 自那天起，教皇便将这个秘密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姐姐在第三天自杀了，对外宣称——圣女因为虔诚、所以回归了神明的怀抱，自然而又安详的去了神明的怀抱。 但教皇心里清楚，他的姐姐绝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自杀，但身为厄泽王庭的教皇家族，决不能让世人认为圣女是黑暗的自杀，在平民眼中——皇室代表着光明，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黑暗。 幼年教皇将姐姐的死亡怪罪于祖父、父亲。但他知道自己还小，报仇——为时尚早。 就这样沉寂了二十年，等到他成功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在教堂忏悔自己的罪责。他的祖父因年老逝世，他的父亲在与野蛮部落的战争中牺牲。 厄泽王庭——新皇登基。 外界都以为他的祖父是自然死亡，外界也都以为他的父亲是为国捐躯，但这两者究竟如何死掉的，只有少数人知道，只有新任的教皇与他的秘密部队知道。 当然，作为最高掌权者，他不会允许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于是他的秘密部队随着他的父亲与祖父——一同埋入了地下。 现在这世间——只有教皇知道这个秘密。 当大仇得报之后，教皇心中对于姐姐的怀念终于释放，他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心灵早在那地下暗室里，就已经扭曲、如同恶魔一般。 他每晚开始思念姐姐，变态的思念，他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构想，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是他与姐姐，而不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他觉得只有他能够碰他姐姐纯白且冰清玉洁的身体。 这一切的一切，便是教皇在忏悔之时痛彻心扉的秘密。也是他心底深处，那个阴暗的黑点来源。 第九十七章 都是您的 现在，时间来到了现在，大陆之上——三国鼎立。 塔林国经过崛起之战之后，由塔林的救世主——二王子力丸为首领，带领着已经修整完毕的一万塔林士兵、三千兽人军团，驻守在伯德河流域以北的山脉交错之地。 这里是三个帝国的交接地，从高空俯瞰就像是一个大大的Y字型，伯德河便是交界，南边是斯洛姆、北边是塔林与厄泽王庭，而厄泽王庭与塔林之间又被一条巨大的山脉隔开，那片大山叫做艾山。 二十年前，塔林的大军便是在这艾山上全军覆灭，所以塔林也称那片山脉为亡国之地。 高耸的山脉东西两侧便是平原，东边是厄泽王庭、西边是塔林王朝。这两个帝国的南边，便是伯德河流域，河流以南的一大片陆地山脉，皆是斯洛姆帝国的领土。 经过了一个月左右的修整与招募，塔林国人类士兵的人数暴增，由七千直至一万，努曼作为训练新兵的军团长实在功不可没。而他也被力丸刻意提拔，如今已经是力丸的副将，日夜跟随在力丸左右。 国内一切事宜也开始正常运转，不论是商业、赋税，还是其它经济都在快速复苏。要知道在二十年前，塔林是以富有立国，塔林所拥有的土地是这三国之中最为肥沃的土地。力丸对所选取的四十三城的新城主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开垦荒地、复兴种植。 对于在矿产山脉周围的城镇，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人们也对山脉进行了一系列的矿产再开发。 甚至那些不当交易的黑市也受到了塔林王朝法律的保护，不论是——赌博、艳女、武器以及其它的黑暗交易，城主们并未处罚这些，反而暗自鼓励。总之——一切能够活跃王朝经济的行为，都将受到赞赏。 对此，不少老学究痛斥王朝的这种行为是肮脏的行为、是不正直的行为，但当他们看到远在边疆军营中的粮草库慢慢丰满起来的时候，他们也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一个庞大的帝国，终于开始慢慢转醒。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以——摄政王——力丸殿下的身体换回来的，力丸此时实在太过虚弱。 老塞特斯蹑手蹑脚的为力丸盖上毛毯，他看着力丸桌案上摞起来的像一座小山一般的信纸，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了出去。 营房外，努曼正在束手等候。 “赛特斯长老，殿下睡了？”努曼问道。 老塞特斯合上门帘，点了点头。 努曼奇怪问道：“为什么中午睡觉？” 老塞特斯没好气的答道：“呵，你说呢？殿下现在为了国家已经没日没夜了，他上一次睡觉还是前天下午。” 努曼挠了挠头道：“确实，昨日我见殿下咳嗽不止面色苍白，想必他一定没休息好。”说着努曼看向手里抓着的一张粗纸道：“可我这里还有一份新军营的扩张计划，想让殿下过目。” 老塞特斯忍耐着想一脚踹死努曼的心情气愤道：“快滚快滚，自己做主，别什么事情都要来过问殿下。” “自己做主？”努曼憨厚的问道：“这是你的话还是殿下的命令。” 老塞特斯脸一红，眼珠一转说道：“是殿下的命令，你放手去做吧。” 努曼狡猾的一笑：“好好好，既然长老开口了，那我就就去做了，要是出了差错，我一定会把长老供出来的，我努曼不想无缘无故地被责骂。” “你！……”老塞特斯举起手掌，作势要揍努曼。 努曼赶忙一缩头转身溜了。这两个力丸身边的得力忠臣此时倒像个孩子一般。 不得不说，塔林如此顺风顺水的发展，得益于斯洛姆与厄泽王庭的敌对举动。他们此时无暇顾及塔林。 因为斯洛姆在伯德河以南的十七万大军，厄泽王庭不得不做出应对，教皇迅速抽调兵力驻扎在伯德河以北，两军隔河对望，却谁都没有先动手。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每天都要站在高坡上查看斯洛姆军营的动态，他每天都能看上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而就算是这样，他现在都没搞清楚斯洛姆到底想做什么。 教皇派来增援的部队已经安置妥当，从各地抽调的驻守军连同光明骑士一共十五万大军。统一由托巴统领指挥，作为厄泽王庭的最高军事指挥与老牌将军，托巴不得不小心对待这次的事件。 常年在马背上的经验告诉托巴，这次的对峙事件绝不是以往那些小摩擦，斯洛姆绝不会只是为了震慑而将十七万大军压在伯德河以南，但如果不是小摩擦——那斯洛姆到底想做什么？与厄泽王庭开战？ 托巴自嘲的笑了笑，他自己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绝无可能，只要斯洛姆的国王不是个老糊涂，他就绝不会下这样愚蠢的命令，开战的结果极有可能只有一个——那便是两败俱伤。双方的实力实在太过相近。 托巴、厄泽王庭教皇、力丸、萨尔，这四个人的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斯洛姆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得不说，力丸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他忘了一个人，或者说，他小瞧了恶魔的力量，不错，那个人便是他曾经合作过的——暗影恶魔瑞达。 ***** 斯洛姆王国，斯洛姆城堡——皇家庭院内国师的寝殿。 国王略微臃肿的身躯端端站立在房间的正中央，他头上戴着镶有六十颗珠宝的璀璨皇冠，身上披着大红色的威严战袍，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牛皮靴子。还有那张与这一身完全不搭的泛着黑气的呆滞脸庞。 国王双眼失神，瞳孔没有一丝生气。暗影恶魔此时就站在他面前傻笑。 国王忽然单膝跪了下去，喊了一声：“主人。”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毫无感情可言。 暗影恶魔咧开嘴，笑着摸了摸国王头上的皇冠，仿佛在摸一个宠物，而不是在摸一个强大的军事帝国的国王。 “为了统治世界，国王，你当然要做一些牺牲，对吗？”暗影恶魔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统治世界！”听到这四个字国王抬头，目光闪了一闪，并顺从的点了点头。 暗影恶魔笑道：“所以您一定会亲自出马指挥战争，不然那些脑袋愚蠢的将军可能会不听命令呢。” 国王呆呆说道：“是，我会亲自出马，我正要出发，护卫队伍已经到了皇家庭院之中。” “当然，我将与您一同前去，哈哈哈哈！”暗影恶魔大笑：“想想看吧，我亲爱的国王，伯德河的河水将会被人类的鲜血染成红色，浮尸将会达到上万之多，古往今来，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宏大的战争伤亡，那将是一场改变世界格局的战争。” “上万浮尸——嘿嘿，嘿嘿嘿。”国王呆滞的笑着，“那些死尸将全部变作我的死士，供我驱驰？” “对~”暗影恶魔俯下身子，在国王耳边嘶哑的低吼：“都是您的死士军团。” 第九十八章 灌木丛中的双眼 斯洛姆国王出发了。护卫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一千名精兵强将。 他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反而好像故意在让旁人知道。金碧辉煌的马车、银光闪闪铠甲、还有这支长条军队。这支队伍并未走小道，而是来来回回穿过了不少城镇。 甚至还有几个传令兵在队伍前边高喊：“吾王亲征，所向披靡”之类的字眼。 不知情的平民还以为斯洛姆终于要全力收拾塔林了，为此他们还欢呼雀跃了一阵。 而分布在这周围的厄泽王庭与塔林王朝的探子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这个消息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消息。他们迅速通过隐秘的联络点知会自己的国家。 行军途中有一个小插曲，当队伍刚刚出离斯洛姆城堡之时，敏锐的暗影恶魔拉住缰绳且猛地一转头，看向不远方的一个灌木丛。 国师奇异的举动让国王奇怪，在吩咐停一停之后，国王嘶哑的问向国师：“国师，你在看什么？” 于是士兵们也纷纷看向那块茂密的灌木丛，不久之后，灌木丛中发出声响，长条的草尖微微摆动。 “谁在那！”士兵紧张地举起武器喊话。 半晌之后，国王朝那灌木丛挥了挥手，他手举到一半，就仿佛累的不行，泛着黑气的面孔略显吃力。所幸士兵明白了他的命令。一个三人小队拿着长条武器向那灌木丛慢慢挪步。 等到兵器就要刺入灌木丛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从灌木丛中响起：“别！不要，国王是我！” 随后便是一个健硕的孩童从灌木丛中站起身子，双手高举作投降状走了出来。他的面孔看上去实在太过稚嫩，与他那一身鼓起的肌肉实在不搭称。在场的士兵都认得他，只有是身在斯洛姆城中的人，都认得这个小子。人们有的戏称他为怪胎，有的戏称他为大力士。 “卡洛卡？”国王皱着眉头，他当然也认得这个小子，这小子现在给国王看管他的动物园。 “你在这里做什么？”国王嘶哑着开口问道，泛黑的脸庞与难听的口音让卡洛卡忍不住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 卡洛卡确实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从国王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让他恶心讨厌的力量，卡洛卡忽然又感到奇怪，他忽然看向暗影恶魔。 刚才是国王在跟卡洛卡说话，卡洛卡却感觉是暗影恶魔在跟他说话。这感觉岂非特别奇怪。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聋了吗。”国王又重新开口。 “啊！”卡洛卡反应了过来：“我在为怪兽采摘草药，恰巧碰到了您，尊贵的国王。” 国王呆滞的转动脑袋，先看了看卡洛卡背后的药娄，然后歪着头疑惑道：“那头会说话的怪兽还没死？呵，命还真硬，等我回来便要尝尝它的肉到底有没有那么硬朗。” 卡洛卡害怕的咽了口口水，他不敢再为那头怪兽求情了，以往他每次求情，国王都会更重地鞭打那头怪兽。 就在卡洛卡与国王对话的同时，暗影恶魔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灌木丛，他连卡洛卡看都没看一眼。所幸大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卡洛卡身上，此时到没人注意国师的奇异举动。 突然，暗影恶魔双眼的鬼火闪了一闪，他微微一笑，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他想看到了东西，一双紫色的、泛着凶狠目光的狼眼就在灌木丛里，那双眼睛与暗影恶魔对视了一瞬间之后又消失不见。 暗影恶魔嘴角勾起莫名的笑容，他喃喃自语：“既然是我创造出的你，我倒也懒得收回，慢慢体会仇恨的痛苦吧，小子，仇恨将会让你强大到无可匹敌，咯咯咯。”说到这暗影恶魔忽然稍稍抬头，在心里疑惑：“不过当时在皇家法庭，你这个小家伙究竟是如何挣脱我的控制，真是让人好奇。” 正在暗影恶魔思索间，国王不耐烦地冲卡洛卡摆了摆手，然后看向暗影恶魔道：“主……，噢不，国师，我们可以启程了。” 暗影恶魔转身点点头，大军重新开拔，卡洛卡低头退到了一旁。 等大军走远之后，卡洛卡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并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转身回到了灌木丛里。 在灌木丛后边，一只匍匐着的巨狼眨了眨凶狠的眼睛，然后他的身上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紫色的毛皮渐渐缩进身体，露出了白藕一般的儿童手臂。 等那只紫色巨狼变回原形，卡洛卡高兴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叹气：“刚刚幸好你没有动手，贝恩霍勒，那个可恶的国王的身边总是有士兵环绕，还有那个让人害怕的国师，如果刚刚我们两动手，一定会被撕成碎片的。” 贝恩霍勒，伟大的安布里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安布里的幼子。或许现在叫他狼人更加合适。 贝恩霍勒眨了眨双眼，然后沮丧的低下头：“是的，想要杀他机会实在太过渺茫，我刚刚看到了那个将我变成这幅样子的国师，我有预感，我现在打不过他，纵使我变成狼，我也打不过。” 卡洛卡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贝恩霍勒的肩膀：“别沮丧，我的朋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够大仇得报。” 贝恩霍勒看着卡洛卡：“你可真暖心，你本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帮我。” 卡洛卡无奈的摊手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贝恩霍勒眨了眨灵动的双眼，每当跟卡洛卡在一起，他总是感觉心神舒坦。就在这时一只野兔突然从草丛中跑了出来，那只野兔围在卡洛卡的脚下转了一圈，然后轻松的跳到了卡洛卡的腰上，又跳到卡洛卡的肩膀上。 “哈哈哈，兔子别闹，快下去。”卡洛卡高兴地手舞足蹈。 贝恩霍勒可爱的歪着头道：“有时候我真是好奇，为什么那些动物与你好像天生就认识一样，它们从来不怕你，你也从来不怕它们。”说到这贝恩霍勒更是疑惑，“就连当我变成巨狼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围在你身边。” 卡洛卡一边抓已经跳到他头顶上的兔子，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从小与动物就很亲近，那个会说话的怪兽还叫我兽王大人。” 第九十九章 速度与力量的代表 兽王大人？年幼的贝恩霍勒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他此时并不知道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其实就连卡洛卡自己也不甚清楚。 卡洛卡单纯的点点头，然后又咕噜噜转了转眼睛说道：“对了，你对我之前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巨石山脉？”贝恩霍勒问道。 “对！”卡洛卡笃定的点头：“怪兽告诉我，巨石山能够让我变得强大，而且那里有我的使命存在，但我现在不能离开，我要帮助怪兽逃离。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那里？变得强大，然后再回来复仇。” “对！对极了！”卡洛卡开心的跳跃起来。 小贝恩霍勒翻了个白眼道：“能让你变得强大的地方难道也能让我变得强大吗？” “不是吗？”卡洛卡挠挠头，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这逻辑完全说得通。可贝恩霍勒想的更多，也更聪明一些。倘若卡洛卡嘴里的那个怪兽没有骗他的话，说不定卡洛卡去巨石山脉会有一番奇遇，但这可不代表贝恩霍勒去也有用。 贝恩霍勒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襟里的松紧带中取出了那本随身携带的书本，贝恩霍勒目光死死地盯着封面上‘死灵’两个字，那两个字像是有一股魔力吸引着他，他隐隐觉得如果要想强大起来，他必须要依靠这本书。 那天在皇家法庭，也是因为这本书的存在，贝恩霍勒这个年幼的孩子在变成巨狼之后才没有被暗影恶魔控制。 卡洛卡好奇的凑了上来，他偷偷打量贝恩霍勒手上那本青黄色封面的书本，他不禁好奇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书，你为什么贴身带着。” 贝恩霍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需要这本书。” “为什么？谁说的。”卡洛卡好奇问道。 “它！”贝恩霍勒指了指书本。 卡洛卡懵懂的翻了翻眼睛，然后又道：“对了，它怎么来的？” 贝恩霍勒答道：“在我父亲书房里的一张毛毯下边发现的。” ***** 贝恩霍勒绝不会知道他手上的这本书里藏着死灵术与恶魔学的无上奥妙，他也不会知道冥冥之中，是这本书挑选了他，而不是他挑选了这本书。 关于这两个孩童的事情总是让人匪夷所思，他们与常人实在太不一样。但他们此时才不会懂得，两人都是懵懵的状态。 就像卡洛卡从来都不知道，每当他睡在野外的草丛里，早晨醒来之时，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堆虎豹之类的凶兽在为他守夜，而九天之上总有一只雄鹰在为他遮挡太阳。 记得有一次，他睡在了山上坚硬的岩石，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但卡洛卡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因为在他身前身后，两只毛茸茸的巨熊为他挡住了风雨。他只知道当他醒来之时，只有他睡觉的地方是干燥的。 他们还小，他们还未长大。就像他们绝不会预见到——在多年之后，他们两会是战场上的死敌，其中一个代表着力量的极致，而另外一个代表着速度的极致。 无形之中，一双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命运之手，将这两人各自引上了各自的英雄之路。 贝恩霍勒离开了，因为他觉得短期内实在报仇无望，就算他此时变为巨狼，他也无法通过那重重防守的士兵与暗影恶魔去斩杀国王。这个心怀仇恨的安布里家族的唯一子嗣决定带着身上这本死灵之书去更广阔的天地闯荡一番，他想去鲁姆斯克大教堂，因为这本书上有这个教堂的名字。 卡洛卡目送着贝恩霍勒离开，两个孩童没什么好道别的话语，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之后，贝恩霍勒便转身离开。 卡洛卡内心有些失落，他的人类朋友实在太少，贝恩霍勒是一个难得的好朋友，但年轻的卡洛卡天生就具有男人应该有的豪气，在稍稍悲伤之后，他迅速整理了心情，迈步向斯洛姆城堡中走去。 国王刚刚离开了，而且国王还说等他回来一定会杀了那个怪兽，还要吃它的肉，卡洛卡暗自决定，他要在国王回城堡之前带着怪兽离开。 他顺利的来到了动物园，进了一间密室中，怪兽此时就被锁在那，它的脖子上与脚上都缠绕着厚重的锁链，他背上本来厚重顺华的毛发已经脱落了好几层，还有许多刚刚结出血痂的伤痕。 像是听到了声响，怪兽在牢笼里抬起头，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兽王大人，您回来了。”怪兽说出了人语，跟往常一样，它嘴都没张开就说出了人类的语言。但卡洛卡已经对此习惯了，并未感到奇怪。 卡洛卡快步走到牢笼旁边，小声说道：“我带你走吧。” “走，去哪？嘶……”怪兽歪了歪头，铁链轻微响动的时候碰到了它头顶断角的伤口，让怪兽痛的呲牙咧嘴。 “去哪都好，总之远离斯洛姆，我们趁国王不在，快快逃走。”卡洛卡眨了眨单纯善良的双眼。 怪兽微笑，“兽王大人，我已经走不动路了，我的四肢骨头已经被打弯，走不动远路了。” “我背你！”卡洛卡脱口而出：“我力气很大。” 怪兽又道：“可是门外和城墙下都有人类的护卫，他们会拦住我们。” “我可以跟他们打架，虽然……虽然我不怎么会，但是我觉得他们不一定打的过我。” 怪兽歪着头反问：“您背着我，跟他们打架吗？” “啊，这……”卡洛卡犯了愁，他此前可从未想到过这些细节。 “兽王大人，不必为我忧愁，我的使命即将完成，生命已经不足惜，请您离我近点，我有东西要给您。”怪兽说道。 卡洛卡懵懂的靠近牢笼。 “请再近一点，我需要您将身子贴在栏杆上。” 卡洛卡将肌肉隆起的身子靠近牢笼的铁栏杆，铁栏杆让他感到身前一阵冰凉。 怪兽缓缓低头，让断成一半的角竖着贴向卡洛卡的左胸口，从侧面看去，就像是要刺进去一般。 第一百章 消息 随着怪兽的断角接触到卡洛卡的身体，阵阵绯红色的光芒闪过，卡洛卡感到胸前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与此同时，在卡洛卡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宏大复杂的各种声音。 小鸟的悦耳声、梅花鹿的啼声、大象的嘶鸣声、海豚的空灵声。 各式各样的动物声音响在卡洛卡耳边，信息量之大让他脑袋刺痛，耀眼的红光让他皱着眉头紧紧闭上了双眼。 这样诡异的施法持续了大约有五分钟，等到一切安静，卡洛卡深深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自然，是的，极为自然。卡洛卡的身上散发出一阵阵让人身心愉悦的气息，他此时明明是个人站在那，但给你的感觉就像是大自然里的花花草草，就像是冲天的大树，就像是清澈湖水里的鱼儿。 不同于成年人锻炼出的恐怖肌肉，卡洛卡的肌肉虽然高高隆起，但他的皮肤极为细嫩，此时还泛着一丝丝青黄色的自然光芒。 卡洛卡握了握拳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他惊讶的看向自己裸露的胸膛，在那胸膛之上，多了两个奇异的图案，一个像是拥有四个翅膀的飞鸟，另一个像是掰弯了的鹿角。 惊讶之余，他看向赐予他力量的怪兽。‘啊！’的一声惊呼，卡洛卡连忙跪了下去托住怪兽巨大的头颅。 怪兽此时看上去虚弱极了，眼皮耷拉着，头上的断角干枯失色。 “你怎么了。”卡洛卡一边摸着怪兽的头颅，一边柔声问道。 “我正在完成我的使命，兽王大人。”怪兽虚弱的说道。 卡洛卡心疼的抚摸，就像抚摸一件心爱的物品那样。 怪兽眯起了眼享受，一会儿之后，只听它又说道：“大人，我想是时候给您说出我的身份了，我——是上一代兽王的坐骑。” “上一代兽王？” “是的。”怪兽回道：“老兽王在死前给您留了一笔宝藏，就藏在巨石山脉上，您一定要去一趟巨石山，因为只有您才能够找到宝藏的位置。” 卡洛卡懵懂的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怪兽费力地睁开眼，看向卡洛卡胸前的图案：“您胸前的图案代表着万物生灵，飞鸟代表天空，鹿角代表大地，您是兽王，是万兽之王！我多么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您君临天下的神气模样，但我……终究是看不到了——我就要死亡了。”怪兽的眼角流下悲伤的泪水。 卡洛卡着急道：“你不要灰心，我这就为你涂抹草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怪兽笑着摇了摇头，它像是困倦极了，它脑袋一松，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卡洛卡慢慢抽离自己被怪兽压在头下的小手，噘着嘴转身离开了，他要去城堡里找一位医生，来看看怎么样才能治好怪兽。 当他转身出了密室的时候，左前方响起了一道声音“喂，我为什么突然想跪下去？” “恩？谁在说话。”卡洛卡回头打开密室的大门，向牢笼里看了看，怪兽闭着双眼微弱的呼吸，它已经睡着了，刚才不是它在说话。 依旧是左前方的位置，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但那声马叫声卡洛卡居然听懂了！那匹马在说：“是啊，我也想跪下去，那个人类好像是我们的主人。” 卡洛卡好奇的走向左前方，他对这动物园内的地方了若指掌。他知道那里有一个马槽。 他走到了马槽前，在栏杆里是两匹战马。它们正在对话？ “人类来了，不，是主人。” “是，他是主人，他的命令我们必须遵守。” 两匹马在嘶鸣对话，但奇怪的是，卡洛卡居然听得懂，就像那两匹马在说人语一样。 “我……我听得懂你们说话？”卡洛卡兴奋的跳起来，为了试探，他开口向其中一匹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蹄，大人。” “对！”卡洛卡兴奋的大喊：“你是叫白蹄，你是护卫队长的战马！” “当然，您每日照料我，当然知道我的名字。”战马回答。 卡洛卡高兴地手舞足蹈，他竟然能跟战马对话，他兴奋跑向另一个方位，那里关押着一头母狮子，也是国王的宠物之一。 他走到狮子笼旁，问道：“狮子狮子，我今天早上给你吃的什么。” 母狮子张开嘴吼啊一声，卡洛卡竟然听得懂，母狮子在说：“大人，您给我喂得新鲜猪肉。” “对！对极了！”卡洛卡拍手，兴奋的高呼，还有什么是比一个热爱动物的小孩能与动物对话更能令人兴奋的事情。 卡洛卡不禁摸了摸胸口上的奇异图案，他明白，这是那头怪兽赐予他的能力。想到那头怪兽正在虚弱的休息，卡洛卡警醒过来，赶忙向动物园外走去，他要赶紧去找一个医生来医治怪兽的疾病。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卡洛卡已经将怪兽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在刚才怪兽赐予他能力的时候，他在心底已经将怪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卡洛卡已经很久没有亲情的感觉了，在他父亲早早死后，他就是个孤儿，现在，他终于不再孤单，虽然他的亲人并非人类。但在卡洛卡心中，怪兽比人类还要亲近。 ***** 与此同时，斯洛姆国王与斯洛姆国师暗影恶魔正在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在护卫队的保护下，军队已经进入了第二座城镇，国王并未着急赶路去与前线的士兵会合，反而就像游览一般慢吞吞的前进。 斯洛姆国王亲征的消息迅速透过其他国家的间谍之口传到了本方阵营，在斯洛姆国王刚刚走了一小半路程的时候，消息已经到了厄泽王庭教皇与塔林王朝摄政王力丸两个人的手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相隔千里的两位掌权者在拿到消息的同时，在心底喊了一句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斯洛姆国王那个老糊涂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逐渐明朗 力丸紧紧皱着眉头，背着手在营帐里来回踱步。这几天繁忙的事情让他心力憔悴，但这个士兵送来的消息让他瞬间清醒起来。 斯洛姆国王亲征。这就是士兵带来的消息。 老塞特斯与萨尔坐在左右，萨尔的副将多隆、与力丸的副将努曼在身后陪同。此时间众人的心底与力丸想法相同，他们实在看不懂斯洛姆国王要干什么。 力丸长长的‘嘶……’了一声，双眼微抬思索了半响，他忽然苦苦一笑，对萨尔道：“萨尔首领，我猜不出，国王亲征？征谁呢？若是他要对付我们，倒也说的过去，他有充分的理由与我们开战，但是……他为什么将士兵全部聚集在厄泽王庭的边境对面？只给我们对面留了一千杂牌兵防守。” 萨尔也是疑惑极了：“倘若说那个斯洛姆国王要亲征厄泽王庭，这……”说着萨尔自己摇头否定：“不可能。” 力丸点头道：“对，绝无可能。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岂是一个国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思索无果之下，力丸问向士兵：“是你亲眼所见？斯洛姆国王在亲征的路上？” 士兵低头答道：“是，是小的亲眼所见，斯洛姆国王大摇大摆的行军，不止小的，现在估计厄泽王庭的人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大摇大摆？”力丸疑惑道。 士兵道：“是的殿下，他们行军极为缓慢，且并未走大道，反而故意穿城而过，倒有点走街串巷的意思。” 力丸眼睛微眯，他忽然看向萨尔，只见萨尔与他表情相同也看向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斯洛姆国王这是故意要将亲征的消息传出来，他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还是想让特定的某个人知道？” 力丸思索了一阵之后俯下身子问向士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士兵抬眼想了想，忽然面色惊讶说道：“对了殿下！还有一件事很诡异！” “诡异？”力丸不解的看向士兵。 “是的。”士兵笃定的点点头：“斯洛姆国王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有点像……嘶……有点像……。” “像什么？”力丸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像是……死人。”士兵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个词语。士兵抬头看到营帐里的诸位大人被他说得愣住，他不好意思的脸一红赶忙解释道：“斯洛姆国王脸上泛着黑气，就像是已经病入膏肓的样子，尤其是斯洛姆国王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像是死鱼眼，毫无生气可言。” 力丸问道：“这么说……斯洛姆国王病了？他病重了还要亲征？”这实在是个奇怪的事情。 士兵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士兵一边回想一边又说道：“小的跟了斯洛姆国王的护卫队很久，中间好像是被发现了，但是……那个长的奇怪的国师并未派人追我。”士兵挠挠头：“我也不太确定他有没有发现我。” 老塞特斯在这时开口：“斯洛姆国师？你是说暗影恶魔。” “对，就是他！”士兵开口，“那个国师好像有意无意的冲我藏身的地方看了几眼，我总觉得他已经发现了我，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士兵一边回忆，一边歪低着头喃喃自语：“当时那个国师还骑着马往前走了一点，他的马身已经超越了国王，但国王好像并不生气……嘶……国师好像还说什么‘国王，你为什么不在这里歇歇，这里风景这么好。’，国王竟然回答了‘是！’，哈哈，倒好像那个国师才是国王一样。国师做完这些事情，还有意无意地朝我藏身的地方看了两眼，嘶……奇怪，真是奇怪。也不知道他看到我了没有，唔——应该是没看到，否则他肯定会叫人抓我的。” 说到这士兵算是自言自语完了，他刚刚抬头，却发现力丸殿下连同萨尔大人、老塞特斯大人、努曼大人、还有多隆，他们全部腾地一下站起身子，眼睛瞪大看着士兵。尤其是萨尔屁股下的凳子被他的膝弯大力的撞了出去，营帐里忽然安静的出奇。大人们似乎刻意屏住了呼吸全部瞪着士兵。 士兵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殿……殿下，小人说错什么……” “长老！”力丸忽然猛地转头看向老塞特斯。 老塞特斯点头道：“是，明白。”说着老塞特斯就迈步走出了营帐，士兵在营帐内听到了赛特斯长老的大吼：“给我一匹快马！快！” 在老塞特斯刚刚走出营帐之时，力丸又猛地转头向萨尔：“萨尔首领！” 萨尔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他大手一挥，多隆到了面前，萨尔阴沉说道：“多隆，让勇士们迅速备战，磨好斧子准备渡河。” 说着力丸亦转头向努曼：“努曼将军，让士兵迅速伐些木头，打造船只，船上不需要装载武器，空间越大越好。” “是！”努曼收到命令也迅速出了营帐。 士兵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刚刚他自言自语完毕之后，在不到二十秒的时间里，这营帐里各项军令迅速的下达，好像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但士兵可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此时营帐里只剩力丸、萨尔、与这个士兵，萨尔走到了力丸身前，两人好像正在小声商议着什么，士兵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早做准备，有这种可能，或许厄泽王庭……，不，绝不是，大约半个月）这些碎片式的语句。 此时这个悲剧的士兵好像一个透明人一样，他识趣的慢慢站起身子，蹑手蹑脚的向后退却，‘彭~’的一声，士兵左脚后退的时候碰到了支撑营帐的木柱。 “谁！” “谁！” 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士兵一抬头就被吓住，萨尔与力丸皆是阴沉的看向他，一个眼神像毒蛇，一个眼神像老虎。 力丸一看到是士兵，眼神放松下来，说了句让士兵差点吐血的话：“噢，你还在啊。” “……”士兵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 力丸温和道：“去钱仓找人领赏去吧，十枚金币。还请你继续扮作斯洛姆平民，回到斯洛姆打探消息。” 士兵咽了口口水：“不必客气，尊贵的殿下。”说着士兵就赶快退了出去，然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抓了抓已经发麻的掌心。 “老天，刚刚两位大人看我的眼神真是要将我吃了一样。哈！”说着士兵自己傻笑：“或许这就是首领们应该有的气场，我这辈子可是达不到了。” 第一百零二章 推测 第一百零三章 私欲 萨尔接着道：“不错，这样一来，最近斯洛姆的奇异举动就能说得通了。” “对了殿下，”老塞特斯道：“昨天那个士兵所说的场景是不是有些古怪？” 力丸道：“你是说斯洛姆国王大摇大摆的亲征。” 老塞特斯道：“是，还有按照那名士兵所说，暗影恶魔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他，但暗影恶魔并未采取行动抓捕我们的人。” 力丸脑中回想起与暗影恶魔见面时的场景，微笑道：“他是故意要我知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的话——，他是在给我示好。” “示好？”老塞特斯疑惑。 “对，示好。”力丸站起身，微眯着眼看向营帐门帘：“或许……他还想跟我交易一些什么，毕竟他现在，完全有筹码跟我做交易。”力丸转过身对老塞特斯与萨尔道：“你们跟我来。”说着他向营帐外走去。萨尔与老塞特斯在身后跟着。 三人一路走到了艾山城外的一处小山上，在这里可以看到远方宽阔的伯德河还有河流对面远处的斯洛姆营地。此时在这儿看上去，那营地就像是指甲盖大的白色的四方形。 清风拂过，吹散了力丸额头上的金黄头发，力丸微笑着指向斯洛姆留下的一千守卫兵营地，淡淡开口：“如果我想的不错，这条愚蠢的命令就是暗影恶魔让国王下达的，而对面这一千名斯洛姆士兵，就是暗影恶魔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老塞特斯顺着力丸所指的方向，看着那只有一千名士兵的营地说道：“那我们……”老塞特斯突然有些激动，言语之间也有些颤抖，毕竟在力丸回国之前，他从未想过这样疯狂的事情，他定了定神之后，颤抖说道：“那我们塔林……渡河进攻，进攻——斯洛姆？” 力丸微笑，萨尔沉默。 力丸道：“不急，长老，我们随时可以吃掉那一千名斯洛姆防卫兵。但是……我想再等等。” 萨尔也看着那块河对岸的斯洛姆营地：“是的，再等等。” 与此同时，厄泽王庭首都大教堂顶楼，在教皇的桌案上，放着一厚摞的资料。那些资料大多破旧，发黄的纸张之上的文字因为岁月的关系已经看不太清楚。但这些资料或多或少都提到了同一个人——暗影恶魔，瑞达。 资料被放置在桌案左上角，而其中的两页纸被教皇刻意拿了出来，左右手各拿了一张，教皇时不时看看左手上的纸张，时不时又看看右手上的纸张。 当他看向左手上纸张之时，他便严肃而又认真，瞳孔中不断闪烁着地，是精明至极的目光。 那份资料上写着这么一番话：{秘辛}：梵洛二世四十三年，暗影恶魔入侵晴雪城地下教会，控制高级祭司吸收神明之力，秘密击败并杀死旧任教宗，晴雪城召唤全能神座下远征军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雷霆之怒，驱赶并重创暗影恶魔，晴雪城回归和平。 “普利斯特，普利斯特，普利斯特。”厄泽王庭教皇不断在口中自言自语这个骑士的名字，随后他立即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笔，在纸上写到：“伟大的、尊敬的晴雪城教宗亲启，全知全能的神明在上，全能神座下全能骑士——普利斯特……，厄泽王庭教皇亲笔。” 等教皇完笔之后，他将信封封好，单手附在信封口默念繁琐复杂的光明咒语，信封口随即亮起一条白色的光芒。 “来人！”教皇喊道。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名侍卫走近单膝下跪。 “将这封信速速送往晴雪城，让光明骑士团派五百人护卫这封信，不得有误。” “是——”侍卫郑重地结果信封，迅速转身出了门。 等门重新关闭之后，教皇斜眼看到刚才被他放在手边的另一张关于暗影恶魔的资料。他顺手拿了起来，当他的目光注视在那张纸上的内容之时，他的眼中是无限的狂热，那种狂热就像一个正在床上冲刺的硬汉一般。 不到十秒钟，教皇的身体已经有了一个男人应该有的反应。 那张纸上是什么？竟然如此吸引教皇。看着看着，教皇只觉得喉咙干涩，心中有一团压抑不住的邪火在蠢蠢欲动。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姐姐~” 那张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副图画，一副精致的彩色绘图，图上有两个小人，其中一个拥有红色的骷髅头，深渊一般的眼窝中鬼火灵动，不错，正是暗影恶魔。图画上，暗影恶魔双手高举，嘴巴微微张开，仿佛在吟唱着什么。而在暗影恶魔身前，是一个女人。 女人？但她的头上为什么有一对弯弯的角，她的双眼血红，她的手指修长，指甲尖锐，她拥有让所有女性羡慕的魔鬼身材，虽然她的皮肤是蓝紫色，但是看上去光滑的就像婴儿一般。图画里她正伸出了卷曲的妖娆的舌头，仿佛在舔舐着什么东西。 而她的五官，正是教皇日思夜想的——姐姐的模样。 教皇忍不住将那张纸紧紧贴在自己的鼻子上，他用力的嗅，使劲的嗅，仿佛能够嗅到图画里女人身上的味道。 记得在一个小时前，当教皇第一次看到这张图纸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瞬间翻起了滔天巨浪，在那个瞬间，在他生命中的一切过往一切，包括虔诚的祈祷，哭泣的忏悔，以及一切高尚的品德，都被那图画里的女人击的粉碎。欲望在燃烧，燃烧起熊熊烈火，禁忌之恋的种子仿佛在一瞬之间接收到了一百年的雨水和阳光，开始在教皇心底阴暗的角落快速生根发芽，将他作为教皇的心灵瞬间霸占。 “哦~姐姐。”教皇的声音已经变得奇怪，那声音中充满了禁忌的欲望。 他在想象，想象图画里的女人正在用那尖锐的指甲一寸寸地划过他的背部，这让他痛苦，这也让他欢愉。 等到这一切沉醉结束之后，教皇默默的将纸张叠起来，放入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里，他看了看桌前摞起来的厚厚的资料，又在喃喃自语：“暗影恶魔……嘿嘿，我——不会杀你，当然——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听话的话。” 终于，厄泽王庭教皇，在阴差阳错之下将这场人类最强帝国之间的战争，彻底归于了自己的私欲。 而他的私欲将导致怎样的后果，或许就连聪明的力丸也猜不到。 第一百零四章 弗里茨中将 斯洛姆内地的一座城池中，酒馆里的人们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国王亲征的事情，斯洛姆国王亲征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每个人的耳中，平民们围在一起高谈阔论、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无知的推测局势。 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的样子，反而很高兴。因为地处斯洛姆帝国的腹地，他们安逸了一辈子，从未见过打仗，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帝国是一个军事强国，打仗还从来没怕过。 平民们之间的讨论无非就围绕着兵力、财力与那些知名的将军。他们觉得这才是战争的核心因素。 但是这三个国家的高层可不这么认为，因为这场即将开战的战争在一种奇怪力量的推动之下，好像……加了点别的什么因素，每个掌权者的内心对这场战争——都大量的加入了自己的私欲。 这不再是一场人类之间单纯的争霸战争。它实在参杂进了很多别的因素与别的力量。 高地兽人、晴雪城全能骑士、暗影恶魔、赛特斯一族组成的暗杀队伍、被暗影恶魔控制住的国王、脑中都是禁忌欲望的厄泽王庭教皇、还有那个最重要的！一个如同毒蛇一般的年轻王子——力丸。 当这些因素参杂进一场宏大的战争，我不得不说那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就像是一滩混浊而又低深的泥潭，就算你再费力的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泥潭的底部。 ***** 伯德河流域以南，斯洛姆大军军营。 军营入口处以外的宽阔大道两边，站立着一千米的穿着盔甲的士兵，他们分列两侧站成了一个长条队伍，他们手中拿着节日礼仪之时才会用到的长剑，每个士兵表情严肃一动不动，就算毒辣的太阳让他们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水，他们也绝不会动手擦一擦。这就是斯洛姆军事强国的士兵素养。 这是士兵的欢迎仪式，欢迎国王亲征的仪式。 一班五十人左右的将军团站在长条队伍的最前方等待着国王的到来，算算时间，应该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接到国王。 站在这班将军团最前方的是弗里茨中将，号称斯洛姆帝国年青一代的最强将军，弗里茨昨天刚满二十九岁，不得不说在他这个年龄能够达到这样的成就实在很了不起。 他从军的这一路不算平坦，有些坎坷。这从他年纪轻轻就沧桑起来的眼神就看得出来，但他依旧有着年轻人应该有的尖锐，这从他时时刻刻都挺直的腰杆就看得出来。年轻的军事领袖，年轻的一柄利剑。 照理说，他这个年龄就被国王下令统帅军队，会让很多老牌将军不服气，毕竟他只是个中将。但众人对他依旧毕恭毕敬，因为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一个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光荣无限的身份——爵王安布里的唯一徒弟。 不错，曾经的斯洛姆帝国王牌之师——爵王老安布里的唯一徒弟。 十年前，就在弗里茨中将还是十九岁的时候，他就是老安布里的贴身侍卫，老安布里很欣赏他，甚至曾经夸过他：“勇敢、具有冒险家精神。”这让那时候的他高兴极了。 弗里茨中将与老安布里的关系不是父子但胜似父子，在安布里家族倒台之后，他是第一个表示不相信老安布里会背叛国王的人，他甚至有过想挥剑直指斯洛姆首都城堡去责问国王的想法。为此他托了不少人去查明事实的真相，但一无所获，国王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很好。 那段时间，他不停地上奏想要国王重新彻查安布里家族反叛一案，但都被国王无情的驳回了。国王甚至还威胁要撤下他的官职，那时候他与国王闹得很僵。 但是，事情的转折实在相当的突然。 当塔林王朝的摄政王力丸针对斯洛姆打了一场漂亮的崛起之战，歼灭契科夫军团之后，斯洛姆国王迅速从各地征调士兵将军，向边疆驻扎军队。 这个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三军统帅的命令直接下达到了弗里茨中将的头上，这让他一度想不通。 论资历，斯洛姆帝国有不少人比他资历深厚；论威信，帝国中还有几位与契科夫齐名的大牌将军；哪怕就是论国王的信任程度，刚刚跟国王闹翻的他可完全没有资格。但是统帅的命令就这样下达了，这让弗里茨一度怀疑这道命令的真假。 弗里茨现在很苦恼，对于即将要到来的国王他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 一方面，国王是杀了他恩师的仇人，另一方面国王也是他的上司、更是提携他当统帅的人。 这让这个年轻的中将实在太难做出选择。 此时站在所有将军团的最前方，看着远方宽阔大道上逐渐出现的国王的护卫队，弗里茨不禁在心底又冒出了那个他疑惑很久的想法：“国王为什么要我做统帅？” 正在弗里茨出神思索的时候，旁边副将的声音朝他轻轻说道：“将军，国王来了。” 弗里茨回过神来，看向远方。 远方道路的尽头渐渐出现几个小点，不一会儿行军的蹡蹡声便传了过来。 弗里茨对两旁的礼仪士兵高呼：“注意！行礼！” “啪！啪！”两声，士兵将长剑在空中收回，又重新高高举起，姿势整齐划一。 不一会儿，国王的护卫军队终于走近。国王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方，弗里茨带领着将军团跪了下去：“欢迎您，尊敬的国王，您的下属向您致敬。” 国王张口：“起来罢。” “嗯？”弗里茨如同所有第一次见到国王的将军一样惊讶，国王的声音为何这么沙哑。等他站起身，奇怪之下抬头去看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珠。 那毫无生气的脸庞是怎么一回事？那灰暗的瞳孔又是怎么一回事？ 弗里茨在持续了几秒的惊讶之后迅速稳定心神，只是不停地皱着眉头在国王脸上不停地打量，弗里茨突然感到谁在看他，他转头顺着目光看去。国师——暗影恶魔。 暗影恶魔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弗里茨中将，那感觉让弗里茨说不上来，只觉得很古怪。 “中将……”国王开口。 “是！”弗里茨低下头。 “为何不带我去营帐议事。” “是，国王请随我来。”弗里茨缓过神，转过身在头前带路，其余将军团分散在两边束手低头。 第一百零五章 斯洛姆军营议事 斯洛姆中央军营。 国王坐在最上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暗影恶魔在国王身后站着，骷髅眼窝中的鬼火不停闪动，将军们按照职位高低坐在两边，他们时而看一看国王，又时而看一看暗影恶魔（在军营中有不少关于国师的风言风语）。 弗里茨站起身，按照流程述职：“依照国王的吩咐，帝国十八万大军分七座军营在伯德河以南驻扎，大小桥梁口都有重兵把守，探子士兵撒出去五十人深入厄泽王庭腹地打探消息，火枪手分成七队，每队四百人分散在七座…………” 当弗里茨报告完之后，国王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然后问道：“厄泽王庭那边有什么动作？” 弗里茨回到：“厄泽王庭大军向我们对岸靠拢，大约还是十三万左右，并未增减，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多做防御工事，并未表现出敌意，这倒是符合厄泽王庭的行事风格。” “嗯……”国王沉吟了一阵，他用手刮了刮自己的面庞，只是那动作看上去有些僵硬。 “国王！”就在此时，右手边第二个位子的将军忽然站起身高喊了一声。 此人名叫威廉，是斯洛姆帝国老派将军之一，因其脾气火爆，军中作风硬朗又被称为——虎贲将军。如今的斯洛姆西南方向的领土有一半都是威廉将军长期与野蛮人战斗中打下来的地域，他是与契科夫将军齐名的斯洛姆帝国将军之一。 众人目光看向威廉将军，弗里茨在微微惊讶之后也皱着眉头，因为刚才威廉将军喊的那声‘国王’好像并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 “嗯？”国王淡淡的转头疑惑。 威廉将军突然一声苦笑，然后站起身摊开双手，随着他说话之时，他下巴上的白山羊胡轻轻起伏：“国王，老夫想问问，我们在厄泽王庭对面屯兵，这是在做什么？” 国王并未回答，只是阴沉地看着威廉将军。 军营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但是威廉将军所问的，也正是所有在场将军心中的疑惑，大伙纷纷看向国王。 就在这时，暗影恶魔稍稍向前迈了一步并打了个哈哈：“将军不要着急，国王自有……” “老夫在跟国王说话，轮得到你一个江湖术士插嘴？”威廉将军直接出声打断，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鄙视。 满堂瞬间寂静无声，弗里茨在心里苦笑威廉将军果然脾气暴躁，不过他并未出声阻止，那个在短时间内蹿升到斯洛姆国师的非人类在所有人类将军眼中本就是个异类。 暗影恶魔被骂之后并未生气的跳脚，只是低下头退了回去，又稍稍略带阴险地看了一眼威廉将军。 “放肆！”国王愤怒的出声，并指向暗影恶魔：“国师所言就代表了我！明白了吗？！” 威廉鼻间重重哼了一声，他扭头看向地面，不情愿的单手放在胸前继续道：“国王，我对您忠诚一如往昔，但老夫军马生涯四十一年，为斯洛姆帝国立下不少功劳苦劳，如今却要听命一个非人类的江湖术士？敢问他对帝国做过什么贡献，需要老夫来尊敬他？！” 弗里茨闻到了场中的火药味，他急忙站起身打圆场：“国王，威廉将军也是为了帝国，请您原谅。”说着他又转首向威廉道：“前辈，您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快快说就是，国王一定听得进去。”说完后弗里茨偷偷向威廉眨了眨眼睛。 威廉冷哼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等弗里茨坐下之后，威廉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说道：“尊敬的国王，如今塔林之患还未除掉，帝国又连续损失爵王安布里与契科夫军团，军事力量大受创伤，为什么要在此时挑衅厄泽王庭？还有！”说着威廉走到中央指着西北方向道：“士兵与将士们迁至此地，只给塔林方面留了一千防守力量？这……如果一旦我们与厄泽王庭开战，塔林乘虚而入，那一千士兵岂不是跟送死没什么差别？这两点，老夫不明白，还请国王明示。” 威廉将军说完之后，众人都转首疑惑的盯着国王，这两个疑点也是这些将军们想不通的地方，只不过因为那是国王的亲口命令，将军们只是照做，但为什么要做这些奇怪的事情，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国王微闭双眼，像是在沉思的模样，众人都在焦急等候着国王的回答。 暗影恶魔乖乖束手站在国王身后，他眼窝中的鬼火不停闪动，他正在思量他自己的计划该如何实施。半晌之后他像是已有了主意，嘴角勾起默默沉下头，顺便藏在身后的手指略微勾了勾。 国王终于开口说话：“弗里茨将军，伯德河上共有几座桥梁通往厄泽王庭。” 国王这句话一说出口，众人疑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国王压根就没回答威廉将军的问题。 弗里茨尴尬说道：“国王，威廉将军刚才问您……”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应该搞清楚谁是国王。”国王打断说道。 威廉将军已气的发抖，座上那个国王竟把他当做空气一样不理不问。此时他站在众人中央简直就像个笑话。 他忍不住踏出一步吼道：“国王！老夫还在这站着等着你的回答。” 国王这才僵硬的转头看向威廉将军，国王的嘴角有一丝莫名其妙地玩味：“噢~威廉将军，你还在这，我倒差点把你忘了。” 威廉紧紧握起了拳头，他一个帝国老将何时受到过这样子的侮辱。 “对了，将军刚才的问题有一点说错了。”国王说道。 “哪一点。”威廉阴沉问道。 国王缓缓站起身子，说道：“我并非是要挑衅厄泽王庭。” “那是为了什么？” 国王自然而然回到：“我只不过是要与厄泽王庭开战。” ‘腾’的一声，连带弗里茨在内，在场所有将军在国王说出这句话后，一瞬之间全部站了起来。他们全都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盯着说话嘶哑的国王。 第一百零六章 丧命 营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而国王面对众位将军激动地反应，依旧呆滞，双目无神。 许久的安静之后，威廉将军忽然仰天大笑，众人都担心的看着威廉将军，唯恐他火爆的脾气发作，只见威廉将军大笑之后，试探着问向国王：“国王，你刚才说进攻厄泽王庭？” 国王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威廉将军又问道：“那么国王有什么妙计可以保证斯洛姆大获全胜？老臣洗耳恭听。” “你可是在质问我，威廉？”国王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呵，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为斯洛姆十八万士兵的性命问个清楚，毕竟——哼。”威廉向前踏出一步：“若是为一个昏君卖命，老臣觉得不值。” 弗里茨急忙伸手大吼：“将军慎言！” “有什么不敢说！”威廉瞬间反问并看向国王，“国王，五年之前老臣回斯洛姆城堡述职，您那时意气风发，与老臣豪饮了一天一夜，并激动的将这整片大陆的局势细细分析一遍，老臣还记得您说过‘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必有一战，但最晚也需要十年之久，您只怕那时自己垂垂老矣，实现不了一统这片大陆的抱负！’说到这，这个忠诚的斯洛姆的将军老泪纵横。 在场的将军无不受到感染而心生悲伤。 只听威廉重重踏出一步说道：“这几年，斯洛姆在您的带领下达到鼎盛时期，不止这片三国之地，就连远在其它各处的人类王国无不知道我斯洛姆的威名与我斯洛姆军事帝国的强硬作风，老臣是打心眼里尊敬国王。”“但是！” “噌愣”一声，威廉竟忽然拔出了他腰上的佩剑，弗里茨在吃惊之后紧皱眉头迈步向威廉走去“将军……你。” 威廉横剑而后斜指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自从这个狗屁国师来了之后，先是爵王安布里突然被冠以反叛的罪名杀头，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进攻厄泽王庭，再加上！您的身体，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众将军怀疑地看向暗影恶魔，他们的确在怀疑国王今日这些奇怪的举动可能与这个国师有什么关系。 “今日！”威廉将军高吼：“不是这个狗屁国师死，就是我威廉亡，老臣为了斯洛姆的未来，冒死进谏！请国王处死暗影恶魔，以安三军的人心。” 威廉将军的手臂伸展的直直的，就仿佛他手上的宝剑一般，他的目光中尽是果决。弗里茨担忧的看着威廉将军，这个以命进谏的忠诚老臣让他热泪盈眶。他仿佛从威廉将军身上看到了他的师父——老安布里的身影。 众将军有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威廉将军，有的愤怒地盯着暗影恶魔。但到了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国王，现在——就等国王的态度。 国王在听了威廉将军的一番话之后，他那死鱼一般的眼睛……突然……动了那么一下，一丝人类掌权者的理智在那个瞬间稍稍觉醒。 暗影恶魔猛地一抬头，他当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他的手放在了国王的肩膀上，他那蛊惑人心特有的腔调又重新出现：“国王，威廉将军正在问您，请您早做决断，照他们所说——我可是个奸臣。”随着他的声音传入国王的耳中，暗影恶魔压在国王肩膀上的手掌略微使力，空气中莫名出现一丝阴冷。 威廉将军双目一凝，举剑冲刺的同时大吼：“离开国王！” 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国王终于开口，他的眼睛重新回到灰暗与冷冰：“放肆！来人！” 随着国王高呼，门外进入一队国王的卫兵。 国王站起身子，指着威廉道：“将他给我拖下去，斩立决！” 威廉愣住，弗里茨也愣住，不光他们，在场所有人都愣住，甚至就连刚刚进入营帐内的卫兵。 “你要杀我？”威廉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丢了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喊道：“老臣为斯洛姆鞠躬尽瘁四十一年，扩展疆域不计其数、兴建城池三座！现如今，国王，你要杀我？！！！” 弗里茨瞬间冲国王单膝下跪：“国王，三思！”身后的将军们纷纷单膝跪下为威廉求饶。 “还愣着干什么？！！”国王像是铁了心：“拖下去！斩立决！” 卫兵走上前，意图架走威廉将军。 “昏君！暴君！老夫必将在地狱种下最恶毒的诅咒！昏君！”威廉疯癫一般地推开卫兵并破口大骂。他忽然看到站在国王背后嘴角含笑的暗影恶魔。 他气愤地翘着胡子，弯腰拾起了铁剑，两脚向地面狠力一蹬，将铁剑一无既往地对着暗影恶魔刺了出去，但国王此时就站在暗影恶魔身前，看在众人眼中，他与刺杀国王没什么两样。 “将军！！！”弗里茨惊呼出声。但他此时若想再追为时已晚，威廉的动作实在太快，他距离国王只有五步的距离。 但国王并未慌乱，他依旧是那死鱼一般的眼睛与冷冰冰的神情，暗影恶魔更是嘴角带笑，那笑容就像是阴谋得逞的样子。 终于，铁剑越过国王的左边，直直刺向了暗影恶魔。 “噗呲——”一声。 剑尖停在了暗影恶魔的骷髅头面前，而威廉将军的腰腹，被一柄银光闪闪的短剑刺穿，鲜血顺着剑身向下滴落。 国王抬起脚，蹬着威廉将军的身子，面无表情的用力拔出了短剑。 ‘彭……’的一声，死尸倒地，威廉将军的身体在抽搐了几下之后，瞪着铜铃一般双眼，死于非命。 全场安静，只有国王手中的短剑在向地面滴落鲜血。 在起初的愣神之后，弗里茨心中已经翻起了滔天海浪，他万万没想到这场高层会议会演变成这个局面，与契科夫齐名的斯洛姆帝国伟大将军威廉，就这样死了？ 弗里茨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恩师，爵王老安布里。据说当时在皇家法庭，他也是这样，被国王一剑刺死，据说那时候，国王的身边也站着暗影恶魔。 第一百零七章 战术布置 威廉将军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没有人去动，也没有人说话。 众人惊惧的看着国王，如同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弗里茨紧紧握着拳头，他看向国王，也看向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这个爵王老安布里的唯一徒弟在心底，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就被他自己否决。 弗里茨在心中大吼：“不可以！不可以！弗里茨，你不能背叛帝国。”弗里茨的双眼不断闪动，他脸上的肌肉不断颤抖，仿佛在内心深处做着什么挣扎。 暗影恶魔笑了，他总是若有若无地在注意弗里茨的动态，当他看到弗里茨极为纠结的时候，他笑了。因为——，直到现在，一切的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弗里茨中将！”国王率先打破了沉静，他手中的短剑还在向下滴落着鲜血。 弗里茨将头偏向一旁，努力控制着自己心中的愤怒做了一个极为勉强的低头：“是”。 国王问道：“你手下直属士兵有多少。” 弗里茨冷冷道：“五千步兵团，三百骑士团，三百弓箭手，一百火枪手。” 国王又问道：“威廉将军死前直属士兵有多少。” 弗里茨又答道：“统共四万。” 国王突然嘴角开咧，嘿嘿一笑：“安抚威廉军团士兵的任务，我便交给你，顺便，威廉将军所属的四万士兵，也一并交给你指挥。” “啊！”弗里茨吃惊的抬头。 国王继续说道：“自今日起，弗里茨晋升大将兼帝国一等异姓公爵，原属威廉的五座城池，也一并赏赐给你。” “什……什么？！！”弗里茨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在场的所有人暂时从威廉将军之死的悲痛中走出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弗里茨，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国王为什么要给弗里茨加官进爵，封侯封赏？他并未立过大功，他凭什么接管威廉将军的一切，虽然他根正苗红，来历清楚。但战争还未开始，弗里茨怎么就会被提拔到如此高的一个地位。 再加上——他之前莫名其妙的成为三军统帅，这不得不让在场人心里对弗里茨产生各种猜忌与怀疑。 “我……我……”弗里茨已经开始结巴，他在起初的慌乱之后，稍稍定了定心神，“属下……领命！” 暗影恶魔嘴角开咧，会心一笑。 这当然不是国王的命令，这只不过是暗影恶魔的命令，他自有他的计划。 从暗影恶魔当上国师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早早的在心底布置了一整盘计划，从下令弗里茨为三军统帅、到只给塔林王朝伯德河对面留一千士兵，再到国王亲征，再到杀死威廉将军。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只不过因为暗影恶魔那只骷髅手在默默推动着事件的发展。 好在现在——一切都在暗影恶魔的掌握之中。 “力丸、力丸，我已经忍不住想要再次跟你见面，嘻嘻嘻。”暗影恶魔在心底冷笑。 次日，清晨。 斯洛姆国王来到军营中后，理所当然的接手了三军统帅之职，弗里茨因职位最高，拥有兵力最多也成为了他手下的第一大将，伴随在国王左右。 这一天，斯洛姆七座军大营共计十七万大军纷纷开始挪动，桥梁以南的入口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八百多个巨型战船投入河水岸边，将士们穿盔戴甲，在做着大战前的准备。 斯洛姆军营异动的消息迅速被送往伯德河以北的厄泽王庭军营与远方的塔林军营。 “来了。”力丸低低的说了一声。然后转头问向多隆：“河岸对面的斯洛姆一千士兵动了吗？” 多隆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们依旧按兵不动，没有撤退的意思。” “哼，果然如此。”力丸转首向老塞特斯道：“长老，船只打造完毕了吗。” 老塞特斯躬身道：“回殿下，时间仓促，只打造了五十艘。” 力丸走过去拍了拍老塞特斯肩膀：“倒是难为你了，五十艘已够了，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运送士兵。” “是——” “让暗杀队伍早做准备。” 老塞特斯答道：“我早已吩咐了下去，赛特斯族人现在已经到了上游地区。” 力丸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现在，我们去汇合。” “殿下……”老塞特斯为难道：“老臣还是想殿下坐镇军中，前线的事情，交给我与努曼，何况还有萨尔首领。” “不——”力丸摇头拒绝，他将腰杆挺得笔直，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长老，二十年前塔林所受的一切耻辱，我力丸要亲手一点一点拿回来。”老塞特斯苦笑一声，只得点头同意。 力丸手上握着老塞特斯亲自给他制作的精良匕首，耍了一式之后眯着眼说道：“现在……可就等斯洛姆动手。” 营帐外的草地上，一只蟋蟀安逸的趴在草叶子上，力丸的脚步踏了过来，蟋蟀赶忙跳开。 ***** 与此同时，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正一脸阴沉坐在军营中，目光盯着面前的宽大地图，一手捏着一张信纸。 “团长，请下进攻命令，或者炸毁桥梁，斯洛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攻过来。” 听着底下将士们着急请求，托巴皱着眉头，他并未着急回答，反而看向手中的信纸。 这封信是厄泽王庭教皇给他的密信，密信上写到：“托巴团长亲启，坚守十日，层层狙击，切勿过河，静候援军，教皇亲笔。” “援军？”托巴在心底默念，他有些想不明白哪里的援军。 在沉吟了有五分钟后，托巴站起身子，对着营帐内的光明骑士说道：“原计划更改，河岸边留下五千远程军团为第一道防线，倘若斯洛姆过河，借助战车远程阻击，对方过河到一半迅速撤退不得逗留恋战！我给这五千人留下五千匹骏马，让你们能够第一时间撤退。” 将士们讶异的看向托巴，托巴面现怒色阴沉道：“听清楚了吗？” “是！清楚。” 托巴手指向河岸以北的平原中心：“第二梯队五万骑士在此阻击，分为左右两队，冲锋号角一响发动冲锋，扇形铺开不许追击，以这里为中心！”说着托巴手指用力的点向地图上的一点：“以这里为中心，扇形冲锋一次！迅速画个半圆后，立即后撤。” “又后撤？！！”有将士惊呼出声：“那这后方的三座城镇……” “放弃！”托巴果断出声。 第一百零八章 普利斯特·雷霆之怒 “放弃？团长！为什么！！！”将士们大呼，在他们看来，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兵力相当，双方的决战应当打的轰轰烈烈，最不济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如今托巴将军却说要直接放弃平原上的三座城池，这与拱手让人可没什么差别。 “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托巴沉声道。 “那我们要撤到哪里？” 托巴伸手指向平原后方，一道长条的横线：“巨龙要塞。”托巴抬头说道：“王庭拢共一十三万大军，全都给我进入巨龙要塞，我料定斯洛姆想以闪电战结束战争，我们跟他们打一场消耗战。总之，目的就一个——在消耗敌人的同时，保存兵力！明白了吗！！” “是！团长！” 托巴满意的点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右手边最后一名高层问道：“对了，塔林方面有什么动作，探到了吗？” 那人走出队列，躬身回到：“回禀团长，塔林在近一个月内迅速补充兵力，人类士兵应该回到了战前的一万左右，昨日的探子回禀，塔林士兵与高地兽人将军营推进到伯德河岸边，除此之外，并未有什么其它动作。” 托巴沉吟半晌之后轻轻说道：“三国争霸，我倒要看看那个本不起眼的力丸能翻起多大浪花，老夫劝他最好安分守己，若他要强插一脚站错了队伍，我想教皇并不介意抹杀塔林。” ***** 与此同时，厄泽王庭北方边境，一个孤单的身影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近看上去，他就像教堂里神像前的童子一般，一尘不染，分外整洁。他穿着一身庄严而又整齐的骑士甲胄，高高的垫肩让他看起来威武而又挺直，更特殊的是区别于普通骑兵，他浑身上下只有两种颜色——白色、蓝色。这两种颜色都代表着纯洁。 就连垂在裙摆下的蓝色布条也干干净净，舒展极了，没有一丝褶皱。 他拥有高挺的鼻梁，有些像老鹰的喙，看上去尖锐而又坚毅，还有那双眼睛，如同夜光下倒映着月亮的清澈湖水，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你便会觉得宁静与安详。 他大概有二十五岁？或者二十六岁？ 棕黄色的头发随意披着，下巴上也长出了不少棕黄色的软毛胡子，你会惊讶就连他的胡子好像也经过了细细梳理，每一根胡须看上去都那么柔软与顺从。他的其它五官并不突出，像个普通人，但他背后蓝色的披风上，晴雪城远征军的标志让你一定不会认为他只是个普通人。 他的嘴角总是轻轻地咧着，似笑非笑，让人觉得亲近。他遇见谁都很有礼貌。 “你好，美丽的贵妇。”这是他对着一位农妇说的话。 “你好，聪明的孩子。”这是他对着一位因为顽皮而向他掷石子的流鼻涕小孩说的话。 “你好，睿智的父亲。”这是他对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说的话。 不论谁遇见他，总是很开心的向他献上一点礼物，哪怕只是一碗水，半块面包，他欣然接受着这一切，小心翼翼的吃完手掌里的面包残渣。 因为在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全能全知的神明赐予他的福气，他是一位全能神的虔诚骑士。 此时他正骑在马上，不急不缓地向目的地——伯德河流域远征，他此时嘴上叼着一根枯萎的稻草，看上去悠闲而又开心。 他一手握着马的缰绳，另一只手拿着一柄特殊的武器——战锤！那柄金光闪闪的战锤如果竖在地上，得有一人来高，晴雪城内，除了他，没人能够挥动这柄巨大的战锤。但他可以，他用的可不是蛮力，而是信仰之力。 所以他的手稳定，稳定极了，不论是拿着一根稻草，还是拿着这柄战锤，他的手都能轻松自如地轻轻摆动。 他胯下的战马已经跟随了他五个年头，这匹马可不是凡马，而是全能全知的神明赐予他一人的战马，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终于来到了厄泽王庭的北方边境，几名哨兵远远地就瞧见了他。 哨兵走了上来高声问道：“你——！”哨兵还没说完话，就被他清澈的眼神对视，哨兵突然语句温和：“您是谁？”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具有磁性：“伟大的士兵，你好，我是晴雪城全能神座下远征军团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雷霆之怒。” “您来做什么？”哨兵又问。 普利斯特一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封干干净净的信件递给了哨兵。 哨兵疑惑的将信件打开，上边有两个印记，一个是厄泽王庭教皇的印记，另一个是晴雪城教宗的印记。哨兵颤抖着看完信上的文字内容，他忽然看了看全能骑士普利斯特，又看了看他身后，疑惑道：“援军？就——就你一个人？” “是的，伟大的厄泽王庭哨兵，就我一人。”全能骑士微笑。 哨兵恭敬的将信件递还给他，然后退到了一旁，给他让开了道路。 全能骑士继续叼着枯萎的稻草，握着那柄巨大的战锤，向目的地进发。 他已经习惯了骑在马上，身为远征军骑士，他这一生大概都在马上度过。但他的战争方式，可不是与其他骑士那样骑着马发动冲锋，他会翻身下马，然后拿着战锤慢悠悠的走过去。 不论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百个人，或者一千个人，甚至是一万个人，他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到地方首领面前，然后挥动巨大的战锤。 而他座下的战马，只不过用来赶路罢了。 “唔——暗影恶魔。”全能骑士稍稍抬眼，直视灼热的太阳。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就这样盯着苍穹之上的太阳“暗影恶魔，你为什么还要出来作祟。” “嘻嘻。”全能骑士微笑，他轻松的对着前边的空气挥了挥战锤，发出‘呜呜’的破空响声：“算了，既然如此……以全能的名义，抹杀你。”这一刻，普利斯特无敌、自信，并且微笑。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而不是在说抹杀一个高等恶魔。 第一百零九章 战争开启 今日，夜晚。有月无风。 丛林深处，野兽在低沉地嘶吼，为了守卫领土，它不得不对侵入者张牙舞爪。 猫头鹰倒挂在树冠上，睁大了那幽灵一般的双眼，看着不远处斯洛姆一座城池外的奇怪一幕。 二十名罪犯在这座城的城墙外被秘密处死，士兵为这二十名罪犯嘴里塞上了毛巾，随后又脱了这二十名罪犯的衣服，换上了斯洛姆士兵的盔甲。然后执刑的士兵用特制的铁剑透过盔甲缓缓刺入他们的腰腹，随着皮肉刺开，这二十名罪犯在不断抽搐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站在旁边的长官招了招手，三辆密封的马车缓缓驶来，士兵们将这些罪犯的尸体塞进车里，秘密送往伯德河流域。 一切见不得人的事情都在夜里进行，一切可笑的阴谋诡计都看在树冠上倒挂着的猫头鹰眼中。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斯洛姆巡视营的士兵照例换班警戒。 一队士兵整齐的拿着兵器巡视伯德河岸边，走在最前方的士兵看着河面上，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重新睁大眼睛，想看的清楚一些，等他看清了河面上的情况之时。他手指着河面大声惊呼：“死尸！！！” 这一队士兵纷纷伸长了脖子看河面，队长本来困倦的头脑瞬间清醒，下令喊道：“快，打捞上来。” 等将河中的死尸打捞上来之后，士兵们看着这些死尸身上的盔甲纷纷喊道：“是我们的人！” 队长点点头，然后看向扎在死尸上的铁剑，铁剑的手柄处，是厄泽王庭的标志！队长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快！快！禀告国王！” 十分钟后，军中大营，国王坐在上首，暗影恶魔站在身后，弗里茨将军坐在左手第一的位子，其余人按照职位高低就坐。 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摆放了二十具死尸，弗里茨看向那二十具死尸，在心内苦笑一声，这样的把戏，他实在已经见多不怪。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厄泽王庭无故杀害二十名斯洛姆士兵的消息迅速席卷了斯洛姆帝国的所有城镇，在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之后平民的爱国情感迅速被调动起来，加上斯洛姆与厄泽王庭以往的敌对关系，平民愤怒的高喊：“请帝国讨伐厄泽王庭！” 而民间的几个聪明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噗嗤一乐，并不做声。 厄泽王庭伯德河流域军营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不屑的一笑，然后问向手边的副将：“三城平民都内迁走了吗？” “是，回团长，全部迁移完毕。如今在巨龙要塞安住，等教皇的命令之后，这些平民另作安排。” 托巴点点头，随后看向远方的伯德河岸边：“时隔二十年，终于要——再次开战了。” 夜晚，伯德河上流地区。 十只小船绑好了绳索，安静而整齐的摆放在岸边。从一整片巨大宽阔的河流之上看去，这十只小船就像一粒芝麻一样小。 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看来明天是个阴天。 一片黑暗中，偶有几只鱼在河水中翻腾，黑暗的河面上出现几圈波纹。 河岸边上，老塞特斯将一张信纸交给力丸，并点燃一根火把为力丸照亮。 “军情，厄泽王庭杀害斯洛姆二十名士兵，并投尸河岸，一队神秘势力将此情报在斯洛姆帝国所有城镇中大肆宣扬。”简单的语句，简单的表达。 与托巴表情相同，力丸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然后走到河岸边，看着阴冷的河水，缓缓拔出匕首并轻轻说道：“渡河，暗杀任务——开始。” 连带老塞特斯在内，五十名赛特斯族人轻手轻脚的上了小船，他们的腰上都别了一根翠绿的匕首。力丸站在船头，老塞特斯站在他的身边，一口气吹熄了火把。 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与黑暗，只有船桨轻轻拨弄水花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宽阔的大河上。 借着夜色的掩护，由赛特斯一族组成的塔林暗杀小队，悄悄摸向伯德河对面的斯洛姆领土。 努曼与萨尔、多隆站在中游地区，三人站立的方向正对河岸对面的斯洛姆军营。 努曼焦急的在河岸边左右走动，并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 在三人的身后是一片骨碌碌的声音，五十艘崭新巨船的船底放置了大量的滚木，士兵在船尾推动着巨船进入河面。 “呼哧——” “呼哧——” 三千名兽人战士拿着巨斧，在不断喘息。在兽人后边，是一万名塔林士兵列成了大小不一的几个方阵。 ***** 斯洛姆军营，国王站在一个高坡上，正在大声宣读着他的进军诏书。 他将厄泽王庭比作下贱的蝗虫，他将斯洛姆士兵比作替天行道的猛虎。他说厄泽王庭无故杀害了斯洛姆二十名士兵，挑衅之意昭然若揭。他还说他代表天下的公平与正义，决定向万恶的厄泽王庭讨伐。 “吼！吼！”士兵的情绪迅速被调动起来，毕竟那二十名战友实在死的不明不白。 “士兵们！进攻！”国王挥下了他手中的短剑。 十七万大军的喊杀声如同雷声炸响，突破天际。声音传到大河对岸的厄泽王庭防线，厄泽王庭远程军团的首领重重咽了口口水，他撕破了嗓子大吼道：“全体注意！装填火药！装填硫磺弹！装填巨箭！准备防守！” 远程军团迅速又有效的行动了起来，他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枪、巨箭、火炮，投石车对准河面。 “火箭，射！”随着远程军团团长下令，百余根火箭‘咻’的一声冲上天际，然后坠落进河水熄灭。 五分钟后，“火箭，射！”。又是一轮燃烧着的箭矢射向河面。 借着那一瞬的照明，团长眼睛瞪大看着河面，今天的夜晚实在太黑暗，他不得不用火箭看清河面上的动静。 几名士兵半个身子站在河水里，感受着河水的波浪，从波浪大小，他们能推测出敌方的船只离他们还有多远。 终于，在察觉到波纹越来越大的时候，那名站在河水中的士兵高喊：“将军，近了！” “火箭，射！！！”‘咻咻咻……’ 箭矢冲向天空，坠落河面。接着那一瞬的光亮，远方的河面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无数个船头黑点，就像天空的星星一样繁多。 “斯洛姆！敌军！” “全体警戒！！！” 在苍白之巢宣布陨落的二十多年之后，这片大陆，重燃战火！ 第一百一十章 火海 伯德河河面之上，茫茫多的大小战船顺风而行，大风将船帆吹得鼓鼓，藏在战船底部的士兵或者两人一组，或者三人一组，他们依照‘一二、一二’的口号，拼了命的摇动船桨。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艘旧战船，它的船身已经千疮百孔，细细看去，不少地方还有修补过的崭新的木板。这是一艘能够承载300人的巨型战船，它已经为斯洛姆帝国服务了有近三十个年头。 船头部位，有两颗铁制的冲天的獠牙，粗到三个人合抱才能够勉强抱住。 獠牙之上，寒星点点，这艘船的指挥官在出发前刻意让士兵刮掉了獠牙上的铁锈，并为獠牙抹了一层蜡油，打磨了獠牙的顶部位置，在厄泽王庭的照明弹与火箭之下，这两颗獠牙不断闪耀着忽暗忽明的寒光。 船头底部与水平面接触的地方是标准的倒三角，而在夹板底层，是一群光着膀子摇橹划桨的士兵，他们的力气加上呜呜作响的大风，巨船底部将水面轻松割开，水浪向两旁分离。战船以极快的速度向厄泽王庭方向冲去，看上去就像一只不要性命的狰狞巨兽，正携带无尽的天威踏水而来。 而就是这样造价昂贵、体型巨大的战船，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八百艘。 斯洛姆！恐怖的军事能力！恐怖的军事帝国！ 这艘战船的指挥官站在甲板上，他已是一个老年将军，但他的双脚就如同长在甲板上一样，任凭大船摇晃，他也岿然不动。 密密麻麻的战船正在快速的接近厄泽王庭防线，年轻的厄泽王庭士兵紧张地看向厄泽王庭远程军团指挥官，着急喊道：“将军！” “慌什么！”远程军团指挥官大吼。他看着正面的远方，逐渐逼近的斯洛姆舰队，不论是向左向右，那密密麻麻的黑点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样规模宏大气势十足的场面，就算是他，一个四十余年军马生涯的老将也从未见过。 他不断的微眯着一只眼打量河面，他正在凭借肉眼测量敌军的距离。 ‘还差一点，’指挥官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低沉的自言自语：“还差一点”。 远方的无数黑点不断放大，照明的火箭每隔十秒便会向高空齐射一次，在第一艘巨船船头的铁獠牙反射出的火光被岸上的厄泽王庭看见的时候。远程军团指挥官猛地拔出腰间的铁剑：“燃油弹准备！！！” 岸边，两百个巨型投石车正对着河面，这本是用来攻城的远程武器，此时派上了用场。 士兵用火把点燃投石车石碗里的燃油弹，随着‘噗噗’声响与一股浓重的煤油燃烧气味，石碗里的球状物一瞬之间冒起烈火。士兵在点燃燃油弹之后，高举铁剑，对准了绑定投掷杆的绳索。 厄泽王庭远程军团团长亦高举铁剑，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静静等待着敌人进入陷阱。 斯洛姆舰队最前方，那个一马当先的旧式战船突然轻轻地‘吱呀’一声，这艘战船的指挥官站在甲板上皱了皱眉头，经验老道的他听得出，那是老旧的船板挤压发出的声音，巨船底部应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果然，不一会儿，一名士兵抱着一根长条木头急匆匆登上甲板报告：“报告长官！刚刚撞上了一艘小艇。” “小艇？”指挥官眉头皱的更深了，“可看清了艇上有没有人？” “报告长官，夜色黑暗，加之巨船速度太快，小艇已被碾碎没有看到艇上有没有人，但是我们打捞上来一条小艇的残骸。” “拿过来！还有火把！” 士兵将那长条木头递了上去，旁边另一名举着火把的士兵走上前为长官照明。 这艘船的指挥官蹲了下来，只见这条浸了水的长条木头已经发黑，干裂的木层中还夹杂着几根稻草。 指挥官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气味，他拿起湿漉漉的木头，长满茧子的粗糙手掌一经接触，手上立刻沾了一层黏黏的液体。 “嗯？”指挥官凑近鼻子，嗅了嗅。 “煤油！”指挥官一声惊呼，在稍微的停顿之后，他忽然浑身肌肉绷紧，“啊！！！”的一声大叫，将两旁的士兵吓了一跳。 就在此时，‘吱呀~吱呀~’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随后便是一阵‘呲拉拉’的响动，巨船微微晃了晃。 指挥官迅速站起身，拨开士兵冲到了甲板的栏杆旁边，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向河面看去。 他睁大双眼，意图透过黑暗，看到河面上的情况。 等到他模糊地看清河面上的情况之时，随着一股浓重的煤油味窜入他的鼻孔，他的脑海“轰——”的一声，就像一瞬之间被雷劈中一般，身上的无数汗毛也瞬间倒立而起，让他头皮发麻。 因为——在河面上，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看不尽的小木艇。刚刚的奇怪声音，就是巨型战船的底部压过小木艇的声音。 但是在河流中央，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木艇存在？ 嘿嘿，这——当然是厄泽王庭的陷阱。 那上千只小木艇上，放置着——干草、硫磺布袋、火药桶，而这些木艇已经在煤油中经过一周的浸泡，变得气味难闻。 这个绝妙的主意是托巴将军想出来的，他已早早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就在斯洛姆舰队第一梯队冲到了河流正中央的时候，厄泽王庭远程军团指挥官脸上狰狞一笑，他狠狠地挥下了铁剑。 士兵随着将军，亦挥下了铁剑，他们一剑斩断了紧绷的绳索。 投石车上的杠杆瞬间弹起，巨大的离心力将燃油弹重重地抛了出去，二百枚燃油弹冲天而起，燃油弹所散发的火光在斯洛姆舰队第一梯队所有战船指挥官惊惧的眼中不断放大，随后落在了战船左右的河面上。 就像是无数颗火星落在了干草垛上一样，就像是火山即将喷发前山体内的剧烈涌动。 伴随着百余声炸药桶的冲天巨响，燃油与硫磺就像是炸弹一般火星飞溅。伯德河中央的河面上，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陷入一片火海地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厄泽王庭远程军团 夜里，凌晨一点。 此时在伯德河最宽广的河面上，亮如白昼。 冲天的火焰随着大风不断摆动，在一分多钟后，难忍的热浪迎面扑上岸边厄泽王庭的远程军团，方圆十里，气温飙升，岸边士兵甲胄之内，一瞬间渗出大量的汗水。 相距那一片火海距离甚远的岸边尚且如此，那么身在火海中央的斯洛姆舰队第一梯队的战船那里，该是怎样的一副地狱景象。 因为那一瞬之间的冲天大火熊熊燃烧，各式杂乱的烟尘颗粒携带着难闻且有毒的气味冲击着甲板上的士兵，周遭气压的变化让士兵胸口发闷，再加上高温的空气，甲板上站立着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被火焰与黑烟吞噬的战船完全认不清方向，掌舵的船员在滚滚黑烟中努力睁大双眼，有毒的燃烧气体正在刺痛着他的感官，让他的眼泪与鼻涕大片大片的流下。但他决不能倒下！因为这艘战船上，有三百名斯洛姆精英战士。 这艘战船的指挥官站在甲板上，用手臂捂着口鼻的同时高呼：“信号兵！！！给老子找出来一条突破口！” 副将重复高呼着指挥官的命令，让站在船帆顶上瞭望台的四名信号兵能够听得清楚。 那四名信号兵高高站在船帆顶端的瞭望台上，分为四角站立，努力用肉眼看着四个不同的方位。 站在最左边的那名信号兵，他的手背上，皮肤焦黑并且开裂，皮肉向上翻起。他刚刚被一小片飞溅的硫磺弹击中了手背，当时他只是闷哼了一声，暴力的用另一只手捂住手背，将手背上的火焰扑灭。 巨船的速度越来越慢，四名信号兵努力的在高空上看着自己负责的方位。他们全身已经湿透，高温之下，汗水大量涌出，让他们几近脱水，头脑眩晕。 四人之中偶有一位站立不住，摇晃身子，其他三人便会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臂膀。等到一分钟后，四人已经互相张开手臂搀扶。 ‘呼——’ ‘呼——’ 大风还在不断刮着，三十多米高的火势与黑烟随着大风向一旁倾倒，然后又复回归。 信号兵借着那一瞬的火焰缝隙，寻找着路程最短的突破方向。 船体不断崩发着‘噼啪噼啪’的声响，底层的几块木板终于承受不住，燃起了火苗。 时间！在这一刻，时间变得分外宝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不断‘噼啪’的声音就像是死神慢慢走来的脚步，不论是在底层等待命令的橹浆手，还是在夹板层中拿着武器的步兵团，或者站在甲板上的指挥官，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他们都安静的等待着信号兵的信号，虽然此时所有人的内心都焦急而又烦乱。 船头上那两颗铁制獠牙已经被火焰烤的发烫，若是有水珠掉落上去，便会发出‘呲呲~’的声响，并腾起一圈水雾。 ‘呼——’今夜晚间一股最大的风吹过，吹斜了蹿升的火焰与滚滚黑烟，在手背受伤的那名信号兵面前，出现了最大的一次缝隙。 ‘友军船只、长条火海、浓烟黑雾、河面死尸、黑色木艇……’大量的画面进入信号兵的眼球。 手背受伤的信号兵突然睁大了眼睛，他像是找到了一条出路，他突然撒开战友搀扶的手臂，趴到了栏杆上冲着船面大吼：“将军！！！左满舵！！！” 船面上的士兵收到命令，重复喊道：“左满舵！！！” 一群士兵附和“左满舵！！！” 这艘战舰指挥官稳定的手终于颤抖了一下，他回身，用平生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大吼：“左满舵！！！” 舵手收到命令，浑身一震，双手重重拍在了熟悉的舵盘上。 不一会儿~“满左舵！！！”有人高呼回复。一群士兵重复命令“将军！！满左舵！！！” 将军仰头看了看高空上信号兵的旗帜，他拔出腰间的铁剑，直指前方：“右车进三！！！” “右车进三！！！” “右车进三！！！”命令在船面上不断传达，直至底层摇橹的士兵耳中。 ‘吱呀~吱呀~’船身开始摇晃调整方位，铁制獠牙横划空气，指向另一个方位。 “全力冲锋！！！”将军颤抖着手中的铁剑，脖子上青筋暴露着，并嘶哑着怒吼。 底层士兵收到命令，总橹浆手激动地挥动旗帜，橹浆手开始拼命摇晃橹浆，巨型战船重新启动，乘风破浪。 十分钟后，在一阵噼啪声中，巨船船头上的獠牙，冲出了火焰范围。在一片火海之中，这艘首当其冲的战船也是第一个冲出的战船。 当船尾脱离火海的那一刹那，甲板之上，气温骤降。所有人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就像终于将脖子上戴着的重型枷锁取了下来一样，空气终于不再那么灼热刺鼻。 但是！‘啪嗒’一声，站在甲板上的将军，突然手臂僵硬，扔掉了手中的铁剑。因为此时——他距离岸边厄泽王庭远程军团的防线，不足二百米。 而在一片漆黑之中，那不断闪耀着的火球与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闪光点，让他头皮发麻。作为常年征战的指挥官，他当然认得那是什么。 二百辆燃油投石车、一千名点燃箭头的弓箭手，五十辆远程火炮，三百名火枪手。这些人组成了一条长长的岸边防线，此时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了这艘第一个冲出火海的战船。而这艘战船，正呆在一个所有远程武器都能够射得到的范围内。 “打！！！”岸边厄泽王庭远程军团指挥官满脸狰狞的大吼。 火炮手点燃了引信，火枪手扣下了扳机，火箭手松开了弓弦，燃油投石车士兵切断了绳索。 体积巨大的战船简直就是个活靶子，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承受了两轮狂轰滥炸。 巨船之上，木板崩裂，帆桅倒塌，船身瞬时之间千疮百孔，崩裂的碎片肆意收割着脆弱的生命，船体中央的巨木不断折成两半，在无数巨大的轰鸣声中，指挥官‘弃船’的命令被哀嚎与嘶吼淹没。 终于在最后，‘轰然巨响’，这艘服务斯洛姆帝国三十年的老旧战船结束了它的生命，在一片火光之中缓缓沉入河底。 侥幸未死的士兵跳入河水，咬着武器拼了命地向岸边靠拢，但是早已做足了准备的厄泽王庭远程军团不可能给他们上岸的机会。 一分钟后，第一艘战舰坠落，三百名斯洛姆精英部队，葬身河底。 双方第一次碰面，厄泽王庭伤亡：0 斯洛姆帝国伤亡：300。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安静的艺术 不同于厄泽王庭远程军团遇上斯洛姆舰队的大规模火爆战斗，在伯德河偏上游的地区，正是另一番场景。 一只只有五十人的小队伍，正在夜色的掩护下，乘坐在小艇上悄悄向岸边靠拢，他们刻意绕了远路，绕过了对面的防守线。 这支队伍的领头人正是力丸，副将为老塞特斯。 这是一只由赛特斯族人组成的暗杀小队，他们的武器只有一种——匕首。 赛特斯族人安静的划着小桨，他们的手掌冰冷而又稳定，木浆在水下左右摆动，泛起一点点水花，回响在这片充满静谧的河面上。 所有的赛特斯族人面色冷静，呼吸均匀，你只能通过胸膛的微微起伏判断他的呼吸，因为就连呼吸——他们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暗杀’是一门艺术，一门安静的艺术。 冰冷的河水，冰冷的面容，冰冷的瞳孔。小艇队伍不急不缓的前进。 ‘殿下，即将靠岸了。’老塞特斯低语。 坐在小艇前方的力丸睁开双眼，慢慢站起身子的同时，拿起了放在膝盖上的翠绿匕首。薄而尖的匕首刃上，抹了一层老塞特斯亲制的药液，这种药液一经见血，能够迅速让伤者浑身麻痹，发不出声响。 小艇陆续靠岸，暗杀小队走到岸上的草地上，用那塞特斯一族特有的弯曲的双腿。 暗杀队伍上岸之后，十个赛特斯族人迅速分散了出去，他们默契地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十分钟后，族人撤回，对力丸禀告道：“殿下，周围并没有斯洛姆的哨兵。” 力丸点点头，对老塞特斯道：“长老，我们与斯洛姆军营大概有多远。” 老塞特斯回道：“只要走过面前的丛林，再翻过一座高坡，就能进入斯洛姆军营防线。” 力丸笑道：“倒是绕了不少路。” 老塞特斯道：“是，为了隐秘起见，不得不小心一些。” 力丸点点头，再不废话，一挥手：“出发。” 话音落下，五十名赛特斯族人脚步蹬地，瞬间飞跃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分为十个小队，以不同的方向进入了丛林中，有的站在了树冠上，有的躲进了灌木丛中。他们的阵型布置极为讲究，小队与小队之间距离相同，互相都能看得到对方的位置。且这五十人就像一个扇形的弧面，一切以力丸与老塞特斯为中心展开。 力丸与老塞特斯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钻入了丛林之中。 随着力丸的跑动，老塞特斯时刻在他的左右护卫，而那五十名赛特斯族人也动了起来，向前进发，力丸停住，他们也停住，力丸跑动，他们总能按照相同的速度向前延伸。 丛林中响起了阵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十分钟后，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豹正伏在树干上睡觉，灌木丛与树叶的突然响动让它瞬间警醒，它突然抬起了脑袋，睁着发亮的眼睛向四周打量。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黑豹突然站起身，四只利爪伸出紧紧扣住了树干，头颅下沉后腿弯曲作扑食状。 两名赛特斯族人突然从距离此处不远的一颗大树上飞来，左前右后，相距不过半米。 左边那名赛特斯族人直直对着黑豹飞去，瞳孔微微一缩，并伸出了长长的爪子佯攻。赛特斯族人的速度实在太快，黑豹后腿一蹬，向前扑去并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此间不容发的时刻，两名赛特斯族人在空中互相一推，借着推力一人向左偏离，另一人向右偏离，黑豹在空中扭动脖子，咬向左边，也就是距离黑豹最近的赛特斯族人，那名赛特斯族人身体伸展，四肢张开做了一个扁平状的奇异姿势，黑豹的大口恰好咬不到他。 而那名族人在越过黑豹左边的时候轻轻一笑，他看向黑豹的眼神充满了可怜。 ‘噗呲~’一声轻响，在黑豹来不及回头的时候，黑豹右边的赛特斯族人手上的匕首已经准确无误地刺入了黑豹的脖颈里，借着前冲的力道，在黑豹的脖子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黑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匕首上抹的剧毒发作，让黑豹发不出一点死前的声响，尸体在空中无力的停顿了一瞬。 后方，第三名赛特斯族人刚好跳了出来，他伸出利爪，抓住了黑豹的头颅，向面前的树干上轻轻一带，‘彭~’的一声闷响，黑豹的尸体安安稳稳地挂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殿后的两名赛特斯族人从后方跳跃到这个树枝上，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黑豹的尸体，双脚一蹬，像个猿猴一样跳跃向不远处的另一颗大树。 从这只黑豹惊醒到死亡，大概只用了五秒的时间，而黑豹并未阻挡住这只赛特斯小分队哪怕一秒，这只由赛特斯族人所组成的暗杀小分队轻松而又随意的解决掉了一个隐患，就像是顺手而为一样。 重要的是——这中间只发出了黑豹尸体挂在树枝上时的轻轻闷响，除此之外，一切都依旧那么安静。丛林中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暗杀，是一门安静的艺术。 力丸与老塞特斯在地面奔跑，一分钟后，力丸经过黑豹死亡地点的地面，一滴黑豹的鲜血恰好滴到了他的额头，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力丸在奔跑中疑惑的回头向高处看去，树干上正挂着一只大型肉食动物的尸体。力丸的眼中流漏出赞赏的目光。他看向身旁的老塞特斯，老塞特斯报以微笑。 丛林之中，悉悉索索的响动还在继续，从丛林那头到这头，力丸一直在奔跑，这一路上共有七只野兽不幸的遭遇到了暗杀小队，不过它们并未对暗杀小队造成一丁点的困扰。 出离丛林之后，力丸的面前是一片开阔高地，也是一个倾斜的高坡。 力丸停下脚步微微喘息并左右扫视，在高坡地上五十个身影正紧贴的地面，向高坡顶端慢慢攀爬，每个赛特斯族人不急不缓，气息稳定。 塔林王朝的五十名赛特斯暗杀队伍，正在安静的靠近一千名斯洛姆防卫兵。就像是一条水蛇，在左右扭动的同时快速靠向猎物，这中间——并未发出声响。 因为暗杀，是一门安静的艺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目标，长官 长时间的疾行让力丸血液沸腾，面色潮红。他重重地深呼吸了两下，努力让自己归于平静。 老赛特斯赞赏的看了看力丸，小声道：“殿下毕竟是人类，如此长时间的奔跑已经很不容易。” 力丸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赛特斯一族体力实在太好，长老你与我一同奔跑过丛林，却好像没事一样喘都不喘一下。” 老赛特斯笑道：“细细说来，我们毕竟是兽人，在体质上当然有些优势。” 力丸点点头，再不答话。 不远处高坡侧面，五十名赛特斯族人已经接近了三角地形的顶端，最先爬上去的赛特斯族人探出了半个脑袋，左右扫视，他忽然冲背后竖起了手掌，并晃了晃。 五十名赛特斯族人立刻停止不动，老赛特斯也是一皱眉头，对力丸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两人急忙弯腰伏在地上，屏住了呼吸。 那名趴在顶端的赛特斯族人伸出四根爪子晃了晃，然后手掌弯曲做手势。 身旁的四名斯特斯族人得到信息，缓缓爬了上去，然后纷纷探出半个脑袋观瞧，五个人互相对视点头，在对过眼神之后，五人同时出动，跃出了高坡顶端。 力丸安静的等待，他看向老赛特斯，只见老赛特斯正抱着肩膀，脸上没有一点担心。 过了一会儿，五人几乎同时回来，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拖着一具人类士兵的尸体，做完这一切之后，五人冲后方招了招手，力丸与老赛特斯这才站起身，向高坡上方走去。 走到顶端，力丸看了看身边的五具尸体，他们都穿戴着斯洛姆士兵的盔甲，此时躺在地上，表情不一。但是在他们的喉咙口，都有一道不浅的伤口正在向外冒着鲜血。想来这五具尸体便是巡视这片高坡的士兵。 力丸趴在顶端，伸出脑袋观瞧。 高坡另一面的底端不远处，是一方平原，大大小小的军用营帐正扎在那，一千名士兵的军营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简易的木制栅栏将军营围了起来，偶有几队士兵在栅栏外举着火把来回巡视。 老赛特斯低声道：“殿下，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力丸点点头：“是，到了。既然已经杀了这五个放哨的士兵，那我们动作要在快些，免得被人发现。”说着力丸招了招手，五十名赛特斯族人逐渐靠近力丸周围，力丸出声道：“还记得这次的目标吗。” 族人低头回到：“是，目标敌方长官。” 力丸点头，然后小声说道：“点火为号，结束之后立刻退回来，不得恋战，还有！”说着力丸郑重道：“你们一个人都不许死！务必小心谨慎。” “是——”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出发！”力丸沉声道。暗杀分队迅速转过身分散。 力丸也拿出了匕首，面色阴冷，每当他的手掌握上匕首的时候，他总觉得这武器与他实在太过贴合，简直就像长在他手上似的，只见他佝偻着腰，正准备翻出高坡，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然后便是一声苦笑：“长老，你能不能让我自己作战一次，不要贴身保护。” 老赛特斯依旧一如往常那样摇了摇头：“不行，殿下，除了这条命令，其它的老臣都能遵守。” 力丸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并歪着头，扎起来的金黄头发贴着他的脑后，看上去干练极了：“我的目标是军营中央的地方最高指挥官。” 老赛特斯点点头：“老臣知道，所以更要贴身护卫殿下的安全。” “那……好吧。”力丸一如既往的没有再劝阻，他知道无论如何老赛特斯也不会让他一个人作战。 力丸沉了沉气，翻身越过了高坡，老赛特斯双腿向后一蹬，像个影子一般跟了上去。 现在，大约是凌晨两点。 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遮挡住了星辰与月亮，气压有些低沉，让人胸口发闷，偶尔吹来一阵微风，拂过松软的草丛，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一只利爪踩过草丛，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奇特爪印，过了一会儿之后，柔软坚韧草丛又慢慢竖起，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五十名顶尖暗杀好手正在步步逼近斯洛姆驻军大营，他们极为分散，各自寻找着树木、深坑、石块等天然掩体，随着身影在黑暗中来回穿梭，他们离斯洛姆军营的位置越来越近。 一块巨石背后，一名赛特斯族人单手放松握着匕首，而在这块巨石的不远处，一个八人的巡逻队伍正向着他这边走来。 ‘呼……呼……’他呼吸了两次，然后憋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并冲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招了招手。 不远处灌木丛中，另一名赛特斯族人看到了这边的情景，他将匕首刀柄咬在牙齿中间，慢慢趴了下去，他的四肢全部都伸出利爪，刺入了泥土中，看上去就像是钉在地面上似的，他抬起腿，向前挪步，而后又重新刺入地面，他正在以一种奇特的姿势不慢地向前爬着，靠近的方向正对着巨石，当然，他正背对着那八名士兵。 这八名士兵的小队长高举着火把，带领着巡逻队向前慢吞吞的走着，期间还打了个哈切，冲身后的士兵笑道：“兄弟们再撑一撑，太阳升起后我们就能重新回帐篷里睡一觉。” 其中一名士兵没好气的回道：“队长，你说国王将我们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倘若塔林真的攻过来，我们岂不是跟炮灰一样死了白死。” 队长打了个哈哈：“话是这么说，但如果真的战争爆发，我相信指挥官一定会下达撤退的命令，最不济，也要有援军吧。” “撤退？哼哼”另一名士兵回道：“队长你可能没听说，长官接到的是死守的命令，连河岸边都不让去，况且哪里会有援军，帝国的精锐现在都在于厄泽王庭作战。” 队长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料他塔林也没胆子敢过河进攻，难不成你们认为凭借塔林如今的兵力，就敢入侵帝国？” 这几个士兵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战事，他们的位置已经靠近了那块巨石，队长此时就举着火把，站在巨石背面。 第一百一十四章 顺利的任务 巨石之前，队长举着火把，毫不知情的靠近，他正回头没好气的看着身后的七个战友。而藏在巨石之后的那名赛特斯族人握着匕首的单手稍稍使了使劲，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队长正扭着头谈笑风声：“要我说啊……。”他说到一半，话语突然止住，他疑惑的向前伸了伸脖子，并‘嗯？’了一声，他刚才好像看到队伍后边刚刚走过的地方，有一个什么东西慢慢动了一下。 已经爬到他队员身后不远处的赛特斯族人突然站起了身子，冲着队长狞笑了一笑，嘴边的獠牙瞬时露出，他在故意吸引队长的注意力。 此时只有队长一人看到了身后的赛特斯杀手扑了过来，他睁大了瞳孔，举着手臂指着后方鼓足了力气正要大吼，站在他面前的第二名士兵奇怪的看着队长的举动，他正要回头看看队长在指什么。 突然！就是在那一瞬之间，一柄翠绿匕首的刀尖突然从队长的喉结处刺了出来。 ‘呃……唔。’队长手臂就这样举着，身体软了下去。就在第二名士兵看到从队长喉结处突然刺出来的匕首尖的时候，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咔嚓’的一声，第二名士兵的脖子被瞬间扭断，那是一只比人类长出一倍的手臂。 藏在巨石后的赛特斯族人突然爆发，一手按在第二名士兵的脖子上跳跃而起，左脚伸出利爪，将第三名士兵的脖颈踢的弯曲成一个恐怖的弧度。 一瞬之间，他已解决掉了三人，那三人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就倒了下去，等到这名族人再抬头的时候，剩下的五人也已经捂着脖子，无力的倾倒下去。 从背后刺杀，总比正面要容易许多。 两名赛特斯族人互相点了点头，将尸体收拾到巨石后边之后，又重新分散。 方圆千米之内，匕首刺入身体的‘噗噗’响声还在继续，斯洛姆军营四周的巡逻兵正在一个个减少，所有巡逻小队的火把也正在一个个熄灭。 十分钟，短短十分钟时间内，斯洛姆一千士兵的营地四周，已经再没有任何一只巡逻队伍。 已经欺身到军营栅栏旁边的力丸紧紧皱起了眉头，看着暗杀小队一个个聚集在营地栅栏旁边，“这么快？”他心底嘀咕道“这一千士兵的军事素养实在太过弱小，这难不成是斯洛姆最弱的一队士兵吗。” 刚刚他当然也跟人交上了手，但有老赛特斯的存在，力丸解决的实在太过轻松。 栅栏内的军大营安安静静，竟然是没有站岗放哨的士兵，只是在几个营帐门口点燃着飘忽不定的火盆用来照明，不过看火盆内的虚弱火苗，竟是没人再给火盆内添加燃烧物。 暗杀小队原地跃起，跳过栅栏，他们落地之后膝盖迅速打弯，两脚轻柔的在地面一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贴着营帐，佝偻着腰，缓缓走向单独的营帐，那里住着这一千人中的长官。 暗杀小队的赛特斯成员快速分散之后闪身进入营帐，复又出来，在这黑暗的夜的掩护下，他们动作极快，翠绿的匕首上已经沾染了不少人的鲜血。 他们蹑手蹑脚的走出营帐，一个个姿势奇特，就像是人类踮着脚尖弯腰佝偻行走的样子，不过不同的是，他们脚上的利爪紧紧楔入地面，就像钉子钉在地面上一样，每次抬脚迈步之时，原地都会留下一排圆孔。 这是赛特斯一族特有的方式，这样能够让他们走路之时稳定而又不发出声响。 伯德河以北斯洛姆军营中间宽窄不一的过道中，五十个身影正不声不响的穿梭。 力丸也佝偻着腰，倘若他也有利爪的话，他简直与赛特斯一族没什么两样，他贴着一面栅栏悄悄的行走，他想走到差不多的方位再转弯。 他总是时不时回头看看紧跟着他的老赛特斯，倘若他一直前行不回头的话，他简直不能确定老赛特斯还在不在他的身后，因为老赛特斯跟着他实在是悄无声息。 就在他要走到栅栏中央，正准备拐弯的时候，一个起夜尿的士兵突然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揭开了营帐帘子。力丸刚好走到这个营帐正面，两人对视之间瞳孔猛地一缩。 ‘嘶——”，“噗噗噗！’ 前者是两人倒吸气的声音，后者是力丸的匕首在那名士兵的脖子上连戳三下的声音。 杀了那名士兵之后力丸愣在原地，刚刚他全凭本能反应。 士兵因为中了剧毒而瞬间麻痹的尸首倒了下去，老赛特斯就在此时冲了出去，他斜身窜过力丸旁边，在那名士兵即将倒地发出撞击声之前一手提住了士兵腰上的衣物，然后再轻缓的放平，又缓缓站起身，回头报以微笑。 力丸面作苦笑，他刚才一瞬之间跟那名士兵打了个照面，倒是没想到在刺死他之后还要扶住尸体以免发出声响。 老赛特斯并未怪罪力丸，反而冲前方努了努嘴，力丸顺着老赛特斯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就是中央最大的一座营帐，那里应该是这一千名士兵的指挥官歇息的地方。 力丸点点头，轻手轻脚走向那座营帐。 到了近前，营帐里有烛火闪动，力丸用匕首挑了营帐帘子，看到里边的人正在呼呼大睡之后，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老赛特斯看了看左右之后，也跟了进去。 门口并没有什么保护性的阻挡物，营帐里也只有一人背对着他们侧躺着呼呼大睡，营帐里还有两根就快燃烧到底的蜡烛，不远处的床上躺着一个臃肿的身影，鼾声震天。 力丸举起匕首，蹑手蹑脚走向熟睡中的指挥官，他不断在头脑中回忆，今天这一路的刺杀行动实在太过顺利，比他预想的要顺利许多，最起码时间就快了一倍左右。 他不禁想如果他所要刺杀的是曾经交过手的契科夫军团，那刺杀难度会几何倍的向上翻涨，但是——今天这第一次的暗杀队伍行动，怎么就这么顺利，顺利的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弱出天际 当力丸走近敌军指挥官，看到指挥官的面孔之时，力丸愣了一愣，“怎么是他？” 那个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的胖子力丸当然认得，这个胖子是斯洛姆年青一代贵族中出了名的蠢货。 这个胖子原先的家族族长是斯洛姆二等子爵，家里就住在斯洛姆城堡内，胖子因为从小喜好赌博，从年轻时起就不停遭受他父亲的殴打，听传闻说这个胖子不但喜欢赌博，而且头脑极笨，只要稍微耍些小聪明就能从他身上骗走不少钱，为此这个胖子也是一群纨绔子弟群中声名大噪，力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认得这个胖子。 在胖子的父亲死后，作为独子，胖子继承了不菲的家业，又因为他的父亲是第一代子爵，胖子也就理所应当的世袭了族长的爵位，这件事发生后不久，力丸就离开了斯洛姆城堡。 说起来力丸与这个胖子还有过小小的过节，胖子因为力丸当时在斯洛姆城堡中装蠢，还出言嘲讽过力丸不求上进，当时被这么一个纨绔嘲讽，力丸也是在心底苦笑不得。 想到这力丸忽然惊讶，这个胖子如何能够担任斯洛姆一千士兵的长官？他的家族与军事可是毫无瓜葛。力丸记得他收到情报上也是说敌方一千士兵的指挥官是一个老牌将军才是，怎么突然成了这个胖子？ 力丸转头扫视左右，然后走到了一张桌案上，案上的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并不通顺的语句，一看就知道是胖子那笨拙的肥手写的字，而在信件的最后落款正是胖子的名字，还附带着一段称号——镇南大将军。 力丸强忍内心的笑意，看着床上的胖子，“他？镇南大将军？”力丸又看了看手上的信件，确认真实无误之后，他终于确信了，床上躺着的那个愚蠢的胖子，应该就是斯洛姆高层下令来接管这一千名士兵死活的军官。 怪不得巡逻士兵那么分散，怪不得军营内没有站岗放哨的士兵，让暗杀进行的如此顺利，敌方的指挥官根本就是个没接触过战争的废物。 但具体为何斯洛姆高层会调来这个胖子做这一千人的指挥官，力丸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红色骷髅头的背影。 “殿下，你不动手吗。”半晌后，老赛特斯看着在面前走来走去的力丸，忍不住出声道。 力丸忽然脸上出现一个奇怪的笑容：“不……不杀了吧，这胖子活着当指挥官，我反倒觉得对我们的进攻大有益处。” 老赛特斯对这个奇怪的理由翻了个白眼，‘那我们——撤退。’ 力丸点点头：“撤退！” 两人慢慢走出营帐，沿着原路返回，老赛特斯将‘缴获’的火把聚在一起点燃，然后扔进了一个没人的营帐内，转身快速逃走。 他们一主一仆翻过栅栏，重新回到了高坡位置，随着那个营帐被点燃，火焰慢慢变大，暗杀小队看到之后纷纷四散撤离，不一会儿都聚集到了高坡面上，五十人翻坐到了高坡背面，开始用白布清理匕首。 力丸坐在高坡背面，看向远方道：“努曼他们差不多也快到了。” 不一会儿，坡底终于有人惊呼：“失火了！失火了！” “快救火！” “救火，救火，队长！队长呢？队长哪去了？！！” “队长死啦！” “什么！少尉！少尉哪去了？！！” “少尉也死了！” “什么！那……那那那少校哪去了？！！” “少校！少校也死了！” “全他妈死了？” “是！全他妈死了！！” 力丸听着底下的大乱，实在忍不住捶着地面憋笑，老赛特斯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老臣从未见过如此蠢材的士兵与将军，他们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我们塔林王朝新兵训练营地中的士兵。” 力丸笑着拍了拍老赛特斯的肩膀：“长老，理应如此，他们可是经过精挑细选过的。” “理应如此？还精挑细选？”老赛特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力丸笑着点了点头，他直接放松的躺在草丛上，看向高空说道：“毕竟——这一千名蠢蛋是某人送给我们示好的礼物，我们收的倒不用太客气。” 不到半个小时后，底下的火像是终于扑灭，力丸躺在草地上惬意的休息，好像今天并不是他进攻斯洛姆的重要日子一样，远方的一个灌木丛突然发出悉索的响动声，老赛特斯与族人同时转头看向那个方位。 老赛特斯站起身，挥了挥手，两名赛特斯族人向那个方向压去。还没等他们靠近，灌木丛中发出声音：“赛特斯？”随后从灌木丛中蹦出一个穿戴着塔林王朝衣物的士兵。 赛特斯族人看了看他的穿着，放下心来，力丸王子在睡前吩咐过，努曼将军一会儿就要到来。 士兵收到了力丸与老赛特斯在此处的消息，快速的回去禀报。 不一会儿，努曼带领着部分人类步兵从四面八方到了这片高坡，努曼独身一人随着赛特斯族人去见力丸。 “殿下，努曼将军来了。”老赛特斯说道。 ‘哦~’力丸坐起身睁开眼：“努曼将军，你来了，大军到了吗？” 努曼回道：“是，都成功渡河，奇怪的是河边一个斯洛姆士兵都没有，想来他们的防线应该全部后撤到这片盆地了。” 力丸慵懒的点点头：“下边就是斯洛姆一千士兵的营地，你快去将他们收拾了。”说着力丸伸手打了个哈切：“我还是想睡在底下的军营中。” “……”努曼无语的看着力丸，他有些搞不懂力丸为什么如此轻敌，身旁的老赛特斯也是无奈的笑了笑，并未答话。 努曼担忧道：“现在山下只聚集了不到一千士兵，末将想等第二队上来，再带人冲下去。” 力丸随意的摆了摆手：“随你随你，我继续睡了。”说着他竟真的就那么四仰八叉倒了下去。 等力丸翻过身，努曼疑惑的将老赛特斯拽到一旁问道：“长老，殿下怎么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高坡那头的敌人很弱吗？” 老赛特斯仔细的衡量了一番敌人的战斗力，然后郑重其事说道：“比猪能强一点，打起来还是挺危险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野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萨尔的目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联南伐北 野心，一个奇妙的词语。 这无关长相，无关身高，更无关年龄。 他可能正在啃食廉价的发霉面包，他也有可能正在漏雨的屋檐下蜷缩睡觉，但当他站起身子看着他想要征服的东西，你便会发现在他的身上会发生莫名其妙的气势变化。 那件东西可能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也可能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当野心者开始飞蛾扑火一般向目标迈进的时候，你才会惊叹原来他之前所忍受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日后的疯狂爆发。 力丸、萨尔。他们两好像是天生的野心家，所以他们两也是天生的领袖。 他们两的经历简直太过相像，力丸——为了心中深藏着的那个野心，他在斯洛姆装腔作势演了二十年之久的废物，哪怕他被斯洛姆侍卫捏着手臂大声斥责，哪怕他被斯洛姆城堡中的贵族视作蝼蚁，他依旧默默吞下苦涩的泪水，以没心没肺的笑脸面对。而现在，那些曾经的喧嚣与谩骂，已经随着崛起之战的爆发而烟消云散。他如今是塔林王朝的政治领袖，是一万士兵的精神旗帜。 而高地兽人的首领萨尔——为了心中深藏着的那个野心，独自离开族群，去探寻高地兽人祖先的古老工艺与天赋魔法，他将自己的半生都奉献给了背后的那一双工艺线圈，当他掌握静态与雷电的科技魔法，回到族群，以绝对的战力坐上了首领的位子，族中有些长老已经不记得他，因为萨尔出走之时皮肤细嫩，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伙子，等他回来之时，已经须发皆白。那时，高地兽人族群都以为萨尔的野心终于实现，他已经成功的坐上了首领的宝座。 但是——只有萨尔自己才清楚，他的野心，才刚刚开始。 现在终于又多了一个人知道——是力丸！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萨尔已慢慢直起了身子，微微抬了抬头颅，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相似的眯着双眼，相似的嘴角勾笑。 萨尔已没什么好说的，此时若是再解释他对塔林并无野心，那可真是掩耳盗铃的举动。 对于力丸与萨尔来说，所想要征服的东西，是目所能及的一切，只要是他们看在眼中的一切，不论是天空、大地，他们都有着深深的征服欲望。 力丸转首，看向不远处的高坡，那里是斯洛姆的方向。他最先打破沉静，淡淡开口：“我并非只是想要攻占那两座城，就像你并非只是想要路加城外的荣耀之地。” 萨尔挑了下眉眼，并未否认，也并未承认。 力丸微笑，他伸手指向斯洛姆方向：“攻占那两座城之后，如果斯洛姆掉过头反击，我们的确难以防守，甚至说不定还会立刻撤退。” 萨尔点点头，说了声“继续”。 力丸说道：“但是！我根本就没打算防守。” “为什么？” 力丸淡淡开口回答，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说出的话让老赛特斯与多隆倒吸一了口冷气。“因为斯洛姆会拱手相让，那两座城会作为我们与斯洛姆结盟的条款之一，这——也是斯洛姆的底线之一！” “呼——”没来由得一阵大风，将力丸头上的蓬松金色长发向上撩了一下。 许久之后，月亮已经彻底从乌云中冒了出来，向大地肆无忌惮地挥洒那惨白的光亮，一切阴谋在月亮的照耀下，慢慢浮出水面。 多隆已经识趣的退走，他逐渐远离了自己的领袖与力丸，这个心地单纯的兽人在两个野心家之间如坐针毡，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让多隆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冰凉与难以忍受的窒息。 半晌，在萨尔重新打量的目光下，力丸并未转头去看萨尔，反而看向远方：“萨尔首领，如果高地兽人想要实现种族的最高荣耀，那么前提一定是塔林王朝已经统治了这片广袤无垠的人类之地，你可清楚？”力丸的语气始终带着命令的味道。 “现在，我已清楚。”萨尔回答。 “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高处。” 萨尔认同的点头，并说道：“或者说——谁都是朋友，谁都是敌人。” “不错！”力丸咧开嘴，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当我身上肩负着五十城的平民与一万士兵的性命之时，以往的一切仇恨、爱憎、私欲，我都将它深深掩藏，就算是让人讨厌至极的斯洛姆，我也会与它亲切的握手交谈。” “当然，我已明白。”萨尔转头，看向力丸所看的远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高地兽人首领与力丸已经站在了一起，面对着同一个方向。 “联南伐北。”力丸悄声道。 “联南伐北。”萨尔跟随道。 *****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千里之外的东南方向，伯德河下游地区。 斯洛姆巨舰第一梯队损失惨重，三艘承载三百精英战士的巨舰被厄泽王庭远程军团击落河底，还有一艘老式旧船葬身火海，正在熊熊燃烧。 伯德河河面上，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大风的助力下张牙舞爪，将斯洛姆舰队进攻的步伐缓了一缓。 身在第二梯队战舰上的弗里茨将军站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火海皱着眉头，不过他并不慌张。 不一会儿，一名一脸脏泥的士兵冲上甲板，对弗里茨单膝下跪说道：“将军！摸清了。” “快说！”弗里茨沉声道。 “是，敌方是厄泽王庭远程军团，岸边多放置巨型远程攻城器械，燃油车大概在二百左右，火枪手大概在……。”士兵快速又有条理的禀明对岸敌方的阵营布置。这些情报是在第一梯队损兵折将之后用生命换回来的。 弗里茨敲击着甲板栏杆，听完之后迅速做出反应：“命令第一梯队交叉后撤到火海后方，第二梯队与第三梯队左右分散，船与船之间拉开最少五十米的距离，提前看准方向，所有站在甲板上的士兵全部给我进入夹层，在船只分散完毕之后随我冲进火海。” “是！！！”身旁的副将领了命令，立刻层层传达。 远方河面上火焰的高度正在弗里茨眼中慢慢下降，他在摸清敌人人数与火力配备之后，决定分散死冲，敌人的火力有限，只能集中不能分散。这个爵王老安布里的唯一徒弟总算是没有丢师父的脸面，他迅速找出了敌人的弱点，快速进行了战术上的调整。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控制 在弗里茨的指挥下，斯洛姆大军舰队开始重新布置阵型，命令通过通信兵、旗手、号角手之间迅速有效地传递着，传递命令的速度在战场上尤为重要，而‘命令’传递也是斯洛姆信号兵每日的必修课。 伯德河中下游地区，厄泽王庭所属领土的岸边。 远程军团指挥官突然发现火海中再没有一辆船冲出来，透过大亮的火光他隐约能看到敌军撤退的样子。 “将军！敌人——好像撤了？” 指挥官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不过是在调整，毕竟弗里茨那个年轻的家伙并不是个蠢蛋，他也懂得如果这个时候巨船冲了出来只会是我们的活靶子。” “那我们……？” 指挥官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三千匹骏马，心里稍稍有了底气：“静观其变，我们有的是时间撤离。” 宽大的河面之上，前一秒还在火炮震天响，后一秒却安静的可怕。 弓箭手捏了捏勒出血痕的手指，火枪手轻轻动了动发酸的手臂，投石车旁的士兵点燃新的燃油弹放在石碗里，并重新绑好了绳子。 远处，河面上的火光还在继续，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河水的流动，火体慢慢变得分散，火势也正在慢慢变小。 头顶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乌云中挣扎了出来，但它的光亮还不足以跟河面上的火龙争锋，伯德河正中间依旧是一片蓝红色的火海。 偶尔有几个一开始没爆炸的炸药桶在火中被点燃，让某一处的火势瞬间涨大，并发出‘彭彭’的声响，回荡在这片空间，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声音。 “敌军！”防线最左边的一名士兵高呼。 指挥官扭头看去，那里的大火中冒出了一个船头，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冒出了一半的船身，看上去行驶速度极快。 “听令！”指挥官举起了手中的铁剑：“瞄……”他的准字还没喊出来的时候，中间一名士兵高呼：“敌军！” 指挥官皱着眉头正要转头，最右边一名士兵又是同样的高呼：“敌军！三艘巨船！” 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随着不同方位的士兵不断传来的高呼声，无数斯洛姆舰队船只从火中冒出头，他们距离极为分散，但是动作却高度统一。 霎时之间，到处都是敌军。 远程军团指挥官迅速下达了命令：“投石车与巨弩自由攻击！其余的部队给我朝最中间那艘猛打！！” ‘嗡嗡’的声音率先响起，那是弓箭手同时松开弓弦的声音，随后便是火枪手‘嘭嘭嘭’的声音，燃油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有的击中了敌军战船，有的落在了河水上。 反观斯洛姆，他们的战船甲板上已没有多少士兵，大部分士兵躲进了夹层里，在摇晃不定的船上进行高准度的远程攻击就是个笑话，弗里茨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在持续了三轮的远程输出之后，又一艘中型战艇被击落，但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斯洛姆舰队离岸边也越来越近。夹层门打开，士兵重新站在了甲板上，摇摇晃晃地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与弹药，斯洛姆开始组织起反击。 随着岸边的一声痛呼，终于有一支箭矢射中了岸边上的厄泽王庭士兵。 远程军团指挥官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地方船头上铁制的雕像，那雕像就像被月亮上了一层白霜，面部狰狞而又全身冰冷。 “撤退！！！”在最后一轮燃油车放光之后，远程军团指挥官大吼。信号兵拿起了号角吹响撤退的命令。 “将军！那这些重型武器？” “不要了！！全都给我上马，向巨龙要塞进发！” 神情纠结的士兵不舍的看向那些崭新的重型武器，指挥官忍不住大吼：“现在！立刻！给我滚到马上去！” “是——！” ***** 当弗里茨看到天空之上的炮火莫名其妙消失之后，他迅速做出反应：“全军出击！！！准备登岸！”士兵接了命令转身大吼，旗帜手从夹层出来挥动大旗，号角兵吹动进攻的号角。 就在士兵一通忙活的时候，弗里茨站在甲板上，回头看向身后紧紧关闭大门的船舱，眼神飘忽不定。 船舱内，是斯洛姆国王与国师。 弗里茨走到船舱门外，他实在有些好奇国王与国师在里边做什么，他握了握双拳，然后举起手掌准备扣门，就在他手指关节即将敲到门上的时候，顿了一顿，并未敲下去。 弗里茨的目光有些犹豫，他回头看了看甲板上背对他站立的士兵，确认没有人看到他之后，他向前轻轻挪步，将自己的耳朵悄无声息地贴在门上。 门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说话，没有交谈，安安静静。 弗里茨挑了挑眉毛，离开了门边，转身向甲板上走去继续指挥战斗。 此时在船舱门那边，暗影恶魔看着门外渐渐离开的弗里茨的影子，捂着嘴轻轻一笑。然后他转身，歪着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国王。 国王正单膝跪在地上，双目呆滞，手中还端着一杯苹果酒，就像一个忠诚的仆人。 暗影恶魔从一旁走过，并顺手接过了国王手中的酒杯，他自然而然地半躺在了国王的金丝软塌上，笑着说道：“国王，弗里茨可真是好将军，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或许真的就能成为斯洛姆的下一个爵王。” 国王呆滞地转身回答道：“是，或许是。” 暗影恶魔忽然大笑，他饶有兴致地歪着头说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奴仆，我的国王大人。”说着他手指点了点，从他的指尖处出来了一团黑雾，飘到了国王的鼻孔下方。 国王习惯性的一吸气，将那团黑雾吸了进去，国王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幻觉场景，在那个场景里，国王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手里握着铁剑站在山顶，在山下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死士军团，厄泽王庭的教皇与力丸都被捆绑着跪在山下，所有人都在高呼国王的大名，颂赞他一统天下的壮举。 国王的表情如痴如醉，脚步虚浮。 暗影恶魔看着国王滑稽的样子，‘咯咯咯’的捂嘴偷笑。 第一百二十章 修整 十分钟，斯洛姆舰队第二梯队抵达岸边。 探子首先上岸，他们如同撒渔网一般奔跑分散了出去，在半个小时后，他们纷纷回来禀告弗里茨将军‘附近没有埋伏，看样子敌军已经全部退走’之后，弗里茨才下令全员下船上岸。 巨船一辆辆侧着停靠，一切辎重、粮草、马匹，纷纷从夹层中运送出来，大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运送工作。战马因为在船内的颠簸，一个个低下了马头，没精打采的样子。 弗里茨看着河岸边上的木桩，与木桩上遗漏的马的缰绳，明白了厄泽王庭远程军团早有撤走的打算。 各个军团的将领在下船之后纷纷围到了弗里茨身边，将领们与弗里茨站在一起，看向弗里茨身后的巨船船舱。 不一会儿，船舱门‘吱呀’一声打开，国王迈步走了出来，暗影恶魔一如往常一般在身后束手低头跟着，就像一个忠诚的奴仆。 “陛下——”众人低头行礼，国王僵硬地摆摆手，然后问向弗里茨：“将军，敌人为什么撤走？为什么不死守河岸。” 弗里茨胸有成竹答道：“敌人极有可能想与我们打一场消耗战，他们并不急于现在决战。” “那依你看——” 弗里茨接道：“依微臣看，大军刚刚渡河，不论是士兵还是马匹都有些疲累，不若进军五里之后原地休整，等明天白天再攻城。”说着他向后一指说道：“前方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有三座分散的中型城镇，倘若厄泽王庭真的要打消耗战，微臣料定他们会放弃那三座城镇，转而进入巨龙要塞防守，不过这一路上我们应该会遭遇伏击或者突然袭击，不过应该都不是决战。” 此时另一位将军出声道：“不错，老夫也这么认为。”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并赞赏地看着弗里茨。 弗里茨点点头，重新对着国王开口：“所以微臣请命，大军修整一晚，不过哨兵数量增加一倍，巡逻范围也同时向外扩散一倍，以防厄泽王庭突然发难。东北方向与西北方向的两座高坡请两位将军驻守，那里极有可能有伏兵存在，从刚刚河战的情况来看，厄泽王庭做了不少准备，我们不得不防。” “老臣同意弗里茨将军的主意。” “老臣附议。” “微臣附议。” 将领们纷纷表示赞同，国王开口说道：“那么——就听弗里茨所言，你去布置吧。” “是——”弗里茨低头答道，他在转身之时，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躲在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恰巧那时暗影恶魔也在斜着骷髅鬼火在看他，弗里茨微微一怔，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转身迈步走开。 凌晨，三点左右。 因为是临时休息，大军并未搭建帐篷，一十七万大军分为七个军团，驻扎在相隔不远的平原，士兵们整齐地躺在地上，用软布包裹着武器，当做临时枕头枕在头下睡觉。 周围举着火把站立着的巡逻兵分队围着大军不停地来回走动，五里之外的灌木丛中，哨兵蹲守在其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如果厄泽王庭突然发难大举突袭，他们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并射出手中的信号箭。 在最中央的那个军团是弗里茨的军团，他旗下士兵最多，也霸占着最中心的位置，在这个军团左上角有十余个临时搭建的将军帐篷，只有到了一定官职的人才有资格在里边睡觉休息。 国王也理所应当的被保护在弗里茨旗下的军团中。 弗里茨此时脱了盔甲战袍，平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帐篷尖，两眼怔怔出神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帐篷外‘哒哒’马蹄声响，有一士兵高呼道：“将军，紧急军情！” “进来！”弗里茨瞬间坐起身子喊话。 士兵揭开帘子，快速小步跑了进来，跪倒在弗里茨面前道：“将军，伯德河以西上游，斯洛姆帝国一千防卫兵失守，塔林——动手了。”说着士兵伸手从腰腹掏出两封信件：“这是塞维奇走廊外的两座城主的求援信，请您速速分兵救援。” 出乎士兵预料的，弗里茨面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淡淡的站起身接过两封信，对士兵道：“好了，我知晓了，你一路疾行送信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是——！”士兵犹豫点头，然后退出了营帐。 弗里茨慢慢走到桌案旁，看着桌案上的地图，苦苦一笑说道：“此时确实是塔林进攻的最佳时机，那个聪明的力丸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时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自语道：“想必塔林此次会掠夺不少财物，帝国将会遭受到不小的损失。” 说到这，弗里茨怔怔出神，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国王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战术布置，就算是向厄泽王庭开战，又怎么能在塔林对面只留一千名防卫兵，照理说按照斯洛姆的兵力，分兵一万去镇守伯德河上游并不是很难的事情，此时这样只留一千士兵，而且那一千士兵还是从各个军团中挑出来的最废柴的士兵，就连那一千士兵的指挥官也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废物，这些事件一起联系起来，简直跟把财宝拱手送给敌人没什么差别。” 弗里茨越是想，就越是想不通，最近国王的命令一直很奇怪，也许——。突然，暗影恶魔的身影进入弗里茨脑海，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在刚刚冒出头的时候弗里茨快速甩动脑袋，想把这个想法快些忘掉。 “应该——不会的。”弗里茨喃喃自语。 心烦意乱之下，弗里茨再无困意，他穿了靴子，想去外边的草地走走。 他揭开帘子，走出了营帐。 ‘哒哒，哒哒。’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恰好在弗里茨走出营帐的时候响起，他自然而然的转头去看，然后——便是身子一僵。 离他大概只有五十来米的距离，国师暗影恶魔正骑在马上，向士兵稀少的方向走去。 巡逻兵见是国师，纷纷让开了道路，等暗影恶魔渐渐离开了视线之后，弗里茨走到那队巡逻兵面前问道：“国师骑马去做什么？” 巡逻兵回道：“回将军，小的不知。” 弗里茨转了转眼珠，轻轻说了声：“备马。”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现秘密 凌晨，平原之上。 月光将树木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地面的草丛，那尖锐弯曲的枝丫仿佛深渊之下野兽的触角，狰狞地躺在那一动不动，偶有一阵微风，晃了几晃，让人恍惚中以为那是个诡异的生命体。 这是一片小树林，刚刚行军之时穿过了这片树林，路上还有行军士兵无数的脚印与车轱辘印，旁边的树木因为影响进军而被劈成了两半，树林里的猫头鹰倒挂在那眨了眨眼睛，头腹蛇听到了什么响动，吐了吐信子缩回洞中。 斑驳错综的影子仿若无数条长满触角的小虫，密密麻麻趴在地上。 等穿过这片丛林，一路向南疾行十余分钟，就是刚刚发生河面狙击战的伯德河流域。 马蹄声‘哒哒哒哒’响起，速度虽然不像在平原中跑的那么快，但这片丛林刚刚被大军穿过，有几条直直的通道，马儿跑起来倒也不算慢。 暗影恶魔披着一身黑袍，正骑在马上向南疾行，他已经到了这片丛林的正中心，他忽然勒了勒马的缰绳，让胯下的骏马停了一停，骷髅眼窝中的鬼火不停的跳动，他嘴角咧起，向后转头看了看。 一人一马在这停留了大概有两分钟，暗影恶魔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他重新踢了踢马肚子，骏马重新迈起了蹄子，向正南方缓缓跑去。 五分钟后，另一匹马慢慢走到了此地，弗里茨一边弯腰看着地面上的马蹄痕迹，一边驱驰骏马，也是面向着正南方，作为早年间安布里的贴身侍卫，他追踪的本事一点也不差。 “暗影恶魔想要做什么？”带着这个疑问与长时间对暗影恶魔和国王之间关系的猜忌，弗里茨跟踪起了暗影恶魔，等他知道快到伯德河岸边的时候，弗里茨将马绑在树干上，独自步行追踪，他可不希望马叫声被暗影恶魔发现。 但他不知道的是——暗影恶魔是故意要他跟踪。 一前一后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伯德河之上。 暗影恶魔将马绑好，身子顿了顿。 不远处灌木丛中的弗里茨立刻蹲下身子，两手拨开遮挡眼睛的草叶子，细细眯着眼看着河岸边的暗影恶魔。 暗影恶魔一身黑袍且背对着弗里茨，弗里茨并看不到暗影恶魔嘴上的阴险笑容。 暗影恶魔不急不缓，找了个还算完整的小艇并坐了上去，他捡起了两只船桨，向河流中央划去。 河面上浅滩的地方有不少倒插着的木头棍子，二十几个浮尸飘在河岸边，被木棍挡住没有被河流带走。白色的月光下，一艘小艇在到处都是破碎木片的河流上渐渐驶离。 弗里茨钻出了灌木丛，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河岸边爬去。他已找到了一个小高坡，可以让他的身子藏起来，他探出脑袋，疑惑的看向河面上那个鬼鬼祟祟的小艇。 暗影恶魔划到离河边并不远的地方，他丢下船桨，站起身子，并把黑袍上的帽子向后一放，露出了那赤红色的骷髅头。 他高举双手，眼窝中的鬼火忽然不停地剧烈跳动，随着他向天空高举的双手与起伏不停的胸膛，河面上突然阴风阵阵，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波纹。 弗里茨趴在小高坡上，身子没来由的一抖。 他惊讶的发现暗影恶魔高举的手的上空，空间开始发生奇异的扭曲，出现了两个旋涡一样的东西，随着一阵吸力的产生，树木就像被风吹一样向暗影恶魔倾倒，河面上的水泛起点点浪花。 暗影恶魔鬼火闪动，他屹立在水面上，嘴中高呼繁琐的咒语，双手在空中写画着来自地狱深处的神秘符文。 “永恒于光明的对立面，吾名暗影恶魔！于地狱中出生，在欲望中升华，欢喜于血腥的暴戾，颂赞腐臭破败的尸体。凡人们，将你们充满悔恨的灵魂附着到地狱中去，如同附着在敌人身上，苦难会净化你的内心，而非光明。升起吧！连接物质世界的灵魂，召唤！第五与第六！” 随着暗影恶魔双手猛地一握，弗里茨已经吃惊的长大了嘴，他傻掉一般看着面前不远处，在空中慢慢浮现的两幅巨大的恐怖画面。 那些哀嚎着的，走路僵硬的如同死尸一般的大军，从他们发黄的牙齿上向下流着的，是血液与腐臭的脓水，死尸密密麻麻地向这个位面的暗影恶魔走来，如同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 ‘呼——’一阵阴风刮起，本来漂浮在河面上的，方圆五里之内的尸体突然就像死而复生一般慢慢竖立了起来。 “唔——！”弗里茨差点惊呼出声，他赶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第五与第六地狱对这些尸体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纷纷站起，向暗影恶魔走去，走路的动作就如同画面里那些僵硬的死尸军团一模一样。 暗影恶魔高兴极了，每收集一个死者他就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他稍微侧了侧头，骷髅鬼火向后瞟了瞟弗里茨的藏身之地，微微一笑。 是的，他是故意要弗里茨跟踪，然后看到这个画面，这个只有他与国王知道的秘密，他要展示在弗里茨的面前。但具体为何他要这么做，这都藏在暗影恶魔勾起的嘴角上。 棋子，在暗影恶魔眼中，弗里茨不过是个棋子。 国王当然不会下令让跟他闹得不愉快的弗里茨突然荣升统帅，这个命令当然是暗影恶魔借国王之口下达的，他看中的，是这个年轻的将军的出身——安布里唯一的徒弟。 所以——弗里茨终于看到了他的恩师，他当做父亲的恩师——爵王老安布里。 就在左边的那副画卷里，死尸军团首当其中的一个伟岸的身影，只见老安布里动作僵硬，胸口的心脏处还插着一把短剑，长大的嘴中没有舌头，切口光滑就像是被谁用利器切除了。 弗里茨咬紧了嘴唇，牙齿刺进肉里，流出了鲜血，他的目光充满恨意。 十余分钟后，死尸与灵魂慢慢收集完毕，暗影恶魔收了地狱魔法，两幅画卷也慢慢消散。 弗里茨从高坡慢慢退回到灌木丛，轻轻甩了甩头后，捏紧了拳头，爬向丛林的入口。 “咯咯咯”暗影恶魔捂嘴偷笑，回头对着弗里茨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小子，我送你的礼物，可不比力丸差，希望你——好好把握，千万不要让恶魔失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爱的忠诚的弗里茨 弗里茨骑在马上，缓缓到了军营外一千米左右的位置，旁边的灌木丛中与树冠上跳出几个士兵，躬身行礼道：“见过弗里茨将军。” 弗里茨点点头，并嘱咐道：“我来巡查，你们各自坚守岗位。” “是——”士兵回道。随后弗里茨便又重新驱马回了营地。 “哎”一名士兵戳了戳另一名士兵的肩膀：“你刚看没看见？” “看见什么？” “弗里茨将军脸上阴沉的就像墨水一样，你看没看见他嘴角那还流血了，好像是自己咬得。” “唔——我注意的是将军的双手，将军攥紧了拳头，难不成他刚刚跟人决斗了？” “……” 弗里茨已经走远，他已经听不到背后的非议声，他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爆发，因为他如今是斯洛姆帝国里，手握最多兵马的将军，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帝国的安稳。 弗里茨走入了自己的营帐内，重新躺到了木板床上。 他一如之前没出去时候的样子，双目失神地看着头顶的营帐顶部。在他脑中不断翻来覆去回想着的，是他在河边看到的情景。 “父亲——”弗里茨嘴唇轻启，轻轻唤了一声。 他本是个孤儿，他将他的师父老安布里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弗里茨还记得在与老安布里相处的私下里，他总会开口叫老安布里父亲，而老安布里每次都会没好气地骂他一声‘兔崽子’。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河岸边看到的老安布里，老安布里与死前一模一样，身上插着铁剑，口中被人割了舌头。 弗里茨绝不会相信老安布里会有叛国的举动，虽然众人都知道安布里家族连带安布里军团陈兵斯洛姆城堡之下，这件事好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因为有太多人看到，但弗里茨绝不会相信那是老安布里叛国的举动。 “父亲一定是想做什么事情，一件必须要动用兵马才能完成的事情，但！他绝不是叛国。” 弗里茨捏紧了拳头，指节发青“父亲的舌头为什么会被割掉，就算是皇家牢笼里也没有割舌头这个酷刑，听说在父亲死前，在皇家法庭就已经被人割掉了舌头，那么——为什么？” 弗里茨在疑惑之后，腾地一下坐起身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双眼睁大，从喉咙口挤出两个字“隐瞒！” “是的，一定是这样，父亲他知道什么秘密！有人不愿意让父亲说出这个秘密！但是又不能让父亲身死，所以只好割掉他的舌头！”弗里茨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他的大脑迅速转动，一切线索与阴谋诡计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铺开。 “父亲的尸首为什么会在暗影恶魔那副奇异的画卷之内，那两幅画卷内的那些奇怪的死而复生的物种到底是什么？它们数量众多，简直与一个大型军团一模一样，暗影恶魔想要做什么？国王与暗影恶魔之间，到底……啊！国王！”弗里茨想到了国王，又是一声惊呼。 国王近日那些僵硬的动作与毫无神采的表情，岂非跟弗里茨所看到的那两幅画卷之内的奇怪物种一模一样！这么说的话——那——。弗里茨睁大了惊惧的瞳孔，一瞬之间大量的猜测涌入他的脑海，让他痛苦的‘唔——’了一声，并用手捂住了额头。 他就像在一个充满浓浓厚雾的黑夜丛林里，寻找方向的孩童。在斑驳错综且复杂至极的路径里，摸索着出口的方位，无数的幽径交杂在一起，让他茫然失措且接触不到事情的真相。 因为他绝猜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个名叫力丸的塔林二王子，而他父亲老安布里的舌头，此时还保存在塔林王朝王家宝库的最深层，被当做力丸最骄傲的勋章之一保存了起来。 弗里茨终于甩了甩脑袋，他的猜测停在了半路上，他还需要进一步查验考证。 “父亲~”弗里茨半跪在了床板上，双手十指相扣握在胸前，对着天空祈祷“如果您在天堂，请给予我光明的道路，我一定会探查出您真正的死因，为您平反昭雪，呜~呜呜~” 这个向来坚毅的将军躲在自己营帐内，面上流下两行泪水。他忽然止不住自己的抽泣，他赶忙匍匐在床板上，两手抓住被子死死按住自己的头，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将头藏在土里的火鸡，滑稽又让人心疼。 ‘呜呜呜’的抽泣声不断响起，被子终于被泪水沾湿。 是啊，纵然他手握上万军马，纵然他斩落无数头颅，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会为亲情留一块最柔软的地方。 父亲一生的愿望便是希望帝国安定强大。弗里茨已决定继承父亲的遗志，他不会冲动的跑到暗影恶魔面前大声质问自己的疑惑，因为这个举动会让军心不稳，甚至四分五裂。 那时候，帝国内部生乱，斯洛姆将会被强敌淹没。 弗里茨是个聪明人，他不会那么傻，他已经决定对暗影恶魔与国王的猜测暂时先隐藏起来，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已决定秋后算账。 但他依旧会独自探查事情的真相，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一定要为父报仇，并为斯洛姆帝国清除掉那个恶心的恶魔。 ‘哒哒哒’，营帐外马蹄声响。 弗里茨猛地抬起头，看向营帐帘子。 透过帘外的火把，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袍，骑在马上的影子。那个黑袍好像正歪着头看着营帐的帘子。 “暗影恶魔——”弗里茨屏住了呼吸。 暗影恶魔停下马，正在看着弗里茨将军的营帐帘子，两人再次隔着东西对望，而两人的眼神仿佛能够看透帘子直视对方一般， “哒哒哒”，半晌之后，马儿重新被驱驰，离开了弗里茨的营帐门口。 弗里茨长呼出一口气，他稍稍整理了面容，平躺在床板上，准备强迫自己睡一个小时，因为一个小时后，大军又要开拔，向厄泽王庭深处进发。 他现在还是斯洛姆帝国手下兵马最多的将军，他对帝国依旧忠心。 可爱的将军，可爱的忠诚的弗里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并未发生昨夜担惊受怕的突袭，这一夜斯洛姆军团度过的相当安静与平稳。 现在，大军已经修整完毕，七个军团方阵整整齐齐地战列，随着弗里茨铁剑挥下，大军陆陆续续开始向厄泽王庭巨龙要塞之外的三城进发。 平原之上，响彻起一十七万大军的行军声。 此时，距离他们正北方向的五十里之外，是一大片的银色光芒。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一个享誉世界的骑士团，经历了多年的发展之后，光明骑士团的成员数量已发展到五万数量之多，或许对这个数量，不知情的人会嗤之以鼻，你会在酒馆中嘲笑其它的许多大型人类国家也可以拿出五万的骑士，但有经验的老者便会鄙夷的看着你，嗤笑你见识太少。 因为他们会重复地告诉你，那不是普通的骑士团，而是厄泽王庭的光明骑士团。 具体为何如此，这还要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的最初开始说起，那时候，厄泽王庭还是个充满信仰的小型人类部落，五位在族中战力最高的骑士聚集在一起，组成了初代光明骑士。 他们并不是像其它骑士那样随着部落行军打仗，而是穿上了修士服，去其它部落传播教义，游说信仰。并以信仰之力治病救人，救苦救难。 他们对其它部落所供奉的神祗、图腾，都极为尊敬，因为在他们五人的眼中，一切保护部落的神祗图腾都应该受到尊重。 这样的做法立刻吸引了大批的朝圣者与僧侣团，他们纷纷宣布愿意跟随这五人，传播教义的力量，而当时的五位初代光明骑士立下了规矩，一切想要加入光明骑士团的人，都必须先要加入厄泽王庭的部落，在经受住王庭部落的虔诚考验之后，才有资格加入光明骑士。 由此，厄泽王庭进入了一段大发展阶段。 而光明骑士团，也由最开始的五人、到五十人、五百人，现如今，已是五万的恐怖数量。 厄泽王庭部落也因四面八方的人员加入，变成了一个多种族、多信仰的庞大国家。 这个国家并没有固定的神祗，一切神祗、图腾、信仰，都将在这里受到平等的尊重，受到教皇的跪拜。 初代五位创立者的精神代代延续，到了现今。你会发现大街小巷偶尔会出现几个穿着修士服的壮年男性，他们温和的向你解释自己的信仰，他们温和的接受一切怀疑与猜测。 他们就像是在寺院里虔诚的僧侣一般，但他们的下半身，永远都穿着区别于修士服的军旅长靴，那银光闪闪的长靴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其实是厄泽王庭的——光明骑士之一。 平日里，他们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传播教义，以自身的苦难身躯为厄泽王庭招揽平民、招揽军队。 但当厄泽王庭需要他们的时候，这支隐藏在民间的强大骑士团便会瞬间集结，换上属于光明骑士的光荣的银光闪闪的甲胄，背上长矛与铁剑，跨上战马，奔赴国家。 厄泽王庭的强大，与光明骑士团关系极大，甚至可以说厄泽王庭的强大完全是由光明骑士团捧起来的国家。 安贫、守贞、听命，这是光明骑士团三大铁的定律，而这三大定律也已经传承了近五百个年头。 现在，时间来到了现在。 距离斯洛姆帝国十七万大军正北方向，五十里开外的平原上，五万光明骑士，横刀立马，静待敌人。 他们可能肤色不同，有黑有白，有黄有棕；他们也可能毛发不同，有短有长，有弯曲也有细直；甚至他们的祈祷方式与时间都不一样，但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侍（一套银光闪闪的甲胄），他们的表情都异常冷静，他们的眼光温和，并且——他们拿武器的双手极为稳定。 一切为了信仰，这是他们的巨大特征。 在他们眼中，杀人与救人并没什么区别，因为一切都是为了信仰，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神明的指引之下。 他们从不会感觉到精神空虚，更别提什么可笑的物质空虚。 所以他们目标明确，勤奋且艰苦。 就算是在民间传播教义，他们也不会忘记锻炼身体，练习劈刺与骑术，因为他们的本质是充满信仰的光明骑士，是厄泽王庭的王牌之师。 乌尔班·克劳迪尔·托巴，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亦被称为光明骑士团总团长，他具有高贵的血统，传言他的身上具有五位初代光明骑士的血脉传承。 早年他只是作为厄泽王庭教皇身边的贴身护卫，后来因屡立战功，再加上对光明骑士团的憧憬，毅然放弃了教皇赐予他的贵族权力，加入了伟大并且苦难的光明骑士团。 历经四十年的苦难生涯之后，他在骑士团中声誉极高，终于被众人推崇，坐上了首席团长的荣耀之位。 现在，他正横跨战马背上，单手握着长条的银光闪闪的三叉戟，静静的站在五万骑士的最前方，等待着斯洛姆的大军压境。 在光明骑士团身后，没有步兵团，也没有远程军团，更没有粮草军营。 他们拉开了架势，他们要与斯洛姆，这个号称人类史上最强的军事帝国的骑士团，来一场刀对刀，剑对剑的正面交锋。 托巴团长的腰腹间，还有教皇给他的信件，静等援军的命令他并没有忘记，但是在回到巨龙要塞之前，他要让斯洛姆的士兵明白，光明骑士团是怎样的撼不可动。 阳光直射而下，照在光明骑士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银色光芒。每一名骑士在出征之前，都刻意将盔甲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灰尘。因为他们代表着光明骑士，这个神圣而又历史悠久的字眼。 现在，就等敌军出现。 与此同时，五十里开外，正南方向。 斯洛姆大军步步紧逼，盔甲碰撞声‘蹡蹡’作响，七个军团整齐划一的步伐让人心惊肉跳。士兵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紧紧皱着眉头。 这个人类史上最强的军事帝国，本就拥有铁一般的行军纪律，不同于五十里之外的银光闪闪，这里是一大片乌黑的铁制盔甲。 高空之上，一只雄鹰尖锐的双眼看着慢慢靠近的两只最强军队，心潮彭拜地啼鸣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天际。 两强，即将相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阵型布置 苍穹之上，雄鹰啼鸣；黄沙厚土，铁甲铮铮。 今日的太阳比往常出来的早了一些，它早早升到众人头顶，烤灼着大地上的两方军队。 没功夫去管从头盔里流下的汗水，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平线的尽头，那高高扬起的灰尘，与渐渐出现的黑色小点。 ‘彭~彭~彭~彭~彭’ 急促而又整齐的行军脚步声传了过来，斯洛姆所属十七万大军，共计七个超级军团正带着无边的杀气正面袭来。 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军事帝国，那常年日积月累的军中杀气宛若实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断震颤着大地，让人心脉一紧，几近窒息。 大军之前，弗里茨看到了远处地平线尽头的一片银色光芒，他勒马急停，高高举起手臂。 身旁的士兵高呼：“停止进军！” “停止进军！” “呜~呜呜——” 号角兵吹响号角，七只军团原地待命。 不一会儿，十余名哨兵到了弗里茨面前，“启禀将军，五公里开外是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听到‘光明骑士团’这几个字，围在弗里茨周围的其他将军的眉头在一瞬之间皱成川字型，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神色略微凝重。 弗里茨淡淡点头道：“数量有多少。” 哨兵回答道：“五万左右。” 旁边一个将军惊呼：“什么！五万？那是光明骑士团的主力部队。” 弗里茨也是凝重的点点头，疑惑道：“难不成厄泽王庭要与我们速战速决，此一战就是决战不成。”说到这弗里茨握了握拳头：“不过——闪电战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本将求之不得。”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哨兵低下头答道：“回——回将军，依小的看，厄泽王庭不像是决战。” “哦？”弗里茨饶有兴致问道：“为什么？士兵。” 那个哨兵咽了口口水，鼓了鼓勇气开口道：“敌方除了光明骑士团之外，没有一个其它的步兵、远程兵、后勤部队，不太像是决战应有的准备。” 弗里茨着急问道：“步兵与远程兵一个都没有？” 哨兵点点头：“没有，光明骑士团一字排开，层次分明，像是要冲锋的模样，但后方却并没有其它部队。” 弗里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向那名年轻的哨兵道：“你叫什么名字，隶属哪支部队？” 哨兵回话道：“小的名叫安德罗，原属威廉将军直属侍卫队队长，将军死后……死后……”，士兵有些哽咽，弗里茨与周围的将军微微一怔，他们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士兵竟是老威廉被国王杀死前的侍卫队的队长。 只听那年轻士兵继续道：“威廉将军死后，便在第四军营中任职中等哨兵。” 弗里茨点头道：“好，安德罗，本将记得你的名字，此战过后，你可愿意做我的侍卫队长。” “求之不得！将军！”安德罗跪下敬礼。 “弗里茨将军。”说着旁边的一个名叫斯基的老将出声道：“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不可小觑，老夫二十年前与光明骑士团合作进攻塔林王朝粮仓重地，亲眼见识过光明骑士团的冲锋，他们作风硬朗，行动迅速且干脆，最重要的——那些骑士各个悍不畏死，刀剑刺进他们的身上，就好像没有痛感一般，他们总能在死前挣扎着举起武器反击。”说到这，周围凡是见识过光明骑士团作战的将军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要我说——”斯基将军思索间举起三根手指：“光明骑士团中任一骑士的单兵作战能力，可抵得上我斯洛姆骑兵精锐中的三个！” “信仰之力。”弗里茨眼内精光一闪，直指要害。 斯基将军点头道：“不错，信仰之力，当真可怕。” 另一名年轻的将军骑着马走上前嗤笑了一声“斯基将军，您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如今我斯洛姆十七万大军与他五万光明骑士拉开阵仗正面交锋，难不成还打不赢？” 斯基将军被呛声，正要开口，弗里茨沉声道：“对方若是以五万骑士与我们决战，自然是我们赢，毕竟兵力悬殊，但是——厄泽王庭此举绝不是决战。” 那名年轻的将军疑惑道：“弗里茨大将，你是说厄泽王庭并没有跟我们决战的准备？” 弗里茨点点头：“如果我所料不错，在那五万名光明骑士身后的三座城，已经成了空城，他们会拱手相让，并将兵力全部缩回到巨龙要塞中，决战——应该是一场艰苦的攻城消耗战。” “可厄泽王庭最强大的军团便是光明骑士军团，他们难道会让光明骑士守城？” 弗里茨摇摇头：“具体如何，本将也猜不出，只是今天，我们务必要让他们损失惨重。”说着弗里茨拔出铁剑命令道：“聚集所属七个军团中的所有骑士，平原之上，骑兵为尊，既然敌方也是骑兵，我们便让他们尝尝斯洛姆骑兵的厉害。” “是——” 弗里茨斜剑指向左边：“第二、第四军团步兵伏在左翼，”说着他又指向右方：“第三、第五军团步兵伏在右翼，远程军团跟随，倘若光明骑士扇形冲锋，务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 军令层层下达，斯洛姆骑兵汇合在一起，排成一字向前进发，步兵团与远程军团快速向两边动作，大型攻城器械与粮草兵向后撤退，一切井然有序。 五公里以外，托巴站在一个小高坡上，看着远方地平线尽头的小黑点变换着阵型移动，他‘彭——’的一声顿了顿手中的三叉戟，高吼道：“听令！！！” “哈！”五万骑兵同时怒吼，声音之大响彻云霄，所有骑兵同时‘蹭’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铁剑。 “进攻！” 五万骑兵一字排开，分为里外三层，第一层与第二层贴合着，第三层在后离得稍远，一大片银色铠甲缓缓向斯洛姆大军靠近。光明骑士们纷纷低声祈祷，复杂又低沉的诵经声配上行军之时的铠甲碰撞声，听到人心里感到莫名的复杂的激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哦，敌人 在伯德河以北，微微起伏的荒漠平原之上，北边，是厄泽王庭王牌主力——五万光明骑士，南边，是斯洛姆七万钢铁骑士。其余斯洛姆大军分在两翼。 双方骑兵皆是一字排开，这一方是银色的海洋，而另一方却像是乌黑的地狱。 骏马低沉的喘气，大风肆意的吹拂。 荒凉的土地之上，沙尘飞扬，卷起五米之高。太阳依旧热辣，远处的景物像是被蒸烤一般变得歪曲模糊，一道汗水流过脖颈上的青筋，就好像一只小虫在脖子上爬，有些瘙痒。 但没人会去挠一下，士兵们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武器，两只手都极为稳定。 银色与黑色慢慢靠近，地平线上，他们双方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的队伍与一字阵型。 正面决战！这将是一场载入史册的骑兵队伍的较量，一方是享誉世界的光明骑士团，另一方是最强军事帝国斯洛姆的骑士军团，一方银白，一方乌黑。 高空之上，几只雄鹰展翅翱翔，地面上并没有它们的猎物，它们为什么还要飞的那么高，是否它们也不愿错过这一场骑士军团之间的顶尖较量。 “准备！”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高高举起了三叉戟，大吼道。 祈祷中的骑士们纷纷睁开了眼睛，他们面色平静，就好像即将做的事情并不是以命搏命的战斗，而是去做一件极为安静的小事情。他们几乎同时用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思，四蹄轻轻抬起，缓慢的跑动了起来。 “准备！”弗里茨将军高举铁剑，亦是大吼。 身后乌压压的骑兵抽出贴身兵刃放在左侧，他们有的人正了正头盔，有的人活动了下肩膀，有的人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马儿如同对方的速度一样，欢快的跑了起来。 双方速度一致。 他们此时就像是冰与火炭，决不能相融，只能够相杀。 快了，快了。 远远地，双方骑兵的速度慢慢变快，胯下的战马撒开了四蹄，开始冲刺，马腿上强健的肌肉一股一股，马蹄子每次踏在地面上，发出‘彭——’的一声闷响，带动着马背上拿着杀人武器的主人向前奔驰。 已经忘了是谁先发布的冲锋命令，是托巴？还是弗里茨？ 因为他们双方冲锋的时机实在太过相近，几近于同时。或许这两位将军对冲锋距离的把握都太过精准，所以在某一个瞬间，双方的骑兵几乎同时用力地蹬了下马肚子，战马吃痛，全力狂奔。 一瞬之间，大地两端的尘土席卷而起，上万头骏马嘶鸣奔跑，远远看去，就像是海啸之时的巨大浪墙，携带着无尽的天威袭来，轰隆隆~轰隆隆~，上万铁蹄疾驰，就像是一黑一白的两只洪荒巨兽，带着至死方休的豪迈气概，欲将这大地踩碎，欲将这天穹撕裂。 近了，近了。 双方相距，不过千米。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对面的长条阵线，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敌人目标，他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磨得发亮的武器，用那最锋利的一端对准了敌人。 不同于光明骑士如水一般的平静，斯洛姆骑兵面目狰狞，血脉沸腾，他们高举着手中杀人的武器，在疾驰的马背上嘶吼，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鬼叫。狂热，嗜血的狂热！ 还有什么是比骑兵冲锋更痛快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比急速之下，将铁剑刺穿敌人胸膛更为舒爽的事情。 我已忍不住要与他厮杀！我已忍不住要砍下他的头颅，纵然我是妻子的丈夫，是儿子的父亲，但我此时，是一名嗜血的骑兵。 看见了，看见了。 双方相距，不过百米。 我已能看到正面离我最近的那个敌人，我已能看到他在马背上起起伏伏，我已能看到他下巴上棕黄的胡渣，还有他手中举起来的，锋利的铁剑。 忽然，骑在马背上冲刺的弗里茨将军目光一凝，瞳孔微缩。 光明骑士团前后一共三层，前两层左右两边的骑兵速度不变，而中间骑兵速度越来越来快，就像一个巨型银色大鸟的两个翅膀缓缓打开。 “扇形冲锋！”弗里茨嘴唇轻启自语：“哼，果然如此。”但还没等他得意，他便发现光明骑士团第三层的骑兵开始慢慢脱离队伍，向左右两边偏离。 “嘶——！”弗里茨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斯洛姆骑兵左右两侧，是准备等战斗打响之后，进行包夹的步兵团与远程军团，但那个可恶的托巴好像已提早想到了这点。 还未等弗里茨细想，他的面前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平静的面孔，他穿戴着银色的甲胄与长靴，他拿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 百米距离，转瞬即逝，两强相接，天震地骇。 马蹄错身之间，刀剑刺入肉体，急速冲锋之下，还在武器端挣扎的尸体被高高挑起，甩向地面，发出彭的一声闷响。 血红的双眼，张开的大嘴，狰狞的表情，壮烈的倒下。 烟尘四起，遮天蔽日，黄沙乱舞，江翻海沸。 我用铁剑划过你的脖颈，你的热血洒在我的脸上，哦……请你死，为我生。请你灭亡，我想活着。 敌人、敌人，我与你素不相识，我与你从未见过面，你昨日享用的，说不定是我妻子亲手栽种的土豆，你身上穿戴着，说不定是我母亲亲手赶制的布匹，你我同为人类，为何要兵戎相见。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不杀你，你便会杀我，我已忍不住要捂脸哭泣。 死吧，我的敌人，我看到了你死前眼中的灰暗，我看到了你死前眼中的不甘，但是——死吧。 生存与毁灭瞬间充斥在战场上每一处，当混战爆发，人人各自为战。 当两马错身而过，一方倒下，一方生存。 血液与断肢此时是最廉价的东西，生命化为冷冰冰的数字，正在飞快的减少。 冷兵器上总是沾染着热血，口中的呜呜啊啊的怪叫来源于胸膛上竖着插立的铁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强大的信仰 这两方骑兵军队如同两片大海的巨浪，狠狠地拍在一起发出轰天巨响，当银白与乌黑交叉重叠，刀剑碰撞的清脆声与利器刺入肉体的噗噗闷响回荡在战场上的每一处。 巨大而又混乱的战场上是无数的小战场，不同于力丸与契科夫军团在崛起之战中的癫狂，这里的打法更加充满秩序，在劈砍掉敌人的头颅之后，士兵迅速拉转马头，调整马身，向另一个敌人冲去。 这两支军队中的骑兵都是常年征战的好手，他们之间充满默契，小规模的配合时常发生。 五位光明骑士陷入了十位斯洛姆骑兵的包围圈，十位斯洛姆骑兵只是眼神交流，便同一时间掷出了马背侧面的预备武器，同时调转马头向包围圈内交叉冲锋。 五位光明骑士瞬间分为五个方向，在劈砍掉敌人掷出的武器之后开始分散突围，他们不愿被以多打少，那样太过吃亏。 一名光明骑士与一名斯洛姆骑士面对面的冲去，但到了近前，那名光明骑士的战马忽然向右倾斜，藏在头盔下的嘴角勾起冷笑，两人错身之际，光明骑士像一条滑溜的鱼儿一般闪开，与此同时，另一名光明骑士从侧后方突然杀出，在那名斯洛姆骑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铁剑刺入了他的后背。 在死亡的那一刻，这名斯洛姆骑兵才知道他正面的敌人原来只是诱饵，背后才是杀招，他在一阵闷哼之后，不甘心地死去了。 尸体落地，斯洛姆骑兵的战马停在了战场上，它的主人已经死亡，没有人对它作出指令。 它竟然开始低下马头，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开始吃食地面上的野草，水灵的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周围的打斗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它是否已经见惯了人类之间的残杀，所以心灵也变得麻木不仁。 一名斯洛姆骑兵将一名光明骑士从马背上扑倒，两人滚落地面，丢下了武器撕扯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用肘关节，用膝盖，用牙齿，用身上所能用上的一切，向敌人的鼻梁狠揍，向敌人的脖颈撕咬。不得不说在以命搏命的战斗里，‘文明’这个词语，是个让人嗤之以鼻的笑话。 战场中央，一名光明骑士刚刚从马上跌落，他迅速的站了起来，弯腰去拾地上的铁剑，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他被一匹战马撞飞了出去，身子在空中足足飞了有五六米，又在地面滚了几滚，这才停住。 他并没有死去，他只是半个身子的骨头都被撞的歪斜，肋骨条刺穿了腰腹，突了出来，他看向自己的腰腹上突出的骨头，苦苦的笑了一声，他不愿再承受接下来失血过多的痛苦，所以他费力的颤抖的拿出腰上的匕首，划向自己的脖子。 他终于死去了，并在死前进行了最后一次祷告，所以他的死亡极为安详，因为他知道，他光荣的死去之后，一定会上天堂，而非地狱。 他嘴角上扬，微笑着死了。 这样的惨烈发生在战场之上的角角落落。无数的小战场上，庄严与壮烈同步发生。 或许在多年之后，他们之中的一两人会被王室聘用的写手写为战斗英雄，被万民崇拜，但大多数的士兵，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顶尖好手的较量总是伯仲之间，就像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就像斯洛姆骑兵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人们惊讶的发现，斯洛姆七万骑兵，对上了面前的四万光明骑士团（还有一万光明骑士分为左右冲锋斯洛姆步兵阵营），人数比例接近2:1。纵然如此，双方好像正好打了个平手。 倘若论起军事素养，斯洛姆骑兵将会骄傲地挺起胸膛，但是——这场战事让斯洛姆所有骑兵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信仰之力的可怕。 你甚至不用从死亡士兵的穿戴上去认识这名士兵属于哪一方阵容，你仅从他们死后的面部表情就能轻易的区分出来。 斯洛姆狰狞且痛苦，光明骑士安详且平静。 当战场之上，一名斯洛姆骑兵的铁剑刺入敌人的腰腹之时，还没等他窃喜，他便会惊讶的发现对方只是发出‘唔——’的一声闷哼，只是皱了皱眉头。而不是痛苦的大喊，慌乱的挣扎。 当光明骑士快速又平静的回身，刺出手里的铁劈砍向敌人的胸膛，这名斯洛姆年轻的骑士简直要怀疑刚才他究竟刺入的到底是不是人类的身体，他到底会不会痛？ 是的，一切——都为了信仰，一切——都在神明的指示之下。 光明骑士，一个伟大的名词，他们生来就遭受苦难，他们的足迹遍布天涯海角，像个苦行僧一般，他们心志坚定，对苦难毫不妥协。 安贫、守贞、听命，这三个信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的信仰身份。 因为虔诚、所以强大！所以无所畏惧！ 当他们在民间温和的传播教义，他们便是仁慈的父，他们的眼中便会闪烁着怜悯一切生灵的目光。 但！当他们跨上战马，拿起铁剑的那一刻，他们就是个十足的铁石心肠的战士，斯洛姆骑兵之中已经有人在暗骂：“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是的，疯子，但他们的疯狂并非是狰狞与狂热，而是让人恐惧的冷静与平和。 仿佛他们手中举起的并不是收割性命的屠刀，而是劝人向善的书本经文，就算无数人的热血洒在他们银白的盔甲之上，就他们干净的面庞被人吐了一口浓痰，他们依旧面不改色，冷静的刺出手中的长剑。 像个白色的死神，像个冷冻的冰块。 信仰之力，恐怖如斯。 “差不多了。”托巴团长喃喃自语，他在劈砍死面前的一位斯洛姆骑士之后，扯开了嗓子高呼：“冲锋！冲锋！画圆后撤！！！” 信号兵呜呜吹响嘹亮的号角，光明骑士纷纷接收到了命令，在最后一轮冲锋之后，他们不再调转马头厮杀，而是像两个扇形翅膀一般，在斯洛姆骑兵后方，缓缓向左右两旁展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早有准备 扇形冲锋，画圆后撤。 这本就是托巴将军在此前制定的撤退策略，不过这也是极为冒险的策略，倘若他的手下不是光明骑士，他也并不敢用这个撤退方式，这样子深入敌军后方极容易被团团包围，导致因撤军失败而全军覆没。 但托巴并不担心，就因为他的手下，是伟大的光明骑士团。 “将军！”眼看着敌人冲到后方，副将冲弗里茨着急的大吼。 弗里茨迅速做出反应，此时敌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光明骑士意图向两边集合式的再冲锋，最后画一个半圆之后，达到全员撤离的目的，但斯洛姆左右两翼早有步兵团与远程军团埋伏，此时进行包夹是在合适不过的时机。 但弗里茨清楚地记得，此前五万光明骑士并未全部参加正面交锋，光明骑士早已分兵向左右两翼，此时在激烈的战斗之后，弗里茨终于能够喘口气并看向左右。 左右两边的远方，是各五千左右的光明骑士，他们阵型极为分散，每位骑兵之间保持着长条距离，他们快速的在远程军团炮火所能覆盖的范围之外急速横向奔跑，但就是不进行冲锋。 步兵团与远程军团也因此受到牵制，此时若是让他们强行包夹绕后的光明骑士团，那正面奔跑游走的五千骑士将会凭借无敌的机动性，将斯洛姆步兵团瞬间冲乱，毕竟在平原之上，骑兵为尊。 弗里茨迅速做出了判断：“两翼步兵团原地不动，骑兵自由追击！敌方阵型集中，绝没有我们行动灵活。” 副将微微一怔，他虽然不知道弗里茨为什么不下令让步兵团包抄，但此时军情紧急，容不得他再说些别的主意，副将迅速传令，信号兵擂鼓并吹响军令号角，举起大旗连番挥舞。 斯洛姆骑兵听到指令之后，迅速出击，马蹄飞起阵型迅速打散，他们放开了全力追击敌人。 在军令从弗里茨嘴中说出，到士兵收到命令开始行动，这中间只隔了半分钟的传令时间，不得不说斯洛姆士兵的军事素养依旧高超至极。 双方骑兵收起了近身搏斗的铁剑，懂得射箭的骑兵从马背侧面纷纷取出了弓箭，在马背上开始瞄准射击。双方士兵的性命依旧在不停的交换当中。但聚集起来的目标毕竟太过庞大，斯洛姆的分散追击占了不少上风。 那两只巨大的银白翅膀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冲向了左右两边的斯洛姆步兵团与远程军团，本来在前方防守的手执长条盾牌的士兵迅速向后方靠拢，组织起了一条长长的防守线。 弓箭手与火枪手纷纷就位，拉弓引弦、装填火药，紧紧等待银白翅膀进入射程。 但当步兵团分出兵力防守后方之时，前方游离的五千光明骑士瞬间调转马头，向步兵团假意发起冲锋，步兵团的注意力迅速从后方转至前方，但当他们刚刚转移，五千光明骑士又再一次调转马头向后撤了一段距离，继续在周围奔跑游走。 那感觉就像是狮群遇上了一大群野牛，它们分为多个进攻点，时而假意袭击东边，时而假意袭击西边，迫使牛群在慌乱之中犯下致命失误。 终于，近了。 在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两只银白翅膀终于就快进入了远程军团的射程范围。 身在左右两边的斯洛姆远程军团指挥官正要下令准备，他们同时听到了前排士兵的整齐吼声：“将军！光明骑士发起了正面冲锋！” “什么！”指挥官慌乱地看向前排，在远程军团射程范围边境游走的五千骑兵同时调转马头，四面八方极为分散地向远程军团冲来。 “射击！！！”指挥官挥动铁剑怒吼，因为光明骑士的动作，远程军团不得已火力分散进行攻击，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圆形堡垒，但这样的分散攻击收效甚微，并未达到一击退敌的效果。 在付出几近上百人性命的代价下，风驰电掣地五千骑兵最先冲入了敌人的阵营之中。 骏马高高跃起，飞跃人墙，但凡是光明骑士的坐骑，每一匹都经过厄泽王庭的精心挑选，这样的战马对于帝国来说简直就像是护在手心的宝贝疙瘩。 但当第一匹战马飞跃人墙，这个宝贝疙瘩瞬间被长条兵器从下方刺穿了马肚子，这名最先冲入敌阵的光明骑士早已做好了跳马的准备，他踩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借着下坠的力道狠狠地挥下巨剑。 “砰——”的一声，一名火枪手准确无误地集中了那名在空中飞跃起来的光明骑士，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腰腹，他却只是唔——的一声，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便又恢复平静，毅然决然地让身体对着下方无数个高高举起的长矛——撞了上去，并顺手掷出了手中的巨剑。 他自杀的行为立刻得到了报应，他的身体被穿刺在空中，像个马蜂窝一样。但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尽全力掷出的巨剑，穿透了两名斯洛姆步兵的身体。 而这，只是五千光明骑士自杀的开始。 当四面八方的光明骑士纷纷如同第一位一样，冲入敌军阵营之时，斯洛姆步兵团大乱，军力迅速向前排靠拢，意图先解决这些找死的光明骑士。 但是！此时此刻，那两只携带着雷霆之力的巨大翅膀，终于也进入了斯洛姆远程军团的攻击范围。 “杀！！！”托巴举起铁剑突然高呼，大旗挥舞，翅膀稍稍向左右分散，因为他们要互相让开一段距离，因为接下来——便是自由冲锋的时刻。 前方光明骑士拼了命地跑，后方斯洛姆骑兵拼了命地追。 当两只银白色的巨型翅膀在前方五千光明骑士的掩护之下，冲入斯洛姆步兵阵营的时候，混战再一次爆发！ 远在后方高坡之上的弗里茨眼角不停地跳动，他当然明白在平原上，步兵军团与远程军团遇上急速冲锋的骑兵该是怎样的一种无奈。 他已经后悔，为什么要派步兵团分守左右。他已捏紧了拳头：“托巴，你个狗杂碎，你是否早已想好了今日之战，你为了这场较量，倒是做足了准备。”说到这他又咬紧了牙关，狠狠说道：“好一个光明骑士团，好一个信仰之力。” 在弗里茨心内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光明骑士那完全悍不畏死的打法，这个战术简直就是个笑话，若是让普通的骑兵来进行这个战术，仅仅是进军速度就会缩减一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撤离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在这场战争中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无畏者无敌。’ 前方五千兵马四面八方地冲入敌军阵营，后方那支巨大的银白翅膀也已经撞上斯洛姆步兵团的圆形堡垒，身在斯洛姆步兵团中央的指挥官不断着急的大吼着‘顶住’！‘顶住’！ 最前方是一片黑压压的盾牌，其中一个举着盾牌的斯洛姆步兵团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因为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那位光明骑士在面对盾牌阵型的时候，好像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光明骑士用力的用鞭子抽打战马的臀部，迫使战马全力冲锋。 终于——斯洛姆步兵透过盾牌缝隙，要紧牙关并且惊惧地闭上了双眼。 “彭！”的一声，急速冲锋之下的马身撞上了盾牌，发出轰然巨响，顶着盾牌的那位斯洛姆步兵瞬间被震得手臂弯曲，骨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痛苦的向后倒去，在他倒下之前，他清楚地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光明骑士因为惯性，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而那名光明骑士的脸上，尽是果决与平静，在面对死亡之时，他丝毫不拖泥带水。 斯洛姆步兵倒在地上，他捂着手臂苦苦一笑，嘶哑道“他……不怕死吗？” 冲锋还在继续，在不到两五分钟的时间里，光明骑士用自己的性命生生在这座由盾牌组成的圆形堡垒的正前方撕开了一道口子，银白色的翅膀终于突破了进去。 身后的斯洛姆骑兵当然也已经追上，左右两边的斯洛姆军团同时遭受到袭击，战场分割成了两块，而且每块战场的情况大致相同，极为混乱。 弗里茨站在中间的高坡之上，望向左右两边的混乱战场。 光明骑士已经突进到了斯洛姆步兵团中，待到全员突入之后，斯洛姆骑兵在稍作犹豫之后，几只小队伍也冲了进去，意图追上光明骑士。 在斯洛姆步兵堡垒中，一片混乱不堪，远程军团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武器，敌人已经突入中心，此时射击恐怕会误伤太多的队友。 “蠢货！混蛋！！！”弗里茨瞬间气的跳脚，“那群蠢蛋为什么要追进去！！！这样只会更加混乱，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弗里茨双眼血红吼道。 “将——将军，快下令吧！”副将着急的说道。 弗里茨稍稍捏了捏拳头，语速飞快对副将说道：“快！快让骑兵撤出来！从外围绕至前方拦截，命令远程军团撤出阵地！步兵掩护！快！快！” “是——！” 堡垒之中，光明骑士肆无忌惮地左右劈砍，远程军团的威慑已经失效，而此时面对步兵，光明骑士只是冷冷一笑。他们纷纷驱赶马匹，目标一致地朝远程军团冲去，那里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有趣的是，步兵的阻拦并未对光明骑士形成威胁，只是将他们的速度减缓了许多，因为斯洛姆步兵团并不是光明骑士，他们是凡人，只要是凡人，便会怕死，便会躲避危险。 倘若斯洛姆也有一只悍不畏死的部队，他们便能够完全阻拦住骑兵的冲锋，那样的话，光明骑士极有可能在步兵团里全军覆没。可惜斯洛姆步兵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斯洛姆并无信仰。 所以当五位斯洛姆步兵站在一匹冲锋的战马身前的时候，他们同时选择了跳开，如果不跳开，他们便会被撞成肉泥，虽然那匹战马上的光明骑士也会因换命而死，但是他们当然会选择跳开，因为他们是凡人。 从高空俯视，左右两边战场的情景惊人的相似，一股银白色洪流缓缓向斯洛姆远程军团冲去，乌压压的步兵选择了退向左右两边，这实在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阻拦。 双方士兵的性命依然在进行交换，但混乱之中，双方交换的差异太过明显。光明骑士终于以极少的数量，换取了敌人较多的性命。 终于，靠近了。 远程军团的机动性实在太差，他们还未完全撤出阵地，他们大概只撤到了一半！ 一半的远程军团在阵营外边，一半在里边，总之——他们正在斯洛姆堡垒的边缘位置。 银白色的洪流，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疯狂地撞了上去。 当弓箭手与火枪手被骑兵近身，这一边倒的场面的该是多么无奈。 远程军团的阵型瞬间被光明骑士冲的分散，他们作鸟兽状四散而逃，但在高机动性的骑兵面前，这样的逃跑简直就是一场轻松愉快的屠杀。 背部！所有已经死亡的远程军团士兵的致命伤口，都在背部。 他们或者被长剑钉在地上，或者被短剑在背后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深不可见的伤口。 但对于光明骑士团团长托巴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远程军团四散而逃的时候，斯洛姆堡垒自己打开了一道极大的缺口，他们已经可以撤离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轻松的劈砍之余，托巴向后看了看。 在这股白色的洪流身后，有无数倒下的尸体，他们中间有人穿着黑色的铠甲，那是斯洛姆的士兵，也有人穿着银白色的甲胄，那是己方的光明骑士。 凡是在扇形冲锋的这一路上，死尸铺满了两条弯曲的线路。 战争，这残酷的战争。 托巴所望之地，满目疮痍。在以命搏命的战争中，宝贵的性命终于变得廉价，廉价的就像是地上的枯萎小草，因为满地都是枯萎的小草，满地也都是奇形怪状的死尸。 “伟大的骑士们，愿你们——魂归神明的怀抱。”在这一刻，这个心如磐石的光明骑士团团长，也低下了头，变得神色黯淡。 突然，“忽——”的一声，刀剑破空的响声让托巴瞬间紧张起来，他在一瞬间作出反应，身子向右边斜斜倒去，脚尖勾住了战马侧面的挂钩，让他并没有脱离马背且躲过了这一道横劈。 这是一名已经追上来的斯洛姆骑兵，就在光明骑士砍杀远程军团的时候，斯洛姆骑兵迂回之后追了上来。 在与副将一起解决掉了面前的士兵之后，托巴举剑高呼：“撤退！！！”，这场试探性的战争已经该结束了，他已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接下来，便是安稳地回到巨龙要塞，进行守城之战，在那里，决战还在等着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备用计划，第七梯队！ 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光明骑士纷纷调转马头，按照原计划向来时的方向撤离。 尘土飞扬，那是马蹄重重地踩在地面，然后腾飞而起之时的模样，尘土被忽然带起，迅速地向上空盘旋，一段距离之后，又轻飘飘地在空中缓慢降落。 光明骑士们已经收到了撤退的命令，他们疯狂的对着来时的方向奔跑，就算斯洛姆骑兵在身旁追击，但他们已经毫无战意。 他们的目标终于由进攻转为后撤，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 但，还有一支光明骑士分队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广袤的平原上，背后是被打散的斯洛姆远程军团与正在重新组织阵型的步兵团，他们的机动性在平原上实在太差，所以他们并未选择追击。 绕过堡垒已经追上敌军的斯洛姆骑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光明骑士并驾齐驱，互相穿插着的乌黑的铠甲与银白的甲胄在广袤的平原之上正在上演一场绝妙的追逐好戏。 跑的一方正在挨打，因为经过刚才的扇形冲锋，他们的阵型实在太过分散。 追的一方正在狠揍敌人，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各个小队之间分工明确，在斜着靠近敌人之后，他们劈砍下了手中的武器。 光明骑士艰难地还手，与两个或者三个敌人打斗在一起。双方速度稍稍减缓。 在稍微偏后的地方，三名斯洛姆骑兵分为三角形，缓缓包夹住了一名光明骑士，在遭遇初始的反抗之后，他们三人合作，割下了那名光明骑士的头颅。 弗里茨将军也参与了追击，他早已恨得牙痒痒，他正在偏后方的骏马上飞驰，在他右边不远处，正是一名全身染血的光明骑士。 他忽然看向前方，隐隐约约透过沙尘，仿佛能看到敌方的首席团长托巴的将军战袍。 弗里茨坐在马上阴狠一笑：“现在，托巴将军，你还有什么招数？我早已下令骑兵拦截，虽然光明骑士突围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但现在总算是拦截到了，难不成你现在还在妄想着全身而退。” 在嗤笑之余，弗里茨向他右边的光明骑士缓缓靠去，因为在那名光明骑士的左前方，弗里茨看到了他的副将缓缓包夹了过来。他们两将要联手解决掉这个光明骑士。 而此时，在逃窜的光明骑士的最前方，托巴将军的身边是一名胡子发白的老将军，这位老将军身为光明骑士的一员，已经征战了三十余个年头。而他也有一个响亮的身份——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第二营第七梯队队长。 而此时，所有第七梯队的光明骑士，共计五百人，都跑在撤退阵营的最前方。巧合？不，绝不是。 老将军看了看身后正在被追击的友军，他们因为与敌人交上了手，速度慢慢减缓，第七梯队与后方骑士之间，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像是有些焦急，老将军不断的眯着眼看着后方被追击的友军，他忽然间好像感觉到——距离差不多了。他赶忙转向托巴请命道：“团长，时候到了。” 托巴并未看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轻声说了句：“你的名字会出现在祈灵塔的顶端，被万民瞻仰，被教皇祈祷。” “是——”老将军淡淡回了一声。 随后，在肩并肩疾驰了几米之后，老将军缓缓勒了勒缰绳，战马的速度减缓，逐渐停了下来，他不急不缓的调转马头，平静地看向从正面追击而来的敌人，也平静的背对着渐行渐远的托巴将军。 而已经走离的托巴将军，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抽泣。 第七梯队的士兵们看到了队长的动作，冲在最前方的第七梯队所有骑士，与老将军动作相同，他们缓缓勒停战马，并调转马头。 远方渐渐冲来零散的光明骑士，从第七梯队身旁擦身而过，他们互相之间并未对视，因为他们心照不宣，这是早已定下的备用作战计划。 错身过去的不少光明骑士回头瞧了瞧第七梯队的背影，神色之间微微有些激动，有些人的眼眶也终于微红。 友军的急速撤退在第七梯队身旁刮起了一阵狂风，肆虐地吹起了他们背后沾染不少血迹的银色战袍，战袍之上，厄泽王庭皇家的标志随风飞扬，向天空展示着这第七梯队的伟大使命。 第七梯队的五百士兵缓缓靠在一起，他们拥有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毛发与面孔，但相同的是——他们神色平静。 终于迎来了大批撤退的光明骑士与大批的斯洛姆追兵。 老将军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天空。 “冲锋！！！！！”老将军脖子上青筋暴露，用这辈子他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嘶吼声，因为他明白，这一次冲锋，将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 一瞬之间，五百骑士用力蹬了蹬马肚子，然后手执武器俯下身子，以最标准的姿势冲锋向前。 战马嘶鸣，狂风怒吼。厄泽王庭第二营第七梯队五百士兵，向着面前不远处正在追击的斯洛姆七万骑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友军错身而过，请你放心的远离，把背部交给我们。 而敌军！请你收下我挥舞出去的铁剑，请你不要再追，因为此刻，你的敌人是我！我愿用生命换取部队的撤离，我愿用生命换取你们速度的减缓。 第七梯队宛若一支利箭，带着有去无回的光荣使命，狠狠插入了那片黑压压的大军之中。 弗里茨与副将紧急勒住了战马，弗里茨已吃惊地张大了嘴，看着远方冲来的一只白色利箭，他仿佛能透过这层层干燥的飞扬起来的灰尘，看到那五百人脸上的平静与果决。 黑压压的斯洛姆骑兵大军在起初的惊慌之后，迅速合拢，将已经深入中心地带的白色利箭缓慢吞噬。 一轮冲锋之后，老将军已到了后方，在他身边的，还有五十人活着。在这一刻，他们依旧面色平静。老将军下巴上的胡须微微起伏，他并未查看身边士兵的数量，他只是平静的挥动马鞭，带头发起了第二轮冲锋。 冲锋！第二轮冲锋！这一次，五十对七万！仅仅五分钟，这五百人已剩下了五十，再过几秒，这五十人便会变成零。但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托巴将军已经带着大部队向巨龙要塞撤离。 而此刻，弗里茨在后方已转过了身子，他不忍再看。 纵使他们是敌人，他们之间立场不同，但他们却与弗里茨身份相同，都是各自帝国的精锐士兵。 心口微微一酸，弗里茨垂下了手中的铁剑。 或许是懊悔，或许是可惜，或许——是尊敬。 第一百三十章 战后报告 太阳半吊在远方的山头，它终于不再刺眼，也不再炎热，而是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天际一大片云彩被夕阳烧的火红，光芒铺洒在了重峦不齐的万山丛中。 目光转向远方的高处，在那狰狞而又尖锐的峰顶之上，是一片经久不灭的彩霞，仿若在嗤笑着凡间人类的种种愚蠢行径。 在距离山峰不远处的壮阔平原之上，斯洛姆大军正在战后修整。 首战胜利的捷报被骑兵运回斯洛姆腹地，捷报上写着——斯洛姆勇士成功击退光明骑士团，正在向厄泽王庭巨龙要塞进发。 这封捷报代表着与厄泽王庭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中，是斯洛姆取得了胜利，既然是胜利，斯洛姆的士兵们为何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或许只有他们才知道，那封被送回国内的战报，不过是欺骗平民的小把戏罢了。 中央军营，国王端端坐在上首，背后始终站着暗影恶魔，暗影恶魔就像是国王的影子，两人之间寸步不离。 弗里茨将军坐在右手第一个位子，在他后边便是帝国的其他高级将领。 所有人此时都盯着在场地中央，那个跪下去的士兵。 士兵抬起头，稍微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国王，诸位将军、大人，战后清算已经核对完毕。” “说——”国王命令道。 “是——，”士兵打开了手中的清算战报，念到：“此战，敌人为厄泽王庭王牌军队——光明骑士团，光明骑士死亡总数为——三千五百人。” 那个冰冷的数字从士兵嘴中说出来后，营帐里出奇的安静。 这本是个光荣的数字，以往从没有那支军队能够对光明骑士造成如此厉害的重创，但参与战争的众将军却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好像这个数字带给了他们极大的耻辱。 国王只是在高座上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方呢？” 士兵看了看眼前战报上己方伤亡的数字，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士兵用力的甩了甩头，重新看向那一行数字，等到他终于相信的时候，瞳孔中已是惊惧。 国王已等的不耐烦：“士兵！你聋了吗？” “不……不，国王。”士兵重重咽了口口水：“我……方士兵阵亡共计……共计……。” “多少！”国王站起身僵硬的喊道。 “共计……一万一千人。” “嘶……”营帐内不约而同的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国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稍稍愣了愣神，随后他嘴角僵硬地咧起，嘴角泛黑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他忽然发出诡异的大笑，“嗬，嗬哈哈哈哈！” 那笑声听在众位将领耳中实在太过刺耳，那肆无忌惮的嘲讽笑声让众位号称最强军事帝国的将领们羞愧不已，他们如坐针毡，他们已恨不得现在就杀向巨龙要塞，一雪今日所遭受的耻辱。 “弗里茨！！！”国王突然出声喊道：“你！是猪脑子吗？” 弗里茨将头偏向一旁，紧紧握住了拳头。 国王的嘲讽还在继续：“帝国士兵的伤亡是敌军的三倍？你这个指挥官，当得可真是称职！啊？” 弗里茨只得低头答道：“是，臣下罪该万死，请国王责罚。”说着，他稍稍抬头看向国王，国王那嘲笑的表情实在有些僵硬，泛黑的嘴角肌肉不断的微微抽搐，让人始终觉得怪怪的。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细心地弗里茨总觉得国王的笑，并非是来源于战争的失利，倒有些像是——得意？ 弗里茨向右转了转眼珠，看向站在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只见暗影恶魔带着黑色的长袍帽子，并且深深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弗里茨！”国王又出声，将弗里茨的目光拉回到国王身上：“你为什么不解释解释这场正面对战的结果，倘若你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我并不介意立刻撤了你的官职。” “是——”弗里茨站起身，稍稍定了定神，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道：“此次会战，是臣下低估了光明骑士的速度。” “速度？” “是，速度。”弗里茨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答道：“此次战争失利的关键点，在于光明骑士撕开我两翼步兵团防线的速度，凭借当时胶着的战斗情况，只要他们再慢上一秒，我们就能够轻松的收掉他们最少一百人的性命。” 说着，弗里茨转身，向诸位将领说道：“倘若正常的骑兵队伍，是绝不可能做到在如此短时间内冲破我步兵团的圆形堡垒，可若是五万个光明骑士，他们的突破速度实在太快，第一批撕开我两翼步兵团的那些光明骑士，根本就从未想过自身的性命问题，他们是硬生生用性命换取的步兵团的缺口，等到缺口撕开逐渐扩大，凭借骑兵的机动性，他们迅速的进入了我步兵团的中央阵地。” “不错。”另一位将军站起身附和道：“弗里茨将军所言极是，从那两支像翅膀一样阵型的大军撞上我军步兵团，再到从盾牌防线撕开一道缺口，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而我步兵团的缺口之内，已经堆积起了如山一般的光明骑士尸体，要属下说——这些士兵是我见过的，最不要命的士兵。这从最后他们撤离之时——那五百名送上门来的光明骑士的自杀行为就能一目了然。” 弗里茨凝重的点点头：“不错，悍不畏死，信仰之力当真可怕，倘若在大军之中，有几个、哪怕几十个这样不要命的勇士都将会产生奇效，何况对方五万名光明骑士，似乎各个都无惧死亡。” 话说到这，国王忽然僵住，然后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他本来毫无神采的目光中突然闪烁着无限的狂热，他的双手僵硬的举起，仿佛想用臂弯拥抱什么东西，他的语调微微有些颤抖，仿佛在期盼着一个自己希冀已久的宝贝：“所以……如果斯洛姆也有这么一支死士军团，那么……那么……。” ‘啪——’一声轻响，暗影恶魔的骷髅手突然拍到了国王的肩膀上，阻止了国王接下来要说的话，暗影恶魔依旧深深低着头，略带嘶哑恭敬的说道：“国王——或许应该再给弗里茨将军一次雪耻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精心掩藏 弗里茨望向那个拍在国王肩膀上的宽厚的骷髅手，深深皱着眉头。 他隐隐感觉到国王刚才想说些什么话，但是却被暗影恶魔打断。 “死士军团？”弗里茨默默在心底反复咀嚼这个从国王嘴里说出来的新鲜词语，国王并未称敌人为光明骑士，而是‘死士军团’，弗里茨忽然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在河岸边看到暗影恶魔诡异的施法举动。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恩师老安布里就是在两幅奇异的画卷之中。 他的恩师老安布里本来已经死亡，但是在那栩栩如生的画卷里，老安布里还能够站起来行走，哪怕当时老安布里的尸体上插着一把短剑。 “死士军团……死士军团……嘶！”弗里茨瞳孔微缩，“难道说……”，他猛地抬头看向暗影恶魔，他好像已经触摸到了暗影恶魔‘精心’掩藏起来的巨大秘密。 仿佛察觉到弗里茨表情的变化，暗影恶魔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一秒，暗影恶魔轻轻勾着嘴角，转移了目光。 “弗里茨！”国王忽然大喊了一声。 “啊……是！”弗里茨恭敬的低头，但他的眉头始终皱成了川字型。 国王慢悠悠开口：“倘若按照军中规矩，此次战争你身为指挥官，让帝国蒙受巨大损失，我本该一刀把你杀了，但国师替你求情，我倒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意下如何？” 底下的众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充满吃惊，他们本以为国王就算不杀弗里茨，也一定会重重责罚，他们本已经准备好为弗里茨求情，但暗影恶魔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国王改变了主意？ 不容弗里茨多想，他迅速回答道：“多……多谢陛下，臣下必定不辱使命，此次交战臣下已将光明骑士的底细摸清，下次必将做好万全的准备。” “唔——很好。”国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并顺带问道：“接下来，帝国该如何进军？” 弗里茨抬首，胸有成竹说道：“宣战之后，帝国与厄泽王庭一共进行了两次战争，分别是渡河之战还有今日的光明骑士之战，这两个战争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厄泽王庭并未准备决战，他们——似乎想死守巨龙要塞，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有些不合乎常理。”弗里茨疑惑说道。周围有些老将认同的点了点头，他们也有些疑惑。 “为什么？”国王问道。 弗里茨答道：“倘若厄泽王庭能够在河岸边打响一场守河之战，他们便会因占尽地理优势而对帝国造成不小的损伤，就算不在河岸边决战，他们也不该只派远程军团阻击，这样的军事动作实在太小，毕竟我方总人数是一十七万大军，而他们只派了五千远程军团守河岸，倘若是我，早在河岸边我便会吹响决战的号角，毕竟如此高的地理优势实在不可多得。”弗里茨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再加上今日的平原之战，光明骑士早已想好了撤退策略，他们明显无意决战。” “那依你看，厄泽王庭在搞什么鬼。”国王淡淡问道。 弗里茨疑惑的摇了摇脑袋：“臣下不甚清楚，他们的动作，嘶——仿佛在拖时间，如果是拖时间的话，那臣下大胆猜测有两种可能。”弗里茨竖起了一根手指：“一，厄泽王庭在等一个时机，也许在等——塔林与他的联盟？，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周围的将领们认同的点了点头。 弗里茨接着竖起了两根手指：“二，厄泽王庭极有可能提前请了援兵，一支能够让他们放弃河岸决战的援兵。” 坐在后方的一位中将站起身回道：“启禀国王，启禀弗里茨将军，厄泽王庭边境探子的信件两个小时前刚刚送达，并未出现什么其它势力的援兵。” 弗里茨点头思索道：“这个可能性的确不高，这片大陆与其它人类势力相隔太远，并且这一路上翻山越岭，甚至有的地方还需要航海，大军要是想要远程行军实在太过困难，照理说不该出现其它人类势力才对。” 说着，众将领纷纷站起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都被一一否决，众人有些搞不懂厄泽王庭的奇异举动。 弗里茨伸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并说道：“不管厄泽王庭有什么目的，我们先进入三十里开外的三座厄泽王庭边疆城池，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三座城已经成了空城。大军在城中修整几日，等待后方的粮草供给，因为我们极有可能要跟厄泽王庭打一场持久的攻守战。” “巨龙要塞！”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出声喊出了重点。 弗里茨重重点头道：“不错！巨龙要塞将成为决战之地。倘若厄泽王庭只守不出，那将是一场持久的攻城战争，粮草运送务必要提前准备周全。” 众人并无异议，于是一同看向高座上的国王，请他下令。 国王淡淡的摆摆手：“一切听弗里茨将军的。”弗里茨点头答应，就在他准备挑选监督粮草运送军队的时候，国王忽然又开口说道：“对了，弗里茨，战争之后的死亡尸体，如何处理。” 弗里茨心内微微一惊，倘若这是几天前国王问他的话，他只当这是一件小事，但自从他在河岸边看到暗影恶魔诡异的施法之后，事关死亡士兵尸体的问题，让他有些紧张。 弗里茨转了转眼珠，试探性说道：“与以往相同，尸体原地焚烧。” “唔——”国王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这次就不要焚烧，将尸体全部运往五公里外的山坡后方，尸体扔在那里就好。” 弗里茨眼中精光一闪，他稍稍低头回到：“如果那样的话，极有可能尸体腐烂产生疫病，那将是一场灾难。” 国王脸色一变回道：“这是命令。” 弗里茨眼睛向上抬了抬，他并未看国王，而是看向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嘴中答了声：“是——” 坐在场中的众位将领不明所以地看着国王与弗里茨说着这些在他们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个秘密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只不过弗里茨现在——算是知道了秘密的一角。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尸坑上的新兵与老兵 深夜，一个无名的小高坡侧面。 站在这个坡上能看到远方斯洛姆军营中的点点星火，繁多的就像天上的星辰。 仰望星空，被无数闪耀着的星星簇拥在当间的，是那惨白惨白的圆盘似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好大，好像爬上一座高山就能够伸手摸到一般，隐约能透过那惨白的月光，看到月亮表面的许多凹凸不平的灰色坑洼。 这景象让人忍不住想感慨一番。月，月。你是否与人心一模一样，也有着自己的黑暗的一面。 高坡的侧面，一老一少的两名斯洛姆士兵驱赶着四匹骏马向高坡上费力的行走，骏马后边拉着一辆中型木板车，木板车上是堆积起来的尸体，大约有三四十个。 不同的血液混合着，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地面滴落。‘滴答……’‘滴答……’。回首望去，这辆木板车所走过的一路之上都是黑红的血迹，就像面包上涂了一长条的草莓果酱。 这是最后一辆装载尸体的车子了，等他们扔了尸体后，就可以返回斯洛姆军营好好的洗一洗，然后舒服的睡一觉。 想到这里，那名年轻的士兵眉头也能稍微舒展一下，他站在木板车旁，转首看了看，恰好在他头边，就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尸体的两只眼睛就像死鱼眼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年轻士兵，尸体的嘴边有一道鲜血，顺着残缺的牙齿向下滴落。 随着那扭曲的画面冲入视觉神经，呕吐的感觉瞬间袭击年轻士兵的喉咙，让他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并屏住了呼吸。 随着四匹骏马用力向上，绳索拉着木板车，发出‘吱呀吱呀’的木板挤压声，轻轻地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地方，不一会儿，终于——到了高坡的顶端。 当年轻士兵第一次站在高坡顶端，打眼向下望的时候，他全身僵住，并开始轻微的颤抖，随着胃里的一阵抽搐，年轻士兵终于忍了不住，直挺挺跪了下去低头呕吐：“呕……唔——呕……呕……。” “嗤……哈哈哈哈哈哈！”年老的士兵听到了这边的异动，探头看了过来，并发出响亮的嘲笑声。 嘲笑声响彻在脚下的巨坑，回荡之后形成回声，层层叠叠的，就好像四五个人在同时大笑。 他们两此时就站在高坡的顶端，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一样，在他们的脚下是一方巨坑，巨坑中——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群。就好像一块巨大的芝麻饼干上的芝麻粒，将本来应该是黄色的饼干硬生生包裹成了黑色。 惨白的月光铺洒在数不尽的扭曲的尸体上，有的尸体上插着铁剑，有的尸体上插着断箭，有的尸体无头，有的尸体无腿。 透明的空气中透着丝丝血雾，那浓厚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年轻士兵的鼻子，让他不敢呼吸，到这一刻，年轻的士兵才知道，原来血液是有味道的，而且是那么的浓重。 老兵熟练的走到木板车前边，将木板车与马匹脱离，两手抓着一根粗木把手，原地转了一圈，他以木板车的后方作为支点，轻轻把把手向上一抬。 木板车四十五度倾斜，后方直对着脚下的深坑。 老兵歪着头，看着旁边还在跪着干呕的新兵，嗤笑着喊道：“喂！新兵蛋子！过来把木板拆掉，绳索解开让尸体滚落下去，我们就可以回军营啦。” 新兵在干呕了一声后，猛地摇头，单手猛晃表示他并不愿意，他的嘴中还呜呜啊啊喊着：“不——不要，前辈，您来做这些，我——我实在不行。” 老兵调戏新兵道：“嘿！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又不是地狱，行军打仗，我们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 “不——不——！”新兵摇头：“前辈，我宁愿下地狱，也再也不愿来到这里。” 老兵目光一挑，然后指着新兵发出巨大的嘲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哇哈哈哈哈哈……！”半分钟后，老兵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几滴泪水，指着跪着的新兵道：“你小子，倒是跟我多年前一模一样，算了……这次饶了你，谁让咱心软。” 说着，老兵自己走到了木板车后方，他先将底下用来隔档尸体的木板抽开，然后去解木板车上捆绑尸体的绳索。 本来发黄发旧的绳索已经被血液浸湿，加上之前绑的有些紧，老兵解起来颇为费力。 “嘿！——”老兵正要使劲拉绳索，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刺到了他粗糙的手掌，让老兵‘嘶——’的一声吃痛，他迅速缩回了手掌。 老兵看都没看自己的手掌，经验丰富的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被扎到的手掌，摸到了一个小凸起之后，指甲捏住那个凸起，然后拔掉，扔到了旁边。 “前辈，那是什么？”新兵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声。 “噢~没什么，骨渣，以前在运送尸体的时候经常会被扎到。” “唔——”新兵沉吟了一声，面色复杂的看着老兵费力的重新去解绳索。 “娘的，这他娘是谁绑的，怎么绑了个死结，也太没经验了。”老兵一边解，一边咒骂。 新兵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说道：“我……我绑的。” “嘿！你小子，以后记着要绑个活结，老子解起来可真是费劲。” 新兵不好意思的脸一红，然后强忍着腿软，慢慢走上去帮老兵解绳索。 紧贴着绳索下方的尸体，看穿戴应该是一名斯洛姆远程军团的士兵，他身外的武器已经被收走，甚至包括脚下的靴子，只留了一身贴身的内里软甲。 这名尸体倒是并未睁大眼睛，但是他的四肢已经反关节的扭曲着，以一个恐怖的角度被绳索紧紧的绑住，等新兵与老兵费力地解开绳索之后，因为捆绑的太紧，尸体上出现了一道道内陷的淤痕。 新兵解完之后，尸体一阵松动，那名已经死去的斯洛姆远程军团的士兵向下滚落，吓的新兵向后跳了一跳。 “崩……崩……哃的一声。”尸体滚落到脚下的深坑中，与别的尸体碰撞。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跟踪 老兵没去管跳开的新兵，他默默走到板车后方，将把手向上抬了抬。 随着车身向上倾斜，木板车中的尸体大批量的滚落，‘彭彭~’的碰撞声不绝于耳。那情景就像在倾倒着垃圾，而不是人的身子。 随着木板车上的重量越来越轻，脚下的深坑中又多了最后一批层层叠叠互相穿插的尸体。 老兵熟练的将木板车放平，又重新绑好了套马的缰绳。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到重新瘫坐下去的新兵旁边，提脚踢了踢：“喂，小子，你是哪支部队的。” “我？”新兵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本是南方德沁城的守城兵，入伍半年左右，结果被帝国征召，现在是第七步兵团的预备士兵。” 老兵咧嘴一笑：“预备队啊，怪不得。” 老兵歪头看着新兵的脸蛋，脸蛋被月光照的没有一丝血色，煞白煞白的，老兵笑着坐到了新兵身旁，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新兵的肩膀，然后从腰间的小布袋里取出了两只烟卷，一只叼在了自己嘴上，一只递给了新兵。 新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前辈……我……。” 老兵‘啧’了一声，没好气说道：“拿着，你我也算战友，别跟老子客气。” 新兵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老兵将烟卷扔了过去。新兵接到手中，低头看去，只见这只短烟歪歪曲曲的，烟纸发皱发黄，一看就是保存了不少时间。 老兵笑眯眯对新兵道：“别看这烟纸廉价，里边的烟丝可是我老婆亲自给我晾晒的，后来埋在了红土里，她知道战事即将爆发的时候，将这捆烟丝挖了出来，切得细细的，给我包好了二百多支，骑着家中的驴子，给我送到了军营里，我出去接她的时候，看到他的裙子上染了不少泥土，知道她可能摔了一跤，毕竟——她可从来没骑过驴子。” 提到了自己的妻子，老兵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看在新兵的眼中，那笑容有些莫名的苦涩。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之后，老兵的眼角突然流下两行泪水，虽然他依旧在笑，但他的喉结明显有些颤抖。 “我想我老婆了。”简单的话语，简单的表达。 新兵郑重的点了点头，此时他看向手中皱巴巴的短烟，短烟在他的手心放着，轻飘飘的，但在新兵的眼中，这支烟实在比任何东西都要贵重。 老兵用力的抹了抹脸，想要通过外力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泪水被粗糙的手掌揉在脏兮兮的脸上，随着一阵轻风吹过，脸上感到丝丝的凉意。 “你瞧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小子一看就没结过婚，不懂老子的心情。”老兵故作大方的说道。然后他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空心管，并拔开空心管上充满小孔的塞子，然后倒转空心管，向地面抖了抖。 一些灰烬从空心管中抖落，露出了一点点的红色丝线。 老兵对着空心管猛地吹了吹，管内塞得厚厚的棉丝与石磷重新燃烧起来，空心管的上头又变成了火炭一般的红色。老兵将空心管递给了新兵。新兵将短烟的一头塞进嘴里，用空心管对着香烟的另一头，猛地吸了一口。 随着烟丝燃烧，烟雾入口，一阵微微的辛辣感在喉咙散开，直入肺部，新兵舒爽的呻吟了一声。 “香吗？”老兵笑嘻嘻问道。 “恩！香，香极了。”新兵也笑着答道。 两个人都在笑，但两个人的心底却都苦的不行。 老兵接过空心管，并未直接点烟，他先将烟放在自己的鼻孔下闻了闻，他想要在这支烟上闻到他老婆手掌的味道。几秒之后，他郑重的点燃香烟，吞云吐雾之间，仿若能够借着这烟草的香味，想象出家中妻子的音容笑貌。 这两个新兵与老兵，就这般迎着浓重的血腥味的微风，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吞吐着辛辣的烟草。 直到红色的烟丝燃烧到嘴边，吸一口都会烫到嘴的时候，两人才恋恋不舍的丢掉了纸卷烟头。 回程的路上，新兵站在木板车左侧，老兵站在右侧。 新兵看了看老兵脸上，有些脏兮兮的脸庞，出声问道：“前辈，你叫做什么？” “我？”老兵展颜一笑：“你不必知道我的姓名，因为或许明日，我们就会在战争中死去。” 新兵懵懂的点了点头，他才刚刚入伍没多少时间，他与老兵不同，老兵在军旅生涯中，历经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无数亲密无间的伙伴都随着那些掌权者的野心，成为了冷冰冰的尸体。 斯洛姆，斯洛姆！这最强军事帝国的称谓，正是建立在这些下层士兵的血肉之上，而支撑国王座椅的，并不是那四根金光闪闪的椅子腿，而是战场上的——无数英魂。 老兵与新兵带着木板车，渐渐走远。 随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然的月色下，最后一辆运送尸体的木板车即将回到斯洛姆军营中。 “咯咯咯”。暗影恶魔冷笑着，从高坡的另一侧走了出来，他缓缓走到高坡上，看向那巨坑中的无数尸体，眼窝中的鬼火不断兴奋的跳跃。 那令人作呕的尸坑，对暗影恶魔来说，简直就像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暗影恶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陶醉，让他心旷神怡。 他缓缓步入巨坑中，蹲下腰，用那宽厚的骷髅手抚摸尸体的面庞，仿佛在抚摸着一个想念很久的情人。 他高举双手，缓缓吟唱起来自于地狱中的晦涩咒语。 与此同时，在高坡背面的一株大树背后，一道身影探出了半个身子，月光的照耀下，探出的半张脸正细细眯着眼睛，打量着巨坑中，那个站立在尸体群中的暗影恶魔。 弗里茨！是他。 他特意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色衣物，跟踪至此。他只是为了确定内心的那个猜测：“果然，不焚烧尸体的原因，果然是因为暗影恶魔。死士军团——嗬。”弗里茨内心在冷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 特蕾丝汀 转天，斯洛姆顺利的拿下了三座原属于厄泽王庭的边缘城镇，这本就是三座空城，里边没有任何伏兵，斯洛姆军团大摇大摆地入驻，并将厄泽王庭的旗帜换成了斯洛姆皇家的旗帜。 这三座空城更加确定了弗里茨内心的想法，厄泽王庭军团准备死守五十里开外的巨龙要塞，双方极有可能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攻城战。 对此，斯洛姆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弗里茨下令从后方大批量的运送粮草、武器、盔甲、木桩。士兵在城外的各个山坡上深沟高垒，搭建各类防御工事，做着长时间战争的准备。 消息一路传递到了伯德河上游以南的地区，这里是被塔林霸占的斯洛姆两座城池。 城外已经搭建起了大军的营帐，两座城池的中间空地被栏杆圈了起来，用作奴隶营。这两座城中的平民共计六千余人，他们被力丸下令驱逐到了这里，这六千人在如今的塔林摄政王力丸眼里，根本就不是平民或者奴隶，而是日后要与斯洛姆交换的筹码，他能通过这六千人换取不少财宝，这些钱将作为军需之用。 奴隶营中每天都是一片哀声哉道，他们刚开始只是在栅栏里嘲讽塔林士兵，说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斯洛姆帝国进攻，等过了两天后，他们发现帝国好像并没有要派人来营救他们的迹象，平民们才开始抱怨帝国在搞什么，怎么拖得这么长的时间，让他们受这些苦难。 对此平民中有些聪明人只是苦苦一笑，他们笑这两座城岂非就跟白送的没什么差别，从力丸带着暗杀队伍袭击一千守卫军，到进攻这两座城，前后还没超过两个小时。 现在，城镇正中央的一座巨大的城主府，这座府宅被用作力丸的指挥所，力丸平日里就在这儿办公。 此时城主府中央大厅里，聚集着力丸、老赛特斯、努曼、萨尔、多隆等高层掌权者，他们听完底下一名士兵的叙述之后，皆是哈哈一笑。 努曼佩服地看着力丸道：“殿下，果然跟你所说的一模一样，厄泽王庭并不想在平原上打决战，他们还是缩进了巨龙要塞。” 力丸歪着脑袋正在思索，听到努曼说话，他犹豫的回到：“我虽然猜到了厄泽王庭想以巨龙要塞为决战场地，但是——他们这两场战役，打的倒是有些奇怪，尤其是斯洛姆渡河之战的时候，竟然只派了五千远程军团守河，照理说——实在不应如此，若是把那场渡河之战交给我，我倒是能狠狠赚他斯洛姆一笔。” “哈哈哈。”听到力丸略带调皮的语气，努曼也是哈哈大乐。 老赛特斯苦笑道：“也不知道那个光明骑士的首席团长托巴是怎么想的，守河之战确实动静太小，没捞到多少战损，但是前日的光明骑士战争，倒是让老夫有些佩服。” 听到老赛特斯提起光明骑士，众人也都是不约而同地收了笑容，转为凝重。 萨尔虽是兽人，但从刚才那个小兵的情报里，也能听得出光明骑士的厉害之处。只听萨尔说道：“这支人类的骑士队伍，早在百年前就在杜鲁德草原——也就是在下的家乡传出了响亮的名声。”说着萨尔转向力丸道：“这支骑兵对于殿下未来的伐北策略来说，将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力丸回应的点了点头，“光明骑士……光明骑士……”力丸喃喃自语，在不断小声重复着光明骑士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眼中尽是兴奋的目光：“倘若塔林有这么一支悍不畏死的骑士军团，我能够在一月之内让厄泽王庭与斯洛姆改名换姓。” 对于已经在高位的掌权者力丸来说，他当然也渴望拥有那支无敌的光明骑士军团。 “殿下，您会有的。”老赛特斯看向力丸，眼神中充满自信。 力丸与他相视一笑，只听老赛特斯继续说道：“只是斯洛姆经此一战，士兵气势也会低落不少，不知道此时是不是商谈的时机？” 听老赛特斯说到了正事，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力丸。 力丸用指节不断敲打着桌面，思索了一阵之后道：“这一战光明骑士虽然打的漂亮，但斯洛姆并未伤筋动骨，此时去联盟，估计会碰一鼻子灰回来，不过——提前让他们知晓我们的态度，也并不是不可，唔……。”力丸犹豫了一阵，对老赛特斯道：“长老，我需要一个使者，一个聪明的，勇敢的，又能够让斯洛姆的高级将领放下戒心的使者。” 老赛特斯抬头思索了半晌，随即他目光一闪，在兴奋了两三秒之后，又迅速黯淡下去。 力丸奇怪于老赛特斯表情的变化：“长老，你想到谁了？” 老赛特斯说道：“这里到有个不错的士兵人选，但是——唔——。” “怎么了？” 老赛特斯苦苦一笑：“但是她是个女孩子。” “什么？！！！”这声惊呼来自于努曼，努曼没好气的笑着骂道：“我说赛特斯长老，你该不会是想到那个小妞了吧，我只给你提过一次，你怎么就这样惦记着。” “去去去！”老赛特斯脸一红，回到：“你这小子，说的倒像是老夫想惦记她一样。不过自从你上次给老夫提过之后，老夫确实有留意过，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士兵。” “士兵？”这下子力丸可是来了兴趣：“长老是说，在我们的军营里的士兵，还有女孩子？” 老赛特斯朝努曼瞥了一眼，回道：“是的——殿下，这都要归功于您训练新兵营的将军——努曼伯爵。” 众人饶有兴致地转头去看努曼，就连萨尔也是微微偏了偏头，眨了眨眼睛。要知道人类不同于兽人，两者在体质上存在着巨大的悬殊，在冷兵器为主的战争中，人类女性士兵实在太过柔弱，她们甚至在马背上呆不过一个小时就会被颠簸的呕吐起来。 努曼不好意思的挠头，嘿嘿一笑，但是他又忽然严肃，转首对着力丸说道：“殿下，并非是我搞什么怪事情，以努曼多年招募士兵的经验，这个女兵实在有些不简单，他并不弱于男性士兵，虽然她此时还小，或许只有十五岁。” 说到这力丸更是将信将疑，他试探着问道：“她叫做什么名字？” 努曼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竟是隆重的说道：“特蕾丝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暧昧的考验 不一会儿，特蕾丝汀被唤到了营帐外。 “大人，特蕾丝汀等候。”营帐之外，传来一声干净的女声，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有些中性。 力丸闪了闪眼睛，喊了声：“进来！” 随着门外的特蕾丝汀弯腰，揭开营帐帘子，迈步走了进来，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的亮起。 她绝不是寻常女子那样柔弱不堪，这从她走路之时的满身英气就看的出来，她的步伐稳定而又坚毅，两脚之间步距相同，双手轻轻的摆动在两侧。 她更像是个尖锐的男孩子一样，带着一副逼人的气势向力丸走近，她的肤色有些像小麦色，那是常年在阳光下的结果，她双眼清澈而又明亮，鼻梁高挺，嘴唇单薄。 卷曲的长发被一根松紧绳随意的绑在脑后，随着她向前走路，那束头发在身后轻轻晃了晃。 特蕾丝汀穿着一身灰色的紧身衣，这衣服想必对十五岁的她来说有些宽大，从边缘处不平整的撕裂口来看，她已经自己裁剪了不少，此时她的手腕处与脚腕处的袖口都被一根纯白色的细细麻绳紧紧绑着，看上去干净利落极了。 若不是她胸前的微微凸起，与平整光滑没有喉结的脖颈，众人还只当她是个男孩子。 只见她在营帐里左右扫视了一周，不论是看谁，她的目光都直直的看过去，没有丝毫的羞涩。仿佛她面对的不过是一群普通人，而不是一个国家的高层掌权者。 最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力丸身上，她眼睛明显闪动了一瞬，随即便单膝跪了下去：“见过力丸殿下，我叫特蕾丝汀，是刚刚从预备营中转正规军的一名士兵。” 众人转首去看力丸，只见力丸只是挑了挑眉头，随后便再无动作，也没有再张口的意思。 营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特蕾丝汀就这般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噗嗤……”力丸忽然一笑，他并未叫特蕾丝汀起身，反而转首看向努曼道：“努曼，我想你这次，可是看走了眼，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上了战场之后，她可是会被吓的尿裤子的。” 半跪在地上的特蕾丝汀眉头一皱，并未答话。 努曼正要站起身解释，忽然又看到力丸正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那模样有些调皮的样子，像是再给他递着什么暗号。 “呃……嗷嗷嗷！”努曼终于心领神会，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唉……或许臣下这次，还真是看走了眼，她确实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特蕾丝汀已慢慢站起了身子，她转首平静的面对着努曼，眼神里有三分疑惑，七分愤怒。她并不善于言辞，只会用动作表达她的情绪。 努曼被看的面色一滞，正不知该怎样说下去，就在此时一旁的力丸说道：“特蕾丝汀，如果我没记错的，你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唔——”力丸佯装着抬头思索，然后他笑眯眯的温柔看着特蕾丝汀道：“这次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你可以回家去了，我的军营中，不需要女孩子。” 特蕾丝汀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沉静，语气中并未有恭维的意思，反而有些不敬：“那你需要什么。” “士兵！”力丸严肃说道：“一个合格的士兵，我是指——能够杀人不会手软的士兵。” 特蕾丝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默默转身，走向营帐外，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力丸眉头一挑，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当他要对努曼说这个女孩并不合格的时候。营帐外响起‘蹭蹭’两声剑鸣。随后——特蕾丝汀拿着两柄普通的铁剑走了进来。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特蕾丝汀将其中的一柄剑随手向前一扔，恰好扔在了力丸脚下，略带挑衅的意味说道：“力丸，你为什么不亲自来试试我会不会手软。” “放肆！！！”努曼愤怒的站起身吼道。 力丸却忽然冲努曼摆了摆手，他饶有兴致的歪着头看着特蕾丝汀：“你不会手软？” “绝不会。”她说的又快又干脆。 “很好。”力丸站起身，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铁剑。 “殿下——”老赛特斯正要阻拦，被力丸伸手制止。力丸走到了场地中央，距离特蕾丝汀只有五步的地方，他煞有其事地横起了手中的铁剑，冲特蕾丝汀喊道：“来吧，此刻我便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还不来……。”那‘杀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特蕾丝汀脚步一拧，身子前倾已冲了过来，顺便举起了手中的铁剑，剑尖对着力丸的胸口。 五步距离，转瞬即逝。 力丸做好了防御姿势，他横着铁剑，屈膝下蹲，看样子想要隔档开刺来的铁剑。 特蕾丝汀手臂猛地伸直，刺了出去。但力丸——他忽然直起了身子，全身放松，并松开了手中的铁剑，甚至还朝特蕾丝汀微笑。 眼看那剑尖就要刺入力丸的胸口，力丸却像自杀一样一动不动。老赛特斯与努曼同时站起身子“啊！”的一声惊呼，萨尔也是猛地皱了下眉头。 力丸笑的是那么灿烂与无邪，像个不谙世事的阳光少年一般。他此时松开了拿剑的手掌，两手臂展开，像是拥抱一般。 特蕾丝汀的剑尖已刺到了力丸胸前的衣物上，对于力丸自杀的举动她面色大骇，急忙收势。 脚尖用力的抵住地面，手中的铁剑急忙向一旁挥出去，铁剑被用力挥了出去，‘叮——’的一声插进了一旁的木桌内，剑身整个都插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剑柄在外，力道之大让人心惊肉跳。 特蕾丝汀因为收势太急，身子不稳向前倾倒，恰好向力丸的怀中撞去。 而力丸正在高举的手臂慢慢合拢，看那模样，他好像早已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两人就这般忽然抱在了一起，特蕾丝汀的脸庞恰好贴在了力丸的胸膛上，力丸的双手也正好搂在了特蕾丝汀的后背。 场面陷入一阵暧昧的尴尬之中。 忽然，一声清脆的‘刺啦’一声。力丸割下了特蕾丝汀后背的那束头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军团往事 特蕾丝汀今年才十五岁，一个花季的少女年龄。这样的一个少女选择加入血腥残酷的军营，实在是少见。 这还要从她的小时候说起，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年轻的父亲便被斯洛姆士兵招募去做了地下矿工，每日高强度的体力活加上斯洛姆士兵对她父亲的残酷鞭刑，她的父亲迅速丧失了人体机能，当时还是二十来岁的父亲，看上去已经像四十来岁。 自特蕾丝汀记事起，她便只记得父亲回家之时，那一脸的乌黑与背后带着血渍的鞭痕。那样的形象是特蕾丝汀对父亲的唯一印象，因为不久，他的父亲便死在了矿产山脉下。 几个工友将她父亲的尸体搬回到了特蕾丝汀所住的山脚下，她的母亲为父亲举办了葬礼，那是最简单的一场葬礼，只有两个人参加——特蕾丝汀、她的母亲。 那场简易的葬礼只有一座小土丘，一束白玫瑰，还有一把奇怪的黑色兵刃，像刀又像剑。 五岁的特蕾丝汀懵懂地看着小土丘，小声的抽泣。 她的眼泪并非是因为父亲的死亡，而是因为母亲的伤心。她与父亲并无感情可言，对她来说，父亲不过是每日都会半夜回来的一个借宿者，母亲才是她的亲人。 她依稀还记得当时，母亲穿着一身灰色的、带有补丁的粗布衣物，跪在小土丘的前面，用那葱白修长的五根手指，从地上捧起泥土，一堆一堆地放在了小土丘的侧面。 她记得母亲跪着的样子，那时时刻刻挺直的脊梁就如同穿着镶有钻石的高跟鞋站着的贵妇一般，高贵、典雅。 特蕾丝汀走路的姿势也是学习的母亲，所以看上去才会那么优美又干脆。 她记得当时，母亲抱着她弱小的身子，她的懵懂的脑袋埋在母亲的双峰之间，感受着母亲伤心欲绝的颤抖。那时候——她的母亲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一个只对她说过一次的秘密——“孩子，其实——我并非是人类，你要记住，你的血统并不是低贱的人类，而是高贵的、如同天上的月亮一般，你本该是个公主。” “公主？那是什么？”特蕾丝汀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她的母亲并未再回答她，而是松开了臂弯，从地上拾起了那柄像刀又像剑的奇怪黑色武器，她隐约能够感受到，当母亲拾起那柄黑剑（我们姑且这么叫它）的时候，母亲的双眼好像变化了，好像变得一片漆黑，一点眼白都没有。 随后，她的母亲随意将那柄武器丢给了她。 那柄武器或许比当时的她还要高一头，但特蕾丝汀不知道怎的，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小小的、粉嫩的手轻松的接住了那柄武器，并把它横在空中。 那一刻，年仅五岁的她忽然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那时候——她还不懂那种感觉叫做‘强大’。 她只知道她接上黑剑的那一刻，本来放晴的天空忽然变成一片血红，头顶的云彩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并且在狂风中快速聚集。 那一刻，她的母亲开始惊慌失措，她从未看到过母亲如此的慌乱。 母亲迈步冲了上来，一巴掌打到她粉嫩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特蕾丝汀倒地，黑剑自然脱手，掉落地面。 她现在都不懂当时母亲为什么打她，她只知道母亲并未像往日一般温柔的将她抱起道歉，而是小心翼翼抱起了地上了黑剑，转身离开了。 她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柄黑剑，她只知道温柔的母亲从那天起，便开始变得严厉，并且给她打造了一副木头长刀，开始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招式，她到后来才知道，那些招式——是杀人的招式。 那些年，为了生存，为了口中能有一口黑麦面包，母亲开始工作。 那时候的她并不懂得，母亲的工作是什么。她只知道一些大腹便便穿着奢华的贵族男子经常会来她的家里，通常她的母亲会让她出去，并且掩上门。 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她并不知道屋里为什么会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叫声。 通常大概在二十分钟后，男人们便会打开屋子，心满意足地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走到特蕾丝汀面前，给她打赏一枚银币。 有一次等男人走后，她拿着银币去问母亲：“妈妈，为什么那些叔叔会给我钱。” “因为你长得可爱，她们愿意给你，我的宝贝。”母亲这样回答，特蕾丝汀信以为真，她并不知道母亲的鬓角上为什么会有汗水，她也并不知道那些男人走后，母亲总要用热水泡过的热热的樟树叶子搓洗身子，直到将自己完美无缺的嫩白身子搓成红色，甚至搓烂了皮肤。 这一切都没有被特蕾丝汀发现，这一切都藏在母亲对她的微笑里，那灿烂、如同月亮般温和的笑容。 那一年、特蕾丝汀长大了，她十岁了。 每天的风吹日晒与练习刀技，让她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但他的五官依旧清秀漂亮，这来源于她那神秘的、高贵的血统。 那一天，是个夜晚，没有月亮。 院里的一株细樟树长得高瘦，两条高高伸出去的枯枝如同人的手掌一般，想要刺破这高空之上黑暗的无边无际的天空。那狰狞的分叉树枝尖锐地突向周围，孤单的挣扎着，存活着。 特蕾丝汀被她母亲抱在怀里，母亲靠在歪斜的树干上，特蕾丝汀顺势蜷缩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用手指不停的抚摸特蕾丝汀手上刚刚长出来的茧子，一滴泪水掉落在特蕾丝汀的额头上，发出‘啪嗒’一声。 特蕾丝汀抬起头，疑惑问道：“妈妈，刚才那是什么，您哭了吗。” 母亲微笑着抬头看天空：“不，或许是要下雨了，刚刚掉落的是雨水。” “哦……。”特蕾丝汀重新低下头。 母女两就这般抱着，许久没有说话。 天空当然没有下雨，只是寒风嗖嗖的，吹散了母亲卷曲的长发。 “我的宝贝。”母亲温柔的开口，像是嘴里含了一块奶油糖一般，声音那么香甜。 “嗯？”特蕾丝汀又缩了缩身子。 “再有五年，契约便解除了，到时候，你要去加入一个士兵军团。” 特蕾丝汀疑惑问道：“什么军团？” “人类的军团，不管是哪一方的都行。” “妈妈，您想要我做什么？” 母亲亲昵的在她额头一吻，温柔说道：“我想要我的宝贝，成为那支军团的最高领袖，然后——借用那支军团的力量，杀两个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前前后后 “他们是谁？”特蕾丝汀这样问道：“还有，妈妈——什么契约？那是什么？” 寒风拂过特蕾丝汀母亲的衣袖，母亲温柔地看着特蕾丝汀，并未回答什么。 母亲将丈夫的死归罪于那该死的契约和这场战争。 其实不止丈夫的死，凡是母亲在这一世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怪罪在了那个战争的源头身上——野心勃勃的斯洛姆国王。 她的母亲并没有告诉她契约的内容，而是只是告诉了她，五年之后，契约解除，便可以杀人了，具体需要杀的两个人是谁，我们只知道其中的一个正是当今斯洛姆的国王。 随后，五年时间，稍纵即逝。 那一天，就在那个神秘契约解除的那一天，屋外狂风大作，将这个木屋吹得‘吱呀呀’不停的响动。 特蕾丝汀的母亲终于死在了自家的床板上，在优雅的停止了呼吸之后，特蕾丝汀松开了母亲冰凉的手，她走到屋外，一把大火烧了整间屋子。 在窜天的火焰屋外，特蕾丝汀默默转身，坚定的走向一个方位，当时正是塔林针对斯洛姆的崛起之战战后的第五天，而离这个小屋最近的一座城中，正招兵招的火爆。 这五年特蕾丝汀已懂得了不少道理，比如她母亲所受过的金钱的屈辱，比如她的母亲并非是塔林的国民，而是半途中因为与父亲的结合，才加入的塔林国籍。 但特蕾丝汀对此有自己的考量，她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她的外形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成熟太多。他的大脑也开始了自己的思考，通过这些年母亲时常支离破碎的呓语，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母亲是为了躲避什么东西，所以才来的塔林。而那个东西极可能与那个神秘的契约有着什么关系。 特蕾丝汀当然也尝试问过母亲，但回应她的是母亲冷冰冰的斜视。 现在，母亲死了。好在特蕾丝汀继承了她的遗志，她决定报名参军，不为别的，就因为塔林是斯洛姆的敌对面，而特蕾丝汀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斯洛姆的国王。 在招兵场上，当特蕾丝汀以闪电般的速度摘掉了招募官头顶上帽子的时候，招募官这才开始重视这个神情严肃的女孩。 在随后的各项测验中，不论是力量、速度、刀剑熟练程度、弓箭准度，特蕾丝汀都拔得头筹，让周围的一众男性瞠目结舌。 招募官迅速将这个情报上报给了努曼，在第二天，特蕾丝汀被招到了努曼的新兵营内，努曼并未见她，只是随意的让一名经验老道的副将对特蕾丝汀进行了全方面的考量。 等到了下午，副将将一份评分报告摆在了努曼的面前。 努曼的双眼贴近了那份评分报告，他恨不得贴在自己脸上那样看，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个老花眼。 “姓名：特蕾丝汀； 年龄：15； 身体机能：A+； 作战能力：A+； 武器熟练度：A+; 综合：符合特等士兵标准。另：新兵营角斗场，连胜50场，全部一击制敌！” 努曼将这张评分报告前前后后反复看了三遍，他忍不住终于想见见这个神秘的少女，他实在有些怀疑他的副将是不是老糊涂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怎么可能？ 努曼决定要亲自检验这个奇怪的少女，他将特蕾丝汀叫到了营帐内，并提出决斗的邀请。 当决斗发出后的五秒钟，或许是四秒。 特蕾丝汀的铁剑已经横在了努曼的脖子上，冰冷的剑锋让努曼感受到丝丝凉意，他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他刚才甚至还没有看清特蕾丝汀的动作，这个少女的敏捷度已经超出了努曼的想象。尤其是她眼中一往无前的眼神与拿武器的样子，经验老道的努曼向脖子上横着的剑锋看了看，她拿剑的手实在太稳定，剑身横成一个完美的水平线，就算一滴水此时掉在剑面上，那滴水也不会倾倒。 决斗之后，努曼二话不说，让特蕾丝汀加入了正式军队，并悄悄红着老脸对特蕾丝汀说道：“今日决斗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特蕾丝汀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 努曼将这个奇特女兵的消息告诉了老赛特斯，在听到努曼各种夸赞之时，老赛特斯只是说了声“吹牛。” 努曼转了转眼珠说道：“这样吧，在下安排那个女兵特蕾丝汀跟长老决斗一场，具体在下有没有吹牛，一战便知。” 老赛特斯对此嗤之以鼻，不屑说道：“那岂不是说老夫欺负一个女孩子？” 努曼笑眯眯说道：“就算是长老您对新兵指导指导。”老赛特斯这才勉强算是同意，他听努曼吹得天花乱坠，也着实想见见这个奇特的小女兵。 两人决斗的地点选在了努曼的营帐内，只有三人在场。 那一天，努曼观赏到了一场让他浑身血脉沸腾的决斗，他亲眼见到了身体高大的老赛特斯从轻敌到凝重的表情变化，地面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印记与空气中武器的碰撞声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特蕾丝汀手中的铁剑开始出现陆陆续续的小缺口，在最后，老赛特斯从侧面的一次突袭直刺中，幽绿色的匕首重重打在铁剑剑身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铁剑断裂并飞了出去。这场决斗才算是画上了句号。 随后，努曼大笑着让特蕾丝汀退了出去。然后转首笑眯眯着问向老赛特斯：“长老，你觉得怎么样？” 老赛特斯凝重的看着特蕾丝汀走出之后，严肃说道：“难以想象。” “是啊——难以想象。”努曼亦是点头附和道。 之后两人商议，让这个突出的女兵加入正式编制，如果她上了战场依然毫不胆怯的话，两人已准备将这个年轻的女兵重重提拔。 恰好在这个时机，力丸需要一个去斯洛姆军营送信的使者。老赛特斯便第一时间想到了特蕾丝汀，这才有了大厅中的这一幕。不过力丸与特蕾丝汀此时，正在以一个让人脸红的方式，拥抱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奖赏 特蕾丝汀脸颊上迅速飞起一抹绯红，她从未被一个异性这样抱过。 当她抬头，两人的鼻尖或许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那雄性的气息瞬间扑在她的面上。力丸歪着头，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额头上几缕金黄色的头发点缀着他苍白的五官。他实在是个标准的白马王子。 从来没接触过男女情爱的特蕾丝汀心内一荡，稳定的双手开始第一次颤抖。 “你——”特蕾丝汀的声音变得有点奇怪。 力丸微笑着松开了抱在特蕾丝汀背后的双手，并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特蕾丝汀才看到力丸左手上的匕首与右手上刚刚割断的自己的一束长发。 特蕾丝汀定了定神，脑后被拦腰割断的平整的头发随意的扑散下来，她带着三分失望，努力平静说道：“我输了，这是我第一次输。” 力丸依旧是阳光的微笑：“只不过你并没有把我当做敌人，才让我有可乘之机。” 特蕾丝汀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说道：“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并不想失去士兵的资格。” “不不不。”力丸连忙摆手，特蕾丝汀神色黯淡，但只听力丸接着揶揄道：“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杀了我的。” 特蕾丝汀怔住，她可没想到力丸会这么调皮的打趣。 说着，力丸围绕着特蕾丝汀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宛若在市场中挑选一匹良马一样。 特蕾丝汀对力丸的眼神有些不自在。 努曼在一旁悄悄捂着嘴对老赛特斯道：“你瞧瞧，我就说殿下一定会喜欢这个人才。” 老赛特斯撇了撇嘴，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悄声努曼道：“对了，她的身世你可查清楚了？清白吗？” 努曼点点头说道：“她报名参军之时自称是孤儿，我也曾派遣士兵去她所说的家乡查看过，她的确父母双亡，据说母亲是因病去世，父亲是曾经被斯洛姆奴役的矿工，死在了地下矿产。” 老赛特斯悲伤道：“倒又是个可怜人，只是——嘶——她的这一身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从何而来？若是没有一个大师教她，老赛特斯可不会信。” 努曼小声道：“在下也曾经问过，只是她闭口不答……” 就在两人小声商议之时，力丸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一束头发，对特蕾丝汀出声道：“士兵，你瞧瞧这束头发，你想到了什么。” 特蕾丝汀回想起刚才的一幕，面色冷淡答道：“最容易砍掉我的头颅的，是朋友，而非是敌人。” 力丸眼中精光一声，满意的点头说道：“所以现在，塔林将要与斯洛姆成为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特蕾丝汀重重的点了下头。 力丸继续道：“所以现在，我需要一个勇士，能够将我的态度说给斯洛姆的各位高层将领，这将是一个危险至极的工作，稍有不慎，九死一生。这——你愿意接吗？” “请殿下下令。”特蕾丝汀低头说道。 “哈哈哈！好！好极了！”力丸满意的大笑，他兴奋的抓起特蕾丝汀的手臂，将她带到背后的桌案上，一手指着地图开始讲解各方势力与即将面对斯洛姆谈判的诸多注意事项。 “此行——重点放在弗里茨与斯洛姆国师暗影恶魔身上，顺便给我好好观察清楚斯洛姆国王的样子，回来后要细细描述，一点细节都不能遗漏。现在斯洛姆应该屯兵在这三座城中，等待着后方的粮草补给，作为敌国信使，在见到斯洛姆高层之前你不会有危险，但若是见到他们之后，他们有九成的几率会将你杀头祭旗，具体你该如何全身而退……嗯？” 说到这力丸‘嗯？’了一声皱着眉头，奇怪的望着怔怔出神的特蕾丝汀。 他发现特蕾丝汀正在低头偷偷看着手臂，力丸的手掌正抓在她的手臂上。 力丸这才松开手，特蕾丝汀也‘啊’了一声回过神。 鸡贼并且经验老道的努曼偷偷冲两人努了努嘴，对老赛特斯小声道：“你瞧瞧，一个少女情窦初开。” 老赛特斯无奈的苦笑一声：“殿下的魅力毕竟不小。” 力丸疑惑的问道：“我方才说的，你可听清了？” 特蕾丝汀面上褪去一抹绯红，答道：“是……听清了。” 力丸带着怀疑继续讲解。 在两人右边的多隆弯腰附在萨尔耳边说道：“首领，力丸真的要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人类女子？” 萨尔并未回答什么，他从特蕾丝汀刚刚进门开始，那年老的混浊目光就没离开过特蕾丝汀的身上，他紧紧凑着眉头观察，因为他从特蕾丝汀的身影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好像曾经见到过特蕾丝汀，或许是在那本古老的高地兽人族群的书本上？ 萨尔正在脑中费力的检索，但半晌之后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过去，认真起来的特蕾丝汀迅速接收着来自力丸的各种分析指导，一切明暗势力与复杂的战争局势正在被力丸抽丝剥茧般的一层一层撕开。 滔滔不绝的力丸正像个经验老道的师父一般，将这些复杂的局面整整齐齐的条陈在特蕾丝汀的面前，让她能够清楚而又明白的认清敌我态势。 特蕾丝汀——这个在未来成为石堂城中，伟大的古铜军团指挥官的将领，终于开始了她的求学之路。 就算是聪明的力丸此时也绝不会想到，他对特蕾丝汀的教学将对多年后的世界态势起到决定性的影响。 而现在，这二人一个像师父，一个像徒弟。 一个在不断教学，一个在不断发问。 半晌之后，力丸已有些口干舌燥，他微笑问道：“士兵，可还有什么疑问？” 特蕾丝汀低头答道：“启禀殿下，没有了。” “很好。”力丸说道：“事成归来之后，你想要什么奖赏，不妨大胆说说。” “我……”特蕾丝汀刚刚张开嘴，却又突然犹豫，她本想说希望能当上一个小型队伍的队长，因为她希望能够拥有权力，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犹豫不决。 力丸安静的等待着，一会儿之后，特蕾丝汀像是做了决定，她果断的开口道：“我希望能够做殿下的贴身侍卫。” 她的声音坚定而又清脆，回荡在大厅之内。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猥亵神像的糟老头子 “殿下，她能活着回来吗。”努曼站起身，望向营帐外问道。 “不知道，或许可以，或许不能。” “倘若她能够回来呢？”努曼继续问道。 力丸微笑：“委以重用。” ***** 军营之外，一人、一骑。 特蕾丝汀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骏马沿着伯德河河边，目标直指西北。 力丸让专人给她配了一声行头——一双刚好合脚的牛皮靴子、一束绑紧的赤红色腰带，还有一双黑鼹鼠皮做的手套。 特蕾丝汀将塔林的旗帜斜插在背后，旗帜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S’字母，表明了她信使的身份。 当骏马在高低不平的岸上飞驰，特蕾丝汀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路途中有那么一瞬间，她怔怔出神，脑海中突然冒出那个金黄色头发将领的身影。 她嘴角弧度微微打弯，露出了少女才会拥有的微笑。 与此同时，厄泽王庭南方边境——巨龙要塞。 这是被称为大陆脊椎的一条要塞，站在要塞墙上，左右皆望不到尽头。 蜿蜒绵长的城墙将这片地域分割成两块，内里繁华、外头荒凉。要塞墙上每隔五十米都搭建着一个圆形堡垒，可容纳数十个弓箭手。而这样的圆形堡垒在要塞墙上，足有上千个。 要塞城墙大体是由墨黑岩的岩石的组成，高密度的岩石被切割成方方正正、大小相同的岩石块，整整齐齐的累积搭建在一起，据说当年这样宏大的工程耗费三十年之久，历经了两届教皇的更替。 手摸在要塞墙体上，感受着墨黑岩特有的磨砂手感，看着面前斑驳的、已经经受多年风吹雨打的老墙体，不得不生出唏嘘感，让人嗟叹岁月的无情。 巨龙要塞之名的由来，是因为它宛若一条黑龙卧在大陆上，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头尽头。 它曾被称为最没用的建筑，因为自它建成以来，从未派上过用场。现在——在面对陈列在远方的斯洛姆十六万大军之时，它终于能一展身手，向世界宣布它强大的防御能力。 在巨龙要塞最中心的位置，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正一手搭在齐腰的城墙上，一动不动的目光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身旁的副将正在汇报：“斥候来报，斯洛姆粮草大军正浩浩荡荡的渡河，想必此时已经过了伯德河，正在向三城靠近。” “嗯。”托巴的回应不疼不痒。 副将皱着眉头问道：“将军，依我看，此时是最好的突袭时机，不若兵分三路，大军佯攻三城，缠住他们的主力部队，而我们的主攻骑士绕道到背后，敌军押运粮草的军队数量庞大，它们一定走不快，倘若能够作战成功，我们最少能够烧毁掉敌军一半的粮草。” “不错。”托巴的回应依旧冷漠。 副将是个急性子，只见他着急之下忽然下跪请命道：“末将愿意带光明骑士一千人，主攻敌方粮草部队。” 托巴长长的叹息一声，转身扶起了副将，苦笑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本将早有出去决战，并且狠揍那帮斯洛姆杂碎的心，只是教皇早有命令，命我们坚守不出，静待援军。” 副将大骇之下站起身：“援军？哪里的援军？末将从未听说过。” 托巴苦笑道：“具体如何，本将也不知晓，但既然是教皇的命令，他自有他的深意。”说着，托巴继续望向地平线，喃喃自语：“希望教皇嘴里的援军，能够值得我为他等待。” 巨龙要塞身后，便是厄泽王庭的腹地，这里一片繁华。 城与城之间联系紧密，宽阔的大道上经常能够碰到来来往往的商队，他们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各不相同，有的手伏在胸口，有的手放在双肩鞠躬，有的五指紧捏微笑。 他们来自不同的宗教，拥有不同的信仰。这本就是一个充满信仰的国度。 全能骑士骑在战马上，亲切的与来来往往的商队打着招呼，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人他总要主动并且亲切的问好，人们善意的回应他，但也眼神奇怪的看向他手中那柄巨锤。 此时距离巨龙要塞，大约只剩下不到四天的路程。他裙摆下的蓝色布条依旧平整干净，就像刚刚洗过熨干一样，其实他已经穿了好几个星期了。但奇怪的是，空气中的灰尘好像有灵识一般地刻意避开他似的。 一只蚊子飞着飞着，停在了他握着巨锤的手背上，蚊子伸出刺吸式口器（一根长长的触角一般的东西），意图扎进全能骑士普利斯特的皮肤吸他的血，但是不论那刺吸式口器如何弯曲，总是扎不进去。 全能骑士轻轻抬起手放到眼前，歪着头眨了眨。然后笑着对蚊子说道：“蚊子啊蚊子，何苦要白费力气，全能骑士从未有过伤口，呼……。”说着他对手背轻轻吹了吹，让蚊子飞走。 蚊子刚刚飞走，全能骑士满意的笑了笑，他正要加紧赶路，却看到了不远处令他心生愤怒的一幕。 路边，摆放着一个雕刻石像，石像是个赤裸的美貌女子，高贵而又典雅，没有人会对这个石像升起邪念，因为这个石像代表着女神——丝奎奥克。不论是谁走到石像旁边，总要忍不住想跪下去拜一拜。 但就是这么一个威严石像的双峰上，此时正放了一双手掌，正在猥琐的贪婪的干着苟且之事。 全能骑士驱驰战马快速跑了过去，他看到了那双猥亵石像的手的主人，那是一个糟老头子。 全能骑士愤怒极了，愤怒到想杀人，但就是这样的愤怒，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只见他快速冲到石像不远处，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锤，对着那个糟老头，狠力地挥动下去。 晴雪城远征军不止传播教义，当然还会杀人，杀一切恶徒强盗，杀一切对神明不敬者。 更何况他是全能神座下的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雷霆之怒。他决不能容忍这样恶心的事情发生。 第一百四十章 斯宙，卖土豆的 全能骑士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挥出了他手中的巨锤，他微微勾起嘴角，他仿佛能看到下一秒那个背对他的糟老头就要被砸成肉泥。因为全能骑士很少失手。 伴随着巨锤的破空响声，金光闪闪的巨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残影在空中并未散掉形成一片金色光幕。 全能骑士挥动巨锤的手臂肌肉隆起，足以看出他使出了多大的力道，他对这些不尊敬神明的凡人向来嗤之以鼻，在全能骑士眼中，这些凡人就是恶徒，他们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巨锤终于落了下去，但并未出现想象中击中糟老头后脑勺的闷响，反而发出了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 “崩！哗啦啦啦……” 全能骑士愣住，姿势保持在挥动巨锤之后的样子，马身前那个突然蹲下的糟老头仿佛也愣住，身子一动不动。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个糟老头好像在一瞬之间突然蹲了下去，并把雕像歪斜，全能骑士挥动巨锤之时，并未砸到糟老头，反而砸到了雕像，现在这个雕像只剩下半个身子，腰部以上全部都被全能骑士捶的粉碎，白色的泥胚子里边填充的稻草已经漏了出来。 “啊！！！！！” “啊！！！！！” 突然两声惊恐的大吼。一个是全能骑士喊出来的，一个是糟老头喊出来的。 “神明在上，我干了什么！！！”全能骑士丢了战锤，捂着脸大吼。 “神明在上，你干了什么！！！”糟老头转过身子，一手指着全能骑士愤怒的大吼。又是两声异口同声。 一阵风吹过地面，卷起几片叶子，场面已经尴尬到极点。 半晌之后，全能骑士指着糟老头吼道：“你猥亵女神丝奎奥克，吾以晴雪城远征军全能骑士的名义，将你……！” “呸呸呸！！！”糟老头重重向全能骑士啐了几口：“你他娘的还打碎女神雕像，你的罪过可比老头我严重！” “我……我……”高傲的全能骑士第一次被噎的说不出话。 老头双手叉着腰跳脚大骂：“虚伪！虚伪至极！狗屁全能骑士，恶意打碎雕像，还血口喷我这个虔诚的老头。” “谁……谁……谁血口喷你了！！！”全能骑士结巴道。 “哎呦！还不承认！”老头不屑一顾的双手交叉在胸口，颠着脚尖一副流氓的样子。 全能骑士气急，他指着只剩下下半身的丝奎奥克雕像喊道：“你方才难道不是在猥亵女神！你犯下滔天大罪！” “狗屁！老子那是在用手擦拭女神雕像上的灰尘，老头我的心中可没有半分邪念！” “放屁！！！”全能骑士刚刚大骂出口，又赶忙捂上自己嘴巴，一脸惊恐的自语“罪过罪过。” 看到全能骑士红着脸滑稽的样子，那个糟老头忍不住仰天大笑，还顺便骂全能骑士是个伪君子。 全能骑士跳下马，歪着脑袋看向老头，他在面对无数恶霸之时眼睛都不会眨一眨，此时却气的双肩颤抖。 老头满不在乎的瞥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地面上那柄巨锤，嗤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尊老爱幼的道德都没有，还想杀老头，老头是那么容易杀的吗！切！” 全能骑士气急：“我若是要杀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哈？”老头歪着头，还故意掏了掏耳朵：“你小子说什么？大声点！” “我……我若是要杀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嚯！小子！”老头不屑的抬头：“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你！”全能骑士再不废话，弯曲双腿正要冲上去。就在这时老头急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小子！我问你，远征军第三教义说了些什么。” 全能骑士缓缓直立起身子说道：“为公理屠戮邪恶。” 老头点点头：“那我再问你，晴雪城城规中，第五条约说了些什么？” 全能骑士早已将这些条例烂熟于心，他张口答道：“私欲即是荤腥，骑士应当剔除。” “嘿！”老头得意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因为一己私欲要杀老头灭口吗？你心中的公理呢？” “我……”全能骑士再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看到全能骑士面现惭愧之色，老头转了转眼珠，慢慢挪动灵活的脚步，像个小偷一般靠近全能骑士，在全能骑士疑惑的眼神中，老头走到了全能骑士面前，全能骑士低头俯视，老头抬头仰视。 两人对视之间，老头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然后——单脚重重地踩了全能骑士一脚。 在全能骑士不可思议睁大的眼睛下，老头灵活的向后跳开。 “挑……挑衅？”全能骑士看了看自己被踩脏的脚尖，忽然暴跳而起。 “安静！安静！乖！”老头连忙在空中挥手，像是安抚一只宠物一般。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流氓痞子一般的老头，全能骑士在生气之余，也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这个老头怎么会对晴雪城与远征军的教义信条如此熟悉。 “你是谁？”在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之后，全能骑士试探着问出口。 “我？”老头指了指自己，这个老头不论做什么姿势，都有一种奇怪的调皮感“老子是厄泽王庭国民，名叫斯宙，是个卖土豆的，你瞧那边，是老子的摊位。” 全能骑士顺着老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路边不远处，确实有一个摆放着土豆的木板车。 “你只是个卖土豆的？”全能骑士细细打量，然后他狐疑的看着老头下巴上的胡子说道：“你为什么要将胡子涂成棕色。” “啊？”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涂得很假吗？我让城里的寡妇给我涂得，据说她化妆技术很好。” 全能骑士道：“是不错，但是逃不过全能骑士的法眼。” “诶呦~你可拉倒吧。”老头豪不给面子的嘲讽道：“全能神也能称得上神明？嗤……。” 全能骑士愤怒于老头污蔑他所信奉的神明，但刚刚老头在嘲讽的那一瞬，全能骑士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斯宙与普斯利特的赌注 自那股奇怪的威压出现之时，全能骑士眉头紧皱，他双手平举，身上渐渐散发出白黄色的全能之光。这是他身为远征军，在无数次的战斗中形成的自然反应。 但那股威压转瞬即逝，他的面前依旧站着那个流氓一般的糟老头子。 “幻觉？”全能骑士不免怀疑，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周围绝没有什么其他人，只有这个糟老头子。 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糟老头子，这个名叫斯宙的老头拥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巴上还有一圈茂密的胡子，但全能骑士看得出，斯宙故意将这些毛发涂成了棕黄色，甚至连眉毛也是棕黄色。 “你为什么要将毛发染色。”全能骑士问道。 斯宙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一圈胡子，笑嘻嘻道：“这样显得年轻些。” “年轻能做什么？” “泡妞啊！你难不成是个傻子。”斯宙说话总是带刺，而且总是一副痞痞的样子。不仅如此，斯宙不管全能骑士厌恶的眼光，直接开始解释道：“你小子可不清楚，现在的妞，哼，难泡的很，尤其在这个充满虚假信仰的国度，那些妞总是以‘神明在天上看，我们不能做坏事’来拒绝老子，哈哈哈！”斯宙自顾自的大笑：“神明那么忙，哪有空天天盯着人看，你说嘞，骑士。” 只见全能骑士突然严肃起来，并且对着斯宙一本正经说道：“无知的凡人，眼是一切色欲的根源，倘若你的右眼让你跌倒，那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可全身扔在地狱，来吧，凡人，让全能帮助你，脱离苦海。” 全能骑士每每念经之时，总是散发着温和的微笑，他伸出手掌，像一个传教士那般，他已习惯了帮助人们脱离痛苦，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个糟老头实在需要神明的救助。 “滚滚滚！”出乎意料的，斯宙厌恶的甩了甩手，“别拿你那一套来给我传教，老头我宁愿死在贵妇的大白腿上，也不愿双手合十死在棺材板里。”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全能骑士第一次被人这样粗鲁的拒绝，他一脸正义的吼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缺少悟性的凡人！你会堕入地狱的！凡人！” “嘿！最缺少悟性？”斯宙一脸不屑，他将袖子抹了上去，两手叉腰像个泼妇一般问道：“来来来，老子问问你，你所传播教义的途中，是否所有人都对你和颜悦色，他们有的甚至还会一口答应你，信奉你的全能神，对吗？” “不错！”全能骑士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他们可比你有悟性许多。” 斯宙老头扭头看了看地上那柄巨锤，又看了看全能骑士的打扮，只见全能骑士双肩之上的两个垫肩高高隆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气势极了，白色与蓝色搭配的骑士裙下，是一双宝蓝色的做工精细的靴子。 斯宙笑着道：“倘若我说，他们之所以如此会聆听你的教义，是因为你手上拿着的那柄巨锤，与你身上穿着的这身骑士服，从而让他们心生恐惧，你肯定不信。” 全能骑士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斯宙嗤笑着指向一个方位：“你瞧那边，看见那个小房子了吗？” 全能骑士顺着斯宙的手看去，只见在五百余米开外的路边，确实有一个小黑点，不过距离太远他并看不清楚。 斯宙说道：“那里住着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他们以编制席草为生。” 全能骑士问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斯宙笑着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就赌你脱了这身骑士服，穿上一身平民的衣物，将脸部抹的黑些，将头发弄得乱些，不要拿那柄巨锤，去敲门给那个寡妇传播教义，如果她听进去并跟你信教了，那么你赢了，反之我赢，如何？” 全能骑士已经开始解身上的纽扣：“赌注呢？” 斯宙老头笑道：“倘若你赢了，我便信奉你的教义，倘若你输了，那么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全能骑士自信说道：“不用说那件事是什么，因为你输定了。” 斯宙微微一笑，他走到卖土豆的木板车后，拿出了一件平民衣物丢给了全能骑士，并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便。” 全能骑士换上衣物，又故意将头发拨乱，抹了少许灰在自己脸上。此时看上去倒有些流浪汉的味道。他自信的向远方迈步，他坚信无论什么人，都是因为全能神完美的教义而虔诚的祷告，绝不是斯宙老头嘴中的什么恐惧。 这样的自信来源于他从未被人拒绝过，这个奇怪的斯宙老头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凡人。 斯宙轻松的坐在木板车上，晃着短小的双腿，他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目光，活像一个狡猾的狐狸。 大约十分钟后，全能骑士慢慢从远方回来了。从他脸上疑惑与失落的表情，无论是谁能都猜到最终的答案，全能骑士输了。 斯宙老头哈哈大笑着走近，轻松问道：“怎么样？！” 全能骑士低下头，他终于在远征途中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 斯宙大气的摆了摆手，并费力的将手臂搭在全能骑士肩膀上（他大概比全能骑士矮两头），语重心长说道：“骑士啊骑士，你在面对土匪强盗之时，总是先杀他们一两人，然后再给幸存者传播教义，因为恐惧，那些强盗不得已暂时屈服于你，但那——可不是真正的教化。” “啊！你怎么知道这些！” 斯宙笑道：“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个法子，是那个创造世界的全能神躲在门后教给你的，对吗？” 全能骑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在晴雪城的地下深处，他总是在门外跪着，聆听全能神的教诲。 “对了，你既然输了，那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斯宙狡黠说道。 全能骑士豪爽的拍了拍胸口：“你说吧，远征骑士从不食言。”不知道为什么，全能骑士现在对这个糟老头完全生不起恶意。 只见斯宙捂着嘴，踮起脚尖尽力靠近他的耳朵，全能骑士稍微低下头，听到斯宙在耳边轻轻说道：“我要你回到晴雪城之后，再一次跪在门外的时候，推开那扇门，替我去瞧一瞧全能神的真面目！”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寡妇终结者 全能骑士为难极了。全能之神是他守护二十多年的神祗，他怎敢冒犯天威。 但他刚才又夸下海口，说远征骑士从不撒谎，他已答应了糟老头斯宙的赌注。 斯宙还在唾沫横飞的劝导：“骑士啊骑士，你说你守护了他那么多年，却从未见过那神祗的模样，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若听糟老头的，去看看那神明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全能骑士低下头，眉毛紧紧锁着，半晌之后终于叹息一声，说道：“骑士既然答应了你，当然会做到。” 斯宙快速的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全能骑士把斯宙勾肩搭背的手推开，歪着头问道。 “我？”斯宙依旧是那般调皮的指了指自己：“我叫斯宙，是个卖土豆的，你瞧那边是我的摊位。”他笑眯眯的重复着之前介绍自己的话。 全能骑士难得的撇了撇嘴，他在面对这个糟老头的时候，都快把自己一年的表情都用完了。 全能骑士也懒得废话，说了句‘你的赌注我会尊重’之后，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金光闪闪的巨锤，重新穿戴好了远征军的骑士服，骑上战马走远。 他还要赶路，赶去巨龙要塞以援军的名义参加战争。那里有他的老对手暗影恶魔在。 斯宙在全能骑士身后用力的挥手，好像在辞别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 等全能骑士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之时，这个名叫斯宙的糟老头忽然瞳孔消失，两颗眼球变得雪白雪白，当他两手背后，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他的衣物随风摆动，柔软的胡须有规律的左右飘动，就好像在水里一般。自他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阵绝对上位者的神明气息。 那气息宛若实质，凡是他脚边的花草、昆虫，全部伏下头颅，颤抖着跪拜。 他当然不叫斯宙，他名宙斯，是众神之父，是天界之王。凡是这世间掌管万物的所有神明都要尊称他一声‘王上’。 只听他对着全能骑士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白象！汝本身负神力，何须敬拜伪神！” 他将全能之神称作伪神，那本是圣城——晴雪城中备受尊敬的神明，传言全能之神创造了万物，传言全能之神曾经对抗邪恶拯救了世界。但宙斯对此嗤之以鼻。 身为众神之王的他当然清楚全能之神的真面目，所以他才要全能骑士去揭开全能神虚伪的假面具。 但具体全能骑士，普利斯特是谁，他为什么身负神力。宙斯给出了答案——“白象” 那千万年前，世界四大重器之一——白象。 就在宙斯锁着眉头思考的时候，五百米开外，‘吱呀’一声门响，寡妇从屋里走出来。宙斯的耳朵动了动，身上神明的气息瞬间消散，变得如同一个普通人。 他搓着手舔着舌头，一副色鬼的模样。 就在这时，脚边，女神丝奎奥克的半身雕像动了一动，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糟老头斯宙耳边：“神王大人，你又要沾花惹草了吗？” 斯宙转首撇了撇嘴：“我现在已不是神王，只不过是个凡人。” 丝奎奥克轻轻笑了笑：“神王大人，王后罚您在凡间历练，可不是让您在凡间幽会凡人呢，倘若您再继续如此，我自当禀告王后。” 斯宙老脸一红，想到他在天界的那位妻子，他总是心惊胆战。但他转了转眼珠，决定先把丝奎奥克驱走，老这么被监视，他就不能对凡人女子下手了。 于是他调皮道：“我的小女神，我更喜欢我在凡间的名字，而不是神王那个名字。” “凡间的名字？那是什么，斯宙吗？” “不不不”斯宙摇了摇头：“我在凡间名为——寡妇终结者。” “……”女神丝奎奥克沉默。 斯宙继续带着调皮的腔调说道：“你可以退下了，美貌的女神。” “不——不行，王后要我来监视您。” “哦？监视我？”斯宙两手放在后脑勺，轻松的迈步，他特意走到一个方位，脚边是许多雕像的碎片，那是刚刚被全能骑士打碎散落在地上的。 斯宙缓缓蹲下，对着其中的两块隆起来的半圆形（那本是丝奎奥克雕像胸上双峰的位置），两手狠力一抓！ “你……！”丝奎奥克羞的气急。 糟老头斯宙兴奋的睁大眼睛，一脸猥琐并且经验丰富的开始揉捏…… 一阵风吹过，半身雕像一动不动，空气中再也没有丝奎奥克的声音，她快快的逃离了。 “嘻嘻嘻，跟老头斗，你还差点道行。”糟老头斯宙得意的说道。 他拍了拍双手，打掉手上的灰尘，又整理了衣物，向远处那个寡妇的房子走去。 不一会儿，走的近了，在院子里正编制草席的寡妇抬头，看到这个老头走了过来，谨慎的眨了眨眼睛。 斯宙站在栏珊外。单手放在胸口深深鞠躬：“美丽的贵妇，我帮您把刚才那个流浪汉赶走了，特来向您问候。”他此时变得倒像是个儒雅的绅士。 贵妇狐疑的看了看远方，那个满口胡言的流浪汉确实不见了身影。 宙斯抬起头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美丽的贵妇，可否告诉在下您的芳名？” 寡妇正要回答，只见宙斯忽然摇了摇头打断道：“不不不，还是让在下猜一猜，你——一定叫天使对不对？” “咯咯咯。”寡妇一手捂着嘴轻笑，这个老头实在有些可爱，比刚才那个流浪汉可爱多了。眼眸流转之间，寡妇站起身，娇羞说道：“您要不要进来喝杯苹果酒。” “嗷——老天爷，求之不得，我的天使。”糟老头经验老道的冲贵妇眨了眨眼睛，一丝细微的蓝色电流从斯宙的眼珠放出，让寡妇身子一颤，两腿并紧。 斯宙看到了寡妇下半身的动作，他心里得意的暗想“本王又拯救了一名寡妇，唉……这么伟大的重任，实在让我苦不堪言。嘻嘻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城门之外 就在糟老头斯宙进入寡妇屋子的第二日，在巨龙要塞的正南方向百里开外，斯洛姆所霸占的三座城开始接收后方的粮草部队。 粮草队伍分作三条长线，从河岸边开始左、中、右分散，从高空俯瞰，就是三条长龙。 弗里茨将军站在城墙顶端，监视着粮草器械的运输情况。城外散出大批量的探子，以防厄泽王庭对粮草部队的突然袭击。 等到了下午，粮草安全的运输进了城内，鸣金收兵，一切井然有序。 弗里茨回到城中最中央的府邸，那里是国王的歇息地点，弗里茨传下军令，凡是将级官员全都进入城内开会商讨战事。 国王依旧在最上面，暗影恶魔也如同影子般跟随。 等到众位将军纷纷落座，这十几人的强大气场将大厅内的气氛烘托得冷冰而又肃杀。 弗里茨对身后的副将点了点头，副将出列汇报道：“三城之内，粮草全部安置妥当，够大军行军一月有余，一切崭新的重型器械也正在运往各个军团，后备军需万无一失，各位将军尽可放开了打。” 众位将军纷纷点头称赞。弗里茨站起说道：“既然粮草无忧，我想——是时候攻城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互相对视，他们清楚地知道弗里茨嘴里的攻城代表着什么，巨龙要塞之后是厄泽王庭的腹地，厄泽王庭绝不会允许巨龙要塞失守，那就意味着——巨龙要塞，将是两国决战之地。 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弗里茨问向座位靠后的一位将领：“塔林方面有什么动作。” “启禀将军！”那人站起答道：“暂未出现异动，他们停在了塞维奇走廊之外，不过塔林士兵与高地兽人族群日夜操练，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动作，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招募士兵的速度实在太快。” 弗里茨皱眉问道：“怎么说？” 那名将领答道：“自从帝国撤兵，对塔林不再压缩管制之后，他们新兵数量暴增，由塔林老牌将军‘努曼’为新兵营的训练长官，塔林士兵的数量正在急剧增加，塔林毕竟是个瘦死的骆驼，不可小觑。” 弗里茨低首思索，然后抬头说道：“我们的主战场在这里，只要能够重创厄泽王庭，塔林便不是问题，他们短时间内造不成什么威胁。” 那名将领说道：“回将军，下官虽然猜不到塔林为什么停止进攻帝国，但如果我们与厄泽王庭打响决战，那我们短时间内将无法撤回士兵，塔林便有充足的时间进攻塞维奇走廊，那将是帝国不能承受的损伤。塔林的渡河实在太过顺利，我们屯在河岸边的一千士兵，简直与送给敌……”说到这那名将领意识到了什么，悄悄往高处王座上看了一眼，然后叹息道：“一千守卫兵战败太快，塞维奇走廊又没有留防守力量。还请将军重新布置兵力。” 弗里茨正要张嘴，厅堂外一名侍卫队长忽然高呼：“塔林使者求见！” “什么！”连带弗里茨在内，所有将领腾的一声站起身。 所有人面面相觑，就连暗影恶魔眼窝中的鬼火也是闪了一闪。 塔林使者？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狐疑。 弗里茨推开大门，对门外跪着的侍卫队长问道：“来人多大年龄，叫什么？可是塔林的高级将领？” 那名侍卫队长抬起头，一脸莫名的奇怪说道：“是……是个女兵，看着年龄不大，并未上报姓名。” “女兵？”弗里茨更是难以置信。 身后的斯洛姆将领早已炸开了锅，纷纷怒骂塔林竟然派一个女娃娃来当使臣，真是对帝国的侮辱。 弗里茨也猜不到力丸想搞什么鬼，对那名士兵问道：“那名女兵在哪？” 士兵回道：“城门外。” 弗里茨转了转眼珠，然后命令道：“绑过来！唔……对了，只要活着就行。” “是！”侍卫队长眼睛一亮，领了命，飞快向外跑去。 此时节，这座小城的城门口，里里外外围了有七八层的斯洛姆士兵，他们皆带有敌意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那个英气的少女。 特蕾丝汀正两腿分开稳当当的站着，一声紧身衣加上黑色鼹鼠皮手套与脚下的崭新牛皮靴子，看上去那么干脆利落，她脑后的短发随意的跟着微风摆动，胸前的双峰微微隆起。 她此时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带有塔林标志的旗帜杆，旗帜底端被她插在地上，整体看上去倒像是个以一敌万的将军。 面对如此多的斯洛姆敌军，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反而微微抬起下巴，眼神轻蔑地左右扫视。 她的轻视迅速让周围的斯洛姆士兵愤怒，有的人已经拔出了铁剑，还有人在大声叫骂。 对此，特蕾丝汀叉腰的那支手横着一指，然后手腕翻转，手指朝上，勾了勾手指头。挑衅之意昭然若是。 站在最前方的几名士兵虽然拔出了腰间的铁剑，他们鼻子间都在重重哼气，看到特蕾丝汀勾手指的动作，他们再也忍不住，正要冲上前。 就在这时城门内马蹄声响，那名侍卫队长到达了此地。士兵纷纷高呼：“长官！让我们宰了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婊子！” 侍卫队长居高临下的看着特蕾丝汀，张口传达了弗里茨的军令：“弗里茨将军说了！把这个小妞绑去见将军，还有……只要活着就行。” 周遭士兵兴奋的大呼，这条命令瞬间得到完美解释——将军要我们给这个小妞一点下马威。 最前排的一名士兵舔了舔嘴唇高呼问道：“长官，意思是砍断她手臂也没事吗！” 侍卫队长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当然没事。” 侍卫队长斜眼看向特蕾丝汀，在他想象中，这名塔林的女使臣此时应该被吓的尿裤子才对，但出乎他意料的，特蕾丝汀面无惧色，甚至还在冷笑。 那自信的笑容看在侍卫队长眼中，让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特蕾丝汀抬首看向侍卫队长时，两人一个对视，那冰冷的眼神让侍卫队长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特蕾丝汀看向侍卫队长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生的女战士 已忘了是哪个士兵先冲了上去，那名士兵拿着铁剑从上至下劈砍，那是他在军营中练过无数次的招式，他使起这招顺手极了。 特蕾丝汀冷笑连连，她忽然动了，上一秒还极度安静的她动起来就像是一道闪电，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动起来是如此的矫捷。 当铁剑从身侧落空，特蕾丝汀一手抓住剑柄向上轻抬，那名斯洛姆士兵的手腕被猛地向上翻转，反关节扭曲的吃痛感让士兵松开了手，特蕾丝汀轻易的夺了他的铁剑。 士兵五官扭曲，正要痛呼出声，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特蕾丝汀另一只手并指如刀，从士兵的腋窝下，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戳了上去。 士兵在下坠，并紧的手指在上升。 当指尖用力的戳在士兵脖子中央的喉结，喉结被瞬间击中，巨大的突然爆发力让喉结破碎，连同人体的声带、呼吸气管，全部塌陷。 双方交手或许还不到两秒，一方死亡。 那名士兵紧紧抓着自己的喉咙口，身体失去平衡倒了下去，脸部重重磕在地面上，随后一阵挣扎与抽搐后，士兵双眼外翻，一动不动。 场面瞬间安静到可怕，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地面上那具伸长了舌头的死尸。在他们想象中，特蕾丝汀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好狠”人群中不知是谁轻声嘟囔了一句，众人目光带火的望向特蕾丝汀。 特蕾丝汀的招式，不为别的，只为了杀人。她出手往往快速利落，他哪怕是用手掌，对目标的击打点一定是致命的部位。 此刻，她杀人了。或许旁人不信，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特蕾丝汀望向倒在地上被她击碎喉结的那名士兵，他的脖子已经被击打成一个扭曲的弧度，两眼外翻舌头伸长作狰狞状。 特蕾丝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第一次夺取他人的生命，对她的大脑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在冲击之后，她忽然感到全身燥热，她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铁剑，她忽然想继续——继续杀人。 于是她转首看向左边的一名斯洛姆士兵，她在万众瞩目之下主动地走了过去，她的双眼越来越狂热，也越来越兴奋。 当特蕾丝汀觉得位置刚刚好的时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柄快剑，刺入了第二名士兵的胸口之时，四周突然响起巨大的喊杀声。 场面开始失控，士兵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冲向特蕾丝汀。 这边的喊杀声瞬间惊动外围的巡逻部队与正在不远处操练场上的士兵，人群快速聚集，群情激奋之下，士兵整齐划一的高呼“杀了她！杀了她！” 前来传令的侍卫队长慌乱在马上高呼来自弗里茨将军的命令，意图控制住场面，但他那微小的声音瞬间淹没在人海里。 而正身处包围圈内的特蕾丝汀的身体越来越灵活兴奋，这十年来母亲苦练她的成果正在一一展示在斯罗姆士兵的面前。 脖颈、脊椎、太阳穴、心脏、返神经。一切能够对人体一击致命的打击点瞬间出现在特蕾丝汀面前，随着她双眼不停的左右移动，周遭拿着武器冲过来的士兵好像在慢放动作一般。 额头的那滴汗水、刀刃上的一个小缺口、断了一根指头的右手——敌人的一切细致入微的景象瞬间冲入特蕾丝汀的脑海，她仿佛一个天生的战士，在包围圈内翩翩起舞。 动脉割破滋出来的血花如同喷泉一般衬托着她的背景。 那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在她的手里，就宛若死神的镰刀，每次挥出必将致命。 短短半分钟之内，地面上已经倒下了十具尸体，随着她杀得人越来越多，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本就是她这个种族的天赋。 当敌人挥出一刀，她能够挥出两刀，一分钟后，当敌人挥出一刀，她已经能够挥出三刀。 现在，已没有人能看清特蕾丝汀手上的剑是如何刺出来的，又是如何拔出去的，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快的挥剑动作。 当死亡数量达到十五，地面上已经没有能够落足的地方，特蕾丝汀下半身的动作变得有些吃力。 群情激奋之下，无数刀剑刺出，特蕾丝汀双脚一踏，高高跃起，意图跳出人墙。她身体轻灵，动作迅猛。 但这些士兵中不乏好手，一名手拿长刀的老兵看准了时机，在特蕾丝汀飞跃他头顶，双脚无处借力之时，老兵向上一刺。 “刺啦——”一声，特蕾丝汀整个大腿的侧面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她只是闷哼一声，咬着牙轻盈落地，跳出了包围圈。在她面前只有一名年轻的敌人，动作生涩地冲向特蕾丝汀，受伤之后的特蕾丝汀仿佛更加癫狂，她的双眼忽然变得有些乌黑，眼白越来越少。 这样非人类的细节并未被那名年轻的士兵看到，年轻的士兵只看到一个紧致女性的残影，随后便发现自己握着武器的手被制住，一柄沾染不少鲜血的铁剑刺入左边肋条骨的缝隙之间。刺进去——拔出来； 换做第二条肋骨与第三条肋骨之间，刺进去——拔出来； 循环往复。 年轻士兵已经倒在地上闷哼，特蕾丝汀像个情人一样怀抱着他，另一只拿剑的手动作夸张的不断刺入拔出，像个屠夫肢解尸体一般。 不到一秒，伴随着五道残影，年轻士兵腰左侧偏上的位置，已经多了五个伤口。 他的内脏已被刺穿，他绝对活不成了。特蕾丝汀缓缓松开怀抱着年轻士兵的手，士兵瘫软在地上，呜呜啊啊的怪叫，口鼻处不断向外溢着鲜血。 好狠的特蕾丝汀，好狠的未来古铜军团的指挥官。 她真的不是人，她对生命毫无敬重之心，她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对步步紧逼上来的斯洛姆士兵，因为兴奋而潮红了的小麦色皮肤上，汗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 她依旧两腿分开站立，微微喘息之间，双肩上下起伏，她随时做着应战的准备。 既然你是我的敌人，那么——决斗吧，不论你是强是弱，不论你人数几何，吾名特蕾丝汀，一个天生的女战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宝贝儿，散华何在 特蕾丝汀的身上正沐浴着不同敌人的鲜血，汗珠与鲜血混杂成淡红色，从额头流落至脸颊。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稍稍有些急促。 短时间内高频率的挥剑让剑刃已经变得卷曲，这本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在遭遇到骨头之时总会磨损。 但就是这把已经卷曲的剑，让对面无数的斯洛姆士兵久久不敢靠近。 方才那短暂的厮杀场景历历在目，此时没有人再敢轻视特蕾丝汀。在绝对的凶狠面前，性别被轻松无视。 特蕾丝汀一人一剑，面对着千军万马。她的面庞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高傲。大腿上那条长长的伤口正在向外流淌着鲜血，血液流进了牛皮靴子里，让她的脚踝感到一阵温热。 她细细品味着之前的战斗场景，她惊讶地发现每当她杀掉一人，她的力量便会增强一分，速度也更为迅捷。 她并未分神去细想这神奇的增益效果，这对正在战斗的她来说总归是件好事情。 特蕾丝汀，这个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女战士终于在杀人之后，品尝到了她这个种族的绝对天赋。 阳光升到了一个恰好高度，光束照进特蕾丝汀的瞳孔，让她眼睛稍微眨了眨。 就是这眨眼的一瞬，最前排的几名战斗经验丰富的斯洛姆老兵一个蹬腿斜冲了上来，大约有十位，分为十个不同的方向，拿着十个不同的武器。 后排士兵中有几名弓箭手亦看准了时机，弯弓搭箭，瞄准松弦，伴随着弓弦的嗡嗡声，箭矢头割开了空气，飞速射来。 斯洛姆士兵已经将‘对付特蕾丝汀’当做了一个小型战役，他们之间的配合本就默契非常。 特蕾丝汀眼珠左右转动，一切景象就像在他瞳孔里慢放似的，她的大脑迅速做出反应，为她画出了一条曲折的进攻路线。 是的，进攻。特蕾丝汀不屑于逃跑。 脚步挪动重踏，向左斜身，像个小炮弹一样飞射出去，两根箭矢一左一右成包夹的样子，特蕾丝汀像一条滑滑的泥鳅从两根箭矢中间穿过，手腕翻转剑尖向上斜刺，她目标明确地刺向最左边冲来的那名斯洛姆老兵。 她仿佛早早就做好了突刺这名老兵的准备，每当战斗之时，她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她本就是天生的战士，因为她的种族，生来战斗不止。 她的铁剑从敌人手中铁剑的侧面滑了进去，两只铁器相交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用力下压，身子扭曲，臂膀往前一伸，眼看剑尖就要刺入敌人的喉咙，特蕾丝汀忽然双眉一皱，及时收手，用力将铁剑收了回来挡在面前。 一根木箭的箭头准确的击中铁剑剑身，巨大的力道让特蕾丝汀执剑的手震了一震。 敌人在收起轻视之后，开始多人之间的配合。 并未被她杀死的那名老兵本已错过特蕾丝汀的身子，老兵的脚跟在地面猛地刹车，用力转动身躯，带动着手上的铁剑抡了出去。这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与一名经验丰富的弓箭手之间的小配合。 眼花缭乱的小规模战斗还在继续。 城门口的热闹迅速吸引了周遭的士兵，士兵们起哄着杀了那个婊子。倘若这样的冲突之下还让特蕾丝汀活着走出斯洛姆军营，那可真是斯洛姆的耻辱。 城门口的燥热气氛与众位士兵的高声呐喊终于被身在城中正在开会的斯洛姆各个高层听到，弗里茨疑惑的打开门问向侍卫：“哪里来的喧嚣声。” 侍卫手指着城门说道：“回将军，好像是那边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小的也不……。” 侍卫正要再说，被弗里茨伸手制止。弗里茨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了士兵的喊杀声，他面色大变快速走回大厅对高坐在上首的国王道：“国王，臣下去看看。” 国王僵硬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弗里茨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他犹豫猜测道：“应当是塔林的使臣与我们的士兵起了冲突。” 国王缓缓站起了身子，看那模样竟是要亲自去看看，暗影恶魔在身后紧紧跟随着。 这本就是座小城，从城中心到城门口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弗里茨在国王身后跟着，步履之间有些焦急，他本以为士兵会轻松将那个塔林女使臣绑过来，他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更不希望那个使臣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死掉。 城门后聚集的士兵看到国王带着众位高层迈步走来，纷纷识趣的让开了道路。 等最前排的士兵让开，国王与众位将军终于能看到里圈的场景。 弗里茨惊讶的看着地面上倒下的两三尸体与场地中央那个左突右刺的女战士，特蕾丝汀此时浑身浴血，每次甩头之时，卷曲的短发上都会向外甩出几滴鲜血。 她的腰腹与背后还有大腿出现了三处并不算小的伤口，但她仿佛对痛感已经麻痹一般，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在乱箭与敌人交错的空间中不断寻找着杀人的机会。 弗里茨与周围的将领眉间同时皱成了‘川’字型，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们一眼就看得出场中那个塔林国的女使臣身手不凡。 特蕾丝汀太累了，她挥剑的速度终于愈来愈慢，大量的出血加上长时间的战斗让她嘴唇苍白，眼皮沉重。她已将近极限。 就在弗里茨将剑举起，正要下令停止战斗的时候。 他忽然感到一阵阴冷的感觉，空气中温度骤降让不少看热闹的士兵生生打了个冷颤，空气仿佛变得浑浊起来让人呼吸急促。一阵至邪至恶的气息轰然散发，离得最近的几名士兵因为受到邪恶气息的影响，腹中开始反胃抽搐。 弗里茨一瞬之间找到了空气诡异变化的源头，国师——暗影恶魔。 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暗影恶魔仿佛极为激动，他仿佛看到了一件让他吃惊非常的东西，随着眼窝中的鬼火急速放大，他的双肩开始轻轻颤抖，他躲在黑袍之下的骷髅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激动。 躲在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忽然向圈内冲了过去，凡是他所过之地，升起无尽的邪恶，让人闻之欲呕。 圈内正在战斗的人群被暗影恶魔打断了动作，特蕾丝汀感受到了身后的异变，她正要回身之时，暗影恶魔的骷髅手掌已经放在了她的脸庞上，那冰冷的骨掌缓缓划过她的脸颊，她的耳边响起了暗影恶魔特有的蛊惑人心的声音：“宝贝儿，告诉我，散华何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笑话 特蕾丝汀听到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后，打心底里感到恶心，她心里并不知背后这个神秘物种嘴中的‘散华’到底是何物，只见她快速做出反应，翻转手腕摆剑向后刺去，意图逼退身后的暗影恶魔。 但她的动作刚刚起势，暗影恶魔缓缓将骨掌的指尖刺入了特蕾丝汀背后的伤口。 “不要动，宝贝儿，我可不是那些愚蠢的士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暗影恶魔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特蕾丝汀的耳廓，那感觉让特蕾丝汀浑身发麻。 特蕾丝汀强忍想吐的感觉，亦嘴唇轻启，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力丸殿下托我向您问好，暗影恶魔先生。” 暗影恶魔眼窝中的鬼火闪了闪，嘴角勾笑。 看到局面稳定，弗里茨定了定心神，他强忍腹内想呕吐的感觉，走上前来说道：“国师，请手下留情，她现在还有用。” 暗影恶魔回首与弗里茨对视，无所谓的轻轻点了点头。 当暗影恶魔放松身子的时候，空气中的邪恶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弗里茨挥了挥手，十名侍卫走了上去将特蕾丝汀团团围住，并用剑顶住了她的背后，特蕾丝汀识趣地丢了铁剑。 弗里茨向国王请命：“陛下，此处不是议事的地方，臣下请带着她（弗里茨指了指特蕾丝汀）回厅堂议事。” 国王点点头，转身走去。 弗里茨跟了上去，暗影恶魔在转身之时斜眼看了看特蕾丝汀，随后跟上了国王的步伐。 侍卫队伍押着特蕾丝汀向城中央走去，特蕾丝汀冷静之后，刚刚因战斗的三处伤口开始出现拉扯性的疼痛，再加上失血过多，她有些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但她倔强的咬着嘴唇，强忍三处伤口撕裂的痛感，让自己走起路来不漏丑态。 这个倔强的女战士绝不允许将自己的孱弱一面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 于是在周遭斯洛姆士兵们愤怒的目光中，特蕾丝汀咬着嘴唇步履沉重的走着，在她的背后留下了两行血红的脚步印。 弗里茨向后看了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 十分钟后，之前城中央的议事大厅。国王与将领们按照职位高低就坐，在确保特蕾丝汀身上没有武器之后，让她独自站在了大厅中央。 特蕾丝汀抬头，仔细打量坐在高坐上的斯洛姆国王，她当然记得她母亲要她杀得两人中，其中一个就是此时离她只有十步距离的斯洛姆国王，但她此时可不会动手，此时动手或许她还没到那个国王面前就会被旁边这些高级将领杀掉。 就算她能够侥幸冲到斯洛姆国王面前，那个一直跟在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给了特蕾丝汀极大的危险感，让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弗里茨！你来发问。”国王突然开口命令道。 弗里茨站起身回了一礼，然后面对特蕾丝汀说道：“塔林的使臣，我想我现在可以这么称呼你，你方才的战斗让本将军对你刮目相看。” 特蕾丝汀上下看了看弗里茨，她脑海中回想起力丸对她形容的弗里茨的模样，开口回道：“想必你就是弗里茨将军。” 弗里茨点头道：“不错，本将名为弗里茨。” “很好。”特蕾丝汀点头：“我愿意跟你谈谈。” “你愿意？”弗里茨嗤笑：“使臣，你或许还没搞清楚，这里是斯洛姆军营，本将随时可以割掉你的头颅，现在可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 特蕾丝汀并未否认，但她依旧高傲：“你完全可以这么做，但你为此或许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因为我即将要说的事情关乎贵国的存亡。” “噗嗤……”旁边一名将军嘲笑出声：“什么时候我斯洛姆帝国要受敌国的好心提醒？而且还是被我们踩在脚下二十年的塔林？”其他将军纷纷附和着哄堂大笑。 那名将军大笑着继续喊道：“塔林的领袖是力丸那个毛头小子，如今连使臣也是个黄毛丫头，你们塔林是真的没成年人了吗？啊？哈哈哈！” 特蕾丝汀冷笑一声“据你面前这个黄毛丫头所知，贵国王牌契科夫军团正是全军覆没在你嘴中的毛头小子手里，难道你也想试试？” “你——！”那位将军的话被噎住，愤怒之余站起身作势就要走向特蕾丝汀。其他将军也纷纷站起身子，有的还愤怒的拔出了铁剑。契科夫军团的全军覆灭是这些将领心中的痛处，亦是斯洛姆这些年来最为耻辱的一场战事。 “嗬！我只当斯洛姆的低级士兵才会以多欺少，原来诸位高层与你们手下的低级士兵没什么区别。”特蕾丝汀继续毫无顾忌的出言嘲讽。 弗里茨看厅堂里火药味越来越重，伸手压了压并对特蕾丝汀严肃说道：“使臣，本将知道你胆子不小，但也不要玩火，对于我们而言，把你杀了便杀了，可没什么好心疼的。” 特蕾丝汀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弗里茨继续道：“倘若你再不说些有用的，本将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 特蕾丝汀挑了挑眉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吾名特蕾丝汀，奉塔林摄政王力丸殿下的命令，前来与贵国——和谈。” “……” 安静，连呼吸声都停止的安静。 所有人眼睛瞪大看着特蕾丝汀，就像看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物种那般。 “噗……啊哈哈哈哈哈！”一名将领忽然捧腹大笑，其余将领亦笑的弯下了腰。就连弗里茨也是嘴角勾起，语气怪异的反问了声：“和谈？” “是，和谈。”特蕾丝汀冷漠的说道。 弗里茨饶有兴致地走到特蕾丝汀面前，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之后问道：“为什么？塔林刚刚对我帝国宣战不久，此时又要和谈？难不成是怕了？” 特蕾丝汀对身旁刺耳的嘲笑声置若罔闻，她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不，不是塔林怕了，而是斯洛姆应当怕了才对。” “哦？愿闻高见？”弗里茨微笑着说道。 特蕾丝汀定了定心神，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拥有金色头发的力丸殿下教过她的语句，她在来时的路上早已烂熟于胸，她伸出两根手指，如数家珍的将力丸教给她的话重复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和谈 “贵国名为斯洛姆，常年佣兵二十万，近几年领土不断向南扩张，占领无数野蛮人的地域，仅去年一年便新建了五座新城，现在——是这片大陆上当之无愧的霸主，不论是是士兵数量还是国土面积，亦或是国民总数，皆是这片大陆最顶尖的存在，对吗。”特蕾丝汀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在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力丸教她的点点滴滴，“诉说之时要面若冰霜，不动如山”这样的嘱咐还历历在目。 听到特蕾丝汀意在夸赞，在场的斯洛姆高层面色缓和并且得意的挺直了胸膛，作为将军来说，他们对自己国家的荣誉感早已根深蒂固。 弗里茨亦是同意的点了点头，说了声“不错。” “但是！”特蕾丝汀苍白的嘴唇冷冷一笑：“三月前，斯洛姆在对南方野蛮人的战斗中，罕见的全军覆没一万普通士兵，当时在贵国的国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说到这里，众位将领皆转头看向高座上国王的背后，那个一身黑袍的暗影恶魔。那一次的战争指挥官正是国师暗影恶魔，也是因为那场战事，当时的老安布里才会在大殿上大发雷霆。 暗影恶魔低着头，脸部埋在黑袍之下的阴影里，让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未等众人回过神，特蕾丝汀身体一动，向前迈了一步，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经留下一个深红色的脚印。她受的伤实在有些重。 好在这个举动重新将众人的目光拉了回来，特蕾丝汀重新举起手指，侃侃而谈说道：“继那次失利之后，号称贵国最强军团‘安布里军团’，连带贵国爵王老安布里无端叛变，一万最强精锐被自己人屠杀在了斯洛姆城堡之外。” 大厅中的高层们深深皱着眉头，有的人愤怒，有的人惋惜。 尤其是弗里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就算指甲刺入手掌他也毫无痛感。 特蕾丝汀冷笑连连，紧接着说道：“继安布里家族倒台之后，我国摄政王力丸回国，公然向贵国宣战，在被世界称为‘崛起之战’的战役中，全歼贵国契科夫军团两万精英，完成了空前绝后的壮举！” 大厅内的斯洛姆高层慢慢站起身子死盯着特蕾丝汀，本来温和的空气渐渐变得充满杀气。 但特蕾丝汀对此毫无反应，她一手指向门外高声喊道：“再加上前几日，贵国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硬碰硬的大型战争更是伤筋动骨，事到如今，贵国只剩下十六万军队苟延残喘，可笑你们这些白胡子老头还能安坐在这里异想天开的妄图吃掉巨龙要塞。哈！哈哈哈哈！” 特蕾丝汀忽然发出刺耳的大笑，她弯腰捧腹，笑的全然不顾后背撕裂的伤口。 空气中的杀气愈来愈浓烈，在座的斯洛姆高层何时受过这样的耻辱。 弗里茨微眯着眼看着特蕾丝汀，他仿佛能透过特蕾丝汀的身影，看到这个女使臣背后的那个人类首领，那个塔林如今的掌权者——力丸。 作为斯洛姆现今最高的军事指挥官，弗里茨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阴沉问道：“所以塔林的力丸认为，我堂堂斯洛姆帝国竟要可怜到跟自己的死敌联盟？” “死敌？”特蕾丝汀嘴巴张大吃惊的反问，“战争之中，何来死敌？弗里茨将军，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过是一场名正言顺的掠夺，一切利益为尊，何来死敌一说？” 弗里茨冷哼一声：“所以塔林前来和谈的诚意在哪？难不成就是你们渡河之后进攻我斯洛姆的一千防卫兵，然后霸占我边疆两座城镇。这样的动作是和谈的诚意？”弗里茨说到这两手一摊：“最起码，塔林要表现出诚意，倘若你们能归还我们的城镇，然后退兵到伯德河以北，本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不不不。”特蕾丝汀连忙摇头，她实在自信极了，对方将领所反驳她的每一句话，力丸竟早已提前猜到，对此力丸早有应对之策，特蕾丝汀也已经烂熟于胸。只听她态度强硬的说道：“那两座城是塔林打下来的，绝不归还！” 弗里茨冷笑，并拔出了腰间的短剑：“那么使臣，我想，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特蕾丝汀亦阴笑着开口：“将军已经看到我们的诚意，为何还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哦？”弗里茨笑了笑：“你是在用废话为自己争取多活一秒的时间吗。”弗里茨拿着铁剑，缓步向前。 在那缓慢的脚步声中，特蕾丝汀竟赞同的点了点头：“将军，你大可杀了我，然后——” “然后？” “然后塔林连同高地兽人，在一天时间内杀到贵国腹地——塞维奇走廊，大肆烧杀抢掠并截断粮草运输，顺带着通知厄泽王庭。小女倒是想问问，如此大好的时机厄泽王庭会放你们分兵回去？到时候，塔林与厄泽王庭双面夹击，小人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是谁后悔！” “啪嗒”弗里茨刚刚踏出的脚步轻轻一顿，然后狐疑地收了回来。 额头渗出汗水的特蕾丝汀看到此景暗自松了口气。 “你威胁我们？”弗里茨阴沉说道。 “不”特蕾丝汀答道：“当然不敢。” 弗里茨道：“倘若真的如你所说，在我斯洛姆退兵之后，厄泽王庭难道会允许你们塔林在他枕边酣睡？” 特蕾丝汀冷哼一声：“既然将军的选择不是同荣，那么不如俱损。” 弗里茨眼珠快速转动，他在脑海里快速衡量着局势，在半晌安静之后他神情明灭不定的说道：“这样的做法倒是像贵国摄政王力丸的极端做事风格。” 说到这弗里茨稍稍斜眼，看了看坐在王座高位上的国王。倘若当时斯洛姆能够分出一万余士兵镇守与塔林交界的伯德河，后方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情，可那个愚蠢的命令是由国王亲自下达，没有人敢反驳。想到这里弗里茨向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看了眼，隐约能从暗影恶魔黑袍的阴影下看到一条弯弯勾起的嘴角弧线。弗里茨心神一震。他暗自想到“或许那个愚蠢的命令，并不是国王下达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才刚刚开始 这个刚刚踏入中年行列的年轻将领脑海中翻来覆去的计算着这片大陆上的复杂态势，方才特蕾丝汀所说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由特蕾丝汀与她背后那个力丸王子所代表的塔林立场暧昧，态度飘忽不定。 许久之后，弗里茨抬头说道：“本将想来这么大的事，理应由贵国的高层来谈，使臣你好像并没有这个资格，如果真的要商议是否联盟，我想由力丸来谈最合适不过。” 特蕾丝汀展颜一笑，她忽然想到力丸曾对她说过“对方一定会找借口推脱，不会给你明确的答复，最常用的借口无非就是希望高层前来谈判，此时你只需老老实实听从他们的安排。” 于是特蕾丝汀自信道：“当然，小人只是前来打个前哨。” 弗里茨挑了挑眉头继续道：“既然如此，就请使臣今天暂住一晚，我斯洛姆态度具体如何，明日告知。” “好。” 随后弗里茨让一名侍卫将特蕾丝汀领到城中的一间空宅院安住。 等特蕾丝汀走后，旁边不少将军急忙站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弗里茨压了压手，随后正对国王，行了一个标准的将军礼之后说道：“国王，您意下如何？” 国王抬了抬眼，嘶哑出声反问了句：“将军怎么看？” 弗里茨起身答道：“臣下以为，这并不是件坏事，对我们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厅内的将领们一阵骚动，旁边一个脾气急的将领惊呼：“弗里茨！你难不成真的想要与塔林联盟？” 弗里茨淡定的摇了摇头道：“当然不，相反——帝国必将剿灭塔林。” 听到弗里茨表态，周围的将领这才安静下来，弗里茨接着道：“局势发展到如今，帝国做了不少错误……咳，我是说不应该的决策，导致我们有些被动。”弗里茨轻瞟了眼高座上的国王与他身后的暗影恶魔，紧接着说道：“塔林暧昧的态度对如今的帝国来说并不是坏事，我们的主战场在此地，只要攻破巨龙要塞，打进厄泽王庭腹地，再回头收拾塔林将变得轻而易举，所以现在对待塔林的政策，只有一个字——“拖！”。” 右首一位老将站起身说道：“老夫赞成，只要能拖到决战胜利，塔林威胁不攻自破。” “不错，”弗里茨点头道：“但是我们能够拖的时间可没有多少，本将希望一月之内攻破巨龙要塞，这将是最好的预期。” 老将点点头：“不错，一场短时间内持续的闪电战，对帝国来说，这将是前所未有的一场惨烈的决战。” “是！”弗里茨用力的点头。他眼珠闪动之间，仿佛能够预先看到巨龙要塞的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没有人比这些一线的将领更知道战争的残酷性。 大厅内的将领们纷纷陷入沉思，空气仿佛也变得凝重厚实，让人喘息之间略感吃力。 许久之后，是国王开的口打破了沉静：“既然如此，弗里茨，你可以着手准备了，我将一十六万大军的指挥权全权托付于你，切莫要我失望。” “是！”弗里茨弯腰领了命令。 随后，大厅内的众人将针对即将到来的巨龙要塞的战争进行了细细梳理，每位将领都分到了作战任务，总攻时间定在了两日之后。 在即将结束会议之时，有人出声问道：“那个塔林的女使臣作何处理？杀吗？” 弗里茨摇头道：“现在还不能杀，既然是要拖住塔林，我们的态度也应该暧昧不明。唔……”弗里茨略作沉吟之后说道：“留她住一天一夜，明日晚间秘密送出军营，不要被士兵们看到，以免影响士气。” “是，遵命。” ***** 夜，深夜。 圆盘似的月亮散发出昏黄的光晕，草丛间不知名的昆虫发出清脆的叫喊声，一队斯洛姆巡逻队从远方走来，打断了昆虫的求偶叫声。 这座城被斯洛姆军营包围，城中闲置的房屋多被用做伤兵住所，重伤与轻伤的士兵在此歇息并接受治疗。 中央位置的几座豪宅被用来当做将领的住所，各司其职的斯洛姆将领在此安睡，房中大多都熄了灯。 此时节从高空俯瞰，城中只有星星点点的昏黄烛光，在中央位置偏左的一座宅院中，弗里茨并未安睡，他坐在房中，对着面前的地图愣神发呆，面上忽明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特蕾丝汀也并未安睡，她被安排在中央位置的边缘，一座闲置的平民宅院里。烛火散发着温热的光芒，透过木板门之间的缝隙照在门外的地面上，门外有四个斯洛姆士兵看守。 特蕾丝汀今日在打斗中受了重伤，此时节她正在自己为自己绑住伤口，布条缠在大腿上，特蕾丝汀用力一紧，随着伤口的撕裂痛感，她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停的滚落。 她从未受过重伤，也从未绑过绷带，斯洛姆对她这个并不友好的使臣也没有提供医疗物品，一切伤口的处理都靠从床上撕扯下来的布条。 她绑的并不高明，反而难看又不规则，她只是想把伤口绑住不要再撕裂罢了。 一切做完之后，特蕾丝汀安静的穿上衣物，打结的布条让她有些不舒服。 转头看了看床上被自己撕扯的被褥，特蕾丝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她缓缓站起身，看向门外的四个黑影，嘴中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来。” 她好像在等人，但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她又深处敌军的军营之中，谁会来看她呢。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陌生的脚步声，门外的四个身影并未动弹，显然来的是第五个人。 脚步声近了，第五个人对门口的四个士兵说道：“国王有令，塔林使臣不必看守，你们四个随我去巡逻第三营地。” “是，长官。”四人齐声答道。 等这五人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特蕾丝汀嘴角勾笑：“不愧是被殿下夸赞的人，他可真有办法。” 大约又是十分钟之后，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体型庞大的黑影。黑影伸出宽大的骨掌，一推门，走了进去。 特蕾丝汀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勘破之剑 “先生，您总算来了。”特蕾丝汀看着门口的巨大黑袍进入房内，深藏在黑袍之下的骷髅眼窝鬼火闪动，暗影恶魔不急不缓地转身关上门。 特蕾丝汀静静看着暗影恶魔的背影，眼神古井无波。 桌案上的火烛静静燃烧，将两人的身影在地面拉长至扭曲的模样。 “啪嗒”木门终于合上，在合上的那一瞬，一股至邪的气息以暗影恶魔为中心轰然炸响，并瞬间充斥在这房间之内，烛火摇曳之间，浓重的危险气息直袭向特蕾丝汀的脑海，让她身体瞬间进入绷紧的警戒姿态。 忽然，动了。暗影恶魔转身，从袖袍中伸出巨大的骨掌，也未见他脚底如何动作，他已到了特蕾丝汀的面前，骨掌急速抓向特蕾丝汀的脖子。 特蕾丝汀在门合上的那一刹就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她疑惑暗影恶魔为什么要杀她。 骨掌在她瞳孔中不断放大，特蕾丝汀曲腿猛地下蹲，巨大幅度的动作让她身上的三处伤口瞬间崩开，巨大的痛感直袭神经，特蕾丝汀的动作因伤慢了那么一瞬。 就是那一瞬的功夫，她的脖子被暗影恶魔巨大的骨掌握住，并向上举起。 看那模样，就像是暗影恶魔轻松地拎起一个小动物似的。 特蕾丝汀手掌并刀，斩向暗影恶魔的骷髅臂弯，她意图做最后的挣扎，但暗影恶魔怎会给她这个反抗的机会，他只是骨掌轻轻用力，捏紧了特蕾丝汀的脖子。 咽喉处的压迫让她瞬间窒息，呼吸道的挤压让她动作僵硬下来，暗影恶魔对人类生理的构造并不比特蕾丝汀差多少。 特蕾丝汀涨红了脸，紧闭着嘴唇，无力的挣扎在半空中。 暗影恶魔抬起头，眼窝鬼火闪动，他稍稍松了松捏着特蕾丝汀的骨掌，特蕾丝汀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是无休止的咳嗽，呛出的眼泪流出布满血丝的眼珠。 “现在……我问，你答。”暗影恶魔嘶哑开口，用他那特有的蛊惑人心的低沉声音：“倘若你有丝毫不老实的举动，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特蕾丝汀艰难地点了点头。 暗影恶魔凝重的开口：“我且问你，斟破之剑——散华何在？” “先……先生，我不知你在说什么。”特蕾丝汀费力的说道。她的确不知道暗影恶魔在问她什么，“散华”这个词语对于特蕾丝汀来说是个新鲜词，她已经在一天之内两次听到这个词语。她当然不会知道暗影恶魔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 暗影恶魔不断释放着诡异的气息，空气中渐渐出现了大片的黑暗，桌案上火烛散发出的光亮也照不进这片黑暗，闻之欲呕的邪恶气息将特蕾丝汀紧紧包围，那感觉就像被一个拥有怪力的触角压迫挤压特蕾丝汀的身躯，让她难受极了。 暗影恶魔疑惑地看着在他手中挣扎的特蕾丝汀，恶魔的特殊直觉告诉他，特蕾丝汀好像真的不知道散华是什么，他不仅怀疑难道自己看错了？特蕾丝汀并不是那个种族的幸存者？ 为了试探，暗影恶魔加大了地狱气息的力度。 高强度的邪恶气息的挤压让特蕾丝汀‘呜呜啊啊’的怪叫，来自地狱的死亡之音响彻在她的耳边，第五地狱中尸山血海的情景充斥着她的脑海，那腐臭的气味窜进她的鼻子。 在暗影恶魔故意为之的情况下，特蕾丝汀被高强度的邪恶侵蚀。 不断抽搐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死神微笑着抚摸。 忽然——空气猛然间变得灼热，高压之下，特蕾丝汀的双眼开始发生奇异的转变，她的眼白逐渐消失被黑暗所替代，她小麦色的皮肤出现了点点发红的星火，一阵强大的波动自特蕾丝汀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将那地狱的恶心情景击的粉碎。 “果然！”暗影恶魔心内震动，他在心底里暗吼：“果然你不是人类，而是传承于那个种族。但你为什么不知道‘散华’何在，莫非是你那逃出去的母亲藏了起来。契约已经消失，你的母亲应当死去了才对，唔……可惜可惜，‘散华’自此消失于世间。”想到这里，暗影恶魔竟罕见的露出惋惜的表情。 “嗤……嗤……。”暗影恶魔抓着特蕾丝汀的骨掌处发出灼烧的声音。 暗影恶魔皱着眉头松开了手掌并收回了地狱气息，特蕾丝汀从空中坠落，发出‘彭’的一声闷响。 一分钟后，桌案上的火烛继续燃烧，昏黄的烛火照亮四周，将斑驳的老墙皮照的更加破旧，特蕾丝汀双眼渐渐恢复了常态，她喘息着站了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她阴沉的问道，她只当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是暗影恶魔所为。 暗影恶魔心内暗想“她果然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于是暗影恶魔微笑：“别担心，我的宝贝公主，你的路还很长，咯咯咯。”说到这暗影恶魔温和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宝贝，我们坐下谈。” 特蕾丝汀对暗影恶魔态度的快速转变有些不适，她强忍心内的怒火坐了下来并说道：“如果你胆敢再有冒犯的举动，我想我们的对话止步于此好了。” “不不不，在下当然不敢，之前只是开个玩笑，现在才是正事，咯咯咯。”暗影恶魔脸变得实在太快，他此时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露着狰狞而又可爱的微笑。 特蕾丝汀厌烦的摆了摆手，她有心反抗，但又对面前这个恶魔的力量心生恐惧。她只得重新紧了紧自己大腿上的绷带，定了定心神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的礼物，力丸殿下很喜欢。” “哦？”暗影恶魔微笑：“你是指在伯德河上游地区的一千守卫兵？” “不然呢。”特蕾丝汀冷漠的反问。 暗影恶魔无所谓的摆摆手：“那只是在下送给力丸殿下的小礼物，可用不着放在心上。我喜欢你们的力丸殿下，他聪明极了，三个月前在斯洛姆城堡中，我们的合作相当愉快。” ps:关注微信公众号(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第一百五十章 条件 “殿下也曾这样夸奖先生。”特蕾丝汀面无表情说道：“只是不知现在，先生既然主动示好，殿下托我问您，是否有合作之意？” “当然，否则我深夜怎么会来。”暗影恶魔微笑。 “在此之前——”特蕾丝汀半眯着眼睛，她脑海中回想起力丸要她问暗影恶魔的话：“力丸殿下想清楚的知晓——如今斯洛姆的掌权者，究竟是斯洛姆国王，还是……先生您。” 烛火轻轻摆动，忽明忽灭。那微弱的烛火与阴谋者眼中的鬼火想必，实在弱的太多、太多。 暗影恶魔身子动了动，他放松的交叉手掌放在了桌面上，眼窝中的鬼火闪动之间轻轻笑了笑：“看来力丸殿下对我做过不少调查。” 特蕾丝汀撇了撇嘴，显然她对这避重就轻的回答并不满意。 “不要失望，我的宝贝公主。”暗影恶魔并不在乎特蕾丝汀听到‘宝贝’两个字时恶心的神态，继续说道：“恶魔早已说过，伯德河一千守卫，只是塞牙缝的小礼物，恶魔手中还有一份大礼，等着力丸亲自来拿。” “可殿下他想知道……” 暗影恶魔老成的摆了摆手打断道：“宝贝，你对你们的力丸首领是否太过低估，如今斯洛姆的掌权者究竟是谁，他心中早一清二楚，你又何必再问。” “那先生所说的大礼是？” 暗影恶魔“咯咯”一笑：“恶魔说过，请力丸殿下亲自来取。” 特蕾丝汀狐疑地看着暗影恶魔的赤红色脸庞，意图透过暗影恶魔脸庞上的骷髅骨架看出什么，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两人安静的对视，暗影恶魔眼窝中的鬼火闪动之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野心！”特蕾丝汀心底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个词语，当她看着暗影恶魔之时，这个非人类的江湖术士身上时时刻刻散发着野心者的气场，仿佛你只要与暗影恶魔对视一眼，你便能感到那可怕的侵略意图。 “咯咯咯，我的宝贝。今日你在大厅内所讲的联盟之语，我猜也是力丸教给你说的，是吗？”暗影恶魔率先打破沉默的僵局。 “不错。”特蕾丝汀老实的点了点头，她并不想在暗影恶魔面前隐瞒什么，她总觉得在暗影恶魔面前说谎并没有什么用。这是她的直觉。 “咯咯咯。”暗影恶魔冷笑：“倘若力丸能够见到我的这份大礼，他将会改变联盟的主意的。”特蕾丝汀正要好奇的问话，暗影恶魔紧接着自己说道：“因为——比起力丸心内所想，我送给他的路，他一定能够走得更舒坦一些。” 特蕾丝汀轻蔑说道：“先生与我们殿下才见过几面，说的倒像是先生早已看透了我们殿下一般。” “嗤——。”暗影恶魔嘲笑道：“宝贝公主，你还太嫩。作为人类，力丸是恶魔眼中不可多得的天才。”暗影恶魔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满头金发的瘦弱少年，他忍不住提高了语调：“他的野心，他的手段，他的心性……实在与恶魔太过相像，倘若不是那一身人类的皮囊，暗影恶魔早已将他当做了同类，咯咯咯。” “殿下绝不是恶魔之流！”特蕾丝汀出声反驳喊道。她喊完之后自己捂上了嘴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听到暗影恶魔‘诋毁’力丸，她脑袋一热就想出声反驳。 当暗影恶魔饶有兴致的看向她时，她罕见的目光闪躲到一旁。 “嗤……哈，哈哈哈！”暗影恶魔一手指着特蕾丝汀发出类人的笑声。 “你笑什么？”特蕾丝汀有些恼怒。 暗影恶魔依旧大笑，并不答话。许久之后，他像个人类一般喘了喘气“万没想到，我们的宝贝公主小小年龄，就春心荡漾——唔——哈哈哈！” 特蕾丝汀怔了怔神，脸颊飞红。不过那状态只持续了一瞬，她便又重新归于常态。 “先生，倘若你再不说正事，等到天光大亮斯洛姆高层便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密谈。” 暗影恶魔身子向后靠了靠，老成的说道：“既然恶魔要与力丸殿下再度联手，当然充满诚意，我想——力丸也早已让你带来他想要恶魔做的事情。” 特蕾丝汀点了点头。 “那么——但说无妨。” 特蕾丝汀一边在脑中回响，一边说道：“殿下刚刚攻占了两座斯洛姆边缘城镇，俘获斯洛姆平民共计六千人，这六千人殿下希望斯洛姆尽快做出反应，以牛羊马匹、金银钱币作为交换。” “这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我……，”暗影恶魔顿了顿，继续道：“只要国王明天下令即可，一定给力丸殿下一个满意交换金额。” 特蕾丝汀点了点头，继续道：“力丸殿下希望知道斯洛姆对巨龙要塞的总攻时间。” “两日之后。”暗影恶魔轻松的说道，好像这个只有斯洛姆高层知道的军事情报对他来说并无关紧要。 “殿下想要知道如今的塞维奇走廊守卫兵的总数。” “不足三千。”暗影恶魔继续快速答道。 “殿下想要知道……。” “……” 这两人快速的一问一答，斯洛姆军营中的一切秘密被暗影恶魔全盘托出，毫不保留。他始终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特蕾丝汀所问的问题中，有些力丸早已知晓，而有些还不知道。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为了确定暗影恶魔情报的准确性。 特蕾丝汀在不断发问与快速记忆中，越来越疑惑，她疑惑的是“暗影恶魔说出了如此多有用的情报，那么他的条件是什么？” 终于在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之后，特蕾丝汀再一次张口：“先生，您的条件是什么。” “恶魔的条件？”暗影恶魔鬼火忽然剧烈闪动，他身子微微前倾，嘶哑的说道：“我想我的条件，只有力丸一个人有资格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略微带了些颤抖，像是极其兴奋的样子。这也是今晚暗影恶魔第一次声音颤抖。 “他的条件会是什么？他为什么声音颤抖。是什么样的条件让暗影恶魔兴奋。”特蕾丝汀心里暗想。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昏倒 深夜，万籁俱寂。 这座小城中所有的房屋都熄灭了烛火，黑暗之中偶有几个重伤兵所住的房屋发出低沉的哀嚎声。 特蕾丝汀在暗影恶魔走后也熄灭了烛火，她轻轻躺在床上，双眼微睁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眉目之间尽是疑惑。她今日代表力丸所提出的所有要求，暗影恶魔都轻飘飘的答应了下来。但暗影恶魔却并未说出自己的条件，这样的情况让特蕾丝汀疑惑极了，她实在看不透暗影恶魔。 小城中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贴着墙壁移动，这里有他再熟悉不过的黑暗，他自然地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走到一半，他顿了顿，稍稍回头。 深藏在黑袍之下的骷髅鬼火狡黠地闪动，暗自一笑，轻声自语，声音依旧充满蛊惑的气息“力丸、力丸，切莫让恶魔失望，我们的交易，才刚刚开始……咯咯咯。” 次日，天光大亮。 特蕾丝汀睁开了双眼，她是被城外斯洛姆巨大的练兵声吵醒的。 微微动了动身体，昨日受的伤发出轻轻撕扯的疼痛，血渍浸湿了绷带，她的脑袋有些眩晕。略感吃力的下床，站起身，望向门外重新出现的四个侍卫的身影。 “任务已经完成，想必今晚，他们该放我回去了。”特蕾丝汀暗想。 她并未有出去走动的想法，昨日她与斯洛姆士兵之间的冲突让斯洛姆士兵对她怀恨在心，如今是重伤之躯，跟人打斗风险太大。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响起：“开门。” “是，将军。” 门被打开，一只脚迈了进来。 “弗里茨。”特蕾丝汀看着进来的弗里茨将军，稍稍皱了皱眉头。 弗里茨自顾自地走到椅子旁坐下，并伸手指向另一个椅子：“坐。” 特蕾丝汀缓缓走过来，背后与大腿上的伤疼让她的步伐略感沉重，弗里茨皱着眉头看了看特蕾丝汀干裂苍白的嘴唇，吩咐侍卫取了一袋净水，递给了特蕾丝汀。 “咕咚咕咚……”特蕾丝汀贪婪的将一整袋的水喝完，抹了抹嘴唇，轻声说了“谢谢。” “不用。”弗里茨开门见山说道：“今夜晚间，我派人秘密送你出去，希望使臣能够准确传达我斯洛姆的态度。” “所以——”特蕾丝汀饶有兴致地开口：“贵国的对我塔林联盟的态度是？” 弗里茨挑了挑眉眼，并未直接回答，只听他反问道：“你可知道现如今，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势同水火，战争已经开启，我们与厄泽王庭之间定要分个胜负出来。而战败者，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祈求和平。” 特蕾丝汀点了点头：“当然，战争一向如此。” 弗里茨接着道：“在现在这个局面之下，与我斯洛姆帝国的联盟，便意味着与厄泽王庭的敌对。你可清楚？” “弗里茨将军。”特蕾丝汀出声打断道：“力丸殿下派我来和谈，本就做好了与厄泽王庭敌对的打算，这并非是头脑发热之下的冲动，而是力丸殿下深思熟虑的结果，现在——我只想知道贵国的态度。” 弗里茨微眯着眼，身子一动不动。他做出思考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内心早有主意，只不过此时是做给特蕾丝汀看的罢了。 良久之后，弗里茨轻轻出声：“塔林的态度转变太快，我不得不代表帝国怀疑你们的诚意。” 特蕾丝汀微笑：“那么——如何才能表达我方的诚意呢？难不成又是让我们将现有的两座城池拱手让出来？” 弗里茨摇了摇头，“并不需要，倘若塔林现在，能够按兵不动半个月以上，不表现出对我帝国的敌意，我与其它斯洛姆高层便会考虑与塔林的联盟事宜。” “嗤——”特蕾丝汀在心底里暗笑，弗里茨拖时间的说法并不高明。或者说——他对力丸的野心一无所知。但特蕾丝汀脸上并未做任何表情，只是故作老成的逢场作戏道：“我会将将军的意思传达给力丸殿下。” “很好。”弗里茨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开开门，对门口的侍卫说道：“给塔林使臣弄些饭菜来，好生招待。” 侍卫低头称是。弗里茨走了出去，掩了门。 特蕾丝汀所住地方并未有人再打扰，她静静的等待着夜晚的降临。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总是回想起那个拥有金黄色头发的身影，为此她今天发了不少呆。每每想到回去之后，她便能够做力丸的贴身侍卫，这让她的嘴角总是不经意间微笑起来。 时间很快的来到了夜晚，侍卫奉命给特蕾丝汀扔了一套斯洛姆士兵的盔甲，特蕾丝汀换好之后，化妆成斯洛姆士兵随着这支小队向军营外走去。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小队已经远离了军营。一个士兵将手中牵着的马匹缰绳交到了特蕾丝汀手上，小队调转马头后撤，渐渐远离特蕾丝汀，回去了自己的军营。 特蕾丝汀长呼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她扔掉了藏在袖子里的尖锐木头片，翻身上马，后背的伤痛让她倒吸凉气的‘嘶——’了一声。随后便向着来时的方向驱马疾驰。 月光之下，草原之上。一匹孤单的马欢快地向己方阵营奔跑，不一会儿来到了河边，伯德河上一片静谧，偶有几只小鱼出来冒泡，惹得平静的水面波纹点点。只是在河边偶而能看到几个死尸漂浮煞了风景。 她心急地不停驱马奔跑，马背上的颠簸让她身上的三处巨大伤口重新崩裂，贴身之处一会儿就变得腻腻黏黏，苍白的嘴唇死死咬着，妄图靠毅力快些回到军营，快些见到那个心上人。 走至一半，她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几个黑点，月亮的光实在太过昏沉，她并看不清前方是什么。刚想睁大眼睛细细看，只觉得头脑阵阵眩晕冲击着她的神经，这两天流的血实在太多，我——我已撑不下去。 马儿跑的正欢腾，突然自己慢慢减速。因为背上坐着的主人已经摔了下去，发出‘彭’的一声闷响。 不远处，老赛特斯率先听到了奇怪的声响，他疑惑的转头，赛特斯一族特有的良好视力让他看到了那匹停下来吃草的马匹。 “殿下，那边有动静。”老赛特斯对力丸说道。 “去看看，是不是女兵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述职 当特蕾丝汀缓缓睁开眼，意识刚刚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已经过了有一个小时了。 目光所视是头顶的床板，那木头质量看上去不错，虽然老旧但依旧光亮。大亮的烛火将周围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头上的木板还有塔林国的标志，让特蕾丝汀安心下来。 唔——，腿上感到一阵温热，像是在被一条绷带慢慢缠着，谁在细心处理我的伤口？他的手掌可真暖和。 “嗯？不对。”特蕾丝汀心内暗想：“塔林军营中只有我一个女兵，那正在给我处理伤口的……。” 想到这，这个偏中性的女战士面上飞红，又感到那人正在她大腿附近裹缠，出于对身体的保护，她两手撑住床板，腿部用力抬起，意图将那人踢开。顺带着惊慌地向下看去。 伴随着轻轻的“啪”的一声，力丸准确地抓住了特蕾丝汀突然朝他脸部踢过来的脚腕，小麦色的脚趾正好碰在他的脸上，他露出标志性的阳光笑容，略带调皮说了声：“怎么，谋杀长官吗？” “啊……”看到那个心上人的笑容，本来绷紧的肌肉瞬间软了下来，心脏一阵乱跳，眼神慌乱的躲避，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特蕾丝汀手足无措的轻微动作。 “殿……殿下。”特蕾丝汀轻声开口，声音略带颤抖。 力丸点点头，他下意识地看向左边，那里有一个桌子，桌案上放了不少撕碎的床单布条，所有的布条都被鲜血浸成了黑红色，那是不久前刚从特蕾丝汀身上除下来的。 看向那些布条，力丸有些动容。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对特蕾丝汀温柔道了声：“辛苦了。” “不……不辛苦，我是说……唔……还好。”还有什么是比情窦初开更美妙的心情，还有什么是比获得了心上人的认可更为开心的事情。 男女之间，对视良久。一个娇羞，一个欣慰。 “殿下，您……可以放开了。”特蕾丝汀低着头说道，声音像蚊子一般微弱。 “哦！抱歉。”力丸倒是忘了自己还在抓着她的脚腕。 特蕾丝汀等力丸松开之后，两手撑了撑向后坐起，从旁边拿起被单，裹在自己身上。 力丸自然地站起身，转身走向桌子旁坐定。做好之后笑着说道：“女兵，倘若不是我前去迎你，你已死在了伯德河岸边，那里荒无人烟，可没人会发现你。” “是……，多谢殿下。”特蕾丝汀的双眼依旧不敢直视力丸。像个做了错事的野猫一般。 “不过，回来就好。”力丸将桌上带血的布条缠成一团，随手扔在了墙角，并调皮说道：“受了如此重伤，你却处理的如此草率，女兵，你还真是马虎。” 特蕾丝汀面上一红，唯唯诺诺道：“我……我不会绑伤口。” “嗯？”力丸疑惑道：“你身手不错，赛特斯长老也曾跟我提过，方才我为你抹药换纱布，发现你身上有不少已经痊愈的小伤疤。” “是——”特蕾丝汀答道：“以前我练习招式受了伤，都是母亲为我医治。” “原来如此。”力丸点了点头，正要张口再问，特蕾丝汀突然“啊”的一声惊呼。 “怎么？”力丸疑惑。 特蕾丝汀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被绑的细致又舒适的纱布绷带，又看向墙角那裹成一团的血布条，又想到力丸方才说的话，那岂不是说，力丸已将她的身子看了个光。故此发出惊呼。 但面对力丸的疑问，她只是快速晃了晃脑袋，“没……没事。” 力丸歪着头看向特蕾丝汀，他金黄色的头发有几缕垂在眼前，幽蓝色的瞳孔躲在头发后闪闪发光，尖锐的鼻梁轻轻耸了耸，他实在是个标准的白马王子。 “对了。”力丸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兵，或许你该说说此次去斯洛姆军营的所见所闻。” 听到力丸谈起正事，特蕾丝汀努力的正了正心神，她抬头望向力丸，又赶紧躲开，那模样有些滑稽。只听她轻轻开口道：“我到斯洛姆军营之时，斯洛姆高层正聚在一起……。” 随后她将第一天与斯洛姆高层的对话叙述了出来，她并未提起在会谈之前他与斯洛姆士兵的战斗，在心上人面前，她并不想故意邀功请赏。 听完之后，力丸稍稍歪头思索，随后问道：“你见到的斯洛姆国王状态如何？” “与传言相同，动作僵硬，脸泛黑气，目光呆滞，好像一个植物人一般。” 说着力丸从腰腹掏出了一张画像，递给了特蕾丝汀：“女兵，你瞧瞧跟这画上的人相比如何。” 特蕾丝汀将画像展开，上面画的像是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江湖术士，这个江湖术士的额头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望向画卷里那人呆滞的眼神，特蕾丝汀缓慢点了点头：“斯洛姆国王跟画上这个人的状态有些类似。” “果然！”力丸嘴角勾笑。“对了，斯洛姆第二天想必给你答复了。” “是！”特蕾丝汀回忆起弗里茨来她的房内所说的话，她将这些逐字逐句的说给了力丸。 听特蕾丝汀语毕之后，力丸自信一笑：“斯洛姆方面果然是想拖着时间。” “是……，我也是这么感觉。” “那么……。”力丸微眯着眼：“你见到暗影恶魔吗？” 特蕾丝汀突然凝重的点了点头：“见到了，这个恶魔如同殿下对我提醒过的一样，他是个危险人物。” 力丸身子向前靠了靠，轻声道：“所以……他有意再度与我合作？” “是！”特蕾丝汀说道：“他对殿下所提出的所有要求都答应了下来，我在他那里获得不少军事情报。据他所说，塞维奇走廊只有三千守城兵，斯洛姆对厄泽王庭的决战之日将在后天，…………。”随后特蕾丝汀如数家珍的将她从暗影恶魔嘴中听到的情报告诉了力丸。 力丸皱起眉头道：“他既然体现了他的诚意，那么——他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特蕾丝汀摇摇头：“暗影恶魔说，要见到殿下本人，才能够告诉您他的条件。” 力丸深深皱着眉头，慢慢闭上了双眼，随着他指节敲击桌面，大脑在不断的快速运转。 “对了！”特蕾丝汀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他说伯德河以南的一千防卫兵只是他送给殿下的一件微不足道的礼物，他还有一份大礼，等着殿下亲自去取。” 第一百五十三章 边缘OB “大礼？” “是的。”特蕾丝汀点点头：“暗影恶魔说，这份大礼极有可能会改变殿下联南伐北的政策，会让殿下的野心之路更加平坦。” 力丸听了此言一挑眉头‘哦~？’了一声，然后微笑说道：“暗影恶魔可真是会吊人胃口。” 说到这，力丸注意到了特蕾丝汀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出声问道：“女兵，你想说什么？” 特蕾丝汀疑惑道：“殿下，那个暗影恶魔，难道真的值得您信任？他不过是敌国高层的一位叛变者，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诚信，与他合作我们会不会……。” 力丸笑着说道：“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但是在我眼中，再也没有比暗影恶魔最为合适的盟友。” “为什么？”特蕾丝汀疑惑出声。 “因为人心从来不值得信赖，值得信赖且永恒不变的，是欲望。” “欲望？” 力丸点头，他的瞳孔中闪烁着精明的目光：“不错，欲望。”他看向特蕾丝汀手中的画卷，喃喃说道：“暗影恶魔，他目的明确，他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欲望的气息，正因如此，与他的利益交换我不会怀疑。” 特蕾丝汀懵懂的点了点头，她此时更像个学生，从自己心上人的身上努力汲取着一切可能汲取的生存法则。力丸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她都深深刻在脑海中。她正在快速成长为一个乱世枭雄。 “那么……您要去见他吗？”特蕾丝汀出声问道。 “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呢。” “可斯洛姆军营太过危险，殿下又是斯洛姆的大仇人，殿下如果要去，实在九死一生。” 力丸微笑：“我当然会找准时机去，怎么可能大摇大摆走进去见我那个盟友呢。” “是……”特蕾丝汀脸颊微微一红，刚才出于担心，她直接将脑中的话喊了出来。她不仅暗想“殿下如此精明，却怎又轮得到我担心。” 两人安静的对视一阵之后，力丸突然板起脸严肃说道：“女兵特蕾丝汀听令。” 特蕾丝汀身子一震，神情严肃微微低头。 “女兵特蕾丝汀以使臣之名深入敌营，完美完成任务，论功行赏，晋升塔林王朝高等侍卫，伴摄政王力丸左右，你可愿意？”力丸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特蕾丝汀激动的抬头喊道：“我愿护在殿下左右，保殿下周全。” “很好。”力丸满意的点了点头：“休息吧，养好了伤尽快归职。” “是——！”特蕾丝汀开心的咧开嘴。 等力丸走后掩了门，特蕾丝汀揭开被单，看了看自己身体上被细心裹缠好的纱布绷带，因为背后有道长长的划伤，所以在她的双峰上也缠了几圈，重点部位被完美遮挡，只在上方露出了碗装的酥胸。 她甜蜜一笑，眼睛上方的长长睫毛弯曲成完美的弧度，重新躺了下去。 力丸出了门后，迈步拐入街道上。 在这个房屋的对面是一栋长相奇怪的建筑物，下细上粗的风格让这栋建筑看起来像是一柄巨剑插在地上，它看上去有六七层那么高，据说在被塔林攻占之前，这栋建筑是一个买卖地皮的奸商特意建造的，里边能住的房间众多，这位奸商用来出租房子赚取租金。 光亮的月光照在这栋建筑的侧面，一个剑型的阴影被投放到地面，力丸恰好站在这片阴影的正当中。 他的脚步坚定而又动作缓慢，像是在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什么。 道路两旁的地面上偶尔出现一两只野花，上面开始凝结露水，现在已几近凌晨，天色黑暗，空气清凉，土地干硬。 蓝色的战袍在身后拖着，脚下崭新的棕色牛皮靴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与这条路交叉的另一条路上拐进来一队巡逻兵，他们见了力丸纷纷弯腰行礼，力丸轻轻地点了点头，从他们身旁走过。 巡逻兵望向力丸的背影，那孤单萧索，又让人心生敬畏的背影。 从被关押在斯洛姆城堡中作为人质，到现在的塔林摄政王，这其中所走的每一步路，力丸就像是在薄薄的冰面上，顶着狂风暴雪，在步履维艰的行走。 他年轻、尖锐，有着其他人没有的胆量。尤其在一颗熊心豹胆之内，深藏着恐怖的细心与缜密。 力丸，想法大胆，思虑周全。 他正在脑海中反复衡量敌我态势，作为如今塔林的最高掌权者，他的每一步决策都将影响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暗影恶魔、暗影恶魔。”在反复咀嚼这个耐人寻味的名字之时，力丸不禁回想起与暗影恶魔的初次见面，那是在斯洛姆城堡中的一个酒馆内，他与暗影恶魔之间不用太多繁琐的解释，可谓一拍即合。 他还记得向老赛特斯要人的时候，他说过“我需要一个非人类的江湖术士，一个间谍，一个此中高手。” 暗影恶魔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甚至早已出乎了他的意料，比想象中还要好，而现在，这个非人类的江湖术士甚至已经掌控了斯洛姆的国王。而如今是塔林摄政王的力丸、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此中内情的人。 “或许——该去见见老朋友了。”力丸喃喃自语，他走出了黑影，投身到了月光之下。 ***** 次日，清晨。 塔林的高层在大厅议事，塔林的国情快速回暖，经济开始复苏之后，新兵也源源不断的加入阵营。与此同时国内的政事变得越来越多，众人需要商议的事情当然也随之增多。 清晨议事是力丸亲自订下的规矩，他说过清晨脑袋最清醒，决策也能够更准确。 此时节，大厅内老赛特斯一声高呼：“殿下，老臣不同意！” 力丸苦笑一声，老赛特斯总是像他的亲人一般不想让他身处险境，在轻轻苦笑摇了摇头之后，力丸解释道：“长老，我并不带兵前去，只是想找个边缘位置亲眼见证，毕竟厄泽王庭与斯洛姆的决战，实在百年难得一遇。” 老赛特斯摆摆手说道：“殿下，倘若一切顺利还好，万一我们的行踪被敌人知晓，不论是厄泽王庭或是斯洛姆，他们极有可能全力追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错的选择 “可我有你，赛特斯长老，我们塔林国的《斥候守则》，还是您编写的。”力丸对老赛特斯每次的大呼小叫与直言顶撞绝不会生气，反倒耐心的解释。 老赛特斯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此时这两人更像是朋友一般：“没得商量，殿下，老赛特斯绝不同意。” 就在此时一旁的萨尔转首看了看力丸，沉吟道：“力丸殿下是否还有其它的事情，倘若只是因为想要观战巨龙要塞，老夫也并不同意。” 力丸咧开嘴露出整齐的两排玉齿：“当然，我希望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见见老朋友。” “老朋友？”老赛特斯迅速想到了一个人，他试探着问道：“暗影恶魔？” “不错。” 萨尔身子微微一动，他从力丸的嘴中也了解过力丸与暗影恶魔的合作之事，而对于暗影恶魔，萨尔从高地兽人的古书上也算是了解过一二。从未见过暗影恶魔之面的萨尔想到这里出声我问道：“力丸殿下，那个暗影恶魔是否值得你为他冒险一见。” 力丸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想我已差不多猜到暗影恶魔的目的，倘若真的如我所想的那般，那么这个暗影恶魔或许将成为我们阵营的强大助力。” 老赛特斯在一旁低沉出声：“倘若暗影恶魔真的如我们所想，倒是可以一见。但是……殿下，根据所收集来的暗影恶魔情报，凡是与他有过盟约关系的江湖术士们，全部被他收为奴隶并加以利用，老臣唯恐这个恶魔……。” “我明白长老的担心。”力丸缓缓说道：“但我自负这一生所学，绝非江湖术士可以比拟。” 老赛特斯身子一颤，抬头望向那个坐在正当中的王子身影。 是啊，他并非是什么江湖术士，而是塔林的摄政王力丸殿下，他的左手边坐着的，是高地兽人的首领，右手边坐着的，是塔林王朝的大将军努曼。在他手下，已有万名士兵愿意誓死效忠。而在三个月前，他的身边还只有自己一人。 老赛特斯与力丸那自信的眼神碰撞之间，低首摇了摇头：“也罢也罢，老臣便陪同殿下，再入一次龙潭虎穴。” 力丸大笑着站起身：“好！有长老在我身边，我有何惧。”说着他向左右下令：“萨尔首领与努曼将军坐镇军中，每日操练不可停歇，如今的局势瞬息万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向南行军。” “是！”努曼站起身领了命。 萨尔亦是凝重的点了点头。而此时节站在萨尔身后的多隆疑惑的皱着眉头，他看到自己的首领虽然领了命，但平放在桌案上的粗大的赤红色食指正在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案，凡是熟悉萨尔的人都知道，这是萨尔在犹豫之时才会做出的习惯动作。 “首领在犹豫什么。”未等多隆多想，力丸继续向老赛特斯说道：“赛特斯长老便随我去一趟巨龙要塞。” 老赛特斯出声问道：“殿下，就我们两人？” 力丸点头：“不错，就你我二人，若是再带上护卫队伍，目标太大，容易被敌人发现，我可不想半途而废。”力丸声音突然转柔对老赛特斯说道：“长老，力丸向您保证，只在高山上远远地看着，绝不进入巨龙要塞地域。” 老赛特斯无奈的只得说了声：“唔……好吧。” 一切繁琐的事宜议定，力丸率先走出了议事大厅。 老赛特斯在身后跟着，努曼在力丸走后出了大厅，直直向新军营走去。 大厅内只剩下多隆、萨尔主仆二人。 萨尔依旧端坐在那里，伟岸的身躯斜靠在特制的宽大木椅上，指节依旧不停歇的敲击着桌面，他混浊的眼睛半眯成一条缝隙，呼吸缓慢而又均匀。 多隆在身后站了半晌，亦久久未动。 直到远方的军营里操练的声音结束，多隆试探着轻声说道：“首领。” 萨尔却正在走神，仿佛并未听到。 “首领，首领！”多隆连续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大，最后一声让萨尔身子微微一动，淡淡问了声：“什么事？” 多隆道：“远在路加城外的荣耀之地来信，首领夫人说您的小儿子昨日在山林里猎到了一头麋鹿，还耀武扬威的说要参加首领的兽人军团，为父亲征战沙场。” 提起了自己的家人，萨尔面色一转，变得柔和，声音也轻柔了几分：“那个小崽子才几岁，就想上残酷的战场。唔……给夫人回信，就说倘若那个小崽子能够猎到一头老虎的时候，我就让他当一名光荣的兽人士兵。” “是——”多隆点头答应了下来，并自然地笑道：“以前在杜鲁姆高地上，全是雷暴与狂风的肆虐，我们的族人每次出去打猎都会有所伤亡，而现在！”多隆高兴地摆起了手：“现在实在是多年前我梦寐以求的日子，再也不用忍受夜里刺骨的寒风，再也不用忍受从天而降的雷罚，兽人的女人孩子们在真正的草原上追逐奔跑，首领，你知道吗，我的妻子前天来信，说她甚至喝上了一口牛奶，她说牛奶的味道让她沉醉极了，她渴望塔林能够资助我们兽人一些奶牛圈养。还有……” 萨尔笑眯眯的看着多隆在他的身前手舞足蹈的讲述，作为高地兽人一族的首领，族人的舒适生活本就是他毕生所追求的东西。 多隆越讲越兴奋，直到他红着脸讲道：“族中已有二十多位女性兽人怀了孕，这可是多隆我从没见过的同时怀孕，当食物不再稀缺，女性们的身体日益变得健康，就连怀孕也变得轻而易举。对了！力丸殿下一月前还亲自挑选了十多名人类……人类……，呃，那个名词叫什么。对了！医生！人类医生！” 萨尔身子微微向前靠了靠：“多隆，我们的种族数量将会进入一段大发展的阶段，你是否已能预见到。” “当然！”多隆挺起了胸膛自豪的说道。“这一切都是首领的功劳，是首领带领我们与力丸殿下合作，才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是啊，与他合作，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多隆正要出声附和，但他却发现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刚才的姿势。 萨尔微眯着眼，指节敲打着桌面，嘴中重复自语：“与他合作，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临行嘱咐 力丸回到自己的府宅，换了身松垮的宝蓝色衣物，手脚的袖口用细细的麻绳绑了几圈显得干练，他又将自己的指甲修剪整齐，用松紧绳将自己脑后的金黄色头发绑成一束，又收拾了简易的行囊背在身后，里边装了些干粮。 右边腰间插了把碧绿的匕首（自他从老赛特斯那里学习刺杀之术之后，他的武器便换了匕首。），左边腰间带了个驼皮水袋，一切打点完毕，刚刚开门，便看到特蕾丝汀站在了门外。 “女兵？怎么不好好养伤。”力丸问道。 特蕾丝汀低首回道：“殿下，伤已好了三成，特来归职。” “这才一个晚上，你已好了三成？”力丸向前探了探身子，伸长了脖子疑惑问道。 “是。”特蕾丝汀抬起眼向上，与力丸对视了一瞬，她看到力丸身上的装束，问道：“殿下要去哪里？” “巨龙要塞。”力丸并未对她隐瞒。 特蕾丝汀身子一怔，脱口问道：“部队要进攻巨龙要塞？” “不不，”力丸笑道：“只有赛特斯长老陪同。” 特蕾丝汀单膝下跪：“吾愿随殿下一同前去。” 力丸温柔笑道：“女兵，不要逞强，日后多得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你现在重伤之躯，受不得马背颠簸，养病才是正事。” 特蕾丝汀转了转眼珠，随即开口道：“唔……殿下，赛特斯长老他打不过我。不若由我在殿下左右护卫，殿下会更加安全。” “哈？”力丸对特蕾丝汀孩子气的说法笑了一笑。当他低头看到特蕾丝汀真挚的眼神，微笑间抬眼想了想，随后说了声‘你进来’，而后自顾自的转身走入了房内。 两人到了房间中，力丸掩上了门，让特蕾丝汀背对着他并手臂平抬。 当力丸将特蕾丝汀塞进裤子里的宽松衣物拉出来的时候，特蕾丝汀身体僵硬，双眼不停地颤动，面色潮红。 力丸的动作轻柔，让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安静又昏沉的环境下，只有衣服被揭开的‘沙沙’声，特蕾丝汀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这个女兵在独自面对斯洛姆大军之时淡定的就像静静的湖水一般，但此刻的心境却紧张的像波涛汹涌的海水。 力丸将她背后的衣物撩了上去，看到背后收紧的肌肉与缠着的纱布带，开口问道：“今早你自己换了药。” “是……是。”特蕾丝汀结巴答道。 随后她便感到背后的纱布带被力丸拨开，露出了一小块伤口，那块儿有些冰凉。 力丸吃惊的看着露出来的伤口处，缝好的皮肉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痕迹，他仿佛能透过肉眼看到不规则的伤口正在缓慢的生长新肉出来。力丸吃惊的说道：“女兵，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否是人类，你的恢复能力让我吃惊。” 特蕾丝汀不停地眨眼，羞涩的她并不敢答话。 力丸重新放下衣物，遮挡住了特蕾丝汀背部的完美曲线。 表情奇怪的特蕾丝汀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女兵。” “是。” 力丸微笑道：“去收拾行囊，随我去一趟巨龙要塞。” “是！殿下！”特蕾丝汀转身跪下答道。 ***** 一个小时后，一艘大船由南向北安全的渡过了伯德河，努曼吩咐士兵将木板铺平，士兵将三匹战马依次拉上岸。 老赛特斯与特蕾丝汀上了马，为了躲避远方斯洛姆的哨兵，他们需要绕一下路，从塔林的境内翻过艾山到达巨龙要塞的边缘处。 力丸走在船板最后，他上岸之后，眼神流转之间冲努曼招了招手，努曼走到近前，力丸说道：“附耳过来，我有话嘱咐。” 努曼贴了上来，力丸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高地兽人是我们的盟友，对我们的士兵要严加管束，双方现在相处融合，但不乏有些人类士兵依旧对兽人抱有敌意，倘若有冲突发生，拖着就是，等我回来处理。” “是，我明白。”努曼小声答道。 力丸顿了顿，斜眼看了看脚下的靴子，像是有些话犹豫要不要说。努曼安静的等待着，他一直保持着附耳的姿势，等到身子有些累了的时候，只听力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将赛特斯一族五十名暗杀好手交给你，你只需记住一点。” 努曼听出了力丸语气中的不对劲，他谨慎轻声说道：“请殿下吩咐。” 力丸像是做了决定般，身子微微一动，小声而又坚定的说道：“我此时外出，另有一层意思，便是考验我们的好朋友，萨尔先生。” 努曼轻轻点了点头，他屏住了呼吸，神情紧张。 只听力丸身子又向前靠了靠，他的嘴巴贴近努曼的耳朵，阴沉道：“将军记住，高地兽人一族的关键点不在萨尔本身，而在于路加城之外的兽人老弱妇孺！倘若……”说到这里，力丸顿住了，且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而努曼听到之后，瞳孔猛地一缩，他眼珠转动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心领神会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并小声说道：“是，臣明白。” “好。”力丸重新直起身子，拍了拍努曼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开。 努曼将军看向力丸离开的背影，那时时刻刻挺直的脊梁让努曼的目光中充满崇敬。 力丸翻身上马之后与老赛特斯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之后互相点了点头。他随即又看向左后方、故意将马匹与力丸错开半个身位的特蕾丝汀，脸上重新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 他的表情总是转变的太快，你总是捉摸不定他此时到底是一个太阳还是一条毒蛇。 “出发。”轻轻下令，双腿夹了夹马肚子，马儿向前迈开了前蹄。 塔林摄政王就这般带着赛特斯长老，贴身侍卫——女兵特蕾丝汀，向艾山进发。 路面平坦，三匹马迎着阳光在辽阔的河岸边奔跑，等到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了三个黑点让人看不清楚之后，努曼身旁的士兵出声提醒道：“将军，殿下已经走远了。” “噢”努曼回过神来，转身上了船，对士兵吩咐道：“回城内军营，……不！先去一趟兽人营地。” “是。”士兵答应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觉得残忍吗？ 艾山，这条险峻的长条山脉像一条高高的屋脊般竖立在平原之上，隔开了厄泽王庭与塔林王朝的南方边境。 从力丸他们所在的西侧的山脉脚下，直直翻过几座宏伟的山峰，到达一座名叫沁科尔的山峰侧面，就是艾山山脉与巨龙要塞接壤的一侧，亦是巨龙要塞最西侧的位置。 力丸决定就在沁科尔山峰上观战，那里绝不会有人发现。 三人将战马弃在了山脚下，战马似有灵性并不胡乱走动，而是不停地眨动大眼睛，看着主人们登山而去，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中。 进入第一个小山坡，老赛特斯在前方引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路途越来越难走，灌木丛也越来越多，三人不得已各折了一根树枝作探路用，以防脚下踩空。 进入山林后，空气变得潮湿，太阳透过头顶的大树冠，射在地面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小圆圈，三人渐渐感到溽热。在前方拨开左右树枝的老赛特斯脖子间也流出了汗水，汗水流过如同鳞片一般的紫色皮肤，滴落到地面。 特蕾丝汀在这个小队的最后，她矫捷地越过力丸，跳上一个横断面，自然地伸出手，力丸把紧她的手腕，被特蕾丝汀拉了上去。 这还只是刚刚进入山林，山体就变得崎岖，三人费力地摸索着开辟野路，老赛特斯在最前方喊道：“特蕾丝汀，将你的铁剑给我。” 特蕾丝汀取下铁剑，甩手扔了过去，老赛特斯在空中准确的接住，开始劈砍左右横出来的不知名的树木枝丫。 像是听到了什么响动，落在最后的特蕾丝汀疑惑地向右后方看去。 草丛里，一条小蛇正趴在一颗石头上冲她吐着信子，像是见到特蕾丝汀回首看它，小蛇躯干一停，赶紧扭动着身子，钻进了那个石头里。 “咦……？”特蕾丝汀疑惑的看向小蛇钻进的石头，看了半晌，她才看出来，那并非是个石头，而是一颗骷髅头。 刚才小蛇是从骷髅头的眼窝处钻了进去，半骷髅头漏在了外面，想必半颗埋在泥土里，或许是因为前几日下了场小雨的关系，冲刷掉了骷髅头上的一些泥土，露出了些许斑白。 “应该是二十年前的塔林士兵。”旁边突然传来力丸的声音，特蕾丝汀转首与微笑着的力丸对视。 站在两人不远方高处的老赛特斯听到了声音，回身看来，赛特斯一族特有的良好视力让他注意到了在特蕾丝汀身旁的那颗“石头”，老赛特斯站立在那，垂着手中的铁剑，神色有些落寞。 当力丸注意到特蕾丝汀看向老赛特斯的表情的时候，力丸也转身去看老赛特斯，像是怕被力丸发现，老赛特斯急忙转身，继续劈砍四周横出来的枝丫。 “殿下。”特蕾丝汀开口：“为什么这里会有……” “嘘……”力丸轻轻做了禁声的手势，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 做完这些后，力丸转身双手扒着一根藤木，向上攀爬了近一米，到了还算平坦的地方，渐渐走向老赛特斯。 老赛特斯正在那弯腰左右劈砍，费力的为自己所侍奉的殿下开辟出一条野路。 “啪”的一声轻响，力丸的手掌搭在了老赛特斯的腰上，力丸感受到这位非人类的老臣身体的温度，他迎着热辣的阳光，轻声开口：“长老。” “是，殿下。” 力丸微微一笑，一滴汗水因阳光的折射闪了一闪，从他的下巴掉落在地面的草叶子上，他的声音清脆明亮：“我以塔林王朝皇家血脉起誓，二十年前艾山上所发生的塔林惨象，绝不会发生在今时今日。” 手掌感受到了老赛特斯躯体猛地颤抖了一下，隐约间看到老赛特斯深深低下的脑袋上掉落了几滴水珠，不去管那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老赛特斯抖动的回应了声：“是，老臣相信殿下。” 他向前挥了挥铁剑，一根粗藤木被劈开掉落在一旁，面前隐约间有了一点道路的样子。 三人便这般缓慢的前行，一会儿之后，老赛特斯直起身子：“殿下，再过大约百米左右，就能够上到‘采山族’的古道上，我们登山的速度也就能加快了。” 力丸用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点了点头。 “采山族？那是什么？”特蕾丝汀懵懂的问道。 力丸一边走，一边回到：“采山族原先是塔林的人民，他们久居在片片相连山峰的半山腰处，他们采摘艾山上稀有的草药，再下山去卖给艾山城中的商人，以此为生。二十多年前，差不多有五千采山族以部落的群居方式居住在这片山脉。” 听到力丸的解释，特蕾丝汀问道：“那现在呢，采山族已经全部迁往平原上的城镇了吗。” 力丸缓缓摇了摇头，他凝重的看向周围的丛林，面无表情道：“不，他们都死了。” 特蕾丝汀瞬间屏住了呼吸，这个对塔林王朝的历史并不了解的女兵心底微微一震。 只见力丸紧握着拳头，微眯着眼睛，淡然的叙述着当年的往事：“死于安布里军团之手，他们屠戮了整片部落。” “为什么！”特蕾丝汀惊呼。 “为了粮食。”力丸说道：“二十多年前，安布里族长带领两千名安布里精英战士，犹如一只悄无声息的毒蛇，从山脉南侧缓缓滑了进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采山族，而是远在北侧山脉脚下的塔林粮仓。”力丸眼中光芒闪动，回忆起当年的秘辛往事：“因为登山行军的缘故，安布里军团只有两千数量，在崎岖不平的山体上，他们不能够携带辎重粮草，只能够在背包里装够吃三天的干粮。三天之后，他们恰好行军到了这个山头上，于是老安布里下令，屠戮了整片采山族部落，将他们的粮食占为了军用，也因为如此，安布里军团才能够顺利的从山上突袭塔林后方粮仓。” “为了粮食？屠戮平民！？”特蕾丝汀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力丸转首，斜着看了看特蕾丝汀，轻声问道：“你觉得残忍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古道 特蕾丝汀听到力丸问她是否觉得残忍，她突然回想到自己的身世，她回想起在她小时候，母亲获得银币报酬的方式，她带着些许悲伤喃喃自语道：“是的，殿下，残忍，纵然是战争年代，纵然是敌对势力，却也不该将战火的屠刀引向平……” “女兵！”力丸神情变得严肃，他的脊梁始终直直的挺着，像一柄被埋在深层的利剑刚刚破土一般，散发着自然而然的尖锐气场，他的头颅高高仰起，看向偏西的太阳：“倘若二十年前，是由我来带领两千安布里家族的精锐，我也会下这样的命令。而这样的命令在我眼中，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女兵！”力丸忽然猛地转头看向特蕾丝汀，用那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火热的目光，让特蕾丝汀身子一颤，力丸铮铮出声：“倘若你是军团指挥官，你将如何？” “我……”当特蕾丝汀设身处地将自己想象成安布里军团的指挥官，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也有了屠戮平民抢夺粮食的想法，为此她惊恐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并使劲甩了甩脑袋，意图通过这鸡肋的动作将那个想法从自己脑海中甩去。 力丸向前踏了一步紧紧逼问：“倘若你手下两千精锐的作战命令是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奇袭山脉北侧山脚下的塔林粮仓，而此时你手下的士兵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他们拿起武器的手都会发抖，他们已经没了力气再战斗，你会不会杀人抢粮。” “我……我……。” “看看那片部落！”力丸忽然伸手指向身后，出声吼道：“在那些平民家中的布袋里，是香喷喷的面包与刚刚制成的草莓果酱，士兵看向那些食物会双眼通红的咽口水，你的士兵已经饿了整整两天，难道你还要他们在这陡峭的山间再急行军一个夜晚，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奇袭粮仓？！那有气无力的挥动铁剑岂非跟送命没什么差别！” 特蕾丝汀的双眼不断闪动，就像她不断挣扎的内心，她屏住了呼吸，双拳紧握，指甲刺入手掌心，让她吃痛。 “告诉我！指挥官！”力丸双眼瞪大，狰狞的吼道。 “我……！”在眼神的持续交杂一阵之后，特蕾丝汀渐渐的双手放松了下来，当她松开紧握的双手，她的眼神变得坚定，犹如磐石：“我会。” “会什么？” “杀人，夺粮！”特蕾丝汀说的风平浪静，好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但一股属于年轻者的杀气自她身上散出，她微微抬头，目光直视向力丸，那阴狠的、毒辣的目光，宛若一条毒蛇，在那坚定的瞳孔中，力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这让他身子一震，因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很好，你已学会了一个军团指挥官该有的第一堂课，仁慈，是最没用的东西。” 力丸说完转身，缓缓向前走去。 偏西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那长长的黑影整个将特蕾丝汀的身躯笼罩，将她置身于黑暗之中，此时此刻，她终于向心目中那个伟大的军团指挥官迈出了第一步。 老赛特斯听到了两人的整场对话，他稍微偏头斜视地看了眼特蕾丝汀，莫名的会心一笑。 而这场谈话中，特蕾丝汀所不知道的是，当年守卫塔林粮仓的将领，正是老赛特斯。 那是一个天还未亮的时刻，那天的凌晨起了大雾，当喊杀声突然响起的那一刻，装卸粮食的士兵手中还正抱着沉甸甸的布袋，那是一场惨败，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没有人会想到安布里军团会突然从后方的山坡上杀出，安布里军团仅仅用了四天时间，从南侧山脉突入到了北侧。 大雾、凌晨、居高临下、毫无防备之心并且正在装卸粮食的粮仓守卫兵、丛林里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两千安布里精锐。 一切有利的情况都站在安布里这边。 据说那一场奇袭战争，安布里军团两千精锐，只死了四十人，其中十五人是因为在山林里急行军掉落悬崖摔死。另二十五人才是真正战死。而塔林守粮的五百士兵，在那场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大雾中，被杀了个干净。 唯一的幸存者，便是腰腹中箭，随后被自己身边跟了十年的卫兵亲手打晕，并塞进粮车里藏起来的老赛特斯。 所幸——安布里军团连带安布里家族在内的所有精锐，在几个月前，埋骨在了斯洛姆城堡之外。那称为地面最强军团的安布里家族，被自己所侍奉的国王亲手送进了地狱。 对了，那场阴谋的始作俑者，叫做——力丸！ 老赛特斯依旧弯着腰，用铁剑劈砍湿硬的藤木树枝，汗水透过他的面庞不断滴落，但他仿佛不觉得累，亦不觉得苦，他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意图为我双手侍奉的殿下，开辟一条通顺的小路！ 殿下！我的王，就让老赛特斯这弯曲的脊梁，成为你脚下的踏板，助你在这大乱的时局下，展翅翱翔！ 这是一个年老的忠臣良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所能发出的最后余热。 力丸直直的站在老赛特斯身后，老赛特斯起身行走，他便跟着，老赛特斯蹲下砍伐，他便站立不动。 当大风席卷山林，将这两人的衣襟吹得猎猎直响，整片山林发出‘簌簌’的树叶抖动声，高高的灌木丛上，力丸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特蕾丝汀在怔怔的最后看着，不知为何，瞳孔中倒映着的两人情景让她鼻头微微泛酸。 不一会儿，三人终于走出了这片茂密的灌木丛区域，老赛特斯微微喘着气，站在一个小高坡的断面上左右打量了半晌，回首说道：“殿下，下面就是采山族古老的山路。” “好。”力丸点了点头。 老赛特斯率先跳了下去，断层大约有两米高。 力丸找准了方位，亦跳了下去，特蕾丝汀在后跟着。脚面跳到高高的草丛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这里草丛厚实，跳下来竟没什么脚麻的感觉。 三人继续向东而行，这条二十年前采山族来回踩踏的小道走起来平坦多了，虽然道路上已经长出了厚厚的花草。 第一百五十八章 顺手宰了 大约顺利的走了十多分钟的小路，三人来到了半山腰处。 这里是一处地势平坦的横截面，透过树叶隐约能看到不少采山族曾经建造的建筑物的屋顶。 拨开丛林，走近这片二十年前的采山族遗迹，特蕾丝汀惊讶地看着这些从没见过的房屋建筑。 房屋下方多用粗长的木柱支撑着，一米之上才是正房，整个看上去倒像是悬在空中一般，这样建造的房屋不用担心下雨会被水淹，也不用担心蛇鼠虫蚁会钻进房子。 房屋顶端多用厚厚的杉树皮盖着，用来遮挡阳光雨水，虽然现在那些房屋顶已经成了鸟儿的巢穴。 屋子上爬着一些藤条类的植被，支撑房屋的木柱上有不少发黑的虫眼，仿佛只要轻轻一脚，就能让这房屋坍塌。 在这个横断面上，大约有50来间这样的吊脚屋子，而每个屋子旁边的草丛中，偶尔有几具白骨。 特蕾丝汀怔怔的瞧着一个屋子的台阶上，一具成人尸骨抱着两个小尸骨，大尸骨的左胸腔上歪歪斜斜插着一柄生锈的铁剑。在生前，这是否是一位母亲正在怀抱着两个孩子。 战争、战争，为何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总有你的存在。为何在每一次和平岁月之前，都需要一场惨烈的战争。 力丸、力丸，你为何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这具怀抱孩子的母亲尸骨，你那颗王者之心是否早已如同磐石一般坚硬，你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能否为这可怜的母亲流一滴泪水。 军团、军团，一个军团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是守卫还是侵略，是保护还是掠夺。 特蕾丝汀的大脑急速的运转，在一股浓重的悲哀情绪下。 她就像身处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妄图伸手抓住一丝光明曙光的囚犯，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仿佛缠了几圈又粗又冰的铁锁链，让她喘不过气。 军团的意义到底何在？指挥官的心胸中应当深藏怎样的使命？ 特蕾丝汀，这个未来古铜军团指挥官的心中，一颗黑红的稚嫩的小种子，悄悄的破土而出，在无尽的思考中，渐渐生根发芽。 力丸注意到了特蕾丝汀盯着那具骸骨发呆的样子，她此时的思考模样简直与十年前被关在房内的力丸一模一样，这是属于军团指挥官之间才能够敏锐感知的东西。 力丸并未打扰特蕾丝汀，他与老赛特斯已经走远。 在近十分钟的思考之后，特蕾丝汀回过神，她的双眼不再迷茫，反而更加坚定。 她看向左右，寻找到了力丸与老赛特斯离去的痕迹，快速动起来跟了上去。 在持续了一天的奔跑于攀爬之后，三人已经翻过了最大的山头，时间来到了夜晚，山林中气温骤降。三人到了一处水潭边。 三人各自补充水源，吃了些干粮。 老赛特斯找了些还算干燥的木头，早早的在水潭边的空地上，用背包内的打火石燃起了一堆篝火。又用硫磺粉撒了一个大圈，让蚁虫近不得身。 “席地而眠，凌晨出发，务必赶在斯洛姆发起总攻前到达沁科尔山峰。”力丸命令道。 “是——” “是——”两声回令。 有了篝火的温暖，三人睡得倒也算舒坦。 黑暗之中，一只饥饿的黑豹出来觅食，它注意到了这边的篝火，于是它将利爪缩了起来，用毛绒绒的兽掌轻轻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这是一只成年黑豹，它捕食的经验丰富，它慢慢将身子压低，偷偷隐藏在了草丛中，除了腹下的四肢慢慢向前挪动之外，躯干一动不动。它的双眼死死盯着篝火旁那个侧躺的身影，它直直对着他慢慢靠近。 慢慢地、慢慢地，近了，它的脑袋慢慢伸出了草丛。绿油油的眼珠在黑暗中散发着食肉动物特有的阴冷。 它四肢利爪慢慢伸出，轻轻刺入脚下的泥土，它已经准备扑过去，用牙齿撕碎那毫无防备的侧躺着的身影。 但这只黑豹忽然停了下来，身躯僵硬。 它忽然发现那个侧躺着的身影并未完全闭上眼睛，而是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与它对视。老赛特斯半眯着黄油油的眼睛，紧紧等着这只黑豹靠近。 一人一兽一个对视，黑豹身上的毛忽然炸了起来，它从面前不远处篝火旁那个侧躺着的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捕食者的眼神，一股突如其来的危险感让黑豹不敢动弹。 老赛特斯慢慢的坐起身子，从腰间轻轻拔出匕首，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本就暗杀的好手，安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黑豹低着头，重新缩进了草丛里，而老赛特斯却轻轻跳了出去。 ***** 凌晨，东方的天际刚刚出现了一抹鱼肚白，预示着世间即将降临的光与热。 湿硬的草丛中露水点点凝结，倘若伸手去拨一拨草丛，手上将会沾染不少露水，手掌将会湿漉漉的。 离篝火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滩不算小的血迹，昨夜似乎发生了打斗，但力丸与特蕾丝汀却睡得安详，一点声音也没听见。 力丸缓缓睁开眼，他刚一睁眼，一阵奇异的香味就窜进他的鼻孔，口舌被突然刺激，分泌出不少唾液，他忍不住耸起鼻子嗅了嗅。“好香——” 特蕾丝汀也同样睁开了双眼。她亦闻到了这股香喷喷的味道。 两人坐起身子，一回首。看到已经只剩下火炭的篝火堆上方，正架着一只标准的烤肉木架，两只粗壮的兽腿被烤的金黄，有的肉轻轻翻起，向下滴落着油汁。 对于在野外刚刚睡醒的两人来说，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赛特斯长老呢？”特蕾丝汀咽了口口水，望向左右，却没发现赛特斯长老的身影。 随着草丛里一阵响动，老赛特斯终于钻了出来：“嘿呦！殿下，您可算是醒来了，老臣亲手做了您的早餐。”老赛特斯手里拿着一捆‘墨角兰’走了过来。 力丸眨了眨眼睛，看着老赛特斯将墨角兰挤出汁液，并涂抹在烤肉上，嘴里还反复念叨：“殿下，这墨角兰的汁液有柑橘的香味，我们身处野外，这是老赛特斯能找到的唯一佐料。” 力丸站起身，咽了口口水：“长老，您可真有办法！不过这肉是什么肉，昨夜你捕猎的？为什么我没听到丝毫响动。” 老赛特斯笑道：“一只豹子昨夜送上门来，老赛特斯顺手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欲 力丸从一只烤肉腿上撕下一块递给了特蕾丝汀：“豹肉可治疗伤痛，对你的伤口好处不小。” 特蕾丝汀接过咬了一口外层的焦皮，一股子肉香味瞬间扩散在嘴中，中间还夹杂着墨角兰独有的清冽。 三人大口吃饱了豹肉之后，气力满满地出发，向沁科尔山峰快速迈进，倘若暗影恶魔的情报没错的话，斯洛姆与厄泽王庭之间，双方第一次攻守决战应当就在今天下午的巨龙要塞。 与此同时，伯德河中下游地区，原属厄泽王庭边疆的三座边缘城镇已经空空如也。 斯洛姆大军集结在三城之外，拢共分为了三个巨型军团，每个军团的军团长正在慷慨有力的站在高处宣读着来自总指挥官弗里茨将军的北伐号召。 斯洛姆军团已经修整多日，士兵气势如虹，誓要一雪之前光明骑士之耻。 战鼓隆隆，旌旗飘飘。烈日之下，远远看去，是一片乌压压的铁甲与闪闪发光的铁剑。 “这将是决战！最后的决战！！！”军团长还在高处声嘶力竭的大吼，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凝重的看向各自的军团长官。 在三个军团内，出现了不少崭新的大型攻城武器。 巨型抛石机、冲车塔、重型弩炮、五人推动的大型盾牌、还有从以科技著称的地精家族手里购买的五十辆火炮弹射机，据说这样的弹射机需要十个工兵同时操控，据说弹射机上的每一发炮弹都价值一千金币。 斯洛姆，这个国家将国内大部分的财产投资到了军事能力上，它是当之无愧的最强人类军事帝国。 等到一切就绪，弗里茨高高站在城墙上，高举手中的铁剑，大吼‘出发’！ 战鼓隆隆炸响，地面之上，乌压压的黑色军团缓缓动了起来，向巨龙要塞进发。 “咯咯咯。”暗影恶魔躲在国王身后，止不住的冷笑：“战乱吧大地，肆虐吧战火，让恶魔瞧瞧，人类所能爆发的最强战争，死尸~死尸~我还需要更多的死尸与灵魂。咯咯咯。” ***** 与此同时，厄泽王庭巨龙要塞。 与斯洛姆不同，巨龙要塞上是一长条的银色盔甲，在烈日的照耀下，巨龙要塞就像是一条长长的黑龙，而要塞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像是龙背上的银色长鳞。 滚石、檑木、炸药桶、硫磺弹、火盆、裹着油布的箭矢、巨型铡刀，一切守城所用的武器全都搬了上来，要塞上的小堡垒中，伸出了半个冰冷的枪管，远远看去，就像是巨兽身上长出来的小的触角，密密麻麻不知其数。 瞭望塔上，士兵睁大了眼睛望着地平线的尽头，他们需要在敌人出现的第一时间报告消息。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正端端站在要塞中央位置，他一手扶着要塞的城墙，凝重的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教皇！！！”也不知是哪个士兵的一声惊呼。 托巴神色一怔，随着士兵的声音向后看去。 巨龙要塞之后的宽阔大道上，一队威武的金光闪闪的皇家卫兵正簇拥着一辆由四匹纯白色的骏马所拉的豪华马车缓缓驶来，马车顶端皇家的标识迎风飘扬。凡是厄泽王庭的士兵都知道那辆马车的主人——厄泽王庭教皇。 托巴怔了一怔之后，赶忙走下阶梯，带了身旁的亲兵前去迎接。 巨龙要塞上的士兵们见到教皇的马车，纷纷大呼教皇万岁，士气瞬间高涨。 在这个充满信仰的国度，教皇是所有臣民士兵的精神支柱之一，他本就代表着与神明最接近的人类。 不一会儿，托巴来到了马车近前，单膝下跪迎接。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教皇从马车中走下，他面色红润，脸上始终挂着他那温和的慈祥的标志性的微笑。他将托巴双手托起，道了声：“吾以神明使者的名义，为将军在祈灵塔上祈福光明神的恩泽，将军，辛苦了。” 托巴回礼之后，出声问道：“教皇，您怎么来了。” 教皇把着托巴将军的手腕，一边向前迈步走，一边微笑道：“此一战，事关帝国兴亡，吾当然要来此。”教皇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向托巴将军身边的卫兵一一看了过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半晌之后，教皇皱着眉头问道：“普利斯特何在？” “谁？”托巴疑惑问道，他可从没听说过教皇说的这个名字。 “援军。”教皇眨了眨眼睛说道：“只是——唔，算算时间，他理应到了才对。” “教皇。”托巴脸上有些不快，他大胆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恕臣下直言，若是还未开战，就把帝国的安危寄托在援军身上，这样有些不妥，斯洛姆我们再了解不过，倘若在平原之上正面交锋，我们未必就会输。” 教皇温柔一笑：“将军莫急，这些吾当然清楚明白。” 托巴忽然又是一跪：“请教皇下令，现在调整阵型还来得及，我们完全可以在平原之下与斯洛姆正面交锋。” “哦~不，将军。”教皇居高临下的看着托巴，声音慈祥：“此一战，我们的敌人不光只是斯洛姆，我们需要这个援军。” 托巴疑惑的抬头，他并未听懂教皇刚才所说的话语。 “还有那个暗影恶魔，我的将军。”教皇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奇怪，音调有些颤抖，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平淡。 托巴心神一震，他并非是被暗影恶魔的名号吓到，而是方才，教皇在提到暗影恶魔之时，那不正常的语气与不正常的眼神，他印象中的教皇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刚才，他仿佛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狂热？ 教皇错过身子，走向了巨龙要塞。 托巴在身后恍惚地看着教皇的背影，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将刚才奇怪的感受归于错觉。 托巴所不知道的是，在教皇的胸口处，安安静静的放置着一张图纸，这张图纸来源于早年间的一位江湖术士，而这个江湖术士亦是暗影恶魔曾经的主人之一，在这张图纸上，清清楚楚画了两个人。一个是暗影恶魔，另一个——是面孔与教皇逝去的姐姐极为相似的女人。那个让他在夜晚辗转反侧，心灵逐渐扭曲的女人。 厄泽王庭教皇，在这场战争中，倾注了自己的私欲。 第一百六十章 靠近 巨龙要塞，这座被称为世界上最宏伟的防御工程，总长五千余米。西接艾山山脉的沁科尔山腰，东接鲁特山峰。在两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长条关隘。 从高空俯视，就像是一个“凹”字型，那唯一的缺口，便是正南方向的平原，而这个缺口，正是斯洛姆要正面进攻的方向。 正午，艳阳高照。 沁科尔山脚位置，也就是巨龙要塞的最西端，山体与巨龙要塞完美连接在一起，倘若此时守卫这个端头的厄泽王庭拥有像鹰隼一般的视力，当他们高高抬起头，就会发现在沁科尔山峰的顶端，有三人正迎风而立。 力丸、老赛特斯、特蕾丝汀。 沁科尔山顶，狂风肆虐，冷风如刀般划过三人的面庞，力丸双臂平举，任由山顶的狂风将他的袖袍吹得鼓起，宝蓝色的战袍像一杆旗帜一般迎风猎猎作响，阳光之下，少年目如火炬。 这里视野辽阔，能够完美的将山下的景色尽收眼底，不论是山脚下的巨龙要塞，还是巨龙要塞之外的广阔平原，亦或是巨龙要塞之内属于厄泽王庭的座座城池。 当一个极有野心的掌权者站在山顶俯视大陆的时候，他总是血脉沸腾久久不能平静，正如力丸。 被这广袤的景色吸引住的力丸，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目光简直要喷出火来，在他的心底，就像有一只小猫的爪子不停地挠，他已忍不住想冲下去，替代巨龙要塞上的托巴来指挥这场即将到来的声势浩大的决战。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站在他左后方的特蕾丝汀，表情与他相同，在特蕾丝汀的双眼里，已有了一个军团指挥官该有的狂热的眼神。 三人站在山顶，俯视大陆。力丸双眼不停地闪动，那如同毒蛇一般的瞳孔里，是说不尽的孤独与桀骜。 “长老！”力丸忽然开口，迎着风声，他语调高昂，在这样的情景下，他忽然回想起过往的一切，他的神色间微微有些激动：“我身为塔林王朝二王子，其后被关押在斯洛姆城堡中长达二十年之久，可称得上是世间最惨淡的王子，对吗。” 听到力丸提起自己的往事，老赛特斯苦苦一笑，而后正视道了声：“不错，以往的二十年里，殿下可称得上是最惨的王子。” “哈！哈哈哈！”力丸张开手臂大笑，他忽然神色一变，抬头直视向高穹之上的白云蓝天，双拳紧握并挺直了脊梁：“不错，命运的大手随意拨弄我生命的轨迹，妄图将我这一身王者之躯掩藏进暗无天日的牢笼，我本可庸碌一生，尊世人之愿，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但是！” 力丸向前轻轻迈了一步，在这一刻，他身处山顶，仿若一伸手就能摘下一片云彩，在这一刻他的气势攀登到一个顶尖，他喃喃开口，声音细小却慷锵有力：“但是！我不服！堂堂七尺男儿生于世间，岂能苟且度日碌碌无为。这大乱的天下，这诡异的战场，岂非正是我辈展翅翱翔的最佳时机，纵然我面前这条路荆棘丛生，纵然这条路刀山火海，我也会带着这份不屈的倔强与桀骜，欣然往之。” 老赛特斯激动地看向力丸的背影，那桀骜不驯的背影倒映在老赛特斯的瞳孔中，仿若成为了天地间的唯一。 老赛特斯忍不住向前踏出了一步：“殿下，您的利剑，已经出鞘！” “不错！”力丸回身附和，并高高扬起了头颅：“利剑已经出鞘，出鞘必要见血。我顺天而生，天却要我逆他而行。既然这条路并不平坦，那么就用敌人的尸骨来层层铺垫。” 力丸心中的豪气，似要直直捅破这苍穹九天。在这一刻，他回想起自己从一名人质坐到了到塔林摄政王的座位上，这一路已经流了不少血。无数鲜活的生命，为了一个伟大将领的诞生成为了路边的枯骨。 而这条坎坷的逆天之路还在继续，未来究竟如何，谁也不可得知，在未来的道路上，布满了重重雾霭，让他看不见脚下到底是平地，还是深渊。 ***** 两个钟头之后，太阳已经偏西。 巨龙要塞正中央位置，那高高耸立的瞭望塔上，终于传来了士兵的惊呼：“敌军！！！” 正在下方交谈的托巴与教皇同时身子一怔，转首向正南方看去。 远方的地平线尽头，隐约出现了一长条的黑影。随着时间的推逝，黑影逐渐变为成片的黑色方阵。 斯洛姆一十六万大军，上中下三个军团，正携带着无尽的天威，宛若一只洪荒巨兽凶猛袭来。 那片黑压压的大军之中，隐约能看到无数个巨大的攻城器械，散发着铁器的寒冷，闪耀着钢铁的寒光。 弗里茨端端骑在马上，走在大军最前方，在这一刻，这个刚刚迈入中年行列的年轻将军的脸上是无尽的自豪，耳边厢是整齐划一的行军步伐与木轮‘咯吱咯吱’滚动的声音。 大军走过，烟尘四起。 空气中，气温急剧下降，因为那一十六万士兵的钢铁杀气。 黑压压的斯洛姆军团正在缓慢向巨龙要塞靠近，此时节巨龙要塞的城墙上，托巴凝重地看向那乌云一般的斯洛姆军团，掌心处流了不少冷汗出来。 他看向旁边的教皇，教皇冲他点了点头。 托巴缓缓拔出腰间的铁剑，大吼了一声：“士兵！战斗准备！” “锵锵锵。”那是圆形堡垒中火枪手装填弹药的声音； “噗噗噗。”那是弓箭手将裹有油布的箭头放到火盆中燃烧的声音； “吱呀~吱呀~。”那是工兵将巨石压在投石车的石碗中的声音。 靠东边的一个小堡垒里，火枪队长正在对他手下的十名士兵大声的叫骂着命令：“我们的任务！凡是堡垒之下、方圆五十米，只有尸体能够靠近！其它活物统统给我打成死尸！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与此同时，千米之外。 弗里茨亦拔出了腰间的铁剑，大吼了一声：“攻城器械准备！” “咚咚咚咚……”低沉的战鼓缓缓敲响。三个军团中，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机栝声音。 八匹战马拉着一辆巨型冲车，而冲车最底层的士兵将巨弩向上微微倾斜，调整好了角度，巨大的铁箭头闪耀着点点寒星。冲车最上方的二十多名士兵举起了盾牌，他们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看着巨龙要塞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二十多名士兵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当决战打响，他们将是第一批杀上巨龙要塞城墙上的斯洛姆士兵，这辆特意加高的冲车，本就是为了送这些士兵上到城墙之上。 这二十名士兵的任务，是从天而降杀进巨龙要塞的城墙上，为后方攀登城墙的友军争取一分钟的时间，是的，只要一分钟。一分钟过后，云梯下方就会源源不断地攀登上来更多的友军。 只要撑过了一分钟，这二十多人，就会有那么一丝活命的希望。 炮灰？不不不，他们绝不是炮灰，相反，他们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斯洛姆精英士兵，只有真正经过战争洗礼的老牌士兵，才有资格站在冲车上成为第一批杀入敌军阵营的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龙要塞之战（一） 伴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战争的气氛愈来愈浓烈，本就沉重的空气像灌了铅似的让人呼吸之间都颇感压力。前方目光所及之处，遍地都是漆黑的盔甲与嗜血的目光。 巨龙要塞之上的一名厄泽王庭弓箭手重重咽了口唾沫，从鬓角流下不少汗水，他只觉得那一十六万斯洛姆大军是直直对他而来，尤其是远方那依稀可见的巨型攻城器械，让这名士兵深深感受到敌方的强大与自身弱小。 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队友，那是一名老兵，穿着一声银色的甲胄，背后战袍上光明骑士的标志那么显眼，三万名光明骑士放弃了自己所擅长的战马，拿起了铁剑盾牌与弓箭，与普通士兵站在了一起。 他们目光坚毅，对待即将到来的大军面不改色，甚至还扬起了头颅，目光中带着些许轻视。 像是受到身旁光明骑士的影响，这名普通士兵的双手不再发抖，他轻轻喘了喘气，用力地扯开了弓弦，目标对准了要塞之下。 一旁的光明骑士向他瞥了一眼，没有做任何表示。 三万名光明骑士全部分散在要塞城墙上，守城之战托巴并未给他们下达奇袭的指令，他们要与普通士兵一同作战。 渐渐地，兵临城下，双方距离——五百米。 弗里茨高举铁剑，只要等他挥下手中的铁剑，一十六万大军的喊杀声便会响彻在这片巨大的平原。 信号兵一声擂鼓，示意即将进攻。 步兵双手紧了紧握着铁剑的剑柄，他们掌心中渗出不少冷汗，这片大陆上已经许多年未曾出现过如此规模的大决战了，纵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有些神情紧张。 缓缓收起妻儿的画像，藏进胸口，下一秒我将抛弃一切文明身份，化为一头会用牙齿撕咬敌人的野兽。 “呼哧……呼哧……” 每个人都加重了呼吸，每个人都鲜血沸腾。不论是巨龙要塞之下的漆黑军团，还是巨龙要塞之上的银白军团。 站在沁科尔山峰顶端的力丸将这一些画面尽收眼底，他微眯着双眼，有些颤抖的轻轻说了声：“来了。” 端坐在阵前的弗里茨一手高高举着铁剑，他用尽全力猛吸了一口空气，将自己胸腔填满，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他已准备下决战命令。 这一秒，风平浪静，万籁俱寂，就连两旁山树上的知了也停止了蝉鸣，它们仿若也感受到了阵阵实质般的杀气。 弗里茨正憋着气，他忽然瞳孔扩大，双眼瞪得像牛一般，条条血丝逐渐充斥着眼白，他猛地一斜手中的铁剑，剑尖直指巨龙要塞，用平生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嘶吼声，发出了最后的军令：“杀！！！！！” 一瞬之间，天塌地陷。 仿若平静的海面忽然卷起千米巨浪，仿若放晴的天空骤然炸响无数惊雷。 万人齐吼的喊杀声将仿若形成了实质的音波，伴随着忽然刮来的巨大风浪，直直冲击着巨龙要塞那斑驳的老城墙。 斯洛姆士兵们前脚同时重重的踩向地面冲了出去，将脚下的沙尘摩擦飞舞了起来，他们长大了嘴巴高吼，他们面色狰狞如同野兽一般冲向那高高的巨龙要塞。 来吧，敌人！就以我的性命为赌注，决一死战！ 巨龙要塞之上，厄泽王庭士兵观望着下方的黑色乌云如同毒泷恶雾一般笼罩而来，那逼人的气势像一柄巨锤砸在巨龙要塞上每个厄泽王庭士兵的胸口，让他们出现了短暂的呼吸困难。 伴随着斯洛姆的总攻号角，双方的距离正在快速拉近。 双方距离大约只有二百米的时刻，高高站在巨龙要塞正中央的托巴将军终于拔出了铁剑。伴随着他的动作，‘咚——’的一声战鼓，巨龙要塞上的士兵一个警醒。 三万名光明骑士分散在巨龙要塞上，他们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铁剑，那动作整齐划一，就如同一个人一般。发出‘噌愣’一声巨大的剑鸣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普通厄泽王庭士兵的双眼终于变得愈来愈火热，他们不再对笼罩过来的黑色斯洛姆军团心生恐惧，他们的双手逐渐变得稳定。士兵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战争应当有的狂热嗜血。 “火炮手！！！准备！给老子对准那些冲车！”托巴将军发出了指令。“打！！！” “砰砰砰砰砰砰砰……” 巨龙要塞上，士兵砍断了投石车上紧紧绷住的绳索，巨石被高高地甩了出去，无数的巨石遮天蔽日，那恐怖的阴影在前排斯洛姆士兵的眼中逐渐放大，然后轰然落下。 正被士兵推动着急速行进的高高的冲车腰部被一颗巨石击中，轰然炸响，木屑四溅，一片锋利的木屑恰好炸了出去，刺进了一名斯罗姆士兵的脖子，他瞬间倒地不起，发出呜呜啊啊的怪叫。 冲车被砸毁，向后倾倒。 身处冲车顶端的二十多名斯洛姆精英士兵从高空坠落，摔成了肉泥。 一名正在弯弓搭箭的骑兵被一颗巨石不幸击中，那急速下坠的巨石仿佛都要跟空气摩擦出火花一般，那样的下坠力道将这名不幸的士兵连人带马砸进了地面，一秒之后，形成了一滩鲜红的深坑。 借着居高临下的防守优势，斯洛姆军团率先进入了厄泽王庭远程军团的射程范围。攻防之间，防守城池的一方总是占有先天优势。 “加速！！！冲锋！！！”分散在各个军团中的远程攻城部队趁敌人的投石车装填巨石之际，快速向巨龙要塞靠拢。推动着大型攻城器械的士兵拼了命的推，脚底板因太过用力的缘故出现了火辣辣的疼痛感。不去管身边被砸成肉泥的队友，不去管是否会落在自己头上的巨石，对于死亡的深深恐惧此刻化为冲天的愤怒，在嘶哑的大吼声中，将攻城器械推到射程范围！ 终于，斯洛姆在损失了不少攻城器械之后，各自远程攻城军团停了下来。 “巨弩！给老子射！！！” “抛石机呢！！！给我打！” “火炮弹射！准备！——打！！！” 巨龙要塞之下，分散的远程攻城器械部队此起披伏的响起了阵阵命令的大吼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巨龙要塞之战（二） 机栝响动，巨弩发出，粗重而又尖锐的寒铁箭头直上云霄，宛如流星般发出破空之响。 巨弩车的弓弦发出巨大的嗡嗡声，车底座下用来固定的铁脚因巨大的后坐力深深插进干硬的土地，上千支造价昂贵的钢铁弩箭轻松割开空气，急速射向巨龙要塞。 “彭——！”的一声巨响，一只一人长的弩箭重重插进了巨龙要塞的城墙上，砖石碎裂，箭头像插进豆腐块一般插了进去，只留下不到二十厘米的箭尾在空气中高频率的振动。 一名手拿铁剑的士兵站在城墙上，他刚想蹲下去躲一躲，一只巨大的弩箭正中他的腰部，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弩箭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子向后撞去，最后将他死死钉在了后方的砖墙上。 而这，只是斯洛姆攻城器械中杀伤力最小的武器。 当第一座弹射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颗带着火星的鲜红炮弹宛若一颗滚烫的岩浆球体，伴随着‘咻~’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它准确的落在了巨龙要塞的城墙上，但这颗炮弹动作缓慢，它并不像弩箭那般急速。 这给了站在城墙上的厄泽王庭士兵不少的反应时间，他们慌忙向两旁散开，躲避这颗从未见过的鲜红的炮弹。 这颗炮弹所划过的空气中发出‘嗤嗤嗤’的响动，空气仿佛正在被它灼烧成水汽一般。 在周围士兵疑惑的眼神中，这颗炮弹终于落在了城墙上，撞上了城墙的坚固砖块，随后——忽然炸开！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炸弹内部竟是被烧成赤红色的铁水与密密麻麻的小钢钉，铁水四溅，钢钉蹦出。方圆五十米之内，人类痛苦的哀嚎，细小又灼热的钢钉插进人们的身体里，铁水沾到身上，融化一切，在这颗炮弹爆炸的方圆五十米之内，传出了巨大的惨叫声与一股难闻的皮肉焦臭味。 并未被击中要害的士兵倒在地上呜呜啊啊的怪叫，他们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他们此时生不如死。 而这座弹射机，正是斯洛姆从地精家族手里购买的新型攻城器械，每一座弹射机都价值不菲，仅仅是刚才射出去的炮弹，便价值一千金币。 弗里茨看到了弹射机的效果，在心底暗暗称赞地精家族科技力量的同时，他高呼‘冲锋’的命令。 斯洛姆大军在漫天飞舞的各式各样炮弹的掩护之下，正快速的靠近巨龙要塞。 乌压压的士兵已经到了离巨龙要塞不足百米的距离。 “放！”巨龙要塞上，无数的弓箭队长一声令下。 “打！”巨龙要塞每隔五十米的小堡垒中，火枪队长一声令下。 多如牛毛的箭矢与子弹像狂风暴雨一般细细密密，由无数箭矢子弹组成的巨大幕布轰然下落，首当其冲的前排斯洛姆士兵人仰马翻。冲车的木柱子上瞬间插满了让人惊惧的箭矢。 冲车顶端的二十多名士兵将一人高的盾牌竖立了起来，子弹与箭矢打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弓箭与子弹的冲力将他们手臂震得生疼，贴着盾牌的小臂肌肉迅速红肿，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纷纷破裂形成了黑紫色的高肿皮肤。 但他们不能松开，一旦松开盾牌，他们将会在一秒之内被射成马蜂窝。 斯洛姆冲锋的速度在如同狂风骤雨般密集的远程输出下渐渐减缓。 而这一切景象尽收在沁科尔山峰顶端塔林摄政王力丸的眼中，他不断地左右扫视两方的人员配置与战术，稍稍抬眼像是若有所思。 转首稍稍看了看特蕾丝汀，特蕾丝汀却还还沉浸在山脚下那声势浩大的决战之中，攻守双方之间的性命交换正在以一个骇人听闻的速度不断增加。 那漫天飞舞的炮弹与悍不畏死的冲锋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兵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山脚下远程部队之间正在炮火连天打的火热，阵阵硝烟随风向上席卷，就算是站在高处的力丸也闻到了一丝干燥的硝烟味，他耸了耸鼻尖，忽然嗤笑道：“看来我们塔林给斯洛姆的压力不小，女兵，你的信送的不错。” 老赛特斯在一旁笑道：“那弗里茨只当我塔林只敢攻下两座边缘城镇而不敢继续进攻塞维奇走廊，弗里茨还从后方调集了不少粮草辎重，意图与厄泽王庭打个持久战，但是看山脚下的阵势，他们哪里是打持久战，这已经是决战。” 力丸点点头道：“不错，我若是弗里茨，想必我也会做他这个决定，先一举攻下巨龙要塞，再转过头处理我们，他这个算盘打得倒是精明，不过——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特蕾丝汀眼中似有犹豫，她疑惑开口问道：“殿下希望斯洛姆大败？” 力丸回道：“不错，斯洛姆大败，才有可能与我们联合，共伐厄泽王庭。” 特蕾丝汀转眼问道：“那若是斯洛姆大胜呢。” 力丸双眉一凝，剑一般锋利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巨龙要塞：“若是斯洛姆大胜，塔林全军立即后撤回伯德河以北，十年之内，只守不攻。” 话语落下，老赛特斯看向山脚下，那声势浩大的斯洛姆军团与那些昂贵的巨大攻城器械，愤愤说道：“斯洛姆帝国从我们塔林搜刮了二十年的钱财用作购买制作这些精良的科技兵器，据说地精一族卖给斯洛姆弹射机的价格，是万金一座，老臣实是咽不下这口气。” 力丸亦是凝重地看向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作为塔林王朝的掌权者，万名士兵的总指挥官，他亦渴望那些造价昂贵但效果极佳的大型武器。不过现在的塔林还在经济复苏初期，他可没有这么一笔横财。 说着力丸回身一声苦笑：“长老，我这是第一次对金钱有了浓厚的兴趣。不过，我更喜欢亲手拿回来原本属于塔林的东西。” 老赛特斯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巨龙要塞之战（三） “殿下，斯洛姆士兵正在大量减员，局势正在向殿下希望的方面发展。”就在此时特蕾丝汀在一旁出声。 力丸顺着特蕾丝汀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斯洛姆军团在巨龙要塞上不断射下的枪林弹雨中艰难前行，那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宛若死神的高歌，正在一点一点吞噬斯洛姆的头前部队。 “这本就是守城者的优势。”力丸凝重的开口：“巨龙要塞，本就是一座宏伟的防御工程，又凭借左右两座大山的天险优势，将敌人进攻的可能性死死确定在了要塞正前方，倘若不是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要想强攻委实困难重重。” 特蕾丝汀急道：“那岂不就是说斯洛姆此战胜算并不高。” “不，有弱点。”力丸微眯着双眼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这座宏伟的建筑是一座防守利器，但是——他的最大优点恰巧是它的最大弱点。” 特蕾丝汀并未理解力丸所说，她转首重新打量战场，在反复咀嚼力丸刚才说的话后，特蕾丝汀眼神一亮：“殿下是说——太长了？！” “对！”因为特蕾丝汀反应的迅速，力丸微笑说道：“巨龙要塞总长五千余米，那便意味着因为防守战线必须分散开来，防守火力之间必须保持一段距离，这也就意味着——城墙之上的士兵无法大规模的快速集中火力与兵力。” 说到这，力丸伸手指向巨龙要塞：“只要斯洛姆能够突进这最后百米的距离，分几个重点猛攻突破，那么到时候——局面将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也就是说——”他顿了顿，声音洪亮接着道：“这最后的一百米距离，才是决战的、关键所在！” “轰隆隆~”与此同时在巨龙要塞之外的巨大战场上，火炮与巨石不断从天而降，箭矢群与火枪子弹像大雨一般倾盆而下。厄泽王庭远程军团充分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百米之外的土地上早已千疮百孔。 顶住！肩膀处因为火枪的后坐力，已经发青发紫，但我仿佛已没了痛感，我拼命的装填子弹，拼命地射击，时而打在盾牌上，时而击中一颗人头。 多年之后，我流浪到了大陆极东之地，在酒馆里被人问起我的身份，我说我是原厄泽王庭远程军团的一名火枪手，他们兴奋地问我“你是否参加了巨龙要塞之战。” 我悲伤的点了点头，在我瞳孔中不断回忆着的，是当年我躲在巨龙要塞的堡垒中，疯狂地向地面那黑压压的人群射击，那时候斯洛姆士兵的生命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个便宜至极的东西，我瞧着黑压压的斯洛姆军团成片成片的倒下，那一刻在心底里，我只以为他们是蝼蚁，是灰尘，而不是与我一般，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巨龙要塞城墙中央的巨大堡垒中，托巴将军透过墙上的圆孔，紧张地看着巨大的战场。 这一战事关国家生死，他已经将国内所有的士兵用上，甚至包括光明骑士、守城兵、典狱兵、甚至还有大臣们的家奴院工，为了守这座长达五千余米的巨大要塞，托巴调集了国内所有能够上战场的人员。这本就是一场生死决战，面对斯洛姆的来势汹汹，厄泽王庭全力以赴。 “还有六十米！”前排的斯洛姆士兵在心底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这是一名推动着冲车的步兵，因为四周扬起的灰尘风沙，他不得不眯着眼睛，一边找准方向，一边用力的推动冲车，冲车底座巨大的轱辘很明显的碾到了什么东西，让冲车身子晃了一晃。 士兵用力的推，脚下终于踩上了那个‘东西’，这个‘东西’软软的，表面并不平整。士兵低头去看。 啊，原来是一名队友的尸体。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重伤还是死亡，我只知道你现在躺在这里，但这大乱的战场上，我无法顾及这么多，就让我踩着你的尸体，前进吧。 站在后方的弗里茨将军两眼血红，他不断高呼着‘打！所有的炮弹！弩箭！在十分钟之内，全部给我打出去！’，他已经状若疯癫，前排士兵的大面积死伤看在他的眼里，他虽然对此早有准备，但当这惨烈的景象切切实实摆在他的面前之时，他的心脏就像被镊子狠狠夹住一般，让他喘不上来气。 “将……将军。”身旁的副将脸上挂着真实的鼻涕眼泪，他用一种极为懦弱的哭腔，跪倒在地喊道：“将军！将军！！！” 弗里茨转首，居高临下斜眼看去，副将张了张口，做了嘴型，但那声音却始终发不出来。依稀透过副将不断抽搐的口型，弗里茨猜到了那两个字“撤退——” “不！！！”弗里茨状若疯癫地抓住了副将的肩膀：“此时撤退，与战败有什么区别！”弗里茨双眼血红。 这位老安布里的唯一徒弟心中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场规模宏大的攻城之战，务必要一口作气拿下，绝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当弗里茨转身抓着副将的肩膀，他的眼角处扫到了那个在他后方安安稳稳坐着的国王，国王对此毫无表情，好似这士兵大面积的惨烈景象对国王的内心形成不了一丝一毫的冲击。 弗里茨猛地转头，看向国王身后的影子——国师、暗影恶魔。弗里茨恶狠狠地瞪着暗影恶魔，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气，但在那杀气背后，却有一丝莫名的可怜，仿若在请求一般。 “弹射机！放！”战场后方，弹射机部队调整角度，聪明的弹射机队长决定集火攻击一处，数十颗赤红色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炮弹冲天而起，巨大的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炸响在巨龙要塞偏西的一处位置，那里的厄泽王庭的火力立刻停止了下来。 “机会！！！冲！！！”正前方推动着冲车的士兵看准了这个机会，他们开始无所顾忌地拼命奔跑，木屑刺入手掌的痛感他们毫无察觉。 在推进了将近三十米之后，他们兴奋的看着即将摸到的巨龙要塞城墙。 还未等他们兴奋的大呼，在城墙后，一条巨大的檑木滚落了下来，藏在城墙后的十名士兵用力的将檑木掷了下去，这一定是一颗上百年的树木的主躯干，它是那么长、那么重。 巨大的下坠力道加上滚落的速度，直接将冲车拦腰撞翻。这座冲车的冲锋，自此宣布失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巨龙要塞之战（四） “撤退吧，斯洛姆！”力丸站在山顶上，兴奋地高喊。 这本就是他希望发生的场景，只要斯洛姆突破不进巨龙要塞，双方的联合将水到渠成，他的一切野心计划就能够快速的实现，撤退吧！斯洛姆！巨龙要塞这道鸿沟天堑，就请交给力丸。 斯洛姆，伟大的斯洛姆，它正以无数士兵的鲜血换取冷冰冰的数字距离，偶有成片的部队冲到了城墙之下，那不断滚落而下的巨石与檑木再一次将士兵的希望连同他们的肉体击的粉碎。 在倾斜而下的枪林弹雨之中，不断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声。 巨龙要塞之上，弓箭手的手指已经勒出了血痕，火枪手的肩膀已经被枪座的后坐力顶的红肿，每开一枪他们都要忍受极大地痛苦。 在双方毅力的比拼当中，斯洛姆以性命换取敌人逐渐缓慢的射击动作。 但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 暗影恶魔在后方看着，那眼窝中诡异的骷髅鬼火不断‘噗嗤噗嗤’闪动，这场战争，他亦有自己的阴谋。 弗里茨死死盯着暗影恶魔，这个已经摸到暗影恶魔精心掩藏起来秘密一角的将领，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莫名其妙的想将帝国的胜败的关键交到了暗影恶魔的身上。 大风在呼啸，卷起漫天的黄沙，弗里茨慢慢跪了下去，这个对斯洛姆忠诚的良将，在这一刻跪了下去，他正对着国王！ 副将惊讶地张开大嘴，他并不明白为何这一刻，总指挥官弗里茨要跪向国王。 暗影恶魔动了，你无法从这个经验老道的恶魔眼中看出任何东西，只要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就绝不会知道他此时内心正在想些什么。 当一袭黑袍的暗影恶魔如同漂浮一般掠过弗里茨跪下的身躯，错身之际，那邪恶至极的气息扑向弗里茨的面庞，弗里茨猛地站起身，眼神兴奋地看着那一袭黑袍冲入了人群之中。 而副将更加惊讶的发现，弗里茨并未得到国王的指令就站起了身子，难道他刚才跪向的，并不是国王！ 沁科尔山顶，一阵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当力丸摆头，等到大风过去，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在战场后方正在不断逼近的黑色身影，好似一条长长的黑色线条，在左右扭曲地靠近巨龙要塞。 “暗影恶魔！”力丸铮铮出声。 与此同时，巨龙要塞正中央的顶端，正在观战的教皇腾一下站起身子，他微胖但是矫健的身躯直接冲向了城墙边缘，在托巴将军大呼“教皇危险”声中，他一边用手把着城墙，一边看向远方那个黑袍身影：“暗影恶魔！” 战场上，暗影恶魔一袭黑袍正在斯罗姆士兵群中不断穿梭，他就这般如同鬼魂一般，快速的左右漂浮，目标直指巨龙要塞。 “射击！射击！”在起初的惊愕之后，巨龙要塞中央位置的弓箭队长终于发现了那个快速移动的黑影，不论你是谁，只要你身处城墙下，就是敌人。 三个小堡垒中的火枪手亦发现了这个黑影，在这片宏大的战场上，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太过显眼，只要一眼扫过去，你就没法不注意。因为他速度太快。 枪林弹雨瞬间向暗影恶魔这边集中，如同巨大的雨幕一般。 暗影恶魔在穿行之中，顺手提起了两名斯罗姆士兵，那两名士兵还未来的及惊呼一声“国师。”就被暗影恶魔举过头顶，当成了人肉盾牌。 仅仅十秒钟，两名被高高举起的士兵就被打成了筛子，满身的箭矢插在上面，好似两只巨大的刺猬。 而躲在两名士兵尸体下方的暗影恶魔，正透过尸体缝隙，骷髅嘴角勾起，像是阴沉的笑了笑。他已经来到了阵营的最前方，距离巨龙要塞的城墙，不过三十来米。 前一刻还在放晴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气压急剧增加，让人胸口发闷，那个躲在士兵尸体下方的暗影恶魔，悄悄开口，颂赞起属于他自己的，来自地狱的奇妙咒语： “每当临近死亡的边缘，才能窥视到世界的真理，在半死不活的腐臭尸体上，灵魂才能脱离而出，他杀者的脸上尽是狰狞，自杀者的脸上挂着安详，在物质世界中，生命的搏斗将变得毫无意义。当我揭开这丑陋物质世界的伤疤，戳破众神虚伪的面具，那时候——愚蠢的生灵才会知道，谁将是世界的主人。降临吧！死士军团！崩裂之——禁锢！” 在战场上的所有人，惊讶的抬头看向昏沉的天空中，那突然出现的两个同样大小的黑紫色旋涡，从旋涡中忽然冲出了大批量的如同丧尸一般的死士，远远看去大约有一千的数量。 他们动作僵硬，双目无神。他们直直地对着巨龙要塞的城墙上跳下，拿起手中生锈的武器，挥向厄泽王庭士兵。 暗影恶魔扔开了手中的两具尸体，在这场至关重要的决战之中，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公开了他精心掩藏的秘密！ 颤抖吧大地，颤抖吧凡人，以恶魔之名。暗影恶魔冷笑连连。 与此同时，在看到那一个个丧尸从漩涡中跳进巨龙要塞城墙上之时，力丸！弗里茨！厄泽王庭教皇这三人同时一声惊呼：“果然！！！果然如此！！！” 巨龙要塞上，动作最快的是光明骑士，他们凝重的握紧手中的兵器，冲了上来，因为那死士所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他们不得不在战斗中屏住呼吸。 “噗——”光明骑士准确的将铁剑插进死士的胸口，但他们却惊讶的发现对方并未有想象中的死亡倒下，而是像个机器人一般反刺一剑。 四周的小堡垒上，火枪手与弓箭手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疯狂地对着这未知的生物进行远程打击。 近一千名死士不断的跳上了巨龙要塞的城墙上，这巨大的防御建筑终于出现了短暂的火力空缺。 “冲！！！”斯洛姆士兵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一次难得的冲锋机会，他们开始不要命的冲向要塞城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撕裂，突进 伴随着巨龙要塞城墙上一个区域的大乱，原本被远程火力压制的喘不上气的斯洛姆士兵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仿若在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曙光，他们卯足了劲冲了上去。 敌人的火力已经分散，大不如前，此时正是突破的良机。 冲车不断撞上城墙，冲车顶端的士兵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从冲车顶端跳到了城墙上。他们带着先前被屠戮的愤怒与死去队友的不甘，狠狠地一跃而下。 当巨龙要塞上一处堡垒失守之后，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就像在宽广的平静湖面上投下一小块石子，波纹迅速扩散，因防守阵线太长的缘故，厄泽王庭士兵在城墙上快速奔走来回支援，导致了更多的地方正在失守。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暗影恶魔所召唤出的地狱死士。他们从天而降，落在了城墙上。 面色冰冷的光明骑士正在与他们费力的进行贴身搏斗，托巴亦举起了铁剑冲了过去，他惊讶的发现刺中这些怪物的要害也不能消灭他们，但经验老道的托巴将军在搏斗中迅速找到了敌人的弱点，于是他向副将快速下达了命令：“命令部队！敌人动作僵硬，割下他们的四肢！” “是！”副将在城墙上快速奔走，高呼着来自托巴将军的命令。 一千名死士队伍在城墙上疯狂奔走，光明骑士一刀刀一斧斧砍在他们的身上，但他们却仿佛没有痛感，他们冷冰冰的回身用手中的武器刺向光明骑士。 但对于暗影恶魔来说，那一千名死士的存亡已经无关紧要，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将巨龙要塞打开一道缺口。 远在后方的弗里茨兴奋的大吼，当他看到巨龙要塞终于出现第一个突破口之时，他翻身上马，亲自带领卫队冲了向巨龙要塞。弗里茨终于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巨大的冲车源源不断地撞上了巨龙要塞的城墙，黑色的斯洛姆军团与银白色的厄泽王庭军团终于互相融合在了一起，身在小型堡垒中的火枪手不得已将枪口转向城墙。 托巴将军还在怒吼着“把这些杂碎赶下去”的命令。 当防守火力转移，愈来愈多的斯洛姆士兵来到了城墙脚下，他们快速搭建云梯，排队登上城墙。 更多的士兵并无器械攀登，他们从腰间取下一根长长的绳索，绳索的一端带有三棱钩爪，他们使劲的扔到城墙上，钩爪勾住城墙的砖块，他们顺着绳索开始攀登。 远远看去，就宛若黑色的蚂蚁群爬在一块香甜可口的面包上一般。那细密的模样让人心惊。 当双方距离拉近为零时，局势终于出现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厄泽王庭的火枪手与弓箭手扔了手中的远程武器，双臂酸胀的他们立刻拾起近身搏斗的兵刃，冲到了城墙边缘。 一根爬满十五人的云梯被厄泽王庭士兵向后推倒，十五人坠落地面，非死即伤。 厄泽王庭步兵用力地砍掉带有钩爪的绳索，城墙上不断传来从高空坠落的声音与肉体自由落体的沉闷响声。 冲车上的士兵是除了死士军团之外第一批登上城墙的斯洛姆士兵，他们宛若自杀一般地跳进人群之中，他们有的被长条武器戳在空中扔了下去，有的被聚集而来的人群包围歼灭。 重伤躺在地上的冲车士兵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厄泽王庭步兵，用牙齿死死咬住厄泽王庭士兵的小腿，厄泽王庭士兵吃痛之后高举手中的铁剑插了下去。 就在地上的斯洛姆士兵躺着一动不动的时候，面前的城墙下，伸出了两只手攀上了城墙的最高处。刚刚攀登上来的斯洛姆士兵两手一按，高高跃起，取下了咬在口中的长刀，向那名厄泽王庭士兵挥了下去。 大局势突然的逆转让力丸紧张的握起了拳头，他的双眉凝在一起，脸上阴沉的就像灌了铅似的。 “殿下——”特蕾丝汀担忧的唤了一声，她虽年幼，但也看得出来这场决战的天平正在向斯洛姆方面倾倒，这对于塔林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随着越来越多的斯洛姆士兵登上巨龙要塞城墙，厄泽王庭有些大势已去的样子。 正如同力丸早早预测的那般，攻城与守城战之间，守城方的天然地理优势占了不小的便宜，但当巨龙要塞上出现第一个火力缺口，斯洛姆就像恶狼一般快速扑了上去，当兵临城下之时，主动权完完全全掌握在了斯洛姆手中，他们本来分散的阵型快速并拢，开始寻找到了几个重点突破的防御点。 斯洛姆士兵之间配合默契，或者说这是他们在之前早早定下的攻城策略。 比如巨龙要塞最西边的地方，小型堡垒里边的火枪手一脸懵地发现自己所要防守的区域忽然空无一人，而距离他们大约百米的方位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斯洛姆士兵。 他们急忙冲出堡垒，向百米之外的地方支援，但他们刚刚一走，原本属于他们所应该防守的区域下又重新聚集了不少敌人。 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守城方式实非迫不得已，斯洛姆紧紧抓住了巨龙要塞防线过长的弱点，开始致命打击。这亦是弗里茨将军早早定下的攻城策略——分散突进，重点打击。 “殿下，或许——我们应当撤退了。”老赛特斯看向脚下逐渐被黑色士兵吞噬的巨龙要塞，深深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力丸正皱着眉头盯着脚下的城墙上，那些黑色的被包围的小点，那是暗影恶魔所唤出的死士军团，他们战力强大，因为他们无惧伤痛，更无惧死亡。 正是那一千名死士军团，将巨龙要塞铜墙铁壁般的防守撕开了一条裂缝，当平衡被打破，天平便急速倾斜。 “长老，”力丸忽然回首用一种疑问的眼神看着老赛特斯：“你说厄泽王庭的绝对战力是什么？” 老赛特斯愣了愣神，仿佛对力丸这个突然地发问有些不知深意，但下一秒，老赛特斯脱口而出：“光明骑士团！” 力丸点头：“不错，光明骑士团，平原的霸主，尤其在斯洛姆安布里家族倒台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军团能够在平原上与光明骑士团一较高下。”说着力丸忽然指向巨龙要塞：“可是现在——厄泽王庭完全放弃了平原战场，转而用他们并不擅长的守城之战。” 老赛特斯心神一震，他急忙向前踏出一步：“殿下是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黑暗七宗 力丸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大脑急速的运转，他不断自语：“厄泽王庭完全有资格在巨龙要塞之外的平原上与斯洛姆拉开阵型正面决战，斯洛姆在少了安布里家族与契科夫军团后已经元气大伤，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战败，他们也可以快速撤回巨龙要塞重新进行防守，这本就是一道进可攻退可守的鸿沟天堑，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 力丸顿了顿继续说道：“厄泽王庭果断放弃了光明骑士在平原之上的强大战力，让他们放弃战马，转而用铁剑守城，这实在是一种浪费与可惜。可是——厄泽王庭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旁的特蕾丝汀听了力丸一席话，她转首向巨龙要塞正中央看去，那一千名死士军团还在包围圈中挣扎，他们战力强大，早已超越了一般人类战士。看到这里，特蕾丝汀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暗影恶魔？厄泽王庭并不想在平原决战中冒险与死士军团战斗。” 老赛特斯凝重的附和道：“想必厄泽王庭教皇的桌案上，正厚厚的摞了一层关于暗影恶魔的资料，既然殿下能够搜集出事关暗影恶魔的资料，厄泽王庭教皇想必也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他是否也早已猜到死士军团的存在？” 力丸轻轻点了点头：“极有可能，所以——”他停了停，带有一丝期待的继续说道：“厄泽王庭教皇，就让我看看，你到底为了应对暗影恶魔，做了什么准备。” 巨龙要塞，城墙之内。 厄泽王庭教皇一手按着一块上了年龄的黑石砖块，阴沉不定地看向不远处那忽然出现的一千名死士军团，他被亲卫兵层层围住保护在中间，他这里并无危险。 纯白色的长发与胡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年老，但微微泛红的容颜却让他显得年轻，鹤发童颜的教皇在稍稍吃惊之后，带有一丝莫名的玩味看着不远处被包围的死士军团。暗自咕哝了一句：“数量为何这么少。” 离教皇最近的亲卫兵像是听见了教皇的自言自语，在心底里暗自疑惑“教皇在说什么。” 长条的巨龙要塞城墙上，黑色与白色互相穿插在一起，身旁不断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士兵们正在进行残酷并且惨烈的贴身兵刃战，随着斯洛姆攀上城墙的数量慢慢增多，双方的远程军团纷纷丢下了远程武器，拿起了近身搏斗的刀剑，互相纠缠在一起。 “把这些杂碎赶下去！” “攻占！攻占！” “西侧三十六区被夺！” “支援！抢回来！！！” 在这逐渐大乱的城墙上，教皇转过身子，他一手肘尖撑在城墙上，用一个轻松的姿势看着城墙下的暗影恶魔。两人之间，一高一下，不过五十米。 暗影恶魔像是有所察觉，亦抬头望向城墙上，那个厄泽王庭教皇。 当两人对视，在起初的疑惑与惊愕之后，这两人的眼神渐渐起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常年与人类打交道，并且不断将人类从主人变为奴隶的暗影恶魔，他对人类这个物种的研究比任何人都要透彻，人类所拥有的一切黑暗的欲望，正如同他们所用的一切光明的善良一般，两者天生天成，彼此水乳交融。 而暗影恶魔所要做的，不过是将人心中的阴暗面放大之后，用那些可恶的、令人讨厌又让人欢愉的各式各样的欲望反控制住人类本身。 暴食、色欲、贪婪、暴怒、怠惰、伤悲、傲慢。这些黑暗如同跗骨之蛆般伴随着人类的一生，自出生之日到死亡之日。我们姑且可以称暗影恶魔为欲望大师，因为他用这几个词语已经完美的控制了不少自以为是的人类，不论是自诩甚高的江湖术士，还是充满贪婪的暴怒者斯洛姆国王。 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是臣服在了暗影恶魔的脚下，为他所利用，所驱驰。 而现在，这个对人类极其了解的欲望大师，望向了城墙上那个鹤发童颜、被人们声声称赞的虔诚者——厄泽王庭教皇。 他的手中握着代表虔诚的宝石权杖，他的身上披着纯白无瑕的祭祀者战袍，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对神明的憧憬与对邪恶的憎恶，但是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黑暗。 如同在光洁神圣教堂中突然出现的一具腐烂尸体，你的眼睛为何如此突兀，像是美丽的天鹅群中的一只乌鸦，是那么显而易见。 “哦！老天！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伏在我脚下的——另一个奴隶。咯咯咯。”暗影恶魔在心底冷笑连连。 “姐姐。”教皇的手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胸口，在贴身的甲胄里，藏着那张神似姐姐的画像，画像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的温暖，正平整的躺在他的怀中。 “哦，姐姐，我想要你，正如在岸边渴望入水的鱼儿、正如扒在悬崖边渴望活下去的登山者。在那孤寂而又难以入眠的夜里，是你的音容笑貌带给我禁忌的欢愉。” 教皇的双眼逐渐变得火热，那巨大的欲望之眼仿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死死盯着城墙下的暗影恶魔。 暗影恶魔，这个对人类欲望极度敏感的恶魔，在眼窝中鬼火不停闪动的同时，对厄泽王庭的教皇终于起了别样的心思。 一旁的死士军团还在战斗，他们其中有不少死士已经被割下四肢，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还有的死士被火炮轰成了碎渣，但这些死士在近身搏斗中，总能换取光明骑士的生命。 死士，他们是最完美的战士，没有痛感、没有恐惧，只会根据命令不停地进行杀戮。 巨龙要塞上，已经站上去了一半的斯洛姆士兵，双方在巨龙要塞之上，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命与命的交换，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斯洛姆士兵爬上城墙。这个人类最强的军事帝国士兵的军事素养开始疯狂的显露了出来。 他们本就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斯洛姆士兵，相比于厄泽王庭向来温和的国家策略，他们到处侵略，与不少势力作过对抗，他们身经百战，这本就是他们擅长的战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久不见，暗影恶魔 对于巨龙要塞之上的种种危机，厄泽王庭教皇却安安稳稳的站在那，波澜不惊。好像这巨龙要塞上孰胜孰败与他毫无关系，或者是，他对此早有准备。 “唔——”一名斯洛姆士兵忽然向一旁甩了甩头，刚才一道刺眼的光线直直照到了他的双眼，让他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 等他回过神来，带着疑惑的表情望向高空，那九天之上，太阳的旁边，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那是什么！”特蕾丝汀也注意到了天空之上的那个闪光点。她手指着那颗发亮的星辰，发出一声惊呼。 力丸与老赛特斯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老赛特斯用赛特斯一族特有的良好视力，费力的望向那闪闪发光的不知名的东西，“好……好像是一柄战锤？” 巨大的破空之声，刺眼的白金色光芒，仿若一颗陨石砸向地面。 暗影恶魔似有所感，他稍稍抬头，当他看到那柄从天而降的巨锤之时，那藏在黑袍下的骷髅鬼火忽然不停地闪动，那柄巨锤，他并不陌生，反而十分熟悉。 “全能！”暗影恶魔咬紧了牙齿，狠狠说道。 厄泽王庭教皇看到了暗影恶魔的奇怪举动，他亦抬头向上看去，身子微微一怔，而后他忽然大笑出声，两手平举，对身旁的卫兵喊道：“代神明之使，昭告巨龙要塞所有士兵！援军！来了。” 不远处的托巴将军听到了这边的呐喊声，他退出战斗圈，高高抬头，望向那急速下坠的闪光物体。 终于下降得近了，托巴将军已经能够看清，那是一柄巨锤，金光闪闪，巨锤一端向下，直直坠落。 “散开！！！”托巴将军大吼出声，对着冲进死士军团的光明骑士高呼，他看准了那柄巨锤的目标正是死士军团。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头顶的巨锤，光明骑士纷纷跳出死士军团之内，向外奔跑。 在万众瞩目之下，巨锤轰然落地，准确地将一名死士从头顶贯穿，砸落地面，发出冲天巨响，砖石碎裂，烟尘骤然升起，像一颗巨大的炮弹砸在人群当中，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这边的爆炸响动立刻吸引来了大量的目光。 而此时，在巨龙要塞靠里的宽阔街道上，一匹骏马正在急速奔驰，四蹄落在地面卷起尘土，在一片惊呼声中，这匹高头骏马带着马背上的主人一跃而起，宛若飞翔一般跳上了城墙，冲进了那巨锤落地的烟雾缭绕之处。 骑士松开缰绳，稳定的大手伸出，在烟雾之中握住了那一人多高的巨锤锤柄，他双脚站在马背上，骏马急停了下来，借着前冲的力道，他对着城墙之外一跃而出，这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蓝色的身影冲出了烟雾，挥舞着手中的巨锤，继续从天而降，而这次——目标换成了城墙之外那个站立不动的暗影恶魔。 “全能！”暗影恶魔看着那个穿着整洁的全能骑士冲他冲来，他的后槽牙紧紧咬住。 他们本就是命运中的宿敌。多年前，在晴雪城中，正是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阻止了暗影恶魔的阴谋。 “原来如此！”暗影恶魔到现在终于知道，为何厄泽王庭的教皇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早已对暗影恶魔有了应对之策。 “全能之尊，浩瀚之力！”全能骑士在空中大喝，他握着锤柄的手臂像是在一瞬间涨了一圈，高高隆起的肌肉将衣物撑得快要裂掉。 “崩裂！禁锢！”暗影恶魔在一瞬间做出反应，他伸出骨掌，在空中虚晃且用力一捏，暗影恶魔身前凭空出现一个黑紫色旋涡，在险而又险之际将自己的身影吸了进去。 宛若雷霆之力的巨锤恰好砸下，地面像是被陨石撞击一般，轰然巨响。 烟尘之中，全能骑士背后的空气中一个旋涡忽然出现，那蛊惑人心的恶魔声音再度响起：“成千上万的死尸瘟疫，酝酿为世间剧毒，借暗影恶魔的手掌，对汝降临这终极诅咒，暗影——剧毒！” 在这一刻，面对生命中的宿敌，暗影恶魔再不隐藏他作为高等级恶魔的强大法力，他将地狱中无数死尸所提取出的死尸剧毒以龙卷风的形势释放出来，全能骑士普利斯特被剧毒紧紧包围。 暗影恶魔向后跳出龙卷风的范围，嘴角阴笑单手用力一捏。 那漫天剧毒的龙卷风快速内缩，不断传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让人觉得不论什么东西在内都会被挤压成粉碎。 紫黑色的龙卷风内，全能骑士高举战锤，战锤熠熠发光，战锤手柄上的一个守卫的标志形成一道虚影，像一座高塔一般将全能骑士裹了起来。 “破！”全能骑士大吼，宛若守卫一般的虚影忽然涨大，白色光芒肆意挥洒，在不断与黑紫色龙卷风的嗤嗤响声中，暗影剧毒无力的飘落地面。 暗影恶魔将黑袍帽子向后揭开，露出了他那令人生畏的红色骷髅头，他凝重地看向全能骑士身边的守卫身影，那守卫在破除暗影恶魔的地狱魔法之后化为光圈，漂浮在全能骑士的头顶。 暗影恶魔重重地向地面啐了一口，“驱逐守卫。嗬！这该死的驱逐守卫。” “折翼之慕”，这是全能骑士手中巨锤的名字，这柄由晴雪城地下仓库中被全能骑士选中的神性武器在全能骑士手中散发着别样的风采。而这柄战锤还有另一个名字——“守护之锤。” 或许连全能自己都不清楚，这柄战锤在远古时代，曾经帮助邪恶的全能之神抵挡了无数毁天灭地的强大魔法，它是一切魔法的克星，暗影恶魔的地狱魔法也不例外。 四周的士兵已然看的呆住，暗影恶魔与全能骑士之间的战斗绝非他们能够插手。 在这个魔法师还未曾普及成一个职业的时代，所有人都对那强大力量之间的碰撞感到心惊肉跳。 全能骑士扛着肩上的战锤，慢慢走出了烟尘，他刻意梳理的棕色胡须随着微风摆动，他微笑着看向暗影恶魔，就像在教堂中温柔慈祥的父一般：“好久不见，暗影恶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宿敌的对决 全能骑士普利斯特。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他下巴上的棕色胡须总是茂密而又柔顺，他的五官像个普通人，衣服却异常整洁，骑士裙下的布条总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他正是标准的虔诚者该有的样子，亦是暗影恶魔最讨厌的人类的样子。 “全能。”暗影恶魔阴沉着开口：“你莫非还在信奉晴雪城地下那虚伪的神明。” “不不不。”全能骑士轻松地晃了晃手指，随即递给暗影恶魔一个怜悯的神情：“暗影恶魔，你为何不加入全能神的大家庭，让你我成为兄弟，共享全能神真诚的教诲，而不是在这里——”全能看向巨龙要塞：“滥杀无辜呢。” “咯咯咯。”暗影恶魔大笑，他用那骷髅眼窝中的鬼火看着全能骑士，在这个恶魔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比全能骑士更加怜悯的表情：“全能，咯咯咯，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你可知道在晴雪城的地底，你所信奉的全能神的真实模样？啊？哈哈哈哈哈！” 暗影恶魔夸张地捧腹大笑。 倘若这是在几天前全能骑士听到这句话，他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对他的信仰向来忠诚，他人品高尚，如同二十多年前苍白之巢的高阶法师扎贡纳斯一般，忠诚，本就是骑士高尚的品质之一。 但现在，他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头，因为在几天前，他遇到了一个神秘老头——卖土豆的斯宙。 而斯宙话里的意思与暗影恶魔如出一辙，连续两次听到对自己所信奉神明的怀疑言论，全能骑士的心底就像被一根羽毛抹了抹，虽然没什么伤痛，但却有些痒痒的触动。 “全能！你身为晴雪城远征骑士，为何要来参与厄泽王庭与斯洛姆的军事战争，这岂非已经违反晴雪城远征军的条例。”暗影恶魔面色一变说道。 他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因为全能骑士这个棘手的老对头而坏了自己的计划，他意图通过晴雪城条例来驱赶走全能骑士。 全能骑士将战锤随意的拖在身后，一步步向暗影恶魔走来，头顶的驱逐守卫光圈让他时时刻刻笼罩在圣光的庇佑之下，他一脸轻松的说道：“吾今日所来，更多的是为了你，暗影恶魔先生，您的大名还写在晴雪城教会之外的墙上，以S级罪犯的名称位列榜首，更何况——”全能骑士顿了顿，继续道：“厄泽王庭教皇本就是晴雪城十二主教之一，我们之间本就是盟友，嘿！吾来伐你，理所当然。” 随着全能骑士步步逼近，头顶的光圈愈来愈亮，身后被他拖在地上的战锤亦闪闪发光，伴随着全能的气势不断攀升，他的手臂愈来愈粗壮，身下的骑士裙布条漂浮而起。 感受到了来自全能骑士身上的巨大压迫力，这个老对手确实让暗影恶魔吃过不少苦头，那驱逐守卫的守护之力能够完美保护全能骑士免疫一切魔法，这让暗影恶魔无从下手。 甚至在无数次的交手当中，暗影恶魔一度以为全能骑士的存在就是他的天敌。这个恶魔早已对全能骑士失去了战斗的兴趣。 “全能，你莫非忘了苍白之巢已经陨落了二十个年头，在不久的将来，恶魔将会统治世界，你为何要做无意义的抵抗，不如跟随暗影恶魔，加入地狱的行列。”暗影恶魔双眼闪动，发出标志性的蛊惑人心的声音。 但他的把戏在这个老对手的面前似乎并无作用，常年远征的全能骑士早已心如磐石，他对暗影恶魔的蛊惑回应只是简单地举起了手中的巨锤，一步步带着杀气走来。 “暗影！剧毒！”面对全能骑士随时举起巨锤冲来的时刻，暗影恶魔再不废话，高举骨掌，用了先前的招式。 第五与第六地狱的旋涡出现在空中，两只巨大的紫黑色龙卷风向全能骑士袭来，那龙卷风中包含的暗影剧毒能够将半座城的人类在一瞬之间抹杀干净。高等恶魔的地狱魔法向来如此强大。 但当对手是全能骑士之时，全能骑士只是轻蔑的一笑，他向来不惧怕任何魔法，他甚至脚步停都没停一下，直直对着那两只龙卷风走去，他对头顶的驱逐守卫有绝对的自信。 两只包含剧毒的龙卷风卷起了地面上的黄沙，直直对着全能骑士冲去，全能骑士稍稍顿了顿身形，准备迎接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的攻击。 龙卷风终于撞上了全能骑士的身躯，全能骑士头顶的驱逐守卫瞬间降下光幕，在不断嗤嗤的响动声中，暗影剧毒不能侵蚀分毫。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对抗，暗影恶魔像是做了一件完全毫无意义的事情。 毫无意义？不，绝不是，暗影恶魔是个狡猾至极的物种，他绝不会做什么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强烈的目的性。 当龙卷风将全能骑士短暂的包裹起来，全能骑士周围一片黑紫色，龙卷风完美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巨大的嗤嗤响声掩盖住了他的听觉。 与此同时，暗影恶魔嘴角勾起，他双手重新举过头顶，低声吟唱起自地狱的魔法咒语，随着那古老的字节与暗影恶魔特有的蛊惑声音，在全能骑士背后地巨龙要塞中央位置的头顶，两幅地狱画卷遮天蔽日。 而这一次，暗影恶魔放出了两千死士。这两千死士都有着同一个目标——厄泽王庭教皇。 做完这一切后，暗影恶魔急速向左飘去，而在他正左方不远处的，是弗里茨将军。 弗里茨第一次见到暗影恶魔如此凝重的面孔。 “弗里茨，若是你不希望斯洛姆被全歼的话，请下令撤退。” 弗里茨皱着眉头：“撤退？我们的士兵已经站在了巨龙要塞之上，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的壮举，我们即将拿下巨龙要塞，此时你却让我撤退？”看着暗影恶魔愈来愈阴沉的骷髅面孔，弗里茨指向那个正在被龙卷风包裹的全能骑士：“难不成就因为他一个人？我十六万斯洛姆大军就要后撤。国师，你莫非是在讲笑话。” 暗影恶魔不屑的冷笑一声：“当然不是，只要你组织百人以上的精英战士，你完全可以将那个全能骑士活活累死。但你别忘了，此时的敌人是谁，是厄泽王庭！而他。”说着暗影恶魔指向全能骑士的方位：“这个杂碎能够让厄泽王庭士兵轻松的将你们驱赶下城墙。信与……”暗影恶魔还要在说，身后的龙卷风忽然崩碎。他面色一变，紧紧闭上了嘴巴向后方飘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胜负已分 伴随着两声爆炸响声，围绕在全能骑士周围的两只龙卷风烟消云散。 耳边听到后方巨龙要塞上士兵不断地高呼“保护教皇”与器械碰撞声音，全能骑士猛地转头看向后方。 在他正后方的巨龙要塞上，教皇被一队亲卫兵保护在中间，在这个保护圈外，两千死士正不要命的发动冲锋，苦于突然出现的死士队伍太多，亲卫兵一个个倒下，死士队伍正快速地靠近教皇。 两边的厄泽王庭士兵不断赶来救援，场面大乱，教皇大喝着挥出手中的权杖击向一名死士，另一名冲进来的死士却用残破的铁剑割破了教皇的袖袍。 全能骑士转首望向已经向后方逃窜的暗影恶魔，嘴中暗骂了声‘卑鄙’。 他不得不转身之后双脚用力跺向地面，像个半兽人般高高跃起。带着手中的巨锤去救援厄泽王庭教皇。 弗里茨阴沉的望向那个高高跃起的全能骑士，他双拳握紧，脑门上流下汗珠。国师暗影恶魔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作为斯洛姆总指挥官，他以巨大的代价攻上了这座千百年来都从未有人攻上去的巨龙要塞，胜利的果实仿佛就挂在他的面前，已经能够唾手可夺，但此时却让他撤退？ 但他也从未见过这个神秘的国师暗影恶魔那么凝重的表情，向来波澜不惊的暗影恶魔好像对那个全能骑士极为看重。刚才恍惚间听到厄泽王庭教皇对全能骑士的高呼，好像那个全能骑士便是厄泽王庭苦苦等候的援军。 在内心挣扎许久之后，弗里茨将铁剑挥起，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这本就是赌上一切的决战，他决计不能撤退。 “愚蠢！”已经逃至后方的暗影恶魔看到了大军依旧在冲锋，他忍不住在心底一声暗骂。 与此同时，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高高跃起，跳上了城墙，他手中的巨锤直直砸向最靠近教皇的一名死士，那名死士在巨大的力道下瞬间被砸成粉末。 全能骑士对着微微喘息的教皇单膝下跪：“主教大人，全能骑士普利斯特参上。” “全能。我最好的盟友，我最亲密的部下。”教皇喘了口气，慈祥的开口：“请助我厄泽王庭驱逐这令人作呕的死士。” “是——”全能骑士领了命，他缓缓站起身，巨大的战锤在脚下熠熠发光，他高高跃起，骑士威武的衣裙在空中飘扬而起，随着他的高声吟唱，全能骑士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白色光芒，仿若一轮太阳。 “夜色的尽头将迎来光的温暖，携带着诸法的终极奥义，光将驱逐一切邪恶、痛苦、魔渊，为善的人带去福泽，为恶的人洗涤心灵，神圣之下，容不得半分邪祟，颂赞词中，见不得半点黑暗，吾以全能骑士之名，号召全能全知的圣光，在这天地之间，连接起无数通往天堂的阶梯。”全能骑士在空中猛地睁开双眼，在这一刻，他即是正义，他即是神明。随着手中的巨锤落下，那低沉的声音炸响在巨龙要塞上所有人的耳畔：“圣光！洗礼！” “轰轰轰——” 自九天之上，无数光柱轰然砸落，在那茫茫然的金黄色光柱之中，偶有穿插着几只纯白色的天使翅膀，在绕着光柱飞翔。 这宏大的场面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惊惧的看着这宛若灭世一般的光明系魔法光柱，以巨龙要塞为中心，轰然砸落。 在圣光的洗礼之下，死士军团遇到了天敌，他们像松散的骨架一般瘫软在地上，被污染的灵魂在不断地嗤嗤响动声中消散于无。 相反的，心怀虔诚的近三万光明骑士在圣光的洗礼下，他们重新变得精神饱满，体力充沛，长时间挥动铁剑而发酸的肌肉重新高高隆起，他们惊讶的握了握拳头，发现自己体力更胜往昔，全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厄泽王庭，士气大振。 在不断高呼着‘全能骑士’之名的同时，厄泽王庭士兵像野兽一般疯狂的冲向斯洛姆士兵。 振奋的情绪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传染了巨龙要塞上的每一名厄泽王庭士兵，全能骑士这个突然杀出的英雄成为了巨龙要塞上士兵们心中新的精神领袖。 在一片大呼声中，双方重新的交战起了别样的化学反应。 所有的死士在圣光的普照之下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全能骑士落在了厄泽王庭教皇身边，他双腿颤抖跪坐了下去，从他满脸的汗水看得出刚才那个光明系魔法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 教皇下令，亲卫兵将全能骑士团团围住，把虚弱的全能骑士抬起保护到了巨龙要塞下的军营之中，现在这个虚弱的全能骑士不能受到丝毫损伤。 远站在沁科尔山峰上的老赛特斯长大了嘴巴，他万万没想到双方的战争竟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力丸嘴角轻轻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殿下，战争还未结束。”老赛特斯看着力丸的背影说道。 力丸一边走一边喊道：“已经结束了，巨龙要塞之战，胜负已分。长老，我们该着手自己的事情了。” 老赛特斯赶忙跟了上去，特蕾丝汀不舍得朝脚下的巨龙要塞看了看，随后也跟上了力丸的步伐。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副将大哭的伏在弗里茨将军的脚下，他紧紧抱住了弗里茨将军的大腿，像个娘们一般哭泣着嘶喊：“将军！大势已去！撤吧！” 弗里茨双眼的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在他胸膛上占满血渍的盔甲上。 在副将近乎压抑到癫狂的嘶喊声中，在周围士兵黑暗如同漆墨的眼神中，弗里茨轻轻扔了手中钢刃卷曲的巨剑，他轻轻开口，声音细微，在这大乱的战场上，几乎不可听见。 但在副将与周围将领的耳中，那声音却如同晨钟暮鼓炸响一般。 “撤……撤退。”弗里茨深深低下头，双手捂着脸，脏兮兮的泪水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 第一百七十章 朋友 自此，斯洛姆侵略厄泽王庭所引出的巨龙要塞之战落下帷幕，斯洛姆以五万将士的巨大伤亡败回五十里之外的军营。 厄泽王庭以三万伤亡宣布战争胜利。 此时的巨龙要塞城墙下，托巴将军带领光明骑士追击落败而逃的敌军，此时终于返回到了城墙脚下。 当他举起铁剑宣布“胜利”二字之时，厄泽王庭士兵激动地将头盔扔向天空，在一片欢呼声中，少有人注意到巨龙要塞城墙上下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 本就巨龙要塞斑驳的老城墙上仿佛被鲜血齐刷刷洗了一遍似的，手掌放在砖块上甚至还有死去战士的余温。 巨大的城墙上偶有几处士兵蹲下来抱着队友的尸体嚎啕大哭，不过这稀稀两两哀嚎的声音迅速被欢呼的声音淹没。 再往后的七天内，守在巨龙要塞之上的厄泽王庭士兵忙活着收拾城墙上下的尸体，如果不管不顾这些尸体，将会爆发可怕的病毒瘟疫。 整整七天时间，战场才被清理干净，可想而知这场决战有多么的惨烈。 又是两天之后，巨龙要塞之地大雨瓢泼，厄泽王庭守卫巨龙要塞的士兵本以为他们早已清理干净了战场，但一场大雨落下，他们惊讶的发现在雨水的冲刷下，城墙上依旧有条条鲜红流入泥泞的土地。 大雨滂沱，洗刷着人类所犯下的一切罪恶，这场大雨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不论是塔林王朝、斯洛姆帝国、亦或者厄泽王庭，都在这滚滚雷声中担心受怕的度过。 斯洛姆帝国最北方，伯德河以南流域。 力丸站在高高的河岸上，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斗篷用来防雨，连着斗篷的黑色帽子将他有些苍白的脸深深埋了进去。 脚下的伯德河因大雨的关系河面上涨了不少，河水湍急地流动着，水花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拍岸声，天空乌云密布，偶有一道闪电劈下山林，发出惊天巨响，那一瞬的光芒将力丸深邃的瞳孔照亮。 他手上正捏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纸张被雨水打湿，垂头丧气地被他捏在手中，朝天的那一页上，‘普利斯特·雷霆之怒’的大名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模糊。 一个巨大的身影双手抱臂站在力丸身旁。 萨尔！ 他双腿微微分开，像一个粗壮的柱子般矗立在力丸左边，他并未穿戴任何防雨的衣物，曾经每天跟恐怖如同灾难一般的闪电风暴作斗争，这样的大雨在萨尔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雨水拍打在萨尔高高隆起的赤红色肌肉块上，就像拍打在铁块上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 萨尔微微斜了斜眼睛看向力丸手中捏着的纸张，他长长的睫毛上有雨水滴落。他望向天空中压得很低的乌云层，响亮的开口：“力丸，你在犹豫什么。” “没什么。” “那个叫全能骑士的小子让你心神不宁吗。”萨尔直直说到。 “嗤——”力丸藏在黑袍帽子下的嘴角勾起，轻蔑的笑了笑：“他还不够格。” “那就好。”萨尔淋着雨开口：“若是他成为了你的苦恼，萨尔会亲自去割下他的头颅。” “当然，我相信你。”力丸转首抬头，报以微笑。 萨尔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双方的决战既然已经收官，斯洛姆大伤之后不会再进攻巨龙要塞，厄泽王庭想必也会休养生息一段日子。殿下，我们的立场……。” “我需要再见一个人。。” “还是去见暗影恶魔？” “是。”力丸点头。 “为何要去见一个倒在全能骑士手下的战败者，话说回来，为何你前几日不直接去他们军营见他。”萨尔不屑的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力丸忽然嘴角开咧轻轻一笑：“现在，是等他们主动来见我，而不是我们去见他们。” “切，人类真是麻烦。”萨尔开口道：“这中间有什么区别。” “主动与被动之间，区别太大。” 这句话落地之后，两人都盯着河面上不断雨水冲刷的样子，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力丸重新开口：“等这场大雨停了，斯洛姆就会以战败者的身份再次渡过伯德河，不过这次，是灰头土脸的回来。” “他们为什么不守着攻下来的厄泽王庭城池。” 力丸回道：“因为他们近期再也打不进巨龙要塞，守那三座可怜的城池将变得毫无意义，更何况——”说到这力丸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更何况还有我们塔林陈兵在塞维奇走廊外，他们已经不得不回。” “哈哈哈哈！”话一说完两人同时开心的大笑。 萨尔笑到一半，用那巨大的兽人指头戳了戳力丸的肩膀：“力丸，我的夫人前些日子说路加城外的高地兽人已经开始学习种植技术，不过兽人好像用不惯你派人打造的锄头与犁车。” 力丸春风一笑：“这到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今日我会让努曼选些国内的人类种植好手前去帮忙。” 萨尔点了点头，他忽然又一手伸到脑后挠了挠头，这个高地兽人首领竟罕见的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那个……还有一事。” “请说。” “我们的女性兽人与小孩在路加城外的山脉里打了不少猎物，她们将猎物的皮毛割下洗净晾干，存了起来，但我们却不知道怎么……呃……怎么……。” “卖出去？”力丸猜着说道。 “对！对极了！”萨尔一拍手掌笑道：“那些都是上好的兽皮，你甚至在兽皮上看不到人类刀剑所留下的痕迹，兽人自古以打猎为生，对兽皮的处理我们有独特的技巧。” 力丸摆手道：“卖出去这个并不难，我会以王朝的名义通知国内的皮革商人，让他们去路加城采购兽皮，唔——不过兽人可能需要在路加城内新建一个市场，你们所有想要出售的物资都屯在市场里，这样的话，货物才能更好的流通。” “好！”萨尔感激的点了点头：“等回到营地，我立刻吩咐多隆就这么办。” 这两人相视一笑，眉目之间已有了朋友的味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脆弱的一面 大雨还在下。 乌压压的云层仿若将天地之间的空气用力压了压，胸口发闷的人深吸了一口冷冰冰的雨气，雨气由气管进入肺部，将头脑昏沉的人们冰了一冰，脑袋也能变得清醒些。 萨尔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他与力丸实在是天作之合。 高地兽人一族彻底安居在了路加城城外，成为了塔林坚实的盟友，他们终于不用再忍受杜鲁德草原高地上的见鬼的天气，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畜牧场、种植场、猎场。他们越来越贴近人类的生活作息。对此兽人族群中的每一位提到此事都会喜笑颜开，族中少量的反对萨尔的声音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也渐渐消失不见。 力丸与萨尔像个熟识的老朋友一般互诉衷肠。 许久之后，萨尔笑道：“我夫人最近学会了人类的酿酒技术，她发现人类的番薯烧酒配上苹果汁好喝极了，她自己亲自弄了一整个橡木桶的酒。”萨尔拍了拍力丸的肩膀：“等你从斯洛姆军营回来，老萨尔愿与殿下把酒言欢。” “我的荣幸。”力丸开心的回到。 萨尔抬头看了看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乌云：“时间差不多了，兽人营地中还有诸多杂事。” 力丸礼貌的一伸手，雨点打在他的皮斗篷上啪啪作响：“请便，我的朋友。” 萨尔点头回礼，转身迈步，他赤裸着脚掌，那巨大的厚实脚掌踩在泥泞的草地上，每一步的脚印都不浅。 萨尔与站在后方的努曼错身而过，两人互相点头微笑。 大雨还在下，是否是因为这世间的罪恶实在太多，雨啊雨，你为何下的这么急促而又绵长，你是否想用这如同灾害一般的狂暴雨水，去洗涤人心里最黑暗的角落。 力丸依旧站在河边，呆呆的看向暴躁的河面。 “噼啪——！”又是一道闪电，上天之威，恐怖如斯。 就这样，力丸对着河面发了好久的呆，伯德河实在太宽，再加上连绵不绝的雨水遮挡视线，让他看不到尽头，在这一刻这伯德河倒像是大海一般。 萨尔已经远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昏沉的雨中，力丸此时稍稍抬头，像是回过神来。他举起手掌，轻轻弯了弯。 身后人影闪动，努曼走上前来：“殿下。” “暗杀部队撤了吗。”力丸问话，声音冷漠。 “是，早在殿下第一次回到军营，我就下令暗杀部队撤出路加城之外的矿产山脉，赛特斯一族每个都是顶尖好手，决计不会被兽人发现。” “恩”，对此力丸只是冷漠的回应了一声。 许久之后，力丸歪着头，看着脚下汹涌湍急的水流说道：“努曼。” “是，殿下。” “你说我——算是个坏人，还是好人？” “臣……臣不知道。”努曼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愣了一愣，然后答道。 力丸头歪向另一边，鼻尖上有几滴雨水坠落在嘴唇上，但他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他的声音依旧冷淡：“我与萨尔之间，用唇亡齿寒比喻再合适不过，没有他便没有塔林的如今，如果没有高地兽人的帮助，当初我们可能连契科夫军团也无法挡住，或许没有高地兽人，塔林早已被斯洛姆抹杀。” 听到力丸回忆往事，努曼识趣的闭上了嘴，只静静听着。 “虽然我与萨尔之间本就是为了利益在进行深度交易，但合作到了此时此刻，我已经将他看做了朋友，如同你、如同老赛特斯。萨尔先生是个让人心生尊敬的先生，我开始喜欢上了高地兽人一族了，他们很可爱。” “是——殿下慈悲。” “但我却让你监视他们，并把暗杀队伍埋伏在了高地兽人的居住地。”力丸猛地转身，那眼中的冰冷让努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我这样做，与在自己朋友的头上悬了一把铡刀有什么区别。” 力丸低着头，看着自己惨白的双手，声音细小：“努曼，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声音好脆弱，脆弱的让人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一抱。 在这个冰冷的雨天，在汹涌的伯德河岸边，力丸在自己心腹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努曼的眼眶渐渐湿润，他面前这位二十多岁的殿下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在给力丸当臣子的这些日子，努曼无时无刻都感受到了力丸殿下对待心腹的贴心与真诚。 老赛特斯总是在众人面前大声驳斥力丸，但力丸总是报以微笑，他从未责怪过老赛特斯一次，这个在平日里锐气横生的力丸对待臣子简直就像对待最好的朋友一般。 是啊，在斯洛姆受苦的那二十年，殿下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这个看上去孤傲的年轻掌权者是否也曾在冰冷的被子里低声哭泣，努曼不敢想象，他更不敢想象，身边没有一个熟知的人能够吐漏心声的黑暗房间里，孤独的小殿下会是如何度过。 与殿下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早已人至中年的努曼清清楚楚的知道，殿下那孤傲与冷冰的外表之内，藏着一颗多么珍惜朋友的滚烫之心。 “殿下！”努曼单膝跪在了泥泞的地面，“殿下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因为……”努曼倏然抬头，用那忠诚的火热的眼光直直看着力丸，他坚定的说道：“殿下是君！” 轰隆隆，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将这主仆二人的面色一瞬间照的光亮。 “君……”力丸嘴唇微启。 “对！是君，殿下无需自责，这本就是君王应该做的事。殿下既然认为高地兽人对塔林具有威胁，那便在他们头上悬一把铡刀又如何！这本就是君王之责，又何须殿下为此内心煎熬。” “我……”力丸看向努曼真挚的瞳孔，眼神渐渐重新变得坚定，变得有神采。 他蹲下身，将努曼扶了起来，郑重地道了一声：“多谢。” 努曼并未造作，坦然领了这一谢，并拱手说道：“臣已将新一季的新兵名册放到了殿下的桌案上，殿下为何现在不回去清点一番，顺便喝杯烈酒暖暖身子。” 努曼抬头，君臣之间相视一笑，他们互相把着对方的手臂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袭扰 斯洛姆军营，城内，城主府。 还是那座宽阔的大殿，还是那几十把椅子，大部分椅子上还坐着人，还有几把椅子上空空如也，那是因巨龙要塞之战战死的将军位置。 国王一如往常的坐在高首，微微睁眼面无表情，好似这场战事与他毫无干系，暗影恶魔一如既往地如同影子一般跟随。 房内的气温低至冰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悔恨与不甘。 奇特的是，作为总指挥官的弗里茨并未参与这场会议，从巨龙要塞回来之后他便大病不起，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时间就在这气温的冰冷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缓慢度过，所有将领难受的坐在自己椅子上不发一言。期间有几人望向站在国王背后的国师暗影恶魔，巨龙要塞之战的第一个缺口，是暗影恶魔释放的地狱魔法打破的，他们此时看向暗影恶魔的眼神有些与从前不一样。 许久许久之后，国王开口：“吩咐将士们，收拾军中武器、粮草、辎重，等到天晴之后班师回朝。” “是……是。”底下稀稀两两的答应着，并未有人出声反驳。 弗里茨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床板对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脸色有些苍白，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作为总指挥官，这场战事的失利他首当其责。等到过几日大军回国，为了给那些贵族与平民一个交代，他或许会被罢职且驱逐出境，或者被杀头。想到这些，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良久之后，弗里茨一声长叹，忍着脑中的眩晕感喃喃自语：“倒是给父丢人了。”提起老安布里，弗里茨忽然想到国师暗影恶魔，在巨龙要塞之下，暗影恶魔的死士军团终于见了天日。 “唔……看那些死士军团的穿戴，应该是几个月前帝国平定南方野蛮人部落时，那些野蛮人的尸首，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暗影恶魔就已经开始……”弗里茨阴沉着双眼，继续着自己对暗影恶魔的猜想。 房屋顶端不断传来大雨拍落的声音，砸在坚硬的石板上噼啪作响，在这间小屋里，弗里茨渐渐闭上双眼，高高仰起头，细微的自言自语：“暗影恶魔、暗影恶魔。” 次日，凌晨。 听外边下雨的声音，雨水已经没昨天那么大，弗里茨服了药刚躺下不久。 “砰砰砰——”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响起。弗里茨微微皱了皱眉头，喊了声进来。 一名浑身被淋湿的士兵一把将门推开，慌里慌张地跪下喊道：“将军，军营西侧三十余里，出现大量厄泽王庭光明骑士。” “什么！”弗里茨双眼猛地一睁，身子坐立而起。 他身子倾斜正要问话，又有一个士兵冲入了院子里，见门开着直接跳了进来跪倒在地：“将军！军营东侧二十五余里，出现大量厄泽王庭光明骑士。” “将军！”第三名士兵从院子里高声喊道：“急报，军营正前方三十余里，出现大量厄泽王庭光明骑士。” 一夜之间，到处都是光明骑士。 斯洛姆军营在凌晨紧急吹响集结的号角，士兵急匆匆从被窝中爬了出来，慌慌张张穿戴盔甲。骑兵探子快速散了出去，弗里茨强忍头脑中的眩晕感，他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翻身上马，快速下达着防守命令。 茫茫大雨，寒彻入骨。十万大军三城集结，深沟高垒。左右两翼骑兵团整装待发，正前方步兵团平局盾牌，远程军团弯弓搭箭，投石车从城内运往前线。 大军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光明骑士来攻。 雨点落在士兵的身上，不断溅起小水花，脚下的行军靴子深陷泥泞土地，雨水浸湿鞋袜是说不出的难受。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前沿十八路斥候队伍急匆匆赶到弗里茨身前，翻身下马跪地回报：“将军，敌人撤了。” “……” 中午，大军回营修整。不过五十分钟之后，各路探子再次来到弗里茨的房门外：“将军！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又来了。” 斯洛姆士兵重新集结，正在自己营帐外脱了靴子，向外倾倒泥水的士兵再一次听到了集结的号角声。他急忙将脚伸进去重新穿上，等他站起来，每跑一步靴子里都会咯吱咯吱发出泥水的声音，这让他难受的抓耳挠腮。 与此同时，斯洛姆军营五十里开外的巨龙要塞上，托巴将军、教皇、全能骑士正在城墙的石檐下赏雨聊天。 一名士兵跪在托巴将军面前，托巴正下达着军令：“依照计划，半个小时后后撤。” “是——！”士兵正要转身，托巴一伸手又问道：“等等，河流上游情况如何。” 士兵回身答道：“依照将军的吩咐，昨日晚间已经完成，现在就等将军的命令。” “好，你去吧。”托巴阴笑着命令道。 ***** 从第一天的凌晨到第二天的凌晨，斯洛姆军营饱受折磨。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将‘袭扰’这两个字做到了极致，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斯洛姆已经不断集结了九次，现在……是第十次。 弗里茨强打着精神端端坐在马上，因为病重加上雨水的冰冷，他的指节已经发青，两手微微颤抖握着缰绳。他看向四周，士兵的脸上挂着颓丧的表情，长矛与铁剑歪歪斜斜的扭曲着，已经没了一个军事帝国该有的整齐。 他已萌生退意，他已经想在雨天撤退大军回到伯德河南岸，虽然此举可能会冒不少风险。 就在此时，三匹骏马从东侧直直对着弗里茨疾驰而来。 离得近了，三人翻身下马，对着弗里茨弯腰行了一礼，当中的那位侧身对着弗里茨说道：“将军，为何大军不断集结。” “查理，敌人在用疑兵袭扰，只是我无法判断哪一次是真的总攻。”弗里茨苦笑着回道。 “敌人三番五次骚扰，为何不下令出击。”这名叫查理的老将转首怒视。 “恐有埋伏，士兵士气低落，加上连日的大雨，此时不宜出击。请查理将军耐心再等等”弗里茨尽量放平语气回答道。 查理冷哼一声：“末将愿领五千铁骑，为将军一探虚实。” “不可。唔……咳咳咳。”弗里茨刚一张口，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程，撤退。 查理老将重重哼了一声，他气愤的翻身上马，远走之时背对着弗里茨高喊：“末将心意已决，五千骑兵前去一探虚实，将军好自为之！”说完两脚一夹马肚子，飞驰离开。 弗里茨慌张的举手大喊：“切记不可深追！唔……咳咳咳。” 身旁的副将担忧的望着弗里茨：“将军，进城休息会儿吧，这里我替您看着。” 弗里茨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不了，新败之后将士军心涣散，加之敌军骚扰不断，我亲自站在阵前，士兵的心也能够安定些。”说着他抬头望向细密小雨的天空，小声祈祷着希望太阳快些出来。 东侧，步兵让开一条宽广的大道，五千骑兵带着愤怒向外疾驰，冲杀了出去，领头之人正是查理老将。 弗里茨快速命令副将：“你再去传一次命令，让查理将军不可深追，探明虚实立刻回营。” 副将领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远处五千骑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连绵细雨之中。 查理老将在泥泞的土地上一路奔驰，他心中窝着一团愤怒之火，对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不断袭扰的举动他不停地暗骂无耻卑鄙。 远远地，查理老将坐在马上看见了远处的厄泽王庭光明骑士的旗帜，他左右扫视，大约有一千的数量，于是他放心的拔出铁剑，直接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随着五千铁骑冲锋，远方的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好像并不愿意接战，他们在看清了斯洛姆旗帜的那一刻调转马头，向巨龙要塞方向逃去，但不知是因雨天还是怎么，他们速度平缓。 查理老将很快的来到了敌军面前，他目光一凝，挥剑重重砍向一名站立不动的光明骑士，‘噗呲——’一声，他直接将那名光明骑士的脑袋削了出去，但是那声音有些奇怪，手上铁剑砍到敌人身上时的感觉更不对劲。 他回身一看，稻草人！ 大约有一百多个稻草扎成的骑士插在原地，身上还穿戴着光明骑士的衣物。 老查理心道：“果然是疑兵故意袭扰，装腔作势。” 他望向远处那些正在逃窜的光明骑士小队，隐约亦能看到那稻草人做成的士兵正被真正的骑士拉着向后逃窜，也正因如此，光明骑士动作变得异常缓慢。 就在此时，弗里茨的副将终于追了上来，下达着不要深追的命令。 老查理不屑一顾，斜剑横指地面那具稻草士兵：“副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副将惊讶出声：“稻草人？怪不得一夜之间到处都是光明骑士。” “弗里茨那小子被厄泽王庭摆了一道，还蒙在鼓里。”说着老查理高举铁剑对副将大吼：“让开！老夫去宰了那伙奔逃的光明骑士，用他们的人头壮大军威！” “这……”副将犯了难，在弗里茨的命令与老查理的判断之间犹豫。 老查理脾气暴躁，他眼看那伙光明骑士正大摇大摆逃之夭夭，他一脚踹到副将的马屁股上大吼让开。随后带领五千铁骑向前追去。 副将将马儿勒停之后，急忙看向老查理骑兵的身影。 光明骑士在前跑，老查理在后追，前者慢，后者快。 两方经过一处低洼盆地，待老查理深入之后，两旁的高坡背面忽然喊杀声四起，无数箭矢一轮齐射，在细密的雨中简直分不出那是雨水还是弓箭。 老查理五千铁骑在受到重创后被火速包围了起来。这本就是一场埋伏。 副将在后方远处听到了那突然响起的喊杀声，在愣了愣神之后，他愤愤地向地面重啐一口，在对厄泽王庭一番恶毒的诅咒之后迅速调转马头回斯洛姆营地。 弗里茨有些慌张，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副将从远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 副将走近，满面愁容，雨水与泪水在他的脸上混在一起。 “如何？”弗里茨阴沉问道。 “厄泽王庭用稻草人伪装成光明骑士，臣以为先前的无数次袭扰中有一半的数量都是那可恶的稻草人，所以在一夜之间，遍地都是光明骑士。” 弗里茨微微讶异之后，忽然面色一变，愤怒吼道：“我是问你老查理如何！” “查理将军——他——为了追击敌人，中了埋伏。”副将将头一偏，愤愤说道。 弗里茨大惊之下正要高举铁剑发布救援的命令，手举到空中，却又一动不动，只听他颤抖的小声问道：“厄泽王庭埋伏的士兵有多少。” “听喊杀声，大约一万，可能更多。” 弗里茨闭上了双眼，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许久之后，他轻声下令：“全军后撤，撤回伯德河以南。” “啊！”副将大惊：“将军！土地泥泞，我们所带的粮草辎重又实数不少，车轮会陷进泥里走不动的。行军缓慢不说，倘若此时厄泽王庭总攻，我们……我们……。” 弗里茨摇摇头：“再这样下去，迟早被光明骑士拖死，不若趁着老查理拖……拖延时间，全军快速后撤。” “将军！那可是五千铁骑，不救了吗。”副将的声音中已经略带嘶哑。 弗里茨猛地转头，大吼道：“救？！！拿什么救？！！你信不信还有更大的包围圈在等着我们！啊！” 副将哭泣着跺脚，弗里茨坚定地举起铁剑高呼：“撤退，回国！” 在外漂泊的战士们，你们是否想家了，妻子的怀抱，儿子的啼哭，这一切的一切催促着斯洛姆士兵调转马头，向伯德河岸边进发。 远程军团中的一员老兵怀里塞着三个物件：一方小铁盒，一枚戒指，一颗金牙。 这是已故的三名老战友托他带回去的信物，他们的尸体在几日前倒在了巨龙要塞上。 这名老兵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如此复杂的情绪，而这样的心情，充斥在每一位斯洛姆回国士兵的心中。 带着战败的耻辱，带着几日未曾安睡的困倦，带着对家中的思念，斯洛姆士兵踏上了归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洪流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伯德河行军。 但他们来时——是十七万大军，这场两个帝国之间的决战，让七万忠魂埋骨他乡。 密集的细雨无休止的下着，装载着大型武器与粮草的车辆底座下的轮子深陷泥地里，士兵们正费力的想办法推动，大军中不断传来“一二、一二”的鼓劲声。 行军速度实在太慢，这见鬼的天气。 弗里茨将所剩下的所有骑兵都向四面八方散了出去，以防厄泽王庭突然从哪里杀出。 雨水打在弗里茨的脸上，他已经没了知觉，他的嘴唇已经发青发黑，他坐在马上努力的抑制住不断袭击脑海的眩晕感，亲自目视着大军向伯德河流域进发。 在被撤职之前，他希望再为斯洛姆帝国尽最后一份忠诚。 从厄泽王庭边疆三城，到伯德河流域，整整十五个小时，大军用了比平常多出三倍的时间。弗里茨提心吊胆的坐在马上，他不停的向后方眺望，唯恐厄泽王庭突然杀出。 所幸这一路上都未曾看到厄泽王庭的身影，弗里茨将这归功于老查理手下五千骑士的顽强，为他们拖延了不少时间。 终于来到了河岸边，当弗里茨看向河岸边停靠的无数大船之时，他终于松了口气，长时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缓了下来，仿佛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弗里茨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他歪斜着倒向地面。 “将军！”身旁的副将一声大呼，险而又险之际自己翻了下去，抱住了弗里茨，没有让他跌落地面。 “上……上船。快。”弗里茨喘息着说道。 副将将弗里茨背起，向最大的船上走去，病重的弗里茨并未注意到此时河面的怪异情况。 河水平静的流淌，甚至比平常晴天的水位还要再低一些，在这连绵不绝的雨天，这样的河面岂非怪异。但弗里茨已经难以注意这些细节，他在看见船的那一刻，已经松了口气。 副将将弗里茨外穿的盔甲除下，将他扶上了舒适温暖的木板床。 一名浑身湿透的斥候不合时宜的冲了进来，并大吼：“将军！” 副将气急，正要将这名探子呵斥滚出去。弗里茨摆了摆手问道：“何事，快说。” “后方十五里，发现厄泽王庭大军，头前部队预计五万余人，浩浩荡荡旗帜鲜明。” “唔——”弗里茨紧紧抓住身旁的副将：“快，快登船，十五里够了，他们来晚了，等他们来，我们已经远离了河岸，命令后方还在撬车轮的士兵，放弃辎重，全部登船，快！快！” 副将匆忙领了命，一路小跑出去。 斯洛姆大军慌忙登船，国王与暗影恶魔不急不缓的走上木制阶梯，暗影恶魔望向脚下平静的水面，那低低的水位线让他嘴角勾笑，眼窝鬼火闪动，他看透了一切，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安安静静的搀扶着国王上了战船。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团长托巴不急不缓骑在马上，甚至还微微闭起了双眼，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身旁的光明骑士背上都背着弓箭火枪之类的远程武器，铁剑被他们放到了马鞍侧面，并未挂在身上。 等过了一会儿，托巴睁开眼，大手一挥：“冲锋！” 乌云罩顶，大雨缠绵。 马蹄扬起水花，复又重重踩在水洼里。大军瞬间如同野兽，在震天的轰隆响中向伯德河岸边疾行。 与此同时，上游地区，一名军团长大手一挥。几名士兵将粗粗的绳索砍断，绳索之间是层层叠叠的大网，长约上百米，在那巨大的网里，是无数用来堵塞河流的檑木滚石，而这样的网，大约有二十余条。 当所有大网的绳索被突然砍断。 上游地区几乎已经跟河岸齐平的水流带着无数檑木滚石向下冲击，随着水流愈来愈快，河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这人造的洪水之威与天灾可没什么差别。 此时斯洛姆大军最后一艘船，刚刚驶离了河岸，规模庞大的巨船队伍由北至南航行。 “轰隆隆——轰隆隆——”巨大的洪水声响甚至盖过了雷声，这响动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传入斯洛姆舰队上士兵的耳中，他们惊惧的左右扫视，甚至有人站在甲板上河面上看，以为河里出现了了不得的水怪。 弗里茨强撑着站起，在副将的搀扶下摇摇晃晃推开舱门，他站在巨船的船头，搜寻着那巨大声音的来源。 他终于注意到了河面，那在大雨中低平的水面，像是地震一般，平静的水面忽然开始抖动水花，在这一瞬间，弗里茨瞳孔缩成针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他的脖子好像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扼住，让他再也喘不上气。 他焦急地推开众人，身体趴在了栏杆边，看向——上游。 远方上游的山体之间，洪流突至，夹杂着无数滚木礌石，铺天盖地若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向正处河流正中央的斯洛姆舰队。 “全速！全速……唔……咳咳咳！” “将军！！！”副将大吼着，将弗里茨扛进了船舱内。 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大水淹过整片舰队，木桩与碎石不断地砸在巨船的东侧船身，首当其冲的巨船被迅速击沉，船底被砸出无数个窟窿，夹板进水，士兵弃船而逃，纵然他们跳入这洪水之中，也只有可怜的一线生机。 北岸，一艘巨船被洪水重新冲上了岸边，这艘船的指挥官茫然的站在甲板上不知所措，就在此时，无数的破空之响传入耳膜，指挥官呆呆的抬头，那混杂进雨水中的箭矢密密麻麻的落下。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在这完美的时间点，终于赶到了岸边。 这艘船上斯罗姆士兵遭受到了屠杀，他们已经上了船，他们眼看就要回到斯洛姆，回到自己的祖国。在这最后一刻，他们发出绝望的呐喊。 “第三军团！沿着河岸向下搜寻！别给我放跑一个敌人！”托巴兴奋的举起铁剑命令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穷寇莫追 河面之上，斯洛姆舰队陷入大乱，在船身剧烈起伏中，四周时不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船上横梁木板“吱呀吱呀”的响动让人捂上耳朵不敢再听，唯恐那木板支撑不住断裂开来，相距不远的几辆船重重撞在一起，失衡之后被大水冲向岸边。复又被赶来的光明骑士屠戮。 洪水湍急，不断有破损的船只被冲散，光明骑士跟随着河流不断向下跑动，时不时向河面上放出几轮箭矢。 一方的逃窜，另一方的狂欢。 在这昏沉的雨天，在这汹涌的伯德河上，斯洛姆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耻辱，兵败之势排山倒海。 托巴亲自带领着光明骑士中第三骑士团沿着河岸向下追击残余，这本就是难得的屠戮敌人的机会，几位愤怒的斯洛姆军团长带领远程士兵冲上巨船顶层，意图反击，但船身的剧烈摇晃与不断碰撞让士兵站都站不稳，根本无力射出手中的弓箭。 巨大的舰队只好向南岸挣扎着费力前行，斯洛姆舰队在洪流之下不断增加着骇人听闻的战损数量。 厄泽王庭指挥官托巴骑着高头大马在岸边指挥着战斗，他带领着第三军团不断向下流奔袭，不断收割着被洪流冲散的残留敌军，这样的状态持续了约有半个小时。 “噗！”一声轻响，一柄乌黑的匕首直刺入托巴将军胯下正在疾驰骏马的前胸，匕首瞬间没柄而入，从马儿腹下射出，钉在了地上，马儿吃痛忽然急停并高高跃起，马身侧翻。 托巴大惊之下踩着马背向外一跃，在地上滚了几滚。 他胯下的骏马直接翻进了河水中，被湍急的河流冲走，瞬间没了踪影，托巴身后的光明骑士急忙勒住缰绳，副将惊呼：“敌军！警戒！” 托巴站起身，猛地抬头看向正前方的一个小高坡。 老塞特斯从灌木丛中缓缓走了出来，他刚刚掷出匕首的那只手缓缓落下，老赛特斯嘴角带笑，轻轻说了声：“殿下，中了。” “赛特斯！塔林。”托巴眉毛深深皱起。 力丸微笑着慢慢从高坡后走出，身后亦站起了无数高大的赤红色身影，像一根根粗壮的柱子般战成一排，他们面色高傲地盯着不远处的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一个年老的长有白胡子的兽人紧跟着力丸的步伐，老赛特斯与特蕾丝汀在身后紧跟，三人在力丸的带领下向托巴缓缓走来。 “警戒！！！”看到那茫茫多的高地兽人，光明骑士团拔出了铁剑，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虎视眈眈。 “吼啊……”多隆站在兽人前排忽然大吼了一声，所带的一千兽人战士纷纷仰天大吼，兽人巨大的咆哮声成为了这天地的唯一，就算是光明骑士胯下受到良好训练的骏马亦惊惧的坐立不安，马蹄向后退了退。 多隆重重向地面啐了一口，向前迈出一步跟着身前的四人，身后的兽人亦带着极强的压迫力与臂膀上高高隆起的肌肉块向光明骑士走来。 走在最前方的力丸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在这连绵的细雨下，他额头上沾着几缕金黄色的头发，利剑一般的眉宇下是一双半眯着的眼眸，他的脊梁始终挺得直直的，就算是在一身宽大的斗篷下，他也站立的如同一颗高傲的竹子。 “力丸！”托巴凝重地看向这个率先打破三个帝国之间平衡的塔林王子。自崛起之战后，厄泽王庭的所有高层都在举全国之力搜集关于力丸的背景资料。 托巴看了看站在力丸身后那极具压迫力的兽人军团，眼珠转动之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用紧张！托巴将军！”力丸忽然高举手臂大声喊话，此时双方距离大约有五十多米，力丸仿若像个老朋友一般继续走近，萨尔始终双手抱着肩膀，两人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但身后的老赛特斯与特蕾丝汀可没那么轻松，老赛特斯双手缩在袖子里，赛特斯一族的修长手指上始终挂着匕首，他双眼不断的在不远处光明骑士的脸上来回扫视，随时准备出手。 特蕾丝汀的手亦放在腰间的剑柄上，铁剑只拔出了一寸，她的手极为稳定。 “搞什么鬼。”托巴将军站起身，看着力丸四人不断走进。 等到双方的将领大约只有三十米距离的时候，托巴将军朝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弯弓搭箭，瞄准，松弦。 “嗡——”的一声弓弦震动，箭矢直对力丸射出。 老赛特斯身子一停，左手扬起向空中一甩，他掷出匕首的速度实在太快，快的让人看不清匕首的影子，只听到半空中一声脆响，匕首与箭矢双双落地。 “再敢向前，杀！”托巴阴沉的说道。 力丸微笑着站定，他用手轻轻将头上的黑帽子向后一撩，露出标志性的金黄色头发。 双方兵马对峙，谁都不敢先动手。 细雨落下，滴滴答答。湍急的河水撞上河岸，发出巨响，溅起水花。 力丸转首看向河面上漂浮着的跟随河流的巨木，与被冲击到岸边残破的斯洛姆战船船桅，河岸边已经是一片狼藉，漂浮起不少中箭身亡的死尸。不远处的河面上有几艘被冲散的斯洛姆巨船正在努力地平衡船身，而东方远处那巨大的战舰群因为下雨的关系，力丸已经看不清楚，只是会偶尔听到船与船之间碰撞的惊天响声。 他慢慢转首看向托巴：“将军，好手段。” 托巴并未答话，他疑惑地看着力丸，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此行意欲何为，是敌是友。 厄泽王庭与斯洛姆开战以来，塔林的立场并不明确，塔林进攻了斯洛姆两座边缘城镇，但是却在那两城止步不前。 仿佛看到了托巴脸上的疑惑，力丸往前迈了一步，托巴身后的光明骑士神情紧张，纷纷握了握手中的铁剑。 只听力丸张口，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吾今日以塔林摄政王的身份，希望厄泽王庭停止追杀斯洛姆，穷寇莫追，不是吗？托巴将军。”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触即发 “穷寇莫追？嗤——”托巴冷笑：“力丸，你全歼斯洛姆契科夫两万军团时候，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穷寇莫追。还有，”托巴指向方才自己胯下之马跌落河流的位置：“本将想问问，你此举何意？难道就是为了让本将站这儿听你讲笑话的？” “哦，老天！”力丸夸张的举起手：“当然不是，亲爱的托巴将军，力丸此行意在讲和。” “讲和？”托巴道：“艾山之东，有我厄泽王庭五百守卫，你难不成带领着你身后这些兽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过来的？” “那五百守卫，力丸一个都没杀，待将军退兵之后，力丸原数奉还。”力丸依旧微笑，并冲后方招了招手。 后方的兽人让开一条通道，一位膀大腰圆的兽人手里提着一个穿戴着厄泽王庭盔甲的人类士兵向这边走来，力丸走上前亲自给那名士兵解了绳索，取了口中塞着的粗布。 那名士兵揉着手腕走到托巴将军面前跪倒：“将军，小人厄泽王庭艾山守卫营二等兵罗希。” 托巴将信将疑的对那名士兵招了招手，士兵附在托巴耳边小声说道：“将军，五百守卫兵一个没死，都被看押在五十里外的山脉脚下的军营中。” “受到敌袭为什么不点燃信号烟火。”托巴单手成掌捂在嘴边问道。 “将军，敌人太快了，摸进来的时候，我们毫无察觉，首批摸近军营的是五十名赛特斯族人，他们简直像幽灵一般，出手毫无声响。我们……我们没时间接触信号台。” 托巴微微一怔，低声喊了句：“废物！滚下去。” “是——。” 力丸安静的等着，看到那位俘虏向后退走之后，他微笑道：“将军现在是否信了？” 托巴眼睛微眯，他看向后方河面上渐行渐远的斯洛姆船只，又看了看力丸身后站着的长排兽人，他知道他今天已经不可能在力丸面前大肆追击，所幸他所想要的重创效果已经达到，于是他不禁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力丸：“塔林为何要保斯洛姆，你莫不是怕我厄泽王庭将斯洛姆重创之后调转枪头，毫无顾忌的进攻塔林吗？” 力丸对这句话挑了挑眉头，并未作答。 “哈！哈哈哈！”托巴忽然捧腹大笑，他手指着力丸笑道：“力丸，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忧，或许二十年前，老夫对塔林还有些敬重，但现在——哼，你们不过是一群杂牌兵，就算没有斯洛姆，厄泽王庭也能轻易吞并塔林。只不过我厄泽王庭信奉神明，不愿战火……” “巨龙要塞！”力丸忽然抬首盯着托巴的双眼，并出声打断了托巴啰嗦的话：“巨龙要塞并非就打不下来。” “呼——”冷风刮过，细雨缠绵，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老赛特斯与萨尔同时勾起嘴角，看向那个瘦弱但却孤傲的黑色背影。 在这缠绵的阴雨天，身旁大河滔滔轰响不绝，托巴看着那阴冷的如同毒蛇，又凶狠如同狂狮的眼眸，那绝对的自信绝不是假装所能散发出的气势。 托巴身子稍稍一颤，他努力定住心神，他想裂开嘴角嘲笑，却发现自己嘴角有些僵硬：“仅凭你塔林一万杂兵与身后的三千兽人？” “不错。”力丸的回答斩钉截铁。 河岸边飘来一队斯洛姆士兵，大约有十多位，他们紧紧抱着巨木，被大水冲上了河岸，托巴身旁的副将高举手中铁剑，一队光明骑士弯弓搭箭，箭雨之下，那十名斯洛姆士兵在哀嚎中重新跌落河水。 双方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继续对峙，托巴阴沉不定的开口：“力丸，你可想好了要与我厄泽王庭为敌。” “不，我绝无此意。”力丸面色冷淡，托巴从这个心机如同深渊一般的年轻掌权者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可塔林现在陈兵在厄泽王庭境内，并关押我厄泽王庭五百边疆守卫兵。” “不过是为了劝阻了将军不要再继续杀孽。”力丸紧接着回答。 托巴对这个见鬼的胡扯理由撇了撇嘴，在心底暗骂了声无耻之后高昂着头说道：“倘若塔林在两个钟头之内不能够撤回艾山之西，厄泽王庭将视为塔林宣战。” 力丸转首看了看河面，河面的水流已经渐渐平缓，算算时间，斯洛姆舰队也该已经驶出了远程火力范围，力丸一挑眉头，说了声“撤”，而后转身便走。 力丸态度的快速转变让托巴愣了愣神。 几步之后，老赛特斯与萨尔、特蕾丝汀跟了上去，四人背对着托巴，力丸的牛皮靴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草叶上的雨水从他的靴子流落地面。 “一步、两步、三步。” 托巴身旁的副将捂着手在托巴耳边轻语：“将军，这边一旦发生战争，后方两万光明骑士能够在十分钟之内快速赶到战场。” 托巴瞳孔闪动，于是他稍稍举起手臂，他何尝不知道力丸是个潜在的威胁，现在他与力丸之间不过三十余米，只要他大手挥下，便是一片冲杀。 双方一旦开战，后方的两万光明骑士能够在十分钟之内抵达，一个小时后巨龙要塞将会收到消息，教皇会立刻派兵支援，而敌人只有这看上去不到五百名兽人，不……不……兽人身后还有不少高坡丛林，或许里边埋伏着塔林士兵。 托巴的额头在这阴冷的天气中竟流下了几滴汗水，混杂着雨水从他下巴滴落。“塔林的新兵与老兵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人，就算高地兽人的三千数量，在这阴雨的天气下，如何与我两万光明骑士作战。”想到了这里，托巴的手举到了最高处。副将与光明骑士慢慢将铁剑抽了出来，‘噌愣~噌愣~’，铁剑摩擦剑鞘发出轻微的响声。 与此同时，力丸脚下一顿，只顿了那么一下，他便又重新迈步，步履之间轻松自然，步态缓慢一点也不着急，只是他的眼神愈来愈阴沉冰冷。 萨尔背后的工艺线圈开始闪动雷电，噼啪作响，老赛特斯袖袍一抖，手中重新抓住了两柄匕首，特蕾丝汀腰间的铁剑已经拔出了一半。 四人缓慢的背对托巴走着，但除了力丸之外，三人脚下的脚步都有些僵硬，像是用了力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放走 场面安静到了极致。仿若箭在弦上，仿若满月之弓。 托巴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他的双眼布满杀意，眼白渐渐被血丝填充。 只要这大手挥下，塔林与厄泽王庭将开启新的战火，只要这大手挥下，塔林摄政王力丸的性命就将留在厄泽王庭疆域。 兽人们高大的身躯紧紧绷着，他们粗重的喘气，气息在这阴冷的天气下形成白雾，眨眼间消散于无，力丸还在迈步，他那闲庭散步的样子让托巴内心翻起滔天巨浪。 他为何这么轻松，力丸、力丸，想法大胆，思虑周全。 面前的高坡背后，高坡的丛林与灌木丛中，仿佛有人影闪动。 托巴瞪大了眼睛，这一刻他高举的手掌仿佛吸干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这高高举起的手掌像是举着一块千斤巨石，让他颤抖不已。 “将军！”身旁的副将还在小声催促，雨滴落在副将发青的指节上，副将早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托巴嘴唇轻启，“杀”这个字眼就在喉咙口，他已准备喊出。 “殿下！”忽然一声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向发声的那道伟岸的身影。 萨尔！这个年老的高地兽人的领袖，他背后的工艺线圈不停地冒着诡异的电光，他突然转首看着力丸，并发出洪亮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什么？”力丸转首，依旧在轻松的向前走动。 “倘若背后那伙人——嗷！我是指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倘若他们现在想要出手的对付殿下的话……。” 力丸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就地反击，命令后方大军过河，直取巨龙要塞。” “当然！”萨尔回应，两人对视，哈哈大笑。声音飘荡在这片空旷的河岸边。 托巴看不出那两人的对话是真是假，那两个塔林的领袖像是在日常聊天，力丸的轻松步伐绝不是装出来的。 托巴的手，顿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中央的兽人为四人让开了一条道路，四人缓缓了进去，兽人露出尖锐的獠牙，冲厄泽王庭光明骑士龇牙咧嘴之后亦纷纷转过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兽人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缠绵的细雨之中，托巴将微微发酸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身旁的副将一阵着急，托巴熟视无睹并未看向副将，而是看向远处高坡上的灌木丛与树林。 “歘歘歘——”在兽人离开不久，无数道黑影从树林中向后跃去。透过细密的雨幕，隐约能看到赛特斯一族特有的黄油色瞳孔闪着点点寒光。 托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一下。这个在面对斯洛姆十六万大军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在刚才那一瞬间，竟犹犹豫豫。 约莫有一个钟头后，从兽人远走的方向那看到不少人类的身影，五百名厄泽王庭边疆守卫兵喘着粗气从远方跑来。他们走近之后统统跪在托巴面前请求责罚。 托巴阴沉着脸不发一言，但副将把他们大骂了一顿。 转首看向河岸边，河岸边一片狼藉，有木桅、有旗帜、有死尸、有鞋子、有箭矢、有……。 再看向河面，已经风平浪静，水过无痕，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残破的斯洛姆巨船队伍已经远离，厄泽王庭保卫之战在最后以这种方式结束。 托巴没有吩咐那五百守卫兵起身，他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调转马头，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他现在要快速回到巨龙要塞，他迫切的想见到教皇，他需要让教皇重新度量塔林威胁。 暗影恶魔与国王的船只并未受损，在经历了起初的剧烈摇晃之后，巨船安稳地在宽阔的河流正中央停了下来，这样长的距离，厄泽王庭的远程军团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为数不多的没有受损的战船打开夹层，放出了无数小船，士兵被应招为临时的救援部队，划着小艇救援后方趴在巨木上，半个身子还在河里游泳的队友。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愁、耻辱、与愤怒，当然最多的，还是疲倦。 暗影恶魔呆在国王的床舱内，他坐在国王的高座上，而国王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目光呆滞。 暗影恶魔望向国王那如同木头一般的神情，骷髅鬼火闪动，在他脑中所想的，却是厄泽王庭教皇那充满禁忌之虐的欲望双眼。 与此同时，艾山东侧脚下。 “殿下，倘若刚刚真的动起手，老臣自信能够在十秒之内取托巴的项上人头。”老赛特斯在一旁说道。 力丸微笑道：“当然，不过——现在不是跟厄泽王庭正面对战的时候。” 就在这时萨尔出声道：“力丸，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厄泽王庭要用水淹斯洛姆。” “就在那天我回来的夜晚，那天首领也在河岸边，等我发现水位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首领也早已回军营了。” 萨尔恍然大悟状。 力丸面色凝重着摇了摇头：“可惜，还是来晚一步，斯洛姆损兵折将，早已不复几月前的兵马齐全。”他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战斯洛姆本就师出无名，若是我们的猜想没错的话，攻打厄泽王庭的命令，是暗影恶魔代国王所下，他们备战仓促，吃了不少大亏，不过就算如此，斯洛姆也险些将巨龙要塞攻了下来。” 老赛特斯凝重点头：“是，双方的实力本就相近，所幸后来全能骑士的出现，让厄泽王庭士气大增，斯洛姆才会惨败回国。” “但我们还需要斯洛姆牵制，让厄泽王庭不敢轻易渡河，”说着力丸看向面前高耸的山脉：“亦不敢轻易翻山进攻塔林。” 老赛特斯犹豫道：“厄泽王庭号称信仰之国，他们倒是很少向外侵略，这一点倒不像是斯洛姆。” “不。”力丸转首看着老赛特斯：“在我眼中，厄泽王庭的侵略意图甚至远胜于斯洛姆，不论是他们号称最为慈祥的教皇，还是手下虔诚的光明骑士，他们在病态的信仰中，时时刻刻侵略着四周，这个表面上纯白的国度实则内里早已黑暗的如同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