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一章 身穿水浒 张乾穿越了,几分钟前他还是21世纪的小白领,上班期间,趁着蹲厕所的机会掏出自己的手机玩一个被安利来的小游戏。然后不出所料,他立刻找到了一种怀旧的感觉。这游戏一塌糊涂,抄袭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但最最重要的是,他手机没有掉进马桶里,也没被水浸湿,可他眼睛一眨就已经身处12世纪,身处北宋末年的政和四年了。 张乾不是学历史出身,但他对历史不陌生,比如说他知道1125年金兵会南下,1127年北宋会灭亡,中国会遭受到民族历史上永远无法抹去的奇耻大辱——靖康之耻。那是华夏民族史上一道永远不会褪色的伤痕。 可他绝不会知道宋徽宗的年号里有个‘政和’,更不知道政和四年是西元哪一年。 他只知道靖康之耻的主角之一叫赵佶,是宋徽宗。而当今汴梁赵宋皇宫紫宸殿上坐着的天子,就是这位道君皇帝,青楼天子。 而且最最让他木鸡的是,他现如今的肉身姓陆,名谦,为东京殿帅府虞侯,他有一个同乡至交姓林名冲,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这林冲还娶得一房娇气,为张老教头之女,生的花容月貌,更兼贤惠。与林冲成亲有些时日,虽然还未能给林冲诞下一儿半女,但夫妻恩爱,让陆谦瞧着都羡慕非常啊。 这是水浒啊。 原来自己穿越到了水浒,还穿越成了水浒中最最无耻的小人之一陆谦。张乾头都要打了,还好他早来一步,陆谦现在还没有酿成大错,可是高衙内窥视林娘子这码戏儿,已经出来了。富安那个狗头刚刚才离开。 张乾站起身来,一脚踢碎了床下的酒坛。 “哗啦”的酒坛破碎声立刻让屋外的使女惊动,“官人,……,可要用茶?” 门外响起了婢女怯生生的声音。 张乾想的入神,没听到丫鬟的声音。 作为殿帅府上的虞侯,陆谦的地位不算的高,因为这虞侯就好比后世的参谋,地位的高低不在于虞侯这俩个字,而在于前面的前缀。 就好比营参谋和军参谋长,地位差的不是一丁半点。陆谦那就是个营参谋。 他是个寒门子弟,林冲的出身都胜过他不少,林老爹当年可是东京城里的提辖。而他爹就是个乡下小地主,陆谦现在三十岁了,能做上殿帅府的虞侯完全是靠本事拼来的,当然也有林冲的引荐之恩,但就算如此也只是过的去罢了。别的不说,陆谦媳妇已经丧逝三年有余,至今还光杆一人,这就可见一番了。 是,东京城里的小娘是娇贵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上午富安来寻他的时候,陆谦一时听允,也没奈何;只要小衙内欢喜,却顾不得朋友交情了。 为何会如此?只为久处人下的他要向上攀爬罢了。 陆谦的家门就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内,内有使女一个,门房一个,这是一对父女。 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推了开,陆谦刚才没有答话,那丫鬟就端着茶水进来了。 视线突然间的明亮让陆谦吓了一跳,这是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暴漏’在12世纪的阳光之下的,他心里有鬼的。 随手抓起一旁木几上的花瓶向门口砸去,就摔在了使女脚下。 “滚,给我滚——” 陆谦声音里带着紧张,但被花瓶一砸,吓极了的使女哪里还会冷静的分辨声音语气,如受惊的兔子飞快的把门重新带上。 也是为这一打搅,陆谦也恢复正常了。从今往后他就不再叫张乾,今后就是陆谦了。 他要好好地过好这一生,别的不说,十几年后女真南下,靖康之耻这等华夏民族的悲剧,他绝对是不允许有发生的。因为他有金手指啊。 伴随着他穿越的就有他的那个手机游戏系统,虽然现在这游戏系统画面非常非常的简洁,之前他也仅仅是刚一接触这游戏,但作为玩过小本子的三国游戏的陆谦,还是非常轻易地就上手的。 整个画面就像是黑暗的《三国11》。陆谦的人头位于图上左手位,右面是一个大五星。五个角分别对应着统帅、武力、智力、政治和魅力。陆谦现在的属性很垃圾,他的武力只有60,后头跟着一个-5的红色数字,因陆谦没兵器在手,没有骑马,所以武力值减五。智力是70,这是他五个数值中最高的一个;统帅45,但后头有个括弧,里头是+10的数字。政治是灾难性的25,魅力则是50,一个非常平的数字。 在图的下部分,是状态、个人、关系、荣誉榜。跟他脑子里记忆的《三国志11》唯一的不同就是最后的荣誉榜了。 陆谦首先看了一下,一个字都没有。 而再点看状态,就看都一行微红色彩的字体——醉酒状态,全属性-5%。 关系一栏里是只有林冲。 而至关重要的个人一栏里,就看到性格刚毅,年龄30,性别男,伤病健康,道具无,体力95。还有一个官职——百人将。后面有行小字——可统帅兵丁百人。 而侧面的兵种特性一栏里,陆谦是步兵B,骑兵C,水兵C,工兵B。特技无! 陆谦点看兵种特性,发现这个是新奇玩意儿,不仅与《三国志11》不一样了,与他之前玩的那个游戏也不一样了。 兵种特性,C——防御+10%,B——防御+20%、攻击+10%,A——防御+30%、攻击+20%、速度+10%,最高级别S——防御、攻击、速度、体力,各加30%。 如果以水浒的世界看,如此增益,已经是神技了。只要这里别出现九天玄女、罗真人这样的大拿就好。 个人一栏里的数字都在泛着金光,作为玩过不少游戏的陆谦来说,这表达的已经很明白了,他可以加点么。 武力加到65,动不了了。统帅加到50,金色光芒就全消失了。 陆谦把整个金手指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也没发现这个显示加点的数据在哪儿。他不止一次的在内心里呼喊“系统,系统”,但系统没有一丁点的回声。这系统不仅没有‘声音’,也不见发布任务,连操作设置似乎都不健全。比起往日看的系统流小说里的系统来,真的够逊的。 这个时候陆谦的内心彻底安定了下来,对于前途,对于未来,他不再有任何的彷徨,有的是踌躇满志,有的是慷慨激昂。 他盘算着现如今的局面,首先陆谦需要助林冲过了眼下关卡。他此刻的脑子里是半点也不带有‘邪恶化’的念头的。 帮高衙内害林冲,陆谦要有多邪恶才能做这种事啊。他要是这么邪恶,这样的好运气能平白无故的落到他的头上吗?陆谦自诩自己人品还是不差的。而且穿越无后顾之忧。 在21世纪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父母亲在他上中学的时候出车祸就双双走了,然后亲戚也就不是亲戚了。而现在的朋友,倒是真的有俩好哥们,可更多地是泛泛之交,酒桌上的兄弟,床上的跑友。 找个板凳坐下,陆谦梳理着自己脑子里的记忆,对历史的前瞻可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况且他对水浒还有有一定了解的,但绝对不至于全书倒背如流。事实上他连方腊、田虎、王庆手下的军师大将都忘个七七八八了。记忆最深的是方腊手下的庞万春,以及庞万春的妹妹,似乎原著中没这个娘们,还有方腊的兄弟还是谁,在杭州先射死了浪里白条张顺,最后突围的时候还斩了王英,马踏扈三娘。后者可是陆谦在水浒中最稀罕的女人啊。央视版老水浒里的演员,特别美,飒爽英姿的。 如果这个时候,附在了他的身上的系统真的有智能小精灵,一定会对陆谦大脑里混乱的记忆感到无语。但这也从某个方面证明,陆谦对于水浒传的真实了解,真实水平。 第二章 豹子头 这个时代的东京城绝对是地球上的第一大城市,是地球上的最最繁荣的城市。人类几千年文明的结晶,完完全全就展现在这里。 上百万人口居住在这座庞大的城市中,足足三丈三尺高的城墙仿佛是一头巨大的不可以言辞来形容的洪荒巨兽,静静的趴伏在黄河南岸。 太阳的精光照撒在汴京城上。 从最外面的羊马墙,到外城,到内城,到皇宫前的樊楼街,人群密密麻麻,往来如梭。即使这已经是下午了。 高俅的府邸当然在整个东京城最核心的地方,等于说陆谦的家也在这东京最富贵的地方。但林冲的家就距离的有点远了,虽然也是在内城,但林冲的家在皇城的东北方。要不然林冲也不会带着自己的娘子前去酸枣门外的东岳庙上香还愿。而高府则在西南方,靠着金水河的地方。东京城百万人口,日常供给多靠着河运,金水河沿线那不是一般的热闹。 陆谦手提着一坛和旨。这可是樊楼的两大名酒之一啊,另一名眉寿。从酒名上就可以看出,后者代表健康长寿,和旨则突出了酒的醇和、甘美,这两个名称都十分雅致,都具有博大精深的文化气息。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身负背篓的行脚僧道,以及那些看花了眼的外乡游客。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真的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把这个时代地球上最最繁荣的商业都市华景,如一幅画卷那样绘色绘形地展现于人们的眼前。 当然,随着陆谦的‘行动’,那高府中的高衙内高坎才是最最欢喜的。富安给他设的计策正在进行中不是吗? 虽然陆谦微微的改动了一下,但那也是为了更妥帖。 毕竟直接请林冲到樊楼喝酒太过突兀了。 两个东京城里的小虾米,就好比后世帝都的俩营团级军官,喝酒就至于去钓鱼台国宾馆吗? 那樊楼可是东京城内的七十二家正店之首,是整个京城里排第一的酒楼,红遍京师的李师师就落脚在那里,消费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而距离林冲家更近的还有多家的酒楼,陆谦平日请林冲吃酒可少有去樊楼的。 陆谦不是林冲,后者官职是不高,但祖父辈有根脚,身价丰厚,一千贯的宝刀说买就买了。 而陆谦呢?浑身上下的身价也不过二三百贯。 陆谦适才亲自到高府上回话了,说他先到樊楼取一坛酒在林冲家中吃酒,然后以不尽兴为由,邀请林冲前去樊楼。如此正时辰长久一些,好让衙内行云雨乐事。 高坎这货当然允了,还给陆谦打包票说,只要事成,他必会在他干老子面前好好为陆谦美言,今后升官发财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哪里能想得到眼前的人已经神鬼不知的换了内核。 高坎许诺的升官发财对于陆谦半点吸引力也没有,倒是这江湖绿林更让他神往。 而再说这林冲,自从老婆被高衙内调戏了之后,是闷闷不乐。高衙内是高俅的干儿子,打林冲不敢打,可不打不是男人啊。 自从那原先武艺冠东京的王进王教头被高俅害了之后,林冲在一干禁军教头中武艺已可称雄。高俅也知道自己根基不稳,想要让底下人心服口服是很难,在收拢了牛邦喜、党世英党世雄兄弟后就几次抬举了林冲。 倒不是加林冲的官职,而是抬高了他的地位。 那高坎五岳楼调戏林冲老婆的时候,两人是互相认识的,高坎当即就叫出了林冲名字,而高坎的帮闲在两人起冲突的时候,竟也是说:“教头休怪,衙内不认得,多有冲撞。” 可见林冲在殿帅府还是有点地位的,从某个侧面讲,高俅待他还是有恩的。 这就更让林冲左右为难了。再说了,在现下这时空,“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那是普世价值观。这官儿可不是哪个人随随便便就能丢掉的。 像现在的陆谦这样,一门心思的跑山东混绿林的主儿,一万个里头也找不到一个。 临近中午时分,林冲还在家中,听得门首有人叫道:“哥哥在家么?” 林冲出来看时,却是陆谦,慌忙道:“兄弟何来?” 陆谦道:“特来探望兄,何故连日街前不见?”这话音说的有点大,没办法,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儿,正有个尾巴跟着呢。 林冲不疑其他,说道:“进来心里烦闷,故不曾出去。”说着就把陆谦让到了屋里。 在屋内坐定,林娘子让侍女锦儿奉上茶水,陆谦道了一声“阿嫂”。 林冲看到陆谦前来是很高兴的,接过陆谦提来的酒坛后,笑着说今天有口福了,就让林娘子下去准备饭菜。 陆谦这时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容林冲疑问,就先开口道:“哥哥祸事也。”唬得林冲一跳。然后将高坎、富安那毒计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听得林冲是怒发冲冠,只要跳起来去陆谦家杀了高衙内和富安这条恶狗。 陆谦自然忙拉住了林冲,连说不可。 林冲要是真杀了高衙内,他自己也活不出东京城,陆谦家距离高府太近了。林冲这么怒气冲冲的的跑去杀人,消息绝对掩盖不住。 “哥哥,哥哥,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他来林冲这里,可不是让林冲杀人去的。 陆谦用尽力气拉住林冲的胳膊,但林冲的气力岂是他能比的?一股股涌动的大力拖着他都从堂中走到门口了。就像大人带个小孩! “官人,官人……” 林娘子听得堂上的动静,赶忙来看,帮着阻拦,这才让林冲消停了下。 “叔叔,这是怎的?” 林娘子怕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丈夫。 要知道绰号豹子头的林冲,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再有比陆谦高出半头的身材,发起怒来忒的是很吓人的。虽然整个水浒当中,林冲可谓是活的最憋屈的人了。 但以他刚才的怒气,高坎要出现在他面前,林冲是真会动手的。 “哥哥,我也想一刀宰了高坎那鸟厮。但哥哥不行。”陆谦是光棍一条,脱身容易,林冲却是拖家带口的。 林冲如此砍杀高坎,难逃东京不说,陆谦怕也难走脱。而只要被擒了,定要跟着吃死罪,高俅肯定会让开封府尹判陆谦一个同谋之罪。俩人都陷进来,这太不值得。 第三章 杀人【求收藏,求推荐】 这时候林娘子也知道了事因,花容失色,她一个弱女子,这个时候只能看着丈夫。 “阿嫂休慌,此事只是那高衙内之意。” 高坎虽然能打着高俅的名头为非作歹,但他毕竟不是高俅。别的不说,那党家兄弟,他就一个也差拨不动。他能够使唤的,除了富安,也就是陆谦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了。 毕竟高俅的发达也是近两三年的事儿。之前他就是一个陪赵佶玩乐的侍从。有一天赵佶召来高俅说,“朕欲要抬举你,……”在皇上授意下,枢密院先是把高俅在西军里挂了一个名字,然后西军扩边有功,半年工夫,高俅的官职不断上升,一直做到殿帅府太尉。殿帅府太尉,掌握京城八十万禁军,可是位高权重的要职。但也并不是说高俅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殿帅府的人就都跟他一心。至于高衙内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东京城里为非作歹,手下的狗腿子尽是地痞流氓而已。 好声劝林娘子安心,陆谦看着一脸憋愤的林冲,说道:“哥哥,这事必要有个了断,不然以高坎之心性,后患无穷。”这家伙可是花花太岁,不爱娼女,就好一口妇人。他既然敢让陆谦来赚林冲,那就说明林冲的地位在高坎心里已经没什么威慑力了。 “小弟我准备这般做……” 陆谦低声在林冲耳边附道,林冲吓了一跳,看着陆谦,眼眶都红了。这是真兄弟啊! “兄弟万万不可。”林冲坚决不答应。这算什么?他要是答应了,他林冲还是人吗? “哥哥勿劝。非如此,不足以消后患,更不能泄恨。”陆谦脸上满满的都是狠辣和决然,虽然他才刚刚穿越,但有陆谦记忆在,陆谦干过的事情他与有什么两样? 这陆谦在之前的三十年里也不是光明正大的好鸟,只不过做人还有一些底线,有一些原则,不然林冲也不会与他相交这般好。 而在北宋末年这个世道上,做人能留一些底线,这就难能可贵了。只是这样的性格也限制了陆谦的前途,当今的北宋官场上是一片污浊,挑挑拣拣也寻不到几个好官。之前的陆谦品质上的那些闪光点,恰恰是阻他上进的绊脚之石。 他就算是如那青面兽杨志,不惜投身奸臣之下去押送花石纲,为梁中书押运生辰纲,但注定性格上仍有底线的他不会成为奸臣贼官倚重的心腹,充其量只是一粒可悲的棋子,等待他的命运只是一点一点被榨净全部价值,然后一脚踢走。 所以,原主陆谦变了。 而现在陆谦又变了。但那过去的腌臜事一点一滴的全都在他脑中,就都成为了新陆谦‘成长’的资粮。至少现在他说起杀人来,轻松的就仿佛杀一只鸡。 “天下那么大,何处不是家?小弟出了东京城,任他高俅手掌殿帅府,又能咬我一根毛去?说实话,这鸟官小弟早就不想做了,黑了心肠,污了心肝。” “只是哥哥却是让人担心。那殿帅府里有几人不知,哥哥待我亲如兄弟,这事儿怕最终还是会连累了哥哥。” 陆谦现在杀高衙内的一个很说得过去的原因就是林冲待他如亲兄弟,那林娘子就是他亲嫂嫂。嫂嫂被人调戏,不杀如何解恨?想望着绿林江湖的陆谦绝不甘当一个打手的,他还需搅动天下风云,这名头可不能弱了。 眼下这就是个机会,今后传播开来了,江湖上谁不称他一个义薄云天? “兄弟说的哪里话。连累也是我这做哥哥的连累了你。”林冲满脸的复杂神色,愤怒、惆怅、黯然都搅在一起,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兄弟,我看还是作罢。明日哥哥就辞了官,带着你嫂嫂回原籍……”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林冲这样的想法。 “林冲还是林冲。”陆谦看着眼前的汉子,虽然长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但他真不是张翼德。对比演义里性烈如火的张三爷,林冲更像赵云、张辽。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 林冲他熬得住!但陆谦不愿熬啊。 “哥哥这般想就错了。只要是还在这大宋的天下,哥哥去到哪儿能躲得过高家的权威?” 官场历来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的世界,强项令自古才有几个?反正北宋是极少的。林冲除非是出了大宋地界,或是落草为寇,不然,高衙内一声话发下去,有的是人甘做走狗摆弄他。 官场上多少人搜刮了民脂民膏,捧到高俅面前,都恐那高俅都懒得张嘴呢。这污黑世道就是如此。 陆谦在林家盘恒了两三刻钟,就听到林家突然响起了林冲的破口大骂声,接着是桌椅横飞中,一脸青肿的陆谦被林冲打出了府来。 “滚,你我今后再非兄弟。再让我看见你,非打断你狗腿不可。” 林冲的演技能打100分。 陆谦手捂着肿的好高的脸,腿脚似乎也有些不便。在林家外一直等着的高衙内帮闲,看林冲关上了门口,连忙上前搀扶陆谦。 “哎呦诶,陆虞侯,这是怎么了?” 陆谦也不答话,闷头就往自家走,那帮闲回头看着林家,心里知道陆谦是把差事办砸了。想象一下高坎可能知道后的暴怒,禁不住头疼。但看着现如今的陆谦,更是为他感觉着疼。 却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跟高府就差着一条巷子的陆谦家门内,高坎现在就在陆谦家楼上,看门的是高坎的帮闲。看到陆谦模样,就引着陆谦上楼,边走嘴里还边念叨着不好听的话。却不知道就这几步远的距离,那跟着陆谦一起去林冲家的帮闲,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陆谦看着前面带路,还根本不知道身后已经发生了凶杀案的帮闲,手掌一翻,一把解腕刀已经拿在了手中。这是他在出门前就准备好的。 高坎这时候正在陆谦家二楼想着美事儿,身边只有一条好狗,名富安者也。 听见楼梯响也不以为然,现在还不到做运动的时候。 陆谦把手上的尸体往楼梯扶手上一搭,上前两步,一把捂住前头帮闲的碎嘴,刀子径直从腰肌上斜插向上,再狠狠的一搅。鲜血立刻染湿了陆谦整个前襟。 却是这帮闲嘴碎,让他生厌。 陆谦真是变了。 把鲜血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藏起解腕刀,丢下尸体就扑将上楼。 富安和高坎一看陆谦脸面浮肿,还满身是血的惨样儿,都是一愣。 “这是林冲打的?”富安更是做惊怒的叫道。然后就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到死他也想不到他看准的另一条‘好狗’,陆谦竟然变成打狗的好汉了。 富安死了,高坎可还活着。看着刀尖上滴下的血珠子,高坎腿一软,整个人归到在了地上。 “陆,陆谦,别杀我,别杀我。” “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别杀我,我给你钱,我让我爹给你升官……”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谦一脚踩到地面上,“你这鸟厮,本是杂碎一样的腌臜东西,仗着自己干老子官大,这几年在东京为非作歹,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孺?现在更祸祸到了林娘子头上,某现在杀你,替天行道。” 高坎一脸煞白,颤抖着一身肥肉还想要求饶,陆谦已经懒得再听他废话。“噗嗤——”白刀入肚,正在心脏位置,高坎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这个东京城里恶贯满盈的花花太岁就这样死在了陆谦的二楼上。 “噗通……”陆谦家里的使女整个人吓昏了过去,如栽倒的朽木一样倒下地。 陆谦懒得管这丫头是真的昏了,还是假昏了。扯起床帘,撕扯几条开来,把丫头一绑,扔到了床上。然后用手沾着高坎的血,在墙壁上留下了六个大大的血字——杀人者,陆谦也。 却是他突然间想起了武松血溅鸳鸯楼的桥段。那是多么的快意、豪爽,现下正好学学。而且日后混在江湖中,名气第一位,他现在就要未雨绸缪啊。 之后提起事前收拾好的包裹,取了墙上挂着的毡帽朴刀,再把短刀拿上,就下楼去。 灶房里烧的有热水,老汉正在里头忙碌着。听到陆谦声音才抬起头来,然后整个人也跪下来。 “某不杀你。你父女随我多年,尽职尽责,无有背主,我杀你作甚?” 陆谦来这儿是取水洗澡的,他不能穿着一身血衣出东京啊。 “小环被我捆在了楼上,我杀了高坎这厮,东京城内是呆不下去了。咱们缘分也是到了头了。我带走了家中的银子,剩下的还有些许铜钱、布帛就归你父女了,高坎、富安身上的银子、饰品你要是敢要,也可自行去取。现在我把你绑上,这里有一蜡烛,这蜡烛燃到底下这位置的时候会烧断这根绳子,刀子会掉下来,你到时候自行割开绳子,再去二楼救你闺女。然后你是带着女儿跑出东京,还是去高府上报案,我都不管了。” 第四章 天高任鸟飞 陆谦为什么要杀人? 他能不杀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可以不杀人。陆谦完全能以诓骗林冲失败做借口,在高坎那儿赢得几日的缓冲时间。但就像他对林冲说的那样,不杀高坎,林冲接下来要怎么做? 指望着他在高俅那里的一点颜面来说和一二? 高俅手中有一口宝刀,但一直被高俅珍藏,连看都不让外人一看。林冲几番借看,高俅都不允。高俅都已经不借刀了,林冲还能厚着脸皮“几番借看”,他在高俅那里能一点面子都没有嘛?这是扯淡的。但指望着这点面子就想要高家高抬贵手,那就是更扯淡了。水浒中林冲的下场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所以,除恶除尽。一刀杀了高坎做利索。 至于林冲之后会不会受到牵连,陆谦觉得是肯定会得。但林冲要是能学一学王进,那也未尝不能保全己身。但这就不是陆谦能管得了的了,他只给林冲留了柴进的名号,人是要早逃出东京的。 说到底,这还是因为他心就飞到“绿林江湖”上的缘故。只把停留在东京过日当做是慢性自杀。那有这个打算做底,杀高坎为自己扬名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一定程度上,他都把林冲当做了筏子,还赚的林冲的无尽感激,赚的了自己第一笔江湖名望! 牵着马顺顺利利的出了东京的外城门,陆谦的时间很充裕。高坎一天半天的不露面,根本不会引来高府的怀疑,而至于老头,等到他拿到刀子的时候,陆谦早就出城去了。 这也是他空得了个系统,还没捞到什么好东西。如果他现在有一个人皮面具,陆谦倒也敢留在这东京,暗中看着林冲一家。但现在他也只能快马加鞭的前去沧州了。 进入江湖并不是说随随便便的,陆谦杀了高坎做投名状,那的确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名声。可这需要时间来发酵,在此之前,与其流落江湖,还不如到柴进的庄子里避上一避。别的不说,只说那武二郎还在柴庄,就对陆谦极具吸引力啊。 从前世一个安安分分的小职员到现在手刃四人,骑在马上的陆谦胸膛非常畅快,直想要打马飞奔,扬声高吼,有一种血脉膨胀的感觉。 男儿当杀人!暴力这行径真的是有种巨大的吸引力的,能叫人上瘾。 且不提陆谦沿着樊楼街一路向东出了新曹门,就只说此刻的林冲家。林娘子、林冲相对无言,林娘子还能默默垂泪,林冲却不能做妇人态,再多的血泪只能流淌在心中。 等到张老教头被请到林家时候,林冲已经不仅喝干了陆谦提来的美酒,家中的藏酒也被他吃了一坛过半,还未进屋,满屋的酒气就冲的张老教头险些一个跟头。 夫妻俩忙将老教头引入屋中,从头到尾的把事情给张老教头讲上一遍,听得老教头是又害怕又感激,还又觉得惭愧。“老朽这双眼睛倒是错看了陆谦。此子心有赤诚啊。”老教头人老成精,早就看出陆谦心思不正,一心一意的向上爬,之前未尝没有在林冲面前说起过。但现在看,却是自己只看皮而未识骨,骨血兄弟也不过如此。 “贤婿且缓缓心。陆谦说的不错,只要出了这东京城,朝廷想要拿他也非易事。沧州柴大官人的名头老汉也有耳闻,是个遮拦的好去处。柴家人手有丹书铁劵,当今官家也需要邀买人心,地方官府轻易的不会招惹。” “现在要紧的是快些辞官。高衙内被杀之事非同小可,万不能把自家安危放在高俅之辈身上。只是事不能操之过急,必需稳妥行事。只托说你与那陆谦素来交好,陆谦杀了高衙内,你心怀忐忑无颜再见高太尉,只求返还原籍度日。” “人啊,平平安安就好。你夫妻二人能和和美美,就是最大的幸事。这官儿,不做也罢。” 老教头年都已六十,中年得女,娇如掌上明珠,人已经黄土埋过半个身子了,什么也没有女儿女婿重要啊。 林冲现如今的发展趋势是挺好的,但天年不齐,糟了横事,有耐何如?况且还是他女儿祸水。 而事情也如陆谦预料的一样,那第二次高太尉才接到了自己干儿子惨死的消息。 陆谦家中的老仆和他女儿,脱得困后,先是将陆家剩余的财资搜刮了一遍,便是一些肉食也装在了独轮车上。翻遍了高衙内、富安身上财物,最后把门一锁,父女俩急匆匆的离开了东京,至此了无音讯了。 高俅当天晚上从衙门里回来,没见到干儿子,也不是很急。高坎平日的放浪霸道,那都是高俅放纵的,是万万想不到高坎此时血都已经凉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高坎身边的帮闲还是没见到人,找将开来。寻到了陆谦家中,一切才‘真相大白’。高俅那时还在殿帅府,得知此消息后,整个人都要晕过去。 高俅后院中美人虽然不少,却不曾有亲儿,因此过房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 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是以,高俅对高坎是很爱惜的。骤然听到高坎被杀,真的是痛如心绞。而且陆谦杀人之后还留下了血字,这是在打他的脸。要不捉到陆谦,乱刀分尸,他誓不罢休。“好贼子,吾必杀汝,为我儿报仇。” 开封府尹滕甫也接到了报案,这是东京啊,天子脚下,赫然发生这等血案,就算那死者不是高太尉的宝贝干儿子,开封府也必须郑重其事的严加查办。 当天中午,陆谦的画像就被一张张的贴到了内外各个城门处。 东京城有内外两道城墙,外加一道羊马墙,各个出入口都有官兵把守。但这些人哪里会记得一个人有没有过进出啊,那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东京城人口过百万,每日里进出的人数都数以万计,开封府指望着如此侦查,那是扯淡。但是开封府发下的海捕文书就很有用处了。 只是如今这年代是没有传真的,更没有复印机,想要把开封府的画像传遍整个赵宋,那是天方夜谭。就以东京汴梁为中心,那海捕文书扩散的距离越远,陆谦的画像就越失真。很多得放拿到的只是很片面的对陆谦画像的文字描述,就好比陆谦原本腰牌上记载的一样:短须、面白,身高xx,之类的。各地衙门就照着这样的文字描述来绘画,那画出来的模样要是能跟陆谦真人对上,就是奇迹了。 所以,在古代当逃犯,远比21世纪容易。 就连那牌照,陆谦都准备的妥当。他家里就有五个那玩意,就好比五张假身份证。有这东西,陆谦就可以沿途住店了,驿馆、正店、脚店任君挑选。 而要没这东西,就只能住那野店、黑店。就像十字坡孙二娘那一家,就像旱地忽律朱贵在水泊梁山脚下开的那一家。那就没什么安全保障了。被人拿药蒙翻了做成人肉包子,那也是命衰。 第五章 再见血【求收藏,求推荐】 在古代,横贯齐鲁的济水地位非常煊赫。《尔雅》中提到的四渎:江、河、淮、济,就是古代四条独流入海的河流,“济”指的就是济水。 这条绵延千里的大河在齐鲁的西部会经历大野陂,这大野陂的另一个称呼就是梁山泊。打梁山泊向西南去,乃是广济河,又名五丈河,是北宋东京汴梁城的“漕运四河”之一。 嘿嘿,梁山泊为什么会被赵佶视为心腹大患,那还是有原因的。同时呢,梁山的声势为什么会起的那么快,那也是有缘故的。 陆谦如果只是去梁山,顺着广济河一路东去就行。可惜他最初的目的地是沧州。 沧州那地方是一片穷乡僻野,临近宋辽前线么,地盘大的能一个顶三分之一个河北东路。 陆谦也不怕柴进不敢收留他,这位柴大官人可是一位奢遮人物。虽然他的‘奢遮’更多是出于自己内心的小不忿,他笼络江湖人物,对江湖好汉另眼相待,不是因为他真的性格豪爽,义薄云天。而是更多的出于一种给大宋朝添乱点火的阴暗心理。 当然,柴进以他本心来说,那是绝不愿意造反上梁山的,他也清楚,柴周家的江山早就烟消云散了,光复祖业,最多也就是在梦中YY一回。但他心里就是有那点小不忿,为自己先祖感到遗憾,对赵宋祖上的不光彩手段感到鄙视。所以他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我不喜欢你这个大人,我又无法反抗大人的统治,那我就给你捣点小乱,捣一点他自认自己的祖宗牌子能庇护的住的小乱。 在水浒里,汴京的高俅一发力,地方官开始不买柴进的面子,或是做出一副不买柴进面子的架势之后,柴进利索的就把林冲送上梁山去了。陆谦也准备走这条路子,这总比他独自去投梁山或是去别处地方要强不是? 白衣秀士王伦可不是一个有担待的人物。晁盖他们投奔梁山的时候,这家伙就一个劲往外推。这里头主观是有他自知本事不强,难以压制众英雄,又不愿意失权的缘故,客观上那多多少少也有怕招惹是非的原因在。 陆谦杀的可是高俅的儿子啊,高俅又是殿帅府太尉,相当于三军总参谋长,这要是露了痕迹,周边的官军还不要时时刻刻都盯着梁山啊。 以王伦的心性,还真有可能包银一封奉上,恭恭敬敬的送陆谦下山。 陆谦在梁山毫无根基,也不能上去就火并了王伦。所以,柴进那地方,他真的有必要要去的。那不仅仅是因为武松。 何况陆谦不是齐鲁人士,犯事后跑来齐鲁落草,当地的江湖大豪总是要拜见拜见的。就相当于走了个明路,有了块敲门砖。像鲁智深、杨志那样直接打杀邓龙,占据了二龙山,那真的是有些坏江湖规矩的。 陆谦前世对水浒的了解可以说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但他记得金圣叹对柴进的评价,觉得尤其的精辟。旋风者,恶风也。其势盘旋,自地而起,初则扬灰聚土,渐至奔沙走石,天地为昏,人兽骇窜,故谓之旋。旋音去声,言其能旋恶物聚于一处故也。 纵观整个水浒,梁山能够成势,柴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现在陆谦也要顺他一把东风了。 三天的时间,陆谦过了黄河,人到了濮阳。他不敢进城,就在城外的六塔集找了家店住下。 要了两斤酒水,一只蒸鸡,一盘白切肉,五张饼子。是吃的畅快淋漓,这年月的酒真是酒水。本身度数就低,店掌柜的还往里头添水。所以啊,这两斤酒就是漱漱口。 再则,自从他穿越之后,陆谦就发现自己的饭量那真叫一个大,也只有前世的那些大胃王才能跟他比了。轻而易举的就能塞进去好几斤肉,这还不算面食,并且是每顿都如此。也亏的他盘缠不缺,不然的话,真要劫富济贫一二了。 前世陆谦并不喜欢喝酒,啤酒白酒红酒都一样。而在北宋这时空里,到了饭店吃肉不喝酒,那就等于是21世纪的逛酒吧喝纯奶一样奇葩。陆谦还是不需要这种围观的。 “叮!” 突如其来的脆响声吓的大口吃喝的陆谦浑身都一哆嗦,手里头的酒都洒了半碗。不过接下来陆谦脸上焕发的就是无尽的喜悦了,系统告诉他有任务完成。虽然这几天里陆谦把那个破系统页面翻看了无数遍,也没看到任务两字。 把半碗酒一口干了,陆谦点开人物栏,他眼前就等于出现了一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页面。 荣耀榜,荣耀榜的数字变了,红字告诉陆谦,他刚刚完成了‘肝胆相照’这一系统任务,让林冲免于牢狱之灾,荣耀值+10。而这个荣耀值的用处,那是超级珍贵的,它可以买技能,可以买装备,甚至可以买寿元。 比如说最最基本的——侦察,不管是对行军打仗,还是对日常生活,都能有很不错的用处。 侦察这一技能所需的荣耀值就是10点,而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看到的技能。 陆谦有种被套路的感觉,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亮了侦察技能。水浒这地界,黑店真的不能不防,有一个侦察技能,总是会好很多。 陆谦并不去想是什么力量让他现在这样的,他现在不需要理会这个,他只需要好好享受现在这个世界就可以了。 就在陆谦如此想的时候,他脑袋里又响起了第二声“叮”的脆响。 表误会,这不是又有任务完成或者是诞生了。 林冲脱难,陆谦是很高兴很高兴的,毕竟这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英雄。但这第二声‘叮’,就大不一样了。 满心的欢喜化作了无比愤怒。刚刚他才双喜临门,还沉浸在为林冲的高兴中呢,眨眼就被人一壶酒砸在了头上。MMP啊! 陆谦脑袋流血了,虽然那酒壶不是瞄准他砸的,但酒壶是陶瓷的,被人远远地扔出来,砸在他脑袋上不开花就怪了。 “客官,客官,赎罪,赎罪。都是小店的错,还请客官息怒。” 店掌柜的连忙给陆谦赔罪,这可是一个大户,一顿酒菜,外头马匹的喂养,还有今晚上住宿的费用,足足一贯钱。何况这次还真是他们店里的过错。 陆谦气的都想破口大骂这店家一顿,但看着掌柜的年纪也不小了,还一脸赔不是的小心表情,再多的怒火他也不能对着人家发啊。 接过小儿递上的毛巾,陆谦一边捂住脑袋,一边恨声问道:“这怎么回事?上面是谁?” 高衙内老子都杀了,上面的毛球还算个鸟?要是富贵子弟,更或者是官吏所为,陆谦必会让他们有好瞧的。 第六章 金钱豹子【求收藏,求推荐】 新书上传,求支持。 …… 陆谦这一世的个头在一米七五左右,比林冲是低矮了一些,但跟常人比来已经算高大。而且身材强健,一身劲装打扮,随身带着长短刀具,还有一匹骏马。通身气派又看起来就像贵人,之前这掌柜的都认为陆谦是名在职的军官。 “某倒要看看是什么鸟人在我头上放肆!”说话中,陆谦右手已经抓起腰刀。 能动手就别哔哔。陆谦现在还真的很想动手。 “官人大度,官人真是大度。且容老汉说来于官人听。那楼上汉子是个泼皮无赖,嗜du成瘾,月前来到六塔集,在我店中盘恒。初来时候,出手大方,老汉还以为是碰到了贵客。但不想他整日里在du肆里打转,要么就是与集上的浪子角抵比斗,再多的钱财也留不住啊。不及两旬就输了个倾家荡产。至此就赖在了老汉店里。” 说到这儿,这掌柜的一脸苦涩愁苦,让陆谦心里是对上头这家伙更具恶感了。 “他只说已央其东京的表哥来援他,让老汉暂且宽限他几日。可这一宽限就十日还多,前日老汉实在不愿再等,权当遭了瘟神。让店中伙计去赶他走,结果汉子凶恶,反被其打伤了两个。这人一身的火点疤瘌,使得一手好拳脚,便是集市上的浪子地痞也不是对手。老汉前日里赶他走是恶了他了,这两天他每每口出恶语不说,还每每要好酒好菜,不给就闹,欠账已经有二十贯还多。” 掌柜的话说的可怜,但陆谦却也没全部信他。说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在这水浒世界里,就更是如此了。 十字坡孙二娘的黑店,催命判官李立,船火儿张横,都该杀。如果那孙二娘的黑店真的杀人卖人肉包子的话。 但现在他就要寻那厮的麻烦,谁让陆谦见血了呢。陆谦用毛巾裹头,提起腰刀上楼。 就见楼上一间客房房门大开,门口还泼洒着水痕,散发着一股酒香。 陆谦似乎看到了酒壶被甩出门后,在空中翻滚着,壶盖掉落,酒水撒开,壶身翻滚着坠入落下大堂,正好有他的脑袋来接球。 “忒的腌臜货,敢拿酒壶砸你爷爷!” 陆谦叫吼一声,闯进屋里去。就看一个雄健汉子正在据案大嚼,桌面上有酒水,有整鸡整鱼,有荤有素,有汤有菜,吃的比陆谦都要丰盛。 那汉子个子不高,赤果着上身,胸前脸上全是指头大的斑点。听得陆谦大喝,不管因由,径直怒了起来。掀桌倒盖陆谦,人就合身扑将上来。一双眼睛红的怕人! 先前被汉子的发怒吓的躲到墙角的小二,见此模样,更是浑身颤栗,心中大喊祖宗保佑。 陆谦自不会却让,他现在下马扔刀,武力还剩下六十五点,但这样的武力在整个水浒中属于什么档次呢? 林冲是万万比不上的。当初他用尽气力,仍然被暴怒中的林冲拖着走,这差距不是一丁半点。 豹子头林冲的武艺在整个水浒中也是第一流的,怎么着也会在80以上。陆谦心里自负,自己兵器在手70的武力,在三国志中当然只是二流垫底三流拔尖的货色,但水浒的武力值绝对没三国高。陆谦觉得自己就跟韩滔、彭玘、扈三娘应该差不多,在水浒里也能算是二流身手。 可是没个实战应证,那总归是有点不保险。 闪身避过飞来的桌子,把腰刀丢在方外,脚步一弹,整个人也对着汉子扑了上去。 不管来人扑张来的双臂,陆谦一记冲拳,直打那人脑门去。 汉子先前在六塔集角抵无敌,是心里先存了轻视,觉得自己双臂一抱,甩着就能把人摔飞出去。那里料到,对手一记冲拳就迎面捣来,那是擦着汉子的鼻尖划过,瞬间的危险激的他浑身汗毛顿时倒竖! 汉子在六塔集打混了一个月,知道这里没有强人。万没想到,来人却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出手更是狠辣。错非他马步扎实,瞬间由动而静,再用上铁板桥使的快,这一拳头已经能要了他半条性命了。心中凛然,脚下一蹬,翻身滚地,就要让开了距离。 一拳落空,陆谦心里头不惊不躁,这人好快的动作,好扎实的基本功。可这更顺陆谦的意。 脚尖在地一点,还未落实的身影转而斜冲而起,快若闪电直扑汉子而去。 照头再是一拳轰出。 这正面的一拳,比刚才的拳头还要更快上三分。 汉子刚刚要起身,眼前就又有一道拳风响起,硕大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带起的风声吹得自己脑门一片冰凉。“好是狠辣。”心中也生起了疯病,壮硕的身材陡然化作了一只暴猿,缩身坐蹬,两手交叉向上猛顶,整个人还不退反进,硬迎上陆谦砸下的拳头。同时一脚飞出,直蹬向陆谦腹下下阴。 感觉到踢向自己腹下的那一脚,陆谦脸上登时起了一头黑线,也忒“断子绝孙”了吧!拳头下砸之势依旧,另一只拳头向下遮挡。同时胯部向右扭了扭,他就算是硬顶上一脚又如何?你上面使着力气顶拳,下面还能一脚踢断我胯骨不成? “嘭!”肌肉碰撞的声音中,两人分出了胜负。陆谦身形微微后退一步,那汉子却被陆谦的拳头冲开了遮挡的两臂,打砸在了脸面,面颊以肉眼的速度肿起,鼻孔也啦啦流出了鲜血。 疤瘌汉子吃了亏,自不愿意,豹吼一声就向陆谦再度扑来。 两个人扭打做一团,最后得胜的自然是陆谦。那汉子或许力气很大,但在招数、速度、敏捷上差了陆谦不少。并且两眼通红,酒是没少喝。那不是谁都叫武二郎,喝了酒之后不仅战力不损,还更加勇猛涨溢。 “你这贼厮,服是不服?” 攥紧的拳头就在这汉子眼前,陆谦本待这汉子说两句服软的话,便放了他。那里料到,这汉子眼睛一闭,竟是死硬。这让他甚是好气,就提起拳头狠给他几下子。然边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乃是先前屋角的店小二。 看着店小二那满脸都是阿谀奉承的面容,陆谦心头不知怎么的,就一阵烦恼:“滚。” 冲着那小二暴喝一声,唬的他连滚带爬的跑走了。这才松开手,找着屋子里唯一还有样子的椅子坐下,确是内心的烦躁也消去了些,对地上这汉子也不再下手。看汉子已经张开了眼,但还是在地上未起来,好气又好笑。 “你这汉子,怎么不知道起来?” “我既败在你手里,任打任罚就是。” “某打你一顿,这头颅上的血能还回去么?”陆谦是招了无妄之灾,可不是纯粹给掌柜出头。 “你不是掌柜的请来的?”这汉子神情一愣,就盘腿坐在地上。 “你那鸟事谁耐去管?非是你丢落酒壶,砸到了我,我何尝会上楼来。”陆谦扯下头上包裹的毛巾,血口已经凝固。“汉子你姓甚名谁,男子大汉,怎地在此处耍起无赖?” “凭的说我无赖?我已经央人送信给我那东京做官的表兄,只是表兄还未到。” “区区二十贯钱,何曾会赖他?忒的没脸。” “适才投酒壶砸到好汉,是我的不对。” 汉子也又不知道有没有脸红,但神色扭捏了一下,接着正色说道:“小人姓汤,名隆,父亲原是延安府知寨官,因为打铁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叙用。近年父亲在任亡故,小人贪赌,些许家财都给败坏掉了,承不了军职,流落在江湖上。前些时日在河东于人打铁混得些钱财,便想来东京投奔表兄,做个正经营生,不想在这六塔集犯了老疾,…… 小人好使枪棒,因为自家浑身有麻点,人都叫我做金钱豹子。敢问哥哥高姓大名?” 出身军户的汤隆耍的一手好棍棒拳脚,可不是谁都能压得他下的,先前在河东遭遇了那些个强人,不想在这六塔集也撞上了铁板。 第七章 江湖相逢便是有缘【求收藏,求推荐】 原来是他! 陆谦脑子里登时出现了一个身影,金钱豹子汤隆,梁山上主管军器打造事物,可以说是大大提高了梁山的装备水准,使得“防有重甲强盾,攻有利箭坚矛”,撑起了整个梁山军工业的人物。在陆谦看来,他对梁山的重要性远比他一百单八将中的排名更要靠前的多。 但是这家伙是一个‘坑哥’的人。将身为朝廷年轻军官代表的表哥徐宁骗到梁山落草,还冒名他劫财,绝其后路,可谓是‘坑哥’之极啊。 那徐宁可是大好的前途啊。金枪班就是中nan海的保卫局,徐宁是里头的教练,前途一派光明。是以,不少人都说这家伙是个坑哥的人,人品低劣。 但陆谦却觉得汤隆还不错,他是坑了老表徐宁,但这个‘坑’却不等于他就一心卖兄求荣。 那是不一回事的。 汤隆拐徐宁上山,形式大背景是呼延灼大兵压境,连环甲马大胜梁山。整个梁山都面临着重大的危机感,说汤隆立功心切,卖兄求荣的人,是不是也要把这个大环境考虑进去呢? 想想汤隆不‘卖兄’的后果?梁山会有多么大的折损? 所以么,也是有些情由的。况乎江湖男儿,脑子一热就爆出来了。汤隆本身又是一个爱表现的人,作为一职业铁匠,如同卖艺般出场,众人围观喝彩,更是惹得兴发就体现了他这一点。 况且汤隆并不是什么军事奇才,天下能破连环马的绝不是只有钩镰枪。像历史上的岳家军,上砍金兵,下砍马腿,只要你战法得当,长刀兵与长枪、柜马、楯牌、弓弩配合默契,将士英勇果敢,步兵胜骑兵并非不可能。呼延灼的连环甲马或许有甲具的buff加成,但就北宋那破马,绝比不上金兵的铁浮屠,并不是天下绝横,只有钩镰枪可破的。 可汤隆他就是一个蒙古大夫,只知道对症抓药,而且他还就只知道‘钩镰枪’这一种药。那结果是徐宁上山,也就不出意外了。 唉,不管怎么说,汤隆身上‘坑哥’的标签在后世是怎么也摘不掉的。但是汤隆这种军户子弟出身,有着一身不错的本领,还嗜赌如命的人,在身价输光光之后宁愿与人打铁也不拦道劫财,坏人性命,这种人再怎么着也不算坏的。 “你表兄可是金枪班徐教师?”陆谦的话让汤隆一惊。自己可没往东京走过啊。 “你的事儿我曾经听闻过。你父得老种经略相公亲睐,你这厮如果安分,在军中谋的一官半职还不手到擒来?你却是自己“不争气”,赌光了家财,羞的连那延安府都难立足。” 整个水浒里有很多欲想安稳而不得的人,比如林冲、徐宁、孙立、裴宣、解珍、解宝等。但是如汤隆这等‘人才’那是真真不多。有家有户,有门有路,处在如此好的环境,有着如此好的家世,自己混成那副狗样子,那就真的是他自个的原因了。 陆谦与徐宁的距离是有些远的,但殿帅府里什么消息没有?他可不是晃点汤隆,前主陆谦是真的听闻过汤隆的事儿,醉酒后还咒骂过汤隆是败家子呢。 西军是现如今赵宋朝廷的主要战力,与西夏缠斗多年,就连高俅的殿帅府太尉都是靠着西军起来的,可以想象殿帅府对于西军是多么的关注了。 包括皇城司,对于西军都想尽办法的窥视着,不敢有半点疏忽。 汤隆有些羞愧的低下头,du光家财,自然是没有祖业。在这时空里,这是标准的不肖子孙。 “非是某不将姓名告诉你,乃是我犯了大事,吃了死官司,不要说是与我称兄道弟,便是知情不报都是要杀头的。”陆谦站起身说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头是他身上仅有的五两黄金,“钱是不多,但也够你去东京一路上吃喝了。寻到徐教师,好生做个正经生意。都说你汤家祖传一手打铁炼兵的好手艺,东京城里可有的是钱多的贵人。” 五两黄金,这足足占了陆谦身上三分之一的财产,但他丢的一点也不心疼。怎么说这也是他自林冲之后结实的第一个好汉啊。而且说真的,他的身份一点也不隐蔽,东京城内内外外必然已经贴满了他的告示,这汤隆只要前往东京一趟,自然知道他是谁了。到时候他在汤隆心目中的形象该是如何伟大?这五两金子花的值得。 “掌柜的,上面这厮的欠债都记在我账上。” 陆谦走下楼,掌柜的一干人全都一脸巴结。陆谦懒得再跟他们说话,从包裹里掏出三锭银子,有三十两,“够是不够?” “够了,够了。可要不得这么多。” “那就先记着,还有明早呢。” 说把就让小二把吃食给他包起来,然后拎起朴刀,向后院走去。陆谦要的不是上房,他心里头的警惕性可没丢下,随时随地准备着逃之夭夭。那后院的房间距离马棚更近。 “又是一天!” 倒在床上,朴刀放在床边,短刀放在被子里,三月份的天气,夜里还是有点凉的。陆谦眼睛明亮吓人,却是没什么困意。他在想着汤隆! 下楼的时候他对汤隆使了个‘侦察’,没能看到具体的武力值,自觉的汤隆的身上散发着一层红光。这破系统连个说明都没有,汤隆身上泛起红光是意味着汤隆不是他的对手吗?他下楼后又看了一眼那掌柜的,却又是灰色,他旁边的小二是白色。 陆谦就只能认为红色是比他逊色但有威胁的,白色是无威胁的,灰色是最垃圾的。连着用了三次侦察技能之后,技能就由亮变灰了。也即是说,陆谦现在就短时间里就只能用上三次技能。 就在这不知不觉中,陆谦睡过去了。一觉到天亮,当他推开房门,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准备扩张胸臂,疏松一下筋骨的时候,被门前杵着的一个汉子吓了一跳。 “汤隆?你在我房前作甚?” “小人无故得哥哥恩义,心中感激。今日要投奔东京,好歹再与哥哥见上一面,道一声谢,我便自走!” “江湖相逢便是有缘。你去到东京就好生度日吧,你我日后若是有缘,就江湖再见。” 陆谦再道:“只是江湖风波浪急,非是安稳久居之地。你还是安下心在京城做个营生吧。” 陆谦已经换了21世纪内核,他知道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知道什么叫邀买人心。现在他不急,等到汤隆知道他的身份了,等到他日后竖起杆子打出名声了,这种人就是陆谦夹带里的人。 “哥哥……” 汤隆受感动了。他又不是傻diao,知道陆谦的劝诫是为了他好。江湖不是官场,不是寻常百姓生活。江湖相逢便是有缘,这没什么说的。但汤隆到东京去投奔徐宁,那就是从良为民了。除非再犯了了不得的罪错,陆谦与他是没理由再见面的,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这话也是告诉汤隆,他身上犯得事儿真真不小,这辈子是没办法再从良了。 第八章 好汉子【求收藏,求推荐】 濮阳,黄河渡口。 这是黄河这条万里黄龙北岸最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一百多年前的宋真宗,就在寇准等重臣的陪同下,御驾亲征到濮阳,并登上北门楼亲自鼓舞宋军士气。宋军因此而获胜,并在濮阳与契丹定下了“澶渊之盟”,从而使北宋与契丹之间保持了长达百余年的和平状态。 作为赵宋朝廷一百多年来一直重点经营的防御重地,濮阳城可谓城高池深,但汤隆之前也不是没到过濮阳。在他的印象里,濮阳的驻军虽然不少,但黄河渡口早已经褪去了军事色彩,每日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关系的全是民生商贸了。 可是今天,汤隆竟然在黄河渡口感受到了一股森严,渡口的驻军全都抖索起精神,往来渡口的人但凡没有牌照的,竟是全部拿下。【牌照就是北宋的身份证。明朝叫路引,北宋也有,但具体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作者也没查到。】 “这位大哥请了,敢问是生了什泼天大事?”竟然让驻军如此紧张?汤隆在渡口外酒馆歇脚。看着渡口区防备森严的样子,心里痒痒的,遂开口问道。 “汉子是从北边来的吧?你是不知,东京前几日出了大案,殿帅府出了贼人,把当今太尉的儿子给杀了。” “当今太尉,可是那高俅?”汤隆一下子来了兴趣。 “可不是正是那位高太尉。他是当今官家的心腹,杀子之仇岂有不报之理?只是这般的大张旗鼓,折腾的总归是我等小民。” “哈哈,真真乐事……”汤隆不由得笑将出来,那高俅的名声他在延安时也听说过,甚不是好东西。现在丢了儿子,汤隆听在耳朵里好不开心。 “店家,于我打两斤酒来,酒肉直管送上。”汤隆不管周边人惊愕的目光,酒肉上桌后,大口吃喝起来,好不兴奋。 就要那酒足饭饱之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汤隆肩膀。就仿佛骤然受惊的野猫,汤隆双肩一抖,想也不想,甩手就向后打,却不料被来者轻松拿下。那十根手指仿佛是生铁一样,猛地一抓,汤隆半边身子都麻了。 “休要生事,快随我走。” 来人穿一领柴绣圆领,腰间挎着一口腰刀,生的端端一表人才:近六尺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 汤隆回首看去,喜得要叫出声来,这正是他那在东京殿前当值的表兄徐宁。 徐宁是金枪班的教师,不比林冲日日都能归家。当值期间,要一连三五日都在宫中,便是偶尔回家一趟也是入晚上,而第二日五更便去内里随班。 也亏得汤隆幸运,央人送信到徐府,只隔了两日夜徐宁便歇息在家。急取了银子,带上腰刀,就奔濮阳赶来。下了渡船,听到有人在给驻军报信,言渡口外酒家中有人对高太尉出口不逊,疑是乱贼同党。徐宁听得好奇,他是东京人士,又在朝廷系统中,对于高坎被杀一事最清楚不过,林教头有一真兄弟,生生是羡慕死了他。同时也对高俅鄙视不已。 听到有人如此告发,就忙向渡口外赶去,好歹告知一声,不要因此坏了一条好汉性命。 那里料到,那人竟是表弟汤隆。他明明说自己在六塔集,无了盘缠,怎生现在人在渡口? 汤隆被徐宁刚刚拽出行不多远,就看到上百官兵持枪挎刀的扑向了酒馆,真真好险。 徐宁与汤隆分说清楚厉害,责怪道:“你这张嘴,今后可=看牢了。到了东京再惹出祸事来,为兄就是想救你也难。” 汤隆心中却是对高俅更恨,“这贼鸟厮,忒该断了香火。” “只是不知是哪位好汉所为?这般任侠。” 徐宁叹气一声,却也没再去管教汤隆。“确是任侠,更是磊落义气。”悄声与汤隆附说了。为兄杀人,血字留名,直听得汤隆脑门青筋直爆,大声赞陆谦:“好汉子,好汉子。真真义气。” 兄弟二人脚步甚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濮阳城下,今日汤隆在渡口犯了浑,还是歇息一日再回东京不迟。 汤隆也直到此时才看到被悬赏通缉的陆谦画像。这画像与东京城门处的画像已经有很大不同,可是看在汤隆眼中,那却是晴空一个霹雳炸响。 徐宁是精细人,但也想不到汤隆就在今天清晨还与陆谦照面。在城门内寻一家客栈住下,汤隆抓着徐宁的手,把昨日今晨之事,事无巨细的一一道出。 “哥哥,我那恩人必是陆谦。我道他怎的那般与朝廷决裂,原来砍杀了高俅老儿的螟蛉。” 这天下就握在当今官家的一干宠臣之手,不管这高俅,还是蔡京、王黼、朱勔,亦或是在西北领兵的童贯、李彦,在内廷祸乱朝纲的杨戬、梁师成等,那都是一路货色。 陆谦与高俅结下这等生死大仇,今生谁还敢让他走进东京汴梁? 不看连林冲都匆匆辞去了职务,带着娇妻回那原籍老家了? 这对表兄弟意外的相逢在这黄河渡口,而他们口中挂着的陆谦却已经打马沿着黄河向东奔去。他要去阳谷,因为保不准那武大郎现在已经带着媳妇潘金莲搬来阳谷了。而且就算他还没搬来阳谷县,那也是在阳谷隔壁的清河。 后世很长一段时间,一提清河县,多注为北宋时属河北东路恩州、入金后改隶大名府、元代属中书省大名路、明代隶京师广平府、今之河bei省清河县。然而,细读水浒原著,百般古怪。根据那书中所描写的清河县地理位置,清河县绝不是河bei省的清河县。 清河县之名在水浒中出现,集中在第二十三、二十四回,接连出现了十几次,尽管都只是从对话中带出来的,并没有实写,但从这些对话中却明显看出它的地理位置。那明明就是与谷阳县挨得极近。 但河bei省之清河县在沧州西南三百多里处,阳谷县在沧州西南五百多里处,中间还隔着一个东昌府,清河县在阳谷县西北二百里外,从沧州到河北清河县决不会经过阳谷县。再者,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二百里可称不上“只在咫尺”,清河县的武松也不会常常路过阳谷景阳冈,“走过一二十遭”。 陆谦现在还记得自己在一片杂谈中看到的文字,《水浒传》中的清河县的地理位置一定在阳谷景阳冈以南不远的地方,现下一打听,那果然是如此。 陆谦这就想去撞一撞。因为现在这时辰,武松有没有犯事,还是两说。可别他到了沧州,武松还依旧在清河老家呢。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知道‘历史’走向,陆谦要在这片时空出人头地,那不仅仅要靠他的金手指,还要靠他对这个天下大势的了解。 那宋江杀了阎婆惜,跑路到柴进庄上的时候,武松才到柴进庄上一年。那个时候是夏天,要不然武松就算在景阳冈喝醉了,也不可能躺在石头上打睡。也就是说,那时候武松犯事是在此前一年多点的时间。现在是三月中,距离夏天还有点时间,陆谦在跑出东京后也慢慢意识到了这点。 虽然他可以静观其变,但武二郎的诱惑真真强烈。再说,别忘了,那清河县还有一个美女让他有点小牵肠挂肚呢。 潘美眉啊。九八央视版的潘金莲和新水浒上的潘金莲,真真勾人。 也不知道陆谦要是听到了汤隆对他的赞叹,这时候会不会心里有愧。 第九章 阳谷渡口【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上辈子是一个闷骚的人,闷骚的人并不都是se狼,但一各闷骚如他这样的人于水浒最爱研究的是什么,那就不需要多说了。 他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潘金莲是武松跑路之后,武大才从张大户家得来的。年纪可是不小,书中说二十馀岁,在北宋这个时代,完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武大头上绝大的可能是一直都被绿云所笼罩的。当然,潘金莲完璧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保不准花心武二,出轨西门庆,就是给憋得了。 但也无所谓。就武大的家境来说,能捡到一个漂亮媳妇,就是祖宗八辈烧高香了,被不被绿还能在乎?北宋年间又不是明清,社会对于女子贞洁的容忍度还是颇高的。那赵构的亲娘不也在北国给赵构生下俩杂种兄弟吗?而这也是陆谦一直佩服武二的所在。 有那么强的手段,竟然还安于过那般清贫的日子,这样的人真真是大宋良民啊。还有那石碣村里的阮氏三雄,人人一身好武艺,却始终在打鱼过苦日子,这都是大大的良民。 而就潘金莲这个女子,就内心的感觉来说,陆谦是不具有太多的好感的。虽然他是穿越男,虽然21世纪的男人,娶老婆本身能娶到一血的已经不多,但是个男人就不愿意头顶上多出片绿云。 他现在盼着潘金莲,更多是为了偿下心愿。来这水浒走一趟,不见识见识潘金莲,岂不吃亏?是不是? 这水浒传就三个女人让他上心,第一是扈三娘,第二就是潘金莲,最后一个是李师师。 见到这潘金莲后,陆谦的龌龊心思就算有个了解了。因为那李师师,他现如今的身子虽然是没有亲眼见过,但他的前身却是见过的。 李师师早五年前就红遍了汴梁城,年纪有双十左右。风华绝代自不需要说。长相绝逼是不同于安湾湾那一脸的仇大苦深,倒是与何小乔有五分相似。 加上这潘金莲,然后是扈三娘。人家扈三娘就在扈家庄,还能有跑了的道理么?唯独这潘金莲。 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帮那武大一把,武大还是娶了老实本分的媳妇更加妥当。不易招惹是非,能安分过日子。 陆谦想要提前与武家打上关系。现在武松要是真的已跑路了,陆谦就帮扶武大一把,那事儿到了被挑明的时候能换来武松多大的感激啊。何况武松根本就没打死人,他去了清河一趟,这个消息就过了明路了,到时再把这一消息送上,陆谦在武二郎心中那就是再造父母了。 至于武松的命运轨迹因此会有改变,陆谦也不在乎,就是在齐鲁境内,还能跑出他的掌心了? 陆谦心里的一干算盘,打的甚是溜。与他东京城里表现相差甚大。这别怪他千般算计,只是因为他所图甚大,可不是晁盖那样只想着兄弟痛快的绿林豪杰。梁山好汉中的一干英雄人物,在陆谦的眼里那就是他的潜在根基。武松可是其中一个份量很重的好汉了。 十个李逵绑在一块在他心中也比不得一个武松。 水浒一百单八将,挑挑拣拣,真正能有大用的剩不了多少的。 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阳谷县的仓亭津。仓亭津是一个传承很悠久的名字。建安六年(西元201年)曹操于此击破袁绍军。 作为黄河古渡口,沟通大河两岸,这里显然是官府看守的财富重地。有一个小小的关卡。陆谦不出意外的在进口处看到了自己的通缉告示。只不过那画的可不象。 但陆谦更看到了一个囚笼,笼子里关着一个雄壮大汉,上身赤膊,肌肉虬结,尽是黑肉,腿上挨了一枪。只被一道布巾包扎,鲜血流到囚笼下。但这汉子毫无惧色,纵然看守牢笼的厢兵不时的用枪杆棍棒伸入囚笼里打他,也依然在破口叫骂着。 “直娘贼,有胆量放某出去?某一合不斩了你们,妄称好汉。” 陆谦牵马凑到近前,都不需发问,只用一双耳朵来听,就明了这汉子犯了何事。这大汉是贩私盐的,今日渡大河时被迅游官船给捉住,绑来渡口,吊起示众。 旁边有老汉说道:“是这汉子遭霉运,不知道近日来这大河上官兵查的甚紧。”是啊,要是知道了避上一避何妨? 陆谦由是知道,大汉是被他殃及之池鱼啊。 而再细看那大汉模样,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他心里一跳道:“莫不是刘唐?” 这水浒中最最好认的几个人物之一,赤发鬼天异星! 陆谦左手就不由自主的摸到了刀柄,如果是刘唐,那可要救上一救。这是一实诚汉子。晁盖曾头市中箭,阵上就是他拼死厮杀抢将出来的。 只不过这刘唐是贩私盐的吗?还这么倒霉的在黄河上被拿住了? 陆谦看着渡口的厢军,总共怕还不到百人,最大的一波在码头上,那几栋营房处肯定也有人,位于入口的兵丁也不过一二十人罢了,还有半数是那三四十岁的老兵。 这里的老兵可不是指百战余生的精锐,而是年纪大的人。那丢了手中兵刃,拿起锄头来,一个个像农民更像过士兵。这就是大宋朝的地方兵丁,真真不堪一击。 其中披甲者也不过寥寥几人,还都是皮甲。大宋朝是富得流油,汴京城内的武库能轻易拿出数十万兵甲,但这些兵甲绝不会给废柴一样的厢兵配备。 陆谦不自觉的已经把手放在了朴刀柄上。凉凉的感觉让陆谦脑子一震,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打下去就是。 “汉子休急恼,某来救你。” 挥臂横扫,身前左右的百姓全都滚落一边。陆谦双手持朴刀向前一惯,囚笼前的一名兵丁直接被刀首捅穿了身子,瞬时间鲜血疾溅!抽刀再劈,一旁被惊变吓呆的厢兵整个断成两截。 实力强如陆谦者,杀起这些怯弱的厢兵来,直似砍瓜切菜。囚笼左右的十几个厢兵眨眼就倒下了一半,鲜血泼洒中一股杀意翻腾在他胸膛。 “咤!”胸中气息翻滚,陆谦喝若炸雷,身体猛的向前作势疾冲,要斩尽杀绝,剩余的厢兵登时吓的屁滚尿流。整个关卡更是乱成了一片,排队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等血事,惊叫狂奔。 陆谦用尽力气一刀劈斩在木笼上,里头的那汉子半点不为鲜血所动,只一个劲的向陆谦道谢。待陆谦连斩断两根木柱,内里的大汉一发力气,破开牢笼,钻了出来。 “兀那汉子,可骑的马?” 陆谦寻回自己的马,看一旁还有一匹马无主,一同牵了来。这大宋朝里,马就好比后世的车,陆谦的马至少是中档好车,但这与他身在殿帅府当值有关。这马匹竟不比陆谦马匹差,主人必是一个不差钱的主儿。而他一时间也没想那么多,同牵了来。 “自然骑的。” 大汉脱得牢笼后,从死去的兵丁上捡了一把腰刀,怒视着关卡内,很是有要拼杀一场的架势。 陆谦却没兴趣与他在这儿虐菜,“那还不快走。” 第十章 食人禽兽【求收藏,求推荐】 黄河是不能过了,陆谦和那疑是刘唐的大汉,打马狂奔了十里,这才在一片树林边停下。 陆谦下马,就要去扶那汉子,不见汉子已经跳下了马背。伤口处不信不疼,但这汉子眉头都不皱一下。“好汉子,这般泼实。” 他随身携带的有金疮药,还是很上等的金疮药。 “些许小伤算甚。”刘唐更可惜的是自己的货,这一回他是把本钱全折了。 昨黄昏里渡黄河,这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事儿,他都来回走了多少次了。可谁料到碰到巡哨回来的官船,那官船也不比私船大多少,可那水面上根本不是他的用武之地,官船只是把船狠狠一撞,刘唐自个都站不稳了。船老大一伙儿不敢犯官,自跳水逃了,刘唐可没那么好的水性,在水中没潜出两丈来就被迫浮出水面换气,被等候着的官丁用网拿的正带。提上船时见他还不老实,就一枪戳在了他腿上。而要是在陆上,他一个人提刀就能把那群鸟差拨全斩了。 “小弟刘唐,东潞州人氏,因鬓边有一搭朱砂记,江湖上人称赤发鬼的就是。”刘唐先是自报家门,然后用一种发誓的神情言道:“敢问哥哥大名,近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旦有差遣,只须知会一声,刘唐刀山火海也闯的。” 果真是赤发鬼。 陆谦忙扶起刘唐,“兄弟这般说就羞死我陆谦了。错非我砍了高俅那厮的衙内,官军近来如何会盘查的这般森严。说来还是陆谦连累了兄弟。” 刘唐这几日忙于走盐路,并不曾注意到这些,被抓之后还甚是好奇,这大河之上的官船真的巡查这般殷勤了?现在听了却是恍然大悟,但也没一丝怨恨之意。而听了陆谦本是东京殿帅府虞侯,只因为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窥视朋友之妻,便一刀杀了高衙内。血字留名后连夜逃出东京,大声叫起好来。 刘唐的样貌过于好认,陆谦便把自己的毡帽让给了刘唐,还有拿出衣物让于他穿。 两人打马跑出了莘县地界。 那渡口之南是阳谷,以北就是莘县。陆谦杀兵救人,消息必然会让莘县震动。当地的厢兵倒是不被陆谦放在眼中,但当地的豪强乡勇却会让人头疼。而且刘唐腿上有伤,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两人沿着黄河继续东去,便是孟州。 马匹是不能长时间奔走的,一般说来,每日三四十里即好,陆谦每日细料精心喂养,也只是奔出五六十里。但今天事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陆谦都不知道奔走了多少里,知道两匹健马通通大汗淋漓,口吐白沫,这才按下了马头。再看天上的太阳,也是到了午后时候。 陆谦刘唐都是顺着大路赶程,此刻乃是一个路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独南侧几棵柳树下有两间草房,傍着一条细细小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刘唐见了,指道:“那里不有个酒家!”两人便下马干了去。 为头是一排柳树,鸟雀停在上头,叽叽喳喳。抹过柳树,就可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 着一个布衣汉子,头戴小帽,八搭麻鞋,腰系着条布巾。见陆谦同刘唐来到门前,忙走起身来迎接。对于刘唐腿上的包扎是视而不见,只说道:“两位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让这两人到里面,在一副柏木桌凳座上。 这北宋的馒头却不是后世的馒头,指的而是后世的肉包子。这时候的包子是以冷水面制皮,多为素馅。馒头以发酵面制皮,馅心为肉类,也就是今天的肉包子。武大郎卖的炊饼才是后世意义中的馒头。 店里头还有一个三十妇人,搽一脸胭脂铅粉,露出白胸脯,笑容可掬道:“二位客官,打多少酒?” 陆谦、刘唐都是饿了,“先来两斤漱口,肉便切上五斤来,再来十个馒头。还有外头的马匹,好生照料了,草料一并算钱给你。” 那妇人嘻嘻地笑着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两只大碗,两双筷子,切出两盘肉来,又在灶上取半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 刘唐是真饿了,打昨日黄昏被捕,到现在只吃了陆谦包裹里剩下的俩包子。但他这时候却很是慎重,别看他年纪不很大,这些年里河北山东跑了无数遍,江湖经验却是一等一丰富。进店之后就把眼睛乱瞄,因为这店中只有他们俩作客。端起酒碗是只把舌头轻轻点了一点。 陆谦也很清楚在莘县向东就是孟州,孟州的驻扎禁军他是不在乎,但孟州十字坡的孙二娘人肉包子连锁店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酒肉端上桌面,刘唐是凭着江湖经验来试,陆谦则直接放出了技能。 就看这桌子上的酒水都蒙上了一层艳红色,这是大危险。 再看那适才的伙计,引陆谦、刘唐进店后,竟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店门前。陆谦心头登时泛起那呜嘟嘟的怒火。 想那武二在十字坡都是用言语戏谑了孙二娘后才遭的下手,这俩贼男女,竟然半句话不说就下黑手。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可想而知,遭了药后会是什么样一个下场了。 陆谦怒火起的爆裂,刘唐都还没确定,一把朴刀就将那店伙计捅穿了去,然后陆谦三步并作两步,拔起腰刀就将那妇人砍做了两截。 刘唐是倏然一惊,“哥哥,这酒中……” “这等贼子就是该杀。” 连杀两人,陆谦心头怒火尤胜,握着腰刀就往店后闯去,迎面就撞到一个听得前面声响赶来的妇人,再是一刀两断。 刘唐这时已经提刀赶了来,灶房里一人也没有,只是见灶边梁上挂着两条人腿。 刘唐立刻怒不可遏,伸手拿起灶上的油灯,就要放火烧了这黑店。陆谦拦住了他,“且搜上一搜,此处狭小,断无分人尸身的道理。这伙贼男女不是另有他地,就是此地隐有暗室。” 杀人,分尸,吃人,这等恶毒行径比之单纯的害人黑店尤要恶劣之极。陆谦如果还是21世纪的张乾,只看到那梁上悬挂的两条人腿,就已经腹内颠倒翻滚,吐得一塌糊涂了。可现在的他却还能很冷静的思考,这多亏了他融合了陆谦的记忆。那种融合后,强大的不仅仅是陆谦的武力,更是他的心灵。 灶房不大,陆谦和泼着一条腿的刘唐没用多久就摸到了一个锅口大的木板,掀开来看,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气味直冲陆谦、刘唐的口鼻。 “兄弟且在上面等候。”不待刘唐反应,陆谦就握着腰刀跳下了洞口。 说真的,陆谦下来的时候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保不准这底下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人间地狱。 人头、人皮、腿脚之类的,就像是后世卤猪蹄、羊蹄那样,成锅成桶的。 但是没有,这里还是比较干净的。没有人头人皮,也没有成筐的人手人脚。当然骨头是少不了的,成筐的白净骨头,剔的不带一点皮肉,堆在暗室一角。 而那最里面竟还有一个人伏在案子上,点着油灯在剃着骨头。上头的杀戮他是一点没听到,但现在一个人活生生的下了暗室,他知道惊觉。 先是把手中剔肉刀向陆谦投来,然后就从墙边取下一口朴刀,“甚人敢来此探望?” 陆谦一刀磕飞了那人朴刀,然后一脚狠狠将人踢起,撞到了身后墙壁上。如是提着一只死狗送上那洞口,刘唐拿刀架在那人脖子上,“你等食人禽兽是甚来路?可晓得母夜叉孙二娘?” 第十一章 十字坡下张善人【求收藏】 刘唐二十七八年纪,却已经是个老江湖。自幼便在江湖混迹的他,也听过孟州十字坡的名头,江湖传说——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但他只以为是故作虚言,用以吓人,彰显自己名头的。这人如何能这般亲手?哪里想到今日真的见此惨事儿。那是恨不得尽数打杀了这一干鸟人。 方才一直喊叫着好汉饶命的鸟人,这时脸上露出了喜意。“原来好汉也知道我家二娘子,那就是误会了。先前是小人们的不对,还望好汉看在我家哥哥、娘子的面上,饶了小的一回。” 陆谦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他原先对孙二娘、张青还寄于一丝希望的,虽然不敢保证他们就是如新水浒里那样洗的白白,但只要不吃人,只是蒙翻强人旅客,与那船火儿张横、催命判官李立做一路的买卖,倒也不差多少。 至少他们夫妻不寻到陆谦的头上来,陆谦不会主动去烧了十字坡的黑店的。而要是撞到他手里了,耍到他头上了,该杀还是要杀的。虽然那都是在害人!但那比起人肉作坊来还是差的多了。 但现在的事实上,张青、孙二娘真真是突破了下限,突破了做人的底线。 陆谦上前问了那十字坡的去处,递了个眼色给刘唐。刘唐虎吼一声,一刀要了这伙计性命。 “哥哥若是想要掀翻了那黑店,小弟愿随左右。” “你腿上伤势?” 对比单挑孙家黑店的难度,陆谦更挂念刘唐的腿伤。说真的,他一点都不在乎张乾和孙二娘。梁山一百单八将里的排位不说,就看张青那绰号,菜园子。哈哈,俗话说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这张青的拉稀可见一番。而孙二娘一个娘们罢了,固然凶悍,但水浒里那里有一桩拿得出手的战绩? 水浒原著里,也是被武松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倒是电视剧里,跟武松交了几下手。 陆谦自认自己还算可以,看这俩废柴还用不着刘唐出手。 “伤势不足挂齿。小弟就是断了腿,也不能让哥哥一人前去啊。哪怕小人与哥哥掠阵呢。” “那就一同前去。” “哥哥先待我放火烧了这黑店。” 陆谦本还想着让刘唐在这店里安歇少许,待他杀了张青、孙二娘就来找他,然后离开此地。可是刘唐执意前去,那这黑店就没必要留下了。 熊熊烈焰中,陆谦似乎看到了无数冤魂飞升。“人之所以为人,便是人有底限,受道德伦理约束。而如张青、孙二娘之辈,那就是毫无仁义道德,毫无人性。看似为人,实则为禽兽,还率兽食人,禽兽不如。” “小弟行走江湖多年,这暗中用药的黑店见过不知道多少。但如此骇然惨剧,实数首见。” 经过了这一遭事儿,陆谦、刘唐可说是饿意全消,扯上刚刚歇息了片刻的马匹,向着那十字坡方向赶去。 只不过两马脚步蹒跚,行到一处村落时是再也不肯走了。 “哥哥,咱们且在这村落中歇息片刻?” 这村落距离十字坡已经不远,可是马匹不肯动弹,陆谦自然能顺着道路去寻那十字坡,刘唐可就要留下来看马了。他腿上有伤,有马骑乘尚好,离了马匹,陆谦断不会偕他同去。但刘唐如何能放心陆谦一人去呢? 他看不出陆谦的本事啊。 陆谦杀起厢兵来是很利流,但这也就是寻常绿林强人的手段罢了。根本没有含金量。而刘唐愿意叫喊陆谦哥哥,可不是从武力上出发的,那样的话宋三郎见鬼了才能得那么大的名头。张青孙二娘夫妻好歹那么大的名头呢。把话说白了,就是刘唐信不过陆谦的武力,生恐陆谦陷进了那黑店里,必然要同去。 见刘唐坚持,陆谦也没逆了他的好意,就向那村落里去。 打庄头第一家落脚,陆谦给了那家百姓一两银子,让他们取来家中浑酒,只管宰了家中鸡鸭做荤食,再拿二十个炊饼来。那健马也都需好生伺候! 要求不少,却喜得一家百姓笑开了眼。那浑酒、炊饼、鸡鸭、草料值的几个钱?这买卖是赚大了。 在如今这光景,一两银子可以在酒家沽一大瓮酒,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和一对大鸡。 “今日咱家赚了钱。到明日待那张官人再挑着肉来叫卖的时候,咱家也开他一趟荤。” 大锅炖煮的鸡鸭,只放了些许粗盐,味道说不上好,可陆谦刘唐都是饿紧了的人,吃起来也就不讲那么多了。这家一双五六岁的孩子在旁边看的垂涎欲滴,陆谦撕下俩鸡腿给了他们。惹得这家老汉连忙道谢又道歉。 孩子母亲带着一双儿女连忙退了下去,在门外如此说道。 让陆谦心里猛地想起一回事来,那十字坡上的黑店,可不仅自家做人肉包子,张青还每日也挑些人肉去村里卖。“张官人?老汉,你家儿媳说的张官人,可是在十字坡开店的张青?” 老汉咧嘴笑道:“官人也认得那张官人?这可是个善人。每日上午都挑着肉来村里叫卖,净是好肉,价钱却做那贱肉卖。老汉这村里,还有周遭这几个村上的人家,一年能多打两次荤腥,全仗着张官人仁义了。” 陆谦与刘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睛里的荒唐和愤怒。这杀人卖肉吃肉的张屠夫,在十字坡周边百姓人家中,竟然还有善人的名头。陆谦看着眼前老汉,想着被他吃进肚子里的人肉,以及被他挂在嘴边的张善人。老天若是有眼,十字坡上的滚滚冤魂,个个都会化作厉鬼,百年怨气不消。 在从老汉家离开时,太阳已经向西。 “兄弟有甚想说的?” “哥哥,……”刘唐话都到了嘴边却再难说下去了,“我这心里闷得慌。看这些淳朴百姓受此蒙蔽,反叫那等恶人做善人,小弟我心里……,难受。” “兄弟啊,这等事世上还多的是。”陆谦内心里早就唏嘘完了,别的不说,就那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公明,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么?纯用术数去笼络人心,名不副其实。 “就比如那司马相公,天下皆赞的名臣,小民们却又有几人知道他曾力主将西军无数条人命换来的葭芦、米脂、浮图和安疆寨等,白白交还于那西夏? 而那童贯阉党,天下皆曰可杀之,却不知道当年宋夏战起,朝廷合兵十万,命老将王厚为帅,童贯为监军。军至湟州,恰好宫中失火,当今官家下手谕,由驿马传达诏令禁止童贯出兵。童贯打开看后即收入靴中。王厚问他为何,童贯答:“陛下希望出兵成功。”于是十万大军力战,一战而光复四州,于国岂不又立有大功?” 就算是到了后世的21世纪,全世界又有多少人被表面现象所隐瞒,难知真像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黑作白时白亦黑啊! 第十二章 十字坡【求收藏,求推荐】 星期第一天,大家多多支持啊。 …… 再说这陆谦与刘唐出了村落,缓缓打马而行,不到两刻钟十字坡就已在眼前。 “哥哥看那棵大树。”怕是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但枝壮叶茂,大如华盖, 抹过那颗大树,就见一个酒店。外头挂着酒幌子,只没见到门前窗槛边坐着的妇人,不过这酒店内此刻还有别的客人。一个是头戴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脚下蹬着一双麻鞋;生得三拳骨叉脸,微有几根髭髯。正与对面的一个彪形大汉,说的畅快。而那大汉手边还倚着一口朴刀。 倒是那柜台后头坐着一个眉横杀气,眼露凶光的妇人,粗胳膊粗腿,肥猪一样的腰身,真真不愧是母夜叉,比起98央视版上的孙二娘真的差远了。 见陆谦、刘唐提着刀进来,那大汉对面的白布衫连忙站起身,“两位好汉快快请进。” “你就是那菜园子张青?” “正是小人。不知这位好汉高姓大名,从何处知晓小人名声的?”张青脸上多出一抹喜色。 他之所以定下‘三不杀’原则,那就是为了结识江湖好汉来替他夫妻俩扬名,日后好托一个安稳出落脚。毕竟这人肉买卖实在不是长久营生,而且在江湖上提不起声望。 “自然是被你这黑店害死的无数冤魂。”陆谦把朴刀在身前一横,对那依旧在据案大嚼的汉子叫道:“你这汉子吃的好生畅快,岂知道那是人身精肉,还吞咽的下?” 韩伯龙自也是打家劫舍的强人,这些年闯荡江湖,杀将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十字坡的黑店勾当,早早就明了,现在他吃的自然也不是真的人肉,而是上等的黄牛肉。但听闻来者说自己吃的是人肉,内心里虽然不至于觉的恶心,可对于手中的肉食,还是立刻生出了一股厌感。 肉汤里落了只苍蝇,倒胃口。 “哪里来的泼鸟汉,平白污秽奶奶。这清平世界,荡荡乾坤,那里有人肉的馒头。”眼看着张青还要说话,孙二娘自先恼了。“老娘先把你打翻了,砍下你的坐头肉,自来喂你。” 说着就从柜台后翻身跳出来,手持两把切肉刀,就奔陆谦扑来。 陆谦半点不惧,对刘唐道了一声:“兄弟且给哥哥掠阵,看我为屈死的冤魂报仇。” 那是半点不惧,区区孙二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步奔前,手中朴刀向前一杵,照心脏扎去。那孙二娘也算眼疾手快,挥刀一劈,照头打下。若是一般手段,这一家刀首已经低了去,孙二娘可以趁机抢进来,挥刀劈砍,必能赢上先手。但陆谦的70点武力不是白给的,孙二娘力气不小,但还要看是跟谁比。她那气力哪能真能同陆谦比较呢,刀头纹丝不动,继续向孙二娘心腹捅去。 孙二娘急跃起躲避,陆谦双手一攥刀柄,卷起刀首,白刃见红,瞬时间里,那孙二娘腰身间已经多出了一道半尺长的血口,鲜血汩汩的向外淌着,半边腰的衣衫眨眼就做了血色。 先前不动声色的张青骤然紧张起来,他这浑家的武艺自来在他之上,祖上就是专一剪径的强人,孙二娘都败了那么轻巧,加上他那也是不成的。 “好汉且慢动手,小人自有话说。” 陆谦冷冷一笑,水浒中他最最看不起的几个人,这菜园子张青就列其中之一。 同样是杀人卖肉的买卖,恶名却更多被孙二娘给担了去。看看这对夫妻的绰号,一个是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另一个是一看就觉得平祥的菜园子,忒是无耻。 “愿闻好汉大名!不知我夫妻是怎么得罪了两位好汉,要找来这店中厮杀?” 张青一脸的彷徨,韩伯龙却紧盯着陆谦,刚才那下子虽然来得迅快,但更见功夫。陆谦武艺不凡,至少对于他来说是如此。 而身后的刘唐是咧开了嘴,自家新认的这哥哥武艺不错,放心了。 “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京西陆谦便是。你们夫妻却也并不曾得罪我们兄弟,但是你辈下药蒙坏人性命,更把人剥皮卸骨,做那精肉买卖。此禽兽之所为也,比之江户他处谋财害命之辈更是可恨。某不撞上也就罢了,既然撞上了,不杀尔等怎能解我心头怒恨?” 这时候六七个伙计从店后奔了过来,一个个手上拿着棍棒铁钩剔骨刀,陆谦恨他们为虎作伥,都不是好人,施展起辣手,几刀起落全砍翻在地。 一会工夫,这对夫妻手下的帮凶就无一例外的都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地里。 孙二娘许是人杀得多了,骨子里自有凶悍,还要挺刀来迎,被陆谦把刀一拨,继而一刀砍在了大腿上,骨头都露了出来。这时那孙二娘才知道害怕,厉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一旁的张青这时也跪倒在地,连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夫妻真真冤枉啊。” “冤枉?”陆谦冷冷一笑,“孟州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这也叫冤枉?你夫妻二人率兽食人,草菅人命,也配说的冤枉?” “今日我们兄弟在那路边小店下马,只想着要些吃食,就再去赶路。那里料到,险些遭了你分店伙计的毒手。你夫妻二人在这路边开店数年,手中犯了多少人命?竟要日日都挑起人肉在周边村落做精肉叫卖?你夫妻歹毒若斯,当下到那无间地狱,受尽狱火磨炼。” 陆谦也是气昏了脑袋,一时间竟然与这对畜生说道那么多。 那张青犹自想着脱身,“好汉且听小人分说,好汉且息怒。我夫妻实不是那滥杀之之辈,好汉须知,小人店里遇到三类人不杀……”这张青见情况不妙,就忙把自己那大忽悠的一套拿出来讲。什么僧道出家人不杀,行院ji女不杀,犯罪流配的不杀。 “……那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们。…………” 陆谦前世自己翻看水浒的时候,这一段都是直接略去的,也就是后来网络上兴起了一股翻梁山黑料的风波,他夹在里头看了不少。张青孙二娘的行为与他的三观是严重相冲突的,只要孙二娘他们做的真如那人肉包子,陆谦断然是不会如武松那样绕过他们的。 这所谓的‘三不杀’绝对不是什么狗屁原则,而只是一借口罢了。僧道ji囚不该杀,那过路的行人就该杀么?最重要的是不仅杀人,还作践人的尸身,所谓的人肉包子,所谓的精肉黄牛,还不是为了敛财么? 那人肉作坊中,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还有一个剥人凳。施耐庵的寥寥几十个字,却是活生生的道出了一个人间地狱啊。 “好汉莫非就是那在东京杀了花花太岁高衙内的陆虞侯?” 一旁的韩伯龙终于开口了。 第十三章 熊山君【求收藏,求推荐】 “不才,正是陆某。”陆谦对这彪形大汉始终存着一种警惕性的,只是这汉子一直闪做边上,不见插手,他自也不可能把人主动逼向孙二娘那一拨。“敢问好汉姓名。” 大汉爽声一笑,“小人韩伯龙,沧州人士,久在江湖闯荡,因为生的高大壮实,得江湖同道唤一声熊山君。” 陆谦显然不知道这个在水浒原著上被李逵一斧子砍死的强人,但他知道这赵宋的江湖上,英雄好汉可不是仅仅水浒上的那些。眼前这个熊山君,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陆谦用侦察技能看了一下他们,孙二娘是淡红色的,韩伯龙是红色的,色彩与汤隆相当。 “韩兄弟是要做个说客么?” “哥哥海量,就饶过他们夫妻一回。”韩伯龙往来江湖,打十字坡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与张青孙二娘夫妻确实认识。对于这对畜生的‘三不杀’甚是以为然,给张青这厮的言语蛊惑,只觉这夫妻俩都是颇有原则的好汉。着实不愿意看着这夫妻俩如此的丧了性命,还是丢在陆谦的手中。内心里颇有点“自相残杀”的感觉。 “这俩畜生如只是开黑店,谋财害命,看在韩兄弟的面子上饶过他们一次也不妨。”陆谦只把话说的好听些,但内心里也实是很瞧不起开黑店的,觉得就是拦路打劫也比之开黑店的磊落。但是没办法,水浒这世道就是如此。开黑店的实是太多。 “但他们何曾是人?” “那僧道ji囚不杀,平头百姓就活该给他杀?人皆是父母生养的,有甚区别?皇帝老子也是一个鼻子两只耳,一张嘴巴两个眼。况且这夫妻杀人不算,还糟践尸体。将人肉做精肉沿村里吆喝买卖,赚那零碎钱财,这等蝇营狗苟之辈又岂是真好汉?” “三不杀,真真是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 陆谦不得不如此说,张青的那套理论对于江湖好汉实在有一些杀伤力,适才就连刘唐的脸色都好了很多。但是僧道ji囚的命是命,那些被俩夫妻杀了的路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陆谦说的心口怒气更烈,不待韩伯龙在开口,上去一刀将张青砍到地上。“刷刷刷……”刀光几闪,张青已然被他削成了人棍。 曾经有人说过,狗咬人了,人不能去咬狗。那样岂不人也成了畜生了? 但现今陆谦心头的怒火实在难消,一刀结果了张青,真真太便宜他了。 “哥哥……” 韩伯龙还是有一些正义感的,在水浒原著上,没有见到他有枉杀良民的劣迹,从他责问李逵吃霸王餐的话来说,他还是一个有一点正义感的黑帮人物。结果被李逵用了个小计,把斧头拿来说要抵当,待到韩伯龙无有防备,伸手去接时,被黑旋风一斧头了结了性命。 现在听得陆谦的喝问已经有些醒悟,但看陆谦下手如此暴戾,则十分吃惊。知晓他是恨极了这对夫妻了,心中暗叹。 便是那刘唐看到陆谦动作,也是吃惊不小。心下里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哥哥真的是恼了。 张青的惨状激起了孙二娘的拼死之心,这陆谦是万不会放过他夫妻二人了,既然如此,拼的一死也不能被他这样糟践了。不过是一死么! 此刻孙二娘浑身已经遍布鲜血,蓬头垢面,但两眼血红,面目狰狞,腰身比箩筐粗的她,几两肉还不至于让她动弹不得。 但陆谦腿脚更快,孙二娘刚要暴起,已经一脚踹到了她心窝。孙二娘猪一样的身子,只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陆谦手中朴刀向下一扎,张青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就如同被那猎叉扎中的只大胖鱼一样,给陆谦拖着拖到了孙二娘处,鲜血从四肢断处流淌下,在地面上划过一道殷红殷红的痕迹。陆谦又把这母夜叉也如法炮制了一番。听得两人杀猪一样的哀嚎,这内心里才大是舒坦了下。 “哥哥喝口水,消消怒火。” 韩伯龙心中的不忍都被陆谦的暴戾给吓没了。他先前就是从开封府跑来齐鲁的,陆谦杀了高坎之后,整个开封府疯了一样缉拿江湖汉子,韩伯龙站不住脚了,就向东跑路。 但韩伯龙一点也不怪陆谦,相反,他还是十分佩服的。因为身在开封府的他很清楚高坎被杀事件的因果,更知道那高坎是怎样的一个人。换做是他,真真不敢招惹。陆谦的‘舍己为人’,陆谦的义气,尤其的被一干江湖人物推崇。这事儿经过了这些日子的酝酿发酵,陆谦在这江湖上已经有了初步的名声。 刘唐这时候也跛着一条腿上前来,“哥哥消消怒火,于这等畜生值不得气生。” 陆谦接过韩伯龙的水碗,一口喝尽,伸手拍了拍刘唐肩膀,“兄弟且在这儿看着。我与韩兄弟去后院搜索一番,如果活的伙计,尽数杀了,除恶务尽。” 结合了原主的‘资粮’后,现在的陆谦眼力甚佳,脑筋更是灵活。一看韩伯龙就知道这人心头对张青孙二娘夫妻还没有彻底死心。这家伙虽然‘无名无姓’,但是他知道陆谦的名头,表示佩服,而且在陆谦的强势下做出了顺从之举,让陆谦对他倒是上了几分心思。 而杀尽这店里的伙计,只是一个由头。陆谦的真实目的是带着韩伯龙去看那人肉作坊,就不信到时候那韩伯龙还能不死心。 当然,杀人也是一个目的。这人一旦突破了底线,那从畜生就再也变不回人了。这黑店的伙计,陆谦是一个也不打算放过,需是要除恶务尽。再说了,这张青孙二娘夫妻店开了这么些年,会有不少财缁,这等不义之财陆谦是很乐意笑纳的。 他口袋里还剩下了六七十贯钱,经过汤隆那档子事儿后,资产大大缩水。陆谦可不愿意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日子,如武松、阮氏兄弟那样度日,可就难为他了。这十字坡的资财正好让他手里宽松一二。 再说了,刘唐现如今分文没有,韩伯龙也不像是有钱人,陆谦不指望凭钱财就把这俩人彻底收拢了,但总归是个善缘,友好度能+10。 几个房间搜了一遍,并没见到活人,倒是搜出了好几个上着锁的实木箱子,其中那几个沉重的,以陆谦现在的力气竟然一个人都扛不动。他与韩伯龙两人合力把木箱子挑到外面,路过前堂的时候,被那张青看到了,激的是呲目欲裂,破口大骂。 “好狗才,端的不是好汉。”韩伯龙脸色甚是难看。 张青的表现过于重视钱财了,纵然陆谦的行为有黑吃黑的嫌疑,但张青如此这样也不是江湖好汉。 刘唐却哈哈大笑,对陆谦说道:“哥哥,那箱子里必然是这鸟厮赚的不义之财。” “如今却是便宜了我们。”陆谦踢了一脚脚下的箱子,也不知道总共是多少钱财,但不管这么说:“刘唐兄弟,你做买卖的本钱是又有了。” 找出了这对畜生的钱财可不是陆谦最重要的原因,他回到灶房,在里头三捣两捅的,就找到了一个暗道通口。 “哥哥稍歇,我先下去。”韩伯龙一把拦住了陆谦,自己提刀先下了暗道。 陆谦说要三人均分了财产,可他什么事都没做,如是平白得了一份,这让韩伯龙脸上发烧。 第十四章 天下有数的奢遮人物【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前世有一部电影——《新龙门客栈》,里头的老板金香玉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美女版孙二娘。 那部片子虽然时间已过去很久,但陆谦至今能记得子弹哥饰演的曹公公那被瞬间剔尽骨肉的脚掌。 找到了这张青夫妻的钱财不算目的,找到那个挂着人腿,钉着人皮,还有血淋淋的剥人凳的人肉作坊才是陆谦的根本目的。 这番下来,寻找那两把镔铁刀和铁箍、人顶骨做成的数珠什么的,就也不重要了。 亦或许那个头陀还未打这十字坡经过。那许是一个杀人恶魔,又许是一个英雄好汉,陆谦也管不着。 韩伯龙刚刚滑下地洞,里头就传来了喝斥声,陆谦也赶忙下去。待到他站定的时候,就看到地面上倒着三个人,眼看是活不了了,而韩伯龙一脸的愤然,朴刀交到左手,右手捂着左肩。 “伯龙兄弟可伤的厉害?”陆谦赶忙撕下直裰下摆,好给韩伯龙包扎。他是下来的时候被底下伙计用砍刀咬了下肩膀,倒也没伤到骨头。“某那马背上有上好的金疮药。这店伙计都已经杀尽,你我便上去地面。” 陆谦的眼睛扫了一下这人肉作坊,这里一股子血污气息,只叫人胸闷。 墙角处堆着一堆的森森白骨,从头颅到胸骨、肋骨、大腿骨,应有尽有。墙上绷着几张人皮,就仿佛是后世的墙纸,那般随意的抻着。顶上吊着五七条人腿,还有两个竹篮,里头放得一看就是头颅。被鲜血黏在一块的头发都粘在竹篮上。剥人凳上的血污斑斑,上首还有一个肉案,整个都被鲜血染红,砍刀、割刀、剔骨刀,一应俱全,上面还放着半截大腿。白森森的大腿骨已经被剃了出来,只剩下红丫丫的皮肉,让人不忍目睹。肉案上还有一个木盘,盛满了红腻腻的血水。更远处还放着几个木桶,血水中飘着泡的惨白的手掌。 “哥哥的道理不差,这等兽类,就该杀个干干净净。可恨我白张了一双大眼,竟然把这等人看做好汉。” 韩伯龙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人肉作坊里的一切,浑身向外都冒着一股戾气,眼睛都红了。之前看着张青孙二娘夫妻遭难还心有不忍,现在则只恨施展辣手的不是他韩伯龙。 陆谦这时反倒要安慰起韩伯龙了。 “这世上百姓多惧怕强梁,却不知道还有这等恶贼禽兽,祸害更甚于那无法强梁。伯龙兄弟,待咱们上去,一把火将这腌臜地烧个精光。” 等到陆谦与韩伯龙回到前堂,就见刘唐已经将套桌椅拉到了客栈外,上头摆满了鸡鸭肉食,成坛的好酒,还有一个个白面炊饼。这禽兽夫妻虽然糟蹋人身,他们自己却半点不吃人肉。那店里是有不少肉馒头,却是让刘唐瞧也不瞧一眼。 另外刘唐还从后店拉来了两板车,放在木箱边。 刘唐自幼行走江湖,为人固然脾气火爆,可也粗中有细,不然他如何干得贩盐的买卖。 韩伯龙走到前堂,提刀就要砍了那奄奄一息的张青和孙二娘。刘唐一把拦住了他,问道究竟,听得韩伯龙分说,刘唐也怒不可遏。若不是陆谦这时提着灯油赶到拦阻了他俩,张青与孙二娘这对歹毒夫妻已经共赴阎王殿了。 “如此杀了是便宜了他们。”陆谦把手中灯油在前堂泼洒,后店自然也泼了,一把火将整个黑店烧做白地,所有的污浊都在熊熊烈焰中化作乌有。听得大火中张青孙二娘夫妻发出的凄厉叫喊,始笑道:“这样才是解恨。” 陆谦做不出割人肉烤炙下肚的行为,对把心肝做了醒酒汤于众兄弟喝,更是无感。但看那人肉作坊的一幕,真真恨不得活剐了这俩禽兽不如的东西。 熊熊的火焰将整个黑店吞没的时候,陆谦心头畅快,更兼他收到了新的系统提示,灭十字坡黑店,奖励10点荣耀;杀地壮星孙二娘、地刑星张青,奖励50点荣耀值。六十点荣耀值,并且属性栏又亮起了来,陆谦先是惊喜,后就更是畅快。手脚不停,给马按上马套,再与刘唐、韩伯龙三人合力将木箱一一装上板车,两架板车就顺着道路离开了十字坡。 “伯龙兄弟可有去处?”天色将暮时分,他们已经走出了六七里远,陆谦把两匹马下了车套,放在草地进食,三人盘腿围坐下,陆谦问起韩伯龙道。 对刘唐,陆谦有救命之恩,但是这韩伯龙就不见得非要跟随他了。尤其是得了这么些钱财后。 盘点了打十字坡黑店里起出的钱财细帛,赫然有上万贯家私。陆谦之前想着的镔铁刀,也在一口箱子里寻到了,那头陀终究是倒霉。除了一双镔铁刀,铁界箍、文牒、佛珠和皂布直裰也悉数具在,而看那文牒里的名字,和尚可不是叫做广惠的,而是换做惠风。以此同时,这口木箱里还放了两口小匣子,把一个打开看,尽是蒜条金。数了数,整整十五条。一条蒜条金就是十两重,可值纹银百两,这加在一起就是一千五百两了。而另一个匣子内,却全是金银玉饰,怕也能顶上上千贯了。 再翻看下面,却尽是排的整整齐齐的银子,个头都是十两,差点一番,竟是足足有三百多个。 这看似最轻的箱子,里头的财货价值则是所有箱子中最贵重的,不下六千贯啊。 再看其他几个箱子,皮料、丝帛和几件贵气瓷瓶,然后就是满满的几箱子铜钱。 黄澄澄的铜子看着叫人喜欢,但实际上这些铜子却是最不值钱的。 如今这一斤做十六两,相当于后世的600g左右,一两做十钱,每个铜子一钱两分,也即是说一百二十八枚铜钱就是一斤。一贯钱就是八斤,一箱子铜钱几百斤,却也不过几十贯而已。 所以,即便有第一个箱子打底儿,总个加在一块也不过是万贯。但这么多钱,绝对是刘唐、韩伯龙,包括陆谦自己,第一次看到。 陆谦直接一分为三,韩伯龙主动取了皮料、丝帛、贵气瓷瓶和几箱子铜钱。那时候陆谦心里就知道韩伯龙是有去处有打算的。当然,韩伯龙如此做也是知情趣,这三千贯可是他白捡的。 有了这些做本钱,韩伯龙未来的选择多了去了。他又没犯事,不像陆谦和刘唐,现在都被官府通缉中。 “小弟准备回老家一趟。漂泊在外这么些年,也不知道父母大人的坟头是否依在……”韩伯龙提起自己父母亲时,一脸的羞愧。“哥哥与刘唐兄弟又要往何处去?官府现如今通缉的甚严,如哥哥与刘唐兄弟只在江湖流浪,怕是不妙。如果哥哥信的过小弟,我倒是知晓一个好去处。” 陆谦与刘唐对视了一眼。“自然信的。” “我那老家沧州,有一豪杰,姓柴名进,人称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赵官家的祖上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与国同休,是以官宦豪强都无人敢欺他。专一招集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都是等闲。” “是这天下有数的奢遮人物。” 陆谦与刘唐相视一眼,朗声大笑。 第十五章 藏龙卧虎大‘郓城\’【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刘唐爆出的笑声让韩伯龙傻眼,待听得陆谦、刘唐俩人就是要去柴进庄上避难,自个也大笑出声。“却是小弟的运气,能再与哥哥结伴赶上一程。” 老乡柴进的名声响亮的连陆谦都要赶去投奔,这真真让韩伯龙脸上生光。 这赵宋朝廷麾下的江湖,大体上可分做七个部分——最最闭塞的是蜀地,然后力量稀薄的是关中和河北东路,这两地都是朝廷的大军驻扎,容不得江湖汉子放肆。那卢俊义如此好身手,如此大的家业,不也在官府拿他的时候不堪一击么?就是那晁盖也有吴用做谋主,有刘唐千里来投奔,卢俊义的产业十倍、数十倍于晁盖,江湖声望更是非同凡响,明了明的喊出来棍棒天下无对!而他又有什么呢?一个燕青还是养子。他单挑梁山的盘算简直是脑子里装了一大海。那就是因为赵宋在河北之地屯有重兵,根本不让江湖好汉有发展的余地,天花板太低了。 再有就是以开封府为中心,那打周遭的三块绿林最是兴旺所在。 京东齐鲁,这是其一;柴进、宋公明、晁盖都是当中的江湖大哥。 河东路是其二,代表人物就是几年后赫赫有名的田虎了。 第三是东南方的江淮,领头老大乃是王庆。只不过这王庆的籍贯却也是开封府的。 这七处的最后一个是江南,大名鼎鼎的方圣公,北地的江湖人士纵然没见过也是听过的。 小旋风柴进的名望在京东齐鲁冀东这一块可是响亮,但沧州距离开封有千里之远,陆谦不仅听说过柴进的名头,在现如今的危险情况下,还准备着千里迢迢的去投奔柴进。韩伯龙嘴巴笑的都合不拢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21世纪,中国人都有一种乡土情结,为同乡荣誉而与有荣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啦。 当天夜里,三人就在这夜晚露宿一宿。第二次,马车行了一上午,到了孟州下辖的某镇。他们马车上装载着尽是贵物,根本没想着进城,不然被守城门的兵丁衙役发现了,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更何况刘唐相貌太过露眼,若走了行踪就是不好了。 韩伯龙先去那镇子口,片刻时间就提着一包肉馒头走了回来。 “这镇子可进的?” “哥哥谨慎,这镇子万万进不的。官府的文书就张贴在镇子口,出一千贯信赏钱,画影图形,不仅有刘唐兄弟的,还有哥哥的。我去瞧了,只哥哥倒还好,可刘唐兄弟脸上见今明明地一搭朱砂记,走到前路,须赖不过。” 刘唐急切道:“脸上贴个膏药可使得?” 陆谦笑道:“天下只有你精乖,说这痴话!这个如何瞒得过做公的?”陆谦是什么出身,脑子里过去的记忆都在,对着天下做公的最是明白,他们脸是黑的,手是黑的,连心也都是黑的。可全身上下最最明亮的就是一双眼睛。 他昨夜里就想过这个问题,现实可不是小说里,水浒传上往来几百里上千里也只是作者笔下的两行字而已,可现实里却需要他一步一步的跋涉。这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一旦踪迹露了去,就只能拼杀,那就不妙了。 “我却有个道理,只是怕刘唐兄弟依不得。” 刘唐叫道:“我既要逃灾避难,只要拖累不得哥哥,如何不依。” “那我说出来,兄弟却不要嗔怪。”陆谦脸上做笑,拍了拍手下的木箱,“刘唐兄弟可还记得这里的物件?” “那两口镔铁刀?”这是刘唐记忆里最深的宝贝,喜爱胜过那金条银锭十倍。里头那个沙鱼皮鞘子里插着的两把雪花镔铁刀,昨半夜里竟鸣啸得响,让人惊叹。 “是里头的头陀形装。兄弟今既要逃难,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压住鬓角,再用铁界箍套在头上,遮得鬓边的胎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和兄弟相等,官兵自躲得过去。” 陆谦这是想起了原著上的武松,刘唐年龄与武松相当,那晁盖才三十出头,刘唐要是年纪太大如何做的晁盖的外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也高过他一些,膀大腰圆,如何武松扮的行者,刘唐就扮不过了? 虽然这刘唐的绰号是赤发鬼,可这并不是说刘唐的头发是红的,而是他脸上的胎记。就好比杨志的绰号,青面兽,他又何尝是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呢?刘唐,紫黑阔脸,鬓边的朱砂记以及上面生一片黑黄毛,才是被唤作赤发鬼的缘由。 寻个树林,刘唐带着衣物钻将进去,着了皂直裰,系了绦,把毡笠儿除下来,解开头发,摺叠起来,将界箍儿箍起,挂着数珠。走出来,陆谦韩伯龙看了,两个喝采道:“却不是前生注定!”那衣服就是合着刘唐身形做的。 韩伯龙打开一个木箱,从里头拿出一面金银装饰的铜镜于刘唐看,刘唐看了,哈哈大笑。 “我生来不曾拜过佛陀,不曾想今日就先做了行者。哥哥,便与我剪了头发。” 配着那铜镜的还有一把银剪刀,陆谦拿起剪刀替刘唐把前后凌乱的头发都剪了。韩伯龙再将两把雪花镔铁刀给刘唐挂上,“呵呵,兄弟真好一个行者。” 刘唐抽出那双刀,寒光逼人,直接的这天上的太阳也瞬间没了气力。对韩伯龙的调笑也不在意,只看着双刀嘿嘿笑。 说起来这水浒里的神兵利器,也就那区区几件。高俅手中的宝刀,杨家祖传的宝刀,再有徐宁家传的雁翎圈金甲,那接下来让陆谦还留有印象的就只有鲁智深手里的水磨禅杖和武松的这对雪花镔铁刀了。 只是陆谦很怀疑,就是把一根铁棍扔给武松,都保不准比这两把镔铁刀的杀伤力更大。武松真正出彩,叫人记忆深刻的是拳脚功夫,可不是刀口上的厉害。 武松打老虎的时候还带着一根哨棒呢,柴进庄子上可不缺刀枪,怎么没见武松提着两把刀回老家呢? 别说是赵宋官家不让,他自己跑这一路了,带的长短刀俱全,也没见被差人拦截。 刘唐做了行者打扮后,果然半分意外也没有的过了镇子。韩伯龙还多在镇子上卖了两头牛一匹马,陆谦刘唐那两匹马可是很不错的健马,拿到市场上能卖出百十贯钱来,还不多见,当做驽马来拉车,太奢侈了。 两头牛也不过十七八贯,再加上镇上马市最好的马匹也不过三十贯,配上马鞍缰绳,但就这六十贯的钱财却直接用去了一口箱子的铜钱。 陆谦也是怀疑了,这水浒的世界,银子已经被当做了钱财来使用,怎么就没见铸成银币的? 真实历史上是金银短缺,但眼下这时代却不一样啊,中国古代人可不笨啊。如今这世道,铜都知道铸钱,怎么银子就没人想着铸钱呢? 三人走的就更轻快了。陆谦只把一双耳朵献出来,听那韩伯龙和刘唐说起自己的江湖往事。 原来那托塔天王晁盖是山东地下的大盐枭,宋朝的盐政虽然没有元明清时候苛刻,但现在一斤食盐也保持在二十五钱到三十钱之间。汴京的盐价更是在三十五钱到四十钱之间。 北宋的盐法有规定,以东京盐价为例,如果每斤卖不到三十五钱,就敛藏入库而不发卖,以使盐价上涨;如果超过了四十钱,就大批发放库存的食盐, 齐鲁临海,私盐猖獗,百姓有需求有市场,江湖汉子就敢押运着大车的食盐冲州撞府。郓城境内流着济水,靠挂着东京城;临靠着梁山泊,直接连通着大运河,联系着东西南北,往来水道甚是繁荣。自是私贩食盐的一大行径,晁盖就是齐鲁盐枭中的翘楚。 而及时雨宋公明则是济水、齐鲁运河段沿岸排在第一的大窝主。 而何为窝主?那就是销赃窝点的boss。这也是靠着济水和大运河的便利。这两条水道就仿佛是两条高速公路,在郓城交叉,你说郓城地势地理如何? 陆谦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宋江以一个郓城县的小押司,武艺普通,却就能在绿林江湖道上如此的声名远播,原来是如此啊。 销赃窝点必然是在交通方便之处,销赃窝点的带头大哥那交集自然是广博,而只要他手头再阔绰一些,也怪不得如此大名望了。 这郓城,“藏龙卧虎啊。” 第十六章 蜈蚣岭【求收藏,求推荐】 四月份的天气,赶路并不辛苦。不管是腿伤的刘唐,还是肩伤的韩伯龙,都能骑马。只两辆牛车耽搁了脚程。 陆谦心里着急,在大道上接连撞上了两拨出动的巡捕官兵后,三人直接下了大道。走村串乡,乡间小道更是难行,这速度也就更见缓慢了。 两天时间也才走出了五十里。时间约莫是初更左右,也就是后世的下午七点。这太阳已落山,天色却还没彻底暗淡下。三马两牛车行到一处高岭旁,岭下还有一座庄子,三人径是投去,被村人指到了庄上大户张太公家。 这年月,大户人家遭人投宿是常有之事,只是陆谦三人今天来的甚是不巧,这边刚刚在后院下房安顿下来,就听得前院传出了一阵呜咽声。 片刻后就看到一个老管事挑着一蒙了白布的灯笼,带着一个扎着白巾的小厮,小厮手里提着两饭盒,走了过来。 老管事先告了一声罪,却是这家老主母刚刚病逝了,实在是不能留客,还望陆谦三人休怪。 “是我等劳到,岂会生怪。” 手下老管事带来的酒菜,陆谦向韩伯龙递个颜色,韩伯龙拿出了一贯钱做了礼。他们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陆谦三人自不会怪罪。何况老管事还遣派小厮引着他三人在庄上另投。 路上不经意的就谈论起张太公家的丧事,那小厮言辞里尽是夸张老主人老主母的,而听他言语这张太公一家也算是良绅了。 “真真是祸事。我那老主母往日身体康健,怎的近来却多有灾病,现今竟是撒手人寰了。” “要我说,这都怪那王道人。动了蜈蚣岭上的风水,这才害了老主母天不假年。” 蜈蚣岭,王道人! 就仿佛一道霹雳打在了陆谦头顶,瞬间里他就知道这是哪一段了。飞天蜈蚣王道人,能跟武松打斗几十回合的猛人。飞云浦血溅鸳鸯楼后,武松夜走蜈蚣岭,杀得就是这厮。 在后世编排的水浒高手榜中,这王道人的武艺可比瓦官寺里被鲁智深、史进打死的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邱小乙要高不少。最高的评估都是梁山八骠级别的了,这武力比之现如今的陆谦可强不出少的啊。 自己下了官道,只在村落间闯荡,竟是撞到了这儿。 小厮引着三人去了张太公家斜对面的院子,这该是庄上的一处殷实人家。正面五间大房,左右两间厢房,尽是青砖黑瓦。男主人四十壮岁,三个儿子也都是壮小伙,两人已经娶妻。住在了西屋和东厢房,这西厢房正好收拾出来供陆谦他们下住。 一番客套话说罢,陆谦三人把牛马牵到后院草棚,整个院子都安宁了下。 正屋、东厢房都熄灭了灯,西厢房里也吹灭了灯。但陆谦三人都没睡下。 “哥哥有甚心事?” 刘唐心细,率先开口问道。 “两位兄弟以为那条高岭如何?听小厮言语,这张太公家于那高岭上有一座坟庵,有草屋十数间,足够供我兄弟藏身。待过个一月,两位兄弟伤势都痊愈了,这风头也过去了,你我再去沧州,岂不是更见安稳?” 刘唐、韩伯龙的武艺都是不差的,他们三人合手,就是再撞到百十人的队伍,也能杀散了去,而不像白日里那样,连忙躲避下路。 “哥哥,那张家刚死了主母,如何肯把坟庵借给我兄弟安养?”韩伯龙觉得陆谦说的这话不靠谱,张家人适才连让他们住宿都介意,如何会借出坟庵? “这却要看那王道人了。”陆谦已经想好了借口。 “为兄之前在东京做官,虽然多行走于殿帅府,却也知道这‘王道人’的名号。此人姓甚名谁一概不知,每每作案都是以游方道人面目示人,寻那有家业之门,言说善晓阴阳,能识风水。而后每每害得一家人性命,事后卷走钱财,只留下这王道人三字。” “今日若非那小厮多嘴,为兄还想不到这一处。” “若这个王道人就是某口中的那个恶道,……”陆谦话下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今日刚死的张家老主母怕只会是一个开头。 刘唐、韩伯龙对视一眼,这等恶道,绿林中还真大有人在。如文的赚不了,大不了亮出刀枪厮杀上一场,事后一把火烧了就是。 “如果真是那恶道,咱们于这张家了结了一祸害,坟庵自然使得。”刘唐脸上露出喜色,他腿上的伤口实在不易颠簸,韩伯龙也是如此。 四月的天气已经发热,再在路上颠簸,风尘仆仆,伤口怕真的会生变。 这年月没有消炎药,刀剑伤死在伤口发炎的不比直接死在刀剑之下的少多少了。金疮药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陆谦内心里是很好奇神医安道全的真实水准的。 月上中天,陆谦被守夜的刘唐唤醒,韩伯龙也睁开了双眼。 “走。” 三人对视了一眼,陆谦一提朴刀,率先说道。 三人三把刀,谁都不愿留下。刘唐腿脚不方便,韩伯龙肩头有伤,但谁也不愿意留守。 陆谦本准备看能否偷袭那道人,现在看是只能来硬的了,还好有刘唐、韩伯龙在,——即便这两人身上有伤,三人合力却也不怕王道人宝剑锋利。 先前杀那十字坡后,属性栏亮了起来,也被陆谦毫不犹豫的点在了武力上。然后他感到了一股热流在身体内激荡,手臂似乎又增了两分力气。 之前他穿越第一天时连点了五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甚至怀疑自己点了智慧后,这脑袋是不是会感觉到一种灵光了? 鬼系统,破系统。倒是方便上手,轻松易懂。陆谦猛力蹬地,两脚在墙壁上连点,手臂一伸都整个越过了墙头,摁在墙上轻易的翻了上去,这家那不到六尺的院墙根本就拦不住他,让陆谦体会了一把‘跑酷’高手的感觉。 就是那刘唐被下面的韩伯龙双臂一送,人都扒在了墙头上,径直跳了下去,单腿着地,半点不费力气。韩伯龙就更不用说了。 王道人就宿在蜈蚣岭坟庵,张太公不合留他在庄上,因请他来这里坟上观看地理,被他说诱,又留他住了几日,现在祸事就来了。 行不到两十里,早望见一座高岭。三人趁着月明,一步步上岭来,料道是三更天色。立在岭头上看时,明月高悬,照得岭上草木光辉。 正看之间,只听得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人隐在旁边,就看到一个小厮挑着灯笼从前面林子里走来,径直投下岭去了。想是来报丧的! 陆谦料的那坟庵就在前面树林中,三人悄悄走去,就听到有人畅笑声。 “这恶道,张太公好心留他,现如今丧了主母,他竟然如此畅快,此事必然与他有关。” 刘唐立时恼道。 走过林子那边去看,只见松树林中,傍山一座坟庵,约有十数间草屋,推开着两扇小窗,一个先生在那窗前看月畅笑。 “好个鸟贼,这山间林下,出家人竟做这等烂心肝的勾当!” 第十七章 恶斗【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满脸严肃,早在刘唐、韩伯龙坚持要跟将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刘唐、韩伯龙的脾气怎么看也不是暗中偷袭之辈。路上韩伯龙还说到了不能冤枉好人。现在看好人是注定不会冤枉了,但接下来必然会有一场好厮杀。 陆谦惊奇的发现,他竟然没半点恐惧和忐忑。 王道人的反应非常爽快,非常绿林强人,这点你不能否认。对于刘唐的喝骂不躲不避,手持一对宝剑就跳了出来,喝道:“哪里来的鸟人,半夜三更的管你家道爷?” 陆谦定眼细瞧这王道人,面相还真是不错,三缕长须,浓眉星目,与陆谦高低相当,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一袭蓝色麻布道服,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不知他真性情的人如何会以为是那杀人灭户的恶道? 不过这王道人也不知道是真的性格强硬,还是自持武力,完全不把陆谦三人放在眼里。 “三个鸟人伤了一对,竟还敢来管道爷的做派,我这就送你们去见阎王,省的留在这世间糟蹋粮食。”说着就直奔陆谦三个杀来。这是莽头青?还是艺高人胆大? 陆谦已经不及去想了。“好胆!”双臂一扬朴刀,一个跳步就迎了上去。 王道人双剑来的甚快,陆谦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怎么回事,只有耳朵听到数道破空声激射而至。 “杀!” 但陆谦丝毫不惧,大吼出声,手中朴刀飕然探出,不管不顾,照着王道人一刀直捅。朴刀不可能像白杆枪一样,枪杆如灵蛇乱舞,左摇右摆飘忽不定,把刺过来的一道道剑光全都挡下,那风格也不是陆谦的路数。所以他一刀刺过去,逼的王道人主动来招架,这才是正道。 水浒世界是一个比较真实的小说世界,这里没有真气没有内力,王道人武功再厉害,两把宝剑能把剑花舞的再漂亮,宝剑也不可能瞬间变长枪,一击over了陆谦。 陆谦的朴刀够长,王道人的武艺到不到陆谦刀锋逼近的瞬间倾侧身子,让过刀锋,然后一剑消掉对手的脑袋,以陆谦现如今的武艺,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水浒里怕也只有金剑先生李助了。 道道剑光在月色下泛起银白,仿佛是一朵朵梨花,叮叮叮与袭来大刀激烈碰撞。 陆谦感觉到刀上传来一股力量,这王道人力量真心不弱,而且朴刀刀口也崩出了一个大口子。 而王道人也吃了一惊,“这……哪里来的猛汉?好快的刀,好大的蛮力。” 陆谦挥起朴刀,一刀接着一刀,劈着盖脸地对着道人一阵砍杀,他不去讲什么刀法,也不讲究什么套路,就仿佛是拼命的打法。求的只一个迅疾、狠辣,这就是陆谦的刀法。 如果只是李逵那样的货色,这种冲动的蛮汉在练家子的面前应该是很容易对付的,但陆谦不是李逵。他身手也是不俗,现在只是求一个狠辣,刀刀不离对手的要害,这幅拼命的架势,大大弥补了他在刀法上的缺陷。 当然,这等刀法也最最是善于虐菜。 王道人的剑光不止一次就看到了陆谦身上,可陆谦根本就不顾王道人的宝剑,只是把朴刀不停地对着对手身上招呼,俨然是要拼个两败俱伤。 这番比斗不是奥运会上的击剑比赛。不是说你的武器在别人刺中你之前,先刺中别人就行的。对方的剑尖哪怕只晚了你不到一秒钟,也是你得分获胜。 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如果你和敌人同时挥刀,就算你能比对方抢先个零点几秒击中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仍然会向前挥来,狠狠地斩在你的身上。就像击剑比赛里计分后的一幕,两方谁也不可能控制着自己,失分一方的剑也是打在得分一方的身上的。 王道人不是亡命徒,看看他做的那些事,害了人家满门老小,再把人姑娘骗到坟庵,不见红果果的杀人灭门,这会惹来官府差人的。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他惜命惜身的本性。自是不愿意与一个莽汉同归于尽的。 所以他只好放弃了击中陆谦的机会,左蹦右跳,闪躲腾挪。 而陆谦本人这时候何尝又不是在走钢丝呢? 一旁提刀为陆谦掠阵的刘唐和韩伯龙都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是为陆谦拼命的劲头,绿林中有的是这种人,却是为王道人那一双宝剑。 “好厉害的道人。”刘唐赞叹了一句,大喝一声:“看刀。”却是知道了这王道人的了得,不敢再让陆谦一人犯险。 刘唐武艺是很不错的,典型的绿林强人,战阵上马战是缺陷,可现如今这步战比斗却是不差。如果没有腿上枪伤,许是一个人就能敌的住王道人,可惜他腿上挨了一枪,步伐一慢,实力弱的就不是一丁半点了。 王道人正与陆谦拼斗,就在这时,一声暴吼从身后传来,紧随而至便是一道利器破空发出的尖锐呼啸,攻击未至一股凛冽劲风便已侵袭而来。 “想偷袭,哪那么简单?” 只听王道人嗤笑出声,腰身一扭一摆,手中长剑猛然往劲风袭来出刺去,就仿佛是一道白芒,悄无声息间便后发先至,准确无误的点在身后袭来朴刀刀面之上! “叮”的一声脆响传来,刘唐朴刀偏出了一尺外,他再是吼了一声,双手一攥,长长的刀首仿佛一道冷焰直削道人的小半身。 陆谦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才恍惚发觉自己额头已经冒出一层冷汗。吞吐出一口吁气,朴刀一震,再向道人砍去。 与刘唐相处几日里,他用技能打探过刘唐的实力,即便是腿上挨了一枪,也依是正红色,比之韩伯龙仍强上一筹。 王道人有些许色变,这个腿上带伤的大汉不是弱手,若是没伤势在身,怕不比他弱。但就算是要罢斗,那也要先压下对手的气势才行,不然的话对方岂会放过他? 道人手腕轻轻一抖,一双宝剑恍惚是变成了两道寒光,旋成了一圈冷气,剑光疾快,发出声声尖锐呼啸在空中不断变幻轨迹,忽悠向左突悠向右难以琢磨,星星点点的将左右强敌全部笼罩。 “叮叮叮……砰砰砰……” 两把宝剑在他手中好似暴雨梨花,左右盘旋神出鬼没,丝毫不落下风。 韩伯龙手持一把钢刀,他肩上有伤,使不得朴刀,这时候就也准备上场。眼下三人斗的旗鼓相当,谁都没压倒性的优势,若是陆谦或刘唐折了一个,可就大不美了。 “真是好一个贼道人。”闯荡江湖这么些年,韩伯龙不是没有碰到过强手,他先前看不出陆谦与刘唐的厉害,但现在是知道了。个个都比自己强些。而且他敢保证,刘唐如果没伤在身,当是三人中最强的一个。 可现在两个比自己强的人合力才斗得住这王道人,这个贼道更是了得。 “贼道看刀。”身形疾突,冲着王道人猛劈而下。 韩伯龙刚才只提刀列阵,实际上早已蓄势已久,一出手就干净利落,刀势如电闪雷霆,直入道人的后心。 王道人吃一惊,身形不由一缓,陆谦劈头一刀也已到面前。他赶紧侧身闪避,却见刘唐也已经向着他这边一个侧步跨过来,手里的朴刀一封,将王道人准备闪避的方向封了个严严实实。这一下王道人急了。双剑一交一错,硬是遮挡下韩伯龙与陆谦的攻击,手中宝剑再向后一抹,一道血光就从韩伯龙胸前划过,陆谦则急闪了开。 看似一举伤了对手一人,可王道人脚下步伐已经乱了,缓了,他挥剑再向刘唐刺来,就想闯出三人的合围。刘唐悍勇,纵是有伤,也半分不退让。一记力劈下,王道人只能挥剑招架。韩伯龙也趁势再一刀砍出,引的王道人再去招架。 迈不得步伐,两支宝剑各有招架,王道人已将自己的破绽卖给了陆谦,朴刀毫不迟疑,恶狠狠地斩在了王道人的后背上,这一刀劈得极深,王道人哼都没哼一声,扑地而亡。 这真是好一场恶斗! 第十八章 是水浒而非金瓶【求收藏,求推荐】 四更天里,明月依旧高悬,银色月光照撒,村落里静悄悄的。 便是那张太公府上也一片寂静。 陆谦三人回到住处,再给韩伯龙包扎了伤口后就都是一觉好睡。第二天陆谦便独自一人去上了张府,韩伯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蜈蚣岭上的那坟庵陆谦是瞄定了。 太阳早就升过了三竿,张太公府上人来人往,丧事已在操办,然而张家父子内心却冷如寒冰。今日清晨,眼看那王道人还未到,对之非常信任尊敬的张家父子就遣小厮再跑了一趟蜈蚣岭,但人没有请到,小厮却给父子俩带回来了一个非常非常意想不到的消息。 ——王道人被杀了。 一瞬间里,张家父子都有种要窒息感。他们可不是祝家庄、曾头市那样的豪强,便是扈家庄、史家庄也远远不如,张家父子就是普普通通的乡绅地主,杀人这种事儿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 惊恐之下,张家父子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报官,而是派出心腹悄悄地将尸首处理掉。 民不告官不究么,然后父子俩就如那困兽一番在房中团团转,寻思着王道人是为何人所杀。 陆谦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来。 毫无隐瞒自己杀了王道人的事实。今日陆谦没有佩刀,而只带了一把剑。张家父子却如何不认得这是那王道人随身的两口宝剑之一。看着陆谦的眼光都是瑟瑟发抖。 陆谦心里头也瞬间起了变化。这父子俩看起来都是胆小之辈啊。 这张家父子与绿林江湖不是一条路,自己似乎没必要一定就要让他们相信自己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只不过是让刘唐、韩伯龙在蜈蚣岭上将养一阵,以势压之,张家父子又如何敢真的拒绝? “河北路上已经生出了多起灭门之事,王道人就是如此歹毒之辈,你等良善之家如何知晓这等恶道的心思?以某之见,怕老夫人之丧都与之大有关联。” 陆谦话说的一本正经,一副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信了的表情。张家父子只维维做诺。 “且这道人贪财好色,怕是贵府不仅钱财颇丰,还有一位佳丽在吧。” 在陆谦的记忆里,那王道人就是董平董一撞的老前辈啊。后人评说董平杀翁娶妻,亘古未见;这王道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杀人之父母兄嫂而妻其女,人品一样的下烂。就是可惜了那一身武艺,昨夜陆谦砍杀了那道人,那属性栏就果不其然的再亮了来。其所留之物,除了一双宝剑和些许钱财、度牒等物外,就这个最让陆谦高兴。 根本就没任何难度,张家父子被他吓的魂飞魄散,对于陆谦‘借’蜈蚣岭坟庵一用是无有半个推迟,更答应了按时向岭上送吃食一事。反正老太太是要在蜈蚣岭上安葬的,张太公的儿子要在岭上撘棚守孝,送食物上岭有的借口遮掩。 至于这张太公一家敢不敢向官府通风报信,那就要看他们的胆量了。如是走脱了一人,日后报复起来,就这等人家,拿什么来遮挡?那后果张家根本就承受不起! “好汉放心,一切尽包在老汉身上,断不会委屈了救命恩人。”这张太公也是妙人,张口就顺着陆谦的话把‘救命恩人’四字按在了他们身上。 “那某就拜谢老太公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下,陆谦不介意缓和一下气氛。反正他本人是不准备在蜈蚣岭上住下的。 黄河渡口救了刘唐之后,陆谦赶赴清河的计划就被打乱,他都以为自己的一番盘算要落空了,陆谦不可能放着在身边的刘唐不管,执意去黄河之南看美女吧? 可现在却是一个大好机会。让刘唐与韩伯龙在蜈蚣岭坟庵作伴养身,他打着去寻故人探听东京林冲之事的幌子,光明正大的暂且脱身。到那阳谷清河走上一趟,也用不了几时。 而且他说的也非假话,黄河南岸处还真有他的一个老熟人。却是那西京的同乡,姓周,单名一个斌字,曾经同在殿帅府当差,受过林冲、陆谦的恩义,后做坏了事,被放到齐鲁当职。虽然只是地方厢兵的营指挥使,可他使了银子,又有殿帅府旧日同僚帮衬,倒是放了一个好去处。就在那梁山泊西北的巨野。 梁山泊是一个“J”字型的大泊,这郓城就在泊的正北处,西北即便是阳谷、清河,阳谷在上清河在下,而从清河再往南就是巨野。位在梁山泊的正西位置,这里虽然不处在运河周旁,但靠着五丈河,且巨野乃属小县,即便是营指挥使,头上也没那么多婆婆奶奶,太平时间可是一个上佳的去处。【位置略作变动,水浒中的很多地点都是瞎掰的。把北宋地图上的郓州当做郓城,寿张作为清河,郓城县的位置做巨野,就如之前把博州做孟州一样。】 接下半日时间,陆谦三人就带着牛马车重,先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庄子,行不几里,就在牛头一拐转到了蜈蚣岭。等到三人到了坟庵,就看到十几件草房已被收拾妥当,灶房中更被放了好些酒肉米面。 陆谦与刘唐、韩伯龙说起南下一事。 “哥哥,人心隔肚皮,那周斌可是义气?” 陆谦杀的是高俅的干儿子啊,被高价悬赏,高俅恨他入骨。如果是撞在小人手中,陆谦岂不是自投罗网。 陆谦做笑道:“周斌受过我与林冲哥哥的恩惠,不是贪利忘义之辈。兄弟勿忧。”可心底里却是一点也没有谱,就如刘唐所说的,人心隔肚皮,他是会走一趟巨野,可与周斌见面的时候,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 第二日一早,陆谦便背上干粮盘缠,提起兵刃,骑马下了蜈蚣岭。 这次下山他不仅带了百多两金银,还多带了一套王道人的道服和这道人密藏起来的一些宝贝,就是那干胶、长须、石黛、细笔等。还有度牒和一口这道人的宝剑。 而蜈蚣岭上,刘唐韩伯龙都是江湖上行走多年的老人,该怎么提防小心,自是心中有谱。 陆谦这一路向黄河边去,路上再是遇到了三四拨兵勇差役,也不知道是这一块官府坐堂的是尤其的负责任,还是故作紧张忙碌,好在高俅面前邀功买好的?如果是后者,似刘唐这样的绿林好汉怕是多有会被殃及者。 如此想着,这是一日就到了黄河边的王官镇。镇口张贴着陆谦与刘唐的通缉告示,可除了刘唐面目特征清晰,看着还有五分相似外,陆谦与那画上的猛张飞真的是差的老远了。 不知晓得还以为李逵那厮上了榜文呢。 打王官镇渡河,对岸乃是平阴,就挨着郓城。陆谦现在没有认识郓城豪杰的心思,策马游疆,一日便穿过运河,进到了阳谷地界。 问了道路,此处距离县城不远,距离那景阳冈更近,只是这景阳冈上还未听到有猛虎出没的消息,而景阳冈上挑着‘三碗不过岗’的酒幌子的那家店,倒是口碑甚好,旦是说道,无不称赞。 可惜啊,陆谦没那闲功夫去‘瞻仰’圣地。 他直打马奔去了县城。不管那武大现在是否已经搬来了阳谷,西门庆这鸟厮却一定是在。 就是不知道金瓶会不会乱入。如果金瓶真的有乱入,潘金莲就是死有余辜了。 【只不过这片时空是水浒,而不是金瓶。】 第十九章 招惹麻烦的体质【求收藏,求推荐】 对比《金瓶》当中,与当朝太师蔡京的瓜葛,水浒中的西门庆真真是委屈了。 此人只是算于阳谷县内有些掌眼,招揽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 但这就已经让阳谷县满县人都怕他了,之前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现在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陆谦脑子里并不记得还有这么一遭,他本来以为西门庆老早就牛逼呢。 现在看,那西门庆就是一个半黑不白的出身,使得些好拳棒,先是在市井中有些名头,如此就免不了要与衙门里的小吏打上交道了,就好前世的地痞流氓与公差,待牵扯上了瓜葛——巴结送礼攀交情,平台增强,经营模式就也随之升级,服务范围扩张,开始从讼案中得益,还可以跨入“非诉”等领域(此非诉不是现代律师行业的非诉,可参见《红楼梦》“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一章),利润大大提升。社会地位和经济利益都大大提升。 现在这西门庆就刚刚从西门大郎跨升到西门大官人不久。 阳谷小县,并非地势紧要之地,县城不过里许方圆。——就是一个估计。以作者老家所在做个例子,那在古代两千年中始终是郡城、府城所在,现在虽然没了古城墙,但一些地名还有犹存——北城墙、南城墙,从地图上即可发现,一个豫东平原府城级别的城市,也仅仅是方圆一平方公里,东西南北老城墙近乎一个周长4.5公里的正方形。 县衙位于阳谷县城的中心,县中纵横一个十字道路,却也人头密集。两边各类店铺皆有。 陆谦也没找人打听武大是否搬了过来,而是就在那城门处寻一个酒馆坐下,这里消息最灵通。如果武大已经搬来了阳谷,很有可能听进一耳朵。毕竟在这个年月里,侏儒是绝对受歧视的。而要是没有这消息,陆谦就也准备继续向南。 他现在可没寻西门庆麻烦的心思。 但正所谓闭门家中坐,祸也能从天上来。又或是说,陆谦就是一招惹麻烦的体质,他并不知道如此老实的自己已经落入人眼中了。 就在离东门不远处的一家宅院里,一个短衣刁汉正一脸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壮生汉子。 这俩人姓甚名谁不重要,路人龙套么,可以冠之甲与乙。重要的是这俩人现在想干什么。 “哥哥,小弟敢保证,那是一匹好马。”刁汉乙看出了壮汉甲的犹豫,再次开口保证。 “你也说了,这厮骑马携刀……”这种人可都是冲州撞府的强人啊。汉子更怕目标会有来头。毕竟在北宋时空,能骑好马的都要被人高看一眼。 就仿佛是21世纪开奔驰法拉利的人,谁会以为他们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呢? “哥哥,这厮一口外地话,虽骑着良马却无仆人跟随,更无小厮身边伺候,兼呈人风尘仆仆,能有多大来头?”最多就是一走江湖的,那好马都有可能是被他抢夺来的。刁汉乙心中腹道。 “以我之见,倒是更像江湖上的汉子。小弟就这双照子明亮,看错不了的。” “何况那厮即便有些来头又如何?在这阳谷县,那是西门大官人的地盘。待我等拿下他,绑入牢狱,扣他个罪过,那副行头可不就是大官人的了?哥哥前几日在渡口弄丢了大官人从北地买入的好马,受了好一通责罚,今日得手可不就将功补过了么?” 壮汉甲动心了。作为西门庆的头号马仔,因为前几日弄丢了西门庆的宝马,壮汉甲的地位已然有些动摇了。他的竞争对手已经隐隐要压制不住了。刁汉乙又是壮汉甲的心腹,深感危机要来临,这几日净想着怎么才能讨好西门大官人。结果今日他在东门溜达的时候,一眼瞧中了陆谦的座驾。鬼主意上头,急忙来询自己的老大。 西门庆与县衙里的官吏押司都熟,只要把人揪进了县衙,那还不是任意摆弄?就说这汉子是那黄河渡口杀官丁的贼匪,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至于那渡口招惹了是非的汉子如何还敢来阳谷县城,那他们哪里知道? 正所谓“贪”字当头迷心窍,这对汉子已经被自身的困境慌乱了手脚,现在寻到了一条生路,就似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心中生出了执念。要不然怎生的这般大胆妄为? 这时陆谦已经酒吃了半坛,肉用了三斤,酒足饭饱就等着让店家准备酒肉馒头,就打马出阳谷县城往南去了。然后祸事来了。 “兀那汉子,你昨日事今朝犯了,还不束手就擒,随我去见官。” 陆谦生生的被唬了一跳,手下意识的就去提刀,直以为官差围了上来。可定眼一瞧,哪里有一个公人,尽是些地痞,当头的两个劲衣汉子,恶言怒眉,提刀拎棒。 “你们是哪来儿鸟人?” 陆谦如同喝汤捞出了一只苍蝇来,但并没有怒不可遏,而是还生出一分哭笑不得。 因为眼前的这波痞子即便是再多出一倍人来,对他也没什么威胁。一‘眼’看去,全是灰白。 壮汉甲是两个劲衣男中的一个,手提一支哨棒,横指陆谦,怒喝道:“好你个贼囚,被寻上门来了还不知罪。待我拿了你,送到衙门里,自有苦头于你吃。” 说着一拎哨棒就披头向陆谦打来。 陆谦本是想再询问他们一句是什么人,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了。 腿脚猛的一弹,整个人一跃七八尺高,腾空而起,手中朴刀顺势向下一劈,就仿佛一轮弯月,寒光照人。 壮汉甲的一棍来势汹汹,却并没有打的桌椅粉碎,而只是让桌面上的盆碗杯盏变得粉身碎骨。他整个人还如个秤砣一样噗通倒地,瞬间汩汩的血水就从被劈开的头颅上流出来,与刚刚洒落的酒水汤汁混在一块。 酒店内一瞬间熄了声音,一干地痞也好,酒店的掌柜客人也罢,全都呆了。不敢想,自己今日竟然见得如此祸事。 陆谦出手真真狠辣。 店内众人皆呆,陆谦却不会停手。既然动了手,那么杀将开就是。他对自己的小命紧张的很,不会让一丝儿威胁在他眼皮底下生出。或许也真的有些反应过敏。 这段日子他行走江湖,虽然连做命案,可拜这个时代的限制,却是一路平安。从来就没被人叫喝过要拿他见官。 他一次次的告诫自己要小心谨慎,实际上胆子却已经很大了。 他向前几个大步,瞬间就跃到了一干地痞面前。 刁汉乙与另一劲装男大惊,陆谦一击而斩了他们中最强者,杀他们又做何难? 两人赶紧起刀棍,但失了先机的二人如何招架得过陆谦的朴刀,何况他们本身就远逊陆谦。 只看陆谦手中的朴刀一闪,横切在了一个刁汉乙的脖子上……,鲜血有如喷泉一样飙出,喷射在另一个劲装男的脸上,将他的眼睛都糊成了鲜红色。 趁着他双眼不能视物的一瞬间,陆谦的朴刀轻松地捅进了他的胸口,直抵心脏…… 一出手就干净利落,以电闪雷霆之势击杀三人,一干地痞瞬间崩溃。陆谦不去追杀这等杂兵,径直走到店掌柜身前喝问道:“这些是哪儿来的鸟人?敢寻某家的麻烦?” 陆谦手执朴刀,刀口上还淋淋流着血,唬得那掌柜的当场腿就软了。连忙告饶道:“不敢欺瞒好汉,那当头的汉子是县中西门大官人的徒弟,唤作净街虎骆挺。小的实不知道他因何来寻好汉的晦气……” 平白无故的,店里生出了人命官司,这番晦气临头,掌柜的亏大了。 “某不曾招惹他麻烦,这鸟厮竟却先来招惹老子……” 陆谦提起掌柜的已经包好的酒肉馒头,扔下一角银子,拎着朴刀取马闯出了酒店。 阳谷东城门自有守门的官差兵丁,此刻已经问询来到。朴刀乱舞,瞬时砍杀了三五人,闯将出去。但却躲在城外一树林,不曾走远。他并不曾招惹西门庆,虽然心中对西门庆这厮也无好感,可普天之下如这般的人多的不可计数。陆谦此次南下仅仅是要结识一下武大,好将来更好的笼络武松,顺道瞧一眼潘美眉,结果这厮的手下却先来招惹他,这等恨不立时了结了,还需等上十年八载不曾? 第二十章 非杀不可!【求收藏,求推荐】 东城门出了这等血事,西门庆还不知晓。那从酒店里逃出的地痞先是奔到西门庆的生药铺。 “大官人何在?祸事啦。” 药铺的主管不以为意的眨了下眼皮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能生何祸事?” “净街虎贪图一外乡人的好马,招惹一干兄弟去寻他麻烦,反被一刀打杀了。那厮连杀三人,策马挥刀闯出城门,又杀伤官差兵丁四五个,真真好汉强人。” 主管这下子不淡定了,一路小跑的奔到狮子桥下的酒楼,这西门庆却早就不拿生药铺当主业了,这里仅仅是他编织关系的一所在,今日有一个相识的乡绅上门,现在时间还不到正午,西门庆却已经请人吃酒有半个时辰了。 楼上街边阁儿,西门庆与那客人各搂着一行院粉头调笑饮酒,这边主管满面慌张的寻了来。 西门庆本还怪罪这管事在客人面前慌慌张张,丢了他颜面,可待到管事啃啃巴巴的将话说话,脸色自也变了。 他也是厮打出来的汉子,但街头厮打与那冲州撞府的绿林强人的差别有多大,那就好比港澳的黑涩会与东南亚雨林里的大du枭武装一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别的不说,西门庆这些年月里虽勾消了多条人命,可亲自斗杀的,却一个也无。 陆谦只刚刚那场事情,手中就已经有了五六七八条人命了。这如何让西门庆不胆战心惊? 只不过,……,西门庆心中无数个念头转起,最后付与一笑,这倒还可能是一机会。 “莫非那厮真是当日渡口杀人夺囚者?” 西门庆草草结束了酒席,自去衙门里走了一趟,那知县、县尉、主薄都头等人皆在,听西门庆径直说陆谦就是当日渡口杀官者,纷纷大吃一惊。有不信者,西门庆也只推说到已死去的净街虎身上。谁让当日就是他在渡口弄丢了西门庆托人从北地买来的良骏?从情理上推说,那净街虎是有可能看到凶犯的。 知县是一县主官,县尉、主薄是副官,一县之内,这三位是官,余下的都头、押司等等,都是吏而已。阳谷是小县,不设县丞。而所谓的都头,如之后的武松、朱仝、雷横等,这只是种尊称,实际上只是差役捕头。而真正的都头在北宋军制中是营指挥使一下级别,手下有百十号人,可比21世纪的连长。 一县之中出了这等血案,对于当官的来说,自然不是好事。但西门庆的说辞为他们寻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阳谷知县脸上已经绽放出了温和。阳谷县之所以生出了这等血案,是因为军民发现了当日在渡口行凶的贼匪,殊死搏斗而至。这样一来就好看多了,于他自己更无甚牵挂。 而至于这是不是虚报军情,那他们先把事情坐实,还不是易事? “好,好。你且将手下人等招来,将贼子的年甲、貌相、模样,一一详叙,画影图形。本官这就行文州上,出信赏钱,遍行邻近州府一同缉捕。”只是把样貌模糊了一些,参考着先前的绘像,如此即可。 这却是陆谦意想不到的麻烦,又是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西门庆手下都是见过他脸面的,便是那掌柜的也看的亲切,照实绘像是有着很大可能的。但现在就是笑话了。那缉捕告示和图形当日就张贴在了城门处。陆谦还一无所知,只是躲在青纱帐中歇息。树林里待不下去了,转移到了青纱帐中。 白日里他还细细的看过了阳谷城墙,怕还不到两丈高,如果城墙崭新,自然还算个障碍,但是百年不闻战事,土墙早已失修。是的,阳谷的城墙是土墙,便是那孟州的城墙也是夯土垒砌。 如今这年月,只有极少数的大城、要害城池才可能是包砖墙,砖墙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便是那东京的城墙墙体的构筑,五十里周长也皆为夯土版筑。 后世人脑子里对于城墙的印象全都是大块的青砖条石,那实际上是明朝才有的。就如现在的包砖墙,在墙体外侧包砌以青砖,墙体内侧的海墁部位及以下用黄土夯打,外壳的护坡部位则用灰土夯筑,后世中国现存的城墙多是如此。 只有极少数的大城才以砖石为材料垒砌。 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事实——万里长城。那一块块砖石垒砌的宏伟长城是明长城,是明朝时候修建的,嬴巨巨修筑的万里长城是夯土城墙。 而百十年来没有精心照顾过的夯土城墙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是不言而喻了。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浓浓的阴云笼罩天空。陆谦只是凭着前主的经验判断现在是三更时分了。打马奔到城墙外,远远望见城门楼上亮着几根火把。但火把照亮处,却没见到有人执哨。 阳谷没有城濠,陆谦带着马儿到一处土墙塌口,左右没人,遂将马拴在城外,自己爬上土墙,也不需去寻那城门处下墙的阶梯,土墙内里一面也已塌了一半,陆谦直接跳了下。 阳谷县他第一次来,哪里知道西门庆的住处。但他不怕。这深夜里,全城的人都睡了,但是有一种人不会睡,他们就是更夫。 陆谦就隐在一处黑暗角落里,等着打更人来到。到时候西门家在哪儿,自然就清楚了。 陆谦并不觉得自己性格有问题,他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不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这西门庆他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可这鸟人还主动搅合来,这让陆谦怎么不起杀心?说真的,要是旁人也就放过去了,可谁让是西门呢。 况且,阳谷小县,这县城内又没什么强势人物。猛男都在城外呢,比如那独龙岗上的三家,一窝土霸王,陆谦是万万招惹不起的。但县城么,呵呵,西门庆都能称大的地方,这也是陆谦敢杀个回马枪的主要原因。【独龙岗定在阳谷】 那要是郓城,他绝对不敢。 朱仝、雷横,两个如此人物做县都头,那配置简直是变态。真真的是中nan海教官级别的县刑警队长了,谁还敢招惹? 而乡间也有晁盖这样的大豪,有吴用这样的毒人,便是小小的石碣村,都有阮氏三兄弟。 更夫通常两人一组,一人手中拿锣,一人手中拿梆,打更时两人一搭一档,边走边敲。 “笃笃——咣咣——” “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陆谦一下子人就清醒了,当他拎刀架在一人脖子上的时候,另一个人的脖子已经被他一把攥在手中。“都乖乖老实,不然要你们小命。” 更夫一个年纪大,一个年纪轻,这是一对父子。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等自乖觉。” 年纪小的已经被吓傻了,年纪大的也吓尿了。灯笼照应着,陆谦的脸一清二楚,可不就是在东城门杀人的强人么。 那本来半分不像的绘像,结合更夫先前听到的传闻,再看现如今的陆谦,就一下子对上了。 “只要你们听话,我自然不会杀你父子。” “小的知晓好汉要去与西门大郎见分晓,小的乖觉着,好汉自不会为难小的。”更夫震惊于陆谦的胆大妄为,陆谦更震惊于更夫怎么知晓自己要去寻西门庆?待听说那西门庆的一干小弟助县衙画影图形,已经张贴榜文,要捉拿他了,心中更坚定了要杀西门庆的决心。 这狗东西,净于他生事儿。真真要非杀不可! 第二十一章 夜杀西门【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并没有发觉,在穿越后的这些天里,他的性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不少,在无声无息中多出了一分戾气,多出了一分肆意妄为,也多出了一份强烈的自信。 就像是刚刚挣脱了牢笼的鹰隼,觉得自己能飞的比太阳更高。 就在刚才,从更夫口中询问出了西门庆家的地址后,他反射性的就要抡刀砍杀了这对父子。 虽然最终只是打晕了这父子俩,如当日杀高坎后对那仆人父女一般绑了起来,用他们身上的衣服,但刚刚心里头涌出的杀意却是做不了假。 ——只因为如此做更安全。 陆谦脸上多了丝阴沉,他不是这般嗜杀的人啊。上辈子的很多信念还在深深地影响着他,这更夫父子也没得罪于他,怎么心头生出来的就是杀人呢?这是两条性命啊,打晕了绑起来,一样是很安全的。与杀人相比,相差无几。 如此一来他才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就连他白日里留恋城外不去,准备夜杀西门庆一事,都让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内心变化而那啥的了。这穿越并不是单纯的魂穿,而是两个灵魂的融合啊。陆谦吞噬了原主全部的记忆,就只是了解一下任务背景和多出一身武艺么?如果还隐藏着不可知的一面,那现在他的作为,真的只是因为他内心中本就厌恶西门庆吗? 陆谦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他胆子越来越大,也自信到近乎自负。他潜意思里觉得自己先知先明,还有系统在身,那就是真命天子,理应横扫世间八方。他已盘算好一切,不管是从蜈蚣岭下来,还是今夜的袭杀西门庆,都不会对他的人生安全造成实质性的威胁。所以他大胆的去做了! 虽然白昼时候的那一幕表明,他的盘算并不能真的囊括一切,可到了最后他能依据的还有武力。他的武力兜住了这一破绽,这就让他的自信依旧。 陆谦心底里泛起的惊疑,很快被压了下来。因为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而且大体上想了想,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适才心底里涌起的杀意,也可以理解成这些日子里他‘小心谨慎’下的条件反射,再一个他杀顺手了么。 木着脸,他奔到了西门庆府邸,这里距离城墙并不远,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宅院。 前宅亮起的灯笼让陆谦熄灭了走前门的打算,他从后院跳入其中。入眼处就是一座马厩,但里面一匹马都没有,只有一阵呼噜声响亮的传出来。陆谦也不去管这人,他现在心里的恨意可没血溅鸳鸯楼的武松那么强烈,要对整个西门家斩尽杀绝。 陆谦向前行,整个院子无有一人,只有寥寥几点亮光。陆谦准备抹一个丫鬟使女来问西门庆的住处。可不是说主人家的就一定要住在正房,这个时空里,有钱人家谁没几个小妾? 像晁盖、卢俊义那种人,全天下都不多见的。 陆谦摸到一间下房,反手拿出解腕刀就去小心的拨动门栓,却不料猛地听到屋内响起了一声咒骂:“哪个胆大的泼贼,姑奶奶刚睡下,就敢找上门来?”说是叫骂,声音却是不高,更带着三分的骚气。 莫不是把我当成了相好的了?陆谦如此想着。 接着就听到了女子起床声音,然后是“啪啪”的火镰声。而这时他已经拔了闩,推开门,就抢入来,把这女子劈头揪住。后者却待要叫,灯影下,见明晃晃地一把刀在来客手里,先自惊得八分软了,口里只叫得一声“饶命!” 陆谦道:“你可认得我么?” 女子哪里认得陆谦,她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可不是前院的那些打手。待听到来客就是今日大闹阳谷的好汉时,连声求饶。 陆谦也不难为她:“你只实说,西门庆这厮今夜在哪里?我便饶你。” 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长的还有两分姿色,但想来不该是西门庆的小妾,这房子里的摆设太寒酸了一些。不过那西门庆要真是一个色中恶鬼,眼前这女子必然会被收用的。 庞春梅是个人尖子,怎不知道陆谦此问的后果是什么,可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因为她心里自己的命更重要。 陆谦得到了答案,一巴掌砍在了庞春梅的脖颈上,就看庞春梅两眼一翻,人就晕倒在床上。 然后陆谦熄了灯,拎起朴刀,就向着西院赶去。 这一夜西门庆睡的很踏实,虽然丢了三个门人,被那强人狠狠地打了一次脸,却在知县相公面前露了个大脸,如此净街虎三个就死得不冤。明日再散出去百十贯钱,做好仁义,这今后的阳谷,西门大官人的名号只会更加响亮,更加好用。 傍晚回到家中,西门庆内心的阴沉已经尽去,甚至还有些得意,让人从外面叫了一桌酒席,吃吃喝喝过了一更了,才搂着美妾去了西院,春风化雨,浓云戏月,这一夜西门庆过的是好不快活。 而陆谦用解腕刀悄悄拨动门栓的时候,说真的,他是很谨慎的。 那西门庆好歹也练了些拳脚棍棒。不看水浒原著上,武松拿着尖刀才让他怕,在一脚踢掉了武松的尖刀之后,就有了与武松比试拳脚的胆量。虽然只一合就被武松拿住,头下脚上的摔下楼去。但西门庆明知道武松赤手空拳打死过老虎,还敢与武松比试拳脚,是不是自不量力且不去说,这厮胆量本就不小,但也必然手上有两下子。 陆谦还真怕这西门庆牛逼上一把,与他斗个不分胜负呢。 那料他摸到了床边了,西门庆这厮还睡的跟死猪一般,就连他身边的小妾也酣睡不醒。 只是在闻到那床榻间一股子酒精夹杂男女苟合后的混沌气味,陆谦明白是什原因了。 暗骂一声‘晦气’,而实际上他真真是好运气啊。西门庆直到死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杀了自己。免去了一场打斗,今夜里进程来寻仇的时候,陆谦都打定了大闹一场的主意。现在多轻松? 还有那位自始至终都在酣睡的小妾,也不知道自己搂着的枕边人已经半夜里变成了一具尸体,现在还睡的很是香甜。也不知道她醒来后发现西门庆变成了一具尸体,内心的阴影面积会有多大? 从西门庆家跳出来,向城墙奔去的路上,陆谦还专门去看了一眼那更夫父子,俩人还在昏迷中,就索性为他们割断了衣襟。这父子俩虽然损失了一件外罩,可也避过了一场大难不是? 陆谦觉得自己没啥变化,这不还心肠很好的么。 轻松的跳下土墙,陆谦取过马,就向着南面直去。 如此轻易的杀掉西门庆,是他之前想都没想过的,实是幸事。 且更让他高兴的是,在他杀西门庆的那一瞬间,一直来跟死了一样的系统又响起了一声“叮”的声音,出了西门庆府宅后,陆谦点开一看:完成任务——斗杀西门庆,奖励荣耀值50点。 真真是惊喜。 杀了一个西门庆,得到的荣耀值竟然比的上十字坡,陆谦真不得不怀疑,十字坡上他烧烤孙二娘、张青那两口子是不是失策了,就该直接戳他俩两刀。 而有了这50点荣耀值后,陆谦手头的荣耀值就有110点了。之前蜈蚣岭上杀王道人那么辛苦,却也半点荣誉值未得,而今天如此轻易地杀了西门庆,就有了足足50点荣耀值。只是去看属性栏,也不见亮起光泽,显然还不能再次升级。 这破系统真的让人搞不清楚啊,智力属性是70 的陆谦看着系统都一脑子糊涂。这荣耀点和杀怪经验忽高忽低的。救个林冲也只给了十点,现在杀个西门庆就一下子来了50点。这不成比例啊? 还有,那王道人武艺过人,可杀了后却一点荣誉点也没??? 打马向南的时候,陆谦都一直在想,这破系统的‘得点’依据究竟是什么呢?他已经不去想着系统真真来历了,陆谦现在最最想搞明白的就是这破系统是依据什么来‘加分’的。 他心里隐隐有个怀疑,或许是这水浒上越是出名的人,杀/救了之后所得的荣誉值就越多,反之砍一个实力高强的‘怪物’,就能加上不少经验。而真要是如此,杀个西门庆收获就如此丰厚,那潘金莲呢? 这对奸夫**,在后世,名气可不相上下。杀西门庆还有的风险冒,潘金莲却是头顶着荣誉值,在插标卖首啊。 更还有那王伦与宋江…… 但别忘了,那高坎那厮的死,也没为陆谦带来半点好处啊…… 第二十二章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可没立杀潘金莲的意思,他就是这么一想。可不是要辣手摧花。 《水浒》是一部描写英雄好汉上梁山造反的小说,人物众多,是以男性为主。潘金莲等女性给该小说增色不少,就仿佛是万花丛中一抹绿,也是很亮眼的。 虽然水浒中的女性配角——如潘金莲一样者,潘巧云、阎婆惜等,多是水性杨花而且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但在美貌出众的潘金莲比之‘同类’,她的身上却多出了一道很另类的情愫,当然同情她陆谦是不至于的,因为后世的一本千古奇书《金瓶》,把潘金莲彻彻底底的钉在了耻辱柱上。 可现在看,这个时空是水浒,而并没有把金瓶给插过来。这潘金莲的印象就要做些分割了。 这潘金莲嫁给了武大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潘美眉的美与武大郎的丑,很可能就是一些三观不正的人对之生出同情的最大因果。太具有反衬力了么! 但再怎么着也无法洗清潘金莲婚内出轨和谋杀亲夫的丑恶。北宋也不是没离婚这一说,在古代那叫合离,即使武大郎不愿意,就西门庆在阳谷县的关系,也能把这事儿办下来。西门庆在阳谷的关系还是很牛的。武松回阳谷后发现了武大的冤死的情由,还拿到了证据,但不就是被县衙的官吏推三堵四的告冤无门吗?在陆谦看来,潘美眉错不在‘向往美好’,那汉武帝的老母也是向往美好啊,所以才甩了丈夫女儿入的宫门么;还有这大宋朝真宗皇帝的章献明肃皇后刘娥,来历也是莫名的很,究竟老赵家的祖宗用的是不是二手货,那也只有赵恒一个人知道。潘金莲的错就错在毒杀亲夫上。 婚内出轨这档子事儿,在21世纪很稀罕么?中国每年都有几百万对离婚,上千万人,这当中婚内出轨的有多少,想去吧。在眼下的时代虽然受人鄙视,但合婚了再嫁给西门庆可是方便的很。连大名鼎鼎的岳武穆在年轻的时候都被第一人老婆给甩了,多稀罕么? 反正就陆谦来看,潘金莲错就错在毒杀亲夫,至于其他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何况有了“脏唐”之称的唐朝在前面顶着,宋朝对于‘苟合通奸’这种事儿的判罚已经很轻很轻了。放到秦汉,那是男女都杀得,到了元明清,捉奸那双,当场杀了这公母也无妨。但是唐朝可能是因为胡风炽烈的原因吧,通奸罪处罚较轻。《唐律》规定:“和奸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二年。”即通奸的男女双方,各判一年半的有期徒刑;如果当事女性有丈夫,则加半年刑期。折杖后的刑罚是脊杖十五,脊背打十五板子后释放。 宋朝基本沿袭唐律。 黎明时分,陆谦在一条溪流处洗涮干净,脱下了身上的劲装,换了一套道服,这还是那王道人的新装。再拿出那道人秘藏的宝贝,用火化开干胶,给自己粘上三绺长须,石黛粉末合水调和了,把眉毛化作两条粗眉,再在脸部周围使晕染一圈,于脸部轮廓中加入阴影。虽然这化妆手法与后世的‘神技能——化妆术’是完全没法比,但乍然一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朴刀丢在河里,腰刀也丢进河里。作为一个道士,带腰刀提朴刀,都是很让人出戏的。 没听那俗话说么,道士不带刀,和尚不配剑。 陆谦带的既然有王道人的道袍,那么再带一把王道人的宝剑自然也不费力。 只是把宝剑拿在手中,陆谦看那系统栏里的武力,却已经只剩下69了。 得到了前任全部遗产的陆谦,现在他更喜欢拿把刀劈砍。而不是少年时候看武侠小说中YY的白衣飘飘,剑气纵横,剑法真的不是他所长。 不过一身道士装扮的陆谦还真的有股出尘超凡的气质,因为他是穿越者,他非常的自信。做陆谦模样的时候,他还会隐藏一二,可现在是另一幅模样了,那真真是有点装逼的架势。而出家人就是要装逼,这样才能在人群中显得气质非凡,似鹤立鸡群。 跨上骏马,陆谦径直往官路去。结果一路奔波到下午,看到了一块石碑,却是郓城地界。陆谦脸皮一下子涨的通红,MMP的,他竟然迷路了。 问道路人,拨马往回走。直到天黑,也没看到清河的县治。而这天反倒打起了雷下起了雨来。 陆谦忙寻了地方躲避,却是一座河神庙。 这庙宇不大,只就一间大殿,约莫有两间民房大小,后头挂着一个小院。想来那就是庙祝的住处了。陆谦将马牵到大殿屋檐下,手提包裹就要拍打殿门,却不想那殿门一碰即开,可他脸上的笑意刚刚浮出来,却只见一醋钵大的拳头劈头打来,陆谦真真无有身防备。 他先前看着庙门禁闭,只以为这庙中的庙祝已经睡下,哪里防的这一手。忙用右手虚照一照,左手挥着包裹砸去。这幸亏是一个拳头,要是那一把刀剑,陆谦就惨了。 一个高大的黑影如同熊罴一样扑来,张开双手就向陆谦拿下。陆谦一边躲闪,另一边飞脚照着对方心窝里踢去,却只看那黑影略微一避,就势里从胁下钻入来,摇身一晃,仿佛是千金力撞来,陆谦半边身子都做麻了。接着这人左手带住陆谦的拳头,右手一掌劈在陆谦腰背,就把陆谦整个人抛飞去了丈余远。 这一下挨得实实在在,这一下也跌的实实在在。 陆谦只觉得自己腰背上像是被大锤砸中了一样,眼前都发黑。跌在地上还不及爬起,身上就被一股巨力惯在了地上。 “咔嚓……”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一道紫青色闪电如利剑划破漆黑的夜空。 眼前一白,陆谦终是看到了面前踏着自己的人了,身长六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这是武松,绝对是武松! 这人的年纪有二十三四,浓眉大眼国字脸,相貌堂堂,只穿着一件破衣衫,两袖卷起,手臂硬如同铁打。眉宇间含着一股英雄气,此刻却化作了满满的尴尬。 这武松在清河县,因酒后醉了,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以为是死了,慌忙逃出了县城来,半日奔走躲在这处河神庙歇息。 哪知道听到了马蹄声,只以为是差人来捉他,就隐身在门后挥拳打下。这借着霹雳雷光才看亲切,那里是官府差人,一出家道士。 “这就是水浒步战顶尖的武力。”陆谦自穿越以来,手上添了十几条人命,十字坡蜈蚣岭也拼斗了两场,可说是无往而不利,心中还是有点得意的,但何尝见过这真真的顶尖高手。说来只是一回合,就被打趴了下。要不是他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陆谦都跟西门庆是一个级别的了。 “道长休怪,某直以为是窃贼上门,便挥拳打了。适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道长多多原谅。” “如此宏伟男儿,莫不是清河武二郎麽?” 第二十三章 道人‘指路\’【求收藏,求推荐】 武松很紧张。这道士竟然一口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号,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什么时候他武二的名头都传的那么大了?放在往日里,他必然是高兴之极的。 就像那刘玄德得到了孔融的救援书信之后,说的那句话一样:“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 现武松也能说一句:道长知世间有武松乎? 毕竟他一没正儿八经的在江湖上行走过;二没有什么过人的战绩,只是在清河县里蛮霸罢了;三家中没钱,做不得大方救济江湖朋友,哪来的实诚人为他扬名四方? 现在武松是既高兴又紧张,很快的紧张就压倒了高兴,他真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下困境。 三五拳头把这道长打死吧,武二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放了这道长,他的行踪不就暴露了? “咔嚓……”又是一道霹雳打下,武松已经收敛了厉色,很是歉意的将陆谦扶起。他到底狠不下心来,不是那歹毒之人。杀人灭口的事情,万万做不来。 看水浒上武松的行迹就能知道这一点,武松宰了潘金莲,狮子楼斗杀西门庆后,不立马跑路,而是乖乖到县衙受罪,就可知道一番。 而就算是眼下,他误以为打死了人,慌里慌张的跑出城来,最后也是投奔到了柴进的庄子里,而不是仗着一身武艺落草为寇。 陆谦一口叫破武松的名号,因为他觉得整个清河县能有如此武勇的只会是武松。但紧接着就心里反射性的一紧,因为他想到了武松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而不是在他的家,自己很可能撞上大运——今天就是武松犯事的日子。 那么武松会不会杀他灭口呢? 陆谦心中闪电样儿翻转,立刻就认为不会,这不是水浒武二郎的为人。但在武松满含歉意的将他扶起之前,这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已经用技能察看了武松,黑色的,武松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层浓郁的黑色。这颜色还是他第一次看到。 这也让他意识到,眼前之人对他可以说是有生杀夺予之权柄,他内心里的肆意和傲气像是一个炫丽的玻璃瓶落在了地上,被砸的粉身碎骨。才区区72的武力,没有趁手的兵刃,更是连70都无,在这个时空里真真有太多的人能轻松要了他小命了。 陆谦内心里这些天翻腾的肆意为之一紧,就仿佛是一盆冰水浇头,心底里生出了股冷意。 还好今天撞上的是武松,这武松不是那草菅人命的江湖强人。 “江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多幸!多幸!”陆谦强自镇定道。 这句话是绝对的假话,在他原主的记忆里,有个狗屁‘武松’的名头。那宋江知晓武松名字,更该是郓城距离清河着实亲近,临县而已,身为江湖大佬,怎会不知道身边的强人。 陆谦说话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就是脸上的妆容都被雨水冲刷了下来,万幸与泥浆混杂,不落入武松的眼睛。而且胡子粘的甚是牢固,武二郎半点没有怀疑。 待陆谦把脸洗净,武松已经在大殿内点亮了柴薪,给他烘烤衣物。陆谦还有些恍惚,自己竟然就这样的撞到武松了? 他不信这个时候庙祝还不知道自家殿内进了人,但这时还不出来,想必是被武松给治住了。 陆谦也乐得装作不知,将那地上包裹里的干净衣物换上,再从包裹里取出肉食馒头,去马鞍上取出来酒囊,与武松分食。 “二郎何以在此?” 武松中午吃了酒,生了祸事,逃奔出县城,奔走了好几十里,到现在肚子早空空作响,得了陆谦拿来的肉食馒头,也不客气,三五口就吞吃了拳头大一块烂肉。 昂头灌下了一口酒,武松眼睛看着面前的道士,这道人身手还是有两下子的,佩剑而无浮尘,加之那身上露出的气息,必然是冲州撞府的江湖中人。自己如果扯谎,难不被道士看破,即使现在不被人看破,日后也免不了要露出痕迹,传到江湖上图惹的人嘲笑。 武松虽然不算彻底的江湖中人,但一样好面子,很重视自己的名声。过景阳冈的时候,本以为只是那店家的诡计,待发现真的有老虎出没时,却又担心被人说成胆小,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愿丢人;还有那被发配孟州的时候,在牢城营里,吃那杀威棒,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小说里这么写是让武松显得有了几分活人气息,现在真真的水浒世界,那武松还是逃不了爱面子这一点。 “小弟今午在县中,因吃醉了酒,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一拳打死了那厮,慌忙跑将出来。暂在这河神庙落脚,明日再投他乡。” 陆谦心中道了一声果然。 拍手叫道:“如此祸事,二郎倒也当走。”既然是本县的机密,别看只是县衙小吏,但有的人勾结却会跟那百年大树的根茎一样,攀枝错节。那机密要是真死了,武松若不走,必死牢狱无疑。 那些差拨衙役弄其毒辣手段来,铁打的汉子也熬不过去。 武松黯然,他惊慌逃出清河后,也想过回去自首,可就是顾及这一点。 陆谦做笑道:“你身怀千斤神力,一身的好武艺,天下何处去不得?”武松只是黯然。 几番对话后,陆谦的话向深处里延伸去。 “你已经犯了官府,明面上行走是再露不得了。只能混迹江湖,你可想好了欲往哪里去?” 武松只是一普通汉子,平日脚程最多也就是周边临近几县,去的最多的就是阳谷。英雄好汉他并没有见过几个,更多的是道听途说。 他还没有在柴进的庄上混过一年,武松虽然因为脾气不得柴进的待见——武松性气刚,庄客有些管顾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嫌他,都去到柴进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柴进虽然没有赶撵武松,却也怠慢了不少。 但柴进的庄子毕竟人多口杂,这里简直是江湖上的一大情报集散地,经常有走南闯北的汉子前来拜庄,不说是全国各地的消息在此处都可闻之,至少这齐鲁河北的消息是随处可闻。而且江湖汉子平日里说道的最多的都是什么?那自然是江湖英雄,绿林豪杰,武松再不合群,耳读目染,也记下了许多。就好比那十字坡上的黑店。 可现在武松不是,他还是一只初入江湖的菜鸟,所能知道的只有寥寥江湖传闻。 柴进的名头他倒是知道,由此可知道小旋风的江湖声名,真真不小。宋江晁盖也略有耳闻。 “欲谋去处,先要说你心中志向。” “如果是想安稳度日,我自于你一些钱财,你可去他处隐姓埋名。”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此非是我武二志向。爹娘父母的坟冢还在清河,此生若去他乡过活,父母大人坟前无了香火,武二不当为人子。” “那你可愿意落草为寇?”陆谦紧接着道。 “这清河县临近的济州郓城有一个水乡,方圆八百馀里,唤作水泊梁山。水泊梁山上就有一处强人,为首的是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好汉聚集着七八百小喽罗打家劫舍。多有做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里躲灾避难,他都收留在彼。 二郎一身过人武艺,如去到梁山,必然可受重用。” 武松的脸色猛地一变,坚决摇头。“堂堂男儿,凭的落草为寇,武二断然不为。” 陆谦心里暗叹一声,这武松果然是不会轻易落草。或者说他非是被逼的无可奈何,是不会落草的。何况还有文章说,武松最初是愿意受招安的,只是后来坚决反对罢了。陆谦记不得太详细了,只是来看现在武松的态度,这人却是真真的良民。 第二十四章 赠金指路【求收藏,求推荐】 梁山一百单八将中,无法无天的主儿不在少数,但武松决不在其中。 这是赵宋王朝最最一等的良民,对于官府有着极大地敬畏、顺从,认可,甚至是钦慕的。 武松在清河县,因酒醉与县衙里管机密房的一小公务员相争,一时怒起,一拳便将那人打得昏死过去。在尚未确认是真死还是昏死的情况下,武松便径直从家乡清河县逃往河北沧州柴进庄上避难。可见他对既有的朝廷体制是比较敬畏的。 景阳岗之前,听闻酒家对吊睛白额大虎和限时过岗的告诫,全然不信;亲睹岗子下树上张贴的告示,仍是不信,且自负地认为那是酒家的诡诈。在武松看来,无权威性和官方性的言语、文字,不足为凭。直至亲见山神庙门上贴着有官府印信的榜文,便当下全信。武松对既有体制的认可、信服,可见一斑。 得知哥哥武大郎被嫂嫂和奸夫西门庆毒死,不是瞋目扼腕,立刻手刃凶手,而是循规守法,搜集人证、物证去报官,按法律程序走。武松能暂时压住冲天的怒火和上涌的热血,说明他认为按体制内的法定步骤来,是一定能为哥哥报仇的。然后在报官无果之下,武松才再也按捺不住喷薄欲出的怒火和已冲至脑顶的热血,手刃仇人!可尽管已决意这么做,武松还是软硬兼施地找来街坊四邻做证人、搬好板凳招呼街坊们坐下、令士兵们守着前后门、准备好纸墨笔砚、强令做过小吏的街坊记录下整个口供、让相关人员书名画押。然后手起刀落,割下潘金莲和西门庆的首级,拎着人头,径直到衙门自首。 武松不会像鲁智深打死郑屠后,洒脱地、毫不犹豫地离开体制内,奔命天涯;也不会像李逵打死人后,逃走江湖,罔顾哥哥替他披枷带锁的受苦。武松既要替兄长报仇,也不肯藐视赵家的王朝法律。 不管是景阳冈上打死老虎,受知县抬举做了都头,还是发配到孟州后,张都监派人取武松来,三言两语吹捧后,假意询问武松是否愿意当他的亲随体己人,那都是立马拜谢,口称恩相,愿意执鞭随蹬,在所不辞。这可以见到他是非常非常向往体系的。 陆谦早早就想到了这些,但现在看武松坚决不落草的态度,也是心中叹了口气。 这武松非要是被逼上山呐,被冷够了心,才会投山落草。事实上,陆谦脑子里记得那诏安的记忆如果是真的,这说明武松即使投奔二龙山了,心中对赵宋也是存着一丝念想的。也就是与鲁智深这等侠义第一的人混成一片后,他的思想才逐渐发生根本性转变。 这个且不去说。 陆谦捋着胡须做负思状,片刻后说道:“如此说来,那就只剩下沧州柴进柴大官人府上这一个去处了。” 武松脸上露出喜色,他却也是听说过柴进小旋风的名号:“我在清河就常听得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端是个奢遮人物。” “柴大官人手中有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家的“誓书铁券”,无人敢欺负他。专一招集天下往来的好汉,百十个养在家中也是等闲。你既然不愿落草,就去投奔沧州吧。就你身上的案子,柴大官人那儿自能接下。” 陆谦从包裹里拿出两锭金银给他,一大一小,能值五六十贯。“且于你路上做盘缠用。行走江湖不比在家中,风吹露宿可不是易事,要紧时刻,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休要推脱。” 陆谦递来的金银是武松这辈子从未接手过的财资,但他怎么能接受这馈赠。只是内心里对这个刚刚结识的道长哥哥很是感激。 陆谦给的坚决,“休要再做推挡。我敬你是条好汉,浑身有着千斤力气,却能守的贫困,不做那绿林强人劫财害命之事。这些金银你且拿去用,我这里还剩的有。” “武松敢问哥哥大名,日后有缘,必酬今日赠金之恩。” 陆谦是呵呵一笑,拿出了当日忽悠汤隆的话来,我不告诉你真的姓名,我只说这道士是假货。这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为了你好,咱们不是一路人。 当然,陆谦也会说道,“许些日子后,你我还有相见的缘分。”却并不直说是那柴进的庄上。只让武松听得线索去,却搞不明白真情。 灌了一口酒下肚,陆谦把话题错开道:“这赵宋天下从太祖时期开始起,三年一祭南郊,每次祭祀之后,都要大赦天下。就连当今的殿帅府太尉高俅,当年被开封府尹断了四十脊杖,然后迭配出界发放,彼日正在淮西临淮。他便是由此得到了“赦宥”,才回到了东京。这赵家朝堂也遂就定成了每三年于秋季拜南郊后大赦天下的规矩。 其次数之多位居历朝历代之首。便是那死刑犯亦可得赦。 而当今官家自从当政以来大赦便更是频繁,几乎是年年都有赦免。虽然不至于每每都能赦免死罪,但到了明年秋日,官家在东京南郊祭天后,那必会有大赦于天下。届时常赦所不能免者,就一盖免之了。” 也就是说,到了明年秋天里,武松在皇帝大赦天下的诏书颁布之后,就可以收拾行囊重回清河县了。就像那青面兽杨志,在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东京复命,逃去他处避难。之后得赦,这才收拾了一担儿钱物,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那时间就也是明年! 这等见识不是衙门体系之人,还真的难以说通。武松听得高兴非常,却也对眼前的假道人更是好奇了,这人莫非是个犯了事儿的逃官,不然怎知的如此清晰? “既然如此,哥哥又何必奔波于江湖,与小弟一同投往沧州柴大官人府上,躲上个一年时间,待到朝廷大赦天下,也好堂堂正正做人。” 这武松反倒来劝说陆谦,要把陆谦也引到正路。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许是自幼无了父母,在长成凛凛身躯之前,就他大哥那模样,必然遭受不少人欺负。由是养成了武松识恩认恩的脾性。张青孙二娘真心待他,他就把这对公母真的认作哥嫂,之后还牵桥搭线,在梁山大寨上坐了一把交椅。 那金眼彪施恩也不是啥好鸟,那孟州东门有一个新开发区,山东、河北许多地方的商人都来做生意,大客店就有上百家,赌坊都有二三十家,是块肥得流油的宝地。他自己倚仗拳脚厉害,加上手下有八九十个亡命囚犯,肯为自己卖命打架,直接掌握了快活林开发区的控制权。当是时,就算是一个过路的妓女,在快活林都要拜见施恩,都要交保护费,才可以做生意。一个月的收入大概是三百两左右。 他爹管教的牢城营也是黑暗的很。 就这样的父子俩,自然不是好货色,可施恩只是给了武松一点好处,武松就当然不让的替他醉打蒋门神,拿回了快活林。 当然,你也不能说这不是武松脑子灵活,知情趣,晓得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谦的这赠金指路之恩,武松记在心里,现在看恩人明知道朗朗乾坤在哪儿,却非要往哪犄角旮旯里钻,自然心急。 “二郎兄弟以为哥哥也是与你一般打杀了个县衙小吏么?” “都是人,但也有不同啊。”高坎的身份比那县衙小吏高出了太多太多。 陆谦做出一副追忆感慨的样子,长吐一口气,“今日有幸与二郎兄弟相见,精神振奋,不提那些晦气事,你我喝酒。” 第二十五章 清河县【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日,天空早早放晴,雨后清晨的空气真真清新无比。 武松已经把那老庙祝给放了,与牵马的陆谦走到道路上作别。 陆谦把包裹里剩下的吃食都给了他,武松又用一角碎银子从老庙祝那里买的一酒葫芦和一根哨棒,这更兼是赔礼,做路上装水和防身用。 “哥哥,武松这里就此作别了。你我日后有缘再见。” “兄弟一路小心,务必提防那黑店害人。”昨夜里谈了半宿,陆谦把自己从刘唐、韩伯龙那儿听到的江湖经验,一一给武松细说,还有十字坡一事。后者听得武二郎是火冒三丈,直骂做畜生。 那些黑店用药害人,只要是中了招数,可不管你是不是身怀绝艺。 “那大郎你就安心,必于你料理妥当。” 武松却也不是李逵那样的没肝没肺,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一逃,就害苦了哥哥武大郎。现在承蒙陆谦的许诺,内心里对于陆谦的感激,真的是猛下再升高了两个台阶。 武松带着满心感激拜辞了自去。 陆谦翻身上马,拨调马头,看了一眼河神庙,那裂开的殿门后可不就是那老庙祝。 他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唬下的那庙祝嘭的关紧了殿门。 “驾……”陆谦自不去管他,打马向着清河县城奔去。路过一小河时,翻身下马,再次拿出那石黛粉末来,如此的在脸上勾抹了一番。阴影加深内眼角、鼻梁两侧,突出鼻子的立体感以及眼部深邃感。 一路无事,午前就已奔到了清河县城。 那城门上自然没有通缉武松的告示,但却有抓他的海捕文书,绘像也真真只那三两分相似。 陆谦在城门外差拨厢兵的审视下,毫无半分搅扰,大大方方的进城了。 道教是赵宋之国教,当今官家又极其的遵奉道教,以至于底下的州府县公人对于道士也尊敬上了几分,当然,这里头不包括假道士。陆谦是在亮出了自己的度牒后才享受了恭敬的。 而有度牒的道士骑马也是正常的,要知道这一纸度牒在这个时空可是值三百千钱,也就是三百贯的。嗯,朝廷近乎是公开售卖的。甚至于神宗时“河北转运司干当公事王广廉尝奏乞度僧牒数千道为本钱于陕西转运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敛”。也即是以度牒充青苗资本,限制高利贷的盘剥,减轻人民负担,增加朝廷收入。神宗熙宁六年赐夔州路转运司度僧牒五百置市易于黔州,这是当做充市易本钱,防止大商人垄断物价,稳定市场,并增加朝廷收入。在更早时候的英宗治平年间,还有拿僧道度牒当作赈饥之用的。 历史是很奇葩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陆谦进的城,找一家酒店,要上些酒肉食物,询问那掌柜的可曾知晓武大武二住处,受指点后径直找了去。 临街一栋房屋,看起来很有两层小楼的感觉,虽然都是木质的。 这就是武大家了。倒与电视上看的武大郎在阳谷租赁的房子差不多。 站在二楼窗户下,陆谦没能享受到美人落杆打头的福气,拍门叫喊,无人应声,生生的吃了一碗闭门羹。倒是近邻走出了一个婆子来。 “道人寻大郎何事?” “婆婆安好。贫道久闻清河武二郎神勇,神交已久。今日路过清河,特来拜会。刚刚打听清楚,这就是武家,这家中怎的无人?” “道人来的不巧,那武二闯下了祸事昨日才逃出城去,只留武大被官府拘了去。” “竟是这等祸事,愿闻其详。” “这要怪那武二。昨日吃醉了酒与人争执,一拳打坏了县里的机密,自己逃出城去了,留下了他大哥受罪。机密岂是好得罪的?醒了后就告上了官,那差人下午就把大郎枷在了县衙。” 陆谦听了面做惊诧,心里却半点不惊。那赵宋的法律就是如此,罪犯走了,兄弟还在的,就活该倒霉。比如李逵他哥李达,再比如宋江逃跑时候戴上了兄弟宋清,那就是这个理。 陆谦当即又去了县衙,一眼看见那被枷在了台阶下的武大。 真真是不像武松的哥哥,这武家的父母可谓是天底下最最偏心的人了。 陆谦只不过是一寻常道士,度牒都是那王道人留下的,也不知道是他杀人掠夺来的,还是花钱买的。不是赵佶身边的那些‘仙人’,可不能一下子就见到那知县老爷。 他先用小钱招呼了衙门口的差拨,将酒肉分作两份,多的给了差拨,少的给了武大。那武大自然感激不尽,陆谦只推说自己行走江湖久闻清河武二郎神勇,这次是特意来见的,却不想碰到了这等事,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由那差拨引荐了县里的张押司,这押司在官场上的份量是很轻的,一个县里都有八个。但是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的能量又是巨大的。 陆谦请这位张押司做桥,当天夜里就登门拜访了那被武松一拳头打昏的机密家。 事情解决的很容易,那家人并没做任何为难,收了陆谦拿出的三锭白银后,当场就脱了口——那武大明日一早,只管领回家去。一切手尾,他们自会做妥。顺道还称赞陆谦这位假道人讲义气! 陆谦却是从一开始就小瞧了这等官吏之家。 这些人在县衙攀枝错节,祖辈都能上溯到百年之前,他们是没有大的晋升空间,天花板非常的低矮,但能一代代在本地生根发芽,作为土著势力隐隐制约着上官,那都不是一般人。 第一个就要有眼力。 那武松是何等人物?端端的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十年来整个清河县谁不知道? 当初那武家兄弟没有大人庇护,武大就那三寸丁的身材,吃了多少人的嘲笑和戏弄欺负?可是在那武二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谁还能再欺负了武大?从那时候起,武二靠着自己的一身神力就是打遍清河无敌手。再后来武二遇到了一个老拳师,习练了些拳脚棍棒,那就更是厉害了。只是那时酒性不好,偏偏还爱吃酒,几次惹怒师傅,最后那老拳师一气之下离开了清河。满打满算武二跟着老拳师也就学了两年。 但这厮天赋异禀,这两年时间就恍如猛虎插翅,一飞冲天之势不可挡。 万幸他没有师傅还有大哥约束,加之也不是那为非作歹的强人,在清河县厮混了数年,除了劣酒性外,倒是安好。不知道给他们这些官衙小吏省了多少麻烦! 这样的人物,他们这等家势是得罪不起的。安敢真真的对武大下死手? 要是那武二投了豪门权贵门下,以他的本领必得重用,回过头来收拾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是那机密本人被打昏后醒来,都后怕不已。武二郎何等神力,自己竟撩拨他。错非那一拳他闪开了些,不然实实在在的吃上一记拳头,可就小命都没有了。 所以,就算是没有陆谦出现,武大也不会吃过多的罪。机密又没死,顶多是枷他几日,然后武松那厮要是还不回来,就让武大随衙听候。 而这第二就是陆谦的出现。这是一个新发现,也让清河县的一干人等知道,那武二虽然不曾真的闯荡江湖,名声却已经传播了开来。这都已经有江湖人物前来拜访了。 看看眼前这道人,似乎一脸和逊,但他骑着马背着剑,出手就是好几十两银子,这真真的叫人细思极恐。 刀笔小吏之家可不是祝家庄那样的一方豪强。这等江湖汉,在没有解不开的死结之前,他们招惹不起更不愿意结怨。 第二十六章 哪来的晦气妇人?【求收藏,求推荐】 一顿丰盛的晚宴,主客尽欢。这位机密家还热情相邀陆谦留宿,被陆谦再三推迟。 武大还被枷在县衙,陆谦中午就在城中找家客栈,要了间小院。警惕性还是需要保持的,河神庙里的遭遇让他的小心又升上了不少,现在他可没有放松掉那应有的警惕心。 陆谦回到客栈时一更已经将末——晚上九点,从柜台上拎了一坛本地出产的‘柏泉’,五斤装的小坛子,悠悠然的返回住处。 不需要下酒菜,这柏泉酒喝起来就仿佛是后世的米酒,就如苏东坡说的那样:酸酒如齑汤,甜酒如蜜汁。三年黄州城,饮酒但饮湿。陆谦喝这种酒就仿佛后世喝饮料一般。 盖因为他对这个时期的茶十分的喝不惯。 北宋时期的茶文化比之唐朝已经有了很大发展,但依旧不像后世的茶叶冲泡。文人墨客喝一盏茶需要先将茶饼烤软,再将烤软或蒸青好的团饼茶,用研磨磨成茶末粉,遇坚硬时可用曲柄小锯;之后以茶罗细细筛取茶末粉,装入茶盒内贮存,用毛刷整理多余的末粉;再煮水、调膏、点茶、击拂等等,简而言之是后世日本茶道的老祖宗。 而平常百姓家的煮茶,内中依旧添加的有姜片、芝麻、盐等物,那着实不是陆谦可以消受的。 是以这穿越才不几日,喝酒就成为了陆谦的一大原则,现实生生的将一个过去喝酒三二两即脸红脖子粗的人转变成了酒不离口的“酒虫”。 清河县的繁华并不比阳谷差,后者靠着黄河,而清河县境南也有梁山泊。即便比不得郓城的好地势,也不是交通闭塞之地。 旁着济水,往来这里的商贾还是颇多的。 虽然梁山的存在让梁山泊周遭变得不怎么太平,但王伦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水道上的资源虽然非常非常丰厚,但牵扯到的方方面面也过于庞大。再加上杜迁、宋万都不是什么水中蛟龙,梁山对于水道的涉略是相对要少的,除了不定期的去‘劫掠’回来一大批粮食、药物等物资外,梁山的主要钱粮来源还是陆地。朱贵就说过么,山寨中粮食虽少,近村远镇,可以去借。这个‘借’字用的甚好。 而水路上的波折少了,清河县自然得好处颇多。偌大的梁山泊,这里距离梁山间距足足有一百多里水路。这都已经越过了梁山的势力范围了。 就拿陆谦今日投入的这家客栈来说,盖有五个独门小院,连陆谦在内已经租出去了四个,客栈后院的马厩中,光是牛马就有二十多匹【头】。 陆谦回到房中,脑子里并没想着武大,事情已经解决,明日就能出来,还有什么可想他的? 在21世纪,侏儒是不稀罕的; 也不是想着武松,就武二那一身神勇,心思缜细又非粗壮莽汉,走江湖出不了问题; 蜈蚣岭上那两位,陆谦更是放心;刘唐也好,韩伯龙也罢,都是走惯了江湖的,定不会有事。张太公家别说不敢翻脸——陆谦看,就是翻脸告官了,倒霉的也不会是刘韩。 陆谦现在想的是潘美眉,武家兄弟的事情已然好的不能再好,他与武大武二结下了这么大恩,陆谦于那武二就好比刘玄德于那赵子龙,日后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还剩下的一点牵挂就只有潘金莲了——周斌被他抛在了脑后。作为一个闷骚,放着潘金莲在跟前不去瞅一眼,陆谦心里会发痒的难受的。这张大户具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今日净给武大张罗官司,倒是没机会询问下那张大户了。 陆谦如此想着,心里挂念着这潘美眉的长相,也不知道能有几分面貌,与那东京城樊楼里的李师师差了多少。 毕竟这清河阳谷都是小县城,东京城却是整个汉家心脏所在。舞台不是一个级别的,草窝里飞出金凤凰的几率哪有梧桐树上的金窝中抱的金凤凰几率大? 那水浒原著里也没把潘金莲写的多漂亮。 如今见到心慕已久的美人,若只是一个五六分姿色的美人,陆谦才没性子收入囊中呢。他现在的眼界是很高的。 ——但如果那潘金莲真真的漂亮,比如那王美眉、甘美眉一样。他当然会舍不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不是他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而是他之所以是一个男人。 上辈子就是一个小白领的他可没有阅尽千帆,达到了那‘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境界,他口袋里的钱不够,所以是长期处在饥渴状态的。现在看女人自然就是看脸了。漂亮女人谁不爱?在21世纪都不是情种的他难道到了这时空还要装圣人吗?只要不是触动他底线,如孙二娘那般,陆谦看到漂亮女人高抬一下贵手也未尝不可。 而至于说潘金莲本性多么恶毒、****,那只是因为她碰到的人是武大,要是嫁给了武二再红杏出墙,才能真叫本性****。 现在潘金莲还没嫁给武大郎呢,更没有毒杀亲夫,凭啥杀她?要讲道理! 当然,以陆谦现如今的处境,他是断不可能带个婆娘去投沧州的。 能有这样想,陆谦的大脑还是清晰的。没有完全被青色给冲晕了。所以陆谦有点小苦恼,但这一切的根本还在于潘金莲漂不漂亮。 而照他的想法是,那当然是漂亮的,最好是超级漂亮。 上辈子只是一个小职员的他,没有能力把心里的闷骚变成游戏花丛,而且撸管撸多了,身体也虚了。可这辈子他要还是当和尚,那就是傻逼了。甚至于都有种急切感,太low…… 对于现下的陆谦,不能说身上没有半点的社会伦理/纲常/道德的约束力,但比之21世纪真减轻太多太多了,那自然要释放出一丁半点的***。他又不是圣人。现在他身体刚刚的,每天早上立钢炮,简直是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模板啊。 前文里也说了,陆谦的‘心’有点肆无忌惮了,而且他还有点自视甚高。首先他觉得女色要不了自己的命;第二、他认为自己不可能在女色上栽跟头,进而耽误他的宏图大业。 他是有射狼之心,但绝对是有克制的。让他心里发痒的都是水浒里的女子,这些日子可见他去逛过那青楼红馆么? 先不说那‘靖康之耻’的危险始终就是个一座大山,压在他头顶之上。就是那高俅现在对他的威胁也是杠杠的。 所以不把‘女色’的威胁放在眼里的陆谦最终想出了一个‘拖泥带水’的决定来,那潘金莲要真的漂亮的叫他舍不得,就先收拢了藏在城里,他在柴进庄上能隐匿几天啊,投到梁山之后,自取到山寨来就是。 如此一想,倒也可行。 唯一担忧的就是那潘金莲会不会老老实实的在那儿等着陆谦?如果不然的话,陆谦头上可就罩着一层“春天里的颜色”了! 这样一想来,陆谦心中又不是滋味起来,但没办法,谁让那娘们叫潘金莲呢。 而恰在这时,他耳边听得了隔壁院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心情陡然烦躁。 这哭声显然是一女子,陆谦以为哭个片刻,她自己也就停了。就也不去管她。 身为穿越者,那必要的素质还是有的。 哪里想,这娘们一哭都过了一刻。 陆谦的耐心就仿佛那熊市里的大盘走势,持续走低。 终于是不耐烦起来,起身披衣,推门对着那左手的院子喝道:“哪来的晦气妇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哭哭戚戚……” 第二十七章 傻傻的懵逼【求收藏,求推荐】 一觉安睡到天亮。 精力充沛,又正值入夏,陆谦是断无懒睡的道理的。起身打水,洗漱了一番后,就在小院里练起了一趟拳脚。之后叫店伙计端来早饭,陆谦心里盘算着先去县衙把武大提出来,然后就去料理潘金莲的事儿。 如此清河的事儿就算完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临院又响起了女子的哭泣以及另一个妇人怒斥的声音。 昨晚陆谦披衣到院中,大喝了一声,那女人已不敢哭了。今日一大早的就又开始了这番,真是生生的晦气。 “道长,您的饭菜来了。” 一碗米粥两个馒头,时令蔬菜,加个炖鸡,再有个咸菜腌蛋。陆谦从不会在吃食上亏待自己。 但这个时候,耳朵听着隔壁的哭泣吵闹,他是真的有点烦心。 “这隔壁院子是怎的回事?昨夜里就哭泣,今日一大早还这般晦气?”如果陆谦是鲁智深那般暴脾气,现在已经大怒了。大早上的被这样搅闹。 “道长息怒。那隔壁是家从东京回乡的商贾。因为老家有要事,当家主人早走了一步,主母便要发卖起奴婢的。”小二脸上带着窃笑的说道。 这奴婢也是使女,从律法上说也是有人权的,与汉唐时期全然不同的。只是文书契约上的年限更高一些。如陆谦之前在东京的那对父女用人,契书上才三年期限,而奴婢怕是都要上十年了。 陆谦一听心里就明白了。 这当家主母此时要发卖的多半是这家主人所宠爱之人。 陆谦对此不感兴趣,风扫残云一般的把饭菜下肚,整理梳妆,背上宝剑,这就出门去。 但终究是好奇下的向那搅闹处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脚步做缓,站在了原地。 实在是漂亮的让他有一丝惊艳,更兼他瞧着眼熟,这点才最重要。 陆谦看到的女子,二十年华,上身穿直领对襟的蓝色褙子,下身黄麻长裙,梳着垂肩髻,手中拎着一个小小包裹,那张脸直直有前世甘金莲的八成相似,恍如是同胞姐妹一般。而这女子不像的那两成却是更美了。比如说鼻子,还有额头。 那记忆里的李师师只是有五分的像何小乔,眼前的这位倒是更甚甘金莲了。陆谦来了兴趣。 看那人牙子在拉拽着美人,而美人虽然哭泣的惹人怜,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仆却只是一个劲的赶她出门,而另外两个已经被拉到外面的女子,虽无十分漂亮却也有几分姿色,已经各自认命,但陆谦到不在意了。 前文已经说了,陆谦要释放一点小***,但他大脑还很清醒。 美女他是眼馋,只是眼下这女子要不是跟上辈子的甘金莲那么相似,他也不至于停下脚步。 就比如另外那两个一样颇具姿色的女子,就不怎么吸引陆谦的眼睛。 “这位道长,可是瞧中了……” 人牙子不是只一个人,除了那使劲拉拽的男子外,还有两个,一人在马车边候着,另外一人在那俩女子边站着。 陆谦走近了才看到,那俩女子还各拎着一个小包裹呢。 站在她们身边的那人年纪在四十左右,方正脸庞,人有些廋黄,比陆谦要矮上半头。 他看着陆谦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美人看,心里就有谱了。这是生意来了,忙谦声问道。而至于陆谦一身的道装打扮,这有什奇怪的。道士买女人很奇怪么?那和尚逛窑子的也多呢。 陆谦低头瞄了他一眼,下巴向着那哭哭啼啼的美人点了一下,“官契都签好了?” 时代发展到北宋,中国的契约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官方也全面进入了这一领域,私人契约被降为契约草稿的地位,叫做“草契”或“小契”,后来又叫做“白契纸”。按照官府规定,这样的契约不能闻官纳税,只有官版契纸才可做正契。 陆谦不怕花钱,他只图一个省事,图个安心。大宋的官契对于普通小民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而这民间的私契,说真的还是有着保障性的,只要有人鉴证。就好比水浒中林冲休书放妻的那一幕,就是如此。而要是有官府经手,那就是放妻文书了。 官版契纸的刊印,起初由“县典自掌”。但是确切的经手人是县吏,是以往往多数空印,私自出卖,将纳到税钱上下通同盗用。对于这人牙子来说,不管是官契还是私契,那都是手下必备的。 “道长好眼力,这位小娘子十分颜色,缝衣烧饭样样都拿得出手,是在东京见过大世面的人。小人不敢诓骗道长银钱,契约还剩了八年,八十贯,您意下如何?” 人牙子才不会对陆谦说这女人已经被前主人给收用过了,只是没生下什么。这就已经不值大钱了。否则非要上个三五百贯不可! 当然,他到手的价钱也不会少于二三百贯了。 陆谦把头一点,右手已经从袖兜里丢出来一根十两重的蒜条金来,“剩下的换做银钱铜子。”一副款爷模样。 那人牙子惊喜异常,这女子他五十贯入得手,还没出门呢,就为他赚了三十贯钱,真好利润。但旋即又感后悔,眼前道人出手这般大方,他适才就是要到一百贯,怕也使的。 按下心中的矛盾情愫,人牙子向那依旧拉拉扯扯的汉子招呼了一声,这女子才知道,就这眨眼之间自己竟然已经被卖掉了。 去看那道人模样,面色有些黑,但人个子挺高,身姿雄健,背插宝剑,虽无玉树临风,但也英武不俗,倒是不丑。 眼看着人牙子取出官契,女子回首看了一眼身后院子,也是死心了。在契约上已签了姓名处摁下手印,抹了眼泪,自来于陆谦见礼。陆谦一身道装,却花了八十贯钱卖了个女子,怎么看也不是正经的道人,但谁又敢说呢?谁又在乎呢? 如陆谦是那大观观主的私生子,潘金莲还享福了呢。 陆谦这边也在官契上落了款,“潘金莲?”那女子落款上清清楚楚的写了这三个字,眼前这有甘金莲八成模样的女子怎生是潘金莲呢? 陆谦心里仿佛撂下个大炸弹。水浒上明明说她是清河县张大户家的使女啊。 “道长若是觉得这名字无趣,只能于她换个就是。”人牙子捧着银钱道。 潘金莲这时正与另外两个女子说话,或许往日里她们也会开启那撕逼大战,现在却是相看泪眼婆娑。 “人都是父母生养的,这名字还是父母留下的好。” 陆谦心里现下还非常非常之意外。难不成他来清河就那么早,连潘金莲的命运轨迹也改变了? 如果说这潘金莲是现在才被迈入张大户家的,这倒也使得了。 也解释的通,为什么张大户明明已经对潘金莲见色起意,潘金莲不愿意,告诉到了主母那儿。那主母还肯留她到二十余岁。 出了这档子事儿,是不可能只那张大户怀恨在心的,那主母也不会给潘金莲好脸色看。 潘金莲如果是自幼就卖身张大户家,这就有些扯淡了。 如此,潘金莲实际上又走了一家,水浒故事里,她也是刚进入张大户家没多久,这才顺畅。 “这些银钱你且收下,道爷我今儿外出有事,你且先在这店里歇着。那房间床铺打扫了即可。要吃食酒水果品,自把这银钱取用。”陆谦说着递给了潘美眉一枚钥匙。 他自身是脚不沾地的出了客栈,骑马就向着县衙赶去。陆谦人是有些闷骚,但他不至于那么的猴急没品。这美人已经被他买下了,嘴里的鸭子还怕飞了么? 当怀里的官契是假的,当谁都敢当逃奴不是? 身后,潘金莲抱着银钱和包裹,望着只做了两句吩咐的道人大步流星而去的背影傻傻的懵逼,吃惊与愕然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风中凌乱感…… 这跟她适才想的不一样。 第二十八章 潘金莲【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这一出去就是整整一天,把武大从县衙领回家中,却也不是事情都齐全了。中午,陆谦宴请了衙门一干人等,那是但凡于武大事上出力者,都请到宴席上来。酒后还各有一份薄礼奉上。 晚上,则是在武大家中邀请了一干街坊四邻,算是给武大接风洗尘。 一更过半,陆谦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住处。 却不知道这一个白昼下来,可是把那独自在家的潘金莲煎熬的不轻。 今日清早,潘金莲被人花钱买下,那主家就只瞧了她两眼,愿意买下来自然是因为她生的一副好颜色。可买主花了钱后却只淡淡的与她说了两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留着潘金莲捧着一包银钱,人都懵了。 这一走还就是整整一天。 二十贯钱啊,在那东京也够得她一年的花销了,而且还会过的不错。而那房间中更有好几十两银子,只被布包着放在床头。 潘金莲只想问那新主人一句,他就不怕她裹了钱财跑路吗?这位道人可真真是心大。 但事实却是,潘金莲根本就没想过逃跑,因为她这一跑,她就是逃奴了。逃奴是没有人权的,是贱民,律比畜产,被当作家庭财产与杂畜、货物同处一列,自由买卖。而现在的潘金莲是良奴,他们来源于生活贫困的良人。以缔结契约的方式,与雇主结成雇佣关系。 两者一个很普通的区别就是,一个有户口本身份证,另一个没户口本身份证。 在北宋的法律意义上,传承自汉唐的良贱制还没有彻底消亡。在民间,良奴贱奴被混为一谈是常有之事,那只有在撕破脸皮、闹到明面上的时候才会被意识到。而就算如此,在司法上,奴婢与雇主发生法律纠纷时,以家族同居法处置,法律上与雇主仍处于不平等地位。 但当相对于汉唐时代的奴婢,被主家随意打杀,宋代奴婢地位的提高是实实在在的。 潘金莲生于东京,九岁时候被她爹卖到了王家,到现在十二年了。 王氏祖籍在山东登州,打上辈人时候就在东京城里起了铺子,家中钱财充裕,潘金莲在这种家庭里长大,固然不能跟王家的女儿媲美,却也算是见多识广。对良贱认识的尤其清楚。 她之前被王家的家主收用,本就是奔着个‘小妾姨娘’去的。哪知道这王家的当家主母平日里看着如万家生佛,实际上却把自己的男人拿的死死的。开始时候也不在意,还亲口许了要提她名分的承诺,但后来见自己男人真的把潘金莲捧在了手心,放在了心窝,不像以前的那些艳色女子只是尝个鲜,那脸瞬间就变了。而王家的家主在自己真正变了颜色的老婆面前也萎了,没有半分寻常时候气势,却还一个劲的拖着霸着不撒手。这却是苦了潘金莲了,受了王家主母整整五年的磋磨。 这次王家主母趁着丈夫先走一步,趁机卖了潘金莲。潘金莲自然能感觉到主母的恶意,而且先前她是在整个赵宋最最繁华的东京城,现在却被留在了清河小县城里,心中自然愁苦,免不了昨夜时就失声哭了起来。接下就被陆谦的大喝给吓的跑回房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一早自己竟然就被昨夜里大喝她的人给买下了,而那人还是个道人。 看那道人花钱的态势,必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话音里带着东京的口腔,想也不是本地人。 潘金莲内心里实际上已经顺从了。 这道人就算是贪图她美色买下来,那也是有这个资本。而且岁数也不大,生的矫健雄壮,英武过人,岂是吗王家老爷能比的? 这一个白天,潘金莲心里先是一阵懵逼,乱哄哄的。然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慢慢的梳理出了头绪,便认可了这个‘注定’是要趴在自己身上的新主人。中午时候还很高兴的叫了一瓶果酒吃,心情愉快了很多。然后到了下午的时候,听得隔壁院子里有人说道江湖野道,注定不得好死,那之后她又会如何如何遭殃,又唬三魂七魄飞走了一般,直到看见陆谦平平安安归来,才松了一口气。 陆谦则是被她这猛烈迸发出来的热情给搞得有些发懵,就仿佛是家生婢一般。 这潘金莲是昏了头了? 他手中有官契在握,那就不信这潘金莲敢私下里逃走。潘金莲在王家一待十二年,逃她能逃到哪儿?以为这世道就如那才子佳人的话本一般嘛?而那王家的主母既然敢趁机发卖了潘金莲,可见王家的家主也不是她真靠山。陆谦早晨虽然走的洒脱,却是心中料定潘金莲会就范。 可是现在这潘金莲未免太过热情了吧? 难道王家就是一座火山,那她昨夜哭泣作甚? “好叫道长知道,那王家,吧啦吧啦吧……” 陆谦径直问道,潘金莲虽然有些羞怯,但还是照实说了,最后更把今日下午王家仆人的那些话添油加醋的给陆谦学了一遍。 王家夫纲不振,陆谦屁都不晒一个。但之后的话就让他有点恼了,啥意思,咒爷死不是? 许是大度的人会付之一笑。放到前世,陆谦这般的小白领也只会只能反骂两句出气,实际是无可奈何。但是现在,他敢捋着袖子,直接找上门去的。 “官人……”潘金莲忙拉着陆谦胳膊,却是想不到陆谦如此‘耿直’。 之前陆谦已经告诉她了,不要再喊自己道长,屋里时候喊叫官人即可。惹得潘金莲脸皮发红。 “不过是一落魄商家,道爷我焉有惧怕的道理!” 王家财货资本还是有一些的,对比寻常乡绅商贾当然厉害,即便如今败回老家,在登州也一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在武力上就多么的牛逼。先前王家在东京城里做生意是最用不着武力。 陆谦也不带剑,只是把门杠拿在手中,“砰砰”到隔壁砸门,直入那王氏跟前喝问她的不是。王家随行的共四个男仆,一个年纪大的,陆谦没去下手,剩下三个正当年的在王氏被拿住了话柄之后通通被揍打一顿。 看的跟着后头的潘金莲是眼冒金星。 王氏气的是要昏过去,但没奈何的,这本就是王家的不是,便是那店家问询赶来了,也只是对陆谦好言相劝。 更何况王家的那三个奴仆,在陆谦手下就如是纸扎的一样,不堪一击。 “只是那家仆烂舌头多嘴,夫人叫他们于道长赔礼,道长自不恼了。”王氏得了店家拿话送上的台阶后,也就顺坡下驴,与陆谦把这一章揭过去了。 陆谦这番发作与其说是给自己讨个公道,更不若说是给潘金莲出气。这个水浒时空里她是如此的前景,也怪不得把不愿从那张大户,把那张大户的窥视告到了主家婆面前了。那张大户最终都没有得手,只做筏子把潘金莲贴给了武大这个三寸丁谷树皮,可见这张大户也是个怕老婆的。 陆谦现在打王家闹了一通,便是给潘金莲一个依靠,回来后就见这美女两眼都水灵灵的…… 第二十九章 与武大【求收藏,求推荐】 男女发情,就好比是闷热的夏季里暴雨雷鸣来临的前奏。 会让你打心底发出一股燥热。 这股燥热能让你主动褪去身上的衣衫,散开自我的束缚,那时候,一股由衷的轻快就如同清凉的风雨袭来。 翻云弄雨,婉转高亢的啼声就如是划破乌云的霹雳,滚滚的雷声之后,必然而来的会是一场大暴雨。 是的,白色的雨滴,就是那数以亿万颗小精灵。 …… 中国的诗词博大精深,北宋更是中国古诗词里不可忽视的阶段。但这个世间的诗词可绝不是仅仅咏景抒怀,论古唱今的,更诱惑yin词浪语,相当的有才华。 次日天明,陆谦看着依旧在自己怀里沉睡的美人,脑子里就响起了一首来: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 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仰面看着布帐,他心底里是舒畅的发出一声由衷的满足声音。 昨晚论剑溪谷,陆谦寻幽探密,得胜而还。 那宝剑耍的是畅快淋漓,床单上画了好大一幅地图呢。战斗力比上辈子强出的不是一丁半点,简直是质的变化。 再如此的得一美人,陆谦心里畅快;纵然不是原装货色,看在那偌大的名头上,看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也不在意了。 说到底,他是穿越者。虽然穿越者并不意味着就不在乎那啥,但潘金莲在他的心中是早有定位的啊,那就是一女人而已,绝不可能是妻子。 陆谦今后自然会大张锣鼓的娶亲成婚的,那老婆绝不能是二手的。 潘金莲就是一小妾,也就不必要较真这一点了。 潘金莲很快就在一阵阵爽感中醒来了,清晨钢炮独立,那再是一番激战,最后自是她被杀的片甲不留。 陆谦直接用水缸中的凉水清洗了身子,他脸上的勾画已经抹掉,潘金莲真真是个人尖子,问都不问一声。陆谦再从店家要来两桶热水和早起的饭菜,美人自己会去清洗。 昨日里陆谦闹腾了一番王氏,让潘金莲大大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再用出了第二招,将一小包金银交给她保管,里头光是十两重的蒜条金就有三根,再有银锭五个。潘金莲别看名字带着个金字,却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多的钱财。 如她这番经历的女人,那第一个要自然是一份依靠,一份安全感;王家家主的靠不住可是害苦了她了。第二就是生活上的富足,不需要太大太多的富贵,但也需要吃喝不愁。 武大郎这两点上都靠不住,也怪不得会被戴绿帽了。自古到今,甘于贫困的美人都是极其极其罕见的。陆谦如此想着,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潘金莲开脱了。 还把武大与自己对比一番,自然赢得全胜,心里头再偏向了潘金莲一分。 这就是男人啊。 用过早饭,陆谦也不再骑马,背剑步行赶到武大家。武大郎今儿并没做炊饼,他人是矮了些,智商却不跟着捉急。 昨一天儿,陆谦看似都在忙活他的事情,但上午的重心在衙门,武大郎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下午时候人多口杂,也只是略作沟通,来不及细细说来。 今天才是说正事的好时候。 “贾道长,您请坐,快请坐。” 武大郎一大早就打扫了房前屋后,擦干净了桌椅,煮好了香茶,恭恭敬敬的候着陆谦到来。 他知道,自己是遇到贵人了。 不然的话,那机密非要再枷他几日在县衙不可。不然那机密的颜面何在? 武大郎不知道陆谦具体为这档事花了多少钱,可他知道之昨日中午的那桌酒席就用去了五六贯钱,那整个事情摆弄下来,怕是不会少于五十贯。这是真正的贵人! “大郎休得客气,快坐下说话。” 陆谦便细细的把河神庙一事说给了武大郎听,听的武大郎连连为武二道歉。 “唉,大郎要说这话就远了,我等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个义气。虽说我与武二兄弟生了误会,可是不打不相识么。武二兄弟一身神勇,当世虎罴也。能与之相交,这是道人我的福气。” “你断不可再说这等话了,否则就是羞煞人了。” 武大郎眼看陆谦话说的情真意切,也就不再说赔情的话了。 “我兄弟自幼无了父母,我平日里忙于生计,疏忽了对他的管教,养成了一副偏激性子。酒性尤其的不好,吃酒醉了,和人相打,时常吃官司,教我要便随衙听候,不曾有一个月净办,常教我受苦。气恼的时候倒也说过些伤人的话。但这次他真的闯了祸事,落跑出去,我这心里却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地是他不用吃牢中苦头,担忧的是怕他走上邪路。 他那一身力气,要是为非作歹了起来,安的再有回头路。幸好得道长的指点,投奔了那沧州的柴大官人……” 武大话说道此,已经泪珠滚落,直要跟陆谦叩头。 陆谦忙一把拉住,说道:“你且安心在这儿等候,我这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两月,必去一趟沧州柴大官人庄上,到时候将此间事告诉那二郎兄弟,叫他回家于你团圆。” 如此话赚的武大是感激肺腑,直道陆谦这位贾道长是天下第一的好人。 “这些金银你且收着,托人说上一老实憨厚的娘子,等你自身大事解决了,也好为你兄弟成家立业。” 陆谦拿出了三根蒜条金,唬的武大如何敢接手。虽然武大觉得这道长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的人生大事不解决,真真连累了老二了。但这三根蒜条金他是万万不能要的。 只是武大郎用尽力气也推不过陆谦啊。 “钱财都是身外物,贫道不缺这个,大郎你就不要推辞了。日后贫道再找上门来,免不得要吃一杯水酒的。” 武大郎脸色变幻了无数次,最后一咬牙,“那我就厚颜收下了。我武大这辈子没甚大出息,只能在神佛跟前贡一炷清香,保佑道长平安,长命百岁。我那兄弟武二倒很有一股蛮力,日后道长旦有用的到的,只需招呼一声。” 武大郎却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陆谦如此的忙前忙后,赠金给银的,那看的不是他武大的面上,而是他兄弟武二郎武松的面上。 这三根蒜条金就是三百贯钱,武大要奋斗多少日子才能攒下来?就过去武松那浪荡日子,喝酒打架吃官司赔礼,武家的储蓄就没多过十贯的时候。现在可以说是一夕暴富了。 三百贯足以让武大自己娶上媳妇,再给自己兄弟置买一院房,结上一门好亲了。 不是谁都跟那小霸王周通一样,娶一乡绅的闺女都大大方方的给出20条蒜条金、一匹高档绸缎做聘礼的。那东京城里的大贾,如帽子田家、大桶张家,每家都有县主十余人,赵宋皇室的宗女也才五千贯聘礼一个。 三百贯钱财不够陆谦在东京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娘子,但在清河已经足够武家兄弟立足了。陆谦一向是做事做全的人,这三根蒜条金就是那三座大山,死死地压着武二在陆谦面前抬不起头来,把陆谦与武家的恩义给做的结实的不能再结实了。 第三十章 巨野周斌【求收藏,求推荐】 又是美美一觉到天明。 陆谦昨夜奋战厮杀到了三更天始睡下,但一觉醒来,精神充足,半点也无脚软的感觉。 只是看着双手搂抱着自己,默默流泪的潘金莲,却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距离清河事了已经过去整整十日,现在他们在的城池不再是清河,而是清河正西的范县。 陆谦可不能在清河留下一个荒唐道人的名声,贪婪女色的名头半点也不好,所以武大的官司一了解,他就带着潘金莲离开了清河县。先是向南,然后转到西。途中脱下那身道装,扮作一行商,在范县后市街置买下了一小院,几天时间里陆续又买下了一对母女做侍女。母亲管着厨房,女儿就做潘金莲的婢女。一个安安稳稳的小窝就算建成了。 陆谦这几日又邀请街坊四邻吃酒,言语说自己几日后就要外出行商,两三月后方回范县,只留妇人在家,如有麻烦还请街坊四邻多多照应,待他回来了自是有重谢。周边的人于是都清楚,这后市街里刚刚住下了一户人家,很可能是那有钱的商贾养在外面的妾室。但是见这男主人出手大方,自然乐得应城下来。 甭管是否瞧得起,没谁会跟钱过不去! 陆谦却也不是空口说白话,两三个月后他真心应该就在梁山上了。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去沧州的路上留下一个首尾,好让东京城里的高俅知道他去沧州了。这番他才能快些如愿。 到时候使人来这范县走一趟,把人直接带走,自然事了。 今日就是陆谦要走的日子,潘金莲自然知道,默默流泪也是应该的。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陆谦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姓贾,京畿人士,度牒上的道号是光乾,俗家姓名唤作贾陆仁也。 在北宋这个交通不便又信息不畅通的时代,两三月时间已经是挺长的了。特别是对潘金莲这种刚刚脱离了王家那种稳定生活模式说的女子来,她心底里是有一股很大的不安全感的。 当然,也保不准会有股食髓知味啥的。 但陆谦给她留下了那么多钱财,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就此放养她的。那官契也从不曾叫她见到,却是外人不知,陆谦早就把纸丢了。潘金莲在两人的相处模式中是处于绝对的下风和弱势的,陆谦的决定她再不愿也动摇不了,只能顺从。 美人垂泪是非常有诱惑力的,陆谦最喜欢看的就是她在情绪无可控制时候的梨花带雨模样。 但分别终是要来临的。 打马奔出范县的时候,陆谦心里想得还是那个一脸泪珠的美人。 直到他换回了那一身道装之后,陆谦心里头梨花带雨的美娇娘模样就渐渐的淡去了,他把自己的警惕性再次提升到最高,在今后的几天时间里,观察着巨野县城,观察着周斌府邸。 虽然陆谦觉得周斌不该那么龌龊,但就如那句老话说的,人心隔肚皮啊。 陆谦杀了高俅的干儿子,周斌如果能抓住陆谦,向东京请赏,怕是立刻就能官升三级,一府兵马都监不在话下。 巨野的军营在城东,一个营的厢兵,按额度是该有500人的,但周斌下辖的这个营有四百人就不错了。北宋也有很多武官儿吃空饷喝兵血的,只是没有明朝那么猖獗。 大明朝内部的‘漂没’比十万八旗还要了得。 但北宋将门拿下辖的兵丁当苦力使唤,也是明白着晾在所有人眼前的。东京的禁军都是如此,何况是底下的厢兵了。 这厢兵来源复杂,不少都是难民。比如巨野这个营的厢兵,招纳的就有一些难民。 大观三年,也就是西元1109年,青州、兖州两地大旱,数万难民流落大野陂,也就是梁山泊,其中一部分青壮就被赵宋朝廷召为兵勇。 赵宋纸面上的百万大军,八十万禁军,很大一部分就是如此来的。 几年过去了,难民早已返乡,一些兵丁也做了逃军,官府也不去管他们,只把军籍消掉。周斌调来这里的时候都不满员,现在还剩四百人就很不错了。 陆谦进城后先观察了一番驻军,那水准真叫一个烂。 守门的几个老军,怕是有四十多岁了,脸上的褶子能把陆谦都给淹死。身板瘦得跟小鸡仔样,后世的镇城神管来了,个个都能学子弹哥说话:我要打十个。 周斌人并不住在军营,他在巨野县另有宅院,距离军营不远,只隔着两条街。 陆谦就把注意打在了这里。他要摸上门去,直接问那周斌。所以来巨野两天时间,陆谦除了熟悉这县城里的地形地势外,就是找人拐弯抹角的打听周斌,然后观察周斌宅院的守备。 武将都爱把兵带到了自己家里,看家护院。周斌是一样的毛病。 这家伙三五日也不见他去军营一回,比起当年殿帅府的时候,日日点卯必到是差远了。 府上有五七个健卒,连同军营里的能打汉子,总数二三十人,这已经是他从整个指挥使营内选出来的好汉子了。如此的倒是有点明朝时家丁的感觉。 陆谦不在乎这个,他用技能侦查过周斌府前的两个粗大军汉,都是白色的。而周斌自己,是与韩伯龙一样的淡红色。 三天的时间,陆谦都在盯着周家。那每日进出周家的汉子都看了个遍,没有变动。就连每日进出周家的果蔬小贩都一模一样,送的瓜果蔬菜份量也没甚变动。 陆谦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继续小心谨慎下去,决定夜里就去这周家一趟。 事实上他也清楚,周斌家中藏伏着人手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他与陆谦、林冲虽然是同乡,周斌也受过陆谦、林冲的恩惠,但周斌的职位太低太低了。而林冲是打王进走后就被高俅首推的首席大教头,平日里受到的巴结奉承可是不少。陆谦就是受林冲的恩惠进了殿帅府,之后那就是八面玲珑,跟很多人都打好了关系。 如此这番,周斌就湮没在了这大群人中,显得很不起眼。高俅能注意到他,并且派人赶到巨野的可能性极小。这几日陆谦观察左右,也半点没发现这等痕迹。 夜深人静,三更天刚过。 更夫的叫喊声还没远去,陆谦客房的后窗就被打了开,悄无声息的,一道黑色人影就翻出去,轻易地跃过客栈后院的院墙,向着周府摸去。 府邸前挂着两个大亮灯笼的周斌,正搂着一小妾睡的正香。 第三十一章 事了人归【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杀高坎,亡命江湖,时日已经过去快一个月。周斌早就知道了这档子事儿,从最初时候的满心彷徨,到现在也已经是心里踏实了。 这么多时日过去,陆谦不仅没有被捉到,京畿之地公差四起,反而是连他的影迹都摸不到了,这证明陆谦早就逃之夭夭,从此逍遥江湖了。 而且他也没有收到上头传来罢职的消息,保不准那泼皮高俅,早就忘了自己这个人了。如此周斌也就不再紧张不再惧怕了。 就仿佛女人来例假一样,在经历了几天的不适、紧张之后,他又恢复到了原样儿。 周府的后宅很简单,左右两个跨院,正院是他老婆的屋。 陆谦遇到了当初西门庆府上遇到的难题,只是他与周斌认识的长久,知道周斌的一些小习惯。先在正院的灶房看了一眼,也点着火的,可蒸笼里没有蒸羊肉或酱驴肉。 周斌最喜欢吃的两道菜就是蒸羊肉和酱驴肉,每餐必须要有,不管他能吃下去多少,桌子上春夏秋冬一日三餐都少不了这两道菜中的一个。 所以,这周斌今夜绝对不在正院。 陆谦接着去了东院,蒸笼里微微掀开,一股子肉香气扑鼻。蒸羊肉、酱驴肉,整鸡整鱼。陆谦知道周斌的胃口好,但看着蒸笼里的饭菜,哪有半分早餐该有的样子。 只是找到了这两样菜,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悄悄的摸到门外,陆谦在门纸上抠破了一个窟窿,一颗小石子弹了进去。 正搂着美人酣睡的周斌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这厮现如今虽然放安了心了,但身为武者最最基本的警觉还在。 悄悄的下了床,门外陆谦一个技能放过去,能清晰的在漆黑的屋内看到一个做起来的红影子。 “嘣嘣……” 非常非常轻的敲了一下门。 “门外是谁?” 周斌当然可以立刻大声呵斥,可是他取出了床头的腰刀后,还是选择了低声。人在自身安全有一定的保障后,面临神秘的时候,总会有一股好奇心。 “是我,陆谦,陆国亨。” 陆谦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水浒不是三国,这里没人习惯称呼人表字,陆谦的这个表字,还是受林老提辖所取,但就没听人叫起过。整个水浒里,也就宋江宋公明的表字叫的响亮。其他的人么,不管是阮氏三兄弟这样的社会底层,还是卢俊义、秦明、呼延灼这样的上层人物,都没表字留下。哦对了,吴用这个狗头军师有表字——加亮。后世的文章里有说是小说描述的阶层有别,三国里头的角色都是名垂青史的明臣武将,士大夫之阶层,水浒的阶层太低下。但现在陆谦所处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时空现实,这时空里就是bug一样忽略了人的表字。 小说强大的修改力度,施耐庵真真神人也。 “陆国亨?” 三个字入耳,周斌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说就仿佛是禁忌一样。 这段日子,周斌已经把自己家中所有与陆林有关的器物、书信都‘丢’个干干净净了。他都以为这事儿殃及不到自己了,哪想到陆谦就怎么来了。 震惊之极的周斌没有发现这时自己背后床榻上的女子动了动,人已经醒了。 他小心的打开门,还特意向后看了一眼。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卸掉了伪装的陆谦外,再无第二个人; 天上的月光比较晦暗,可周斌敢确定,来人就是陆谦。 “你可知道,现在我一声高叫,你都走不出这府邸。” 陆谦原本的武艺跟汤隆、韩伯龙,以及眼前的周斌都相差不多,周斌用旧眼光看他,心里是真就这样想的。所以他对陆谦依旧敢来找他还是有几分激动的,这至少证明陆谦信过了他。 “你现在不是没叫人么?” “周兄,我陆谦这次来不是投奔你的,只是想知道你这儿可有东京的消息?可知道林教头现今如何了?” 做戏就要做全,陆谦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好习惯。他在蜈蚣岭跟刘唐、韩伯龙如此说来打听林冲的后续消息,那就要全上这么一遭。 而私底下陆谦觉得,林冲处境再糟糕也糟糕不过他在水浒中的命运。 谁让这两年高俅推林冲推的全力以赴,而陆谦杀高坎又杀得狠辣绝毒,闹起了满城风波,免不了要成为东京小报们的头条热文。高俅虽然贵为太尉,天子亲信,也会被这些小报叮的满头胞肿,就是想立刻办了林冲也要顾忌朝廷和民间诽议啊。只要林冲立刻辞职还乡,至少能保得一时平安。 可长久看么,陆谦也是不抱期望的。但过不多久他就能上梁山了,梁山寨子里现如今有好几百个小喽啰,选出两个机灵的,去西京河洛联系/时刻注意着林冲就是。 周斌大松了一口气,陆谦如果是来投奔他的,周斌是万万不敢收留的。他的肩膀太窄,扛不起这千斤重担。可陆谦只是来探问林冲的处境,这就简单多了。 “太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只听说林教头已辞去官职,取了家小丈人,返还洛阳老家了。” “如此变好。” 话说到这儿,两人之见的紧张气氛就全部消除了。陆谦抱拳向周斌道谢,就要转身离去。 周斌这时候再忍不住问道:“兄长现如今栖身何处?” 周斌是真真的好奇,陆谦怎么行踪这般缜密,难道他在哪里落草了不曾? 陆谦当然不能把柴进这般给卖了,呵呵一笑,再次抱拳,便转身而去。 房间里,女子闭目仰躺床上,鼻息发出沉稳的呼吸声,是以没让周斌生出半点疑心来。而她自己却在心里嘀咕着:“什么郭恒,这是什么人?这般隐秘?” 女子自入了周斌的家门已经有近年光景,还是头一次发现这等秘密,她倒不是要指望这秘密获得什么好处,而是好奇,纯粹的好奇。 陆谦一路小心的回到旅店,放心大胆的好睡了一觉。此番出来,所有的事儿都已经完结了。 事情的经过与先前的预计有些不同,比如河神庙里挨得那一下,但结局是好的。 不管是武家兄弟,还是潘金莲,亦或者是周斌,这结局都是乐观的。即便是中间杀了西门庆,都是干净利索。陆谦都要赞叹自己不愧是穿越者了,运气就是好。 第二日清晨就骑马奔出了巨野,然后一路向北。途经清河的时候他又到武大家坐了一遭,或许是有陆谦的撑腰,再或许是清河人都知道,武二那是慢则年底,快则两三个月,就要回来了。倒是无人敢欺负武大去。 命运已经在改变了。 就这半个月的时日,武大已经托人寻上了一门亲事。那女子年龄不过十六七,与年近三十的武大相差甚远,面相称不上有姿色,粗手大脚的,但也不是无盐丑女。只因为家中甚穷,武大的聘礼许下二十贯钱,再出十贯钱给那女子做嫁妆,那边就已许了。 只待良辰吉日就行纳采。 陆谦这次来正好闻此喜事,添了十两银子给那女方打首饰。人却是等不到那良辰吉日了。 取了武大着人写下的书信,道一声必然带到,在武大的千恩万谢中当天下午就出了清河。 美人就在西面的范县,陆谦自然去走了一趟,那‘家’中无甚变故。 陆谦上午回来时,街坊四邻都有看到,他只托说有物件忘在了家中。在那房里抱着美人狠狠地弄了一遭,下午就再匆匆离去。 第三十二章 沧州柴家庄【求收藏,求推荐】 五月份,烈日当头,天气已经炎热。蜈蚣岭上倒是清凉,松林阵阵,山风吹拂。 刘唐、韩伯龙的伤口已经愈合,不见发烧溃脓,这就是最大的喜事。 这一转眼,陆谦回归就已经半个月了,他们三人在这蜈蚣岭上,前后盘恒了一个多月。便是那坟前的孝子,也快到了尽头。 三人就决定脱身走人。 也不告知那张太公一家,只在坟庵留下一封书信和一根蒜条金,半夜时候,马口衔枚,四蹄裹足,三人连带着三马兼两辆沉重的牛车,就下了蜈蚣岭。 空荡荡的岭上,只留下被打翻的那位张公子了。 “十字坡时,若是能留下一点蒙汗药就好多了。”刘唐出手打昏了张太公家儿子,还把那张公子搬到了坟庵处。一个多月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住人家的,临走时候不道声谢不说,还出手打翻人,真真惭愧。 韩伯龙因为下山赶路,乐呵呵的。“当初谁还顾得这个,哪料得到咱们能撞上张家,有这片风水宝地落脚。” 三人没了伤势困扰,从蜈蚣岭到沧州也是快速,每日行上三十里,半月时间就已经望见了柴进的庄园。这途中还绕行了高唐州,那里是高俅的同宗兄弟高廉做堂官,盘查的甚是严格,陆谦三人就绕着高唐去了。 当然,陆谦在高唐生生留下了一丝痕迹,于一波地痞起了冲突。 如此在沧州的南皮,分手的时候到了,这里就是韩伯龙的老家。陆谦刘唐与韩伯龙分离,韩伯龙自去家乡,陆谦、刘唐则投柴进去。 那柴进名下的庄子可不止一处两处,虽然四周庄子也收拢江湖汉,但陆谦、刘唐却是直奔柴进的主庄去——这里因处在最东面,继而又换做东庄。 两人穿着打扮非常,雇了个人赶驾牛车,临近庄子,在那路边酒肆吃酒,自然没受了原著上林冲那般的待遇。问小二柴进庄上何在,也人殷勤指点。 大石桥边,转湾抹角,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 四下一周遭一条阔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湾来到庄,前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 眼看一僧一道骑着马儿,伴着一辆牛车前来,这几个庄客自先稀奇了。一人跑去禀告老都管,另外几人上前搭讪来。 陆谦与刘唐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陆谦说道:“相烦几位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西姓陆的道人携同伴赤发鬼刘唐求见。” 刘唐现如今还是一头陀打扮,只是把头上的铁箍取了下,那朱砂似的胎记甚是明显。 他在江湖厮混多年,年纪不大,名头却不弱,尤其是在沧州。 因为啊,这私盐也是柴进的一大进项。那漳河有多条支流淌在沧州境内,因两岸边多生芦苇,是被称为“长芦”。南北朝北周大象二年边在此设县,因名长芦县(今沧州市),北宋熙宁四年废长芦县改长芦镇。长芦盐场就在这地方,柴进如果不在私盐贩卖上插上一手,就怪了。 是以,刘唐的名号这些庄客多少是听说过的。 现在看眼前道人还要压在刘唐上头,哪里还会怠慢。那老都管来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僧一道与几个庄客说说笑笑。老都管人老成精,立刻就晓得这当中有自己所不知晓的事情发生。 果然,那留下的庄客里的一人,看到老都管后,忙说道:“好叫老都管知道,这位是京西的陆道人,那位做头陀装扮的乃是江湖扬名的好汉,赤发鬼刘唐哥哥。” 任何行业都是分等级的,官场上等级森严,那江湖上的等级何尝就松动了? 他们这些庄客只是柴进门下的走狗,而刘唐要是进了柴进庄子,那就至少是客卿。 大宋朝走江湖的汉子不知道有几凡,但每个能在江湖上叫响名号的,都不是易于之辈。 老都管或许是听说过刘唐的名字,也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其事,但是这绝对是一个明眼之人。 刘唐是江湖扬名的好汉,但是这陆道人却是默默无闻,可默默无闻的陆道人却排在刘唐头上,刘唐还毫无怨言,这陆道人可不是等闲人。 甚是恭敬的引入庄内,片刻后柴进得报,就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来人三十四五的年纪,生的龙眉凤目,齿皓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一袭风流人物。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 陆谦奔走东京之后,真真没有再见过这等扮相的人物,绝对贵人。 “不敢相瞒大官人,小人非是道人,乃杀高衙内的陆谦是也。自那日杀了高坎后,亡命江湖,不得一日安生。后听闻江湖好汉说起沧州柴大官人是个奢遮人物,爱英雄豪杰,喜招贤纳士,乐于庇护江湖同仁,因此与刘唐兄弟特来相投。” 柴进听了陆谦名字先就是一惊,接着是喜出望外。他这人年纪是不小了,但真真有些不稳重,原著上听到林冲的名字就滚鞍下马,飞奔前来。现在也是高兴之极的模样,这是一个打富贵窝里长大的人,吃喝不愁,自视甚高,却又困于身份无法伸展胸中抱负,因而心中生出积怨来。不知道人生疾苦,倒不是在学那曹操故意倒履相迎。 “原来是义杀高坎的陆虞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柴进久闻虞侯的大名,心慕已久,不想今日得见尊颜。”拍着胸膛打包票,言自家庄子绝对安全,官差断不敢强来搜庄,让陆谦与刘唐安心住下。 柴进直请两人到厅前,说道:“小可真真是久闻虞侯的大名,义杀高坎,血字留名,光明磊落之极。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这热情都是溢于言表的。 陆谦做苦笑道:“这等丈夫当为之事不足挂齿。大官人之名传播海宇,谁人不识,谁人不敬!只是不想今日我陆谦却是做一逃犯,潜来此地,甚是羞愧。今能得识尊颜,蒙得大官人信爱,宿生万幸!”客厅内刘唐一带坐下。 柴进却也知晓刘唐的名号,甚是不解陆谦与刘唐怎生搅在了一起? 陆谦自把当日渡口之事道了一遍,再做感叹,因自己闯下的祸事,倒连累了无辜江湖好汉了。 这乃是一口边的话,连累了再多的人又真干他陆谦何事?他半点也不放在心上。这番说只是招揽刘唐的忠诚,竖立自我形象罢了。 老都管已经将马匹牛车牵入了庄中,安排了一个僻静院子于陆谦、刘唐,这却是陆谦的意思。他说自己在庄内就始终以道人形象出现,省的多生意外来。 朝廷现在严令缉捕于他,万不能大意了,给柴进多带麻烦。 柴进大笑,再是自夸了一遍,但陆谦坚持如此,他也顺水推舟。唤来庄客叫将酒食上来,连同的还进来了一个壮汉,自报姓名,正是那不晒林冲的洪教头。听柴进夸说,这人耍的一手好枪棒,可天年不齐,命途多舛,更是囊中羞涩,几次投武举都被人刷下,刚刚被人引进到庄内当教师。 听柴进这么一说,陆谦倒也明白了几分为甚这厮对林冲意见这么大,但心底里也瞧不上这洪教头。如果真要卖命帝王家,有着一身武艺就径去投军。这几年那西军对那西夏连连用兵,只要是好汉,何愁不能出人头地? 这厮怕也与陆谦原主一般惜命,不愿上那战场厮杀,却又羡慕功名利禄。可陆谦还有林冲拉扯了一把,从西京地方提携到了东京的殿帅府里,这厮却是衰命。 第三十三章 席间生事【求收藏,求推荐】 洪教头现在对陆谦、刘唐那是另外一副脸面,因为这厮晓得刘唐的名号,而且他刚刚入柴进庄上,在柴进面前还没那么大的脸面,敢大刺刺的不给柴进都看重的贵客面子。 于是宾客尽欢。 在觥筹交错中,陆谦向柴进询问起了武松的消息来。当日一别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以武松的脚程,断无赶不到沧州的道理。 听陆谦一提,柴进果然笑道庄内有这么个人,让庄客去请人来。 “这好汉是月前到的庄子,我看他身材魁梧,非一般丈夫,便留在本庄住下。只是近来……,道长莫不与这武二相熟么?” 柴进话中有些遮掩,但陆谦听在耳中,就知道武松怕是如那水浒原著中所说的一样,与庄客生了间隙事端,被人在柴进面前告了刁状。 但陆谦不可能当场揭开这一块,这柴进看着似乎是江湖大豪,实际上还是那贵公子哥。他庇护下诸多的江湖好汉在自己的庄子中,只是‘玩票’性质,世间人只说那夸奖的话于他听来,自然是高兴。但你要是不尊他的规矩,好狠斗勇的不服管教,那自然就不乐他的意。 柴进终究不是纯正的江湖人。他就是后世网游中撒钱充老大的凯子,图一回带头大哥的威风,那些小弟既然受了他好处,就必须要尊他的意愿。陆谦很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他只做是不知,说起当日在河神庙与武松相识的一幕,夸奖武松道有万夫不当之勇,山君熊罴之力,先就让一旁的洪教头不信了。待陆谦再说自己只是一合便被武松拿下时,就连他也似被这洪教头看扁了。 柴进却是惊奇的道了一声,他可是晓得陆谦身份的,殿帅府虞侯,只或许不是江湖顶尖的好手段,但必要的身手还该是有的。如此陆谦竟然被武松一合给拿下了,这武二竟这般厉害吗? 当日自己见武二身材魁梧,气息彪悍,又听他道自己是吃醉酒后打杀了人,只以为是个强人。结果他自说弓不能弯,马不能骑,刀枪也不善用,竟然道自己手脚上有两下子。柴进就以为是个拳脚上的强人,如那角抵相扑力士,遂不再看重。现在看莫非自己走了眼? 事实上柴进这人何止是走了眼,他本身就是一个老花眼。不然怎么会请的洪教头这不知高低,不知深浅、进退的俗物来庄上当教师? 回过头来再说那武松,只到了柴进庄上,虽是有了落脚之地,却过得甚不痛快。原因在于现在的武松与这些庄客,那不是一路人。 甭管那些冲突,起因是什么,打根本上,双方就是两个阶层。 武松是良民,那些庄客是强人;武松是平民,那些仆人是下人。 既然是两个阶层,却又非被捏合作一块,武松就免不了格格不入了,爆发冲突并不能说全怪某一方。但偏偏武松还手段高强,让那些吃了亏的庄客更加的妒忌他。 但对于柴进这个一庄之主来说,也定然是不喜武松的。甚至于他就是塌下身子,认真了解了彼此冲突的因由后,柴进依旧会选择疏远慢待武松。 因为武松的对立面是满庄里的庄客,而且还大言说只在庄内躲到明年官家大赦天下,就要回家安身立命。柴进对这话很不喜欢,作何选择,也就不言而喻。 现如今的武松当然不比明年时候的落魄,陆谦当初给了他金银,值五六十贯呢。现在才过了多久时日,武松兜里还有钱呢。也所以,烦扰的他就更爱吃酒。偏偏这厮酒性又不好。这就是一恶性循环。 今日他还没有吃醉,正在屋内躺着,听闻庄客来说,柴进有清,振作精神就来了。 进屋后第一向柴进见礼,不管怎么说,是柴进的收留让他有了个落脚之地。待抬起头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旁捋须做笑的陆谦。 “哥哥怎的在此?”武松脸上立刻露出笑了,连那心情也是拨云见日,瞬间开朗。 “自然是缘分所致。现今我与这位刘唐兄弟,也要在柴大官人的庄上躲避些时日。”然后让刘唐来与武松相见。这刘唐却是早在陆谦口中听得武松的名字,现在一见武松那高大身躯,“果然是凛凛大丈夫。” 柴进做笑道,“哈哈,英雄相聚,豪杰相汇,真乃我柴进之荣耀。”说罢,邀武松入席。 这时除了那洪教头脸色略作难堪外,席间气氛甚好。 “某家刘唐,因鬓边的斑记,江湖上都唤我赤发鬼。听闻哥哥说起过二郎兄弟的神勇,说你一身武艺天下难寻敌手。两臂千斤的气力,能压那熊罴山君,还随高人习练过拳棒。某这生平就爱耍个刀棒武艺,日后定向二郎兄弟好生讨教,二郎兄弟可不能着掖着。” 刘唐话说的敞亮,言语中有那挑战的意思,但并不是挑衅,而更是一种见猎心喜,更兼坦坦荡荡。绝非原著上的洪教头对林冲那样的欺辱。武松听了也是欢喜,连声应允。 之后这刘唐就说什么也不坐武松的上首,推让了半响,武松坐在了第三席。而那洪教头之前曾说过久闻赤发鬼的大名,撂下了软话,现在自然是位居刘唐之下,落在了最后。 这人气性甚狭,又自视甚高,原著上那般侮辱林冲,结果在水浒中跑了一龙套,落得满面羞惭,自投庄外去了的结果。纯粹是他咎由自取。 现在就是要恼羞成怒,纯粹要惹是生非了,只是酒宴刚开启,自强忍耐了住。 “听道长说,二郎兄弟极是神勇,一合就被擒拿,却是柴进先前不识英雄,恕罪恕罪。” 柴进表现的甚是大度,还拿自己做个筏子,却让武松有些受宠若惊。现在这武松才来庄上一个月罢了,被柴进冷落,却也不受甚亏待,对柴进虽然生出了一分愤意,但这气氛还远没化作恨意。 柴进只是三两句话,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化解了武松心中好大的一个疙瘩。 诸人坐下,说起那江湖上的江湖上的勾当。 有陆谦、刘唐说起的那火烧十字坡与蜈蚣岭上的好斗,有那洪教头吐沫横飞的自我标榜。武松却是只对了一双耳朵来听,瞧得洪教头再看轻了武松一层。 不觉红日西沉,退去了肉食,安排得果品汤味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 那洪教头几杯猫尿灌下肚,是愈发的沉不住气了,看着上首的陆谦、武松,自觉的自己的脸是在无时无刻被人啪啦啪啦的猛扇着。 再一次看到柴进热情殷勤的给陆谦乘汤,这种‘爱’可是他自投到庄上后从未有过的。一时怒上心头,把座椅拉开,跳将到院前。 “道长既说那武松一身好武艺,小可不才,也自幼习得棍棒,今日愿意做一次较量,看看武松是何等的神勇,也与大官人和道长一祝酒性。” 第三十四章 武松手段【求收藏,求推荐】 洪教头这厮话说的甚是好听,可语气阴阳不定,叫人一听就恼。 柴进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陆谦、武松还未做声,刘唐先是怒了。“这鸟厮……” 他把陆谦视为亲兄,陆谦说那武松武艺绝伦,天下难逢对手,他虽然心里不服,却也不认为陆谦说的是假话。这些日子里朝夕相伴,陆谦武艺如何他是清楚地。能一合把陆谦擒拿,即便是于暗中偷袭,武松的功夫也非比寻常。 可这洪教头说的话却分明要寻事儿。 武松一把拉住了刘唐,“且听柴大官人与哥哥的。” 自视甚高的武二郎如何不恼这教头,但他知道,今日自己与刘唐虽然也坐在席位上,但柴进显然是更看重陆谦,待陆谦与待他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现在他武二与刘唐都算是陆谦一系的人,那教头则是柴进的人。上头的两位大佬根本没比斗较劲的意思,洪教头这厮迷了心窍,自己擅自跳将来,不看柴进脸上已经带上了怒火。 而此刻的柴进内心里的确是在大怒。 陆谦是他的贵客。这是在东京闯下了泼天大祸的人,被官府捉拿追捕时候竟知道不远千里的往他沧州柴进庄上来投,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他柴进的声名必然能在江湖上再上一层楼。 完全就是一支时刻都在播放的精品广告。 柴进他才不怕因此而被官家看在眼里呢,他收拢的都是一些江湖草莽的汉子,这些人在朝廷眼中算个屁啊?还比不得三五落地举子更让赵家人扎眼。东京城里的赵官家要是因为此而要办了他,才是一等一的笑话。 何况陆谦杀的只是高俅的螟蛉,又不是他赵佶的相好,柴进觉得自家祖宗的招牌是可以奢遮的过此事的。别看他现在答应了陆谦‘隐姓埋名’,但这只是暂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现如今的柴进还没吃过官府真正的压力,做起事来毫无避讳,张嘴就吆喝说:“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实际上这却是赵宋已经没必要动柴家了。赵匡胤在陈桥驿起兵后,赐柴氏铁券文书,保证柴宗训及其子孙永享富贵,即使犯罪也不得加刑。可时间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年了,到柴进这一辈,柴家早已没有往日的辉煌,便是那名头也没百姓真真的买了。 如此这样的一个柴家,大宋王朝的皇帝以及官员们更愿意卖给柴家三分面子了。高高挂起供起来当牌位么,还能彰显的老赵家的宽容大度。柴进自个倒也清楚自家的份量,加之他心里头的一些小别扭,所以行事肆意了一些。 这些年间,柴进在沧州一直是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被誉为当世孟尝君。这皇帝是不会去管的,一万个江湖汉子在赵宋朝廷的眼中怕也没有一个进士之才来的重。 柴进舒坦的日子过的久了,便是那殿帅府的高俅,也不放在眼里了。 是以,陆谦原本想的也有一些不对,这柴进还是有几分担待的。但那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承受过官府真正的压力,且水浒原著里也是林冲自己主动求去的,也不是柴进承受不了压力主动把林冲送上梁山的。陆谦这点上却是记差了。 但现在急当面的是洪教头生出的事端,陆谦看刘唐已经被武松拉住,心中一缓,脸上微微作难的看着柴进。那柴进更是听到了武松的话,心中甚是以为然,老大还没发话,安有小喽啰说话的份儿。这一对比,心中对洪教头就更恼上一分。 “大官人,您看这……” 柴进眼睛里闪过一抹煞气,对那场下的洪教头的,就如是看一条不听话的宠物狗。 “道长勿怪,洪教头只是心急。哈哈,但即使如此,何不若就让二郎兄弟与教头较量一番。” 柴进如此一发话,那洪教头更是有劲,当即脱去外罩,拽扎起裙子,掣条棍棒,使出个旗鼓,向着武松喝道:“来,来,来!” 武松第一眼看向陆谦,却见陆谦对他使出个眼色,要他去看柴进。那柴进见武松看着他踌躇,心中更喜武松知尊卑,便道:“此位洪教头也到此不多时。此间又无对手。二郎兄弟休得要推辞。小可也正要看二位好汉的本事。”柴进说这话,是只怕武松碍于他的面皮,不肯使出真本事来。 陆谦在旁也顺着柴进说:“洪教头盛情难却,二郎就请较量一棒。” 武松虽然恨不得立刻下去撕了那厮,但还是先回话道:“既如此,武松敢不从命。只望大官人与哥哥勿要笑话。”说罢就地也捡了条棍棒起来,向着洪教头道:“洪师父,武松请教。”对面的教头看了,只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 也不答话,只把棍棒就地下鞭了一记,就来抢武松。 “且慢。”柴进这时候说话了,叫庄客取出四小锭银子来,每个只重五两。“二位好汉比试,非比其他。这些银子权为利物。若还赢的,便将此银子去。”却不是阻止,而是火上浇油。 就在这些许时间里,院外已经围满了瞧热闹的庄客。 洪教头眼睛中的凶狠更甚,他既怪武松扫他面子,压他的风头,又要争这银子。但这厮也怕输了锐气,便要抢占先手,把棍棒平地一鞭,便一棒盖将入来。 原著上,林冲是如何赢这二货的,陆谦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现在以他对林冲的性格、武艺的了解,他断定如果换做林冲在此,他必然会先退步的。 林冲的样貌与张三爷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全然不同。可就如那句老话所说的,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林冲绰号是豹子头,他的性格就真有几分豹子模样。最擅长引人入瓠,瞅的机会后一击毙命。 可武松不是这般性格,武二郎看着棍棒打来,不闪不避,只待棍棒当头时候才微微一侧。洪教头这一棒贴着武松身子打下去,他招式已经使老,再难做变。而武松却赶入一步,提起棍棒,劈头打下。 洪教头慌忙躲避,脚步却己乱了。武松这一棒打到半处,双臂一震,棍棒由劈头打下变成了拦腰横扫,洪教头措手不及,再去跳转哪来得及,棍棒直扫着他的背上,如是那被汽车撞着一般,整个人飞了出去,爬不起来。 整个较量简直快的让人吃惊,眼睛一眨,胜负即分了。 柴进大喜,叫人快将酒上来痛饮。 周遭围观众人一齐大笑。 洪教头那里难挣扎起来,众庄客一头笑着扶起送入房中了。 柴进非要将二十两银子送于武松,武松那里肯受,可是推托不过,只得收了。 第三十五章 盘点绿林,评比英雄【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本还想让刘唐下场,与武松较量一番,做个输,如此好让柴进脸上好看。 但现下看,柴进的肚量比他想的要大不少,倒是省去了这手段。 武松经过了这番比斗后,字号在这柴进庄园里起到了真真扬名立万的效应。那洪教头能入庄子做武师,也是经过比斗的,庄客中罕逢敌手。可就是如此的人,被武松如此轻松的拿下,武松的武艺又该是怎样的高强啊。 当天晚上,一行人吃酒到了三更。酒罢,陆谦就留武松在自家那院子里做一处安歇。 “原来哥哥就是那义杀高衙内的陆虞侯,武松流落江湖这些日子,久闻哥哥的义名,只恨无缘一见。却不想老天待我武松不薄,早就见了哥哥真颜。” 武松自己也不愿意再回过去的房屋,他喊了陆谦做哥哥,这院子自然住的。 陆谦使了钱让庄客去帮武松收拾行李,自己坐下于武松细细说来,第一要说的就是清河事了,然后是表明自己身份,这是其二,其三就是他这儿还有武大的书信呢。 武二刚烈好汉子,再是心细也落得陆谦的套路中,看了武大的书信只让他感激肺腑。 “哥哥厚爱,我武松……” “诶,自家兄弟。”陆谦忙扶住弓腰拜下的武二郎,但那里扶的起。 两人再是坐下,陆谦说:“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姓名,就也该听闻过我在那东京城内有一至交好友,姓林名冲,人送外号豹子头的是也。我与林教头虽非骨肉兄弟,却胜似兄弟。那林教头一手的家传好枪法,天下难寻敌手,便是我这不成器的也曾受过林老提辖的指点。而林教头的一身武艺虽然多是家传,但也受到过一名禁军老教师的指教。” “这名老拳师姓周名侗,二郎兄弟可识的么?” “竟是恩师在上。”武松大惊,不曾想自己的师傅还有如此出身,怪不得不缺钱花。 “哈哈,我当初曾在林教头家中听闻过那周老教师的行踪,说其在京东清河寻了一武姓佳弟,只是后来就不再听闻过了。” 陆谦回想着后世的水浒杂谈,那周侗就仿佛是一块金字招牌,将水浒传中的林冲、卢俊义、史文恭、武松这几个武艺拔尖的英雄都归入了周老爷子门下。这一世陆谦还不知道这位老爷子的真正徒弟是谁,但他敢肯定的是,林冲的武艺绝不是学于周侗,周老爷子与那号称枪棒无双的卢俊义也从无瓜葛。倒是武松,真真的好机缘。一个市井莽夫竟受了他两年的调教,但可惜也就两年。而且武松遇到的时候,年纪也是大了。 “是小弟不成器,爱吃酒,酒性还不好。”武松很是汗颜的说。 陆谦哈哈一笑,“谁都有年少之时。”明亮的火烛下,他看着武松真是越看越欢喜。而有了林冲这番关系,他对武家的大恩大德就再无丝毫的做作虚假,着于痕迹了。 次日起来,柴进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陆谦,不在话下。 还拿出一箱段匹绸绢,门下自有针工,便教做三人的称体衣裳。 武松虽然想念哥哥,却也愿意在庄子里陪陆谦几日,之后再收拾物件,速速回家。 如此一转眼,几日就过去了。 …… 庄上某处小厅中,柴进正在用油膏护养着手中的雕弓。老都管随着外头的一声禀报走进来。 “官人,洪教头那厮已经奔去府城了。” “哼,果然是狼子野心。”柴进脸上浮出一抹怒色,但他忍耐了下:“继续盯着他,且不要管。” “是。” …… 又是几日过去。武松思乡心切,要快回清河县看望哥哥。 柴进、陆谦两个都留他再住几时。武松道:“小弟自幼便与哥哥相依为命,从不曾做长久分别,现今晓得那过失是虚的,一心要去望他。” 陆谦只得说道:“实是二郎要去,也不便苦留。如若得闲时,再来相会几时就是。”武松相谢了陆谦。柴进又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 次日清早武松便缚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进又治酒食送路。武松遂穿了一领新衲红绣袄,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哨棒,相辞了行去。 陆谦和着刘唐自取了些银两,到庄门前来,说道:“我送兄弟一程。”两个人等武松辞了柴大官人,一块离了柴进庄子,行了几里路程,陆谦将金银交于武松,作别道:“此行路途遥远,二郎且要保重。回到家中,万万不要提起这几月行径,更休要说到为兄。”陆谦的身份对于武松这等小民来说那是忌讳。虽然他的作为很是让武松这义气人对他佩服万分。 “哥哥大恩,武二无以为报。日后哥哥如有用到武二的地方,旦是去清河唤我。” 这武松对于赵宋朝廷是很有敬畏之心,对衙门公差也很是羡艳。但他终究是一个义气人,陆谦于他吐露了身份之后,他就晓得这一世,陆谦是断不能端正正的立在世间了。 殿帅府太尉的身份对他来说,与那皇帝没什么区别。 如此私仇,陆谦就算得了赦免又如何?堂堂太尉还杀不了一个平头小民么?陆谦对他也透露过自己的心声,日后寻一险要出,做个强人寨主,总不能长久的窝在柴进庄子里。 现在武松这般说,那意思也就显而易见了。虽然武松脸上的神色变幻没瞒过他的眼睛,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陆谦于他家的恩义实在重大,武松无以为报了。并不是真的就不再刁官府朝廷,要放飞自我了。 陆谦心里头高兴的很,自己真真没白在武家兄弟身上费功夫。连武松这等敬畏官府朝廷的良民都愿意跟他‘赴汤蹈火’了。纵然这里头有很重很重的无奈,但武二能吐出这样的话来,就不枉陆谦的南下奔波。 “二郎说的哪里话。岂有放着安稳日子不过,混迹于江湖绿林的道理?” “你且安心回乡去,与你哥哥,自成家立业,养儿育女,好生的过日子。有你这份义气之心,为兄已知足了。” 做事就要做全,这是陆谦一直惯有的理念。现在武松已经入了他口袋,三十六拜都拜了,就只差这一哆嗦了。陆谦岂会因小失大? 一番话感动的武二只落下了英雄泪。 陆谦又送了武松两里,在路口,三人依惜作别。 回去的路上,陆谦与刘唐都有些意气消讪。特别是刘唐,这几日里刘唐与武松较量过了多次,无一能胜。一二十合、二三十合即被拿下,这对他的刺激很大。 现在武松拍拍屁股回老家了,刘唐岂不就永远输给武松了么? 陆谦看了一眼刘唐,见他心气着实消沉,那就索性提一个他自己也很感兴趣,同时又能振奋刘唐心劲的话题。 “为兄前些日子说要寻一寨子,做那强人寨主,逍遥快活。就不知刘唐兄弟觉得如何?” 之前武松与他二人形影不离,柴进也常伴左右,一些话陆谦说不得的。现在就可以开口问了。 “刘唐自愿随哥哥鞍前马后。这柴大官人的庄子虽然安稳,呆的久了,筋骨却都会酥软了。” 刘唐果然瞬间里就提起了精神。自从黄河渡口一遭事儿后,他就不准备再去过之前的日子了。他的面目特征过于明显,又跟陆谦搅合在一起,这事儿瞒的一时瞒不过一世,就算是私盐的事儿有了开脱,露出面木来也不得好。 “兄弟久在江湖奔走,可知道这河北山东有什么好去处?” 陆谦的话完全引动了刘唐的注意力。方才的些许感触就都抛到了九霄云天外了。刘唐凝眉想了片刻,说:“哥哥,要说这最好的去处,非那山东梁山泊莫属。那地方着实个块宝地。就在二郎兄弟的老家清河旁边,地处要害,随便露点油水就吃喝不尽。” “再次就是青州,其管下有三座恶山: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去处。当地堂官是个姓慕容的,倒是废物,只靠手下的两三员大将镇压局面。其下兵马都监黄信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被江湖人唤做镇三山。他还有个师傅,更是了得,是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武艺高强,手段非同凡响。外带清风寨的武知寨小李广花荣,有这三人的镇压,青州强人是不少,但绝非好去处。” “倒是这河北东路,虽然有朝廷大军,寻常寨子立不住根脚。但那边境处的饮马川,是个两不管的所在,山势秀丽,水峰环绕,高山里常常有强人出没。” 刘唐这些年的江湖不是白走的,对于河北山东的绿林豪杰了如指掌,便是再往南去的徐州芒砀山他也有过耳闻。而这些去处里面,他首推梁山泊,其次就是饮马川。 “兄弟以为这梁山可入?柴大官人与那梁山山寨甚有瓜葛,被那白衣秀士王伦等人视为再生父母也。” 陆谦向刘唐透漏了一个秘密。这秘密对于宋江、晁盖这等江湖大佬来说,或许不是什么秘密。可对于刘唐这种跑单帮的人来说,那就是秘密了。 “可是梁山泊也危险重重啊,哥哥。” “看那梁山山寨所在,为济水、运河交汇之处。但凡闹出点声势来,朝廷必然会发兵来袭。”刘唐的脑子可不笨,别看人家一副悍匪的模样。刘唐人精细着呢。 高俅是什么什么?如果知道陆谦人就在那梁山泊,岂能罢休? “那济州是无甚大将,但相邻的东平府、东昌府却都有能人。据说那王伦把山寨看的甚是缜密,就日夜提防着官军来袭。便是那临近的渔民,都不让近前捕鱼。” “而且……”刘唐神色扭捏了一下,“哥哥,小弟还听说那梁山之主王伦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我们兄弟要去了……” 第三十六章 人生目标【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何尝不知道那王伦的大名?这厮是梁山第一代集体领导核心,他的小肚鸡肠在后世可是出了名的响亮。尽管水浒中他出场的次数不太多,但这人在现下绿林里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 只是刘唐说他心胸狭窄,这却又是从哪儿得来的?就陆谦所知道,刘唐就是走单帮的,应该接触不到王伦啊。“你怎的知道那王伦心胸不阔?” “某与那王伦到没打过交道,只是听一个江湖朋友说起过。那梁山水寨地势地利着实让人看了心喜,自从王伦在梁山上立稳了根脚之后,很是有几江湖好汉前去投奔。却都被那王伦拒之门外。这厮只拿钱来堵人口,江湖上倒不好传他坏话。可依我看,却是一小人。……” 刘唐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话,言下之意无怪乎是那梁山上的几个头领都是寻常人物,王伦他能拿捏得住。而投奔去的几个好汉自有本事高强的,王伦怕是难驾驭,最后落得自己不美,便通通拒绝了了事。 而陆谦如今的名头甚是响亮,若是上梁山落脚,王伦安能收留。 刘唐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陆谦听了后真心觉得自己过去小瞧了刘唐的精细。不过他自有说服刘唐的理由,他要扬名立万啊。 梁山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要想扬名立万,真真是再没有比之更好的所在了。 而以高俅那厮对他的愤恨,只要陆谦的名头在梁山出没,那周边官府必然会派兵丁前来攻杀,只需要几阵时间,那江湖上的名头那就起来了。届时,就算王伦真真容不下他,到时候再走就是。 陆谦说起战阵厮杀的时候,那自信满满的口气把刘唐都惊住了。刹那里刘唐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这位哥哥可不是绿林好汉出身,人家在殿帅府干过公职的,嘴边上不时挂着的豹子头,更是军将世家,说起弄兵打仗,自己这位哥哥还真有可能是个行家。 “梁山泊地势何等险要。官兵要打来,首先就要渡船。周边州府马步兵是有,可何来的水军?只能是征用民船。那船消薄不说,更难有大船,陆上兵丁也非划水的行家。而梁山泊周围尽是深港水汊,芦苇草荡,多的是埋伏兵马之处。如果天时有利,都无需放人登岸,在水中便可解决去。” 说起兵事来,陆谦自信满满。 他更大的把握还是他的那金手指,陆谦现在已经存下了110点荣耀值,这些荣耀值既可以升他‘游戏里的官’,也能购买初级兵符。比如枪兵、大刀兵、刀盾兵、弓兵等等。 一块黑铁兵符也就只需要100点荣耀值,名额也是100人,可这兵符的属性增益是能同陆谦自身的增益融合的。 陆谦现在就很期待‘大战’。 他心里的盘算也是在上梁山后就‘开打’,如那宋江架空晁盖的手艺一样,用一次次胜利和钱粮架空那王伦。甚至逼的王伦都不能离开了陆谦,否则官兵杀来,他如何能挡?然后冷眼坐视那王伦的反应,是火并陆谦,还是串通官府,亦或是走那水浒上晁盖的老路,王伦的结局都将是扑街。 从一开始陆谦与王伦的‘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陆谦所图甚大,那头上容不得按一个老大。而王伦则把梁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当做了自己的家当,断不能放手让权。所以他就只能扑街! 只是火并王伦的戏码能不上演还是不要上演的好。陆谦不是晁盖,没那么大的江湖声望兜底,他手头里更没有一把叫‘林冲’的刀。陆谦能选择的只有走‘宋江线路’,一点点架空王伦,逼着他自己‘扑街’。 说真的,陆谦觉得那王伦还不是太坏的人。毕竟偌大的梁山是他一手开创的基业,他真的不想拱手让给别人,这也可以让人理解。他是拒绝林冲了,排击、打击林冲,但王伦终是没有直接动手杀林冲,这就足见王伦的内心并不是很歹毒的。最初时候王伦还好酒好菜款待林冲,并且馈赠给林冲好多金银,足见王伦还不是纯粹的坏种。 他就是个眼界狭小的落魄书生,只看到的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只想着自己小打小闹,来让自己平平安安的生活,所以他不谋求太大的发展。而且作为一个落地秀才,王伦做事充分说明了一个读书人的秉性,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那林冲初上山的时候,要么拒绝,要么收留,快刀斩乱麻,利索一点,也就没有夜长梦多了。 他对林冲相当不喜爱,是知道自己本事低微,驾驭不了这样的强人,却不知道林冲是和等人。假如他接纳了林冲,以林冲的性格,一旦为王伦所用,怕不就是他麾下一员的得力的助手。可是,读书人的本性让他本能的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这或许就是读书人与江湖客/武人的不同了。 如果王伦的寨子不是在梁山泊,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陆谦眼里他就是一个路人。可偏偏王伦挡了陆谦的路,那他就只能去扑街。 很多话陆谦是不能给刘唐讲明白的,那样会伤了他与刘唐之间的义气。现在陆谦就是在带着一个面具在‘演戏’,但历史上如他这样的人,成气候之前又何尝不是也这样呢? “梁山的名头本来就不弱。咱们只要胜上几仗附近州府的兵丁,你我兄弟就真的天下闻名了。到那时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然后竖起大旗,招兵买马,老子非要他姓赵的知道我陆谦这个人不可。” 奥斯卡影帝在这一刻附体到了陆谦身上,刘唐半点怀疑也没有,只以为自己这位哥哥是长久怀才不遇,还遇到了高家父子这么个坑,现在心里头积累了无尽怒火,非要好好爆发一通才是。 虽然之前时候他半点没有看出来,但这是他刘唐眼力还不到家。 人与人建立起了信赖关系之后就是如此,刘唐现在不会认为如此的一个老大是心思深沉的虚伪作假之辈,而只会认为这样的老大心有城府,非同一般人,才让人信得过。不是那绿林莽夫,一根肠子都是直的,叫人卖了都帮人看钱。 跟着这样的老大才靠谱,虽然听了陆谦的‘大愿’后他知道那当然是有危险的,危险还很大。可刘唐不怕,不过是一死而已,自他踏入这个江湖以来,他刘唐就已经把性命置之度外了。 陆谦这还是第一次对刘唐谈抱负,他要搞一把大的。刘唐觉得这买卖做的,他一条烂命,要是这大名能传到赵官家的耳朵里了,粉身碎骨又如何? 值了,绝对是值了。 陆谦本还想给刘唐掰扯两句这天下要大乱了。比如说江南。可他最后时刻醒悟,赵宋家的天下还远没到天下大乱的时候。 也就是水浒上显得四大寇牛逼了一些,齐齐出来显得江山动荡一些。而说真的,短短几年梁山能从一个几百喽啰的小寨子发展到立足水泊跟东京的朝廷叫板,几次大战还都能得胜,这完全就是奇迹。不比完颜阿骨打的奇迹要小! 但现如今的梁山可还看不出一丝儿后世的气象来,他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了。 可就是如此,刘唐也彻底扫去了适才的颓气,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标,整个都活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虞侯好魄力【求收藏,求推荐】 陆谦如此的再在柴进庄上住了半月。 平日里只是舒展筋骨,耍下朴刀,断没有刘唐拳不离手的那般刻苦。与柴进的交往游猎之余,就是书不离手。 当然,他是不会抱着四书五经不放的,而是一头扎进了兵书当中。 《武经总要》是北宋官修的一部军事著作,作者为宋仁宗时的文臣曾公亮和丁度。两人奉皇帝之命用了五年的时间编成。该书是中国第一部规模宏大的官修综合性军事著作,对于研究宋朝以前的军事思想非常重要。其中还大篇幅介绍了各门武器之制造,在后世是对古代中国军事史、科学技术史的重要研究资料。 《武经总要》分前、后两集,每集20卷。 前半部分介绍古今战例,将军事制度、军事组织、选将用兵、阵法、山川地理等军事理论和规则。其中前集的二十卷可谓是详细反映了宋代军事制度,包括选将用兵、教育训练、部队编成、行军宿营、古今阵法、通信侦察、城池攻防、火攻水战、武器装备等等。特别是在营阵、兵器、器械等部分,每件都配有详细的插图。后半部分着介绍阴阳占卜,录有历代用兵故事,保存了不少古代战例资料,分析品评了历代战役战例和用兵得失。 陆谦先前在林冲家中看到过几卷《武经总要》,脑子里还有印象,还曾借阅抄录过。这种兵书在如今的朝代里,是严谨随意传播的。虽然书印技术的发展让越来越多的书籍流传于世,可是这兵书总有那么一些忌讳。 便是林家世代武职,那也只有几卷残本,且还是手抄本,内中必会遗缺错误。可陆谦在柴进家中看到的却是完完整整的一套官刊,看那年号是王安石当政期间的印本。 而柴进庄子里的藏书,除了这套完整无缺的《武经总要》外,还有残缺的《孙子兵法》、《吴子》,和完整版的《太白阴经》和《李卫公问对》。 这就是柴氏家族的底蕴啊。可惜柴进对此是毫无兴趣。可能年少时候还有浏览,后来就碰也不碰了。这《武经总要》书页留白处还有柴进留下的笔记。 柴进对陆谦的‘宏伟抱负’不置一词,但开放自家的藏书,这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就像前文说过的,柴进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当年了,他自己更没心思舍了现如今的富贵去挑兵造反,但内心的不忿又让他行为非常的放肆,这能给赵家制造一些麻烦的事儿,他总是很热络很有兴趣的。 陆谦现在他的眼中就是一颗上好的棋子。 只是要通读一套兵书非常容易,可要把这兵书记在脑子里,将其内的知识融为己用,那就很难了。不要说十天半个月,就是十年八年也难成功。 不然的话,人人都是军事奇才了。 陆谦读这兵书,更多是要系统的了解一下赵宋军队。之前的陆谦虽然在衙门里厮混多年,武艺还算拿得出手,可要说知兵么,那就是笑话了。 现在他抱着这《武经总要》一看,不得不承认,这军队中真的有很多道道。古代军队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多了。 不过陆谦知道,自己在柴进这儿是呆不长的。就在两天前,已经回老家的韩伯龙突然来柴进庄上寻陆谦说话,明面上是续一下兄弟交情,实际上却来给陆谦通风报信的。 “江湖上有传言说,柴大官人将你隐入了庄内,这事儿用不了多久怕就会被东京知道,……” 说真的,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陆谦心里是咯噔一下的。这柴进想搞啥?他不信自己当初在高唐留下的那点首尾,这么快就被北宋的官府给查明了。 但继而陆谦心中的波动就平复下来了。他想到了自己拿到兵书后的第五天,柴进请他到花厅吃酒,期间不经意的说起过将来,陆谦话语里表现出了对高俅父子的痛恨,对当今皇帝的埋怨。然后他记得柴进笑的很开怀。 看来,自己是真的把一些人给想的简单,看的简单了。 这不是水浒传书里的一个个纸面上的人物,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自己小心思小算盘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利益,有自己的考虑,会根据事情的变化而改变着自己的想法。 柴进就是如此的一个人。 “哥哥,照我说就去直接询问大官人。看他是怎生想的。”刘唐对此事很不满。柴进这是要搞啥?这还是他头一次腾说谁谁谁被柴大官人藏到了自家庄上的事儿。之前都不少年头了,可从没出这样的幺蛾子。 这不是明了明的挑衅朝廷官府么? 刘唐倒也想到了柴进的另一个目的,但他没有说出口;陆谦当然也想到了,他也没有说出口。 “这事儿,还是等着他来找咱们为好。”陆谦说话非常平凡,但似有似无中却把他与刘唐跟柴进做了个分割。 果然,到了七月初,柴进又准备了一桌好席面,招人请来了陆谦。 这会可不是要闲谈风月,而是要做到真真处了。 “大官人,陆某敢问一句明话,鄙人在贵庄安身的消息,……”响鼓不用重锤,聪明人不用把话说透。 酒过三巡,陆谦如此说话,柴进哈哈一笑:“虞侯志向不在于安身立命。柴进说的可对?” “大官人所言不差。想我陆谦自幼习得文武,从入公门至今十二载,打最初的兢兢业业,到后来的蝇营狗苟,投机钻营,那为的就是能出人头地,光照门楣,好有朝一日一展我胸中抱负。” “哪料到在殿帅府碰上了高俅那对父子。高坎yin邪之辈,这几年中东京已经有不知多少妇孺糟他的毒手,陆谦也是忍下了。可是这鸟厮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意图林娘子,陆谦断不能再忍。” “林冲乃我兄弟,多番于我有恩。林娘子就是我陆谦的阿嫂。陆谦虽然热衷功名,却也不是那黑了心肝之辈。自杀了高坎那厮,逃出东京。” 奥斯卡影帝在此俯身的陆谦,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充满了真挚的感情。说到最后,怒气止不住的翻涌。他抓起坐上的酒坛就仰头大灌来。 “这辈子我陆谦是完了,过往的所有一切都完了。但我不服!” “就算拼得一死,我也要让东京城里的皇帝老儿知道我的厉害,知道这天底下有过我陆谦这么个人。”一股子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头,说起来真心不像是表演。 但陆谦话音一转,变得有些谲诡:“大官人先前放开藏书于小人看,当真是助小人一臂之力了。” “好!”柴进木了半响,最后兴奋地哈哈笑着拍手叫好。 “虞侯好魄力,柴进佩服。今日柴进就于虞侯说一个能一展虞侯抱负的所在。” 第三十八章 梁山,我来了……【求收藏,求推荐】 柴进笑的很畅快,因为陆谦比他想的还要有种。 ——“就算拼得一死,我也要让东京城里的皇帝老儿知道我的厉害,知道这天底下有过我陆谦这么个人。” 这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情。这话听得柴进如烈日炎炎下灌了一瓶瓶水那样透心的舒爽。 他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水泊梁山。 “那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馀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如今有三个好汉在那里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万。那三个好汉聚集着七八百小喽罗打家劫舍。多有做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里躲灾避难,他都收留在彼。三位好汉亦与我交厚,尝寄书缄来。我今修一封书与兄长去投那里入伙,如何?” 这是水浒中柴进对林冲说过的话,现在他把这些话对于陆谦说了。在此之前,陆谦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沧州知府已经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画影图形,出一万贯信赏钱捉拿正犯陆谦。 可陆谦却对柴进甚有信心。 说起来柴进真不是白给的,他把陆谦被他隐藏在庄中的消息散播出来,却是没有动自己的半分气力,全靠着一个人自带干粮。这人就是那洪教头。 柴进的一双眼睛虽然不是很明朗,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看的清的。经过了那场较技,洪教头那厮对武松恨之入骨,对陆谦也怀恨在心,甚至都难保不生恨于他。如此般的走狗,不养也罢。何况那洪教头失了尊卑,很为柴进不喜。 柴进只是要自己的心腹在不经意里向那教头透露一点消息,这教头就坐不住了。先是跑去沧州府城,那沧州府的画像本有些失真,沧州知府对于洪教头的告发更是冷处理。但这洪教头已生出了执念,再跑去了高唐州,一路上还散播消息。柴进都看在眼里,虽然这些他事前就已经有猜想了,但看到洪教头这厮当真敢如此背主,对这教头也恨之入骨,但也由得他去。因为洪教头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至于虞侯消息被泄一事,实是柴进的不是。将一反骨之人当做了好汉请入庄中,洪教头那厮真真恶毒小人也。早晚有一日柴进要将那厮碎尸万段。” 柴进说的这话中没有一点虚假,洪教头如此卖力的在江湖上为他‘邀名’,不好好炮制这厮,柴进这颜面还如何立的起来? 就在洪教头跑去高唐之后,柴进就已经派出了数个心腹南下。这些事儿陆谦都是不知道的。 柴进把黑锅扣到了洪教头的身上,整个事件中,这厮就是一个完美的背锅侠。 陆谦也就应了,彼此都不是笨蛋,现在的重心已经不再陆谦行踪被泄露一事上了,而是接下的梁山泊。 “梁山泊方圆八百里,沟通济水、运河,位处要害之地,虞侯若想扬名立万,此地最是合适。只不过现今梁山之主王伦,乃小富即安之辈,落地秀才出身。”柴进说道王伦的时候,表情相当的感慨。“只因受了官府的鸟气,方才扯旗造反,断无大志向。因人成事的一时之英雄罢了。这人眼界不大,心胸也不宽阔。那朱贵乃跟随他起事的元老,只因为几次向山上引荐英雄,就吃罪了王伦,被派到了山下开店,明说着是执掌耳目,实际上就是远远的打法了去。” “虞侯之名,现如今天下皆闻,乃高俅欲杀之而后快之人。如若上了梁山,定会引得周边官府侧目,王伦心中是万万不愿意的。有此人压在虞侯的头上,那更是不容虞侯一展胸中抱负。” 柴进捋着自己的下巴,脸上一副姜太公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陆谦起身退后一步向他拜道:“陆谦恳请大官人指点。”做戏么,既然柴进喜欢这样的玩耍,陆谦就给他做的完美无缺。 “哈哈,虞侯多礼了,使不得,使不得。”柴进忙扶起陆谦来,道:“我与梁山山寨素有往来,王伦自不去说了,就说那杜迁、宋万以及朱贵,柴进自会休书一封传于他们,让这三人在虞侯上山的时候,多多美言几句,断无让王伦赶虞侯下山的道理。” “只要虞侯在梁山上住下,等到官兵听闻消息后,自是有施展本领的机会。到时候该如何做,柴进计拙,实是想不出,就看虞侯届时的应对了。” 陆谦再次非常恭敬的拜谢了柴进。 再抬起头的时候,两者间的关系已经隐隐有了变化。陆谦的身份已经不能算是柴进的食客了,因为他立刻就要走了。端着酒杯的手,因为内心的激动都有些颤抖了。 梁山,我来了…… 胸中豪情荡漾的陆谦真的想大喝一声。 但在他回到住处时候,陆谦激动的内心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招呼过房间里急切等待着的刘唐坐下,一五一十的将整个对话都说于他听。 “哥哥,这柴大官人的意思莫不是要我们行那……,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梁山?” “快则两三日,慢则三五日。此事宜早不宜迟。但要看柴大官人何时能安排妥当。” 这联系水泊是其一,打通路上关卡是其二。 那沧州知府虽然‘不信’洪教头的状告,但也做出了一些批示,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画影图形,出一万贯信赏钱捉拿正犯陆谦。 柴进需要安安全全的把陆谦送去齐鲁。那就有些关节需要疏通。 “不过走之前,你我还需要与伯龙通告一声。我待写一封书信,去找老都管,让人带我们给伯龙送去。” …… 且暂时把目光转向东京。 这时候的通讯手段、查案手段与21世纪相比,的的确确是差了很多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朝廷就没有能人。 当整个开封府范围内的角角落落都被翻找了一遍,连京西河洛陆谦的老家也被查了个底朝天,都没什么结果的时候,一些人的目光终于放到了外面。 而且很快的他们就注意到了黄河渡口的那件案子,从濮阳到东京距离并不遥远,而且陆谦家中的马匹不见了,如果他是骑马的话,那案子发生的时候是有可能抵到的。然后东京城被陆谦的精细画像就被送到了濮阳。当日经历了血案的老军们,看着画像是越看越像。 “你是说陆谦逃往了河北?” 高俅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不太可能,河东虽然不是京畿,但那地方驻军众多,管制严谨,可不是什么好的安身之地。 “太尉,那贼子除了在渡口露了一面外,还有消息说他在阳谷有出没。因为口角,挥刀杀了当地三个良民,闯出城时又杀伤了四五个兵卒。便是当日晚上的一起凶杀案,也与他有密切关联。 只是不得应证。有司已经将绘像发往阳谷,寻当地人辨认。” 都管回完话,高俅把手一摆,就让人下去。这时候又一声通报响起。 “报……,太尉。高唐州有十万火急送到!” 第三十九章 梁山泊畔【求收藏,求推荐】 明明盛夏时节已经过了,可秋老虎肆虐,午时的太阳像是一个正燃烧的正旺的大火球,万道精芒炙烤着大地。不要说是坐在马车里的女子,便是在外面赶着马车的汉子,以及一旁骑着马的青壮汉,那都是汗流浃背。 “哥哥,待我去前方打探一下。” “兄弟小心行事,这处已在那水泊边,不要引起误会。” 骑马的青壮汉一拱手,抓紧马缰,“哥哥放心。”两腿一紧,哒哒的马蹄声就已经奔跑来。 “官人可要喝水?” 马车车厢里装了好几个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漂亮美人,这时举着一水囊对赶马车的汉子细声细语的说道。 汉子接过水囊,痛饮了一阵,然后递回那女子,道:“前方记得有一酒店,待到了酒店,就不需再吃苦头了。” 这汉子正是那陆谦,所说的客栈自就是朱贵经营之处。说来,这旱地忽律朱贵也是个悲催的,本身是王伦身边的老资格,老梁山上实打实的第四把交椅,但到了江湖上传名的却只有王伦与杜迁宋万。 忽律是鳄鱼。是鳄鱼性格就没有不凶猛的,用‘忽律’来称呼只是酒店老板的朱贵,似乎有点言过其实。 但这要看忽律两字前头的旱地。那鳄鱼尽管是水陆两栖动物,但是它在水里矫健异常,在陆地上却是行动迟缓笨拙。用旱地忽律来称呼朱贵,似又有了另外一层含义,有那么一点说朱贵虎落平阳的味道。 但不管怎么说,这朱贵与柴进也甚有往来,原著上,林冲上得梁山时,被白衣秀士王伦百般刁难,也幸亏是朱贵挺身而出,帮林冲说好话,才避免了林冲孤苦伶仃,惨遭驱逐的情况发生。应该说,陆谦对他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哒哒……”的马蹄声惊动了店里的伙计,便是柜台后的朱贵都抬起了头。 斜眼去看,就见一个黄布包头的持刀大汉,大刺刺的打量了一番酒店,然后一句话不说,在店小二出门招呼之前,调转马头就向着来路回去了。 “当家的……” 朱贵身边的一个喽啰慎重的问道。 “把家伙都操起来,让弟兄们藏在屋后,都做好准备。” 朱贵别看在整个水浒里都没有武力上的表现,但能混在梁山,他手下还是有两下子的。至少他有这个拼命的狠劲。 话音落下,喽啰就连忙转进了后院,不多时更听到一声鸣镝。 在陆谦赶着马车来到酒店的时候,那水泊边上的水亭处已经新多出了两艘船来。小二十个喽啰拎刀持枪的躲在店后。 朱贵的小心行事在看到那适才的壮汉伴着一辆马车赶到门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小惊大怪了。 只是他很难猜到眼前之人是何方神圣,这不该是柴大官人来信中拜托之人,因为那赶车的汉子还从车厢里扶下了一个美娇娘来。这女子头戴着帷帽,让人看不太亲切,可是不是美人,朱贵这双眼睛还是能分辨得出的。 在朱贵的脑子里,那两位英雄好汉不可能出出来短短半月,就多出了一个美人做房内人。 但事实就是如此。 连刘唐当初知晓陆谦在来巨野的路上,在清河县的际遇后,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此次上梁山入伙,那没的说,自然是把小嫂子接上梁山了。对陆谦本来的打算甚是不以为然,还说这样一来更显得他们投奔梁山的诚意,也叫那王伦难开口。 陆谦一想,还真这么回事。在渡过了黄河后,便先走了一趟范县,取了潘金莲等人,然后向北走阳谷,绕过清河县,来到了郓城了后才将几个奴仆尽数放逐,之后就一刻不停的来到了梁山泊。 “二位官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这店里有齐州出的真珠泉,兖州出的莲花清,都是山东第一流的名酒。还有生熟牛肉,肥鹅,嫩鸡下酒。” 朱贵穿着一身布衣直缀,脚下一双麻鞋,熟练的招揽着客人。陆谦细细看他,与央视水浒上那个扮演朱贵的演员十分的不相同,身材长大,相貌魁宏,支拳骨脸,三叉黄髯。央视水浒里的旱地忽律太过像一个开店的小老头了。 “在下陆谦,敢问兄长可是那旱地忽律朱贵?” 陆谦直接来了个开门见山,人到了这里,已经没什么可再遮掩得了。 朱贵被这突入而来的询问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立刻的他就回过了神来。 “阁下真是陆虞侯当面?却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是……”朱贵还没全信,只因为潘金莲。 “在下怀中自有沧州柴大官人的书信,到时真伪一辨即可知道。” 陆谦的话倒不失为一个方法。 一旁的刘唐将自己裹头黄巾扯下来,“俺是赤发鬼刘唐,这块朱砂记,可做不得伪。俺和哥哥这次就是来投奔梁山的。” 刘唐也在山东江湖上行走过,朱贵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他可听说过。柴进来信上特意标明了这一点,不是陆谦一个人上山,还有赤发鬼刘唐相随。 这下子可信度就高多了。朱贵看着刘唐鬓边的一搭朱砂记,心里就信了七分。就如刘唐所言,这冒充的可能性太小了。 “好个大汉,小人久闻赤发鬼的声名,今日一见,真真壮士。” “虞侯,里面请入。” 说罢只有店里的伙计来把车马拉去。 潘金莲帷帽下的小脸有些发白,陆谦发逐了下人后,并没问她的意愿,直接前来水泊。潘金莲如何不心惊肉跳? 只是她知道,陆谦不放她,那她说什么都是白搭,还生了情分。现在对她来最好的选择就是默不作语,跟着前面的那个人就是。 费嘴皮子,还不如祈祷前面那个人能在今后一直罩着自己。 当奴作婢十二年的潘金莲很会逆来顺受,要不是如此她早就被王家主母给磋磨废了。现在她的选择也是逆来顺受,反正还没到大难来临的时候么。 这边朱贵非常客气的引三人进店,让手下人收拾出最好的一间客房,于潘金莲做休息歇脚用,他与陆谦、刘唐整了满桌子酒肉享用。 “小人确是朱贵。原沂州沂水县人氏,乃王头领手下耳目,江湖上俱叫小弟做旱地忽律。山寨里教小弟在此间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来这陆地消息。” “前些日子柴大官人就有书信送到,言及了虞侯和刘唐兄弟之事,便是小人这里也得了照会,朱贵已经在此等候虞侯和刘唐兄弟多时了。” 陆谦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待到山上,王头领面前,还望兄长多美言一二。” “既有柴大官人书缄相荐,亦是虞侯名震寰海,王头领必当重用。柴大官人与山寨中王大头领交厚,尝有书信往来。”王伦当初不得第时,受官府欺压,就与杜迁投奔柴进,多得柴进留在庄子上住了几时,临起身又赍发盘缠银两,还给郓城江湖道上的大佬们打了招呼,王伦这才能在梁山这块宝地上站稳脚跟,因此于山寨有大恩德。 柴进发话了,朱贵觉得王伦不可能有外推的道理。只言让陆谦与刘唐安心等待,吃酒便是。 “虞侯和刘唐兄弟且痛饮,消消乏。待过了这午时,烈日淡下去些,小人亲自送两位与家眷入水泊。” 第四十章 不枉世上走一遭!【求收藏】 读水浒的时候,陆谦最懵逼的就是梁山的地形。那八百里水泊,即便只是水泊周长,怎么就能设下东西南北四山酒店呢? 而且凌振的‘砲’都能打到梁山小寨中去? 那时候他也没条件细细的查阅资料,也没那个心思,不是所有人都针脚必究的。他就查了一下北宋京东路的地图,那是好大一片水泊,梁山就在水泊的最北端。 但今遭来到了如今时空,与柴进、刘唐都说起过这梁山,二人只知道水泊八百里,具体的细节也是懵懂不知。现在却是有个真真的梁山好汉来讲述了。 “好叫虞侯知晓,这梁山本名良山,以梁孝王游猎于此而名。本系大野泽的一部,五代时泽面北移,环梁山皆成巨浸,始称梁山泊。” 朱贵一边于陆谦说着,一边还手指沾酒,随手在桌面上划下一幅图。梁山的的确确是在大野彼的最北端。 “梁山泊在梁山之南,大野彼东北畔。此地地势低洼,二百年间黄河、汶水、济水多次泛滥溃堤,大水悉潴汇于此。兼之汶水西南流,与济水于梁山东北汇合,新水不绝,水泊自成规模。现今南北三百里,东西一百馀地,济郓数州皆赖其蒲鱼之利。” 此图甚是简单,但却能叫人一眼明了。陆谦对朱贵此举感到惊讶,“不想兄长胸中还怀有这等乾坤?”这真的是一改他脑子里梁山好汉的印象啊。 朱贵大笑,“什么胸怀乾坤,不过是耳熟能详罢了。” “咱们这位大头领,上了山也改不了书生脾气,小人是耳朵里听多了,这些年来又来回走过,自然记在心里。” “小人还听王头领说过,相传当年王荆公主政天下时,新党人好钱言利。于是有小人谄媚曰:可决梁山泊八百里水以为田,其利大矣。”荆公听之大喜,继而问:“此策大善,然决水何地可容?当时在坐的某官员答道:自在其旁别凿八百里水泊,则可容矣。荆公大笑而止。” “咱这梁山,山不在高,势不在险,只赖水泊成事。只需要事先知道消息,山上几百喽啰严阵以待,就是那几千军也休想胜的我等去。今后山寨里又有了虞侯和刘唐兄弟,更是如虎添翼,小人在这里敬二位英雄。” 陆谦忙举酒盏,“兄长说的。这世道既无有我等的容身之地,那就索性反他姓赵的,聚众梁山泊,逍遥快活。便是有朝一日山寨倾覆了,也是死则死尔,无所憾也。胜过于那污浊世间上苟苟且且,混混沌沌的过这一辈子。刀斧加身亦不枉这幅男儿身躯,来这世上走此一遭。” “朱贵兄弟,刘唐兄弟,同饮。” “同饮。”刘唐、朱贵听得这番话,直觉的浑身血脉喷张,内心里一股高亢激昂的豪迈,叫两人自骨血里生出一股英雄豪迈来,看着陆谦的眼神都闪闪放光。 刘唐昂头满饮了一盏,还不过瘾,抓起酒缸就咕嘟咕嘟的灌下了一通,淋淋漓漓的酒水顺着衣襟胸膛向下滴撒。那一张脸都要变成了红灯笼,鬓边的朱砂记真的比鲜血都要红艳。 “再来一坛酒。”朱贵也豪情大发,一张黄面都变成了通红。直觉得陆谦这番话说进了他的心底里了,不同那王伦只给人窝心,大感痛快。 便是那拿酒上来的店里喽啰,都向陆谦行礼,“虞侯说的真真是好,直诉小人心话。” 陆谦哈哈大笑,还与这喽啰同饮了一盏,惹的其他喽啰瞧他都是羡慕。 陆谦、刘唐、朱贵这一通饮酒就直接喝道太阳偏西,朱贵这才起身,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那一枝响箭,觑着对港败芦折苇里面射将去。 陆谦当然知道这是在作甚,但还是问道:“此是何意?” 朱贵道:“此是山寨里的号箭。少顷便有船来。”没多时,只见对过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罗摇着一支快船过来,径到水亭下。 却是那警讯解除了后,这些人又回芦苇荡去了。 朱贵当时引了陆谦、刘唐和已经下来的潘金莲,取了刀仗行李上船。 小喽罗把船摇开,望泊子里去,奔金沙滩来。距离真的不是很远,但以陆谦的记忆力,这一路上蒲苇群甚多,河涧汊道繁多,愣是记不起来的路了。直到小船出了芦苇荡,眼前才是一阔。 “虞侯,刚刚那芦苇荡就是我梁山的第一道关卡,不知道来路的,除非是一举铲平了芦苇荡,否则休想打我梁山的主意。”朱贵十分有兴致的给陆谦指点周边,陆谦也看的缜细。 一望无际的的水泊真真不是上辈子他老家所谓的万亩城湖可比的,虽然在北方平原内陆,一个小城能有如此水域,已经难能可贵,但哪能比的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水泊呢。 眼前的一幕只让人心胸开阔,陆谦更是想起了一首诗:“巨泽渺无际,斋船度日撑。渔人骇铙吹,水鸟背旗旌。蒲密遮如港,山遥势似彭……”诗中画卷令人无限向往,却正是现如今的梁山泊的写照。 不像后世的‘梁山泊’,没去过的陆谦只看照片就觉得失去了水韵,山势低缓,烟波不存,让人平添“不到梁山非好汉,到了梁山更遗憾”的慨叹。 到得岸边,朱贵同陆谦三人上了岸。“虞侯这边走——” 小喽罗们背了包裹,拿了刀仗,抬起箱子,随同上山寨来。 另有几个小喽罗自把船摇到小港里去了。 陆谦看岸上时,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 再转将过来,见一座大关。虽然都是土石垒砌,圆木加固,但关前摆着枪刀剑戟,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滚石,让人看了就是一震。 小喽罗先去报知。 几人进得关来,两边夹道旁摆着队伍旗号,陆谦感觉得到身边潘金莲的惧怕,回过头去说道:“休怕,此间有我。” 又过了两座关隘,方才到寨门口。陆谦昂头看见四面高山,三关雄壮,团团围定;中间里镜面也似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 真真不是那逛影视城的感觉。这里是真营寨,纵然小喽啰们都欠调教,可一个个跨刀持枪的,也自有一股影视城内所感觉不到的杀气。 潘金莲停在聚义厅外,朱贵引着陆谦、刘唐来到聚义厅上,中间交椅上坐着一个好汉,正是白衣秀士王伦;左边交椅上坐着摸着天杜迁;右边交椅坐着云里金刚宋万。 朱贵、陆谦、刘唐向前声喏了。 陆谦立在朱贵右侧边,刘唐再在他右侧。 朱贵便道:“大头领,这位是东京殿帅府虞侯,姓陆,名谦。因那高衙内欲yin欺义兄林教头的娘子,一刀杀了那厮,亡命逃出东京。又在黄河渡口刀劈木笼,救了赤发鬼刘唐兄弟,杀了不少公差兵丁,隐身在柴大官人家。大官人好生相敬,因此特写书来,举荐入伙。”陆谦怀中取那柴进的亲笔书信递上。 第四十一章 一把交椅【求收藏,求推荐】 “小弟陆谦,因缘际会落得今日地步,现蒙柴大官人引荐上山,日后……” 聚义厅里,陆谦恭恭敬敬的对王伦行礼。这位梁山之主并无新水浒里的英武帅气,但也不像央视老水浒中的那般书生。 再是秀才,他现在也是强人了。 眼下的王伦一身劲装,腰间系着袍肚,头上扎着包巾,那还有什么书生模样。 不待陆谦把下面报效的话说完,就起身下到厅中扶起了陆谦,“有柴大官人的面子,我自然不会亏待。陆虞侯,就请在山寨上坐这第四把交椅;刘唐兄弟坐第五位。”朱贵自然就是第六了。 王伦面上带着笑容,行为甚是痛快。 陆谦到不是没有想过王伦会痛痛快快的把他留在山上。毕竟现如今他与原著中的林冲是全然不同。那原著上的林冲徒有一身武艺,名号在江湖上也叫的响亮,但他真真无有甚大的声望。众人都是瞧着他的身份,想着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会很厉害,就高看他一眼。 但现在的陆谦呢?那是快要名满天下了。就好比武松打虎,一下子就攒够了混江湖的资本。 再有柴进的书信…… 王伦真的能明了明的拒绝他上山吗?这样做又好吗? 但现在王伦如此痛快的答应陆谦上梁山,如此的痛快,却也让陆谦感到吃惊。“大头领的厚待叫小弟心里欢喜,但这第四把交椅,小弟是万万不敢坐的。” 陆谦所有的吃惊在听到王伦直接把他定为山寨的四当家的,刘唐定为五当家,一直被他忽视的朱贵重新拎起来做了那第六把交椅的时候,就全化作了轻松。 原来这王伦并没有变,只是把明面拒绝变成了暗中挑拨。 那朱贵是山寨的元老,这些年里没功劳也有苦劳,新上山两个人他就被后退了两个位置,朱贵心里真的会丁点也无介意吗? 杜迁、宋万俩人又会怎样想?自己的老兄弟被俩无有寸功的新人这么压着? 陆谦才上山,可一点功劳也没有呢。 王伦只要在在喽啰中散布一些谣言,陆谦在山上的处境必然艰难。 因为这些会很大的破坏陆谦的威信,而人的这名望信誉,破坏起来总比建立时候要快捷简单的多的。 陆谦立刻就做出了反应,这他就算最终坐上了这第四把交椅,那也不能就这么大刺刺的坐下。而王伦并没什么改变,他还是那眼皮子窄,心胸狭隘,笑里藏刀,言清行浊的白衣秀士。 “小弟与刘唐刚刚上山,寸功未立,岂能排在朱贵哥哥之前?首领羞煞小弟了。” “朱头领是山寨的元老,岂能排在最后。”刘唐打心眼里并不认为朱贵就该排在自己的前头,更不认为他该排在陆谦的前头,王伦最初的定论正和他心意。但陆谦的反应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他与陆谦刚刚上山,根基未稳,确是不易太过。 而且这梁山在刘唐的心中就是一个过客,排位高低又有何妨? 不是他吹牛,就杜迁、宋万俩人,他不需二十合就能轻松斩他二人于马下。 所以,刘唐也不争。 陆谦不争,刘唐这个在王伦心中的莽夫也不争,那朱贵又何尝要争?何尝愿意去坐那山上的第四把交椅? 在陆谦来到之前,谁提起梁山泊来不是说只三位好汉在此聚伙,他朱贵早早就跟随王伦,比之后上山的宋万来都更是山寨的元老。可是结果呢?梁山上就没有他的一把交椅。一直被王伦这厮冷落着。 为什么会如此?朱贵心里明白着呢。 现在陆谦来了,刘唐也来了,王伦这厮又拿他做筏子,朱贵可不愿意。 他心中与那王伦早就生分了,之前的几次举荐好汉,都落得不是,朱贵的心又不是那原子能反应堆,能量超级强大,被泼一百次一千次冷水也一样温热热的。 朱贵对于王伦早就没了原先的热络和忠诚,不然怎么就在那小店里待着,只因为那水泊岸畔的小店就是他的独立王国。 现在王伦把他当筏子,朱贵念头思转更是不喜欢。 就如那表现的不一般的柴进一样,这朱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情,而不是水浒原著上笔痕不多的小配角。 “虞侯过谦了。俗话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我朱贵是什么人,有几分能耐,在座之人谁不知晓?就是那一探听消息的风媒,智谋下下,武艺下下,见识也是下下。如何能排在虞侯和刘唐兄弟跟前?这要是传扬到了江湖上,岂不是惹人耻笑?让江湖同道说我梁山豪杰都是那有眼不识泰山之人?” 朱贵对着王伦一拜,再对着陆谦一拜,上前拉着陆谦直向那左手第二把交椅坐下。 “虞侯要是看得起我朱贵,就请安坐。” 摸着天杜迁和万里金刚宋万,名头起的甚是唬人,但本领真真是稀疏。 这俩人一个是王伦的患难之交——杜迁,另一个是投奔来的功臣——宋万,陆谦对他二人放个侦查技能,泛着一层淡红,这俩人怕是绑在一块都不够韩伯龙打的。 可他们俩本事低微,心思却不笨,要不然晁盖都挂了,他们俩可是安安稳稳的活到大聚义的。两人眼睛不瞎,心里知道朱贵的谦让是真心的,遂也起身劝道:“陆虞侯就请安坐。”却都没有看到一旁的王伦那颤抖的面颊。 梁山山寨可不是军营,这聚义厅周边的喽啰,在陆谦三人来到的时候,就把一双双贼眼盯向了潘金莲。 俗话说,隐藏的诱惑更吸引人。谁让潘金莲带这个帷帽呢。还身材苗条,一看就是美人。 再之后,聚义厅里陆谦入伙尔,他与朱贵的这一番谦让更是一场好戏,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瞧看,等到了晚饭时候,这场好戏就能飞快的传遍整个山寨。到时候自己就算要散布谣言,都没人会相信。 陆谦就如是一脸不安的坐在了第四把交椅上,他的对面坐着刘唐。 陆谦能够看得出,对于刘唐,杜迁也好,宋万也罢,都是相当信服的。甚至于刘唐若非与他是一体同心的,王伦都能表现出如兄弟一般的情怀来对待他。 可惜这刘唐是听陆谦的,这一点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 随着陆谦的入伙,外头的潘金莲明显能感觉到,那一道道瞄向自己的贼眼光,是瞬间消失了。 聚义厅里的一幕幕她是看不见,但听得到。自己的官人真真当贼了,他竟就是那杀了花花太岁高坎的陆虞侯!! 第四十二章 万里长征第一步 聚义厅排过次序,陆谦带着潘金莲与刘唐自先下去安置。王伦与众人众人说定,要在分金亭吃酒,为陆谦、刘唐接风洗尘。 众人自做高兴。 喽啰们带着陆谦等进了那房间,是一处不大的院子,正屋三间,左右带两厢房,后院有三分地大小,有着茅厕、马棚、灶房和一口水井。 前后都有门,前院两分地大小,院子中只有一颗歪脖子枣树。 “晓得虞侯带着家眷,大头领特意让小的们收拾出了这个院子来。”带路的喽啰还如此说道。在庭院中植枣树,喻早得贵子,凡事快人一步。是吉祥的用意! 陆谦朗声一笑,“都是王头领的厚爱。如是如愿,陆谦请全寨的兄弟们吃酒。” “那小的们就等候着吃虞侯的喜酒了。” “哈哈,还叫什么虞侯,今日上的梁山,这世间就再无了陆虞侯。你当唤我声哥哥才是。” “呦哦,那就是小人的福气了。” 如此的说笑着,庭院内笑声不绝。这房间已经被精心打扫过了,床榻窗帘杯盏,一应用品全都是新物,足可见山上的‘诚意’。 陆谦打开那被搬到东屋里的一口箱子,里头有一个不大的包裹,解开看,全是那一小吊一小吊的铜钱。这一小吊钱就是一百个铜子。 陆谦去了两串,抵到了那带头的喽啰手中,“这些钱让兄弟们下去多喝一碗酒。” “虞侯哥哥,这可使不得。”那人双手摇的如是风车。可陆谦执意要给他,他如何让的。 “叫你拿着就是,让弟兄们都劳累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去多打两桶热水来。” 200个铜钱,或许可以看做是200块。 这在陆谦看来不值一提,他就是再落魄的时候,也没缺过这点小钱。他也没指望一到梁山就立刻撒钱收买人心,这么做太明显了。仗义疏财的含金量和技术含量都是很高的,撒钱太low了。 所以不用去考虑其他的方面,这只是陆谦的‘打赏’的小费。毕竟这些人抱着兵器包裹,抬着箱子都走这么远的路了。 不过对于这些个小喽啰来说,这显然是很意外很高兴的。 梁山好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整个水浒写的都是英雄,对于底下的喽啰,哪有多点上半字? 他们这些人要么是在家乡犯了事的,要么是破了产丢了地的,甚至还有水泊周边的落魄渔民,跑来梁山入伙,那只是图一个吃饱肚子,有个落脚之地。至于钱财,呵呵,那就真的呵呵了。 而且看那王伦的手笔,50两银子打发林冲,五锭大银子【最多二百五】打发晁盖一伙儿,可见经济也不是多么的宽裕。这次这伙喽啰忙活了一通,一人能分得二三十铜钱,怎不欢喜? 听闻陆谦要热水,一个个欢快的就把热水打来。 陆谦将这些喽啰打发了去,关上门,脱衣净身。看着低头不语,只是忙着自己该忙的事情的潘金莲,问道:“怎么不说话?” “婢子不知道官人就是那杀了高衙内的陆虞侯。” 陆谦赤身躺在木质大水桶里,享受着潘金莲那纤柔的小手的伺候,“你也知晓高坎那鸟人?” “花花太岁的名号东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婢子原先年岁可都在东京。” 高坎死后没几天,就紧接着林冲辞官,搬家走人,那事情是闹的满城风雨。 而小市民阶级是最最爱传播些八卦的。东京城里的的中产阶级家里,往往有两份报纸:一份是官府的“朝报”,相当于后世的党政刊物,一脸严肃;一份是私人办的“小报”,相当于后世的娱乐周刊,往往爆出“朝报”不愿报或者不敢报的宫廷秘史、名人八卦等,特别能博人眼球。 市民中也猛人甚多,编排皇帝宫闱秘史和传播宫廷里的花边新闻,小道消息,是根本不怕掉脑袋的。甚至还有一些猛人会私下里刻印小报,行那打击报复之事。大观四年(1110年),他们就制造了一则惊天新闻。当时民间对奸臣蔡京的意见很大,为了满足社会舆论需求,“小报”假冒赵佶的口气发布了一则抨击蔡京的诏书,说“蔡京目不明而强视,耳不聪而强听,公行狡诈,行迹谄谀,内外不仁,上下无检”,还报道说,蔡京及其同伙已经被皇帝一网打尽。蔡京很无奈,连开N场新闻发布会,才澄清了事实。却最终也没查清楚此事究竟出于何人之手。 那高坎被杀后,陆谦留下血字,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接下林冲的辞官,以及市井里传出的岳阳楼之事,那真真的是把一切都揭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小报已经有了专属于他们的‘狗仔队’。狗仔队员们各显神通:有专门找太监宫女打听皇帝和他的72妃之间的情感纠结的,即所谓的“内探”;也有到朝中各部打听官员任免情况、受贿与否、有没有养小老婆的,即所谓的“省探”;还有到各衙门特别是到监狱大牢打探凶杀案进展情况的,即所谓的“衙探”…… 高坎被杀一事是震惊开封府的大案,高俅根本掩不下来。而开封府和提点刑狱司的人在实打实的银子面前,那什么不敢往外吐啊。那林冲平安无事的辞官还乡,说起来与这些小报还有密切相关的联系呢。 满城风雨,高俅就算恨极了林冲,也不敢随意牵连,下手报复。 潘金莲生生的经历了那一场大戏,对于陆谦的名字是如雷贯耳。但她就好比那好龙的叶公,只愿意在看不见的时候去爱英雄,绝不愿意跟真英雄密切接触。 可是现在潘金莲……,她就是那被真龙来光顾的叶公,心里只剩下害怕了。因为有了这等事,她自己的危险是大大的增加了。潘金莲从本心里说是不愿意如此的。一个不愿意当逃奴的人,自然也不愿意与朝廷必杀的罪犯处在一起。 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还能打出这梁山水泊不曾? “那如今可是要怪我拐你进这贼窝?” “婢子不敢。”木已成舟说什么都完了,这就是命。潘金莲附到陆谦耳边道:“婢子只求官人日后能常常记挂着婢子,万万不要轻易犯险。” “在这山寨里,婢子能靠的就只有官人了。” 一个有姿色的女人最怕的不是被山大王抢上山去,而是怕那个抢她的山大王紧接着就挂掉了。那才是霉星当头,惨上加惨呢。 “哥哥,可齐全了?” 门外传来了刘唐的声音,他那住处就挨着陆谦小院。 “兄弟稍等。” 陆谦起身穿衣,对那潘金莲道,“晚饭自有人给你送上门来。明日在开火不迟。”取下那解腕刀藏在束袖中,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他上梁山了。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第四十三章 投名状 这王伦别看心胸不宽,但很会来事,表面上待人一团和气,真真的有两分老大模样。 那分金亭内一番畅饮直到三更时分,六人只谈江湖趣事、野闻,王伦对陆谦是半点也无原著上难为林冲的模样。 但王伦自己不主动提起,陆谦却是要说出口的,他可不愿意在这梁山山寨上静观风云变化。 从现在到智劫生辰纲,到水浒真正的拉开大幕,可有一整年的时间呢。 “哥哥,我听闻这江湖上有规矩,凡要落草,必须纳下投名状。陆谦虽然是受柴大官人举荐上山的,却不敢坏了山寨的规矩,明日就与刘唐下山,做上两笔买卖。” 王伦捋着胡子的手僵住了。他早在放陆谦一行上山的时候,就已经不打算在这点小瓜葛上难为陆谦了,要爽快就索性做到底。虽然当初他接到柴进的书信后,这些天里不知道在心里痛骂了柴进多少次,王伦生生的不愿意让陆谦上山。 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一个不及第的秀才,因受了官府的鸟气合着杜迁来这里落草,续后宋万来,聚集这许多人马伴当。他本人没十分本事,杜迁、宋万武艺也只平常。如今猛地要添了个东京殿帅府出来的虞侯,还有刘唐这等江湖上有名的好汉,如何降的住呢? 陆谦殿帅府虞侯的名头并不比林冲京师禁军教头差多少,当然武艺上的份量是轻了一些,心智上给人的感觉却是比一教头强。 王伦很爱惜自己的这番基业的,山寨的一草一木都透着他的心血,真生怕被人抢夺。 所以他不喜欢朱贵,视他为一个不识眼色的蠢货,把朱贵陆续举荐上山的几个好汉都发付了。如果可以,他宁愿重金送陆谦等下山,可他不能这么做。 陆谦与先前朱贵举荐的好汉不一样,首先陆谦名头很响亮,为义气,杀了当朝太尉之子,那是一举就攒够了江湖上打混的本钱。二是有柴进的颜面,这也不是朱贵能比的。拒绝了去,柴进面上却不好看,江湖上也会说他忘了日前之恩。 这两者相加,才是陆谦得以顺利上山的根本。 陆谦不是林冲这般没有江湖声望之辈,王伦拒绝了林冲,只是让柴进难堪,让知道内情的人说他一声忘恩负义。可他要是拒绝了陆谦,呵呵,梁山的名头就将立刻就能在江湖上臭大街。 “哈哈,虞侯真真是好汉。小可本……,”王伦停下了话语,掂起酒坛给自己满上一盏,“来来来,大家都满上酒,与小可敬虞侯还有刘唐兄弟一杯,愿虞侯与刘唐兄弟能马到成功。” 杜迁、宋万还有朱贵都十分高兴,陆谦的这次主动要那投名状,一下子就让三人绝对陆谦更是亲切了。彼此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一截! 这人就是如此,以类聚,以群分。 陆谦不可能一瞬间里把所有人都改变了,他虽然是穿越者,却不能抱着‘高人一等’的心态混江湖,穿越者有‘上帝视角’,但穿越者本身可不是上帝。 “来来,虞侯,朱贵再敬你一盏。” 陆谦先把酒盏一干而净,然后再满上一盏,于朱贵说道:“明日下山,却还要你这位风媒襄助啊。请——” 本来都已经要告结束了的酒宴,是接着又喝了半个时辰。等到宴罢,陆谦的头都有点小晕了。这时的酒水就算酒精度数再低,喝得多了一样会醉。 不得不说,陆谦现今这幅身躯真真是棒。昨夜喝到了三更过半,回到小院里又与潘金莲弄了一遭,第二天五更刚过鸡鸣就醒了。也就睡了四个小时。 灶房还没开火,陆谦就用冷水洗漱。潘金莲伺候着与他穿上衣服,陆谦提起朴刀,把腰刀挂好,自让潘金莲去睡,自己就出了门去。就看刘唐院门开着,连房门也是大开,里头点着灯,一道影儿在窗户上晃悠。 “兄弟起来了?” “哥哥好早。” 陆谦在旁等了片刻,刘唐也收拾妥当,就和着他前去客房寻朱贵,好一同下山。 等到了朱贵处,时间估计也就五点半,夏日天色早亮,那朱贵也收拾妥当,更是已经吃上。见陆谦与刘唐结伴而来,大笑道:“小弟只以为两位哥哥一路鞍马劳顿,要多歇息些,不想今日这般早起。” 一旁的喽啰自有颜色的去端来饭菜。 梁山上的早饭甚是简单,大碗的清炖鱼汤,里头放着白嫩嫩的豆腐,再加些炊饼、米团,这就是喽啰们的吃食了。而头领们则还需烫些热酒上来,濒临水泊,湿气甚重,梁山上就没有不爱喝酒的。再有些肉食炊饼,便是早饭了。 梁山泊里没有炒菜。 东京不少酒家都有,濮阳也有,但阳谷、清河、范县、巨野,还有这梁山泊,就没有了。 烩菜,或者是炖菜,才是陆谦逃出东京后最最常见到的。 仰头把最后一盏酒饮尽,就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此刻许还不到六点,天还没有完全方亮,水面上飘荡着缕缕白色的雾气。喽啰们半点不怕,他们闭着眼睛都能划到岸上,再多的岔道水港也经不住日复一日的往来。 船舱里,陆谦看着渐渐被抛在身后的梁山,转首对朱贵道出了一句让其骇然失色的话来。 “兄长在此地盘恒经久,当知道这水泊周边乡镇里的劣绅恶霸。小弟想寻上一二家,做上一笔大买卖。” 这就是陆谦盘算已久的‘投名状’! 他并不是数圣母的,但平白无故杀害过路客商,陆谦心里真真抗拒。但要是杀土豪劣绅,杀地主恶霸,他却是甚能下的手去。 而且这收益也非比寻常。 前者只是劫道强人,后者却能不亏他日后要高举的‘替天行道’大旗。 中国自古以来就要一个师出有名,便是那建奴野猪皮都知道发布一个‘七大恨’,对于水浒这部书来说,‘替天行道’这面大旗,那就也是水浒梁山好汉们的布告。 没有这四个字,梁山好汉们的聚义就失了些味道,沦落到下层了。 陆谦不愿意把这四个字现在就拿出来让王伦玷污,但他也不能无视这四个字,行那滥杀之举。 朱贵仿佛看到了外星人一样,陆谦要纳的投名状就是这般的投名状?! 这难度可一下子就拔高到天上去了。 第四十四章 朱贵兄弟,你手中有几人能拼杀的?【求收藏】 “杀那山下往来客商,算什么好汉?陆谦以为,我等兄弟虽流落江湖,为那官府不容,却也不能就此行为非作歹之恶事。且不说广行忠义,却只愿殄灭奸邪,除暴安良,方是真好汉所为。” 陆谦看着眼前的朱贵,“兄长久在此间,必然知道乡里内部,陆谦恳请兄长指点!” “虞侯竟真这般想?”朱贵惊愕,旋即有些动容的问道。他在流落江湖前,那也是良善百姓,要不是被生活所迫,才不会走上现在的道路。 那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朱贵的心也是颤抖的,只是杀人杀多了,就也习以为常。 梁山人马下来借粮的时候,那少不了祸害人。王伦这厮在这点上还是不错,但喽啰们要是真的祸害了人,他也不可能一刀砍了。 殄灭奸邪,除暴安良的江湖好汉,那只是朱贵当顺民的时候脑子里生出的念想。中国人对大侠的推崇,就如那对青天大老爷的推崇一般,是自己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的一种YY,一种心理安慰。 那么,自己眼前的陆谦真的就是这么想么? “此乃陆谦真心话。祸害寻常百姓算的了什么,要杀就杀那些乡间里的劣绅恶霸,替民申冤;杀那世间的贪官污吏,还天下苍生一清白世道。” 陆谦并非在说假话,这念想也算是他当年的理想。‘少不看水浒’说的就是这一点。也就是长大了,成熟了,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是也只能是一虚诞的理想。 但是人就要有做梦的权利。周星星电影里有句话:做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当年红朝的百万英烈们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看不到gczy,那他们就可以不去奋斗了吗? 而且卖‘理想’是一个很赚钱的生意,很有号召力,很有凝聚力,很能忽悠人。 “虞侯说得好,要杀就杀那些乡间里的劣绅恶霸,杀那世间的贪官污吏。” “对,杀尽了他们,一个不留,还天下苍生清白世道。” 朱贵动了,如陆谦期盼的那样,对他抱拳说道:“虞侯大愿,叫人心神往之,朱贵牵马坠蹬,愿随哥哥左右。”说罢就是一拜,而并不是放言不可,甚至是要回返梁山,禀告王伦。 陆谦忙一把扶住朱贵:“诶,都是自家兄弟。”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刘唐,嘴巴都要咧到耳后了。他知道自己哥哥是又有了一个追随者。这朱贵虽然不是你杜迁、宋万这等执掌喽啰的实力派,却也是梁山元老。有了他的倾力支持,自家哥哥在这梁山上就站住了脚跟。 “我知道山寨与这陆上有着甚多瓜葛。曾听柴大官人说过,山寨里的粮食物资,除了一部分是水上交易外,剩余的就都是来自陆地。” 就像那猛兽都有着自己的地盘,梁山好几百喽啰,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领地’。那临近的村落镇子欲求得安稳太平,岂能不孝敬一二? 所以,陆谦之作为需要有一个详细了解其间利害关系的人物来‘指点密机’。那朱贵就是最最上佳的人选了。他是梁山的情报头子啊。 “哥哥所言不差。这山寨临近的村镇多与我等有瓜葛。内中倒也不是没有可恨之人,但……,小弟以为还是暂且不要动为好。”朱贵一边说话,一边看陆谦的脸色。陆谦又不是李逵那般狗屁不懂的莽夫,当然知道这当中的‘不方便’之处。保不准那些可恨之人都隐隐把梁山当靠山打手呢。 朱贵心中一轻,张口说道:“这郓城虽然是一县境,但济水、运河于此地相汇,相当之繁华,历来便是龙蛇混杂之地,那县城中、乡土间,多卧虎藏龙。不管是那及时雨宋公明,还是托塔天王晁盖,亦或是县里的两位都头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都不是一般的厉害。就是那寻常村镇中也有好手做那教师。” “就比如那距我梁山最近的黄安镇上,就有个叫郑昴的好汉,使得一手好棍棒。” 陆谦做笑,“这黄安镇必是那不好侵犯之所在。” “哥哥聪明。但这倒不是那郑昴有多么的厉害,而是这黄安镇上的李大户素来与王头领交善,对我山寨也多是有帮扶。山寨里不论是打造兵器的铁料,还是药材、布匹、油料,近半都出自这李大户之手。” “但是在这黄安镇东十余里的唐庙,却甚是不卖我山寨的面子。”梁山泊的东北方向有两条大河,一条是济水,一条是汶水。那黄安镇就在济水旁,而唐庙却是在汶水边。前文里说过,这两天大河汇于梁山泊东北,是这个大泽之所以能成型的一大缘由。 “这唐庙说是村寨,却有三四百户人家,如是一个小镇,半人家是那唐家的佃农。在我山寨起事之后,唐家就也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组织起了“忠义巡社”,以石木围起了旧日里的寨墙,拉拢起三二百人操练。敢不加入者就毁约不租于田亩,还欺辱与你。” “那唐家是什么来头?”陆谦忙问。乡绅中人能做到这一步的可不简单,要么是手掌通天,要么是德高望重,另外还要有的钱财。 “那唐家原就是一寻常地主,但这两年不知怎的猛地发迹来,似乎于州府上有了瓜葛。请来了两个教师,都使的好刀枪。官府上对唐庙甚是宽松。” “唐庙又是什地势?” “地势倒也平常。那里相传是唐时建起的一座大寺庙,后毁于战火,待赵天子坐了龙椅,天下太平,就有生民在其间安顿,如今就有了如此规模。” 朱贵说着,用手点着茶水在几案上画起了一幅图。 唐庙与黄安镇正好一左一右,把持住了梁山从北地进出路上的通经。 “山寨久有拔掉唐庙之意,但一来山寨人少力弱,二来不善攻坚,三来这周边四邻也不愿意看到唐庙被毁。王头领两次起兵都未能拿下,到惹得这唐家愈发嚣张。” 陆谦默不作语,换做他是这儿水泊周边的乡绅地主,他也不愿坐视唐庙被破,让梁山更加的嚣张。有了这唐庙,那就有了一种制衡,一种平衡。保不准这唐家背后操练乡勇的钱粮,都有那周边村镇的一份。 “此处与我山寨大有不对付,而且那唐家人在平日间也是欺男霸女,仗着权势抢夺人田之辈。我那店中就有个后生是唐庙之人,因为五亩水田被唐家逼的家破人亡。” 朱贵的眼睛里绽放着亮眼的光芒,“哥哥初来驾到,外人都还不知晓,如果能出其不意,砍他唐家亲近辈两颗人头回来,您与刘唐兄弟可就在这山寨真真的站稳脚跟了。” 原来这朱贵不是要陆谦、刘唐去灭了唐家,破了唐庙,而是让他俩去瞅准机会砍杀俩唐家的人头回来,一旁的刘唐本来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平复了。刚刚他越听越不对,这唐庙有二三百乡勇,怎么可能被他与陆谦俩人打破?他都怀疑朱贵是心怀叵测了。 “有那熟悉唐庙内情之人的指点,的确有可能杀那唐家人一个出其不意。但……,我若是想破那唐庙呢?” 陆谦看着朱贵再次惊愕的面容,问道:“朱贵兄弟,你手中有几人能拼杀的?” 第四十五章 阮氏三雄【求收藏,求推荐】 “哥哥莫不是失了心窍,我等几个人如何能破了那唐庙?”朱贵惊声叫道。他万万不曾想陆谦的心这般大。“小弟手下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人,算上芦苇荡里潜伏的几个,总共也不足三十人。就这等人手如何能打唐庙?那唐庙的乡勇可有二三百人众。” “哥哥……”刘唐也震惊了。 他们人手实在太少,陆谦和他本身武艺是不错,但就他俩,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 “哥哥三思啊。”刘唐与朱贵对视了一眼,全都急声劝道。 陆谦把手摆了一摆,“二位兄弟且听我说。” “这唐庙有二三百乡勇,真要对仗,的确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招惹的。但那唐庙只是一洼之地,岂能时时刻刻都维持着二三百乡勇别业操练?朱贵兄弟刚才也说了,王头领两次攻打唐庙未成,除了山寨喽啰战力低弱,不善攻坚外,再有一个因由便是周边村镇也不愿坐看唐庙被破。相信王头领两次领兵刚刚出动的时候,那唐庙就已经接到消息了。可不是那唐庙真的无法拿下。”陆谦这次就是要打偷袭,那三五百人一伙当然隐瞒不住行迹,但三五人一伙就再正常不过了。 朱贵的这杆兄弟,悄悄的隐藏到唐庙周边,以他和刘唐为尖兵,到了夜里这绝对能打唐庙一个措手不及。 在陆谦看,这唐庙并不是真的拿不下,而是王伦太无能,杜迁宋万武艺太平常。 朱贵说了,唐庙的围墙只有一丈多高,陆谦当然不能一蹿上去,可想要不动声色的爬上去也不是不可能。就他和刘唐的武艺,二三十乡勇根本拦他们不住,只要杀上去劈开寨门,即便是几十人冲杀进去,也能让唐庙乱成一锅浆糊。 “哥哥说的是。”朱贵不否认这一点。陆谦说的的确能做到,他先前也想了。 “到了夜间唐庙戒备的人手只会更少。而且还要分散于四面,更要有巡哨。我们有心算无心,集中力量猛击一处,自然能进的唐庙。” “进入那唐庙后,我们不管周遭乡民,就直扑唐家府邸,届时只要周遭乡民不动,唐家就有死无生。” 刘唐脸上浮出一抹奇怪,“哥哥如何能让那周边百姓不动?”这不可能啊。全天下的百姓就没几个会这般傻的。因为那土匪强盗打破了村寨后,不可能对乡民们秋毫无犯。 陆谦他们就算杀进了村子里,那也必会迎来整个村落乡民的反击。因为那个时候的村落乡民们不是在为唐家这等大户拼命,而是在为他们自己拼命。 唐庙都被梁山打过两次了,双方接下的有血仇,岂能忽视了去? 山东不是江南或是京畿,这里的民风相对彪悍,更况且有了先前的经历,乡民们已经见识到了‘自己’的强大,或者说他们有了打退敌人的信心。再有一个就是,唐庙是那种有强人当主心骨的所在,与蜈蚣岭张太公家不一样。那地儿承平已久,而唐庙却是有乡勇操练。 只要乡勇乡民四面八方的涌过来,那他们就算是冲进了唐家,也凶多吉少。 “哈哈,这一点就要靠朱贵兄弟店中的那个伙计了。” 陆谦两只眼睛明晃晃的看着朱贵,“兄弟,不知道你店中的那个伙计可还有亲朋住在唐庙里?找出一二个信得过的,使足银两,让他们在村子里窜动一二。不需要生出多大的波震,只要乱了唐庙的人心,只要让那里的人生出义愤即可。 然后到了夜里,带上那伙计,让他高喊,我等此来是杀唐大户报仇的,与其他乡人无干。且不要说我们是梁山好汉,事成之后再告诉他们不迟。只要乡民们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我们必秋毫无犯,事后还另有钱粮奉上。如违背了此言,我等所有人必受天罚,叫那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朱贵、刘唐脸色瞬间转好,二人心思翻转中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这事儿还真未尝不能一试。 首先陆谦、刘唐的武艺高杜迁、宋万太多了,其次就是那伙计。 发毒誓的话,他们这些生人说来乡民未必肯听,但要是那从唐庙逃来的店伙计说,其人祖坟还都埋在唐庙,那一定会有人听得。 朱贵核算着人数,自己店里的,芦苇荡里的,甚至他还能厚着脸皮从山上借下一些来,如此盘算就有三五十人。以陆谦的法子看,那真真值得一试。 刘唐却是已经在摸着刀柄了,“哥哥真不愧是东京城里的虞侯,这厮杀的事儿,果真在行。”这一句话却是压倒了朱贵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啊,陆谦人家是东京殿帅府里的虞侯,说来就好比后世三军总参谋部的参谋,甭管那军衔是上尉还是少校,牌子一亮出来,自是比之一般的车匪路霸可高大上的太多太多了。 “小弟愿随哥哥赴汤蹈火。”朱贵心里一横,这条命就卖给陆谦了。 “哈哈,这么说来此事就定下了。两位兄弟以为如何?可还有要补充的,尽管说来。”陆谦还做谦虚说道。这却不是故意显得如此谦虚,而是要为他下一句话引出那三条水中蛟龙来,做个铺垫。 刘唐把头一摇,“就依哥哥说的,俺刘唐愿打先头。那唐庙就算真的是铜墙铁壁,也给哥哥戳他个透亮的窟窿来!” 这话说的叫人心里畅快。陆谦一拍案几,“说得好,来。你我兄弟以茶代酒,干了这一碗。” 真真就跟一个大火炉一样暖人心肺,陆谦看着刘唐是好不欢喜,日后自己得了江山天下,怎么着也要封他一个公侯不可,再在外地儿划出一个国来。 好兄弟啊,刘唐。 朱贵把茶盏放下,把手抹嘴,眯着眼睛想了半天,附道:“哥哥,我却以为还能再添三位英雄来。” “哦?”陆谦一听‘三’这个数就有点震动。 “哥哥,咱们这梁山泊北邻接的有一个石碣湖,那石碣湖一洼之水算不上深广,却养了三个真真的好汉子。 这三人一母同胞,在同宗兄弟里排第二、第五、第七,便以此为名,本姓阮。分别被唤作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日尝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勾当。虽然过的贫苦,但从不曾暗害人性命,贪人钱财。 这兄弟三人一个个都有千斤的臂力,好似那水中的蛟龙。更兼三人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 “朱贵虽然不曾与那三人见过几面,但是知道这三兄弟虽是不通文墨的人,却是真的有义气,都是个好男子。哥哥如能得此三人襄助,大事必成。”这就是说,阮氏三雄即便不答应入伙,也不会出卖他们。 陆谦摁在案几上的手笔都不由自主的使了大力,朱贵真真是老天爷派来襄助他的。陆谦正准备扯出这阮氏三雄来,还要把首尾推到沧州柴进庄上,却不想朱贵就先一步道了来。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个枕头,一时间是大爱朱贵。这也是好兄弟。 “如此大善。朱贵兄弟……,这真真是天助我也。” “我等到了那泊边的酒店里,就立刻分作两路,一路去料理唐庙之事;一路去那石碣村寻那三位英雄好汉。” 陆谦对阮氏三雄,尤其是阮小七最爱的是什么?那不是金圣叹评比的上上人物,而是三兄弟的出众品性。 那原著上晁盖去打那曾头市,阮小七说的,“兄弟之情胜于一切,我们此生只认得哥哥,不认得皇上!”就是好汉。 第四十六章 石碣湖畔的石碣村【求收藏】 唐庙的事儿由刘唐来操办。店中的那后生对于陆谦杀破唐庙的盘算是举双手赞同,全力配合。不仅画下了唐庙的大致地图,还标记出了三家可信得过的至亲。然后就让这刘唐扮作贩枣的汉子,光明正大的去那唐庙。 这唐庙紧贴着汶水,而如今月份正是山东大枣成熟的时节,这最最好的山东大枣又是在汶水源头的泰安府,刘唐作为枣贩子这个时候路过唐庙,买毛病。 而至于刘唐是不是有能力完成这一任务,陆谦却是半点也不担心的。 在不少后世人的眼中,这赤发鬼刘唐就该和鲁智深、李逵一样,做事不经过大脑,仅凭一身蛮力,说干谁就干谁。可实际上刘唐却大不是那号人。刘唐不仅不莽撞,考虑问题还很细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 不说别的,只说那晁盖上梁山后,想着要酬谢搭救过他们的恩人宋江,那个时候郓城县是个非常敏感的地带,特别是从梁山泊过来的人,更加引人注目,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泥潭。诚然,派谁去郓城面见宋江,这是一件非常值得慎重的事情。 可要按常理,梁山上多的是比刘唐更合适去的人,因为在官府处刘唐暴露过身份,而且他的面相还十分的明显,加之他对郓城也不是很熟悉,是不应该去那种地方的。可晁盖、陆谦放着合适的人选而不去选派,非得让一个嫌疑犯亲自走一趟。可见,在人的心目中,刘唐是值得信任的。 陆谦也很是信任他。 做下了吩咐安排后,陆谦就与朱贵快马加鞭的向着石碣村赶去。 那晁盖、陆谦所在的东溪村与石碣村相隔上百里,但水泊梁山这里距离石碣村就进了。 如果说梁山泊是依附于大野彼,那么石碣村就如同一般的依附于梁山泊。 一路快马加鞭,只是在巳时过半(上午十点),石碣村就已经落在眼中。问把村中人阮小二家何在,随指点见到了地方。 之间那阮小二家就临近水边,门口有一木板搭建的栈桥,直通到水域中。旁边立着枯桩,枯桩上缆着数支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约有七八间草房。 朱贵叫一声道:“阮二哥可在家么?”只见一个妇人走将出来,蓬头垢面,头戴一根木簪子,身穿一领麻布旧衫,露着内中的襦裙,赤脚着一双草鞋,出来见陆谦与朱贵。 妇人迸忙声喏,道:“二位打哪来?寻我家男人做甚?” 陆谦忙答道:“这位大嫂,有些小事,特来相浼二哥。不知阮二哥现如今是否在家?” “这个不巧,人打早上出去捕鱼,还未归。就不知两位来找他是有何事?”一边说着,一边把陆谦二人让入家中。 陆谦与朱贵对视了一眼,说道:“说来也是平常,我家主人要办筵席,用着二三十尾重十数斤的金色大鲤鱼,因此特地来相问。”这却是两人在来路上就编排好的说辞。 陆谦进的草房,看到一双儿女,大的女孩越有五六岁,小的男娃则才三两岁。阮小二家的打来一壶热水,家中却是连个茶叶沫也没。让陆谦与朱贵在家中稍歇,人就出门去寻阮小二去了。 湖边渔家,那女人也是一划船的好手。到湖泊岸边,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支,随手去了一根滑杆,船只就箭一样划开水面,向湖泊中心去。 正荡之间,只见这妇人手下一缓,把手往前一招,叫道:“七弟,可曾见你二哥了?”就只见芦苇中摇出一支船来。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烂衫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把那支船荡着,问道:“阿嫂,你不在家看着,到这儿寻二哥做甚么?还怕他能淹死在这水里不成?” “七弟,家中来了两骑马汉子,甚是气派,张口就要十数斤的金鳞大鲤鱼二三十尾。” 这可算是一笔大买卖。 所谓的金鳞大鲤鱼就是黄河大鲤鱼,那水泊早年成型就有黄河泛滥的因果,也因此石碣湖里有了黄河大鲤鱼。三两斤的鲤鱼不甚值钱,可是上了十斤,那就珍贵了,能比的上牛肉的价格。 如今京东的牛价,一头犍牛在七贯到十贯之间,而一头犍牛又能出多少肉呢? 二百斤低了,那三百斤?四百斤呢? 牛肉的价格一般在五十钱上下,十几斤的黄河大鲤鱼,斤价能比得上牛肉,一尾十数斤,整整三二十尾,这个不是个小数目了。对于阮家来说。 阮小七听的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却气馁的叹了口气。他大嫂看到了,但还一味的说:“那来的俩官人里,一个不是咱本地口音,另一个却是一口地道的乡音。这生意就是那外地人的主人要的。定是受了本地汉的引荐,才知晓这石碣村里你们哥仨。” “嫂子知道现在非比寻常了,打王伦那个贼书生占了梁山泊后,咱家这日子是越发的吃苦了。但现成的银子就放在眼前,错过了实在可惜。你们哥仨都一身的好水性,嫂子想着……” 阮小二家的正跟阮小七在这儿说着,阮小五远远的看到:“阿嫂怎生的来这里了,家中侄儿侄女谁在看着?” “五郎,可曾见到你二哥了?” “二哥就在后面。” “那五郎可曾打到大鲤鱼了?” “哪有那般好运。今日忒是晦气,只有一桶小鳖鱼,这湖里的鱼虾是越发的不经打了。” 就在这说着话,阮小二已经驾着小船划出了芦苇荡,看到自己婆娘在,唬了一跳。阮小七就如此这般的把事情诉说了一遍。一时间整个都被低压气息笼罩了住。 “二哥,且不说这买卖。咱们先划回去,莫要怠慢了人。”阮小七道。 等四条船滑到了木桥边,陆谦已经恭候这三位了。朱贵立在一侧,老远就望着阮氏三雄抱拳。 阮小二哥仨却也对朱贵有印象,知道这人绰号旱地忽律,在水泊边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 水浒原著上,阮氏三雄对于梁山泊上的头领们知之甚详,还说王伦等梁山开山四老不打紧的,只有新到的林冲十分的好武艺。想来也是,挨得这般近,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现在,三人就都把眼睛盯向了为首的陆谦。这人是生面孔,可他竟然能做的了朱贵的主,阮氏三兄弟就都提起了心来。 “我道是哪位豪客,原来是朱掌柜的。有的一年半载没见了。甚风吹得到此?” “哈哈,阮二哥见笑了,正主在这呢。”朱贵伸手把陆谦引荐来。 “在下姓陆,冒昧前来,搅扰三位好汉了。而既然三位昆仲都在,陆某又自带的有好酒好肉。那何不寻上个干净处,去吃几杯,说来。”陆谦也在细细的打量着这阮氏三雄。 阮小二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姓陆的好汉,但也不怯,说道:“那就往老五处去,湖中荷花荡里,我们就在船里荡将过去。”到时候,有什么道道,就尽可划下了。 第四十七章 说讲【求收藏,求推荐】 阮氏三兄弟只有老大成了婚,生育了儿女。阮小五和阮小七还都没议亲,不为人品长相本事,只因为家贫,没人愿意送女儿来吃苦。 但阮小五也比阮小七强,后者连一个落脚地都没,而阮小五家虽是在湖中高埠,四下里团团都是水,可好歹有七八间草房,有个落脚藏身之地。 三兄弟的老母亲也在随着阮小五生活,天寒地冻的时节,阮小七也是在这里过活。 朱贵自马后搬下几个酒囊和包裹,往阮小二家中丢下一包上好的黄牛肉,与陆谦抬步上船来。 三艘船径向湖心投去。 片刻时候就到了地儿,就看一婆婆走出草房。 “老娘,客人来了,儿们要吃酒。把这鱼鳖……”阮小七把撑杆往湖底狠狠一插,船缆随便的一系,提着鱼鳖一个箭步跳上了岸。 那婆婆穿的也是粗布衣衫,但收拾的可比儿媳妇干净,头上插着一根簪子,丝毫发丝不乱。 陆谦、朱贵叫了声婆婆,见过礼,就去了锅灶操置取。 阮小二引陆谦朱贵两人进屋,当中是一副没有过漆的桌凳,朱贵把包裹打开,里头尽是荷叶抱得熟牛肉、煮羊肉、整鸡整鸭。 阮小二便道:“陆先生,朱掌柜,休怪我三个弟兄俗,请两位上坐。” 陆谦笑着摇手,道:“却使不得。” 旁边站的阮小七道:“哥哥只顾坐了主位,请这两位坐客席。我兄弟两个便先坐了。”朱贵大笑着说道:“七郎好性快,阮二哥,就请上座!”五个人坐定了,碗里也都满上酒。气息却一下子沉寂了来! 阮氏三兄弟三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陆谦,六只眼睛里全都在询问着一个疑问:你是谁? 陆谦脸上挂着笑,伸手端起酒碗:“在下姓陆名谦,本在东京做事。自招惹了祸事以来就流落江湖,碰到了赤发鬼刘唐兄弟,与之一同投奔到沧州柴大官人庄上。幸得柴大官人的引荐,到此水泊中坐上了一把交椅。”陆谦知道自己现如今在江湖上已薄有声名,那就不好再把“义杀高衙内”或“血字留名”这两句话挂在嘴边了。 但阮氏三雄却都是唬了一跳。阮小七拍手叫道:“我那天!竟然是陆虞侯当面,今日能见哥哥尊颜,真叫小七欢喜!”说着便要起身拜下。 陆谦现在也能享受到“闻哥哥大名,翻身下拜”的逼格了。却忙把酒碗放下,扶住了阮小七。只是他能扶住阮小七,可没有哪吒三头六臂的本事,扶不住阮小五、阮小二。这俩人吃惊之余也是起身便拜。 水浒世界的江湖人物,就是如此。像那李立这般比之孙二娘张青都有不如的恶魔,都还受宋江声名的影响,阮氏兄弟如此作为也不稀奇。 就看着酒席间的气氛瞬间从寒冬来到了盛夏。 陆谦也不用再说下去了,先与阮氏兄弟干了一通酒再说。 酒是喝了,再来吃肉。陆谦并不馋肉,阮氏兄弟却是狼餐虎食,吃了一回。 “虞侯哥哥,自从你们梁山禁了泊子,不让我等过去打鱼后,这家中的日子是越发艰难了。”阮小七吞咽了一口肥牛肉后,带着满足的于陆谦说道,“我等兄弟是一个月都难见一回荤腥。而不知怎地,这越是日子艰难,运气便越劣。赌钱也只是输,却不晦气。五哥进来就不见有赢过,我也输得赤条条地!” 阮小二嘴里嚼着肉,端起酒碗,和酒吞下。听到阮小七的话,脸色讪讪,今日他们兄弟显得确实有些不体面了。 “这是三位兄弟都乃快人,没拿我陆某人当外人。”陆谦举起酒碗与阮小五碰了一遭。 他这句话把阮家兄弟全都挠到痒痒了,心里头那么丁点不好意思全都不见,对陆谦印象更佳。 “敢问哥哥到此贵干?”阮小二主动问起了。 陆谦知道这次的招揽有一个很好的开头,但能否达成目的,还要看他接下的这番说辞。 “三位好汉都该知道,上梁山需纳一份投名状。陆谦虽然是受柴大官人的举荐上的山,却也不敢坏了梁山规矩。” 陆谦话刚说到这里,阮小七就先一下怒了,拍桌道:“真真是好笑,王伦那厮好没道理。这全天下皆知道哥哥与那高太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官府中留了红名,还需纳什么投名状?” “诶。”陆谦做阻道:“我初来驾到,万不可乱了规矩。” “但是要我劫杀那无辜客商,陆某人与那刘唐兄弟是万万难做得的。”说这陆谦就把之前忽悠朱贵的那番话拿了出来。果真是很有煽动力。那阮氏三雄的品性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本就是不错,这样的话很对他们胃口。 而要是换做孙二娘、李立、王矮虎、穆弘这干车匪路霸,才嗤之以鼻呢。 “幸得朱贵兄弟的指点,让某寻到了一处祸害。三位都是这水泊边人,当知道唐庙,那内中的唐氏一族仗着家势,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作恶多端。杀之,可能称得上除暴安良?” 陆谦的发问让阮小二都为之一噎,阮小七拍手道:“如只杀唐氏一族,自当的上除暴安良。” 阮小五吃惊的看着陆谦与朱贵:“梁山竟是想三打唐庙不成?” 陆谦突然笑了,哈哈,三打,怎的整出一个三打了来?小小唐庙竟可与祝家庄相提并论了。 “非是梁山要三打那唐庙,乃是我陆谦要破那唐庙。也正因为实力不充裕,始特来请三位好汉入伙的。”朱贵在一旁非常详细的把陆谦的计划说道了一遍。只除唐氏,绝不牵连无辜,再一次重申了陆谦的思想方针。 不过阮氏兄弟,就连先前拍手叫好的阮小七,现在都沉默了。 入伙,上山,那就是落草了啊。 陆谦看着三人沉没的脸色,并没有朱贵那般心急,原著上阮氏三雄一下子就被吴用说动,这就说明这三人与武松那是有区别的。当然也不能忽略了这中间多出的一年时间,三兄弟和家小过了整整一年的苦日子啊,内心里自然就生起了火气。 “三位兄弟,且听我陆谦一言。石碣湖距离山寨太近,王头领历来是一个谨慎的人,怎可能容忍你等到山寨近处捕鱼,那岂不是泄露了山寨虚实? 是以,你等着若守在渔村,这苦日子还将过下去。” “敢问三位兄弟可守得住,熬得住?”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时光飞逝,晚上一日那就是一日啊。” “三位,你们是要过一年那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的快活日子;还是要过十年破衣烂衫,吃糠咽菜,受官府欺压,受刁吏摆布的苦日子?” 陆谦的话就仿佛是一瓢瓢的热油,把阮氏兄弟心底里那微弱的小火苗迅速的变成了燎天大火。 “许是三位兄弟还担忧落草为寇,有那一日不得善终。”朱贵摸着自己的胡须插口说道:“但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突,千万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没事。别的不说,就看咱们身边的虞侯哥哥,江湖上都知道虞侯哥哥的义事,那花花太岁不该杀么?偏偏宫里的道君皇帝捂住了自个耳朵。忠良义士遗于野,奸臣贼党满在朝,让这世道黑的如混沌一般。我等好汉不能在此浊世快活,苟苟且且的活着窝囊,索性就上的山去。即便是落草,只需如虞侯哥哥这般记得心中义气,不枉害无辜人,只除暴安良,便是那刀斧加身,又何惜一死?” 第四十八章 三雄入伙【求收藏】 阮氏兄弟现在的感觉就像当初朱贵被陆谦忽悠时候的一般,那真是胸怀激荡,豪气奔发,直恍如一个个小太阳一般,浑身向外都冒着火焰。 “朱头领这般说却是小瞧了我们兄弟。我弟兄们日子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早去了罢!只是我弟兄三个的本事,虽不是不如别人,可谁是识我们的。” 朱贵忙道:“假如便有识你们的,你们便如何肯去?” 阮小七一排木桌:“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勾受用得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 “如能真像朱头领说的那般,俺们兄弟死也无憾。” “对,死也无憾。” 阮小二最先开口,阮小五、阮小七随后附和,三兄弟的确不是怕死的人。陆谦刚在梁山落脚,就能来渔村向请他们兄弟,这就是识货人。 “但咱们话也先说明,俺们兄弟投奔的是虞侯哥哥,而不是那王伦,这一点却是要分明的。” 阮小二伸手阻住了朱贵说话,接着道:“朱头领你是不知,因石碣日苦,我弟兄们早曾几遍商量要去入伙。可听得那白衣秀才王伦的手下人都说道他心地窄狭,安不得人。我弟兄们也就一齐都心懒了。” “今日虞侯哥哥亲来相邀,说话叫我弟兄心里滚烫,便是那刀山火海也愿跟随哥哥闯去。这条命却不是于那王伦鸟厮的。” 陆谦朱贵对视了一眼,阮氏兄弟的这番态度如果让那王伦看了,能把这落魄书生气死。朱贵脸上有点犹疑,陆谦却是爽朗一笑,“就如你弟兄所愿。你们愿意留在朱贵店中,就在那店中快活;不愿意,就上山在我手下听命。” “我梁山处在水泊中,却无有水将,甚是遗憾。三位能入伙,正可谓恰如其分,真真逢时。” 陆谦才不会因为这点问题就拒绝了阮氏三雄呢,他相信朱贵也会最终‘无视’这个问题。 如此这一通酒就喝的人人尽兴。但也无人吃醉。对于陆谦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带着阮氏三雄回去,综合刘唐带回来的消息,看看是今夜还是明日,好对唐庙下手。 “那唐庙总共才三二百乡勇,回家一部分,夜间警讯的能有百人么?还分守四面八方,职能各个不同。有外出巡哨的,有寨墙警哨的,有做预备队的。且来思寻看,我等扑杀上去,一时间里会有多少对手?” 百十人分成了那么多波,一波能有二十人还是三十人? “不说朱贵兄弟能招揽来的三五十条汉子,就说我们几人,一人一把朴刀,二三十人岂是够杀的?况且这等乡勇比之禁军如何?那百十禁军死伤了二三十后都胆丧气沮,乡勇更甚之。”所以,这一战是有胜无败的。陆谦信心充足,有了三阮加盟,那突击力量至少强出一番。 阮小七还是头次听这说法,百十禁军死伤二三十后便胆丧气沮?他心里有疑惑,可想到陆谦是东京殿帅府里出来的虞侯,见识自然非同一般,就也信了。 “小小唐庙,休说是夜袭,就是白日里杀上门去,凭它那三二百乌合也能抵挡了我们兄弟去?哥哥只管在后,这一战只我们弟兄就能把那乡勇尽数杀破胆。” “三位兄弟的入伙,让我方把握剧增,我思虑良多,此战实无败的道理。”陆谦的话让阮氏兄弟很是高兴。这种‘上位者’的赞许给人带来的激励和鼓舞,要远比同阶级人的夸奖更大十倍。 如此说定。酒足饭饱,三阮就说道要行船自去那朱贵店中。 陆谦拿出了包裹中最后的一包物件,打开来放在桌面上,三根蒜条金闪闪发光。 阮小七脸色变了,“哥哥这是作甚?” “兄弟休要误会。这钱却是要于你弟兄安家用的。”陆谦手头的金银还剩不少,打韩伯龙离去后,刘唐就跟随他左右,他的那一份实际上就是由陆谦来随意支取的。 三根金条,重三十两,价值三百贯。 陆谦之前用如此多的钱财买下了清河武家兄弟一辈子也还不完的人情,现在他也要用这样的一笔钱来买下阮氏兄弟的感激。 之所以在事情说成后再取出,这是为了不让阮氏兄弟误会他是在拿钱收买他们。 阮小二、阮小五和着阮小七,你我对视了半响,阮小二开口道:“哥哥恩义我弟兄三个领了。这辈子若舍不得性命相帮于哥哥,残酒为誓,教我们三兄弟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今后哥哥旦有令下,就是前头是火海,我兄弟们也与哥哥趟平了。” 就所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陆谦的话,陆谦的意志,很多都正搔着阮氏兄弟的痒处。三观符合,意气相投,陆谦也有那么一丢丢江湖声望,阮氏兄弟‘磕头就拜’也不算奇怪。阮小七已经在叫着要去唐庙。 三兄弟用小船载着老母到了岸上阮小二家,陆谦、朱贵牵马在外等着,阮氏兄弟在屋内分付了家中,来到院外,与陆谦见礼后,跟着陆谦俩,五个人离了石碣村,拽开脚步,取路投朱贵店来。 到了那店中,就看到刘唐斜裹着一破头巾,盖住了鬓边半边朱砂,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恶鬼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围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脚下放着一个酒坛,手里拿着酒碗,正自喝着。 看到陆谦一行人来到,忙丢下酒碗,迎了出来。 “来来来,我与你们引荐一下,这位就是石碣村的阮氏三雄,生生义气好汉。这位就是跟我一块上山的赤发鬼刘唐,破唐庙这一遭里一同拼死的兄弟。” 阮氏三雄,刘唐是真真没听说过。但是对于赤发鬼刘唐,阮家兄弟却多有耳闻。而且路上还听得刘唐陆谦的不少事迹,知道这人在陆谦眼中的份量。有名望,有分量,江湖上叫响了名头的好汉,阮氏兄弟自然尊敬。而陆谦对阮氏三雄的看重也叫刘唐不会轻怠了他们仨。 朱贵当即叫小儿摆上一桌席面,几碗酒吃过,大家都是兄弟。 “哥哥,依我看,要破那唐庙就在今晚。” 唐庙的情况与陆谦想的差不多。现在虽然是农闲时刻,但到了夜里,唐家人也不会把着乡勇不让归家,顶多留下百十个人,这些人还多是图那唐家赏的一碗粥饭。 是的。北宋末期的中国,已经是三餐制了。 只是对于最底层的农民来说,晚上这一顿饭实在没必要破费,尤其是农闲的时候。一碗粥饭也是有一定诱惑力的。 “我巳时中便于内中接上头,足够时间让他们串联的。如果拖的愈长,反而容易走漏风声。” 刘唐事无巨细的把今日他进唐庙的过程说了一遍,还拿出了一副详尽的地图,最后劝说。 陆谦没有搭话,把头看向朱贵,“哥哥放心,日落时分,人手定会齐全。” 再看向阮氏兄弟,“哥哥,我弟兄正等厮杀。” “那好。今夜咱们就破了唐庙。”一丈余高的寨墙,陆谦会告诉郓城的所有人,这屁也不是! 第四十九章 破寨【求收藏】 三更半夜,月上中天。 距离唐庙五六里处的汶水河畔,七八艘船停在了河边,黑夜中陆谦远远地打望东方。 天黑十分,最后一批打山寨下来的喽啰也自到齐,盘点一番,不算陆谦、刘唐、阮氏三雄和朱贵六人,大小喽啰已经四十有一。 一更时分,分头潜来的人手全部在这儿聚集,一个不少。陆谦叫人好好歇着,取出酒肉招待,这一等便是到三更时分。 夜幕中,无数颗星星闪过。静静的汶水上,不时的有按耐不住的人声传出来。陆谦没太过苛求他们,便是他与刘唐、朱贵,阮氏兄弟都也在窃窃私语,众喽啰们忍不住心中那股兴奋中参杂着忐忑的复杂情绪,响出声音来也是应该。而这也是他拔船停在距离唐庙五六里远的水面上的原因。 直到近了三更,行动真正开始,众人才都安静了来。几艘小船悄无声息的行驶在汶水上,向前了两三里,陆谦叫船停下,一伙人拿着朴刀、长枪都下船上岸。潜伏在河堤里,就看前头两三里有灯火亮起的地方,一条火龙从黑夜中钻出,这就是唐庙巡夜的乡勇。 人数不多,只二十来个,带头的是一个唤作文忠的教师。 这都是那叫着唐伍的后生告说的。文忠是唐家的副教师,还有一个正教师叫做苏飞,两人一使刀,一使枪,杜迁、宋万都胜不过二人。 这二人每逢半月轮值夜宿,现下正逢文忠当值。持着一口大刀,骑在马上,徐徐而来。 陆谦远远地看那火龙出洞,约莫行了两里之后,转而向北。距离的稍远些,没能放个侦查技能,看个清楚。 漆黑一片的唐庙,除了偶尔传出的两声犬吠声外,陷入沉睡的村庄再无一丝动静。 一伙人分做两部分,陆谦和阮氏三雄为首,他们负责打开寨门,刘唐、朱贵引着余下人在后。 悄悄的靠近寨墙,阮小二将朴刀竖在墙边,脚下扎住马步,两手抱在腹部。陆谦也撇下兵刃,脚踩在阮小二手心,猛地一起,整个人就向上蹿区。那阮小二也十足力气,顺势朝上一举。真真是双臂有千斤力气,陆谦整个人一轻,人就到了一丈高的半空,举手就捞着了寨墙顶端,如是一根稻草一样,半丝儿声音都没的就落到了寨墙上。 阮小五、阮小七如是这般的上来,陆谦再垂下绳索,先把四口朴刀送上,再将阮小二吊上来。 唐庙是很小的,虽然农村宅院一般来都很大,但这个存在也不过是东西长百二十丈,南北长七八十丈大小,现在陆谦他们杀到的就是西门。 其上寨墙的地方,距离西寨门还不到百米。四人挺起朴刀,悄悄的摸过去,在还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被寨上值夜的乡勇发现。 “上!” 一声爆喊在唐庙的夜空中炸响。四人争扑上前,砍瓜切菜一样,将寨门上的七八个乡勇砍倒在地,然后跳下城门,那里守着的两个乡勇早已经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祸事啦,祸事啦。贼人杀进来啦……”一路还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嚎声。 寨门打开,一伙人蜂拥而入。同时那村中心里也响起了疾快的铜锣声。唐庙的反应并不算慢,但这些手段短万万阻挡不下陆谦,凡是持械杀出的乡勇丁壮尽数打到,一路直冲唐宅。 “各位父老乡亲,俺是唐五儿。今夜里来,只是为报俺家仇,与众乡亲无干!绝不会伤害到父老乡亲。大伙儿请自闭家门安守,乡勇也都自回家去,休为唐老贼无谓葬送了性命,今夜里俺只寻唐老贼报仇。……” 整个唐庙都已经惊醒,柴犬疯狂的叫着,那在唐大户家中安歇的苏飞一个打挺,从床上下来,不及穿衣就持着一杆长枪奔出庭院。 唐老倌儿,也就是唐大户,唐家的主心骨唐胜安,同样慌得一塌糊涂,脚不穿鞋的奔炮出来,看到持枪立在庭院的苏飞,那就好比寻到了依靠,急过去问:“苏教师,苏教师。” “老太公休慌,有我苏飞在,贼人就算进的寨子,也破不了唐家大门。” “教师啊,老朽心乱神慌,现在只全仗教师了。只要教师能守住我唐家不失,日后我必在女婿面前保荐教师。”唐胜安就如此说着,就听到大门处的家丁杀猪一样叫嗥着:“太公,太公!贼人杀来了,贼人杀来了……” “上墙,都上墙御敌!”苏飞真真是一惊,这才几时啊,人就杀到跟前了?这贼人到底来了多少啊?“把猎弓都拿出来。” 就在这时,唐胜安的声音又响起了,“混账东西,还不快与教师披上?” 苏飞扭头一看,却是那副他眼馋已久的札甲,这可是真真的好东西。厮杀时候如披上了它,简直等同多出一条命来。 唐家也是因自己女儿做了那济州团练使黄安的小妾,才藏的一副在家中。 “各位父老乡亲,俺是唐五儿。今夜里来,只是为报家仇,与众乡亲无干!绝不会伤害到父老乡亲。请大伙儿都闭门在家,乡勇也自回家去,今夜里俺只寻唐老贼报仇。……” 唐伍这时的声音也在整个唐庙响起,之前串通的三户人家也在大声的叫喊。唐家人现在吞吃田亩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唐伍的遭遇在整个唐庙并不是一家两家。先前有唐家一门强力压制,几百户农人都视作囊中之物,现如今反噬就来了。 “大哥,咱们……?” 一处土坯墙的后头,十几个持着刀枪的汉子聚在一块,大家的目光都看着中央的中年汉子。 “等。” 中年汉子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在火把的照应下,显得都有些狰狞。看的他对面的一个民人打扮的人是提心吊胆。直到这汉子说出一个‘等’字,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大郎真明智之选。那唐老贼死便死了,凭的我们要给他卖命?何其不值。” “至于庄里的安危你尽可放心。保证是秋什么来着,秋……,秋毫无犯。唐伍爹娘祖辈的坟地都在这儿,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还能偏咱们不成?” 如此的一幕还在其他几处地方重复上演。 聚集起来的村民和乡勇,满怀忐忑的看着‘贼人’一路直奔唐大户家去,一连串的情报回馈到了如那中年汉子一样的几个为首人耳朵中,这些贼确实说话算话,竟没一个去踹门闯户的去烧杀抢掠的。 而且他们的人数也不是很多,似乎还不到百人。 唐家的大门很厚实,但再厚实的大门也挡不住暴力。而唐家人手里握着的猎弓,早被木板盾牌挡了下来。 陆谦根本没再分兵,再分头去打,调开唐家家丁什么的。没必要! 这个时候就要简单粗暴有力量。 “我来踢。”阮小二爆吼一声,提起熊掌般大的脚板,振起全身力气,飞起一脚,沉重的院门发出咔嚓咔嚓的吱扭声。 透过缝隙,陆谦可清洗看到门后那唐家的四五个家丁身子猛地向后一弹。“顶住,顶住!”有人在大吼。 “我们也上。” 陆谦与阮氏兄弟一人擎着一面木盾,挨到唐家大门,几人合力,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大门的门轴撞断了。那整个大门不需要他们在破坏,里面唐家家丁一直在用力堵门,里头的力就把门轴断了的大门给向外推到了。 “杀——” 陆谦甩开木盾,挥着朴刀就闯进了懵逼中唐家家丁群中,应者披靡,在被陆谦砍到三两人后,余下人就在一声惨叫声中一哄而散。 而此刻的苏飞也跑完了龙套,领盒饭下去休息了。 阮氏兄弟干净利索的结果了苏飞,阮小七已上手在扒着苏飞身上的札甲了。“哥哥,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自然是好东西。”陆谦拿起了还沾着血迹的凤翅盔,再看一眼札甲的铁质,就知道这是标准的军中中级军官所配的护甲。 第五十章 土豪劣绅【求收藏】 整个唐家大院一片鸡飞狗跳。 阮小七拿过那凤翅盔顶在头上,大声道:“杀啊……,兄弟们。胆敢反抗的,全都剁了。” 跟在身后的喽啰们哪还需要他吩咐,提着刀枪就随着逃窜的唐家家丁们往里闯了去,整个大院已经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团。正堂里,几个护院家丁提着朴刀从里面迎了出来,刀光霍霍,砍倒了两个喽啰,后面的喽啰们立即一拥而上,几十把刀枪砸下,将那些人全砸成了肉泥。 “四头领,唐胜安那老狗不会已经跑了吧?”唐伍向陆谦道:“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杀进来,我怕他已经从后门溜走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寺。整个唐家的人都在这,跑了唐老狗,还有的是人叫你出气!” 这时候刘唐、朱贵也带着一干人涌了过来。 大踏步的迈进大院,咕噜噜一颗人头被刘唐扔到了陆谦脚下。 “这就是那文忠的头颅?” “那厮打北门赶将回来,还要串联乡勇,被俺一刀砍了。” 朱贵身上一点鲜血都没渐染,刘唐身上却被鲜血糊了一半,万幸没伤到。 “刘唐兄弟真真英勇,几刀砍杀了文忠那厮,然后和刀滚进那乡勇堆里。” 文忠手中本就有二十人,再加上东寨门的人,以及跑来掺和的乡勇村民——不是所有人都信唐伍的话的,文忠身后都已经有了四五十人。朱贵都觉得要拼命一把了,哪料到刘唐三五刀砍杀了带头的文忠,让乡勇们尽数被摄。然后他一把朴刀闯杀进了人群里,刀光如雪,杀的乡勇抱头逃窜。那些乡勇固然人多,可文忠先死去,再被刘唐这么一冲,心神大乱,一哄的散去。朱贵是白紧张了一把。 可却也让他真正见识到了小规模冲突中,勇将的威力。见识到了真正的强人手段。 那文忠的武艺比之杜迁宋万半分不差,在刘唐手中却是跟杀鸡宰狗一样。 朱贵现在很兴奋! 这时唐家大院已经不再混乱,因为整个大院都被陆谦的人给拿下。 院子里再看不到人影乱晃动,唐家的家丁的抵抗比起唐庙的乡勇来要激烈得多,但现在兵器交击之声已经不再传来,阮氏兄弟就仿佛是推土机一样,在这种战斗中无可阻挡。摧枯拉朽一样扫荡了全部的抵抗之力。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是一座小楼的楼下,周遭倒毙着几个家丁护院,居然还有一具喽啰的尸体。 这还是今夜里己方的第一个折损,此前都是伤而不死。喽啰们的武力虽然不比乡勇强大,但有了陆谦的‘统帅’,战力还是增强了不少的——防御+20%、攻击+10%。战力已相当不错。再有一干高手冲锋陷阵,他们自身只是打酱油,一路杀进来只打落水狗,受伤的都没几个。现在…… 楼下,阮小七依旧顶着那凤翅盔,脚下踩着一个发髻被打散的老汉。看他的穿着,还有那皮肉像,这人定是唐胜安了。 在这老汉后头还乌丫丫的跪了一地的人,有束手的家丁,有求饶的乡勇,有奴仆侍女,还有一群细皮嫩肉的唐家家眷。 阮小七看到陆谦来到了,一脚把唐胜安踢倒:“哥哥,这老贼就是那唐胜安,这边的都是这老贼的子孙女眷。” “好汉饶我性命。我女婿是那济州黄团练,好汉若杀了我,便是上天入地也难逃朝廷法度。” 事到如今这老贼还想着美事。 “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押到大门外!”陆谦招呼了一声,大步向着前庭大门行去。 脸色沾满阴沉,这唐庙已给他拿了下,怎的系统一点反应都没?这破烂玩意!破烂玩意! 陆谦再叫人招呼一下唐伍,现在唐家的大门外已经聚满了三四百乡勇乡民,俱是青壮,可说是唐庙七八成的壮丁了。唐伍正一遍遍宣讲陆谦的许诺,只杀唐大户,与普通村民秋毫无犯。 当然,这厮杀过程中被殃及的人,就比如西寨门的乡勇,那唐家大院的乡勇,死了也就死了。 当满头散发,浑身被剥的只剩下内衣遮体的唐胜安被阮小七提着丢到大门外的时候,整个唐宅大门前几百人鸦雀无声。 这一身落魄的老头儿,真的就是那蛮横霸道,夺人田财,害人性命的唐大户吗? 几百人没了声音,只有一支支火把燃烧时炸响起的爆裂声。 直到唐伍回过神来,爆喊一声:“狗贼,还我爹娘命来——”就从身边人手中一把夺过单刀,照头向着唐胜安脑袋砍下。 陆谦递了个眼色给阮小七,不要他阻拦,然后在刀口就要落到唐胜安头上的时候,陆谦一把揪住唐胜安的头,将他身子拉开了一尺。唐伍这充满仇恨的一刀,直直的砍在唐胜安的小腿上,刀刃入半,露出森森白骨。 登时,唐胜安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来!好家伙,这是真正的男高音。 陆谦还都闻到一股屎尿臭味,这老贼已经被吓的屎尿齐流。 唐伍一刀砍下,就已被回过神来的喽啰们按住了。这时候,则是刚安静下的乡勇村民喧闹了起来,然他们不是叫着夺回唐胜安,叫着杀贼,而是不少人在大声的叫好。这些人看着陆谦的目光也多出了一丝温暖。 当然,他们在看到文忠与苏飞的人头时候,还是充满了惊骇的。这两人在唐庙年余时间,还是颇有声威。 陆谦可以一刀砍下唐胜安的脑袋,把唐家灭门之后,裹了钱财溜之大吉。 但思考了一番,他觉得这么做故然能打响他的名头,震动四方,但给百姓的记忆却不深刻,给刘唐、朱贵,还有那刚入伙的阮氏兄弟‘记忆’不深刻。 自己好歹忽悠了他们一把,就要趁热打铁。陆谦决定来一次‘公审’。 公审加诉苦,此乃gd的法宝,那是能叫人脱胎换骨,能让光头党的杂牌硬撼老美的精锐的——曾五十军——神奇力量。虽然陆谦现在不可能照搬来用。这法宝的模样需变上一变,把阶层斗争消减,将斗争对象只局限于个人。甚至陆谦还需要先抛石引玉,乃至于都可能引不来玉。 可这也足够实现他的目的。 陆谦从不指望能同gd那样,在宣传上取得无与伦比的成功。他没有那么多被万般困苦和卓绝斗争磨练出来的比铁都硬的骨干,也没那么大的野望和影响力,想着去挑战整个地主阶层。 他现在的目标只是把矛头对准整个封建地主阶级中的一小撮人——广大地主士绅是没人承认自己是当面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小人的。所以这‘土豪劣绅’就只是广大封建地主阶级中的一小部分。当一些人的龌龊面孔曝光之后,便是同阶级的地主士绅们也会对这些‘土豪劣绅’大加鞭笞,主动地与之划清界限。因为社会的伦理道德规束这整个社会的。 陆谦把自己的矛头对准其小部分,这也方便将来他大展宏图之时,好收拢地主士绅阶层。因为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改造全中国。 时代是有限制的,千万不要好高骛远,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 陆谦要一步步树立起自己的光辉形象,脚踏实地,认真务实,现在这般做非常适宜。 “各位乡亲,大家无需害怕。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等来此,只是为了给兄弟报仇,为了铲除唐胜安这条作恶多端的老狗,绝无侵犯大伙之意。” “诸位皆是唐庙本地人,当知唐伍兄弟的迹遇。好端端一个家,只因为这老狗要并地,而被害的凄惨,此仇岂能不报?” “唐胜安,你可还有话说?我这位兄弟遭你害得家破人亡,满唐庙乡亲都是佐证。”陆谦抓着唐胜安乱发,一把提起,厉声喝问。 “好汉饶命,饶命啊。老汉有万贯家财,都愿奉送好汉,只求能饶老汉一家老小性命!” 唐胜安最后的一点颜面也挂不住了,唐伍的那一刀吓破了他的胆,腿上血口也是他这一生不成有过的剧痛。生死之间走过一遭,他还有什么底气呢? “唐伍,唐伍。你求求好汉,是老汉瞎了狗眼,坏了良心!我给你爹娘起大墓,我带着儿孙给你爹娘披麻戴孝,我给你磕头。你就念在俺们乡里乡亲的情分上,念在咱们都姓一个唐字的份上,饶过老汉这一回吧!” 唐胜安痛哭流涕,但这半分没有打动唐伍。 “姓一个唐字的份上,你害死俺爹娘时候怎的没想着一个唐?你现在知道姓一个唐了,晚了。俺爹娘不用你去做孝子贤孙,俺还活着呢。俺爹娘的孝子是俺,俺要做俺爹娘的孝子,就一定要替他二老报仇。俺要不杀了你,死了俺都无颜去见那被你们活活害死的爹娘!” 唐伍冲着仇人声嘶力竭的怒吼道。额头上青筋爆出,脖子上暴起的血管如同那老树的盘根,拳头紧握,指甲扎进了肉里,血都流淌下来也浑然不觉。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这老狗就交给你了!”陆谦把眼色一使,唐伍立刻似那脱缰的野马,冲向唐胜安。 第五十一章 梁山好汉【求收藏】 唐伍挥舞着拳头,疯狂的,歇斯底里的,一拳头,一拳头,一拳头…… 刀他都忘记了。 仇恨让他疯狂,能紧记着的就只有拳头。 拳拳到肉,拳拳见血。 唐胜安惨叫着,哀嚎着,哭泣着,求饶着,慢慢归于平静。 他的子孙中有一个激动地要挣扎的,那背后的喽啰立即赏了他一刀,如死狗一样倒在血泊里,比唐胜安走的更早。 唐伍的拳头打破了仇人的眼睛,打烂了仇人的鼻子,一拳拳打的唐胜安七窍流血,嘴角不停地往外吐着血水。整个人也从初始的挣扎求饶咒骂,慢慢的变成了真的死狗。 整个唐庙的人再次寂静了。他们看着疯狂的唐伍,眼睛里闪过一抹恐惧,也闪过一抹欣喜。 陆谦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那眼神的确是欣喜。但那许不是给唐伍的,而是给死去的唐胜安的。 神志一点点回到了唐伍的身上,他感到自己拳头疼得厉害,就仿佛是裂开了一样。而再看着面目全非的唐胜安,哈哈大笑,“爹,娘,儿子给您二老报仇啦——” 仰天爆出了一声大吼。 这一吼,直叫那风云汇聚,激荡胸怀。在场的喽啰也好,朱贵、阮氏兄弟也好,一个个都心里滚烫滚烫的。即便是那些个受伤的喽啰,也不经意的站直了身子,显出一副英雄气概来。 他们感到很光荣,很自豪,这一战打的值,这伤亡付出的值! 他们恍惚中感觉到了一股江湖义气,似乎忘记了这事儿本质上只是陆谦、刘唐二人的投名状。 唐伍站起了身来,就仿佛是历经了千锤百打的锤炼,唐伍给陆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噗通”跪倒陆谦脚下,磕了三个响头。 陆谦没去搀扶,他受得起这三个头。“陆头领,今后我唐伍这条命就是头领的。” “好兄弟,且起来到后头包扎。” 陆谦再转身看着依旧静悄悄的唐庙人等,“我陆某人刚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这老狗害我山上兄弟,那便是跑到那天涯海角,也断不能放过他。但于大伙无关。我陆某人说话算话,今夜里可有我兄弟来扰骚四邻的?” “敢问好汉是哪一山的英雄?” 唐庙人群中有人叫喊了一声。陆谦脸上带着微笑,倒:“不才,我等正是那梁山好汉。” 这一问一答却是他早就定好的节奏。 骤然听闻眼前的英雄竟然是那梁山上下来的强人,在场唐庙人超过九成的人都吓了一跳,那是立刻就把手中刀枪锄头举了起来。 唐家大门前的气氛立刻紧张了来。 “唐五儿,你这个杀千刀的坏种,竟然把梁山贼人引了过来!”人群中的咒骂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就是两地先前的因果了。 刘唐和三阮立刻挺刀护在陆谦身侧,喽啰们也全都举起了刀枪。只有陆谦呵呵一笑,“放下,放下。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我等梁山好汉虽与唐庙颇有冤仇,但这结怨的是这唐大户,而不是诸位乡亲。今夜里,我还是那一句话,必秋毫无犯。” “而把话说回,我们梁山这一次杀了这唐胜安,那是实实在在利益大家。” “陆某可是听那唐伍说起过,唐胜安一门人欺男霸女,夺人田财,手段贪婪粗鄙,唐庙中受害者不止他那一家。陆某与弟兄们今夜乃是于大家报仇,乡亲父老何以把刀枪对我?” 整整一天的时间准备,陆谦做下的功课可不是只邀请了阮氏兄弟,还记下了不少唐胜安一门人的黑资料。 “就比如那李货郎。李姓是唐庙的小姓,李货郎一家更是一亩地都没,但是李货郎人聪明能干更勤劳。先是在货栈里做工,后走村串乡做起了货郎。攒了本钱后便在唐庙的南口开了家杂货铺,还说了临近蔡庄的一个漂亮媳妇,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但现在那李货郎一家人何在?” “他在去年被唐胜安的大儿子诬蔑暗通我梁山,被县衙一纸公文拘拿了去,只短短三天,就不清不白的死在了大牢里。他的媳妇跪在唐胜安门前求救,望这条死狗看在乡亲的份上能高抬贵手。被唐家的家丁抢进了这座大院中,五天后行尸走肉般回到李家,听到丈夫的死讯后,当天夜里就投了汶水。李货郎的父母第二天也一起去了。” 陆谦越说越怒,胸口恍如塞了一颗球球。“唐明礼何在?”这些情况他虽是之前就已知道了,但想想真的怒气横生。 阮小二揪起一个三十出头,年纪与陆谦相当的人就扔到了众人面前,无数道目光投过去,那人跪都跪不住了,瘫在地上,这生生就是一滩软若无骨的烂泥巴。 “唐明礼,你名字明礼,心里可曾有半点明礼?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老实说来。李货郎之事是不是你色欲熏心,故意陷害李货郎,好图霸占李家娘子?” 陆谦的目光如利剑一样精锐,那唐明礼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读书人模样,只勾着头一味的求饶。 陆谦眼睛扫射着唐庙的青壮汉子们,这当中有很多人低下了头,或者移开了目光。但也有一部分人眼睛里翻腾着愤怒的火焰。 “你们说,这鸟厮该不该杀?” 这时风中一阵恶臭传来,直叫人掩鼻躲闪。原来是这厮已吓晕过去,屎尿流淌了一地。 “该杀,该杀,该杀——” 北宋的汉人到底不是那满清时期的麻木不仁,民风彪悍的山东更是还有一股血性,一些个后生已经叫吼来。 这现场也是因缘巧合,那年老的人都躲在家中,在场的全部是青壮年,最是血性,也最容易给煽动。 “诸位乡亲,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不是天理?”陆谦继续喊道,“唐明礼害了李货郎一家四口。只此一例杀他即是不冤,我等有没有冤枉他?” 陆谦偷偷把‘我’换成了‘我等’,可现场气氛已经炽烈,没人在意这点。 “没有冤他!杀了唐明礼!” “杀了唐明礼!” 慢慢的,惧怕的人,犹豫不定的人已经被一些小年轻挤到了身后了,前面围着的大概有六七十青壮,全都大喊大叫来。 这呐喊声并不像海潮一样浩大,震动天地。它就像是一棵幼苗,还很脆弱很幼小。但它本身携带着一股强烈的激情,一股让人震撼的力量令刘唐、朱贵、阮氏兄弟,还有那喽啰们,包括始作俑者陆谦本人都汗毛直树。 这就是民心,这就是民意。 陆谦高喊着杀了唐明礼,听到人群爆发出的更高的喊声,他知道今天自己成功了。他成功的将另一个‘梁山好汉’的影子种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那不仅仅是唐庙百姓,还有今夜所有历经了此事的好汉与喽啰们。 第五十二章 老赵家的江山【求收藏】 “唐伍。” “陆头领。” “唐家人害你父母两条性命,唐老狗一条命可抵不起,这唐明礼……,就交予你了。” “谢哥哥恩义。”大大的惊喜涌上唐伍心头,他那自杀了唐胜安后平静下的表情,当即破裂。通红的眼睛里泛起凶光,脸上则挂着狰狞的笑容,伸手抓起唐明礼的长发,提溜到一干唐庙青壮年的面前,“咔嚓——”,那就是一刀斩下。 唐明礼的脖子被整整齐齐的切断,脑袋轱辘辘的掉到了唐庙人的脚下。 “哪来的狗头,污了俺的眼睛。”一个年轻的声音高叫着,一脚踢飞了唐明礼的头颅。 “哈哈哈……”哄堂的大笑声。 唐胜安的二儿子唐明仁被提到了陆谦的跟前。 这家伙倒是比他的父兄有种,亦或是知道今夜的死劫是万万躲不过去了,唐明仁也放开了。 “我曾听说过一句俗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诸位唐庙的乡亲们,有着唐胜安这样的父亲,唐明礼如此的哥哥,这唐明仁是否也真如他的名字一般明白这个‘仁’字呢?” “唐伍兄弟曾于我说,这唐明仁绰号笑面虎,平日挂着一张和善的脸,内里却最是阴毒。就不知大伙平日里是怎么受这贼子的欺负的,都可以上来诉苦。不用怕,现在我为刀俎,这等贼子是那砧板上的鱼肉。有我梁山好汉来给大家主持公道。”陆谦好悬都要说出‘子弟兵’这三字来。 止下话来,就感觉有种意犹未尽之意。 但他已经不能说了。陆谦不是雷锋,也不是太阳神君,他从来不想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即便是学生时期对于加入全球‘最伟大’组织的最根本目的也是为了给自己谋福利。 所以在现如今这个时代,在北宋背景之下的水浒世界,他也只会与社会合流,在允许的限度下修修补补——比如把赵老二定下的文官盛世给砸了,而不是彻头彻尾的改革之。 “一群草寇,一村暴民,你们这就是在造反,等到官军过来剿匪,你们这些乱民一个个都要被砍头。”唐明义还在不停的咒骂着。 阮小七一脚把他踢趴下,看向陆谦,陆谦则示意他不要插手。 唐明义骂得好啊,他都这般地步了,越是骂的很,就越能激发唐庙人的愤怒,这还是陆谦的好队友呢。 “好!”人群中忍不住为阮小七的这一脚拍手叫好。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汉子跳了出来,“俺来,俺来说这狗东西干过的好事。” 唐伍看了一眼这汉子,低声在陆谦耳边道:“头领,这人是那李货郎的同宗兄弟。” 李家再是小门小户,在唐庙再是小宗,也不是只李货郎一家人的。 陆谦嘴角翘起了笑,他今夜里的图谋是要大功告成了。 就是说么,这唐庙本地人中可很是有一些与唐胜安一门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恨的,那怎么可能忍着不跳出来痛打落水狗呢? 不过陆谦却是把唐家人想简单了,就比如眼前的唐明义,那真真是嘴硬。 这厮往日仗着他家横行乡间靠的乡勇武装,很多面子上的情义都不做,除了收租之外,大斗进小斗出,放高利贷,抢男霸女,逼良为奴,一桩桩一件件百姓们记得清清楚楚。当然了,这些事情中很多唐明义都是在给他爹和他大哥背黑锅。 唐胜安是唐家的主事人,是老太公;唐明礼是唐家唯一的读书人,是唐家的颜面;那就只唐明义能‘为祸乡里’了。不过陆谦却觉得这唐明义更该是去从军,这厮骨子里真真有股狠劲。李四郎怒骂的时候,他也硬挺着回骂回去。 李大郎骂唐家狼心狗肺,逼死人命,他就回骂李大郎不知好歹,不识时务; 李大郎骂他收租苛刻,斗大三分,唐明义就回骂他是懒骨头,不肯卖力干活,天生就是没福气要吃苦的命。 李大郎还骂他放高利贷,大斗进小斗出,借逼债抢夺田亩,唐明义就回骂借钱的人都是穷鬼,没钱还要借钱花,活该倒霉。 直直是陆谦的好‘队友’,把李大郎气的怒发冲冠,便是周边围着的唐庙人都恨得发狂,两个不大的后生在狂怒之下冲上去殴打唐明义。这厮嘴被打烂,眼睛被打出血,牙齿都掉了三颗,还一不喊疼,二不求饶,只骂乱民都该死,算是与百姓针锋相对了。 这真真出乎陆谦的预料,但却只叫他心底里不停地为唐明义的硬骨头呐喊加油。 之前为唐家人被砍头欢呼呐喊的只有六七十唐庙人,但现在却整整有二三百人,占了所有青壮中的六七成。 阮小五得了陆谦的示意后,上前把被打的已不成人样的唐明义拉出来,阮小二用布仔细擦着手里的钢刀,就像是看一个死物一样。 陆谦上前高声叫着唐明义该死,阮小二听了,把手中的钢刀舞起了几个刀花,大踏步走到提着唐明义的阮小五跟前。 看到阮小二拎着钢刀,稳稳地一步步走向唐明义,唐庙人的呼声渐渐就弱了。直到唐明义被一刀枭首,直到唐明义那颗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头颅被阮小五抓在手中,高高举起的时候,唐庙中才蓦然响起了震耳的欢呼声。 唐胜安,他的两个儿子,唐家的三个管事,一个家丁头子,几颗脑袋相继被砍了下。可笑那最后者,平日里趾高气昂,凶恶如豺狼,叫人见了便怕,真厮杀来却是稀软怂货,乞命投降也难逃一刀清算! 然后已让出舞台多时的陆谦再次走到所有人的眼前,他手中抱着一个枣木箱,里头放着的是一个个账本,还有大把的借条、高利贷字据等。 “拿火把来。” 陆谦接过火把,然后把它递给了李大郎,后者浑身颤栗的从借条和高利贷中抓出了一大把来,“真的,真的,这都是真的……” 地主在青黄不接时放贷于手下的佃户,这是他们笼络人心的一种策略,同时也是他们收拢财富的一种方式,两者的区别只在于地主士绅的心是不是黑透了,手段却并无二般变化。 唐庙之民与邻近村镇百姓的区别就在于他们赶上了一个正在迅速崛起中的地主豪强。 这唐胜安的闺女嫁给了本府的团练使做妾,甚是得宠,唐胜安得到了一层官皮庇护,那转眼间就也变得非比寻常起来,不但摇身一变在假女婿的帮衬下搞起了乡勇,更还是如一头饿狼一样吞噬起了边上村民们的血肉。 陆谦都可以肯定,这唐家人的目的是把唐庙的所有田亩全都收拢在自家手中,然后他就会摇身一变,做那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了。因为区区一个团练使,能给唐家人的庇护就如此多了。 但如此机遇对于一个小小士绅来说已经是天上掉下的美味馅饼了。这是家门的晋升,社会层次的晋升,从普通地主变成士绅。 陆谦甚至还拿到了不少地契,整个唐庙半数上的土地是唐家的,这里三四百户人家啊。就算宋朝农民家庭人口普遍为少——身丁钱很重,人头税花样百出,很多地方都有杀子的习俗,并不会一个农民家庭就有三四个儿子、三两个闺女。唐庙也是一个超过两千人口的所在,唐家的田亩足足有近五千亩。 些许三亩五亩的散碎地契,往往代表的就是一个农户家庭的破产,从半耕半租沦为地主彻底的佃户。那上面一个个姿态各异的鲜红指印,就是北宋土地兼并的残酷。 老赵家江山内部很稳,因为他们不抑制土地兼并,还超级优待士林士子。就儒家的尿性,怎么可能不竭尽全力的给老赵家看稳江山? 第五十三章 如敢违此誓,天诛地灭之! 陆谦发现朱贵真真是个人才,能打探消息,会两下拳脚,这不稀罕,但是他还能写会算,这就不是刘唐、阮氏三兄弟所能比的了,简直是陆谦这个小集团里的唯二之人。 唐庙南寨门外的码头上,陆谦坐在一张椅子上,翻看着朱贵抄来的账本,耳朵里听着朱贵另外从唐家私密里翻找出的财货。 “哥哥,这回我等真是发了大市利。”朱贵激动地脸都红了,“小弟在唐家人的私库里,找到了上千两银子,两千大几百贯的铜钱。还有整整五十箱茶饼和三十多匹白叠。”这是小四千贯的钱财啊。 已经抄了唐家的公库,得了一千多贯银钱,还抄了唐家在唐庙南寨门的四家铺子,从中抢得钱财合三百贯,油盐酱醋一批,还有生铁两千余斤,各类铁器五百余件。更从唐家粮仓里拿到了上千担粮草和不少于二十石的上好海盐,朱贵觉得已经赚得很大的了。可没想到唐家人的私房钱比公库里的钱财还要多了快一倍。 一旁的阮氏兄弟听得缴获,一个个都激动地脸红脖子粗。当强人真真是一个有‘前途’的光明职业,比他们兄弟日夜呆在石碣湖里打鱼强过十倍百倍。 “山寨里拢共七八百人,上千担粮草足够让弟兄们放开肚皮吃上两个月。另还有那些多财货,都够山寨半年之用了。” “如此说,此次夜袭,我们能从唐庙赚到小六千贯的银钱,还有大批的粮草、兵刃,是为山寨立了大功劳。”陆谦丝毫没有被这点财货激动地不能自已,蔡京过一次寿辰,梁中书都要送十万贯钱财,这五六千贯算的了什么?“那敢问朱贵兄弟,这些财货比之山寨当今储蓄如何?” 他现在最看重的是自己在梁山上的地位。通过这种横向对比,他能心里大致有一个谱。 “小弟只管在水泊边开店,并不知晓山寨里的具体钱粮储蓄。但我以为,山寨内钱粮也非是多么充裕。”朱贵不知道梁山上钱粮的具体数字,可他却知道山上的钱粮却必然不丰足。因为今年的三四月里,也就是青黄不接时分,王伦拒绝了不少饥民的投奔,只从中选取身高体健者上山。 “如此说来,这笔钱财……”就足够陆谦在梁山上站稳脚跟的了,还放了个大彩。 陆谦刚穿越来不久,虽与武大武二、潘金莲等人的接触里知道,这些钱财对于个人来说,已经不凡。但对比一个山寨,一个立在梁山这种交通要道上的山寨,是多是寡,却心里并没有谱。 在刚知道唐家公库里的缴获时,陆谦心里都是失望,两千贯钱,还没他山寨中箱子里剩下的金银多。倒是上千担的粮食更让他看重。 但现在朱贵如此说,他却是安心了。 “哥哥若是欲在山寨邀名,何不用那些带不走的器物,在这唐庙购上猪羊鸡鸭。回归山寨后只说是初来乍到,特置买下禽畜,与山上弟兄解馋?” 朱贵上了陆谦的船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红果果的为陆谦出谋划策,挖王伦的墙角。 阮氏三兄弟对王伦的感官很差,听到朱贵的话后,没觉得有半分不对不说,还为王伦指点着,这唐家的锅碗瓢勺外加桌椅板凳床,箱子、柜子等等,对于他们来说屁用没有,可对于唐庙的老百姓们来说,那都是用得上的物价。 只要陆谦别想着把物价卖出真价格来,有的是人会把禽畜拿来还置。 陆谦眼睛眯了眯,朱贵这是个好主意啊。 “这个提议甚佳。不过不用那等小气,什么锅碗瓢勺、桌椅板凳,想拿去,他们尽管拿去。” “我们手中有的钱财,何必吝啬这点小钱。” “唐伍、李四郎——” 陆谦把唐伍、李四郎喊来,如此这般的告诉他们。 梁山好汉愿意拿钱来买唐庙的禽畜,还敞开唐家大门,余下器物任凭唐庙人取拿,之后只需把罪过推说到梁山即可。 整个唐庙立刻的就沸腾起来。 便是那些躲在家中的老弱妇孺也都走出了家门。南寨门上,陆谦等人就看到一根根火把比那夏天的萤火虫都要密集,把整个唐庙都照亮了。 真真的是老弱妇孺齐上阵,宛如蝗虫一样,打扫着唐家的一切。从大门上的铜环到花园里的花盆,从桌椅板凳到窗户布巾,甚至是死人身上的衣物,甚至是水池里的鲤鱼。 而还有一批人带着家里的鸡鸭,赶着猪羊,一窝蜂的来到南门汶水码头。 唐家名下的的大小船舶也被陆谦他们收用了。那一艘艘小船上装满了各类物资,小船系在大船尾后,反正是汶水汇入梁山泊,他们顺水。 唐家的车马也忙碌了起来,先是运载钱财,然后就是粮食。拿着刀枪的喽啰们押解着投降的家丁护院和一部分乡勇——唐宅,督促着他们一刻不停的忙碌着。 陆谦他们只是五十人不到,还多有受伤的,明显不够用,陆谦就只能让朱贵派人迅速回梁山通禀,让王伦带着大队人马过来接应。 唐庙的厮杀声早就惊动了周边村镇,这短时间里并不是没人过来探望,只不过这唐庙是梁山泊北遭二三十里内唯一的‘成建制’乡勇,也是唯一敢于梁山对阵的所在。现在大老虎都被打死了,狐狸兔子还敢来送死吗?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哥哥,那边有个婆子不肯收钱,只求能见您一面?” 陆谦顺着喽啰的手指方向看望去,的确是一个婆子,身边还跟着一对五六岁大儿女,正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举步走下寨门,婆子已经带着孩子,应该是她的孙子孙女,来到寨门边,一见到陆谦就‘噗通’跪地。 “大王是善心人,可怜可怜老婆子和这一双孩子……” 陆谦都在奇怪有谁要非见自己不可,想着是这唐庙受唐胜安一门害苦了的百姓要来感谢自己,但又觉得这班人许是如李四郎一样,而不是在那嚎啕大哭。可不曾想这位老大娘一见他就“噗通”跪了下。 忙是搀扶起来,“婆婆有事且说来于我等听。万不可如此。” 这老妇听了陆谦话,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啪掉落。“大王仁义,老婆子求大王放过我那孩儿。那孩子打小心实,只是因吃了唐家的饭,才于大王见刀兵,断不是铁心做那唐家的走狗。” 却是这老妇的独子做了乡勇,就在唐宅里被俘虏了。老妇听了村人传话,这才带着家里仅有的一只羊来南寨门,刚才看到自己儿子胳膊上裹着伤口,半身是血,再也稳不住心。 码头处这时也响起了乱声,却是一个受伤的乡勇欲向寨门冲来,被喽啰一把拿住,摁在地上。 “放他过来。” 陆谦高声喊着,同时温声对眼前老妇说:“婆婆放心,你儿子伤势无大碍。”那男子已经行了过来,火把照着他,陆谦一眼就看出他无大碍,只是胳膊受了伤。 “陆某也不会将他做俘虏,押去梁山水寨。只因为人手不足,暂时做劳力。” “来人,告诉所有人,事后唐门乡勇、奴仆,当尽数放了去,每人还再给一贯钱,做他们辛劳之费用。有那伤者,再多给一贯。同时告诉唐庙百姓,今夜有亲人做乡勇死难者,可到南门码头,某怜惜他们生济艰难,于每家人五贯烧埋钱,再于五担粮米。” “而今夜里,但凡随我陆谦来取唐庙的梁山汉子,每人二十贯赏钱,受伤者再加十贯钱。那位遇难的兄弟,出五十贯烧埋钱。如果兄弟在山寨的,陆某人就将这五十贯钱于他兄弟亲眷;如无亲眷在山上的,我陆谦对天发誓,必将这笔钱送到这位兄弟的家中。” “今后某麾下但凡有厮杀战损之人,亦依如此例。” “陆谦如敢违此誓言,天诛地灭之!” 第五十四章 陆虞侯威武!【求收藏】 “谢陆头领恩义……” “这大王真真仁义。” 数十喽啰齐声欢呼,唐庙的百姓们也都满口称赞。 利益真真才是纠集人心的最根本保障,不是所有人都能重义轻财,世间真好汉不是没有,但更多的是俗人。陆谦不能只顾一头,他的宏图大业需要他双管齐下,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五贯烧埋钱,再于五担粮米,这钱粮已经不少了。而且他们还是在陆谦的对立面。或许那些死掉了亲人的农户还会责恨陆谦等,可在数量更多的唐庙其他百姓看来,陆谦已经很仁义了。此事就是在日后宣讲出去,叫那外人知晓了,也断不会说陆谦不是的。 现在他的形象在刘唐、三阮和朱贵心目中,在很多的唐庙百姓心中,那是完美的。 些许被俘的乡勇亲属,对陆谦更是感恩戴德。这就有点类似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一直忙活到五更,一行人始乘船顺汶水西去,陆谦队伍里已经多了十七条青壮汉子,他们有的是跟唐胜安一门有仇,自然愿意跟随陆谦;有的则是热血涌头,还有的是那家贫无着的,陆谦通通收留了。还各给了五贯钱做安家。 在汶水两岸空旷的原野上,陆谦的眼睛虽不能透过黑暗,看清楚那究竟潜伏着多少眼线,但他知道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名字,很快就能在这片大地上传开了。 唐庙的老百姓或许不知道陆谦两字代表着什么,但唐庙周遭的村镇中,则必然有人知道。 甚至于,今夜里还保不准有战斗要打。 陆谦并不怕。梁山泊周遭村镇,有实力与梁山顶牛的只有唐庙,其他村寨,即使是那黄安镇,民团乡勇也仅仅是一百来人,那里更可怕的是镇上大户的家丁护院。可黄安镇势力纷杂,能被称作‘大户’的人家并非一家两家,这人一多,心自然就难齐。便是有人起了擒杀陆谦的心思,那也要看其他人是否同意呢。 高俅远在东京,梁山的刀刃可近在咫尺。 有道是身怀利刃,杀心自起。梁山泊好几百喽啰,又有地势地理,便是济州府的官军都拿他们没办法,要是恶了梁山泊,他们就算拿不下黄安镇,也能让黄安镇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这对一个济水之畔的商业镇集来说损失多大啊。 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汶水,阮氏三兄弟各提着一口朴刀,在船队前中后压阵,这水上的战斗力,刘唐比起三阮来可差得多了。 陆谦的心就这般提着,直到漆黑中笼罩的梁山泊就在眼前,水泊面上一只只小船箭一样朝着汶水射来,且各点燃着火把,援军已到,这才欢笑。 那王伦在傍晚时候得到陆谦、刘唐未能成事,暂且不回山寨的消息后,还暗笑两人丢了颜面。一时心情大好,晚上还多喝了两杯。待到朱贵派出的喽啰紧急到山上报信,一路高喊着:陆头领、刘头领打破了唐庙,劫得山寨半年花销之钱粮时,如坠云雾之中,都迷糊的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之后是宋万带领三百喽啰下山来接应,杜迁带领余下人手留守山寨。王伦还迷糊着呢,手脚无力,醉态可鞠,杜迁、宋万都不敢要他亲自带队。 凉凉的夜风扫在毫无遮拦的走舸船身之上,直叫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冷意,只是所有下山的喽啰却心里热滕如火。唐庙啊!刚刚上山的陆虞侯竟然一日夜里就断掉了让梁山落尽颜面的唐庙,就凭着朱贵头领手下的那二三十小弟和山上下去的十几喽啰。 这非常的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陆虞侯威武!” 与陆谦相比,两次大张旗鼓的攻打唐庙未果的王伦都被花样吊打了。无形之中,初来驾到的陆谦的影响力就大大的种植在了所有梁山人等的心中。 宋万手持朴刀,立在船头,老远陆谦就看了到。两者在水面汇合,那些山寨的喽啰们看到陆谦身后一船船满载的物质,船舱内传出来的猪羊鸡鸭鸣叫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 “陆头领果真厉害,就带着寥寥几十人,便彻底平了唐庙。” “那是唐老贼的头,错不了,我认得。” “文忠的首级,是那贼子的头颅。我苦命的哥哥,大仇今日终于得报了……” 又是高兴又是兴奋,叽叽喳喳的声音却让宋万感觉不到半点烦恼,他看着苏飞的脑袋,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宋万在两次攻打唐庙的厮杀里,都对上了苏飞这位正牌教师,就他那平庸的功夫,真真是战苏飞不下。可现在陆谦将苏飞的脑袋‘献’给了他,宋万只觉的是三伏天里喝了一碗冰水,透心凉。 “虞侯真是好本事,我宋万佩服。苏飞这鸟人颇有些手段,兄弟本事低微,两次都战他不下,今日虞侯得了他的首级,叫我好不欢喜。” 宋万的表情似不在作假,如果是真心实意,那真人的心肠真真是开阔的。能正视别人比自己的‘强大’,这是一种很宝贵的品格啊。 如果是那王伦,表面上他一定会做的更好,可是在心里,那必然满怀嫉妒。 “哥哥说的哪里话。我等既然聚义在水泊,那就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哥哥再要说这样话,就生分了我等的兄弟情义了。” 同类总是相互排斥的,陆谦如此的‘敌视’王伦,王伦那样的‘排斥’陆谦,说到底就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小人’。全都视钱权亲重,那就是必然要钩心斗角的。 小偷眼里的人都是小偷。这一刻陆谦的话语动作,何尝不是他刚刚鄙视了的王伦啊。 “怎来的这许多禽畜?”宋万是知道陆谦的作为打算的。晓得他不是要洗劫整个唐庙,那如此多的禽畜,是怎生来的? “小弟刚刚上山,无有孝敬山寨的。打下唐庙后,就借花献佛,从唐庙民户手中买下这些禽畜来,给山上的弟兄们打打牙祭。” 在他交给山上的缴获里,银钱已经不是最初时候的小六千贯了,而是只剩下了四千贯。 除了喽啰们的赏钱,李四郎他们的安家钱,再有唐庙民户的花销外,陆谦他们也每人取了一百两银子。三阮、刘唐、朱贵他们再是义气当先,也不能视而不见。而这番下来,银钱就也只剩下如此多了。 但这已经足以让宋万激动地难以自持了。 当所有喽啰都知晓那船上装载的禽畜,乃是陆谦特意买下来给他们打牙祭的,整个水泊面上都响起了真挚、热情的欢呼与呐喊。 听着耳边如雷一样的呼声,陆谦知道,自己在梁山已有一个堪称完美的开局。 第五十五章 呼保义【求收藏】 黄安镇,李家大堂。 此刻天色刚刚发白,鸡鸣不过一刻,但整个李氏宗族的头面人物就已经悉数到场。 当家主事人李文华刚刚过半百之年,长子李明哲都已经三十有二,但还是满头黑发,满面红光焕发,给人瞧不出一丝儿老态。 然而今天,李文华如是生了一场大病,脸色蜡白,坐在大堂上首的主位上,手都在颤抖。 如此模样的李家人还不止李文华一个,从他的长子李明哲,到族老李修齐,再到他的二弟李文岳,那一个个都如打摆子的病鸡一般。让还被瞒在鼓里的剩余李家人好奇极了。 “咳咳……” 李文华强打起精神来,他知道眼下的李家虽然依旧富贵,但一场滔天大祸已经近在眼前,今日的决意就是李家的生死抉择。 虽然他知道李家人没人会选择‘死路’的,但走上了‘生路’的李家就真的能活么? 近年来李家人陡然富贵了不少,原因何在,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钱来的太容易了,就也不珍惜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明哲,你来给在座的叔伯兄弟说。”李文华实是没精神再说到那糟心事了。 “昨日夜里,一伙梁山强人攻破了唐庙,斩杀苏飞、文忠两位教师以下数十人,唐胜安、唐明礼、唐明义父子悉数遇害。”李明哲话说道这里,就看到堂内的叔伯兄弟里,多是有人露出惊喜,而他却感觉着自己喉咙干涩的厉害。 “那带队之头领,乃是梁山上新入伙的一位好汉,姓陆名谦,京西人士。”这个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好,好,太好了。” “真快事也。” “哈哈,终是等到唐老匹夫的这一天了。” 当下里,几个城府尚浅,思考也欠妥当的李氏族人就叫出声来。唐庙一直与梁山为敌,他们李家却是梁山的好朋友,这朋友的敌人遭了秧,李家自然要高兴。 但这几位毕竟不是真的傻瓜,看到周遭怒视而来的一道道充满了惊恐与战栗的目光,一个反应快的李明哲族弟,先失声叫起道:“我那爷!陆谦……” 颤抖的尖叫中,他人都吓的瘫在座椅上了。 想想他们李家的身份,不过是郓城下一集镇中的财主,而陆谦代表的涵义又是什么?那是东京城内的殿帅府太尉所要的必杀之人,高太尉可是当今皇帝面前的宠臣、信臣、重臣。 陆谦杀了高太尉的螟蛉义子,高太尉誓杀陆谦,这事儿早传的天下皆知。现今这陆谦行踪都已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又岂能瞒得过别人?到时候郓城官府发动起来,济州府发动起来,破上千人性命,还堆不死一窝贼寇? 那高太尉就是天上的神人,梁山水寨就是小小的凡人,只需要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就能轻易地把梁山碾成粉齑。而李家与水泊梁山的关系,可不是什么多么隐蔽的秘密。 “事到如今,我等必须自救。全族老小的性命握在我们手里。”李文华是个‘理智’的人,也因为他‘理智’,所以才知道李家想要自救,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那不仅要堵住上面的嘴,还要安抚住周边人的嘴。这一年多来,他李家从王伦那贼秀才身上赚到的银钱,怕是全砸进去也不够用。损失这般重大,且今后还失了这么条财路,李家的前途何其杯具啊。 那坐在右手第一位的李氏族老,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李文华似在一夜里苍老了十年,心里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为了这一年多的好日子,李家丧失了整个未来。 “一蹶不振,一蹶不振……”这四个字就恍惚是一道魔咒,让他在看着领了家族最终决议后,急着赶往县衙的长子李明哲匆匆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眼睛里,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老太公,老太公……”李家大院内又是一阵人荒马乱。 …… 但却说这郓城县衙,那是直到后日的上午,才接到恶讯的。 谁让郓城陷阱东西段,南北狭长呢? 那石碣村到东溪村间隔有上百里路,而东溪村就在郓城东门外,属于夜间衙役巡哨的范围内。可见距离县城也是不远的。——远的话宋江怎么能来得及报信? 这上百里的路,就算是骑着马一路急赶,也不是说到就能到的。 再好的良骏也不可能以疾奔速度奔波上百里。 此时郓城的知县老爷还不是那时文彬,而是一个唤作曹京的荆湖人。 此人是一个老官油子,自身本事不大,上头又无靠山,这辈子就也认命了,是只把钱财捞取。 这一日他正与宋江下棋。 这宋江可不简单,背地里在江湖上做下了好大买卖,曹京深知道这等人的能量,故意笼络结交,这郓城的事物里,只需要把这宋江笼络的好了,县境内自然就平安无事。 也幸亏这宋江虽然在江湖上做下了好大事,本人却是热络功名,对赵宋王朝的官场体系羡慕不已。得曹京的刻意笼络后,那已经得意,这几年里整个郓城近郊都安稳的很。而那梁山泊贼寇之事却是无奈和的事情,加之曹京也不想冒险去赚那功名,宋江自是不提,是只把王伦忘却脑后了。 可现在,一个从水泊边急忙赶到的报信人,却是把曹京吓的好悬没昏死了去。便是宋江在一旁也听得膛目结舌,呆如木鸡。 “陆谦!” 真真就是晴天霹雳,唬的宋江都要打摆子了。 好悬把飞起的魂魄安镇下,宋江带着笑的将一串铜钱塞到那信使的手里,好生安慰,再吩咐县衙的仆人待他下去歇息。 一番安排后,宋江再回见曹京,后者也已经回过神来,只脸上表情飘忽不定。 曹京眼神莫名的打量着宋江,后者就感觉似有一条毒蛇在身上盘栾,心头都不由的一紧。 “宋江,老夫平素待你如何?” “蒙恩相抬举厚爱,小人终身受赐。” “我知道你素来心怀大志,想要报效朝廷,得上一官半职,光耀门楣。但是你时运不济,此乃天定,非人力所能便。” 曹京说的不是瞎话,宋江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操办公务,那都是一流的干练。可偏偏他文采不假,至少在策论上是如此,这就决定了他在这世上无有出人头地之日。 赵宋不是李唐刘汉,从军入伍,出将入相,过去中国人最大的追求,在赵宋的天下里都变成了一个很纯粹的‘文’。 一句‘贼配军’道尽了赵宋军伍的屈辱。韩琦的一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成了赵宋——华夏几百年的文人的骄傲!华夏的‘三观’在这个时代里被权利重重的给扭曲了。 曹京的话不假,而他更知道宋江是一个自以为‘怀才不遇’之人,是一个热络功名之人。就像年轻时候的他一样。区别是在于,宋江没有曹京年轻时候的好文采。 “本官知晓你在江湖上那好大名头,往日里还多是不屑。什么及时雨呼保义,尽是累赘耳。而如今却是到了用到你那名头的时候。你只要在暗中联络王伦,砍了陆谦的脑袋献给本官。我保你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便是那王伦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官家中人。” “高太尉在皇帝面前是什么恩宠,你也是有过耳闻的。他杀子之仇得报,欢喜下提一道均旨,就能助你平步青云。这是你超脱枷锁,跳出江湖这滩浑水的最好机会,千载难逢,勿要意气用事。” 第五十六章 风雨欲来【求收藏】 水泊梁山中。 王伦此刻内心十分痛苦,他发现自己的‘先见之明’正在一点点变成可怕的事实。 他只是贪吃了两杯酒水,一觉清醒来,梁山水寨已经斗转星移,就差天翻地覆了。陆谦的大名真真的响彻在每个山寨喽啰的心底,寥寥四五十人打破唐庙,斩苏飞文忠,斩唐胜安一门,满载钱粮牲畜物质而归,这等功绩让陆谦不仅在梁山水寨里一举站稳了根脚,更让他的声望膨胀到了一个让王伦心生惧意的地步。 此刻正是清早,满山在的肉香味道,王伦却知道这遮掩不住的肉香乃是自己的催命毒气。 陆谦不仅打破了唐庙,还赚得了可供山寨半年所需的钱粮,并且从唐庙取来大量的禽畜肉食,放明了说话是给山寨的兄弟们打牙祭,不知道赚了山寨喽啰们多少感激。 王伦耳朵听着房外隐隐传来的喽啰欢笑声,心中却跟那清晨的水泊一般,迷雾翻腾。 “见过杜头领。” “大头领可已经醒了?” 房间里,王伦听得是自己‘最最心腹’的杜迁到来,不待门外的喽啰作答,就高声叫道:“杜迁兄弟起的老早,快速速进来。” 内心危机横生,就如那国难思良将也,让杜迁在王伦心中的地位陡然上升一个台阶。虽然杜迁本领平庸,但武艺再差也比王伦本人强不是? 那水浒原著上,林冲火并王伦之后,杜迁、宋万被刘唐、三阮一迫,当场就降了,这当中虽然有形势所迫的因由,可也未尝没有觉得替王伦去死不值得的原因。 中国古文化博大精深,这当中既有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也有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可不是后来那扭曲变形的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王伦在坐稳梁山之主后,便有些轻怠了杜迁、宋万,算是有些‘君之视臣如犬马’的味道了,而杜迁宋万自然也是‘臣视君如国人’。 现在他则需要加急笼络那旧日的心腹来。 杜迁自然不解内情,带着满满喜悦来见王伦,张口就喂了王伦一坨屎吃。 “哥哥昨夜多吃了两杯酒,不知可还记得那半夜时分的喜报?唐庙已被陆虞侯略施拳脚给拿了下来,报了我山寨大怨仇。唐胜安那老匹夫做了无头鬼,满门男丁被斩。万贯家私亦都落到我山寨手中。” 杜迁说起这个,便想起唐胜安和苏飞文忠二人的头颅来,区区四五十人便拿下了唐庙,他内心故是惊涛骇浪,亦是禁不住的激动。虽然他对陆谦花钱购买唐庙的牲畜,还以钱粮抚恤唐庙阵亡的乡勇,很不以为然。但陆谦之胜利辉煌耀眼,此些小事儿便也不值一提。 王伦心里头似吃了屎一样,然更叫人恶心的是,他还必须做出一副欣喜高兴模样。 杀猪宰羊,如是过大年一般。搜罗了整个唐庙,包括唐家所得,共猪三十五头,羊一百零二只,驴五头,鸡鸭禽类上五百只,直叫整个山寨上下都吃的满嘴流油。 如此两天时间过去,梁山士气大震,而不提梁山水寨是怎样的高兴热闹,就只看此刻的郓城。 上到知县曹京,下到底层小民,一个个是都听闻了唐庙的祸事。那有心之人更知晓了“陆谦”两个字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县衙下的马步两都头,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横,已经点起了麾下土兵向着梁山泊开拔。但他们二人的直属上官赵县尉,则借口继续督促乡勇集结,要暂且缓行一步。 只是县衙下的土兵数量也不多。 曹京虽担忧自己将陆谦的消息上报后,会被州府上官摘了桃子,但这事儿瞒是瞒不下的。且凭他一县之力,近期里也断难荡平了水泊。 是以,便在黑三郎宋公明愁眉不展的时候,济州府的一应文武已经知晓了‘敌情’。 上到济州知府,下到兵马都监、团练使等一干武将,那是没有一个愕然震惊,不知所措,而是一个个都兴奋无比。就是那丢了小老丈人的团练使黄安,脸上也找不出一丝毫的悲伤。 “天见可怜,竟然把这等大功劳落到我等手中。”济州知府邓同大笑,脸上的褶子都能埋下一个人了。 “蒋都监、黄团练,万不可无功而返,坐失良机。” 后两人连下保证,拍着胸脯放言要生擒王伦,活捉陆谦。邓同大喜,当即点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何涛,带领厢兵三百,汇同土兵、乡勇,共计千人先往郓城。 随后再让兵马都监蒋磊整顿兵丁,挑选精锐,选备兵甲,随后赶去助阵。却是知道梁山水寨的实力,不是黄安这一千人就能攻破荡平的。 如此公文一道也被下到郓城县衙,却是勒令曹京备好粮草,以待州府兵马赶至。 宋江自然又受到了曹京的重压。“若不是你要伙同贼寇不成?” 宋江心中凄苦,便是新纳的那阎婆惜也不放眼里了。这等仇心事儿还不能随便与人说,那家中的老父亲虽然精明,但有其父才有其子,宋江热衷功名的一颗心,那妥妥的是从宋太公身上学的。只有同胞兄弟宋清。这个自始至终都隐藏在兄长宋江阴影下的人,看似无甚大本事,更无有一件功劳立下,只因为自己哥哥是宋江,才在梁山上有的一席之地的人,却是宋江的第一智囊。 “兄长万不能轻易入水,尤其不能留下笔迹。”这种‘遗臭万年’的事儿,一旦有把柄留下,宋江这些年经营下的偌大名声不仅是要全部打水漂,甚至还会惹得绿林好汉的仇恨。保不得就是宋家的一场祸事。 “但若无为兄的亲笔书信,无有那印章,那王伦何尝会信?” 这等事,便是换做宋江是王伦,没有真正的保障,也不会轻易下手。 “那哥哥便让曹知县留下笔痕,只说自己位卑言轻,王伦不信。”宋清旁观者清。自己哥哥是被曹京一逼,又因为有功名之诱惑,乱了心了。 宋江猛一打自己大腿,“为兄真真糊涂了。”竟这样的小计都想不出,可见他的心是真乱了。 他只需要在这当中做一掮客,完全没必要亲自下场啊。宋家有的是办法将这书信送到王伦的手中去。 身在瓠中,那就免不了如此。宋江被曹京两次相逼,再以功名利禄相诱惑,利令智昏,就只想着自己如何的担负重任。 真真惧怕走漏风声,把自己一身的江湖名声付之东流,于是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但他只要‘抽身’事外,这又有何难呢? 第五十七章 白衣秀士【求收藏】 聚义厅上,王伦高坐首位,杜迁、宋万、陆谦、刘唐分作左右。 朱贵正立在厅间禀报。却不是在言州府的兵马,而是在说朱仝和雷横。二人手下的土兵不过百多人,挡不得山寨的一击。所以两人没大刺刺的赶到梁山水泊送死,而是进入了黄安镇。后者的多家大户被索去了家丁护院来,再和黄安镇郑昴的乡兵,总兵力足足四五百人,已经非轻易可破的。 现在他们封锁济水,阻断水泊与济水的联系,还扬言说,不日州府就有大军赶到,誓要捉尽梁山贼寇,为民除害。而山寨里刚刚得了四千贯钱,这两日正在商议,要将这银钱尽快换做粮食、药材等等。不曾想官府反应的如此快。 陆谦半耷拉眼皮,心知道这是自己的‘行踪’暴漏惹来的祸事。那官方宣讲的州府大军不日就将到来一事,多半不有假。只是朱贵隐瞒了这一点,将郓城官府的做派,当做官贼寻常往来。 王伦昨日夜里派人下山去联络李家,此刻还未回,这却是他别与朱贵的另外一条情报线。还不知道事态严重的他,现在风轻云淡,只把朱贵安慰,视朱仝、雷横于无物。 “陆虞侯攻破唐庙,乃是我山寨一大喜事。郓城小县这等不自量力,竟敢前来挑衅,不与他们一个教训,不知我梁山威名。” 眼看着陆谦声势陡起,王伦也不甘示弱。不再说那“僵持日久自会退去”的软话,而是径直调兵遣将来。 “杜迁兄弟。” “今夜里你自带二百喽啰,沿汶水东入,在小杜庄,掉头北上去取梁山驿。” “不需真把驿站拿下,放个口子让内中人去报于黄安镇。小可料那朱仝、雷横不敢不救。” “虞侯与刘唐兄弟在黄安镇兵动后,就去叫阵,不用真厮杀,只需张罗旗鼓,叫那家丁护院与乡兵知晓,朱雷之辈岂能还将的住人?” “宋万。” “哥哥。” “你自带二百人,随杜迁之后,在梁山驿起兵戈后,埋伏于黄安镇去驿站的路上。待到朱仝雷横乱了阵脚,便杀将出去。于小可败那官差一阵,好叫郓城小县知晓我山寨厉害。” 聚义厅上,王伦调兵遣将,生生的把陆谦唬了一把。白衣秀士,这王伦还真有两分‘秀才’。陆谦没什么好说的,与刘唐领命下去。在走出聚义厅的时候,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感慨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别感慨王伦内秀了,自己与王伦是注定无法并存的。 如此这般,王伦再是优秀,也是白瞎。而且敌之英雄,我之仇寇。 大踏步的走到金沙滩旁边的一小寨,这就是陆谦、刘唐的所属了。总数还不到百人,内中更还有二三十老弱。 刘唐先拿着王伦调令去大寨取来五十人丁,陆谦从小寨取出六十人,余下的尽做留守。 小小的营寨十分简陋,也很是简单。 陆谦却在其上花费了好一番心思。先是编练队伍,五人一伍,立伍长;十人一什,立什长;五什一队,立队率;两队一都,立都头。 要与眼下社会相互结合么,都伯、百人将这类的官衔可没有都头更让宋朝人明了。 陆谦赶到小寨的时候,作为寨子里的两个队率——唐伍、周大明正在督促着喽啰站军姿,后者为众喽啰里最高大者。 也亏得这小寨距离大寨稍微有些远,不然的话,这几日山寨里高高兴兴之余,谈论的除了陆谦的能耐和大方外,就还多了他的古怪了。 站军姿是学生军训时候必须要学的第一课,可说是一切军事动作之母。 虽然也有一些人把军姿齐整看做是样子货,是‘杂耍’,是很傻很傻。 但陆谦要在这里说上一句,这么认为的人都是大大傻逼。 作为一个军人,需要的是铁的意志,钢的精神。站军姿是很无聊,但是这恰恰可以锻炼人的服从精神和意志的坚定。 挺胸抬头,收腹,怒视前方,双脚成60度站立,双手紧贴裤线,全身紧绷。谁都能做到,就像那扎马步。 但是你能做到一分钟,你能做到一个小时么? 当你第一次扎马步可以扎十分钟,到你能一下子扎一个时辰的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站军姿的意义就好比那扎马步。 陆谦不是打算把自己手下的喽啰练成后世的PLA,他只是要把纪律和服从灌输到手下人心中。正好趁着这几日改善生活,这么做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喽啰们的抱怨。 当他走进小寨,谁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却再无第一日那般,不顾禁令,向陆谦行礼的做派。 这都是用一顿顿荤肉好菜被‘练’出来的。 敢有不准禁令的,一律吃下等饭菜——肉汤烩菜; 严格遵守禁令的,一律吃中等饭菜——猪羊肉炖菜; 表现优异者,一律吃上等饭菜——大碗肉食。 陆谦本来准备下等饭菜是白水煮菜的,但想到自己毕竟才上梁山,不要留下苛刻名声,就选择了肉汤炖菜。而现在看,如此效果也是很好地。这些喽啰看不到长远的未来,求的就是一个眼前的吃喝快活,有肉吃就是最大的满足。 陆谦从一个个挺起胸膛的喽啰身边走过,他能看得出,其中的不少人腿都已经在都。场地前首的水漏还有不少才能滴完,但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再选择轻易放弃了。 等到刘唐带着五十人来到小寨,小寨中还剩下六七十人在直直的站着,另外退出的都是老弱,只要他们不是故意不出力,陆谦还是给他们中等饭食的。 新到的五十喽啰一路上说说笑笑,看到小寨校场中直直站着的几十人后,还是一阵喧哗声起,慢慢的,慢慢的,也各自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他们是不懂那些人在做什么,可他们不傻,知道这是一种训练。陆谦的身份不是秘密,殿帅府虞侯出身,很自然的就被喽啰们高看了。来日山寨里要是传起陆谦有练兵秘术来,那也不要稀奇。 当水漏中最后一滴水滴尽。唐伍口中的骨笛吹响。 陆谦没有听到大松劲的喘气声,他看到那些腿都在发软的喽啰们,在外人面前正全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第五十八章 回马枪【求收藏】 作为四渎之一,济水是条真正的大江,至少在眼下这个时代这个时空里,济水还是一条江面接近一里之阔的大江,可向东直接汇入大海。 陆谦带领着百十来人,分别乘坐了二十多条小船,在河口区域真的非常非常渺小。 浩瀚的星空下,辽阔的水泊中,‘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脑子里不其然的就想起了杜甫的这一千古名句。只是那杜老爷子的这一千古名句突出的乃是意境开阔宏大,而陆谦现如今要做的却是杀人放火。忒是不对! 二十多艘小船靠上在河口北岸,陆谦、刘唐和阮氏三兄弟中的两个率先跳上岸来,留下阮小二带着几人看顾船只。 “王伦这贼秀才算盘打得响亮,却不知能不能成事。此处船只乃我等退路,二郎务必用心。”陆谦临行前,特意嘱咐阮小二。 虽然王伦调兵遣将甚是利索,可陆谦回过神来后,却觉得县衙的官差也不是白痴,明明知晓自己身在梁山,又出身殿帅府,不说高看一眼,却也不会小觑,留着这么大一破绽来的。如此今夜里结局究竟如何,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干人就趁着微暗的星月光芒,不打火把,向着距离河口只五里不到的黄安镇摸去。 人数除开陆谦四人外,正好一百人。不及黄安镇上人马的三成! 瑟瑟夜风中,陆谦等百十号人躲在黄安镇外,不远处的黄安镇单薄的镇墙上灯火通明,值夜的人丁精神抖索,不时的还能看到一条火龙在镇子围墙上游走。防备的很是森严! 从二更时分,一直待到四更过半。 时间一点点过去,黄安镇却是不见半点人马出动的迹象。这时候,不要说陆谦心里没底,便是底下的喽啰们也交头接耳起来。整个梁山拢共才七八百人,今夜里一下子用上了五百精干,王伦不可谓不下力气,但要是出事了,可也够让现如今的梁山泊伤筋动骨的。 “哥哥……” 刘唐和阮家兄弟无不面露焦急。 而就在这时,陆谦突然听到身后的一阵骚乱,回头去看,就见朱贵手提一杆朴刀向他疾奔来。这自然不是要火并陆谦的,而是急忙赶来来通风报信的。 “哥哥,事情有变,杜迁宋万两队人马大败而回,你这一路也快撤回山寨去吧。” 陆谦‘等待’了半夜,屁的声响都没听到一声,心情正有些焦虑。朱贵的这番话却是如一盆冷水浇泼在他心头,头脑等是清醒。他立刻知道自己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怎生有变?” “梁山驿周遭的小杜庄、范庄、张庄、王家寨、大李村等地尽数反水,那里的大户带着护院家丁和佃户险些围住了杜迁,幸得宋万带人赶到接应,这才走脱。” “回来的路上又受到了汶水口沿岸村寨的阻拦,损失不小。小弟收到消息,就赶紧来报。” 朱贵内心里是很忐忑的,也有些自责,他现在觉得这些村寨之所以反水,极可能就是因为陆谦行踪暴漏的缘故,而他偏偏对王伦隐瞒了这一点。 信息的不对等才是王伦今夜谋划失败的最大因素。 梁山收拢了陆谦,那就照死里得罪了高俅高太尉,那还能落得好?那些大户该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不言而喻的。 他们中的一些人家在水泊东北岸立足,时间都超过了百年光阴,才不愿意身死族灭呢。 所以官府的一声招呼,都不需要多说太多的话,就可能尽数‘反了’梁山泊。 杜迁事先前毫无心理准备,遇事一下子慌了神,喽啰们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也吓破了胆,也自乱了阵脚,以至于大大丢人了一把。 连带着宋万部,四百精壮喽啰被一群乡丁和人数不及百人的家丁护院给打败了。 陆谦当机立断,“走!” 没了王伦前两步棋的衬托,只陆谦这百十人,放对黄安镇,那是扯淡。 一干人转头去河口,百十人不管不顾的走动起来,黄安镇围墙上的值夜丁壮必然看到了,但不管是朱仝雷横,还是郑昴,谁也没倡议说要去追杀。 现在是夜里,夜间野战是最不安全的,他们可不知道那暗中究竟有多少人。 五更时分,陆谦赶回金沙滩。一眼就看到小寨中灯火通明,喊痛声、惨叫声、哭声响成一片。 王伦也正在小寨,此处已经被他当做伤病员的临时安置地。 杜迁宋万带出去的四百精壮喽啰只回来了三百四五,其中受伤的足足有近百人,虽然这当中不少人都是轻伤,被猎弓射中,可还是十数人身上或被戳了窟窿,或被砍伤。便是杜迁都挨了两箭! 王伦脸色很是难堪,特别是看到陆谦带人完完整整的归来。如果陆谦所部也能折损上一些,他宁愿拿出钱来抚恤。这五十贯一人,眨眼就是两三千贯,陆谦刚取回山的钱财眨眼就所剩无几了。 王伦心中怎能不痛,偏偏有苦说不出,这规矩可是他亲手摘来的‘桃子’啊。 陆谦过来见过王伦,当下进言说道:“哥哥,如是要报今夜之仇,现下就是大好时候。那些大户刚刚胜过我梁山一阵,正是志得意满。我们就杀他一个回马枪。” “如此虽不能屠尽那些反复小人,但也好于弟兄们出口恶气。” “小弟愿率众弟兄走上一趟。” 陆谦特意放大声音,正在一旁生闷气的杜迁问说了立刻叫道:“虞侯好计较。哥哥,就依虞侯所言如何?小弟与陆虞侯一同去,非杀了刘循那老匹夫不可。” 刘循却就是水泊最近的刘家庄的老太公,往日里在梁山泊面前是毕恭毕敬,可今夜里阻杜迁、宋万归路的乡丁就是他组织带领的。包括杜迁挨得这两箭,也是出自刘家庄护院之手。 其中一箭扎在了杜迁的锁骨处,虽然穿透皮甲后只是小伤,但如没有陆谦打破唐庙缴获的甲衣遮蔽,杜迁都可能因此葬送了性命。 “陆虞侯此计甚妙。那些大户见胜了我梁山一阵,此刻必然得意洋洋,佃户多半会放归家纵,只留护院家丁又有几个人?”这些大户可不是唐庙啊。 “哥哥,这正是与小的们报仇的好时机啊。” 宋万也对‘回马枪’三字拍手叫好。只要不是脑子欠费的人,都能想得出回马枪的妙处。他们之前见识有限,想不出这计策,但却能‘识货’,现在都为这一计策摇旗呐喊。 王伦险些按耐不住自己张口拒绝的冲动,但理智在此刻堵住了他的嘴。今夜里落败,他本就已经在大大丢分,这时候要是再拒绝了众人,明智是妙计而不为,怕是真会让人与他离心。 王伦哈哈做笑: “好个回马枪,虞侯真是妙计。当年曹操征张绣,引军后退时,张绣一追落败,再击则得胜,今陆虞侯之计策当与之有同工异曲之妙。小可自叹不如啊。” “如此,宋万兄弟,你就与陆虞侯、刘唐兄弟等,一同点起二百人马,杀他一个回马枪。与杜迁兄弟,还有今夜里我山寨死难的弟兄,报仇雪恨。” 转身再安抚有伤在身的杜迁,心里头只做恶毒诅咒,咒陆谦、刘唐与这二百喽啰大败而回。 第五十九章 简单粗暴有力量!【求收藏】 后世“奥康的剃刀”阐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简单的就是最好的。如无必要,勿增实体。换做一句很有网络风格的话来说,那就是简单粗暴有力量! 陆谦不需要徒手拆高达,他只是要简单的调配这一队人马。宋万非常的有自知之明,虽然王伦话语里的意思是以他为首,但在喽啰们乘着小船下到水泊了后,他爽快的把指挥权交给了陆谦。 陆谦清楚自己的‘部下’都是一群没有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土匪,所以奥康的剃刀这个准则放到土匪强人身上,放到这些没有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喽啰们身上,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他简单的把二百人分做三个部分。第一是弓箭群,所有持有弓箭的喽啰都集中一队,人数只有寥寥二十六人,由他亲自带领;第二是攻坚群,刘唐带领,人数在五十人上下,阮小二、阮小五加在其中;最后一部分是预备队,人数多达一百二三十人,有宋万带领,朱贵为副手,阮小七护卫主贵左右。 那所打算盘,就是让刘唐吸引人,然后弓箭手集中射击。宋万、朱贵左右包抄,或前后夹击。很简单很简单的战术,但是对于汶水河口那处简陋的营地来说,这却是最好的战术。 敌人,这些大户选择站在北宋官府朝廷这一边,那就是敌人。他们有心算无心,胜了梁山一把后竟然选择在汶水口立下一处寨子,似乎还有些土兵。当前方的喽啰回报陆谦后,陆谦先是一惊,继而就大笑。 似这等民间‘义兵’聚集,带头人必然要在其内。这里头或许没有刘循这老匹夫,但此次让梁山挫败的当地大户,必然有几人在场。其他人等,也多会有子弟在。 要是破了这个寨子,可以说是真真报了大仇了。 陆谦当即让大队人马改变航行,从汶水河口北岸靠近;留下朱贵、阮小七带领五十人,驾着小船,小心翼翼的伏在水中。等到陆地上战事打响了,就一起发力,从汶水由南到北,抵到这寨子的背后,两面夹击敌人。 汶水水面并没有济水宽阔,但也有小百丈宽。别看它没什么大名气,但汶水发源于泰山之南,像一条玉带围绕在泰山脚下。所谓:百川环碧,抱鲁伏流。指的就是汶水。 全长四百余里,上游最狭窄处只有几米宽,而中下游最宽处能达四五里地之广,自然的也就没有了上游水道的飞流湍急了。 那草草创立的小寨在汶水北岸,陆谦带人赶到时,都已经是辰时,幸好水面还有不少薄雾。 那小寨的值守人丁是懈怠的很,或许是昨夜里休息的过晚,很多人都还睡在那简陋的棚子里,很少有人走动。 所以这一战打下来,那是摧枯拉朽。 朱贵、阮小七这一路人都白布置了,等到他们从侧后上岸,都不需要再动刀兵了。因为整个小寨都被陆谦拿下来了。 杀伤也不是甚多。除了刘唐浑身是血,很是劈斩了几个拦路角色外,其他的就是一窝蜂逃。 他们只是家丁护院,可不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军人,被人打到营地偷袭,几个硬角色不到三合就被对方一马当先的凶恶汉子砍杀,那还有什么斗志战意。 结果,这个可说是集结了汶水两岸十多个地主士绅之家的家丁护院精华的小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陆谦给荡平。总共砍杀二十二人,俘虏五十六人,内中有两个伤势过重的,就直接料理了。 缴获刀枪棍棒一百五十余杆,弓箭三十五张,其中还有五张是朝廷的制式弓箭,各种箭矢五六百支,盾牌三十多面,再有米粮上百担,禽畜酒肉一批。 然这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陆谦从俘虏口中掏出的‘敌情’。 五十四个俘虏中有三人是地主士绅子弟,棍棒之下自然把自己所知的全部倒了出来。 那昨夜里前后出动家丁护院与佃户围堵梁山人马的都是那些人家,其后又出了多少家丁护院,一一交代过来。便是那郓城县城传来的州府人马出动的消息,也抖落了出来。 他们就是为了给团练使黄安打前站的。 宋万、刘唐等人,听得州府出动了几千大军,先头就是那黄安所带领的一千土兵、官差,脸色是纷纷起了变化。只不过刘唐与三阮兄弟只是一惊,转眼就恢复凶悍模样,眼神中杀气逼人,宋万却是真给吓着了。 陆谦也不去管它,只先调兵遣将,让刘唐、三阮兄弟,各带二三十人去临近几个庄子抄家。 尤其是刘循老贼! 昨日梁山喽啰损失的五六十人中,有不少就是栽在他的手下,而且刘家宅院的地牢里还管着五个被俘的喽啰。这是必须要救的! 且说那黄安镇。 一场大戏正在上演中,昨夜里梁山驿一战被俘的十三个喽啰被参战的大户们给押到了黄安镇。 带头之人是范庄大户范久仁的大儿子范辉元。昨日战斗时,这鸟人胆小如鼠,是躲得远远的。现在他们打赢了,那杜迁带着人一头扎到梁山驿,只在那虚张声势,给了周边大户反应的时间。 按照事前的联系,几家大户以钱粮和租息鼓动手下佃户,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将杜迁他们吓破了胆,乱了阵脚。不仅杀伤多人,还擒拿了十三个贼人,只可惜走脱了宋万。 范辉元这是不怕了,争抢着得了这面见朱仝雷横的差事。 虽然朱雷二人仅仅是县衙的马步都头,在官场上,说来不值一提。但对于范庄、张庄、王家寨、大李村等地的土绅大户们来说,却无疑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那雷横是晁盖都要奉承的人,现在还多了个朱仝,范庄、张庄、王家寨、小杜庄、大李村等地的土绅大户如此奉承就也不稀奇了。 十三个喽啰被送到黄安镇后,雷横力主要‘教训’喽啰一番,被朱仝劝阻,雷横转头来要折辱这十三人,朱仝不好罔顾雷横颜面,就也由得雷横去摆布。 结果大早上的,黄安镇外的围墙下多出了两个大木笼,十三个喽啰分做两拨尽数被关在当中。 整个黄安镇上的人都来看热闹,纷说梁山强人这次遭了大祸事了。 可就在这时候,汶水传来噩耗。 朱仝、雷横连同黄安镇一干人等尽数吃惊,不想梁山贼寇如此大胆。刚刚落败,就要反杀去。而听到梁山贼人正分成三二十人一队,抢掠周边村寨大户,当先两个是自坐不住了。 “兄弟要好生守备镇上,为兄这就去救那汶水,否则知县相公面前需不好看。” 朱仝当即对雷横说道,引一标土兵,夹带百十家丁渡河向南疾去。 雷横则冲着被俘的喽啰们大发雷霆,他先前说了荡平梁山不在话下,现在甚觉得脸面不好看,要土兵好生看管,一律不许粮水于他们。 第六十章 官匪倒置【求收藏】 朱仝身高六尺,生得红面长须,酷似三国名将关云长,胯下一匹枣红马,人称美髯公。 他是富户出身,打小读的诗书,生平最钦佩关公忠义,恰恰自己也生的一副关公模样,由此更是以关云长为标榜,最最疏财仗义,兼武艺超群,在县中担任巡捕马兵都头,与步兵都头雷横专管擒拿贼盗。后者也服他! 梁山贼人杀败了汶水两岸十多家大户的看家护院,朱仝还能稳得住,但听报后者杀退了家丁护院后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分头杀向了周边村落,这就血气直涌上头。带三五十土兵,合着百多位家丁护院,过得济水后就一路向南急赶。 这时陆谦早得喽啰禀报,当下调兵遣将,布置开来。 朱仝带人走到半路,就看的一丧胆乡民急匆匆向北行走,路中撞上朱仝一行后,哭丧着忙说道自家村寨遭了强人劫掠,恳求朱仝带人拯救。问是何处,答道汶水北岸林寨中人。 朱仝边带人丁直取林寨,远远地望见一座大林,有千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树。一行人正赶到林子边时,只听的一声唿哨响,一蓬箭雨从林中射过来,杀伤兵丁十余个。 朱仝心中大惊,连忙让队伍转离树林,但那里来得及。就听得一声霹雳炸响,一条大汉从林中跳将出来,挥刀砍翻两个尾部家丁,身后数十喽啰涌出来,刀枪齐下戳死了七八个,吓的一干家丁护院直向着前队退去。 朱仝也大喝一声,镇住周边人等,说道:“待我上前。若是搠翻,你们与我便缚了!”可话说犹未了,只见前头一声大喊,也涌出了一条大汉,骑着一匹黄骠马,身后跟着三二十喽啰,而林中人影遍布,似乎埋伏有数百之众。 这大汉正是陆谦,茜红头巾,金花斜袅。外趁着一件青袍,手中捏着一口泼风刀。 梁山人马前后将朱仝一伙夹在当中,后者纷纷乱了阵脚。 当下陆谦手搦大刀,厉声高叫:“朱都头认得我陆谦么?” “你已中我计也,还不束手就擒?” 朱仝猛醒悟,再去找那林寨报信人,已经不知去向。当下怒声喝道:“陆谦,你触犯朝廷法纪在先,落草为寇,灭唐氏满门在后,罪不容赦。我常有心要来拿你这伙梁山强盗,今日特地到此!快教王伦那厮下山投拜!倘或执迷,我片时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 陆谦听得呵呵大笑道:“朱都头好嘴硬,但却于事无补。你今日中了我计策,已然脱身不得,何不来我梁山上坐把交椅。陆某人甘居其后。”朱仝大怒,搦着手中朴刀,来斗陆谦。陆谦轮起三十六斤重的泼风刀来迎。 说真的,这泼风刀比之朴刀是很占便宜的,但陆谦的武力真不是朱仝的对手,两个才斗到二十合,陆谦就手臂发麻,已感吃力,遂将泼风刀一摆,狠劈三刀迫开朱仝,自己拨马跳出圈子外来,望林子南路便走,一众喽啰看到陆谦败了,也一哄而散,退入那林子中。朱仝不愿舍了陆谦,可他更不能不顾后尾的那波喽啰,和被喽啰们杀得叫苦不已的家丁护院,挺着朴刀,吆喝土兵,策马反向着已经超神的刘唐杀来。 刘唐谨记着陆谦的吩咐,与朱仝交手十几合后,带着喽啰转入那树林中。 朱仝带人撇开树林后清点人马,只短短一刻钟,手下土兵、家丁护院等已经死伤了四五十个,只剩百人。虽然这地面上也留下了几具强人的尸首。 一干人等心中都生出了惧意,便是朱仝手下的土兵也害怕了,只朱仝不愿意退,执意向前。 其人动向被林子里的喽啰探查到,立刻飞报林寨村口歇息着的陆谦一行人。 后者因为多人生出不情愿,且有伤员碍事,很是拖累了一些时间。陆谦已经在村口等候多时了,便是刘唐所部也都是到了。 扣除了汶水小寨留守的人马,扣除了刚才伤亡的人手,陆谦现下所能用的还有百五十人,较朱仝手下人马为多。 陆谦骑在马上,刘唐也骑着一匹杂色马,左右各有人持着锣鼓,属于金沙滩小寨的喽啰们持着木牌长兵在陆谦马前排成两列,唐伍、周大明两人各领一列。 五六十人打横站开,大小颜色各自不一的木盾在阵前支成一排。随后是整整齐齐的长矛长兵,些许长矛的颜色还崭新,枪刃兵口一起向前压下,前伸。再之后是二十多个持弓汉子。 左右才是朱贵和阮氏兄弟带领的大寨喽啰主力,这些人就没什么阵仗和站位了,是一分为二,左右各三十来人。 但这些人的存在却助长了正中心出金沙滩小寨喽啰们的信心。 而再来看朱仝这支人马,不管是土兵还是家丁护院,就如左右的喽啰一样,不成阵列。 陆谦身前的小寨喽啰们与对面一比,反倒他们更像是官家人了。 在现下这个水浒世界,土兵就是后世的武警,元丰三年(1080年),宋神宗接收福建路提点刑狱闾丘孝直奏议始设,采用都一级编制,由各地巡检、知县统辖,阅示武艺以防盗贼。其器械鞍马俱从官给,地方有司春秋训练,遇警调用。 他们不是厢兵,土兵皆来自田园乡间,量免户租,力战有功则赐勋加赏。 只是政策是好的,大宋朝的官儿却早给念歪了。除了边塞之地,这土兵之政早已经形同虚设。在山东安详之地,与普通衙役已经无甚区别。 朱仝看到对面的梁山喽啰列成阵仗,先是一懵,继而就叫起糟糕来。那陆谦可是殿帅府出身的虞侯,识得兵仗的。 对面的喽啰高低矮胖不一,衣着不一,可这才是打仗的架势,是军队的路数,而不是绿林强人拦道打劫。 陆谦骑在马上,泼风刀高举,先大声喝令着队伍左右两翼,不得混乱,然后低头对背后两个拿着小鼓和铜锣的人说道:“且注意听我号令!”新手上路,他心中也有三分紧张的。错非是练练手感,只把阮氏兄弟放到树林中,那一战就搞掂朱仝他们了。 这两个敲锣打鼓的人,便是陆谦的指挥系统,却是有三分螺狮壳里做道场的赶脚。 但眼下打仗,锣鼓是必不可少的,就算是现如今的小阵仗,二百人打杀起来,陆谦就是用尽吃奶的力气也不能如愿指挥调度。在命令不能有效地用语言传达的情况下,旗号锣鼓就是传递命令的最佳手段。 今日陆谦还用不着打旗,可锣鼓却有必要。所谓击鼓进军,鸣金收兵,就是这个意思。 朱仝很懵逼,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今天这一阵仗似乎要丢人了。这官儿不想是官儿,匪儿更不像是匪儿。倒是颇有些颠倒的架势了! 第六十一章 漏洞百出的实验【求收藏】 “弟兄们都听着。看到那个骑马的红面汉子了么?但凡拿到的,不论是生擒活捉,还是一刀砍杀了,都赏钱一百贯。” 陆谦大声的一喝,便是对面的朱仝都听到了,身遭左右的喽啰齐声叫好,精神大振。 朱仝气的脸色更红,他手下的土兵,有受过他恩惠的,更有那不知道厉害的,只把对面梁山喽啰排出的阵仗当成儿戏。好让朱仝想不到的是,自己手下的一干人并没为梁山喽啰们的阵仗吓到,反而因为不晓得厉害而一个个信心大增,一扫之前的害怕。 一个个毫不在乎的叫道:“都头勿恼,咱们只要一冲,准能把这伙不知死活的贼人冲得人仰马翻。到时候擒杀了那陆谦,给都头出气,更叫都头升官发财。”他们似乎忘了陆谦那殿帅府虞侯的出身,以及刚刚的狼狈劲。 两边都离得很近,陆谦的叫声对面听得到,对面的怪叫,陆谦他们也能入耳。他还不动声色,刘唐先是恼了,“这些官府的狗腿子,适才绕过他们,现今非斩尽杀绝了不可。” “用不着气。今天虽是小阵仗,但在阵前说笑摆英雄好汉作派,却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英勇。你且等着看。” “击鼓。”陆谦把大刀向前一点,咚咚的鼓声响起了来。只中间的金沙滩小寨喽啰动来,他们踏着鼓点,走着齐步,虽然只被短短训练了两日,但随着鼓点已经能走齐。当然,速度很慢。两排兵向对面的朱仝一伙靠近,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两列排开的弓手。 队列向前前进了十二三步,陆谦就让鼓手鼓点一变,这是让前两列的小寨喽啰整队。这些人都还是第一次玩这种阵仗,加之训练欠缺,才十几步远就有点乱了。陆谦立刻下令整顿来,他这次就是要试验一下,要练手一把。不然在树林处那一阵,怎么会放着阮氏兄弟不让上场,如此朱仝这一队人马早就完了。 美髯公朱仝在后世的价值观中都还是值得称赞的人物,他是郓城县马兵都头,现在梁山强人在洗劫村寨大户,即便已经‘惨败’一阵,陆谦也赌他会继续上前。朱仝果然没叫他失望! 他也期望这一仗能给他带来好处,毕竟这是朱仝,梁山八骠之一,在水浒原著上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唐庙和汶水小寨这两仗,陆谦的收获寥寥无几。特别是唐庙,几乎是毫无收获;倒是汶水小寨打了后,陆谦多出了十点荣誉值。然后陆谦购买了一块步兵的黑铁兵符,攻击+10%。这兵符是可以与兵种天赋融合的。 也就是说,现在他手下的金沙滩小寨喽啰,防御、攻击各加了20%,这对于喽啰们来说,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陆谦现在很渴望听到系统提示音的。 朱仝此刻距离梁山喽啰只有六十步远,但他真不敢就这么大手一挥的让弟兄们上。贼人左右还各有三四十喽啰,朱仝这标人如果一涌而上,这不是白白让左右翼的贼人捅刀子的么。 喽啰们再次整好了队列,继续向朱仝他们逼近,同时那左右两侧的大寨喽啰也在朱贵和阮氏兄弟的带领下缓步向前,就与前方保持着十四五步的距离。【古代一步是五尺,一米五+的距离,双脚各迈动一次,而不是只迈一下】 如果是对阵北宋的精锐部队,神臂弓早就把喽啰们全部钉死地上了,但现在陆谦面前的只是一撮土兵加家丁护院,这些人中连猎弓都没有几张。 而陆谦这儿有二十多个弓手,其中还有五张军弓。虽然这五张军弓中四张是七斗弓,另外一张是九斗弓,但这五张弓却都能射出六十步远。 陆谦挺看不上这种软弓的,纵观中国的弓箭史,宋朝就是一奇葩。尽搞杀伤力小的软弓,配着轻矢,飞的倒是远,可杀伤力不高啊。就好比北方的游牧民族,那杨再兴小商河战死的时候,焚其躯体,得箭镞竟达两升之多。北宋与之都是一个路子。 而中国从先秦到唐汉,再到之后的朱明,战阵中有威力的都是硬弓重箭,比如飞将军李广,那射术没的说吧?史记有载,其射,见敌急,非在数十步之内,度不中不发,发即应弦而倒。而就宋朝奇葩多。搞出能当狙击枪来用的神臂弓也就罢了,毕竟神臂弓动能极其强大,弩的能量转换效率虽然太低,但轻箭在高速度下的杀伤力依旧很强,就好比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可其他弓箭也多走远而轻之线路,就扯了。一家之言,陆谦自己是这么看的。 如今的水浒世界,这方面与正史没什么两样。河北之地也到处是弓箭社,苏辙在《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就明言:“北戎久和,边兵不试,临事有不可用之忧。惟沿边弓箭社兵与寇为邻,以战射自衞,犹号精锐。或许老赵家就是觉得弓兵储备力还多,素质又颇高,才搞这么多远而轻的军弓吧。离得老远我就能射中你,看你还敢不敢来? 就在双边的距离从五六十步缩短到四十步后,陆谦让鸣锣停进,五张军弓率先抛射出。 按照东京禁军的规定:殿前马步司诸军弓手带甲,六十步射一石二斗弓,箭矢十二中六箭垛者为上等。陆谦并不怎么奢望这五箭能射中什么,他只是在逼着朱仝他们率先出击。 果然,看到梁山喽啰们停了下来,躲在后头的弓手先射起了箭来,朱仝也控制不住身后的人手了,无奈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也就五六十米远,看在不少土兵和家丁护院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看到朱仝下了命令,一声呐喊着,齐齐向着喽啰们冲来。 陆谦这时候突然有点后悔了,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放远距离,消耗敌人的体力。 虽然这与现下的实际情况有点不符合,可实际上陆谦刚才却是忘记了这一遭的。他只顾着逼近敌人,让对方先动,而忘了保持间距。 或许他只需要站着不动,对面的人就先从何处来了。 五六十米的距离还不足以让敌人力竭,如果这距离能放大到二百米,奔到眼前的敌人就先输了一半了。 陆谦看着两边的人群,自己这方走的慢,也没什么气势。对面冲劲十足,还大呼小叫,感官上说简直是不用看也知道对面更强啊。 “放!” 看到对面人群冲来,一个个弓手都举起了弓箭,随着陆谦的一声令下,二十多支箭矢,在空中歪歪斜斜的就落到了冲来的敌人头上。 “哎呀!” “哎呦!” “啊!我中箭了……” 惨叫声在土兵和家丁护院群中响起,此起彼落,不绝于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中箭扑倒,只听得惨叫声。 对面的敌人一无甲衣遮蔽,二少盾牌遮挡,被箭矢打中了就必然手上。只是陆谦知道,自己这边弓箭的威力实是不怎么样,入肉虽是挺痛,但指望它们要命却是痴心妄想,因为梁山弓手手中的箭矢都是民制的。箭杆轻不说,箭头锋矢也只多是菱形的铁头,不敢过半指长。 这东西又经过抛射从空中落下,除非是扎中眼睛、脖颈要害处,不然只多是个小血洞,疼一阵流点血,根本要不了命,甚至都不影响行动。 不过这也让对面敌人起了不少混乱,就是那朱仝,挥刀拨开两支飞来的箭矢,马下都不由得一慢。就在这时,陆谦口中含着的骨笛一响,队列稍微的动了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马的刘唐已经提着朴刀,向朱仝飞奔去。 他是会骑马不假,但还是更贯步战。 两者距离本就不远,刘唐挥刀砍朱仝马蹄,后者提马压刀下劈,便斗了上来。 这是因为陆谦对自己手下的喽啰信心不足,也爱惜手下人性命,不敢让单薄的两排喽啰去硬顶朱仝的冲击。搞不好被朱仝冲乱阵列,陆谦这次就装逼不成变傻逼了! 现在刘唐缠住朱仝,不需要他胜过朱仝,喽啰们已经随着鼓点大步的向前压去。那一根根长矛长枪会给刘唐带来很大的帮助。 朱仝手下的土兵和家丁护院们也不可能放任朱仝被围攻,之前要扑杀上来。这个时候陆谦的战术就成型了,外围有盾牌顶着,长枪自盾牌间伸出,之后再有弓手的抛射。 “顶住——”唐伍高声叫着。 “刺——”周大明高声叫着。 “噗嗤……” “啊,好长的枪矛……” “长枪呢,长枪在哪?我是短兵,砍不到他们。” 敌人凄厉的惨叫声中,是他们付出的血的代价。那中心处的两队人,金沙滩小寨喽啰弯成了一道圆弧,前方却已经扑倒了不少尸体。身材高大的周大明手中长枪更是直串了两具尸体,这俩人忒是晦气。 而他们的敌人,人数是多,可前列接战之人的数量却少,尤其是几个敢战之士变成了血葫芦倒在地上,气势就更颓。这些人毕竟不是军人,便是连喽啰们的狠劲都无。 经历了前后两次血的打击,已经斗志大减也。 “击鼓。” 看到敌人阵脚已经大乱,陆谦不失时机的下令,鼓声陡然间变得密集起来,两翼等待多时的朱贵和阮氏兄弟,二话不说,带着一干喽啰从左右猛扑下去。 “弟兄们,往狠里杀啊。” 便是中间的金沙滩小寨喽啰,这个时候也不再拘于阵列了。 这个时候,就是弓手们都抽出腰刀扑杀上去,喽啰们开始了自己最善于的散斗狠斗。简单的话说,敌人已经吃了大亏,是到了给他们最后一击的时刻了。 “刘唐兄弟莫慌,我来与你一同拿他。”陆谦也挥着泼风刀,打马直冲朱仝。 这次漏洞百出的实验,不管过程怎么让方家发笑,最后的结果却是完美的。唯独可惜的就是,那破烂系统依旧半点反应都没。 第六十二章 朱仝与雷横【求收藏】 且看那水泊梁山大寨。 王伦目送陆谦一行人带喽啰下山,便面色阴沉的回到大寨住处,床榻松软,却再难入睡。 他虽诅咒陆谦此行大败而归,可心中明白,陆谦此举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率甚高。如此之下,喜讯传回山寨之时,陆谦之声望山寨元老头领中还谁人能比?纵使与他来山寨尚日短,根基未稳,名望也可盖压包括他王伦在内的山寨所有头领。 王伦心中万分后悔自己昨日的轻率。自己也曾读过,将不因怒而兴兵,怎的事到临头时就忘乎了去?于是内心更忌恨陆谦,要非陆谦出人意料的打破了唐庙这个梁山大敌,他又何必会如此? 王伦恨的咬牙切齿。 他如果是真好汉,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做下的后果,就别去埋怨他人,揽功推过,非大丈夫所为;而该反躬自思,思量自身是何不足,三省吾身,决然去之。 但王伦岂是真好汉?‘揽功推过’四字就是他的真实写照,那绝非是那大丈夫真好汉。 这人心胸狭隘,生平最恨的不是官府欺辱他,而是他人在本领上超过他。 如王伦他真的心胸宽阔,从来不嫉妒他人,而是千方百计创造条件使他人得以展现自己所长。那陆谦还真不好对他下手,但他不是! 作为一寨之主,妒贤嫉能的恶处远胜过那寻常头领要大的多。 如果是宋万杜迁之辈嫉贤妒能,那顶多是他们个人心理失衡,即使是自己心里知道那被重用之人,才干能力确实在自己之上,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也顶多是破坏山寨诸多头领之间的气氛。 但王伦是一寨之主,他嫉贤妒能起来,坏的就是整个梁山山寨。 就在那短短的一个多时辰里,他那心中就有无数个念头翻转过,等到屋外喽啰禀报,山下传来喜讯,陆谦带人一举摧毁了汶水小寨,战果颇丰。屋内的王伦就更是恨得青面獠牙了! 好消息源源不断地传上山来,先是汶水小寨被打破,然后是周遭临近的几家大户遭殃,没了家丁护院的他们就是那没牙的老虎,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梁山来宰割。而数量远远多过梁山喽啰的佃户,在没人组织了后,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粮食物质、银钱虏等等,一船船的被送到金沙滩。 最后是陆谦、刘唐、朱贵、宋万等带人押着四五十个被俘的土兵、家丁护院回到山寨,那一瞬间里,喽啰们的欢呼声都震碎了天上的云彩。 对比过去年余岁月,于王伦带领下的‘征伐生涯’,上山只短短时日的陆谦,给梁山喽啰带来的‘胜利成果’那是绝对震撼式的。 王伦强做欢笑,心中的嫉妒如山洪爆发一样来的迅猛无比,简直恨不得这天地间就不存在陆谦这么个人。却也自好叫人杀猪宰羊,再于湖中捞取大鱼,在那后山采摘果子,好好犒劳陆谦等人。 喽啰们欢天喜地,他们可不知道州府几千大军马上就要前来,只看到缴获来的粮食又有上千石之多,堆在一块如同一座小山。还有成箱成箱的钱财、布匹等等,一头头牛羊猪也被喽啰们牵下船来。这些大半都是从汶水小寨周边大户家中搜刮来的,剩余的是从乡民手中买来的。大战即将来临,钱财这玩意儿可比不上粮食肉畜叫人喜欢。 旦是有喽啰见了陆谦等人,纷纷高呼陆头领神武,百战百胜,陆谦等也自笑纳。 一干人到了分金亭,安交椅次序坐下,朱贵向王伦汇报了此战的总收获,再有就是一些必须要汇报的情报,比如几日后的州府大军,还有昨夜梁山驿之战被俘的山寨喽啰,共一十三人被当地大户押解到了黄安镇的消息。 “我等固能在此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思之昨夜里落于官丁手中兄弟们安危,这酒肉再是香美又如何咽得下?” 朱仝跑得快,连带土兵、家丁中有气运者二三十人,逃出了生天。可余下的人除了被打杀的,四五十人尽数求饶做了俘虏。审问得知,昨夜梁山驿之战被俘虏的山寨喽啰,共一十三人被当地大户押解到了黄安镇。 陆谦早就思虑好了此事: “哥哥,我等手中俘虏有百十人之多,何不与那黄安镇上的朱雷二人做个约定,以人换人,以人换物。听那俘虏的交代,不几日后还有那州府大军要到,山寨中可养不得这批闲人。” 陆谦不晓得王伦是否能想到此,然这人情义气就卖给那先出口之人。 王伦心中刹那里真生出一股懊恼,自己怎的不抢先开口?倒让陆谦赚去了人情。 “陆虞侯所言甚是。一十三位兄弟身陷绝境,断不能不救。”王伦眼睛在在座人等身上一瞄,道:“杜迁兄弟。你身上虽有伤,但此事就要烦你去安排,务必接回那些弟兄。” 杜迁在听到梁山驿这三字的时候,已经满面愧色,现在听得王伦安排,精神一震,起身立誓道:“十三位弟兄皆因我而陷落官府手中,杜迁一定要回那十三位弟兄。哥哥且安心。” 王伦这手决断不差,便是陆谦也无话可说,不然就是在抽杜迁面皮。只能进言让刘唐做副手,为杜迁压阵。王伦自是允了! 前后两拨被压倒山上的俘虏,粮米都没一粒儿下肚,就被赶去二十余艘走舸船上。杜迁、刘唐带着百十喽啰押运着,向济水河口的黄安镇进发。 待走舸行至河口时,朱仝领着残兵败将已经回到黄安镇,凄凄惨惨三二十人回归,余下的自不是横死,便是被俘。镇上一片哭泣声! 河口放哨的丁壮瞧见水面上行来了二十余艘走舸,上面黑压压占满了人,慌忙回黄安镇禀报。 朱仝也顾不得羞惭,与雷横提刀带人奔赴河口来,留郑昴带人守卫黄安。 不料这贼寇此来却不是见仗的,等到一艘走舸靠近岸边,射出一支箭来,其上过着一卷白麻,土兵捡起箭矢忙送交朱仝、雷横二人,这才知道这贼寇来却是要换俘换粮的。 “此事安是你我小人能做得主的?哥哥万不要意气用事。” 雷横一把拦下意有所动的朱仝,严厉喝斥朱仝想要交换俘虏的做法。这等事至少要有县尉的应允,不然,大军来后,是要吃罪军前的。 雷横自认武艺不凡,困于郓城小县做一小小的步兵都头,断不是他的抱负。 此次围剿梁山,确切的说是围剿陆谦,那便是天赐良机。半分错也不容犯得。 第六十三章 阻人前途者更甚!【求收藏】 此时黄安镇的李家大院,李文华、李明哲父子正一脸赔笑,亦步亦趋,好生伺候着眼前之人。盖因为他是现今知县相公面前的红人,更对李家人的‘财路’知之甚明。李家在其眼中,就如那赤条条的六月孩儿,无半分遮掩。 “老太公客气,且坐,且坐。” 来人生的一双丹凤眼,眉似卧蚕,面上带笑,神色和缓,让人心里自觉不似作假藏刀,直叫那李家父子心中安定。 “敢问押司此来有何吩咐?”李文华话中热络,饱含期盼,盖因为现今他李家是欲为知县相公门下走狗而求之不得。而今日押司能至他家,大喜过望。 偌大的郓城,谁人不知这位押司的能耐,得押司一语,李家先安定了半个。 押司呵然一笑,“老太公明醒,小可今日来到贵府上,正是有事相求。” “太公且先退下左右。再听小可细说。” “自当尊押司的话。尔等还不退下。”堂上只留下长子李明哲做第三人。 “好叫老太公安心。李家之诚意,知县相公已经生受了。”这一句话先是让李家父子长吐了一口浊气,浑身轻上三五斤。押司待李家父子定下心神后再说到:“但汝父子却也好为知县相公办妥一件事。”一封在他怀中已藏了两日夜的书信,终于有了去处。宋江自己也觉得浑身轻上三五斤。 “此信乃知县相公亲笔所书,你且将之递于那梁山王伦……” 只是少少的四个字,惊的李家父子魂飞魄散,李文华起身都要不稳,急道:“押司明见。我李家断不敢再与那梁山贼寇生出干系……” “老太公安坐,安坐。”宋江轻生一笑,上前搀住李文华,让到座椅上。说道:“此信乃知县相公所书,非要你私通贼寇。” “梁山泊四面环水,地势险要,如是兴兵猛攻,怕多有死伤。知县相公量父母生养不易,不愿让那水泊多有冤魂,是以写此书信一封,要招降那王伦。只需他……”宋江右手做刀,轻轻比划,意思不言自明。 “陆谦?”李明哲叫道。 宋江呵呵做笑不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包一封银子,千恩万谢的送走宋江,李文华长叹一声,“可惜,你我已杀了那喽啰,如不然正逢其用。” 原来那为王伦所遣,来镇上联系李家的喽啰,已经做鬼了。 “只说官府盘查的甚严,被我匿在了家里。”李明哲道。 “也只得如此了。” 几句对话中,父子俩全面带真笑。通匪之事总算有了了解,李家父子身上只若是通体的舒坦,凉风吹在身上,好一派神清气爽。 而此刻水面上的杜迁却恨得咬牙切齿,“这等贼鸟厮,罔顾兄弟性命,不当为人。” “给我骂,给我大骂!” 一时间水面上骂声大作,就是那被俘的上百汉子,也一个个对岸上怒目而视,破口大骂。 朱仝听得羞愧难当,拨马退去,雷横却冷冷一笑,“贼人技穷也。”半点不愧。 宋江打李家出来,本就没要回县去,前去寻朱仝雷横,不见人影,寻土兵打问,才知晓河口事。心中正担忧两个心腹弟兄做那傻事,就看朱仝一人打马奔回。 “都头慢来,都头慢来……” 以关公做人参照物的朱仝羞愧正浓,直恨不得一路奔回家中,再也不出来。却刚进黄安镇口就听得人喊,甚是耳熟。朱仝将马按下,回头一看,自先道个罪过,“竟然不识哥哥声音,小弟之过也。” 宋江与朱仝、雷横,再有城外东溪村的晁盖,那都是兄弟至交,一眼看出朱仝的不对来。把话一问,羞得朱仝脸皮更红三分,直要渗出血来。 朱仝引宋江到住处,双方坐定,将自己惨败细细道出,再说到适才梁山之人要以人换人,他意有所动,却被雷横所阻,引得一干贼寇在水面上大骂无情无义,叫他惭愧至极。 宋江心中大松一口气,“亏得雷横兄弟不成糊涂,否则就酿下大错。你私与那梁山贼寇换人,固然保全了义气,却不知要恶了朝廷法度么?我知你素重情义,以关云长为标榜。但因小义而丧大节,又岂是忠义之人所为,岂不是糊涂?” 这时候雷横也到了,见到宋江先是大喜,继而便合伙来劝说朱仝。 到那黄昏,才让人摆了席面,请宋江吃酒。 雷横、朱仝作陪,酒过三圈,说起了宋江的来由,黑三郎也不瞒这二人,就将知县的一番计较一一道出。 雷横心里一紧,这事儿如是让曹京做成,他岂不是无了盼念? 雷横自幼丧父,是老母亲一手拉扯长大,受用过苦日子,不比朱仝生长在富户,功名利禄之心比朱仝自然高出一截来。而他也素来信服宋江。 那朱仝听了曹京的计较,却面露喜色,拍手叫好。 宋江无了心事,略微放肆了些,适才吃了几杯酒,自没瞧见雷横的不自然,还继续道:“两位兄弟,我宋江自夸在这京东绿林有些名头,有着一双亮眼。那梁山王伦匹夫,虽是没亲眼见过,宋江却深知道其为人。乃嫉贤妒能,无容人之量之小人也。” “那陆谦好大的来头,如是以王伦本心,他必然不收。但陆谦名满江湖,又是受沧州柴大官人的引荐,王伦他不能不收。”宋江绝对没见过柴进的那封引荐信,但他就敢如此说。王伦那厮的根脚如何,宋江如何不清楚?“现在这位陆虞侯刚上山寨几日,却做下了好大的事。破唐庙,解梁山强人之憾;破汶水小寨,解梁山强人之恨。声名大振之时,王伦心中也必生忌恨。” “这真乃天助知县相公成事。” 宋江深信,王伦得了知县相公的那一封信后,必会做出聪明选择。 已经有了五分醉的宋江自然不知,就是因自己的此番话,让雷横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夜吃醉酒的宋江就宿在黄安镇,朱仝也有了三分醉意,只有雷横甚是清醒。 脑中那念想如同巨锤敲击他胸膛,心跳如雷。 这念想很是疯狂,但雷横却只想着疯狂的尽头的美好,如此失了心,入了痴,着了魔。 他不愿那曹京计策得手,纵使陆谦被他斩杀的几率只有那万中之一,纵使他得上官赏识的几率也只有那万中之一,这一丝儿机会雷横也不愿丢弃。 曹京之计若成,他那万中之一的期颐也化作乌有。 挡人财路者,如同杀人父母,而阻人前途者更甚! 第六十四章 陆谦用兵【求收藏】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黄安镇里,宋江并没有收到王伦的任何回信,便是那受李家的指派上梁山与王伦联系的家仆,也没有回归黄安镇。 这叫宋江有些惴惴不安,只是做附于赶到的县尉,留在黄安镇上。这县尉姓赵,听闻到朱仝大败的消息,引了二百余乡勇丁壮急忙赶到黄安镇,倒是让镇上的实力不减反增了些。 宋江正事儿没个着落,倒是那打济州赶来的团练使黄安所部,被宋江等到了。 上千土兵、厢兵和乡勇,浩浩荡荡的开赴至汶水河口,继而安营扎寨。领兵之人就是唐胜安的半个女婿,济州团练使黄安,手下有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再有三五个巡检、都头。 听到黄安带兵赶到汶水河口,县尉忙引着朱仝、雷横并着宋江等做公的,前往拜见。那黄安也无傲气,却是知道这要剿灭梁山,慢待不得眼前人等。 官兵这等声势,自然瞒不过探哨的喽啰。 梁山上一众头领正在聚义厅上商议事务,黄安镇被捉的一十三人,究竟如何才能救的。只见小喽啰报上山来,说:“济州府差拨军官,带领约有一千人马,乘驾大小船一二百只,见在汶水河口里屯住,特来报知。” 王伦、宋万、杜迁等人无不大惊,之前虽已听了俘虏这般说,却不料官军来的如此急迫。 王伦不由得瞄了陆谦一言,怨自己当日何其短智,留下了如此祸害。手中就不由得拂向自己衣襟胸口,那里有李家差人送来的一封信,喽啰所报与其上内容倒是符合,如此这信倒是真的了。想到眼前的这一千土勇之后还有两千官军,王伦下身真的有想尿尿的感觉。如此信上之意让王伦是越发心动了。 当然,王伦也不是全然被信迷了心窍,他要招安,那也需先显露出本领来,这才好不让日后同僚小觑了。否则无了份量,给个微末职位,这一生也就踌躇了。 “官军已至,虞侯以为当如何迎敌?” 显露本事就是要胜那官军一场,让后者务不小觑了他这片基业。官军有两拨,主力在后,眼下这只是前军。山寨里有七八百喽啰,要胜这前军也非无可能,王伦自是要倚重陆谦!重用其所长,挫败了官军后,再斩杀其首级,才更能显露王伦自我的价值来。 陆谦笑道:“不须兄长挂心,陆谦已有措置。”实际上他有个屁措施,见招拆招罢了。昨日里王伦脑子傻了一样,当着杜迁、宋万的面,将整个山寨喽啰的统兵对战大权交给了陆谦,这一举动让陆谦好生的意外,直以为对面的王伦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换了内核。 陆谦唤来朱贵,如此的吩咐一番。这梁山现如今的情报刺探,全赖朱贵一人。如陆谦能就此执掌山寨大权,这对外刺探的情报工作也依旧需朱贵操劳。话说陆谦放心不放心,那自是不放心的,只是他手中无有合适的人选来给朱贵分忧,再则现如今的梁山家小业小,还没必要如此。 转回到自家房中,陆谦一头扎进西偏房,叫潘金莲取过一坛酒来,就挥手让她下去。这是一场真正的考验,是陆谦穿越至今所要面临的最大阵仗,他要细细思量。 他已记不得了水浒原著上,晁盖他们是如何打败黄安,将之生擒活捉的。倒是对付何涛的法子他还记得清楚,然而可惜,这局面不相同。 原著上,何涛是十分大胆的带兵直接奔去地势复杂的石碣湖,晁盖等又有能祭风势的公孙胜襄助,一把火将官兵烧了个自陷绝境。可现在才八月初,梁山泊上吹的依旧是东风,陆谦穿越这世间已有百十日,也没听说过这世间真有那呼风唤雨的神仙道行,他手下可没能祭风的‘公孙胜’。这黄安的落脚点也不是石碣湖,而是宽阔浩荡的汶水口。 陆谦桌面上摊着一副大大的地图,图画很是简易,村落用圆圈表示,集镇用方块表示,城池就是用实心方块表示。三角代表山,虚线代表河流。 现在陆谦在汶水河口北岸标注了一个?符号,这就是黄安的营寨。 陆谦在西厢房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朱贵再次登门,才走出门来相迎。 “哥哥,官兵已在岸上恢复了先前被焚的陆寨,还立下水寨。隔断汶水交通,不允再有船舶往来。”朱贵刚刚坐定便急说道。向陆谦索要来笔墨纸张,画下整个官兵营寨。 “这般大寨可不是区区千人兵丁所用。”陆谦一眼就瞧出了营寨的不对。朱贵标注出的间距,对于一支千人军队言,过于巨大了些。 《武经总要》有言:凡置营,先计人数,列营几重,配地多少。随师众寡,一人一步。使队间容队,宁使剩队,不得少队。 然现如今汶水口陆寨再是不得少队,这面积也远大于兵丁所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州府所遣的后续兵马。是以,陆谦速破黄安之想,便更甚三分。 “这队官军旗号可曾一致?又招了多少民壮随军?” “旗号不一,有土兵、厢兵和各县乡勇不等,随军民壮也约有三四百人。” 陆谦闻说脸上立刻一喜,他适才还发愁要如何破敌,现在看这机会可不就来了。 “如此破敌就看今夜。” 黄安的这路人马本就旗号杂乱,建制不同,现在又多了几百个民壮,到了夜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陆谦就不信他们不慌。山东这里宋军的战斗经验应该是极差极少的。 那汶水口营寨是水陆兼备,陆地上有篝火照明,兵丁执勤,想要生事并不容易。但是水寨呢? 陆谦立刻让人唤来阮氏兄弟。指着桌上的图画诉说了一番,再道:“我自引喽啰在北面隐伏。你等兄弟能否从南岸绕过河口,于汶水东潜水至水寨,烧起一把火来?”山寨是没有专门的火油,但是荤油、蓖麻油等可是不缺。 现如今梁山泊吹刮的是东风,风势还甚是猛烈,阮氏兄弟如果能烧起这把火,那于陆谦说来就大大的有机可乘。 阮氏兄弟闻言,面色轻松,阮小二想都不想,拍胸脯道:“哥哥安心,这等小事不在话下。” “只需有三二十人跟随,负载火油,便是烧了这整个鸟寨,也是简单。” 阮氏兄弟自信水性,对陆谦发下的任务自认是稳操胜券。 “如此我欲破官军,便胜算大增。” 这种办法对于军纪森严的强军来说,用处不大。《武经总要》上就有备夜战法,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宋军,可能在西北,可能在河北,那就不太可能是在山东。 当然,还有一点要说明的,那就是夜盲症。陆谦来此世间百十日,见百姓中确是有夜盲症者,然人数不多。梁山喽啰中更是无有一人。 他记得前世在网上曾看过哪则趣谈,说宋朝人不食肝脏,但现如今这个世界,市井中多有“熬肝”或“炒肺”者。而且宋人多食豆芽,其与笋、菌,已并列素食鲜味三霸。而食绿豆芽,是可治疗因缺乏维生素A而引起的夜盲症的。总之,许是因为水浒背景吧!反正梁山喽啰打夜袭是没啥问题的。 第六十五章 第一把火【求收藏】 天上繁星闪烁,月色则甚是阴暗。金沙滩上,无数支火把亮起,整整五百喽啰下山。一艘艘小船仿佛比天上的星辰都要多。 湖面上有阵阵东风卷过,凉凉的风在这平荡荡无甚遮拦的湖面上更野了三分。 陆谦抱拳向王伦说道:“哥哥且安心于寨中等待。” “虞侯要小心,小可便在山上静候佳音。”王伦看着眼前的一幕,理智告诉他,陆谦应该没什可乘之机的,他自己自得消息后便暗自推演数次,毫无机会可言。但是陆谦先前的两次大胜却让王伦心神动摇,或许今夜里他还真能再创奇迹呢? 只是,这一次王伦可不会再有任何的不满了,甚至他还盼着陆谦能打胜。陆谦有本事,就全施展出来吧。省的到了黄泉之下再无那施展之地。 烟波浩渺的梁山泊上,密密麻麻的火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山寨,然后随着鼓声响起,一支支火把汇成一条长龙向着汶水口北岸十里外划去。 只有阮氏兄弟,各引着一艘走舸,带着六七个好水性的喽啰,载着半船油脂,向着汶水河口南岸划去。 黑夜里行船是十分有危险的,七八十艘走舸,看似不小,但在广袤的水泽中,却是沧海一栗。且夜风还相当猛烈,如果陆谦要潜伏在水面上,保不准他再举火聚集的时候,人就连一半都没了。他只能召集人等向汶水口北岸划去。 到了岸边,众人上了陆地,然后再慢慢向着官兵营地抹去,这还可行。 黄安非是良将,虽然知道了陆谦出身不俗,落草梁山后在短短时日里更做下了不凡‘业绩’,却对郓城县尉让他小心提防的好意嗤之以鼻。 他手掌千军,岂是他那个乡间半个丈人和小小马兵都头能比的?拿一票乡绅地主的看家护院来与他作比,更是失了心窍。 一日的鞍马劳顿,黄安见晚多饮了几杯酒,早早就睡去了。 只留下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并一干都头巡检料理营物,这当中数何涛最是精细尽心,可惜他这观察使只是虚职,北宋立鼎之后于诸州置观察使,无职掌,无定员,亦不驻本州,仅为武臣准备升迁之寄禄官,实系虚衔。在这水浒世界,何涛的实际工作只相当于后世的市刑警队长。 见到朱仝、雷横这等都头还能充个大,见宋江就要很客气,盖是因为不在一系统。而黄安麾下的厢兵都头、巡检那是武警【工程兵】,何涛这个副手只是因为有知府的台旨,这才做到了副职,可是没那相应的权威和权利。 一人再是精细尽心,也挽不回整个队伍的糟糕。比那木桶理论还凄凉,何涛一个人水准高有个屁用? 那水寨,面相梁山泊一面,好歹还有几十人执勤。而背向梁山泊一面,守卫真真松懈。 那阮氏兄弟蚂蚁搬家一样悄无声息的从水中用利刃切断栅门,那水寨栅栏上寥寥无几的值夜哨兵竟无人警觉。 如是这般,一坛坛的油脂就被阮氏兄弟无声无息里浇泼到了木船与栅栏上,直等到阮小七用火折子引燃火头,那栅栏上的兵丁才大呼小叫起来,三两支箭有气无力的落入水中时候,阮小七早就沉入了水底了。 呼呼的东方是这把大火的最佳盟友,风助火势,被一坛坛油脂浇泼的木船栅栏,眨眼湮没在了猛起的大火之中。 水寨的惊呼让陆寨都整个被惊醒,黄安不及穿鞋更衣,就赤着身子跑出帐来,两条黑魆魆毛腿在火光中甚是扎眼睛。数里之外,陆谦颇为兴奋。阮氏兄弟不负他望,这一把火烧将起来,今夜里他便有胜无败。 而阮氏兄弟这时已经并着二十余通水性的喽啰,游过了汶水南岸。隔着汶水,看着北岸燃起的大火哈哈大笑。 “亏得我兄弟随哥哥来了这梁山泊,否则怎做的这般大事?” 阮小七指着对岸大火,摇头晃脑,得意到极处。他这种不怕天不怕地的汉子,向来只恐事小,哪儿会怕事大包天? 今日的这一把火,半边汶水口做了通红颜色,从此后阮氏兄弟怕是会在官府卤薄里挂上红名,再不做那入世为民的念想。旁人看着都有忐忑,阮小七却只做高兴。他那两个哥哥与他一样,面堂被对岸大火应的发红,人似饮满酒了一样微醺。 “救火,快与我救火。”黄安一脚将何涛踢了个跟头,只把这祸事怪罪何涛身上。真真庸人。 刘唐无声息的落到陆谦身侧,“哥哥,那陆寨已经全乱。这时杀将去,黄安狗头唾手可得。” 那慌乱的何止黄安一个,还有他手下诸多都头巡检,这等人先前不用心,现在自受其苦。 汶水口陆寨、水寨相连,现如今大火凶猛,已难扑救,火势反扑照陆寨。 如果火势能将陆寨焚烧一空,届时再行攻杀,如同牛刀割鸡一样。 “却难。”刘唐闻言即做摇头,“这寨子甚是空旷,恐难烧得干净!” “那就立时攻杀。”陆谦当机立断,立时引着喽啰向前,只间距一里余地,前方有火光照亮,隐身不得,方大呼道:“众兄弟,于我活捉黄安!” 数百人精神一震,齐齐高喊:“活捉黄安,活捉黄安!” 却是个个信心百倍,人人发喊着,挥舞刀枪,囊足精神,朝着官军陆寨扑杀去。 陆谦自拔出腰刀,奔在人前。眼前官军中的黄安是那水浒中的小龙套,但好歹留名水浒上了,这若杀了不知那破烂系统会不会生出反应来? 之前他杀败朱仝,但并没杀伤朱仝,那系统半点声响都无,让陆谦心底里千百遍的咒骂。 而在朱仝的手中,陆谦拼尽全力也仅是支撑了十几个回合,就双臂发软,败下阵来。这水浒世界里比那朱仝厉害的何止三五十人,不在水浒原著上的猛将兄更会只多不少,叫他心中求强之心更盛更切,今日这他真心要杀黄安。 只是陆谦小瞧了人黄团练的逃命神功,喽啰们不过两刻钟就荡平了全部抵抗,抓俘土兵、厢兵、乡勇过三百人,打死一二百人,余者是尽数逃了。这当中就有那黄安!叫陆谦好是生气。 而审讯俘虏,知晓那黄安副将乃是何涛,又一个水浒留名之人,但也是逃了。直叫陆谦扫兴。如果不是他耳边听到一声‘叮铃’声,却是那破烂系统在他击败黄安军后奖励了20个荣耀值,这一战于陆谦的个人实力之增进真半点无用。 而20点荣耀值也远远不够陆谦所需,这下一阵都是北宋的官军了,陆谦他还是个百人将,只能增幅一百喽啰,叫他好无奈啊。 清点缴获,虽然这寨子半数没于了大火中,可还是得到了不少缴获。比如那骡马牲畜就有四十余头,粮食有五百余石,还有数百件兵械,包括五十多张军弓。 陆谦让喽啰速回山寨,再要派来船只接应,却见一艘小船顺着汶水打东飘来。那上面立着三个好汉,正是阮氏兄弟,阮小七瞧见水边立着的陆谦,高叫道:“哥哥来看,我兄弟捉的了谁?” 被五花大绑的黄安满面惶恐的被阮小二提在手中。 “叮”,陆谦耳边响起银铃一样的脆响,叫他笑的脸比莲花,荣耀值再奖10点! 第六十六章 晁天王【求收藏】 唐庙的被破,朱仝的惨败,其能震动的仅为一个郓城。而黄安非比寻常! 他是济州团练使,从官面层次上便超出了一县之地,而所带领兵丁又是来自济州府下属各县,这一惨败带来的影响,远超先前。 如此整个郓城,整个济州府,官也好,民也好,再提起梁山水泊,谁人还敢小瞧? 之前有那无数人对梁山嗤之以鼻,认为那白衣秀士王伦是吃了熊心豹胆,敢收留恶了高太尉的要犯陆谦,是自寻死路。 但现在再提起那梁山,再说道王伦,风评就是乾坤颠倒啊。 那梁山还真不见得就能被官军拿下,纵使济州府官军的实力远超梁山,可如此感觉就在人心底生根,挥之不去;白衣秀士王伦自身许是没大本领,然知人善任,魄力甚高,将兵马交在陆谦之手,梁山连战连捷,生生了的。 之前的山东绿林,梁山的名头不能说不响,可比之青州的桃花山、二龙山、清风山来也并没拉开太大的差距,然现在却是鹤立鸡群。 梁山泊沟通大运河与济水、汶水,乃四方水陆要冲,每日不知道有多少车船打这儿过。 现在战事一起,大运河水路还无大的妨碍,济水、汶水却已间断。这郓城县境里,不知道有多少客商贩子滞留。黄安上千兵丁一夜丧了过半,本人被俘的消息传开,那梁山的江湖声望是做了火箭一样直线蹿升。而借着这股好风,陆谦的名头也不自觉的大上了三分! 先前他扬名江湖靠的是个义气,义薄云天这四个字生生是照写着他的。可除此外,陆谦其他本领就不为人所记了。当然,有如此声名,陆谦混迹江湖已经足够用,就像那宋江的仗义疏财、急公好义之名,这黑子除此外,是武艺过人,还是智谋超群?全然不是。 陆谦先前就如是这般。 直到他破唐庙,袭杀汶水口,败朱仝等事迹传来,那形象就从某个符号变成了一活生生人才,此次大破黄安生擒活捉,是彻彻底底夯实了这般威名。 陆谦并不知道,就在黄安大败后的两天,郓城县紧急动员起的第三批乡勇已走水路赶到黄安。那其中一队乡勇的领头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晁盖晁天王。 北宋也是有村官的,晁盖就是其一。按照老赵家的法度,这民间乡野,每十户为一保,设保长;每五十户设一大保,设大保长,这就差不多是村官了;每十大保,也就是五百户设都保;都保的首领叫都保正,还有一个副保正。 晁盖的保正就是都保正,以现下一户五六七人算,五百户便是三千人,整个郓城县也不过大十万人,如此大体相当是后世乡长。 保正这种不在体系里的‘官儿’,一不靠选举,二不靠考试,通常来说,都是县令(长)根据财产名望指定的。 晁盖就是那有钱财,亦有名望的主儿。人是独霸村坊的! 现在晁盖就一声令下,召集手下数十庄客,外带数十个东溪村的丁壮,合作百十人,备齐刀枪,便赶了来。 只不过晁盖此举,仅是为了做做样子。省的官府烦扰,他现在可没上山快活的心思。 “如此好汉,怎忍心厮杀?只做样子罢了。”黄安镇上,晁盖与宋江说话道。 “哥哥慎言,此话万不可与外人说。”宋江不意外晁盖如此说话,俩人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晁盖这个年三十有五还不娶妻室的汉子,人生追求的就不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我与押司,心腹兄弟,自然说得。旁的人,我自省的。” “如此便好。那州府的官军不需三五日就能抵到,届时自让官军扑贼。” 宋江话说的略有颓气,他在这镇上都等了多日,县城里知县相公催促又到,可李家报信之人还遥遥无影,宋江被那功名烫的火热的心,现如今也冷了三分。 偏偏内心承受着不小压力的宋江,在外人面前还需要坐回到‘原先’的自己,宋江神色疲惫。 “押司怎这般受累?” 晁盖自然看出宋江的疲劳来,问道。 “唉。一县乡勇俱聚集于黄安,其内不免有些顽劣不化者,或欺压外人,或于本地百姓冲突,偷鸡摸狗,搏戏斗殴,零碎琐事让小弟烦不胜烦……”只托说赵县尉把一干民事都赋予了他。 宋江心中再疲惫,也不会将真相于晁盖道出,只能做此说辞。幸好这时屋外忽的响起聚兵的擂鼓声,两人心神大震。双双奔出屋外,这时就看到晁盖家一庄客疾奔过来:“庄主,梁山泊贼人逆水入了汶水……” 却是自大胜了黄安后,就一直不见动静的梁山大寨,再次兴兵数百,乘坐无数走舸,再次杀入了汶水两岸。 那里的大户,除了被杀的几家外,已经尽数逃入了县城。但人逃走了,细软财货也能逃走,粮食房屋却逃不脱。而且跑了大户,还有老百姓呢,还有一个梁山驿呢。 陆谦不是要劫掠百姓。这水浒传原著成书于元末明初,那蒙鞑可从不把汉人当人看的,所以施老爷子书中免不了就着笔了不少后世人所无法接受的事迹。宋黑子逼反秦明的那一幕,青州城外数百人家,却都被火烧做白地一片;瓦砾场上,横七竖八,烧死的男子、妇人,不计其数。 内核乃是一后世人的陆谦可没这么狠心,他寻汶水两岸百姓,乃是要用银钱收买他们手中的禽畜粮米,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平买卖。 现如今的梁山不需要那几千贯银钱堆积,那陆谦当初破唐庙时立下的规矩,但凡随他战死的喽啰,必将五十贯烧埋钱送到亲眷手中。结果此事报到王伦那里,被这厮摘了果子。可乐随后一场大败,给王伦做了报应,陆谦打唐庙缴获的几千贯银钱还没在钱库里将屁股暖热,就不得不大肆挥洒了下去。还好陆谦一记回马枪破了汶水口小寨,然后抄了多家大户,缴获了不少浮财。 现在他就要用这些浮财从汶水两岸百姓手中换取粮米禽畜,那黄安镇的乡勇土兵不出来还好,但凡敢出来,正好来试一试陆谦的兵锋。 破黄安后,陆谦从营寨里缴获了不少战备,当中就有一批甲衣,当然,这不是铁甲,更不是大名鼎鼎的步人甲。黄安那一支人马是由土兵、乡勇和厢兵组合成的,前两者尽着布衣,后者好歹有一定的甲衣,但也只是皮甲和纸甲。 数量不多,只三四十领,全被陆谦装备了自家嫡系。他自己则穿的是黄安的札甲,一副典型的马甲,长不过膝,披不过肘,兜鍪亦杀重为轻。缴获自唐家的札甲给了刘唐。 两天的养精蓄锐,梁山喽啰正是士气旺盛,黄安镇人马若真的出来,陆谦挥兵杀去,非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不可。 第六十七章 陆谦忘形!【求收藏】 出不出兵这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赵县尉肯定是要出兵的,不然州府上头肯定不会介意送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多少双眼睛盯着梁山泊的,他半点‘把柄’也不能留下的。 所以说,陆谦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北宋官员的胆量的。不过,他也低估了这个文官盛世里官员们的无耻和龌龊。 太阳西下,赤红的余晖洒落水泊之上,仿佛一潭血水。 汶水口,一艘走舸上,陆谦身穿一领青色劲袍,腰缠墨黑袍肚,凝眉注目岸上。 那间距一箭多远的岸边,数百土兵乡勇拱护着中心一位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人,此刻正笑的开心。这人就是那郓城县尉,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带着数百人渡济水南来,只为目送陆谦一干人‘满载而归’。 这期间,他无师自通,领悟了那游击战法之八字精髓——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但没有‘敌驻我扰’,更不存在‘敌疲我击’。 如此大半日时间,陆谦从汶水两岸收拢了七八百石粮食,三百余头猪羊,还有五十余头耕牛,和五百多只鸡鸭。这里头至少一半是取自大户家中,剩余的是买于百姓。 后者买的欣喜。这都是钱啊。 梁山的大王要是再晚两日,待那些官兵来到,一处处动掸便害百姓。但是下乡村来,先是把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 那水泊近处的渔村,比如那石碣村,为何宁愿苦熬着,也不报官要官府去捉贼?那就是如此。到了最后,他们村落还要出盘缠恭送一干做公的离去。 那哪是来捉贼的啊,他们自己就是那做贼的。 于是,今日陆谦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礼’送出境,这一刻他心里真将整个郓城小瞧了。“一群鼠辈耳。”陆谦回顾阮氏兄弟说道。 回到山寨,聚义厅内刘唐第一个嘲笑起那官兵,宋万随之附和。只王伦眼里泛着谲诡的神光,思考了片刻,摇头严肃道:“一干土兵乡勇,如何能视为官军?小可如想的不差,那州府的官军这两日怕就要到。郓城土勇自也不愿再与我等血拼。” 陆谦也正高兴得意,内心里小瞧了郓城,从不曾去想到与州府官兵相连。在那聚义厅内,只做喝茶,故作稳重。心中还想着这王伦要是高捧自己了,他还要怎么做谦虚。 现在却猛地一惊,茶碗里热烫的茶水都晃了出来。 王伦可时刻都观察着陆谦,看到此说道:“虞侯怎的……”引得厅内一干人都向陆谦瞧来。 陆谦放下茶盏,定了定神,皱眉思想了片刻,起身郑重向王伦一拜:“却是陆谦忘形了,被近日的几场小胜迷了眼。幸得哥哥点醒,适才之言如晨钟大吕,惊我心肺。” 他恍然感觉到,自己真的是有些得意忘形了。那郓城县土兵乡勇中有朱仝雷横两个高手,自己怎么就能把人家视为无物? 陆谦他并不是真把州府大军忘在脑后了,这几日里他天天将这四字挂着嘴边。知道那是对梁山一重大的威胁。也知道自己武艺不怎么高强,天天盼着,祭刀黄安,自己好再提升一点武力。但就是因为这几次连连的胜利,让他心中不再有惧害,更不自觉的让他生出了一种我很牛的感觉。 陆谦他自己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若不是王伦一语道破今日郓城土勇的行为与那州府大军的关联,他都认识不到这一点。自己是怎么了?这么明白的一件事,自己怎么就如迷糊了一样,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想呢? 不该啊。他脑子没这么笨啊。系统评定,他智力很高的。同时陆谦他也很清楚看问题要从大局着手的道理。 但事实就是如此。 人就仿佛着了迷一样,全然忘了联系。 陆谦的脸色很严肃,他就是如此认为,觉得自己的这般‘疏忽大意’便是被近日的几场小胜迷了眼,骄傲忘形了。 从聚义厅回到住处,陆谦今夜鲜有不宿在潘金莲处,而是拉来刘唐、朱贵,一次次核算着手中的实力,核算着山寨的储备,推演着官军前来进剿方案,推演着山寨的抵御方案。这却似有点矫枉过正了,可他就是如此。 现如今的梁山山寨已经有千多人,这当中有不少俘虏,其他的便是喽啰和少量家眷。这段日子梁山虽然声名大振,但并没有多少人前来投奔。加之梁山驿之败的折损,是以喽啰数量与先前也是相差仿佛。因为梁山的处境太过不妙了。 可战的精壮喽啰还是原先的那些人,其中绝大部分的喽啰都历经过不止一次阵仗,论血性该远超禁军的。今日的汶水之行,喽啰们就表现的士气旺盛。可陆谦又知道,这些喽啰的旺盛时期只是针对实力不强的郓城土勇,要是对阵装备豪华,正面作战实力强大的州府官军,这士气又还能保持几分? 是的,北宋绝大部分的禁军都承平日久,别说是京东,就是河北禁军,也大部是不堪战的。但他们的装备却是超级豪华! 他没办法短期内增强梁山的实力,就算他知道火药配方,以梁山现今的态势,也起不到大用。梁山没那么多的硫磺与硝石。 这个水浒背景的北宋,可是有火炮存在的,那袁朗就是被火炮打死的。加上现在陆谦还无法证实的法术,这简直是水浒的两大bug。当然,那个姓俞的所写的垃圾书中还搞出火枪来者,陆谦这点却能证明是虚假的。赵宋现如今有火炮,但绝对没火枪。 他现在觉得,要在短时间里增强梁山的外在实力,已无可能。但短时间里能不能增强梁山喽啰们的内在精神呢? “哥哥吩咐的事情,小人岂有不用心的?这几日来我已大致摸查一遍。我山寨里兄弟,有一成是水泊周遭破产的渔民,再有一成是那犯了官司之人,剩下的还有一成是当初受王头领蛊惑上山,而余下的七成便都是那无有活路的贫民、流民。” “其中不乏有类唐伍、李四郎之惨事者。” 朱贵是知道陆谦打算作甚的,老早认为这诉苦会能大有作为。甚至觉得便是那些俘虏,受诉苦会的开导,也保不准能有人当场反正。 陆谦对他要准备的‘变味’的诉苦会一样报有重望,但他在此事上很冷静,并不寄于奢望。 这些被俘之人与当年的解放兵可大不一样。这些土兵、乡勇、家丁,不是解放战争时候的光头党军。当时的光头党军中充斥着相当残酷的阶层压迫,所以才有数之不尽的的“解放兵”能够上午被俘,中午改造,下午就成为TG军人投入战斗。 可眼下俘虏的土兵、乡勇、家丁,相当一部分就属于剥削阶级,而是人就会忠于自我的阶级,那比皇帝更让他们忠诚。 陆谦更多的期望还是在于山寨的喽啰。现如今的梁山,扣除了那些山上之前的地痞流氓和犯了官司之辈,大部分的人是属于社会底层,受尽剥削。 陆谦期望着前世自己看过的那句话能成为现实: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这山寨中的七八百喽啰,如果能在大战来临前,消除心中恐惧,坚定了造反信念,官军就算是能来三五千人,陆谦也不惧! 当然,这诉苦会的斗争目标永远只会是那‘土豪劣绅’。可不会扩大到整个地主阶级! 第六十八章 王伦叫苦【求收藏】 陆谦醒悟自身‘大意’后,便一头扎进了军机房中,拉着朱贵、刘唐整宿未眠。却不知道也是这一夜里,这梁山山寨上还有一人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杜迁伤势并没痊愈,可昨夜行动里,王伦死活将他也塞进了下山的队伍里。杜迁本心是不情愿去,吊着一条胳膊,他能当个屁用?也就以为是趟打酱油,随在陆谦身边混过,却不想临近收队时候,他的心腹突然捧着一支系着丝帛的利箭给他。 杜迁大字不识一箩筐,可他手下心腹却有那么个识字的,读了那丝帛文字后,面色大惊,就是杜迁本人也呆住了。回山之后甚是沉默,只吩咐周身几个心腹闭嘴,再将人打听王伦近来事,入夜后人就如热锅之上的蚂蚁,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煎熬的无法入睡。 这便是那无巧不成书。雷横怕也不会料到,自己向着陆谦军射去的利箭会被杜迁的心腹捡到。 作为王伦的同乡,绰号摸着天的杜迁,武艺虽很普通,但却是真正的梁山元老,在那山寨数百喽啰里颇有威望,是王伦掌控山寨的左膀右臂。他和宋万、朱贵等梁山元老,在原著的英雄大排位之时,位置都相当靠后。但那个时候的梁山可非眼下梁山,此一时彼一时,打晁盖上山取王伦而代之后,他、宋万、朱贵的那地位就不断地被边缘化。宋江时代英雄大排位时候能混到一个八九十位交椅,而不是真正的垫底,已经难能可贵。 现在的杜迁可是梁山上的真正实权人物,一声号令,便是与王伦放对,都能拉出几十铁杆来。 他听了这书信上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就想拿着书信去寻王伦对质。但心神镇定下后,他放弃了这一冲动式的举动,转而让喽啰去打探王伦近日来是否与山下李家有过联系。结果除他早就知晓的那一次外,近日里李家人竟真主动派来一人上山,可这人却被王伦留在后山,隐藏起来,并没宣告众人知晓。这么一看,这丝帛上所书之事,八九是真! “禀报头领,杜头领来访。” 一夜过去,陆谦精神依旧旺盛。安排好饭菜,邀刘唐、朱贵进餐,忽听杜迁来访,甚是意外。忙出去迎杜迁进厅堂,做虚的邀他一齐吃些酒菜,却不想杜迁无半分客气,坐下来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拎起竹筷夹起一块肥牛肉吞咽。旁边的朱贵都也惊了,他可是不傻,自看出杜迁的不对来。为杜迁将酒满上,杜迁酒到碗干,连饮三碗。 之后嘴巴一抹,怀中的丝帛掏出来往桌面上一拍,整个人活似千年的积冰,净向外冒着寒气。 陆谦、朱贵、刘唐三双眼睛都瞄向丝帛,就是东屋的潘金莲都小心的侧耳。自她上山寨来后,陆谦就连起刀兵,叫她每每心惊肉跳。纵使陆谦连连得胜,她也胆颤心惊。现在看的杜迁上门来,面色不好看,也留了两份心思,只是她隔得远听得不亲切。 朱贵放下酒坛,取过丝帛打开看,整个人都是寒毛倒竖,忙把丝帛递给陆谦。 陆谦看了也是愕然,这王伦刚把统兵职权交给他,怎么拐过头来就要跟外人合谋要他脑袋呢? “这,这……” 大敌当前,内部竟又爆出这等事,老天爷是不让他好过么? “小人昨晚便遣人密探过王头领,这几日确实有山下人上来求见。人被那厮隐藏在了后山。”杜迁连对王伦的称为都变了。 “我杜迁武艺是平常,然这颗心却断不做那反复背义之事。王伦这厮冷了兄弟情义,便也休怪我杜迁刀口不识旧人。” “现我梁山内有祸变,外有官兵围剿,如利剑悬颈,危在旦夕。杜迁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虞侯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 陆谦心中似惊喜又似忐忑,这梁山头把交椅,换做他时,他必然欣喜过望。但现在官军眼看就要到,这时候火并一场,人心不知要乱成怎样。“休如此说,且先请宋万兄弟前来再有计议。” 连杜迁都背弃王伦,陆谦不信宋万知道此事后还会坚贞。 “且此事只有丝帛佐证,太过轻飘,杜迁兄弟不若差人去把那后山人绑来,做个佐证,届时真像自明。”陆谦才不会等着王伦设好全套来杀他呢,只要王伦这鸟人起了坏念头,今日里先动手为上就是他的必然选择。 只是这事儿必须一锤子夯实,把王伦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杜迁却是铁了心认准王伦已做叛徒,把手一躬:“小弟这就去把那鸟人抓来。” 而没等杜迁将山下来的信人带到,宋万就已先到了陆谦住处。看到丝帛,听到朱贵所言其上内容和来历,也是懵了头,待到回过神来便暴跳如雷,只要火并了王伦。 这宋万在原著上与杜迁一般,地位甚尴尬。但作为梁山元老,那却是铁心的不做大宋顺民的。原著上宋江一味的等招安,见人就说暂居水泊,专待朝廷招安,尽忠竭力报国,且一干朝廷降将声音愈大,能力高强,些许不愿受招安的,或无足轻重,或受兄弟义气所累,都是从了宋江。 可现在的梁山与那时大有不同,王伦行的也非是宋江那样的‘为兄弟着想’的招安路线,而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举。杜迁一夜的煎熬后,都不顾同乡之情,背弃了王伦。宋万就更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王伦了。 “宋万兄弟且在此稍等。待杜头领回来,拿得后山那鸟人,是非曲直,一问尽知。届时,陆某人自不会坐以待毙。非向王伦那厮问个清楚。” 少时。杜迁便领着心腹,捆绑一人归来。见到堂屋内宋万也在,提手将那人摔在地上。 “虞侯,这就是那李家之人。打去岁来,我已见过他多此。便是宋万兄弟也认的他面。” 宋万踏前两步,揪起那人头发,眼对眼,面照面,看的再是亲切不过,“杜头领说的不差,这人就是那李家之仆,小弟也认得。”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人只是受主家吩咐上山送信,万不敢不来。”这人自知小命危矣,死命叩头。 “想要活命就老实交代,你上山几日了?你主家是受谁的指使?” 陆谦倒是信这人所说的,送信人不知道信上内容,这很正常。但王伦若是收到书信多日,迄今还不宣讲出来,这就不正常了。还有这信是由李家的手来送抵的,难不成知县知道李家人与梁山的瓜葛? “宋押司,宋江?” “黑三郎,及时雨宋公明?” 听到这信人交代,有位黑面宋押司的做公人到了李府,之后自己便被遣来了。陆谦与身边一干人纷纷叫出声。 “嗨,一入宫门难在自由。那宋公明在江湖上好大名头,却还要受那鸟知县的驱使。” “难怪有人示警,怕不就是这位及时雨的手笔……” 杜迁宋万也好,朱贵刘唐也好,听了这信人的话,竟是没一个将宋江往坏处里想的。 这呼保义宋三郎真好大名头。陆谦心里潜意思的认为,此事与那宋黑子必有瓜葛,可现如今这场面叫他如何开口?没有真凭实据,那宋江都不需要自证清白,就有的是人来为他清洗了。 山寨一干头领,大清早的忽的聚集到陆谦家中,便是有伤在身的杜迁也到了,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伦耳朵中。就在他疑惑不解时,后山又传来杜迁抓走信人的消息,王伦暗叫苦也,可也束手无策!他能做的只是叫人去把喽啰们唤过来,但哪里来得及?杜迁宋万尽数站在他的对面,那喽啰如何调遣的动? “王头领,小弟陆谦,协同杜迁、宋万、朱贵、刘唐等诸兄弟,前来拜见。” 阮氏兄弟持刀上前,一干头领在后,陆谦为首,就王伦亲近的一二十喽啰怎么敢挡? 第六十九章 ‘火并\’王伦【求收藏】 所谓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 王伦若不是嫉贤妒能,怎会被一封轻飘书信说动了心神;而他若不是耍心机,又怎么会先纵使陆谦用兵建功,好后收渔翁之利?以至于落到现如今‘被生病’的下场? 当陆谦与杜迁、宋万、刘唐、朱贵等一同闯进王伦后房时候,他再大叫无数次:我的心腹在哪里?也没一个喽啰敢真的上前亮出刀枪阻拦。 王伦房前屋后的一二十心腹,自是敢对陆谦玩硬的,可在看到杜迁、宋万皆站到陆谦身后时,如此情况下还玩硬的,那便是在玩自己的小命了。 “背信弃义之人,狼子野心之徒。官兵只施这等小计就让你辈露出恶面目来,何其可笑……” 王伦矢口否认书信消息,只大骂杜迁、宋万背信弃义,叱骂陆谦是狼子野心,只说他人是忘恩负义,却是先忘记了,他收到李家书信后藏着掖着,不把消息透露给杜迁、宋万时候,那就已经先放弃这两个旧日的心腹兄弟了。 杜宋二人且不说本性如何,只眼下这般事情,就不知道会在心中如何痛骂他,还如何与他有兄弟情谊?看到王伦只一味的不认自己受到过郓城知县的招降书信,反叱骂众人不仁不义,杜迁、宋万只做呵呵冷笑,自是对王伦之言嗤之以鼻。 “王头领,事到今日还说这般话,当的什么用?真像你我心知肚明。” 是,陆谦他们是没有见到那封信人送来的书信,他们来到这儿也不去查找。或许王伦已经将之焚尸灭迹,也或许它现在就揣在王伦的袖口中。可这都是没甚意义的。 时局走到这一步,杜迁宋万还有那回转的余地么?但‘兵变’是三岁小孩好被过家家么? 而朱贵、刘唐本身就是陆谦的支持者,阮氏兄弟更不需要多说,早在上山时候就看不去王伦。王伦这厮探听到消息时候,为时已晚了,还没做什么布置,陆谦等人就直冲来了,大势去也。 “你尽可安心,我辈万不会杀人。山寨大战在即,内部人心安定为第一要务。”王伦听到陆谦如此说,脸色瞬间一缓,惹的一旁吃到的阮小七不屑的呸了声。 “但我等也万不敢再让你出入山寨,今后你就病了吧?”病了,被生病,王伦被生病,他脑子不糊涂,晓得自己是被软禁了起来。而如此到了将来,不论是山寨破泯灭,还是陆谦打退了官军,自己来日之下场却是皆不美妙。 王伦哈哈大笑,“陆谦啊陆谦,你何其可笑?” “你久蓄异心夺我山寨,今日大功告成,稳坐山寨之主,事已至此却还不敢杀我?真无胆小人也。枉我王伦他日还视你为义气英雄,真瞎了我这双眼睛。” 陆谦叹气一声,是啊,时到今日王伦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妖言惑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笑之徒。 “一派胡言。”陆谦还没张口说话,朱贵先是一步逼上叫道:“陆虞侯上山刚寥寥数日,何来久蓄异心?我等山寨头领今日来只为众豪杰义气为重上头,囚禁你这不仁不义之贼,为的是护着我梁山山寨,谁有心要谋那山寨之主大位?虞侯当日殿帅府职位都愿舍得,这等仁义好汉岂会看重你一寨主之位,惹天下英雄耻笑!” 杜迁、宋万对视一眼,再看王伦的眼色更加鄙视,便是王伦的那些心腹喽啰,都有人面生迟疑神色。王伦脸皮都气的翻红,双目直视朱贵,甚是恶毒。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你到是来说,这梁山山寨日后是要谁来当家做主?还不是陆谦那贼鸟厮。” “是陆虞侯又如何?虞侯之能人所共知。今日山寨局势危紧,除去你这鸟厮后,山寨寨主之位也就虞侯能担当的起了。换做旁人,我宋万第一个不服。” “我杜迁也是这般意思。山寨局面危如累卵,不让陆虞侯上位,怕是顷刻间就有覆亡之威。” 陆谦心底里为朱贵大叫一声好,杜迁宋万的话更叫他都不觉挺直了腰板。他也迈步上前,去说道:“陆谦今日实不为这山寨寨主之位。诸位哥哥也休要提起此事,若欲相逼,宁死而不坐。小弟实诚有片言,不知众位肯依我么?” 正所谓:替天行道人将至,仗义疏财汉便来。 陆谦把阮氏兄弟手中尖刀拨回,指着众人说道:“陆谦虽系虞侯,然自流落江湖之日起,便再无回归那污黑朝廷之念。承蒙柴大官人引荐上山,只为与众豪杰至此相聚,存一安身之地。怎奈王伦心胸狭隘,陆谦为山寨尽职尽能,却惹来他阴毒杀意,若非杜迁兄弟相告,怕是到死都冤屈的,因此才有今日事。囚禁了这厮,非是陆谦要图此位。而是铲除内祸,好合山寨上下之力拒敌官军,叫天下人都知晓我梁山好汉威名。 这王伦只可囚不可杀,以免走漏了风声,惹得山寨上下人心尽散;更换山寨之主更不可行之,以免人心惶惶。 以我之见,就暂且不论,且待战退了官军再说。许是到时候便有一位,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的好汉上山。”陆谦哈哈笑着,一干人只把一旁气的脸都憋红的王伦当做空气来。 “我等兄弟只需以义气为重,早晚推立山寨之主,又有甚不同?” 陆谦面上显得光明磊落,叫朱贵、刘唐、三阮更是倾心,杜迁、宋万也都是服气。事实就是如此,他再是多立下了功劳,再是想早日坐上梁山之主之位,也必须考虑梁山老人的感情。 万不能显得太过露骨!如此才能叫他的个人形象愈发光大伟正。 当天中午,一干头领在聚义厅内大摆宴席,到了下午时分就有消息传出,王头领于席上贪酒多吃了几杯,身体偶感不适。是将山寨统兵抵御官兵大权交于了陆谦陆头领。 这一消息在山寨内毫无波浪掀起,底下的喽啰根本不知道,王伦,还有他的些许个真正心腹已全被全部拘禁了起来,就囚在当日信人所居的后山。当杜迁、宋万与陆谦站在一起,王伦就已然变得可有无可了。而在这消息都还没有梁山山寨里蔓延开来时候,陆谦下令召集全山寨喽啰。 第七十章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求收藏】 开头第一句话,陆谦就明着告诉所有的人,水泊外又一批两千左右的官军,不两日就要抵达。这支官军与先前并不一样,乃是正规官军,有两个禁军营做核心,外加四个厢兵营,领兵大将是济州府兵马都监蒋磊。 “弟兄们怕吗?” 台下鸦雀无声,陆谦自问自答,“怕,当然怕。我陆谦都怕,你们怎么不怕?” “一个禁军营五个都,四五百战兵,上百战兵披挂铁甲,余者也都为皮甲。有不少于二百张战弓,每一张都能射到七十步远,还有上百张神臂弓,三百步外也能力透重甲。【唬人】 就是那不堪战的厢兵,着甲者也有三成。休管是铁甲、皮甲、纸甲,都比我山寨弟兄们身上的单衣耐上百倍。 正面阵战,十战无一胜算,我陆谦怎能不怕? 然而,我们怕就有用,怕就能让这支官军不战而退吗? 不能。 能让官军落荒而逃的,只有打败他们,打痛他们。教他们不敢正视我梁山好汉,叫他们听到我梁山名头就胆颤心惊。 此即乃我陆谦身为山寨统兵头领之重任。” “兄弟们都是苦命人,有的受乡绅逼害,有的被污吏迫害,还有是受那士绅谗害,如唐伍者比比皆是。都家破人亡,食不果腹,以至于落草为寇,也是为搏一条活路。”破唐庙后,唐伍的名字在山上也响亮起来,他的经历对喽啰们来说,很有感染力。 “还有如陆谦这般,被那狗官所害。大家各有各的因由,各有各的苦衷,都是被逼上梁山。”一场成功的演讲有很多进行方式,接地气就是其中之一。这能调动听众兴趣,产生情绪上的共鸣,热络现场气氛。就比如现在! “但我告诉大家,告诉你们,我辈众生所受苦难之根由都只是一个——”陆谦很轻易的把梁山喽啰全部混为一谈,没有引发任何歧义,大家都是受压迫欺凌的么。他眼睛慢慢扫过全场,七八百喽啰,包括一部分俘虏,这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因为我等无力也。” “虞侯、秀才、市井小民、农夫,且不提我辈先前身份之高低贵贱,有甚异同,直面害我之力时候,均无那还手之力。是以他们才能任意的欺凌我等,夺我财富,夺我性命,夺我全部。” 全场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看着,看着高台上怒发冲冠、嘶声力竭的陆谦。 “直到我辈人聚啸梁山,昔日仇寇焉敢再欺负于我?彼辈只闻我声名而胆寒。” “此是为我辈同心协力,力大难欺矣。” “或是有人骂我等贼寇强匪,辱没先人,令祖宗蒙羞。便是我辈之中亦会有人觉得我等是在行大逆不道之举,早晚或都要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然不如此,我辈人早做那刀下鬼、饿死鬼、屈死鬼、冤死鬼也。” “晚死岂不胜过早死?” “且此事因由焉能怪罪我等。皆世道不公!官司污黑,恶人不报。” “如此之人不念我等哀事,一味轻蔑,迷糊人也。岂不知那哀事一遭落到他辈头上,其人就只坐以待毙乎?” “我陆谦凡夫俗子也,自愿生而不死,还要活的快活。如此一日,聚啸山林,天不管我,地不拘我,胜过那苟苟且且十载性命。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无人愿坐以待毙。只是为生存也。 况且还有如唐伍者,不报仇雪恨,他日九泉之下岂有颜面去见父母祖宗?”中国的农民绝对是诚朴的农民,要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不平事,要是让人能够衣食裹腹的过活,就算跪在外族鞑子的脚下一辈子,就算几百年后脑袋后头缀着一根猪尾巴一辈子,也不会有几人想过造反。这都是因为被逼无奈,不聚啸山林就没第二条活路可走。 操场上依旧鸦雀无声。但是一个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是啊,不到走投无路,不到没办法生存,谁愿意冒着大不韪来投奔梁山泊? 想想自己忙忙碌碌一整年,冬天里照样缺吃少穿,年年有人饿死,他们都不敢渴望着有一片自己的地,只渴望着能有糊口的粮食,能够让一家人全全活活儿。他们不会奢望着大富大贵,只愿意能过活。就是那市井中的地痞无赖,说起来也可怜,名声都烂到了家又能赚几个大钱?顶多是顾着了自己一张嘴。还要时不时的给那些富贵权宦人家当狗来使唤。 陆谦的话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要是有活路,他们才不提着脑袋投奔梁山泊呢。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陆谦高声点了几个喽啰上台来。 这是朱贵这几日调查的成果了。这几个喽啰来自济州府城,其中两人是一张姓豪强的佃户。 “俺大伯的二娃,说来还是俺堂兄,那年刚才六岁,济州闹灾荒,他就偷摘了东家桑树上的几把叶子。被东家养的狗腿子抓到,才六岁大的孩子,用大棍打得他混身青紫,并且罚了俺大伯五贯钱,五贯钱啊。俺大伯为了还债,只好去向亲戚借钱,直至十年以后,这笔债还没有还清。” “……俺绰号疤瘌头,大伙只瞧俺秃头上尽疤瘌,就给俺取这诨号。可你们都不知道俺这头是怎么遭祸害的。三年前俺家娘子被庄上大户的侄子糟蹋了,俺就动手打了那个淫虫,被那大户差人拿住,拴住头发吊起来毒打,俺这头皮就从脑顶上裂开了,人栽到地上,好悬没死。但俺娘子死了,被那淫虫抢了去,当天就死了。俺就杀了那淫虫,逃出村来……” 陆谦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在七八百年后更加黑暗的满清时代,丑妻薄地破棉袄,被称为农家的三宝。只想一想,那就充满了心酸。 北宋的农民一样艰苦,或许比八九百年后要强上一些,但本质半点没有改变。 “前几年闹灾荒,俺村的大户对佃户们毫不留情。打下的粮食还不够自己糊日,可是大户硬要俺们把租子交齐。俺们就是想拿自家的地抵租,但被拒绝。俺家为了交齐租子,被迫向别人借粮。租子还清以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充饥,俺爹娘不到开春都饿死了。 那年灾荒有多厉害,大伙都知道,到处是死人。可俺村的大户把一切能征收的欠租都催上来,积在自家后院的地穴里,等粜售高价。那好多粮食都因储的过久霉烂掉了。” 陆谦站在台上,目光犀利的扫视着所有人。“大伙可知道不日后领兵前来的州府兵马都监蒋磊是何许人也?这位兄弟所说的把佃户逼死,把粮食储烂掉的大户,就是他的小丈人。这大户姓张。害了这位兄弟娘子的那狗大户的侄子的亲哥哥,就在蒋磊手下当差,那狗大户也是姓张。” “俺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同乡,兄弟们有的是人知道。那狗大户就是庄上的张大户,那老狗,仗着他闺女给蒋都监做了妾,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俺就是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疤瘌头泪流满面,他身边的喽啰想起死去爹娘,想起逃荒路上死去的兄弟,也恨得呲目欲裂,两只拳头狠狠地握着,指甲掐进了肉里,鲜血直流,都不知晓。 “杀,杀。杀了那老狗,杀了蒋都监。不杀他们,我死了无颜见我爹我娘。” 陆谦眼睛也有些泛红,一股叫他汗毛都倒立的杀意在胸膛里翻滚,“弟兄们,世道黑浊,张大户此辈恶人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底下的喽啰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触动了伤心事,不少人已经泪流满面。 “官司污秽,蒋都监这种恶官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便是那些被拉来的俘虏中都有一些人高叫起来,雷鸣一样的呼声叫后山被软禁起来的王伦吓的胆颤心惊,直以为自己罪证被曝光,陆谦已掀动喽啰来扑杀自己。 “两千官兵算什么?铁甲神臂弓又算什么?爷爷知道咱山寨军备浅陋,才不会正面于他们拼杀。那狗官要想灭我梁山,就先越过这浩荡水波。” “这梁山泊就是爷爷们最好的甲胄,再厚实的铁甲掉进了水里,也是那只能沉底的铁王八。” “咱们兄弟怕他们吗?” “不怕!”近千人一同呐喊,那声浪,那感情,仿佛一股滔天浪潮涌来。 陆谦也好,刘唐朱贵,杜迁宋万也好,这一刻自觉浑身都是力量,别说是两千官军,就是两万也不叼。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一面杏黄大旗陡然从旗杆落下。 陆谦本是不打算把这个大杀器现在就拿出来的,但却不想王伦自寻死路,被自己的心腹给掀翻了,那他还不趁热打铁?这几个字一出,果然大威力,杜迁宋万自再无芥蒂,双双拜道无有二心,只愿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当今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谗佞专权,设除滥官污吏,陷害天下百姓。这满世的污黑于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就都为我梁山之敌。我等今后不劫来往客人,不杀害人性命,只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 “官司不管的,爷爷们来管;官司不收的,爷爷们来收。只要诸位兄弟同心合意,同气相从,共为股肱,共聚大义。便是外有百万大军压来,陆谦要有一个怕字,叫我做那小娘养的。” 第七十一章 系统更新【求收藏】 “叮,完成任务——占山为王,奖励荣耀值20点。系统版本更新。100,99,98,97……3,2,1。开启士气值!开启经验值!” “叮,士气+15!” 满山的昂扬呐喊中,陆谦听到了连续两声提示音,惊喜之下马上拉出状态栏,20点荣耀值让他甚是高兴。而后就见那系统最新的改变,第一经验值十分清楚,遍是属性栏中多出了一条红色‘血管’,却还是没具体的数值,现如今陆谦的经验大概是现下一半左右。而那士气值,则是在个人一栏里,官职后新添了一栏,士气两字后缀着一个85的数字! ——士气高昂。 之后的括弧中如此写着四个字。再点开系统诠释,却见这士气就如现实中的一般,以50点做分割线。 40到50间的士气,为低下;30到40的士气,是低落;20到30的士气,就是低靡了,会有一定幅度逃兵出现; 10到20的士气,就意味着军心混乱,会出现大规模逃兵,小几率触发叛乱和倒戈; 10点以下的士气则是怨声载道,一定几率出现叛乱、倒戈事宜; 而50之上的数值,50到60普通,60到70,稳定;70到80,坚定;士气80点以上有一定几率触发同仇敌忾特技,可战斗减员50%以上不溃,士卒战斗力+10%;80到90,为高亢,90到99,是激昂;伤亡承受底线一直在拔高。直到士气满涨,100点,这叫战意冲天,有很大几率触发——视死如归特技,战斗力加强30%,伤亡的承受底线也直接拉到爆满。 陆谦之前已经不止一次咒骂系统垃圾,垃圾系统,但现在看到这次版本更新后的新内容,心情却陡然高兴起来,同仇敌忾特技,战斗减员50%以上不溃,士卒战斗力+10%,这属性碉堡了。 对于现如今梁山喽啰的士气能上扬到85点,陆谦心满意足,他两张嘴皮子只上下磕碰了一阵,就让喽啰们的士气上升了一个大台阶,真真是好生便宜。 还趁机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号,这四个字对于江湖上的汉子来言,可不是一般大。 当然,陆谦与梁山现如今所需要面对的最大威胁还是即将到来的2000官军。 那巨野县的周斌就在其中,乃是蒋磊手下的厢兵营指挥使之一。陆谦想也能想到这个,但他并没有派人去联系周斌。 这一仗中,周斌如果被俘,他自然能对之网开一面;可要是死在了乱军中,那也该他倒霉。 趁着还有时间,又因为王伦那厮被囚,手中真正掌握了山寨大权的陆谦,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整编全山寨喽啰。 如之前的金沙滩小寨一般,一五一十的建制立序。杜迁、宋万、刘唐尽领一都,再有陆谦本身亲自率领的一都,这就是梁山陆上的主要战力。然后梁三军还有两部,其一是朱贵统一带领的预备队,多是那老弱病残,他们负责看守战俘,照顾伤员,搬运箭矢檑木,生火造饭等等;其二就是阮氏兄弟引领的水军。人数还不满百,但一个个水性高超。这接下一战里,他们的作用将至关重要。 山上的牛羊都尽数宰杀了,荤油收集起来,连同山下得来的菜籽油、蓖麻油等,将会在接下的战斗中发挥出重要作用。 而整个山寨上下,都好吃好喝,便是那些被督促着干活的俘虏,都能混上一碗肉汤。 陆谦紧张的看着士气值的变化,当州府来的那2000大军真的开到了梁山泊外的时候,那士气值依旧是牢牢地85。很显然,这是有些不科学的,但或许这就是系统吧。 短短几日的时间,陆谦拆掉了金沙滩小寨,拆掉了东港西港里的木栈桥,加固了正面的三关。只留那分金亭在外头耸立着。 他无那充裕的时间来训练喽啰,教导他们如何配合作战,刀盾+长枪+弓箭的组合攻击,这一战上他也不准备如此来打。只是赶制出了无数盾牌! 山寨中的牛羊皮料,也甭管是否都熟后的皮子,这个年代的硝皮,可不是真的去用硝石熟皮,而是以草木灰做原料。陆谦化学很low,不懂其中原理。只一张张皮子被分隔开,蒙在盾面之上,尽最大限度的增强盾牌防护力。 而对于山东宋军的厢兵,他是嗤之以鼻的,又不是我攻敌守,而是我守敌攻,就巨野营那样的low兵再多一千他也不在乎。只有蒋磊那是亲自执掌的两营禁军叫陆谦担忧。 神臂弓和步人甲,如此大杀器,战场上的威力不能小觑,况且还有那么多的战弓。虽然前者的数量并不是真如他叫嚣的那般多,但禁军的装备真真豪华奢侈啊。所以在他特意叫人打造批盾牌,还包括一面面巨大的木簰。 以胳膊粗细的原木制作,也可以说是木筏子,以芦苇水草装饰,其上堆积浸过油脂的柴木,一张张木簰隐蔽在了乱芦当中。便是阮氏兄弟和他们所带领的水兵,也隐藏在其中。 官军如果要渡水来攻梁山,那就将金沙滩让给他们。只需在行船之中瞄到机会多以弓箭杀伤彼辈,谅他们不可能一日内拿下梁山。而隐藏在芦苇荡里的水军,只要瞅准时期,烧了宋军的船舶,其军心自乱。到时候再胜一仗就也把握甚大。 陆谦最怕的就是水军不能建功,让宋军在金沙滩站稳了脚跟,组织起了巩固的后勤水运。那依靠着宋军强大的后援力度,梁山的灭顶之灾也就为期不远了。 硕大的地舆图上,阮氏兄弟看着几个红点被标出来的芦苇荡,听着陆谦的解释,三个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肩负重任的沉重,还有深深的兴奋。 这一战的战术,从本质来说,与活捉黄安那一战是一样的。都在于一个火字,阮氏兄弟肩负重任,他们若是能干净利索的切断宋军与陆地上的联系,陆谦就有胜无败了。 三阮第一次以头领的身份站在陆谦身前,肩上担负的重任叫他们热血沸腾。他们懂得陆谦话中未尽之意,水军之责,关系山寨安危。 而此时梁山泊的对面。周斌正满是复杂神情的看着浩荡的大水泊。他不愿意看到陆谦送命,可是这次征剿,他真的看不出陆谦还有获胜的可能。 蒋磊带来了整整两千兵丁,再有郓城本地的数百土勇襄助,还收拢了黄安败兵,总兵力不下三千人,兵力数倍于梁山。且受了前车之签,军纪甚严。如此若泰山压顶,只梁山那数百乌合喽啰,如何能挡? 到时候上下共戮,玉石俱焚啊。 而也是此时,雷横带着二三百土勇,正兴致勃勃的四处张罗船只,好供大军将使。 几日过去了,他从宋江依旧留居在黄安镇上就晓得,此刻梁山依旧,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一箭留书起了作用? 雷横不去想这些,也不去管这些。由得那群要死的贼寇去。他只要知道自己会管带船只,随从大军一起登上金沙滩就足矣了。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雷横一直来祈求的都是那一个机会,一个能亲自上阵厮杀的机会。他从没想过天上能落馅饼,他让自己的族弟射出去的那一箭,也仅是为了提醒陆谦,不要被王伦轻易赚去了脑袋,以至于让他都没有了去拼杀的机会。 现在他心满意足了。 他所等的机会来了,他因为步兵都头的身份,也的的确确能参与到其中来。那之后便是以一小卒身份,披肝沥胆,冲锋陷阵,也甘之如饴。 他自始至终能够靠的都只是那一身武艺,这才是他建功立业,更期望着于乱军中斩杀陆谦的资本。或许这一仗过后,他就真的如虎添翼,一飞冲天了! 第七十二章 在劫难逃!【求收藏】 三千人马连带民壮,总数足足过四千。整个队伍的开拔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但放在文中却只需要聊聊几句话就能概述完:济州府兵马都监蒋磊点差郓城县尉,并本府捕盗官何涛,带领土勇,拘刷本处船只,就石碣湖、济水口并汶水口三处调拨,分开船只,作三路来取梁山泊。 其本人引主力杀奔金沙滩,余者两路分取东西港。 赵县尉‘身先士卒’,引领着郓城数百土勇奔赴东港,而何涛就领着那日后的残兵败将,赶赴西港。说真的,别看济州府吃了一个打败仗,还折损了黄安这么个团练使,但眼下的何涛却比原著之上的何涛好多了。 首先他不用脸上被刺下字,其次无须遭受恐吓,担惊受怕。那黄安既已去了,何涛手中的权柄就陡然增大了不少。那几个先前不服他的都头、巡检,要么被他一纸告书交到知府面前吃了官司,要么就服服帖帖。 东西港已被放弃,金沙滩都已丢下,只留山门三关耸立。陆谦集结了四百精壮喽啰把守,多备下滚木礌石,沸水金汁。谅官军人马纵多,也能一日便破。 四五百艘船舶漂浮水泊,十中八九都是那走舸小船,如果梁山有那正规战船,只需五六七八艘,都不需要打拼,只是冲撞就能将这数百艘走舸尽数翻在水里。 这一刻陆谦甚是想念那饮马川的玉幡竿孟康。这种专业的技术型人才,才真真是宝贝。 可惜原著上,如孟康、陶宗旺、汤隆、皇甫端、凌振这等人都一笔带过,相对于安道全,孟康与陶宗旺、皇甫端的着墨太少。但在陆谦的眼中,这三人的重要性也不比汤隆、凌振、安道全差。 就像那国难思良将,陆谦现如今受制于人,看着一群走舸在自己眼前晃荡,那自然就想念玉幡竿孟康了。 何况这梁山泊通着济水,联接渤海,陆谦的目光早就瞄到了高丽、倭国。前者的南部可产粮,后者一座座的金山银山更是现成的宝贝,完全是上佳的殖民地,尤其是倭国的金山银山,死死地吸引着陆谦目光。 而有着如此野望的陆谦,虽不知道他几时能够如愿,却绝对离不开船舶。那孟康是奉命监造花石纲大船的船舶大师,花石纲是赵宋朝廷的第一流要事,孟康能被派来建造运送花石纲的大船,再说他是一船匠,就真的是扯淡了。 陆谦不信这样的船舶大师不知道怎么去造内河战船,去造海船。梁山被诏安后,将这等技术性人才派到军前效力,简直是暴殄天物。【那九尾龟陶宗旺南征方腊的时候,第一战就死了,叫个搞土木的工程师去拎刀子,真真是浪费。】 再看那蒋磊,乘坐着一艘大船——客船,一身甲衣,大红披风,凤翅盔上的红缨,迎风招展。此刻正皱眉看着前方的大片大片的芦苇荡。 这梁山泊多生芦苇荡,深港水汊繁多,多的是埋伏兵马之处。八百里梁山水泊,果然是个陷人的好去处。 万幸那黄安做了自己的前车之鉴,不然骄纵大意之下,兵败覆亡,那黄安的下场就是自己的榜样啊。 现在他打足了精神,用足了谨慎,就是不要重蹈那黄安的覆辙。 看看渐近滩头,只听得水面上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尖鸣声。 “这不是画角之声?”蒋磊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这时那大船顶处的瞭望兵,去看那芦苇荡中,只见水面上远远地三只船来。看那船时,每只船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带绛红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三只船上人都一般打扮。 大船之上一阵号角声响,就看到船队前方一队走舸忽然加速,二三十只船,一齐发着喊,杀奔前去。而那三只船坚持唿哨了一声,一齐便回。蒋磊把手中刀柄搭动,向前来叫道:“休管这贼,直往金沙滩去,破了贼寇山寨,我自有重赏!” 三只船前面走,背后官军船上把箭射将去。当头的三人可不就是那阮氏兄弟,各自举起一面大盾,将箭矢通通挡下。 后面船只只顾赶,飞也似划去,阮氏兄弟一点不怕,反是看着身后的船只满满是笑。可却不曾想到,只片刻时间,官军大队里忽的响起鸣金声,那二三十艘走舸登时停了下。 三兄弟看着官军大队船舶直向金沙滩奔去,面面相觑,只得叹气一声向着芦苇荡钻去。 他们本是想着好歹赚去一部分官兵性命,哪里想到那蒋磊如此持重。 再看那官船,外围一艘艘船舶上尽是弓弩手,虎视眈眈。梁山水泊虽小港挟汊无数,浅滩淤泥无边,但官军尽是那小船走舸,根本阻他们不住。 许是好水性人能凿破船底,弄翻走舸,但人非游鱼,力迟早尽,需浮出水面换气,必被官军乱箭射杀。 况且这等好水性之人,阮氏兄弟算在内,也不过一二十人,可做不得大事。 那原著上的高俅,几次兴兵攻打梁山,水陆并进,大船繁多,却是尽被梁山算计。用小船装载柴草,砍伐山中木植,填塞断了水道。叫那大船橹桨竟摇不动。而后无数小船摇出来,钻入大船队里。鼓声响处,一齐点着火把。那小船上装载芦苇干柴硫黄焰硝,杂以油薪。霎时间就大火竟起,烈焰飞天。任你前后杀来多少官船,一齐烧着。却乃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也。 眼下蒋磊以走舸为主,反倒难让陆谦放火了。陆谦所求者,也只是等到夜晚。 时间转到下午。大队官军已经在金沙滩安营扎寨,东西港也被赵县尉和何涛所夺。消息传到黄安镇上,有人大喜过望,如那背弃梁山的李家;有人黯然神伤,比如宋江与晁盖。 宋江已经对王伦彻底失望了,时局到了现下,王伦就算能动手杀陆谦,他也不会动手了。官军就压在水泊,他这边砍了陆谦,梁山一干人心尽散,回过头来蒋磊就能砍了王伦。那陆谦的首级已经是他的。 宋江与王伦没有亲自见过,却并非绝无往来。王伦能在梁山泊站稳脚跟,宋江可是也出过一把力气的,看在柴进的面子上。若不然,就梁山泊那惹人眼的位置,王伦上山之初,晁盖一干经济命脉都维系在水路上的江湖大豪,就拎起刀砍杀上去了。 在宋江眼中,王伦并不是一个无能昏庸之人。所以曹京的盘算,已经破产了。 他可不以为梁山泊能逃过眼前这一劫,七八百人的山寨,岂能扛得过两千官军和上千土勇的并力围剿? 如此这大功劳就是蒋磊、邓同的了,宋江渴望的龙门一跃也就变成雾中昙花了。 与他同样黯然的还有晁盖。但这位晁天王却只是单纯的在感慨江湖上又要去了几名好汉。他却如是宋江想的一样,认为梁山此遭在劫难逃! 第七十三章 黄安首级在此!【求收藏】 昨儿晚上看了本章说,感觉大家似乎误会了什么。同仇敌忾只是一定几率触发,不是百分之百触发。而且士气是不会锁定的。否则这书就崩了:一路杀过去,横推全世界,全书完。 …… “哥哥来看。那都监蒋磊便是属乌龟的,忒是稳固。” 断金亭,刘唐遥指金沙滩方向。就见那大量宋军厢兵和丁壮正在伐树取木,安营扎寨。在一干忙碌的兵民之前,近五百禁军,严严实实的立下一座军阵。 其当先是数十面长方形尖顶旁牌,第二排是一手圆形藤牌,一手利刃的刀盾兵,多披着铁甲;再之后两排全是手持大刀长枪的刀枪兵,亦有少量披着铁甲,然后六排就尽是弓弩兵了。 陆谦的眼神看望不到那后六排兵卒手里的弓弩,但不出意外的话,里头就必然有那三百步外依旧能洞穿重甲的神臂弓。只不过区区一个营的神臂弓决然是没百十具之多的,就如是那四五六十斤的步人甲,两样东西威力全都巨大,造价也极其不菲。济州府虽然地势关键,却并非边关,这儿的禁军十之八九是禁军中的下军,一个营中能有三二十具神臂弓、四五十领轻重不一的铁甲都已经是了不得了。 且知道,那神臂弓虽名是弓,实际上却是弩,踏弩,射击频率比较低。所以宋军会设张弩人,进弩人,发弩人,来减短发箭间歇。 否则只单兵操纵,神臂弓最强张力为一百五十斤,北宋一斤抵后世1.2市斤,可不是玩笑的。 【啥时候看的资料,有那么一说,宋军步兵每一都刀盾手八人,枪手一十六人,其它的都系弓弩手。小说里么,没必要全照正史,小细节略有调整。】 而在远处的水面上,一艘艘宋军小船上满载弓兵,引弓以待。保护了后路。 就阮氏兄弟所带领的水军那点人手,便是来硬拼,也只是送死。 陆谦在断金亭打量宋军,此刻蒋磊也在仰望着梁山,“真是一个险要之处。” 这山上尽是合抱的大树,四面高山,大军难行,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再转将上来,就见一座大关。关前摆着一个个拒马,隐约可见,关墙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垉石。 如此一座贼窝,倒真不是郓城一县之力就能剿灭的。 蒋磊心中有点忐忑,在刚刚挥师抵达到金沙滩的时候,看见梁山贼寇并未在此设防,以至于他部轻易地上到滩头,有了立足之地,他还笑陆谦徒有虚名,实乃无知无智之人,以为靠着手里的三千人马,荡平梁山不在话下。 可亲眼看到了梁山后,他又怪起了那黄安,疏忽大意,白白葬送了数百人马,还让梁山贼得去了好一批军资。却是蒋磊在担忧他部能不能把梁山攻下了。 只不过,他所幸运的是,此次征剿梁山,他在前方奋战,背后却无人敢使绊子。不管是郓城县还是济州府,都会竭尽全力,保证钱粮物质之供给,乃至于是兵力的补给。盖因为此战他们可是为高太尉办事的。 如此一想蒋磊复又信心大增,济州府的兵马是不多了,但临近州府呢?如果需要,只要自己张开嘴来,相信知府自会招军买马,集草屯粮,招募悍勇民夫,甚至上书申呈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无人会在此事上于济州不痛快的,否则那便是于高太尉不痛快也。 是的,如今的梁山之事比之原著上的梁山之事,可是更加重要。女婿给的生日礼物再贵重也比不得仅有的继子啊。陆谦杀了高坎,可以说是被高俅恨之入骨也。 因为一个生辰纲,蔡京就能给济州府换个知府,这高俅的权势是没有蔡京大,但谁又敢说恨意冲天的他不能让一个地方知府滚蛋回家,甚至是以戴罪之身一脚踢到荆南岭南去? 断金亭上,陆谦看了详细后,带着刘唐等回到关口上,所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要人擂鼓,将地牢中关押的黄安带上关口来! “咚咚咚……” 战鼓声响亮如雷,将金沙滩头的蒋磊一干人吓了一跳,直以为梁山贼要杀出来一般。继而大喜,自感正面拼杀能战而胜之,如杀伤甚重,则日后攻伐将大大有利。 遂传令下去,让禁军打起精神,整装备战。 却不料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下来,倒是对面的关口上的贼子忽然叫好声大起。 这边陆谦右手提着一口还滴着血的腰刀,另一手揪着油腻腻的头发拎起一颗齐颈而断的头颅,这颗脑袋的主人正是黄安。 这几日黄安一直都被关在山寨的地牢里,留他不死,为的就是好在大战来临前砍了脑袋祭旗。 用一团练使的脑袋祭旗,效果想必是绝好的。 事实证明,如此想法一点不差。梁山喽啰尽是社会底层,休说是团练使,就是雷横那样的都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现在杀得却是一团练使,还是陆谦亲手砍的,这就很提劲,很提神。内心中如是一团热火在涌动,骨血里的暴戾分子在膨胀。他们扯起喉咙大喊大叫。 “叮,士气+3!” 陆谦收到了一个不错的回报。而这边的蒋磊在从斥候口中知道,梁山人马擂鼓呐喊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砍了团练使黄安脑袋的时候,气的眼睛都红了。 陆谦将黄安的头颅放入一个小笼子里,就如他上辈子在电视上看的近代战争片,被果党抓到的赤党首领砍下头颅挂在城墙上的那种小笼子。 并且在笼子下用布条写了一道字符——济州府团练使黄安首级。 又惹来喽啰们的大笑欢喜。“黄安首级在此,黄安首级在此……” “呜呜呜……”金沙滩上响起了号角声。陆谦听在耳中,面上半点不显颜色。他不在宋军进攻的时候,再砍了黄安以振声威,那就是逼蒋磊动弹的。 他是不愿意看到宋军扎好营垒后,再大刺刺的扑杀来,如此就未免过于被动。所以他先杀了黄安,就是要激怒宋军,逼着蒋磊主动来战。 如此蒋磊若还是能把持得住不来,还能保持得住他手下士卒的勇气,那就真厉害了! 事实陆谦所料,蒋磊出动了。不然的话,他手下军丁士气比挫。 团练使都被砍了脑壳,这群无法无天的梁山贼寇,太凶残了。他手下禁军可是许多年都不闻兵阵声的,那不是跟西夏人杀成血葫芦的西军,也不是河北前线拒辽的精锐。何况即便是河北前线的精锐也是一塌糊涂。 百年不闻兵仗声,一个个手中没见过血,很多士兵连拼命的勇气都没。他们装备是远远胜过梁山之人,但他们的心比起梁山上的喽啰来可弱的多了。 蒋磊他们知道为什么打这一战,打赢了这一战他们好处大大的,但不管是济州知府邓同,还是蒋磊本人,却没人想着多发几个钱给手下的士卒。许是在邓同、蒋磊看来,几千人马剿灭小小的梁山还不是手到擒来,就不用许下诺言,发下重赏。 现在蒋磊就坐蜡了。 团练使的脑袋被砍,兵马都监还依旧按兵不动,他们小兵算个屁,又拼个毛啊?必伤士气。 第七十四章 攻防 吹号,击鼓,进兵。 蒋磊做出的反应很快,但宋军速度却慢如乌龟。周斌所率的巨野营从忙碌的劳动中解脱出来,被蒋磊排在最前列,之后是任城的厢兵营,最后才是总数五六百人的禁军。 这厮打攻城战了,还不忘留下重兵在金沙滩头,守住老巢。 周斌自然知道自己所领的巨野营就是这一战的炮灰,便是巨野营上下的三百士卒也似知道自己的命运,行动起来拖拖拉拉。任城的厢兵营同命相连,也是慢腾腾如乌龟在爬。 “唉,这官军要都是那些厢兵多好,就是再多出一千人来,也不挡事!”关口上,看着宋军慢如乌龟一般的行动,刘唐带有遗憾的说道。 陆谦哈哈大笑,“厢兵不堪战,禁军装备虽强,可也一样不堪战。真正的强兵固然不能少了武备器甲,可更重要的是这颗心。”陆谦拍着胸脯对刘唐说。他刚穿越时候,记起脑子中宋军编制的时候,就对这支军队嗤之以鼻。 一支弓弩手占了全数七成份额的军队,且这些弓弩手还不习练长刀大枪,上阵时候除了弓弩箭矢,就是一把腰刀,这样的军队编制本身就缺乏进攻勇气,那先天上就是做防守的。 而一个早早的把自己定义为防守型军队的军队,一个早早把自己按在挨打位置的军队,能强就奇了怪了。 “这赵宋天下,唯一还能一战的军马都在西北。”如果不是梁山武备太差,如此的冲下去能被宋军阵列射成筛子,陆谦引着五百精干喽啰就敢到金沙滩搦战。 就战斗意志来论,他认为宋朝山东地区的官军并不会比地方州县的土勇强到哪里去了,甚至可能还会弱。而数量占优的厢兵,更是大low逼。陆谦想到了他在巨野看到的厢兵,那真是军队吗? 只是,宋军的那些软弓杀伤力虽有限,可对于无甲的梁山来说,却足够要命。而神臂弓的威力更是万万不能小觑。 当宋军兵锋占据了断金亭后,陆谦已经不敢再正大光明的待在关口显眼的位置了。济州禁军所持的神臂弓即便是张力最弱版的,射程也能达到二百四十步【另一个版本记载,但应该是消弱版,沈括主持过军器制造,他的记载更具有真实性】,也就是三百七十米远,陆谦可要防着被狙击。 从断金亭到第一道关口,山石嶙峋,树木昌茂,宋军万一派出人手潜伏到关下呢,那可是很难探查到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谦是挺怕死的。就是刘唐都被他如此要求! 该来的还是要来。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后,巨野营还是来到了关口下,抬着几张简陋的长梯。 从一百步外慢慢的进到七十步,陆谦并没下令弓箭手发箭;巨野营进到五十步远时,陆谦还是没下令喽啰发箭;巨野营继续往前走,可周斌的心里却是在打鼓。 他知道陆谦这阵子闯下的威名的,显然不是那无胆无智之人;那么就也表示,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陆谦他一定在憋着大招! 而当狂风暴雨迸裂来袭后的下场,周斌只能想到悲惨。这教他很不是滋味,这时间是那么的难熬,就宛如知晓自己头上有一口随时都会掉落的铡刀,提心吊胆的滋味别提多么难受。 “都给我沉住气,听命起身,张弓射箭,弓要握的稳,箭要射的准。” 现在关口上的箭矢可以说是集结了整个梁山山寨一半的‘重箭’了,不少箭矢的箭簇超过了一尾指长,箭头也从圆锥形或是近乎圆锥的菱形,或是扁平的三角,乃至是尖长的三棱状。 “放箭!”周斌大声下令,他不能叫手下人白白上前送死,上百只软弓对准了关口,一时间箭如雨下。只是没个毛用! 关口上有的是木牌,拿在头上一顶,抛射也伤不到喽啰们分毫,除非是极其倒霉者。陆谦悄悄探出头向外瞄了一眼,周斌的大队人马停在五十步的距离,前方大概是一个都的兵力,扛着几具简陋的长梯向关口奔涌过来。 别奇怪陆谦为什么知道下面是周斌带兵,那宋军中打着的‘周’字旗号,几个营中又只有一个姓周的,清楚无比的表明了他的身份。然陆谦却不会手下留情的。 “预备!”陆谦叫了一声,却不是告知整个关口的喽啰弓手,而是给身边的鼓手说的。 “咚咚咚……”一连串的急促鼓声从关口上响起。刚才还缩着头的喽啰弓手,瞬间站直身子,依靠着关口上的城垛,弯弓搭箭,对准关下已经进到三二十步远的宋军就一阵攒射。 与这些宝贝弓手一起起身的还有另外一批喽啰,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顶着木牌,在弓手喽啰的头顶撑起一层防护。 有着城垛保护,有着头顶木牌保护,梁山喽啰弓手的安全性要超出对面不止一个档次。 五十名弓手从城垛凹面闪出,利箭激射,眨眼的时间里就都射出了两三箭。 贴近的距离让弓手们的准头大大增加,厢兵们简陋的防备也让他们在面临弓箭的时候,一挨一个准。所谓的皮甲、纸甲也是分好坏的,如巨野营这样的厢兵,甲衣十年八年不换,甚至更久时间都不曾更换过,本身保存又有问题,便是原本品质一流的甲衣也变成破烂了。何况他们中能够披甲的只有两三成。周斌也不是什么将兵大才,从没想过集中甲兵进攻。所以,但凡关口射下的箭矢能命中,那就多能见血。单薄的小圆盾可护不住太多的人,一阵惨叫声后,这个都的厢兵抛下长梯,落荒而逃。同时被他们丢在关口下的还有二三十个名已经死去,或正在哀嚎的伤员。 战场上一片肃穆,只有宋军伤兵的呼痛声在关口前萦绕。 周斌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心痛不已,第一轮进攻就折损了三十人,让他心里实有些不能接受,更何况里面还有个都头,与他交情甚好。后者被一支箭矢插在眼睛里,当场就死了。 巨野营的惨样落在蒋磊眼中却是不争气了。“贼人只是寥寥两三波箭矢,就落荒而逃,岂能为官军?告诉周斌,于本将再攻。”他才不管济州厢兵本身的职责只是巡护、疏通运河和济水。那刚刚死了一个都头,在他眼中又算个屁。厢兵营的小小都头在他眼中跟路边野草没甚区别。 气恼之下只对着巨野营出气,倒叫任城营逃过一劫。 周斌还能怎样?只能再攻。 他调遣刀盾兵,攻城这种战斗也就是刀盾兵的舞台。长枪兵、大刀巨斧兵也要等到刀盾兵打开了局面后攀拥而上。虽然这些巨野营都没。 打退宋军的第一次进攻,陆谦可以明显感觉到喽啰们精神上的放松,就是他身边的人等,那也不再把身子绷得紧紧地了。 现在宋军的第二次进攻来了。 陆谦露出头来瞄了两眼,觉得打退这次进攻也不难,然后那宋军的主力——禁军可能会再发起第三次进攻,否则宋军就太败士气。而之后就和平了,这一天就能过去了。 陆谦心中这么盘算着,就愈发不把眼下的巨野营放在眼里了。对比厢兵,他更愿意试探一下京东禁军的战斗力。 “啊……” “咕噜噜……” 滚木礌石,箭来兼往,巨野营的第二次进攻要比头一次更猛烈一些,也败得更惨痛一些。 关口地势本就居高临下,滚木礌石砸下,杀伤力较之平地更胜一筹。然后箭矢雨下,宋军伤亡自然会比上次更大。 不过宋军的箭雨也给梁山制造了两个伤员外加一具尸体,重要的是陆谦一下子少了三个弓手。 第七十五章 第二把火 当夜幕笼罩大地,月光布满这一片天际,流星划过梁山泊浩荡湖面。山上,山下,灯火通亮。 宋军在防备着陆谦袭营,试看陆谦的这几次出彩的拼杀,夜战在其中占据了太大太多的份量;而陆谦也在防备着宋军夜袭,如果有几十个宋军摸上了关口,死命掩护着披挂着步人甲的铁皮人登城,那不需要多少,只要十几个,陆谦就可以直接放弃这第一关了。 陆谦目光炯炯的看着金沙滩头。 今日赵宋禁军的战斗力他已经看到了,至少京东这一块禁军的战斗力他是认识了。 一如他判断的一般,垃圾!除了装备超强外,战斗意志上真心一般。说他们在这点上不如地方土兵真不是说笑。 当然,这些也不能抹杀排起阵列后的禁军,对于无甲或少甲之队伍超强的杀伤力。别看济州禁军战斗意志拉稀,但他们对于盗匪有着不小的心里优势,正面对阵,就禁军那一套弓弩阵,是能发挥出很强的杀伤力的。 只不过蒋磊不会知道,今夜里陆谦为他究竟准备了多少个装满枯枝野草的木排。 那些木排现在隐藏在周遭的芦苇荡里,其上有的已浇泼了油脂,有的则是没有,而不管有是没有,它们都会在人力,在风力,在水波的推动下,一波波的向着金沙滩、东港、西港的宋军船只停泊处靠近,然后燃烧。 这不是什么偷袭,而是一种阳谋。 你宋军肯定会针对这点做出防备,黄安部的教训,蒋磊不会不知道。 但你挡下第一波,挡下第二波,能否继续挡下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呢?知道这几天陆谦让喽啰们赶制了多少木排吗? 梁山泊有着大面积的芦苇荡,里头能藏下N多的木排。而背靠着芦苇荡和偌大个梁山,陆谦会缺燃料么? 当月上中天。阮小七忽然被人拍醒,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到点了。 阮氏兄弟一人针对一处,阮小七并没挣的过自己的大哥、二哥,被挤到了西港来了。手下只有二十来人。 但是当二十多道木排突然燃起大火,向着宋军船舶停靠处涌进的时候,那声势甚为壮观。 三处宋军在夜间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尤其是兵力相对薄弱的东西两港。今日半个白昼的时间,他们是没有找到上山小路不假,但谁敢保证久居山上的梁山贼寇就不知道有路可直通东西港呢? 这夜间厮杀来了,便是要主寨救援都难。依照宋军的训练程度,要他们夜间整队赶赴东西港救援,还不如直接要他们放羊呢。 “敌袭,敌袭……” 尖厉的叫吼声和‘咣咣’的铜锣声在前一瞬间还安静的东港宋军营寨响起。雷横今夜里虽躺在帐中歇息,却衣不卸甲,闻到外面声音,一个挺身就挑了起来,抓起床头腰刀就急忙出去。 就看到已然有至少三四十弓手,正对着河面不停放箭。而与此同时,大片的燃烧着火焰的木排正向着港子里船舶停靠处不停地涌来。 “都头,……” 值夜的一兵头紧张的叫道。 “快叫弓手枪兵上栈桥、木墙,弓手对着水面放箭,枪兵速将火船推开。”雷横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一个中规中矩的判断。那赵县尉在此时就是一废物而已。 而对比雷横这儿的应对,以黄安败兵为主的西港宋军,此刻已经乱套了。 针对东港的阮小七只是中规中矩,对付西港的阮小五却很有创造性,他带着一干人悄悄地将木排推到宋军水寨外不远处时,先是点燃木排,引得西港土勇一阵慌乱,然后带人悄悄潜伏到近处,钻出水面来,把削好尖端的木枪当鱼叉,投向宋军弓兵,纵然只扎中了六七人,却也吓的土勇中的弓手胆战心惊。 之后阮小五就找到了攻击的恰当方式,一干人口含着芦苇杆,手里捏着木枪,轻松地游到水寨近处,浮出水面,悄悄地观察对手,瞅准机会投出木枪,再潜回水中。由于那烈焰和硝烟的影响,宋军只能让弓手胡乱射击,但湖面那么大,他们如何封锁得住?那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和湖面上噗通噗通的闷响,宛如是绝配。 如此的一番攻杀来,阮小五手下虽然折了三个,便是他自己也被箭矢咬了一口,幸亏那支箭软绵绵的,扎在他左手臂,入肉还不到半寸。 可这些土勇弓手却崩溃了。因为他们在‘快速’损失的同时,宋军水寨外围的木墙栅栏被火筏烧塌了,几支火筏顺着塌开的缺口闯了进去,那栈桥和木栅墙上的土勇怎还有勇气继续战下去呢? 指望着他们在这个时候,手持弯弓长枪跳到走舸上继续战斗,呵呵,那是痴人说梦。 蒋磊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梁山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已经看透。但是他知道是知道,如何去抵挡却又是另一回事。 陆谦的夜袭不在于杀伤宋兵,也不在于摧毁他们的营盘,这夜袭的唯一目的就是焚烧宋军停泊的走舸。宋军才刚刚上梁山半日的时间,兵力再多也不可能建起一座水陆都防备齐全的营垒。 如果宋军中有一支实力过硬的水兵,这个时候蒋磊会直接命人拆掉水寨栅栏一侧,让水兵驾驶着小船去水面上猎杀梁山贼寇。但很可惜了,他手中并没这样的军队。 黑夜之中,让随军民壮驾驶着走舸,装载着宋军士兵去猎杀水中的梁山贼寇,且不说民壮又没这个胆子,就是蒋磊手下的官兵,都不敢走上船。 他手下的禁军十有七八是旱鸭子,因为禁军是定期换防的,如此才好叫兵不识将,将无专兵。蒋磊在手下军卒中的威望很低,京东是太平地界,不像西军一战接着一战,禁军士卒与蒋磊没什么过命交情。要他们这个时候乘坐着小船去漆黑的夜里猎杀水中贼寇,他们怕是下一瞬间都能对着他蒋磊刀剑相向。 老赵家的兵制就决定着,军中将官与士卒并无大的恩义,特别是太平年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三年一轮,这些当兵的才不会乐意为蒋磊效死呢。 而厢兵,说真的,北宋的厢兵就是一批劳工群啊,极少有时间操练武艺。更多是在从事着各种各类的劳役,诸如修桥筑路、修筑城池、开挖运河、制造武器和船只、运输军用物品、蓄养马匹、接送官员及其家属、酿酒等。比如周斌的巨野营,那任务就是保证济州段济水水道的畅通,说他们是士兵,他们更多是劳工。 整个京东路九将九副,一共四万五千人禁军,官面上的数字。宋神宗时期老赵家整顿了军队,除清销空额,更重要的是缩短了退休年龄,从61岁减少为51岁,所以理论上不存在老弱病残。然却只能按照马一营300兵、步一营400兵整编,可见空额有多恐怖。正史上,北宋晚期的名臣李纲就说过:“平既久,阙额三分之一,失于招填。”大都是如此模样! 这京东就是承平已久之地,蒋磊也不像秦明勇武过人,叫人佩服。是以,蒋磊现如今就只能挨着,忍着,以便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何况他手下的禁军也根本不是上千人。如今除了东京城里的上四军,哪还有兵额满编的军队?整个济州府也就两营禁军,京东地界书面上的四万多禁军,重点驻扎的是南京应天府,徐州、淮阳军、高唐、登州、青州,这济州府是绝对不在其内的。两营禁军去掉老弱,兵额只有五六百士卒。此次征讨,蒋磊已经将之全部带出,还塞进去了四百精壮土勇充作那肉搏兵。 是以,蒋磊对于整支军队的控制力是很脆弱的。这仗要是打的顺风顺水,那一切危机就都能掩盖,但现在不能了,矛盾就暴露出来了。 蒋磊明知道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可他手下的宋兵,就是不肯。 此一刻,蒋磊无比懊悔,自己出兵之时没有对兵将颁下重赏,许下富贵。 “都监相公。”蒋磊身后响起了周斌的急促声,“这些船舶乃全军命线所系,可不能任由贼寇烧毁啊。不若将人把走舸小船拉出……” 周斌的进言让蒋磊眼前一亮。 第七十六章 可乘之机 第一关中,陆谦、刘唐、宋万、杜迁等四个头领全在,一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山下大火。 他们身后是五个都的精干喽啰,都在养精蓄锐。今夜,陆谦还是要去夜袭,不趁着这把大火给宋军狠狠一击,岂不是在坐失良机? 无胆无勇枉为好汉!今夜里他与刘唐、宋万等就要搏上一把。 杜迁的伤势未愈,便留下守关。而朱贵此刻却在后山,或可能在仔细安排好对王伦的看守后,已引着二百非主力喽啰从后山下水,乘坐着走舸跟阮氏兄弟汇合了。 夜色里,这东西港的宋军杂兵就是要顺势击垮一部的,然后驱赶着他们来冲击宋军主寨,陆谦这边才好趁机而入。 他的机会不大,也不多。很可能只有一次! 梁山南岭四周山壁陡峭,最为平缓处就是这山阳南路,从山脚的金沙滩到山顶,陆续有断金亭和一二三关,其东西港之‘东西’对应的就是金沙滩,周遭自然难以寻到上山途径。但事实上梁山东南西北四向却是都能下山,只是道路粗细难易罢了。 蒋磊征讨梁山泊,对于此处地理自进行过了解。舍弃了距离黄安镇最近的北路,也舍弃了东西两面,大军绕山半圈,直杀奔南路来。 盖是因为他心中清楚,那东西北三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与其在那三路白费力气,不如大军直奔南山金沙滩来立足。 或许待他在金沙滩真真立稳脚跟了,就会分派人马在东西北三路下寨,但却不会是进攻,而只是牵制和防备梁山人马败局已定之下由那三路逃窜。 然而那不是今天。 “放炮,击鼓!” 陆谦在虚张声势,然而这却能让金沙滩的宋军更紧张三分。 “哥哥看,官军又把白日的阵仗摆了出来。” 刘唐指着金沙滩上被火光照亮的宋军摆出的阵仗,哈哈大笑。那禁军白日中先摆出的阵仗还甚是唬人,可现在再视之,便再不能叫梁山好汉惊惧了。盖是因为,今日宋军发起的第三次进攻,蒋磊调派了禁军人马上前。如此,这群怂包就全漏了陷,真真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叫山寨一干人等好不嗤笑。 陆谦也有一些好笑,然他看那宋军一排排的弓手依旧甚是头疼。你甭管人家战斗意志上有多么的low,人家装备豪华可是事实。就梁山现如今的装备,喽啰们如何才能以微小代价杀靠上去? 关口上炮声鼓声齐响,蒋磊猛的一惊,此时正值兵卒心慌意乱,梁山贼若是适时杀下,可大大的不美妙。就是满寨的宋兵也都心中一紧,如同打鼓一样,不仅仅是那摆出的一个禁军营,其他禁军、厢兵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不过梁山贼寇是干打雷不下雨,蒋磊提起的心又缓缓回落到了腹中。 特别是听到赵县尉差人前来救援,而西港的何涛这混账更是干脆的连营地都快丢了。那心中便更是稳妥了。梁山贼寇拢共才几许人?分兵袭扰了东西两港的小寨,如何还有兵力对付主寨?这主寨自便安全。 东西港芦苇丛生,港汊纵横,地形复杂,左右两部为了防止被偷袭,都是集兵一处,自然的船舶也都聚集在一处了。当那火筏一波**来,两边的船舶在外围的木寨栅栏被烧塌之后,一艘艘船只就再无躲避的余地,尽数化作了烈火。 不管是郓城土勇,还是何涛所将的败军,都是心神恍惚。这个时候朱贵便是带人去袭杀郓城土勇,也很可能一击而建功,更休说是去袭击何涛所带领的败军了。那郓城土勇中还有雷横这等的好手,何涛所部败兵里,可是一个硬角色都无。 别说是悄悄上岸的阮小五,就是朱贵也操刀砍杀了多人,打通了整个宋寨,不曾遇到敌手。 只因为何涛部所将的皆是败兵。这些人早前大败过一场,士气自然低靡。如果是白昼,他们倒还能坚持一二,以便等主军的救援。但现在是夜色里,便更让此辈人心怯气短。当阮小五汇合了朱贵所部,纵使只二百来非主力喽啰在岸上发起突袭,人心惶惶的败军门也顾不得分辨敌人的数量,只稍作抵挡,就一哄而散。 几百人尽数向着金沙滩方向逃去。 朱贵、阮小五带喽啰,控制好速度,只做驱赶的把败兵向着金沙滩宋寨涌去。 西港的变化,蒋磊还不知详细,他只知道何涛快把营地丢了,却不知道何涛已经把营地丢了,陆谦在山上却看得亲切。当即发令开启关门,与刘唐、宋万点起五百喽啰悄悄下山。 等到几百败兵一窝蜂从来,蒋磊头都要大了。 收拢几百人不是不行,但这几百败兵的后面,还有着不知道多少梁山贼寇。看那大片的火海,全都是由一支支火把汇成。然,他能下令不管不顾的箭矢攒射么?把那误伤当做等闲? 这等惨绝之事,沙场宿将做得,这等人尽皆心狠手辣,只待上报阵亡将士数字的时候将误伤士卒加进去便是;高廉这等有大靠山大背景的人也做得,他们都不惧招惹非议,这碍不得他们仕途。而蒋磊这等两不靠之人,那真真是坐蜡。于是乎,蒋磊能做的就只有闭上寨门,再喝令士卒严阵以待。就连之前在水中捞船的厢兵,也被他要求严阵以待,却是引得营内更大的混乱和嘈杂。 这就能说明,蒋磊的心还不够狠辣,宋军毫无疑问的丢掉了大把有利态势。那为将之人,当断不断,是会反受其乱的。 几百败兵不仅让宋寨中的兵丁神慌意乱,那当中早换了装扮,混入其中的喽啰还大哭大喊着带节奏,一时间金沙滩宋寨跟前尽是鬼哭狼嚎。 而朱贵他们不断地迫近,让数百败兵的神经彻底崩溃,宋营寨前的鹿角拒马尽被掀翻,只有一层栅栏还隔绝里外。 “撞啊。撞开栅栏,咱们才能活啊。” 内中的喽啰继续带节奏。 阮小五、朱贵带人赶到宋营寨前,那几百败兵纷纷逃窜到营垒另一侧,逃之不及便尽做俯首。蒋磊这时候敢下令放箭了,误伤也在所不惜,却有些为时已晚。 阮小五、朱贵喝令喽啰们上前投掷火把、油罐。或大或小的木排能挡下宋军箭矢,即使总会有伤亡,那神臂弓射来的劲矢,根本不是木排可挡。喽啰们也士气暴涨! 声声惨叫立刻就在喽啰中响起。 那营寨里的宋军弓弩手,就仿佛是后世初上阵的新兵,只有不停的打枪才能让他们忘记恐惧,如今是拼命放箭发驽。只几次覆盖,阮小五、朱贵便不得不引人后退。虽然他们已经用火罐火把引燃了大片栅栏! 当一个个贼寇身影没入那黑暗中时,蒋磊直以为这一场危机就如此化解了,一瞬间里,整个人都被一股兴奋包融。左右近随连声奉承,赞他临危不惧,从容应敌。蒋磊虽知道这只是奉承,却也叫他好不高兴。 “开门,把这群乌合都纳入营中来。”按下心中的愉悦,蒋磊看着寨外跪倒一地的败兵,心中怒气陡然爆起,“将那贼寇的首级尽数于我割下。何涛呢?何涛何在?” “回都监相公的话,俺们观察吃了贼子一刀,失血过多,已昏死过去。”就在阮小五、朱贵引喽啰退去的时候,何涛狠下心来,自己朝大腿砍上一刀,取来鲜血滴撒在衣襟上,人遂即就闭眼装昏了去。 今夜里西港营寨被破,何涛身上的职责无可推卸,想要少吃点苦头,至少别被发配千里,那就必须先让自己吃受点罪。 陆谦目光如神,盯着宋军营寨开启大门,大喜道:“击鼓。冲锋,冲锋。都跟我冲啊……” 一声爆喊在金沙滩头炸响,陆谦一手持木排,一手持朴刀,第一个跳将起。身后便是刘唐。 “杀,杀……” 趁着宋军营寨开门收纳败兵的机会发起突袭,这是今夜里陆谦仅有的可乘之机。 第七十七章 一夜暴富 “我那爷。观察,祸事矣,祸事矣。” 何涛的一心腹,回首望见无数大汉举着刀枪向着宋寨冲来,而刚刚还有点秩序的数百败兵立刻乱了套,如那受惊的马羊,是只想着向前涌进营里。什么身份,什么贵贱,这一刻在这时候是全做了虚假。何涛这心腹背着何涛本是要进大营,现在却被前涌的败兵包裹。这心腹身材高大,不如此怎么来背负何涛。于那败兵群中一眼就看到被败兵冲散的营内官军阵列。 这一瞬间里,何涛也顾不得装昏,在心腹背上挺腰抬头,前前后后这么一看,真想人就如此这样的死过去。 “祸事,大祸事。”今夜里他就算能逃过一劫,来日也必吃官司。 而此时的蒋磊,人都做傻子一般,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收拾。那先前的得意洋洋,全付之东流。“何涛,贼子,贼子。我誓必杀汝!” 高大心腹背上的何涛在一干败军中就似鹤立鸡群,一眼被蒋磊看到,那是万千恨意,错非手中没有弓箭,否则必一箭射杀了去。 “休要生乱,把刀枪对外,刀枪对外,敢有冲阵的,一律杀了。放箭,快给我放箭。” 蒋磊胸中无尽的愤怒都对着何涛释放了去,一声大吼后人倒是定下了神来,急忙大喊着下令,但如此乱的局面下,还有乔装喽啰兴风作浪,这般命令怎能传入士兵的耳朵中。 何涛脸色更见蜡白,蒋磊话说的这般直白,自己前途……,堪忧,堪忧啊。 只是何涛的脸色很快就不仅是‘堪忧’了,因为潜伏在败兵中的喽啰们开始生事了。 说真的,这撮人的数量并不多,拢共十几人。但就这十几人中,有人做了件大事。一喽啰凑巧捡了一张弓箭,地上还有几支箭矢。他就朝着大声吆喝的蒋磊射去了一箭!何涛就亲眼看着蒋磊眼窝里挨了一箭,整个人一声不吭的就倒了下去。虽然那喽啰也最终被湮没在了人群中。 陆谦顶着木牌一路冲到宋军营寨,期间生怕被神臂弓给集火秒杀,却不想除了寥寥几波箭矢落下,这一路杀到寨门前,竟是超乎想象的顺利。 挥刀砍杀三五个兵丁,那宋军人就一窝哄的向后逃窜。整个过程顺利无比,无尽的惊喜把他脑子都冲晕了。期间他经验值上涨了一截,都不知晓。 “弃械投降,降者不杀!” 从来没想过,这一阵只是两三刻钟不到,两千人的一个大寨就被陆谦彻底荡平。 看着已死去的蒋磊尸首,还有被俘的何涛,再看着外头跪着的一大片黑压压人头,陆谦自己也如是在梦中。 可惜那射杀蒋磊的喽啰已经死在乱军中,否则陆谦必会重谢他。而即便是如此,这喽啰的抚恤也绝不会只有五十贯钱。 蒋磊的大帐内,如今换了新主人。陆谦坐在大椅上,看着下方一身狼狈的何涛,好不可笑。 “你这厮,真真是不走正道。为逃避罪责竟演那苦肉计,可惜这计策却买不得爷爷高兴。” 何涛旁边还跪着一大汉,正是那何涛的心腹,现如今买了何涛,只求活命。 “哥哥,这厮就是一个诈害百姓的蠢虫!济州上下恨他入骨者甚多。就是把他碎尸万段,也不能解人仇恨。” 阮小七一脚踢了何涛一个跟头,陆谦也不阻拦,反正现如今梁山连黄安、蒋磊都杀了,还需要放一个观察前去州府报信吗? 陆谦即便不去那城里借粮,官军今后也断然不会罢休! “这厮自来讨死,我等就应允了他。来人,把这厮推出去,砍了。” 水浒原著上于何涛的着墨不多,还分不出他是一好官,还是一恶官。但现在陆谦随便一打听,就是一耳朵的这厮恶事,杀之不足惜。 不理何涛的求饶,这厮自己砍伤了自己大腿,便是拼命也无着,真是报应。帐外响起一声凄厉惨叫,陆谦面上着色看向何涛心腹,心里留意着系统。打破这宋军营寨,系统一气奖励他五十点荣耀值,眼看着陆谦就能升‘官’。从百人将升任军侯,便能统兵500。除此外,那经验值也是涨了不少。 只是可惜这打军侯往上的军司马,就要那1000点荣耀值了。要价忒恨! 而他之前杀黄安,经验值饱满,得了一点属性,自被加在了武力上,现在看手下人来杀何涛,却是不如之前了。血管虽向前涌动了一截,但还远不够饱满。 “你这厮也不是好人,死罪可饶,活罪且不能免。且带下去。”今后梁山有的是用人劳力的地方,此战俘虏可不是要全部收纳的,当中恶迹斑斑者尽数杀了,其次如眼前这鸟人,就全关押起来做劳工。眼前这厮生的人高马大,正当其用,陆谦带着点厌烦的看着何涛那心腹。 这人卖了何涛,就是为了活命,现在得陆谦的话,满嘴感恩。 陆谦处理了此事,才正色看向朱贵。 “哥哥。点检此战,我山寨共俘获官兵土勇一千三百余人,民壮八百人,缴获各等军弓上七百张,弦一千条,箭矢约两万支;神臂弓四十张,弩矢约两千。刀枪耥耙千五百杆,短刀盾锤上千;再有皮甲五百二十领,纸甲一百领,铁甲一百单七副。以及钱粮医药等物资……”这次蒋磊发兵征讨梁山,特意戴上了五个当地的大夫及随侍大夫的药童,共一十五人,也全便宜了陆谦。 而西港连同宋军主寨不下两千五百人,再加上数百民壮,除了被俘虏的外,剩余的有被杀的四五百人,逃去东港的三四百人,其余的便是慌不择路的跳入水中的,被阮小二带人杀了一批,捞上俘获一批,剩下的多半要喂梁山泊水中的鱼鳖了。 “真真是大市利,我山寨一夜暴富矣。”陆谦喜不自禁。 仅这一战之后,梁山的喽啰就几近能人人披甲,特别是一百余领铁甲,再加上系统增幅,明日就是横推那东港宋军小寨,也轻而易举。 还有那主寨里的军资,光是粮米就再是千石。其他如咸肉、鲜肉、醋布、药材等等,可说是大大补充了梁山库存。 只是可惜没能如原著上晁盖那般一举得上数百匹良马。但真正了解北宋马兵的人,看了施老爷子写出的那一段描写,非笑崩了不可。 小小一团练使带着一千兵丁就有好几百匹良马,那扯淡啊。北宋的马兵营头,能一半士卒有马的就是精锐,半数营头里有马士卒仅三停中的一停罢了,那最下下的马兵营头,一营将士十之八、九都是无马。 施老爷子怕是把元军的情况带入了。 且攻打梁山,马军又哪有步兵更甚得力? 此时的东港。周斌尤自惊魂未定,身旁的雷横彻底傻了眼,再一旁的赵县尉人已经昏过去了。 两千官军啊,还有西港小寨的数百人马,怎就一下子只剩这些呢? 这一刻雷横已经不去想建功立业,他只恨不得剁了自己的右手,叫你贱,叫你贱。叫你给贼子通风报信,这下可好了吧,跑都跑不了了。 第七十八章 三六九等 梁山上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直叫东港宋军小寨的上下人等尽数胆寒。 无论是赵县尉、周斌,还是雷横,都面如死灰。现如今他们一无退路,二无援兵,就只这般残兵败将,毫无战心斗志,如是一群乌合散沙,来日怎能挡得下梁山贼人的猛攻? 要清楚,整个官军主力都已经败亡,两个营的禁军不知道给梁山贼留下了多少甲胄兵刃,后者本就勇武,又添了这些物价,东港小寨就是那釜底之游鱼,瓮中的老乌龟。 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金沙滩宋寨就是那巢穴,东西港小寨就是卵蛋。现如今已然大势不可颠覆了。 且兼之那赵县尉、周斌和雷横皆非心神坚毅,力不可摧之人。此时此刻,三人想的已不再是保全东港小寨的安危安稳,不再是想着保全数百土兵乡勇和败兵的安危性命,而是如何能保下自己的小命。那只恨是无有万全手段! 山寨后山,王伦自朱贵走后,就不知道痛骂了多少声,诅咒了多少次。但负责看押王伦的那是朱贵的心腹人,尽职尽责,任凭王伦叱骂诅咒后如何诱惑,都不为所动。直到震耳的欢呼声隐隐从前山传来,王伦就恍惚泄气的皮球,瘪了,再也蹦跶不起。 没用半个时辰,就有确切消息传来,喽啰们在陆谦的带领下,夜袭宋营得手,一举覆灭了两千官军和西港的宋军小寨。白日里浩荡而来的三千敌军,现在只有七八百残兵败将躲到了东港宋军小寨之中,已经是那瓮中之鳖,十死无生矣。 不提山寨上下是多么的高兴,就是那被驱赶来搬运物资的原先俘虏们,都一个个兴高采烈。 他们脑子不傻,梁山寨子如果被官军攻破,他们无疑也要遭受一劫。或是梁山贼来把最后的疯狂,狠狠炮制了他们;或者是官军杀红了眼,把他们当做贼人一块剿了。这都是很正常之事,那被官军稳稳拯救的几率着实太小。 再说,官军有了这一败后,他们身上的负担就大大减轻了。那正规官军都败在了梁山贼手里,况乎他们一群土勇? 梁山前后俘获的土勇厢兵足足有四百多人,这些人忙碌起来,再多的缴获也被飞快的搬入山寨中了。而与此同时,陆谦等大小头领一齐都到山寨。中间的大位依旧空着,旁边却立下一把副位,这便是陆谦的位置。其他人等排位不动,只是自动引入了阮氏三雄。众人去了戎装军器,各按照孙旭座次来到聚义厅上坐定。 这首先要定议的不是对伤亡喽啰的抚恤,而是对俘虏们的招降。前后俘虏相加,已经是两倍于梁山喽啰还多不少的数字了。陆谦就不信这些人中,没那胆小之人? “这倒是使得。”宋万、杜迁等人纷纷赞同,俘虏太多了,如此基数的俘虏,一旦祸乱起来,威胁太大。 “管他愿不愿从,都是被我梁山杀败的撮鸟。只选出强壮的来,把脸上刺下字迹,由不得这干撮鸟汉不从。”刘唐听了又提出了一个陆谦从没想过的策略。却是着人满堂叫好。 便是陆谦,眼睛里转上一转,也深以为然。如今的梁山还没手段将一两千兵丁土勇民壮心服。“刘唐兄弟所言甚是。如此就先去招降,愿意主动上山的,自然优待。我梁山喽啰今后也分出那三六九等来,待遇各有不同。这最高一等唤作战兵,次等为一等兵,再次为二等兵,不堪战者皆做余丁。其中愿主动上山的全放做一等兵,被刺字的,就是那二等。”余下的不堪者就都是余丁,而先前的兵头及顽固不化之辈,尽数收押。只在余丁中选健壮的分拨去各寨喂马砍柴伐木,软弱的各处切草担水。 这次梁山泊大败官军,只济州府是无力再发动第二次围剿了。高俅再痛恨陆谦,也不可能一封书信把周边州府的禁军调来作战,那是蔡京都没有的权利。能有这等权利的只有赵佶一人。 这宋徽宗别看是个青楼天子,道君皇帝,整日里不务正业,可大权始终在握。那蔡京等一般狗才,看似一个个都手握大权,可他们自身名声皆臭不可闻,那就只能依靠皇帝的支持来施展手中权利。万不是韩琦、文彦博、王安石等满天下享有大名的‘贤臣’,后者享有天下人望,本身就能同皇权抗衡,而蔡京等人却只能死死的依附着皇权。如此根本的区别就造成了赵佶现如今那巩固异常的皇权! 他就是再恩宠高俅,高俅也不敢把自家的那破烂事告诉于赵佶。在水浒原著上,老赵家出兵讨伐梁山,那也是在梁山闹了江州、无为军,又破了高唐州之后,这才‘师出有名’。 而现在高俅若是报说济州府官军惨败于一群贼寇手中,呵呵,这固然能惹得赵佶大怒,但这怒气不会是对着小小的梁山,而只会把板子打在京东禁军的屁股上。 皇帝是什么样儿的人?眼睛里岂会有几百喽啰的小山寨? 高俅把现如今的梁山报到赵佶面前,不知道要惹来多少嗤笑。 也或许如此做后,高俅真能请来圣旨,集兵济州府,剿灭梁山。但高俅也把禁军中的一部分,尤其是京东禁军这一团体给得罪死了。该是什么样的烂货色才能三千人败在几百喽啰手中? 这高俅与陆谦的仇恨,就如蔡京的生辰纲一样,都是不能拿到朝堂明面上。 蔡京的生辰纲数量过于巨大,让人惊愕;而高坎的死也过于龌龊,叫人鄙视。所以,蔡京的生日礼物被动,其后果也只是处置了一个追缴不力的知府罢了。这对手握重权的蔡京来说不是难事。 而现在的高俅所能做的,或许也是处置了现任的济州府知府,然后再派强将,重组济州禁军,最后招呼周边的各州府,叫他们一同防范着梁山。 陆谦还是能有一段时日,养精蓄锐,修炼内功发展壮大的。 处理了俘虏,这接下的就是抚恤了。 这一仗下来,梁山也是流了不少血的。之前阮小五、朱贵所部,损失就不下百人,其中当场阵亡的强强有一半。再有大部队攻入宋寨后,虽然蒋磊死于意外,叫攻伐难度大大缩水,但整个战事结束,五百喽啰也折了一成,受伤的更多。 按照梁山现在的规则,阵亡之人,抚恤五十贯;受伤之人,视伤势轻重,抚恤也从五贯到三十贯不等。而且这一场大战之后,为了震动士气,那必然是要大加犒赏喽啰的。 如此一算,光是公库里的钱财,却是不够。“刘唐兄弟,哥哥这会却是要先把私财填补了。” 虽然梁山泊外,到处是肥肉等着收割,但这钱却必须先给喽啰们发下,才更镇定人心。 “哥哥说的哪里话。直管拿去用。” 刘唐半点也不在乎。他现在有吃的有喝的,还有住处,要钱作甚? 倒是心疼死了潘美眉,看着一箱箱钱财被喽啰唐伍带人抬出去,如是割她肉一样。 第七十九章 江湖买路钱 “哈哈,些许钱财算的什么?只要能收揽了这满山寨的人心,多少钱财换不来?”带着满身酒气回到房中,陆谦听到潘金莲汲汲钱财,哈哈大笑。 “啊……”潘金莲心神大震。她是个没甚见识的妇女不假,可陆谦话中的意思她又如何分辨不出?只感到脑袋都晕了。 自己这靠山刚刚入伙不几天,就真窥视起山寨之主的位置来了,还要付之以行动。这是自取灭亡呢,还是痴人说梦? 潘金莲想起了那日自己在房里隐约听到的话儿。 “那王大头领……”潘金莲急了,水也不端,压低声道。 陆谦自拿起毛巾来擦干脚,“你莫不是忘了,王大头领已经抱病在身了。”说到起这事儿来,陆谦心里就有后怕。细细于潘金莲道来,眼睛中厉色凛然。 这王伦定是要死! 他不死,陆谦心中不安;他不死,陆谦心头恨意难消。万幸一切皆尘埃落定,有了杜迁、宋万的帮扶,王伦就是十死无生,再难翻身。 如此一想倒是叫他精神大振。 此刻时间已经临近三更,可陆谦精神依旧旺盛,看着吓的发懵的潘金莲,兴致上头,不管不顾只一把揽在怀里,倒在床上就很是弄了一朝。 有道是,事业是男人最好的春药,这话真真半分不假。 昨日里一天时间未休,夜晚一通厮杀,再加上处理杂务,回到院中都三更时分了,还任由着兴致打了一炮。可以说彻夜未眠,眼睛都没合上,陆谦五更时分起床,精神却还是依旧抖擞。 潘金莲却昏昏沉沉的,陆谦起身她半点动静也没。 而陆谦为甚要起如此之早?这当然是要去岸上收割肥肉了。别的不说,只黄安镇和汶水两岸庄上的大户,全部收拢来,就是泼天大一笔钱财。 陆谦不会学李闯王,梁山泊要发展壮大,还离不开那些商家。但如李家那类人,不杀个干净,以作警示,还留他们作甚? 而那东港宋军小寨里的残兵败将,陆谦只是让人趁夜放几支带着招降书的箭矢进去,听喽啰的汇报,这一夜里头,东港小寨都无安宁。 阮小五已经下去疗伤,阮小二、阮小七带人牢牢看住东港,免得有人趁夜溜走。并非没有船舶就无人能下水的。单靠自身游泳浮水的是傻蛋,可抱着跟木头去,或是多串联几个葫芦系在腰上,那真未尝不能逃出生天。 “哥哥,这五百人已经点齐。” 却是五百名‘解放兵’,其中二百名一等兵,三百名二等兵,尽数混编,还在打着瞌睡,再配着二百名战兵,也就是原先的喽啰,七百人乘坐着近百支小船、木筏,浩浩荡荡下了梁山,去取黄安镇。 “官军征讨我梁山,一应粮草军械,必不能随军而动。那黄安镇就是最适宜搁置的地方,打下那里,所得之丰厚怕会更胜昨日数倍。”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当手下的喽啰从七八百人增长到一两千人,还有几百余丁的时候,陆谦盘算着梁山人吃马嚼的消耗,那数字真真不小。 这也让他迫切拿到黄安镇的钱粮物质。或许他还需要派人前往晁盖和宋江处联系一声,这两位都是江湖大豪,晁盖处能卖来食盐,宋江处不仅可销赃物,更能购买无数钱粮物质,梁山要发展壮大,这种门路必不能少啊。 陆谦却还不知道,晁盖和宋江现在就在那黄安镇上。他直以为宋江给李家递交了书信后,人就回县城交差了。而那晁盖……,怎能与乡勇联想到一起了? 当七百喽啰顺着济水,径直杀到黄安镇的时候,那瞬间里仿佛一个惊雷把宋江、晁盖打傻了。 “这,这……”黑三郎惊讶之下,话都难说。而晁盖却是只做大笑,叫宋江甚是无力。“保正还笑将出?东溪村上百性命都操于哥哥掌中,快快逃命去吧。” 晁盖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尴尬啊。 如果只是孤身一人,他必然是要等下去,与那梁山上的好汉论交一二。而现在他是乡勇头目,手下百十号人呢。两边撞上了,非杀得血葫芦不可。而不如此他就少不了日后要被告通匪! “大哥,那梁山贼好生了得。有数百人披甲,挑着蒋磊的首级,只不知真假。”晁盖的一个族弟飞奔来。黄安镇的子弟兵已经四处散去了。看到梁山贼几百人冲来,当头人马还各个披甲,郑昴腿都软了。那蒋磊的首级都没看清,就大嚎一声,转身跑了。他这一跑,整个队伍全跑了。那镇门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梁山人马拿下。 连黄安镇的子弟兵都不挡用,只剩下其他处乡勇,寥寥二百人不到,又有屁用。 便是那朱仝都无奈的退避了。 虽然他心中万分不甘,可一人当千的作死之事,还做不出。只得带几个心腹来寻宋江、晁盖。 就在这时,又一人来报,却是朱仝的贴心人,言黄安镇后路也被包抄。上百人守在那里,人人披甲,还有一二十个铁人。 宋江、朱仝脸色尽失,事到如今他们怎还不知,蒋磊真的败了。不然那国家重器怎么落到一窝匪寇手中?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朱仝气极道,一锤打塌了桌案。 宋江晁盖对视一眼,先叫晁盖去收拢队伍,此刻万不能去于梁山交兵,惹来祸事。随后低声问晁盖:“保正手下可有那托得心腹的么?” “自然不缺。都是贩盐路上旧时弟兄,哪个不是同心合眼水火不避的!”晁盖道:“贤弟可有计策?” “若然如此,倒有一个极好机会。” 晁盖面上喜色,问:“计将安出?” “保正寻俩兄弟去找梁山贼。如今之计,你我兄弟要想脱身,只能靠我等江湖上的声名了。”宋江越说,头脑越是清晰,思路越是明了。他与晁盖二人都是齐鲁江湖道上的大豪,与梁山有无甚恩仇,对方甚有可能会给个面子。 “此番事,你我虽被官府所逼,但到底站到了官府这里,有违江湖道义。保正就与那梁山上的好汉明说,只要放我等一条生路,宋江愿取三千贯相酬。” 晁盖一听大喜,江湖买路钱,他贩盐多年,都不知道纳过多少次。宋江出三千贯,他晁盖也不是小气人,就也出三千贯,来卖弟兄这条性命。 此事很快就传到陆谦耳中,“你是晁天王兄弟?” “小人晁益,乃天王本家兄弟。” “陆谦兵进黄安镇,只是要收那官军粮饷军械,不想犯到了宋公明和晁天王。钱财一事休提,非是想羞煞我。那出镇之事也简单。待我唤来心腹与你走一趟。” “唐伍。”陆谦张口唤来唐伍,要他与晁益同去见宋江、晁盖,然后带着他们出镇。 陆谦手下足足七百人,把黄安镇都看做自己囊中物的他,当然不愿看到钱财溜走,早布置下人手围堵。此一来除那知机灵活的能早走脱身,九成九的人是都做了瓮中之鳖。 第八十章 棒子与甜枣 宋江、晁盖得话,忙不失的点起东溪村一干人向东赶去。临到出镇的时候,人群‘唉呀呀’的好通嘶吼,故作迷津。 只是宋晁二人如何不知道,自己这遭真真是承了梁山恩情。不然,休说那打头的好汉,赤发鬼刘唐标记清晰,朱仝是认得的,那日之败,两人就较过武艺。平心而论真心不弱!而他周身还有足足二十名身披铁甲的喽啰,身后一干喽啰也多披挂披甲,如此实力足以碾压晁盖。 刘唐上前来与晁盖、宋江见礼,期间一眼就瞄到了样貌一般好辨认的朱仝,却是只作不知。 水浒原著里,刘唐乃是晁盖的忠实小弟,可眼下因缘际会,两人再无原著上的兄弟情分,可刘唐对晁盖一样是敬重。只是这敬重变了味道,却是那小商贩【跑单帮的盐贩子】对大老板【有组织的大盐枭】的佩服,而非是小弟对大哥的忠诚。倒是一旁的宋江,惹的刘唐上下好一通打量。 那李家人送上山的知县书信,中间的掮客不就是宋公明么。 刘唐先前还想那示警书信是否是出自宋江之手,但听了唐伍的话后,晁盖派来祈求的人半句不提示警丝帛,刘唐就断定那丝帛不是出自晁盖宋江之手。 眼下局势于他们都是那生死时刻,还有何故遮掩的? 如此情势下还不提示警丝帛,那就是不晓得此物的存在。如此想法涌上刘唐心头,再看黑三郎的时候,便就有那丝丝不顺眼了。 晁盖也看到刘唐待自己与宋江的区别,甚是奇怪。自己这位贤弟,那可是名满江湖。多少好汉听闻了大名就俯首拜下,怎的这赤发鬼如此作态? 但面上晁盖只做不知,对赤发鬼还有陆谦只道感激,待引人北去了数里后,这才问及宋江。 宋江为人细腻,于那察言观色上乃行家里手,自然看出刘唐神色的不同,心中微微一转,就暗叫不好。必是曹知县所谋事败,那李家派去山上之人供出了自己。宋江于这整件事上,虽只是一被逼无奈的‘掮客’,却也引得陆谦心腹暗生不满。 晁盖问及,宋江如此苦笑答复。引得晁盖哈哈一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点事儿。这皆是曹京那鸟知县作为,干押司何事?”宋江身为官吏,受知县约束,乃天经地义。况乎偌大的郓城县谁不知宋江于那江湖绿林中的名声,换做他晁盖做那鸟知县,这等事他也会托付于宋江去办。 “贤弟勿虑。此事我来说合。” 这要不了几日,梁山泊就‘安静’了,晁盖欠下了如此大人情,那必是要还回去的。 六千贯买路钱,陆谦一言否决,干净利索的不要一钱,这是人家陆谦大气,给面子。但晁盖也不是苟苟且且之人,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这才是绿林称颂的晁盖晁天王。 六千贯钱梁山泊不需要,但价值六千贯的粮食、食盐、布匹、铁料呢? 还有,朱仝是跟着他与宋江活命出来了,雷横却陷在了梁山泊里。那厮虽然有些小气,但也是兄弟朋友,不能不救。晁盖只愿那插翅虎还没有变成一条死虎! 要知道,黄安镇上的十三个梁山贼寇,已经变成了十三颗头颅。十三条人命固然是被蒋磊斩了祭旗,然这罪孽可有那么一部分要摊在雷横头上的。 是以这梁山之行,晁盖却终是要走的。便是身边的宋江,人不可能亲到,但三千贯财货却半分不会少了去。 而此刻的黄安镇,却不是那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陆谦占据了四门后,就命人举着喇叭高声喊叫:“刀兵无眼,镇中百姓各回各家,紧闭家门。胆敢出入街市者,皆以官兵论处。” 两百喽啰分十人一波,沿着黄安镇几条街道分布,每一队都刀枪盾弓齐全,却只是戒严。那被严令扑杀的,只有李家人。 前文就说了,陆谦的内核乃是后世之人,烧杀抢掠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别说是对普通百姓,就是对那豪门大户,诛人满门也是略有不忍。 只是这李家赶在了风头浪尖,不杀之不足以警示外人。但即便如此,陆谦下令所做的也只是诛杀李氏主脉,余者只抄夺家产,却还是绕过男女一命的。 当李文华、李明哲的首级被献到陆谦面前的时候,陆谦也只是扫过一眼罢了。倒是刚刚收容的十三具喽啰遗体更让他重视。 一把火后都是骨灰一堆。 宋人有火葬这个习俗的,比如原著上的武大,就是烧做了骨灰。陆谦前世是真不知道这一点,穿越后才赫然发现,中国人这个时候就已经流行火葬了。 而喽啰的遗体,更是要火葬。其骨灰要么归葬老家,要么就留在山上。 李氏的厅堂上,一个个被敲开大门的士绅地主商户聚集在此。厅堂上首的桌案上放着十三个装填着骨灰的瓦坛子,叫一干人瞧了眼疼。整个黄安镇具被梁山人马掌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少家主腿都吓的发软,却是晓得不能不来。 如今情况,没人愿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到喽啰来报,黄安镇家产千贯以上的人家都已到齐,朱贵这才轻咳一声,从后面走出来。 满堂俯首,尽做讨好声。 朱贵内心里瞬间生出一股不一样的滋味来,眼下的这群人可是黄安镇最豪富的一批人,千贯家私别以为这是小数目。 便是他朱贵混迹江湖多年,迄今为止也不过攒的三四百贯银钱。这都是要送回沂水老家,让兄弟过安生日子的。 不是开店的,都如孙二娘、张青那对贼夫妇有那般多家私的。 “诸位尽安心,我梁山非是那烧杀抢掠之恶徒,否则李家之难早已落到尔辈头上。” “你等皆本地人,当知道那李家先前与我梁山颇有瓜葛。但这李文华这鸟厮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取死路,不杀不足以警世。只是我陆谦哥哥宅心仁厚,特意言明只杀李文华一支,余者不问。” 朱贵这般话一说,一屋子的松气声音。 “如此颇是得到了一批钱财,算是聊做补给。要知道,这山上日子也过的艰辛,近日来我梁山与官府连连战事,山寨喽啰多有死伤。我梁山急需粮草、药品、禽畜、布匹、铁料……” 这些东西就要靠底下的人自觉奉献了。 梁山并不把眼前人等尽数得罪死,但也要刮下他们一块肉来,再看了李文华、李明哲做警示,叫他们知道疼知道厉害。但是除了叫他们自动奉献的一笔钱财物质外,再还有一份订单奉上,后者可就是公平买卖了。而且还有奖励,比如那硝石、硫磺。这就是打上一棒后的甜枣了! 第八十一章 财源滚滚 当天下午,太阳偏西时候,黑压压的船舶满载钱粮物质归入梁山。 而不及船上的钱粮物质被搬运入库,宋万引着阮氏三雄就再带着五个都匆匆赶往那汶水口了。这地方固然没有黄安镇来的肥美,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 而山寨之上,杀猪宰羊,不管是原先的喽啰,还是刚归顺的降兵,全都兴高采烈。 却是因为陆谦又撒钱了。新得山寨权柄,大获全胜,纳入过千兵丁,非同小可。撒些钱财正是收揽人心。 昨夜的犒赏不算,今儿但凡走过之前的黄安镇之行的,但是前去的人,按照身份高地,战兵得一贯钱,一等兵得800钱,二等兵得500钱。有伤亡着另有抚恤。此外伍长加钱100,什长价钱200,队率加钱300,都头加钱500。 却是叫山寨上下知晓三六九等的差距,有的是那后入的二等兵后悔莫及,不仅脸上受了刺字,更少得了三百钱。同时被颁布下的还有今后的薪俸,一样各有制度,战兵月钱两贯,一等兵月钱一贯五百文,二等兵月钱一贯,余丁六百文。并伍长加钱100,什长价钱300,队率加钱一贯,都头加钱两贯。更是叫不少二等兵懊恼!让一等兵、战兵雀跃。【正史上北宋“以七十七钱为百”,《宋史》卷180食货志。也就是一贯770钱,这里就当1000钱。】 怎的不叫底下人高兴雀跃? 这可比禁军一月的得钱都要高。 要知道,就是素来受赵官家恩养的捧日、天武(属殿前司)、龙卫(属侍卫马军司)、神卫(属侍卫步军司)四军,也就是所谓的禁军上四军,士卒月俸也才是一贯钱,且还要多经过几道手克扣;而禁军中过半的队伍是每月每人五百文现钱的中军,不满五百钱及捧日天武第五、第七军、龙卫神卫第十军、骁猛、雄勇、骁雄、雄威等为下军。后者士卒每月到手的仅仅是三百钱。如济州的禁军,那就是十足的下军。所属蒋磊为京东第七副将! 当然除了现钱,禁军还有口粮,士兵每个月还可以领取到六斗的军人口粮(保证每个士兵一天2升米),1石粮食给家里(吃不完的可以卖掉,有时一人从军,数口之家赖以全活)。如此算法,禁军月俸真真不少。 可铁打的制度也挡不住时间的流逝,挡不住官场腐败的上下其手。 前些年宋神宗改制了么,禁军所获钱粮是好转了一阵。但现在啊……,前文说了,京东禁军书面上的数字约是四万五千人,此共分九将。按照北宋的军制,兵五千人处置将、副,三千二百人处置单将;京东禁军就是9正9副,蒋磊便是9副之一。与开国时候的兵制已然不同! 蒋磊其手下军士,每月到手的现钱百五十钱都是可贵,粮食能有一石已经是开恩,且内中还多有陈米砂石掺和。这算来,每月收入尚不足一贯。可现在自然身体硬朗的,再差的也到手一贯钱,眼下更一举到手了500钱,怎能叫人不高兴?留守山上的士卒,也每人都有犒赏,战兵300钱,一等兵200钱,二等兵100钱。伍长什长等也皆有加成。反正今日梁山进了大财,如此都顾的下来。 最最重要的是,此昨日已经有过犒劳,今夜再做犒赏,陆谦撒钱招揽人心之意,昭然若揭。 但那又如何呢? 杜迁、宋万已经拜服,陆谦总领梁山之日,指日可待。 而底下人发了利是,他们头领又何尝少了银钱? 都头的基本收入都是四贯,他们头领们的岂会少了?那现下便是每人每月二十贯打底,日后山寨兴旺发达了,自会水涨船高。 自然无有不允声。 兼之对于诸多新‘投奔’梁山的一等兵、二等兵来说,陆谦才是他们所熟知所恐惧的人,王伦算个鸟蛋? 就是梁山上的老兄弟,这时候对着钱财又有几人想到那王伦的? 是陆谦领着他们一举打败了前来讨伐的官军,是陆谦带着他们夺取了大笔的钱粮物质,是陆谦给他们发下的丰厚赏钱。是陆谦叫人杀猪宰羊,犒劳全山寨兄弟…… 就算王伦之前没有出错,事到如今,他也被陆谦架空了大半了。 随着大批新人的上山,王伦在山上的影响力只能越来越弱,掺沙子永远是稀释声望的好法子。原著上宋江用过此法,陆谦本也是要走此路,但天灭王伦,他自己送上门来寻死。却是省去了陆谦好大的功夫! 现在他思考的只是如何处置王伦,是要他慢慢的‘病逝’,还是揭露其真面目? 思来想去,陆谦觉得还是取前一计较,让梁山平和过渡。毕竟后者太过突然,会叫梁山不稳,那之前可已经托说王伦生病了。 东港的宋军小寨还在坚持,但一个白日都要过去,陆谦却没看出这小寨有什变化。 寨子里的一干人,一没有加固栅栏等防护,二没有好好地整顿乱兵。 晚风吹得旗帜猎猎招展,但内中的兵丁一个个垂头丧气。这群人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要不是今儿一日雷横严守在寨门口,都已经有人出来投降了。 “刘唐兄弟。带两个都逼近小寨,叫他们赶快滚出来降了。我梁山保他们不死!” 一切就如陆谦所料,七八百土勇兵丁束手就缚,东港宋军小寨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就是雷横也灰心丧气,坐以待毙。 解决了东港宋军小寨后,山寨里又响起了好一通欢呼。 满山的肉香,一坛坛山寨里自酿的酒水被抬出那公库,彻底没有了威胁,今夜梁山上下同庆。 等到宋万并阮氏三雄回归,钱粮再赏了第三波。于先前打破黄安镇一般。 以至于山寨里人人都笑容满面,那最初时候的精干喽啰,三笔赏钱下来,个个腰包鼓起。 “如此虽能收揽人心,却也过于破费,山寨中只剩下区区千余贯了。来月……” 断金亭里,陆谦正望着热闹的金沙滩,宋万和阮氏三兄弟还在督促着钱粮归仓,数据却也先送了到来,朱贵捧着账册算了又算,甚是肉疼。而更多地还是发愁。 陆谦哈哈大笑,“兄弟勿忧,区区钱财,小事尔。” 作为穿越者,陆谦物理化学都是渣,但粗盐粗糖的提纯去色这么简单的东东,他却还记得的。而有了这个妙法,梁山害怕缺钱吗? 郓城可是京东食盐的一大窝点,那晁盖就是齐鲁鼎鼎有名的盐贩子。彼此已经做下交情,从晁盖处拿到粗盐,提纯之后转手再卖给晁盖,或者是黄安镇上的那些商家,那就是泼天的财富。而且除了粗盐,还有粗糖。 一样的手段,粗盐变精盐,或者说是青盐,那就是几倍的利润。而红中带黄或发黑的赤砂糖,这年头就算是赤砂糖都是珍稀物品,价格甚贵。福建已经有白砂糖,但色泽发黄,所谓的白砂糖只是有点白。而陆谦脑子里还清楚记得黄泥淋水脱色法。不知道是看那本小说时候见得,孤陋寡闻的话深感震惊,黄泥浆啊。于是去问度娘,因此记忆清晰的很,这又是一条财路。 再说,梁山泊位在要害之地,今后便是不再行拦道劫财,只收取过路费,那也是财源滚滚啊。而覆灭了州府的征讨大军之后,山寨的活动范围就何须再盘恒郓城一地?偌大的梁山泊,周遭许多县城,如寿张、清河、巨野、任城等等,那尽数可下去‘打土豪’么。没必要非抓着郓城一只羊来薅羊毛。如此每个月山寨的基础钱粮收益就会有数倍之增。 梁山泊周遭县境,算是北地少有的鱼米之乡,富裕所在,土豪们都是有不少的油水可榨的。如唐庙唐家那等作恶颇多的地主大户也遍地都是,陆谦杀起来半点心理负担都无。 是以陆谦半点不怕花钱,只要局势暂且安稳下来,给他一年半载的时间,他敢叫梁山生出那翻天覆地的变化来。 第八十二章 晁盖拜山 陆谦打上梁山以来,闹出了好大阵仗。如此声波,远的不能传到东京;近的,却可以在水泊周边郡县里掀起惊涛骇浪。 别的不说,那清河县内的武二郎,就一直为陆谦捏着一把汗。 他回到家后并没把陆谦来路告诉哥哥武大,这等杀头的干系,他自己藏在心中就好。 武家兄弟得了陆谦钱财,那立刻的就有不同。先是武大娶亲,接着是武二买房,等到陆谦大破官军,活捉黄安的消息流传到清河县时候,武松已经议上了一门亲事。 回到清河的武松依旧闲散,但如今的他在一干人眼中已经今非昔比,就是那做公的都让三分。陆谦在清河县的走动,生生的为武二扬了一把名声,刚回家不几日就有泼皮提着大礼上门,要拜做哥哥。 武松自然拒绝,街头厮混可不是他所想的。但一来二去也好歹有了些瓜葛,有了这群泼皮汉,至少武松消息灵通了许多。 当听得济州官府还派出了两千官军进剿梁山泊,自觉受了陆谦大恩的武二直想提着哨棒,奔去梁山。纠结之下这把内情告诉了武大,那武大听了是唬了一跳,接着就忙劝下武松,死活不放武松前去。 武松说服不了哥哥,但人若不去就有违了道义,叫武松闷气非常。甚后悔告诉了哥哥,以至于武大郎连买卖都不做了,日夜就看着武松,不要他自投死路。 “那梁山泊招惹了几千官军,你一个人算得什么?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休误了自己性命。当初贾道长不拉你上山,才是真爱惜你,可万不能自投死路。” 如此一晃就过了五七天,忽然有船队打东而来,清河县人直以为是梁山已经被灭,济水河道复通了来,却哪能想到化作灰灰的是那堂堂两千官军。便是州府的兵马都监和团练使的小命也全丧在了水泊,外带着千多土勇和上千民壮,也尽数化作了灰灰。 现如今的梁山打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旗号,不再劫掠过路商客,只收取那不多的买路钱,即可安稳过泊子。 武松由此心情大好,如是那孙猴子跳出了五指山,些许心病也不药而愈。 过不几日再有消息传出,原那官军在那梁山泊却也没有全军覆没,还有寥寥一撮人逃出生天。 为首的是郓城县尉和巨野营指挥使,下头还有一个绰号插翅虎的步兵都头,秉着三五十心腹。 原来却是在梁山泊纵火时候,这两人指挥心腹从水中抢得几艘船抬上岸来。之后梁山泊扫荡黄安镇,兵进汶水口,自以为烧尽了东港小寨的船舶,就放松了水面上的警惕。只出动陆师前来攻打东港,那县尉和营指挥使眼看军寨就要覆亡,只得引几十心腹抬着船舶下水,侥幸逃回。 没人知道那赵县尉回到郓城后,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找门路疏通罪责干系,而是先叫人取出价值一千贯的金银秘密送到那水泊边李家道口的某小店去。 如此做的还有那雷横,陆谦要他五百贯钱。雷横人非清廉干吏,但五百贯也要他老命,一时间如何凑得起?只得寻晁盖求救。两边说讲起来,雷横这才知道晁盖与宋江是那般才脱身的,便是自己的脱身也有晁盖书信的缘故。 晁盖如何会叫雷横为难,拍着胸脯说道:“都头无需为难。不日晁盖要亲自走一趟梁山,拜谢陆虞侯那日的恩德,自捎带上你的那份。” 此次拜山,晁盖联手宋江,共预备了白银两千两,粮米千石,精铁两千斤,布匹五百匹,丝帛一百匹,再有炮制好的药材上千斤,外加上好的齐鲁煮盐100担。如此份量足够六千贯财货。加上那雷横的五百贯,也只是多添了五百两银子罢了。 这笔钱对雷横来说甚是困难,对晁盖和宋江来说,那只是小钱。 能出这么一笔钱,叫雷横更加贴心,可是大大值得。 这日天高气爽,风和日丽。晁盖招呼上手下庄客,亲自押运五艘货船出了济水口,直奔梁山泊而来。 山上喽啰带着一艘走舸早等候在边上,朱贵早已经将消息通报山上了。见到晁盖先行了一礼,客套话说过,便引着晁盖等前往水泊。没过多久,梁山大寨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打金沙滩头到半山腰的断金台,再有是一串三关口。晁盖早年贩运私盐的时候也曾经到这里避难,近些年他‘功成名就’,便无须再亲自押运,也有些日子不曾见到这梁山了。现在一看,于那旧日里的记忆大不相同。 一旁的吴用见状不禁叹道:“好一座险要的大寨!” 一引带的喽啰在一旁笑道:“论眼力王大头领自然是超凡,选中这一处基业,还引的陆头领上的山来。这次错非陆头领运筹,我梁山岂得囫囵。” “只是可惜,王头领身子却是不济。大战前就害了病,现如今更是重了。山上的几个大夫全不中用,叫人好生急恼。” 这人身份低微,那里晓得聚义厅上的风云变化。倒是晁盖与吴用无声对视一眼。吴用轻摇着手中白羽扇,附道:“果然如我所料,那王伦坏事了。” 晁盖逃回东溪村后,忙将人请来吴用筹划,自是把一切通通道出。吴用当机就断定,王伦必是坏事矣,才让陆谦生龙活虎,杀得官军全军覆没;叫知县相公妙计成空,宋押司一场空忙碌。 现在看,可不是这番。王伦在战前便已然病了,这可真是一场恰当其时的好病啊。 吴用正在思量间,梁山泊里巡哨的船只早靠了过来,见是自家人领头,‘自家的船队’,便有一只快船先回水寨报讯去了。 等船队到了金沙滩前,陆谦早已经带着刘唐、宋万、杜迁、朱贵等人迎了上来,众人见过礼,王伦便唤过朱贵叫他着人收了晁盖这五大船财货,便请众人往聚义厅一聚。 这让晁盖、吴用甚是荒唐。当日这陆谦一言抹了六千贯财货,何等仗义,今日真的半分谢字也不多说? 陆谦只管把着晁盖手臂往山上赶,此间免不了介绍山中情景,那三关威武,喽啰们士气饱满,叫晁盖、吴用皆瞪大眼睛。 晁盖庄客并不逊色于山上的喽啰,但明里暗里,晁盖手下庄客也不过百十多人。如何比的这三千人大寨? “我梁山现今弟兄十有六七是之前大战时候的俘虏。不瞒天王,非是陆某人用钱喂饱了他们,好酒好肉款待着,此刻断非如此模样。” 陆谦生生打碎了晁盖、吴用脑子里的好印象。“这等法子断不是长久之计。”吴用说道。 “哈哈,这位就是加亮先生吧,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得偿所愿矣。”陆谦早就看到了晁盖身后的吴用,这个水浒原著上数得着的‘毒人’,只是先前吴用做那晁盖的随从身份,陆谦可没下贱到于他主动招呼。 吴用倏然一惊,自己常隐身于晁盖身后,连自己的字号竟都为陆谦所知,那晁盖在其眼中岂不是如婴孩一般赤果果…… 第八十三章 财路 梁山泊里并非没吴用熟悉的人,比如那阮氏三雄,可可都管吴用叫做先生。 但是不巧,今日这阮氏三雄全都不在。那其中一人往西面去了,再有两个人向东面去了。 官军征讨梁山,一气儿收拢了当地许多船舶,尽数在火海里化作黑灰。而梁山泊现如今人口骤然增多数倍,这船只就显得不当用了。 是的,梁山自己也能做些小船走舸,但山寨也才立足年许,梁山上木材虽多,不得阴干,也不能用作造船。如是拿湿木做了,不仅船身沉重,浮力骤减,便是寿命也大肆减少。陆谦就遣派阮氏兄弟去外县收购些现船来用。 “学生无谋,敢问虞侯如何处置?”吴用还是有两份机智,知道现在非是究根问底的时候,只是道出心中疑问。 陆谦哈哈一笑,聚义厅上邀请众人坐定,这才开口道:“让这等人与我兄弟同心,以我之见,需从软硬两处着手。那硬处就是把面上刺下字来,容不得他们不从。”按照后世的价值观,如此是生生羞辱人的作为,但在眼下时空,还是‘习以为常’。 “而软处就是不欺人,缓和彼此情绪;好饭食招待,管足管够,赖其口腹,需引得此辈垂涎;再许之五贯入伙钱,专门遣人送回家中,要一分不少,拿得他们家中信凭,自能叫人相信。”这种事儿不需要短时间内尽数办了,要一个都一个都的来,只要山寨的行动都被大家看在眼中,叫他们相信山寨并无食言,那就可以。 “官军如此大败,目光盯着的乃是军中将官兵头,于下面小兵何干?”军官降贼了,还能追究其家眷,牵连家族。那小兵呢?法不责众知道不? “济州禁军六七百人,弃兵投降者不下五百。其中近半人家眷在东京,还有人在应天府……”官府根本追究不过来。只要陆谦能保证山寨钱粮,月月供及不差,这些人纵然心中不愿,随着时间推移,也皆作罢了。 “是以,天王今日送上重礼,陆某人也只能厚颜收下了。” 陆谦笑着对晁盖解释道,梁山寨子里眼下甚是缺钱花销,之后再对吴用付手示意他休急。 “然这等作为虽能收心,却太过漫长铺张。还需用那诉苦大法,将把矛头指向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如此才叫兄弟们心意相通,不过是月余,相信人心自安。”陆谦将所谓的诉苦大法向晁盖、吴用道来,再把当日凝聚山寨人心的那番话说出来,直惹得晁盖连声叫好。 “听虞侯之言,直叫晁盖心中畅快。梁山上尽是真好汉,真不愧‘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陆谦摇手,“当今天子昏庸,朝堂黑暗,举世污黑,陆谦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展。只能写下这八个大字,聊表我心,亦做惊醒。”这话很合晁盖的胃口。原著上晁盖就不让滥杀无辜,阮氏三雄下山劫道,听闻不曾杀人,那商帮被三阮的势头吓到,都撇下车子、行李,逃命去了,由是大喜的说道:“我等被到山寨,不可伤害于人。” 虽说以后世的价值观看,颇有些可笑,那商帮的财货就活该被劫吗?但在水浒世界的绿林中,如此作为却已经是鹤立鸡群,如满世污黑里生出的一支白乌鸦。 中午,陆谦在断金亭设宴,款待晁盖一行。山上没什大厨,如宴席这般就是上些煮好的肉食,再有炖鱼炖鸡等,加上些蔬果酒水,如此罢了。 但晁盖刚刚入席,眼睛就钉在桌面上,再舍不得离开。一旁的吴用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却是那断金亭桌案上摆了一支大斗,里头装的尽是雪白精盐。 各个座位上也有一个小碟,里头是半满的精盐,再有一小碗,内中尽是葱姜蒜泥,还有最后一碟酱醋。却是那桌案上大块煮熟的牛羊猪肉,若有人觉得无味道,就只管割了肉沾佐料来吃。陆谦先前还笑说道,这是他从汴京一老军处听来的趣闻,那北方草原上的蛮人,就是这般吃的,甚是合那大块吃肉一说。 但晁盖已经有所悟,怕是那这顿酒宴也有乾坤奥妙在。 “哈哈,天王真痛快人。如此我也不做虚的。天王且看着都雪盐怎样?可比的那富贵人家所食的上等精盐?”事实上在陆谦眼中,眼下的雪花盐可远比不上后世。 晁盖这时已经镇定,“虞侯请直言相告。” “此事说来简单。陆某早年得过妙法,可把一斤粗盐制作五两雪盐,虽有耗费,但还可接受。吾今日愿与天王合作,以常盐五倍价格卖于天王,此后天王如何处置,不与我梁山想干。” 陆谦要收拢人心,还需要招揽外头的流民,招揽外面的穷困人家,再严格训练,甚至还要打造兵器铁甲,战船弓弩,这钱粮上的耗费大了去了。 这私盐上的买卖他定是要掺和上一脚的。 可他也不与晁盖争抢生意,晁盖原来的业务只是低级粗盐,虽然量大。陆谦却把眼睛瞄向了高等精盐,如此获益更大,却也不与晁盖有甚利益冲突。 现在各地官盐一斤没低过二十五文的,可私盐只需要十文钱一斤,且品质比之官盐要好不少。里头便是有那沙子石子,也远没有官盐丧心病狂。 但是那最上等的精盐,比如上品池盐,亦或是来自西羌的青盐,每斤却都在百钱以上。 陆谦用每斤五六钱的价格从晁盖手中大肆收购粗盐,这是批发,自然不比寻常百姓零买价钱。而耗费也远不至于如他所说那般,不算人工和柴薪,十斤粗盐可出七八斤雪花盐。再用五十钱一斤的价格出售给晁盖,晁盖许不能把这雪花盐卖出百多钱一斤的价格来,但百十钱一斤,或者是小百钱一斤,却是不难。 因为这大宋朝有的是富贵人家,他们不缺钱,只是缺少看的入眼的货。 这不管是上等的池盐还是西羌来的青盐,那都是有数的。眼下这雪花盐入口咸而不涩苦,味道甚正,卖相绝佳,这就是第一等的精盐啊。 晁盖想都不想便一口答应下。这等色白味正的上品盐,别说往东运入汴京了,就是向南送到苏杭、扬州、建康等地,那也是供不应求的。 “如此大善。天王,请满饮此杯。” “请。” 整个过程中,晁盖都没说到王伦,陆谦也没提到王伦,就像两人都没提到宋江一样,彼此心知肚明罢了。宋江在之前事上的猫腻瞒不过陆谦等人,也不会对晁盖隐瞒。否则就今日的这五大船重礼,可就不是晁盖一人之力可以在短短几日里备下的了。 陆谦也没把砂糖一事也告知晁盖,或许晁盖看到市面上突然冒出的白砂糖,会想到什么。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筐里,陆谦心中对晁盖的印象分是很高,但这也不足以叫他托付所有。 这两条线是陆谦前期练兵种田所需的主要钱财来源,在他没能力正式与赵宋家叫板,或者是跑到倭国挖金山银山的时候,陆谦就必须牢牢把握住财路。 嗯,眼下的他就是如此想的。 第八十四章 大胖和尚 清河县岸口,上百艘小船合着几艘大滩船排成一条长龙,将过了水泊继续往东,河道骤然缩水近半的济水河面都遮盖了半个。 阮小七迎风立在一艘滩船的船艏,这是一条可载米粮千石的大船,虽不能同朝廷转运漕粮的大粮船相提并论,但这已然是阮小七此生所乘过的最大船舶了。往日在泊子里走私货的时候,他可上不得那货船的,只有在底下接货的份儿。 而现在这艘大船他不仅登得了,还一百个听他调遣,这叫阮小七心里如何不高兴? 唯独心里嘀咕的就是过于破费,只是这一艘滩船就花费去了上百贯,而还有那尾款未结,自家这批舟船总价不下千贯,这还是三兄弟中的一个,山寨里那还有如此多银钱? 但以阮小七的认知,却深信陆谦不会食言而肥,干那抢劫的五本买卖。 是以,阮小七心里真真忐忑。 周大明收拾好行礼,领着四个弟兄前来向阮小七告辞。此间事了,他不用再帮衬阮小七收船,而是要去办‘正经事’。要先去清河县城中寻武二郎家,代陆谦向武二问一声好,然后就启程前往洛阳。 “那厮也不是好汉,寻个鸟去!”阮小七对武二嗤之以鼻,清河距离郓城可不远,他不信州府起大军征讨梁山的消息没有传到清河。可武松这厮竟是动也不动,端的不是好汉。“亏得哥哥如此看重他。” 阮小七跟随陆谦也有几日时间,与刘唐混的厮熟,自知道陆谦于武家兄弟的恩德。这般大的恩情若放在他身上,闻到官军讨伐的消息,就是拼着浑身被捅上十七八个透亮窟窿,也要尽上份力,死也死在梁山。可那武二呢? 是以,阮小七深以为那武二不是好汉! 周大明只是做笑,不置一词,他人为甚得陆谦眼? 不是因为机灵,也不是因为他身高力大,有股勇武,而在于他人老实本分。 打金沙滩小寨开始,当时候他是一头目,初期与唐伍并列,但就陆谦心中的信任而言显然是不如唐伍。可他就靠着自己的老实本分,一步步的在陆谦心中夯实了自己的地位。就比如眼下,此乃头领的私事,交于他手里,可不就是信任? 武二是被陆头领看重的好汉,武艺绝伦,这等人物,阮头领可做褒贬,他却是不能。除非那武二真不是好汉,枉顾陆头领情谊,那就没的说了,死也须骂上一句。 周大明拜别了阮小七,与四个喽啰驾着一艘落脚头船,沿济水飞驰至清河县城。在码头留两人看着船舶,自带两人向路人问了武二家所在,挑起礼品,就径直过去。 武松万想不到陆谦记挂他若此,听周大明说道乃是那贾道长所遣,忙让进屋里来,看了书信,两眼都是湿红。 一股子激情在心头翻涌,武松真想索性上了梁山,以报陆谦恩德。可想到自己哥哥,那是满腔英雄气化作了无奈,念头在脑子里千回百转,就是硬不下心来。 周大明不作久留,只拜别武松出城,身边喽啰说道:“这武二也非是那冷心人,我观他那神色也不似作假。” “如今他有家有业,再有那哥哥牵连,……” 周大明怒视二人,“都于我噤声。这等好汉也是我等可褒贬的?”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现在赶往洛阳拜访林教头才是第一位的。 而眼下的武松,在周大明心中,那已经划下了一个句号。至少短期内,他已经不需想他了。 落脚头船是这年月内河中常有的船只,为载往来士贾诸色等人,及搬载香货杂色物件等。 打清河一路顺水而下,过汴京,沿着汴河直到与黄河相汇的汴口。再向西去,那就是河南府。 济水过了泊子就不能再唤作济水了,而该叫做五丈河或是广济河。 从清河县到东京,间距只三百里,倒是从东京到落脚的距离更要远上一些。 周大明本以为自己这趟差事会顺顺利利,只是看望头领故人,能生出什么事儿来?却不料才入那黄河不到十里,就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大胖和尚,在倾力挣扎。忙叫喽啰划船过去! 两喽啰合力都拉不起那胖和尚,再添一个人,才将之从水中拉起。 就见这和尚满脸短须,如是钢针倒竖,褪去皂布直裰,露出浑身的黑肉虬结,背后绣着大朵的牡丹,如那真火爆金刚,降龙的大罗汉。“真的好和尚,这双臂膀怕不有水牛大小气力。敢问大师名号。” “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的便是。为因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却去五台山净发为僧。人见洒家背上有花绣,都叫俺做花和尚鲁智深。” 鲁智深脱得水里,心中就是不慌,直把身世讲述来。却是叫周大明大喜,盖是因为这是一条真好汉,西军英雄。自己只救了,便甚是荣耀。对于一般绿林人物来说,那‘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的名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对于此时的宋人来说,西军的豪杰,乃是真刀真枪跟党项贼人拼杀来的英雄。 忙把鲁智深让进船舱,那火炉上煨着肉骨,旁边放着酒水,鲁智深虽然刚不久才饱餐了一顿,此刻见到酒肉了,依旧大吃了三五块,痛饮了七八碗。 周大明这才问他何如这般模样了。鲁智深甚是羞恼道:“却是那阴沟里翻了船。被俩船贼下了药,手足无力,只得跳水偷生。”如果不是先软了手脚,鲁智深怎的收拾不了两个小贼? 他在那大相国寺收到张教头差人送来的急信,就忙上了船,走水路赶往洛阳。汴口处换了船,那俩艄公公得了他银两,是好生伺候,不多时就提了一只大公鸡,几个鸭子,一条大鲤鱼归来,还叫水口附近的酒店伙计抱了一坛好酒,送到船里。 如此一边行船,一边整治停当,酒菜摆在舱里,叫鲁智深看了好不喜欢。就一连吃了十多碗,感到头脑发沉,手足无力的时候,再惊醒却已晚了。就见那俩艄公一改先前笑脸,提着刀叉就来杀他。势急了,把身子一挺,那扇箬蓬掀起了半边,踊身向那滚滚浑水一跳,扑通的沉了下去。 鲁智深是关西人,但非是那陆地上的蛮子,水性还有两分。被冷水一激,药劲消散了几分,这才挣扎着打水底浮起,又等到了周大明的搭救。 做下这等事的俩艄公现在却正开心的喝着酒吃着肉,常年混在黄河的两人可是知晓黄河厉害。那不是富贵人家后院的鱼池,黄河之中暗流攒动,就是他们落尽了水里,也难折腾上岸。更别说那胖和尚一个被药麻的人了! 第八十五章 一同上梁山 “不瞒提辖,小人姓周,双名大明,因生的高大,兄弟们都唤俺撑得住。俺们是济州梁山泊陆谦头领手下喽啰,此次前来河洛,乃是拜访我家头领的兄弟,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林教头的。” “当初我家头领杀了高坎那厮,亡命江湖,一别多日……” 周大明对陆谦的事迹耳熟能详,说道起来很是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盖因为跟着如此一位义气好汉,他那脸皮上也生光彩。周大明并不认为自己通了来历,就会遭上罪过。这个花和尚不也是打死了人逃避佛门的吗?也不是安分良民。 鲁智深端着酒碗的手也放下了,“我的天,竟如此巧妙。”他花和尚在京东最好的朋友就是林冲了,当初听闻陆谦义杀高坎的事迹后,心里不知道多么懊悔,没能早日相见。却不想今日受了他手下搭救。 周大明也是呆了,不想眼前这大和尚与自家头领有如此渊源,真心是好人有好报。今日自己真真是救对人了。可是再听这鲁提辖赶赴河洛的因由,却是林教头犯了官司。 周大明人是老实,但这老实却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木头疙瘩。脑子只一转就明了,“莫不是高俅那厮做得鬼?” “可不是那厮恶毒。差人做得套路,构陷了我那兄弟一个劫财害命之罪,收进了大牢当中。”鲁智深得到了张老教头的书信,就急忙赶来河洛,这陆上就遇到了这通事情。 鲁智深面上挂着凶狠,浑身仿佛燃烧着一圈火焰,像是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引燃。 周大明也没的多说,速招呼喽啰快速行船,前往洛阳。其间与鲁智深说起了陆谦上的梁山后的一干事情,将那黄安、蒋磊、何涛等人授首,梁山好汉‘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之事,一一道来,叫鲁智深听的大呼畅快,长吐了一口吁气。 只可惜路上没有遇到那俩艄公,否则尽报了仇去。 船头在孟津码头靠岸,鲁智深提了根船上备好的哨棒,就引着周大明等前往张老教头家。那先前来信上留有地址。 这已是晚秋天气,驿道上金黄树叶垂落,日光里面,随风飞着零星几片。大道两面的麦田已经播种,但麦苗稍微漏出头来。一望无尽的广袤田野,可却是尽归城里的高门大户所有。 将近西京洛阳,驿道越发的宽了,人也越发稠密,往来车马不绝。比之东京虽然要减免几分,但比起齐鲁的州县来却不知要繁华出多少来。 一干人正行着路,后面一阵马铃响,夹着百十只马蹄,卷潮也似扑将来。鲁智深等人忙闪开一边,早见路面上卷起一丛黄尘,跃起几丈高,二三十骑马,抢了过去。其中几个青年,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紧身绛色绣花锦袍,腰围金兜搭。哈哈朗笑,视左右狼狈躲避的百姓路人为趣事。 鲁智深目送他们过去。只周大明在后面骂道:“这撮鸟,在西京脚下还耀武扬威,恁地了得!直扑了我一身尘土。” 鲁智深冷冷一笑,“西京为朝堂重地,多少名臣高门世居于此。这儿的豪门公子哥多着呢。” “人又不比东京,那是天子脚下,规矩才是森严,倒更放开的手脚。” 作为西军提辖,虽然只是一个中下级军官,鲁智深的见识却比周大明这种人强多了。 等到一行人来到张教头家门时,时间已经走到了午后。 老教头看到鲁智深一行,泪眼婆娑,满口的感激不尽。他自从随着女婿来洛阳养老,就一直提心吊胆,唯恐祸事临头。万幸高坎被杀之事传的过于张扬,那高俅老贼迫于舆论暂放了女婿一把。只没想到,这才过了数月,林冲就以遭构陷。 那张氏已经有两个月身孕,这可是天大喜事。林冲这一支打他父辈起就是一脉单传,现如今林冲也年愈三十,终于盼的娘子有了身孕,一家人正不知道多少欢乐,却被一盆冰水浇头。 “林家在洛阳也是大族,小婿遭了陷害后,各支皆对了些钱财,买上告下,打点衙门。府尹相公也知道事情首尾,实委屈了小婿,便略作周全,以藏匿赃物的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沧州。此事既然有高俅老贼作梗,老汉就不求能叫小婿免脱那官司,如此结果已经幸甚。只央求提辖能一路好好护送,休叫那做公的在路上赚去了性命。” 老教头是明眼人啊,人来成精,晓得自己女婿这一劫不止在眼下,更在那发配途中。 多少好汉的性命都是坏在了那群黑心肝的公人手里,自己女婿武艺再强,无有防备也难逃脱来性命。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提辖武艺高强,沿途护送林教头,自能保的无恙。但是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大明在一旁半天不插嘴,现在终于开口。 “好汉但说无妨。”事到如今,张教头是万分感激陆谦的,可不会觉得周大明卑微。 “就是老教头所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林教头即便安然到了沧州府牢营,只要高俅老贼还坐在殿帅府太尉的官椅上,想要害了林教头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何况林娘子腹中胎儿乃教头的骨血,又如何不叫那高俅痛恨?” 周大明眼睛都在放亮,“老教头,既然世道浑浊,不给人活路,何不卷了家小并林娘子一块去山东,待过了东京,小人并鲁提辖路上再救下林教头,一同上梁山,一家人落得囫囵团圆?” 张教头一时间无语,面色变幻不定;鲁智深摸着自己那油亮头皮,倒是觉得这是一好主意。 “早就钦慕陆虞侯大名,恨不能一见。如此端事了,洒家必到梁山拜访。” 周大明憨笑起来,“俺家头领最爱好汉。提辖如愿意上山,才是千好万好。”周大明话语中略有些放肆,但鲁智深并不做意,显然这上山之事是大有可为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此刻还留在梁山的陆谦,那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派去的周大明竟然有如此的运气。此刻他刚把一批雪花盐教给晁盖,换得五千两雪花银。 这雪花盐五十钱一斤的价格足让梁山赚去了八成还多。如此一担盐百斤重,就是那四贯多钱的利润;一批货满千石,不到一月时间,确切的说前后经手只二十日,就四千多贯纯利润落到手中。如此再加上每月周遭乡里需进奉的钱粮,还有那水陆往来客商们必须要有的‘孝敬’,那单是银钱就足有上万贯! 是的,上万贯。除了私盐上的勾当,那水路上的一点点利润,就也不逊于煮盐之利,足够与山寨中过百人忙碌二十日的利钱等值。 原先王伦所属的梁山山寨,是没那个份量招惹水路财货的。梁山钱粮所需更多是打陆上获取。可现在梁山在陆谦的领导下粉碎性的解决了几千官丁征剿,那回过头来在水路上插上一手,无论是晁盖、宋江这等江湖大豪,还是往来水路的富商大豪,全部噤声,乖乖交费。 且陆谦设卡收取过路钱的份额并不高,百中取二,这个数目与老赵家的商业流通税率(过税)等同,对于商人来说只是小钱。 梁山泊收费站还相当之廉洁,至少比老赵家的税官税吏要廉洁的多,且税费可物也可钱,很是灵活。这才多长时间,如此收入已经不下于煮盐所得了。用事实来证明,陆谦把如今的大宋想的太简单了。坐拥梁山这宝地,只要能在水路上插来一脚,那财富岂是煮盐熬糖所能比啊? 而算时间,距离陆谦破蒋磊也只才过去二十五日。 当初那一干俘虏中,其中有那顽固不化之辈,外加数百余丁,这些日子就全在山上伐木搬柴。大批的木材被储备起来,至于真正经手煮盐一事的人却要少上很多。此事被陆谦放在后山缜密处,但凡内中知道因果的人物,便都随意走动不得,其中的监管可说是梁山最最严格。 不过这么一来山上的柴薪伐采速度却陡然增高了不知多少,陆谦已经着人去购买石炭了。 宋人的石炭就是煤炭,东京城里老早就开始烧炭了,唐朝中后期华北地区柴薪不足的问题就迫使大城市该烧柴为烧炭,东京城里石炭厂二三十之多,石炭多来自河东。 梁山所要用煤,价格远不会有东京城内之高。那地方到了冬季,一秤石碳值铁钱两贯五百钱,十枚铁钱当一枚铜钱用,一秤即十五斤,也就是一斤煤炭要十六钱。这价格高的叫人生生肉疼。 而靠着水运便利的梁山,要买那石炭就便宜的太多太多。别说是一秤石碳要二百五十钱,就是一担煤炭之价也没这么高。 中国可不缺煤田,各府都有。 最后钱粮大项上,落得尾处的反是陆上部分。不过,这也与梁山喽啰还未彻底铺开场面有关。 “哥哥。”朱贵健步向着陆谦奔来,人还没到,声音先是传来。 “可都已经做好?” “全皆备好。那萧书生不愧圣手之名,以小弟眼力,竟半分瞧不出假的来。金大坚也是能匠,琢磨出的印章半分不差。” 说着就将书信奉上,陆谦将书信打开看,两相对照,真真半分不假。如不是情知道是假,还真以为是济州府的公文呐。这世上真的有鬼才! “好,如此大事可成也。兄弟且要好生招待那二位,只要此事办成,我自会放他二人下山去,决不食言。”陆谦看着手中书信好不欢喜。盖因他要赚一人上山,这做诈手段虽不磊落,但比之水浒原著上的际遇却已经胜过太多。 第八十六章 把它掰回来! 上一章说了,陆谦假造公文为的是要赚一个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建康城内有名的神医安道全。 在水浒原著上,安道全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梁山好汉绝大多数是不好女色,但独有那么几个特例不在其中,这安道全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爱女色。按照水浒绿林的价值观来看,如此端不是好汉。饥食渴饮,男欢女爱,虽本是人的自然本性,但在水浒的世界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谋财害命,屠戮无辜,不算是什么罪恶,也不会受到江湖上的舆论谴责,甚至要是做下了还可以称其为英雄壮举,能大大地夸耀表扬一番。可唯独“女色”这个东西,绝大多数的梁山好汉都避之如瘟疫,山头上光棍众多,让人直觉的是基情四射。 可是这个绰号‘神医’的安道全,却因贪恋美色,而差点枉顾了黑三郎性命。这在那整个水浒里都是值得一提的。 而且陆谦也觉得,这梁山108人这‘安神医’的命是最好的,原本只是在老家开个小诊所的,杏林中混出一些名头,却也只是地方性声望,但是上梁山转一圈镀镀金后,就混到了太医院,做了宋徽宗皇帝赵佶的私人医生,堪称一步登天。 陆谦之前大破宋军,手下喽啰们死伤并不很多,可细细看却让陆谦心中发寒。因为那受了重伤的喽啰里,十人当中竟是死了七七八八。叫陆谦真的吓到了。打那时候他就想把安道全弄上山来。 如果不是他在梁山的根脚还没彻底牢稳,陆谦都想亲自前往建康府走一趟。 从某种意义来说,安道全对梁山现今的意义,比陆谦使人往洛阳走一趟,看看武二郎,看看豹子头都更重要。 但是陆谦他现如今真的不能轻易离开山寨啊。王伦是愈发的‘病重’了,可王伦还没死。 他之前派遣的周大明去洛阳,但那不是邀请武松、林冲入伙,是以着一个心腹人去就可;现在‘邀请’安道全来山上效力,那就要用头领去了。 挑选了一通,陆谦选中了阮小二。 阮氏三兄弟个个性烈,但细细来看,三人却还有些区别的。比如说那阮小七,是天下第一的心直口快。而征讨方腊时候,为了兵败后不受辱,自刎而死的阮小二,刚烈的性格中却有着些沉稳。阮小二在三个兄弟中居长,性格比较沉稳,这或许也与他个人已经有了家室有关。 “二郎该知道,前番的厮杀,我山寨受了重伤的兄弟,生生坏死了七八。诸位兄弟没死在那刀剑下,却倒在了病榻上,叫我心中着实伤痛。 山上现如今拘着的几个大夫,说来在济州府也有些声名了,可皆不得力。我就寻思到了那安道全,此人在建康府素有‘神医’之名,闯下了好大的名头,休管是怎样的疑难杂症,都手到病除。是以这等人万不会放着安稳的富贵日子不过,而随我兄弟上山的。 此番我等也只能行此下作计法,赚安神医上山来。” 陆谦手中递来了公文书信,前者是济州府出示的,陆谦打破了宋寨,缴获了不少公文,叫那萧让和金大坚照本宣科罢了,相信就是济州府中那做公的看了也辨不出假。然后还有一封伪造的济州知府邓同的手书。文中对安道全多有夸奖,并做暗示,只要安道全愿意到济州效力,疗养伤兵,救死扶伤,待到他剿灭梁山之后,必上告他的功劳。入京做那入品的医官甚难,但建康府医学中的教授绝少不了他的。 当初仁宗年间,范仲淹推行新政,增设太医局医博士、教授及局生,教授每科一人,大约六七人,局生定额300人。局生不算医官,但享受政府津贴及免役、赎罪权力。他们常担负官方任务,届时享受临时奉禄,如贡献大,即可提升为医官。到宋神宗时王安石推行新法,令各州县办医学,各设医学教授、医学生(简称医生)。 陆谦相信如此诱惑那安道全必是经受不起的。这天底下当大夫的,就没人不想做医官;就如那读书人没人想着不当官一样。 阮小二听到陆谦提起重伤员之事,脸上也闪过一抹黯然,那当中就有四个水军喽啰,全死在了榻上,那骨灰都是他带人亲自抬去火葬场焚化的。 所谓火葬场就是陆谦设立的一个部门,专门用以火化尸首。而那骨灰,不管是留在山上,还是送到山下,只要是梁山之人,每人都有一个墓碑留下。如后世陵园里的骨灰坑一般大小的土地。而宋军的骨灰就是千人坑万人坟了。 挖一个老大的土坑,把骨灰坛葬下去,并没糟践,如此叫那些新附喽啰大生好感。 “哥哥放心,我必把那安神医给请上山来。”阮小二接过公文书信,抓起手边包裹缠在身上,提起朴刀就做告辞。 先前三阮从外地都带回了大量船舶,虽然耗费了陆谦不少银钱,但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整个梁山进出都需要船舶,而要设卡收费,也少不得船。 没看就这些船舶到了山后,这山寨打水路上获得的收益依旧越发增高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紧之处,最要紧的乃是梁山水军的扩大。由之前的不到百人,扩充至现在的四五百人。这后者所取的多是被官军征用的附近民壮。 宋军都乖乖做了俘虏,跟着蒋磊一块来山上的上千民壮,更是投降的快。然后其中有贯于操船弄舟的,和那精通水性的,就尽管被编入了梁山水军里。而一次次的赏钱发到手中,也叫他们是心神大定。 同陆上喽啰这些日子里的操练一样,水军也在操练当中。制式他们不需习练列阵整队的法门,习练的更多是个人技艺。那舞刀弄枪和弯弓射箭并举,阮氏兄弟很忙的。 陆谦站在断金亭,望着水泊里正在操练的水军,望着金沙滩头正在列队刺枪的小寨喽啰,更望着茫茫的梁山泊,这便是他的基业所在。只要给他几年时间,陆谦相信他能叫梁山比之原著上的更加的旺盛。 秋风微凉,温暖的秋日阳光静静的洒在他的身上,陆谦抬头凝望着天上的白云,脑子里遐想着日后…… 力挽天倾,救华夏于劫难。这几乎是任何一个北宋末年‘汉家’穿越者的天赋使命,不管是即将来到的女真,还是百多年后的蒙兀室韦,那都是陆谦的敌人。当然,他也不能忘了老赵家,和那些已经把经念歪了的宋儒。 后者比之明儒清儒来还是要好很多的,可依然不叫陆谦喜欢。因为华夏的读书人就是从这儿走上了歪路。至少陆谦以一后世人于儒学发展上的薄弱认知,是如此看的。是的,陆谦是连论语都没读过几句,四书五经更是看都没看。但他就是这般认为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三教合一,不知道什么是‘拨乱反正’,也不懂什么“否定传统经学”、“从‘五经’系统向‘四书’系统转型”、“孟子其人其书的升格运动”、“新理论整合创新”等等。 在陆谦的眼中,在他的感知中,宋儒就是文弱的。 他就认定宋朝儒学的影响下整个中国都抛弃了汉唐时期的进取精神,抛弃了终军请缨,弃笔从戎的精神风貌。写出‘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陆游虽然是个宋儒,但试看整个宋朝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纵然出了辛弃疾、虞允文如此人物,也半点改变不了陆谦对宋儒的印象。这就好比他明知道花生米手下的的确确有无数抗日战场上表现忠勇的将士,但他对果党依旧无感。 他觉得,中国人在汉唐时候的人臣大才的水准是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是上马能治兵,下马能安民;而到了宋朝,人臣的大才水准就变成了东华门外唱名了,太low了。 对此陆谦的想法只有一个——把它掰回来!虽然这对他来说还太过遥远,他自己也没什么头绪。 第八十七章 林冲,你的死期到了! 东京城内高俅府邸。 自打济州府官军征剿梁山大败,一并死了团练使黄安和兵马都监蒋磊,将州府的两营禁军丧个干净的消息传到,整个太尉府就如提前三俩月到了寒冬腊月,阴沉着一张脸的高俅,浑身向外散发着‘嗖嗖’的寒气,叫一干亲随仆人个个战战兢兢。 也就前两日有消息打西京送到,叫他神情缓和了一会儿,而近日就又复回原状。 “太尉,党世英到了。” 一亲仆向端坐在椅子上的高俅禀报到。“叫他进来。” 高俅下垂眼皮,遮住了他那双满含杀意的眸子。作为殿帅府太尉,高俅帐前牙将极多,于内两个最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见做统制官,各有万夫不当之勇。最最得高俅的看重。 党世英是长兄,现年三十出头,身高六尺,虎背熊腰。但见了那亲仆,却把腰弯成了罗锅。 “见过恩相。” 高俅张开那蕴含着慢慢杀气的眸子,看着堂中的党世英,说道:“济州府事宜已经妥当,你近日便收拾行李、心腹,前往济州府上任。” 党世英听了大喜,事情妥当了,也就是说他能去济州赴任了,且济州兵马都监制下两个营已全军覆没的禁军也已经与临近的广济军和濮州禁军完成对调,变成了实打实的四个营头。 如此怎不叫党世英高兴?摆明了是要去立功的么。 “敢叫恩相放心,来年开春,必取陆谦贼子首级,献于恩相。”高俅这番运作的目的,就是让党世英去砍陆谦的脑袋的。 要知道,殿帅府统制官品阶可比之地方州府上的兵马都监大上一等,党世英如果不是为了巴结高俅,何苦去要自降一级,巴巴的做这个济州府兵马都监? 从京城到地方不官升一级,那就是受贬,何况还下降一等? 那目的就是为了叫他好去砍陆谦的脑袋,有了这颗头颅在,降下去一两等官职算个屁啊? 高俅不可置疑,他如此的一番筹措,党世英砍了陆谦脑袋才是理所应当。须知经他的一插手,济州府下辖的禁军营头比以往翻多了一倍。 对于高俅来说,这比抹掉两营禁军全军覆没都难上许多,他先后去见了蔡京和梁师成,还在小王都尉那里搭上了不少人情。“你去济州赴任,路上且先办个事儿。” 秋后算账的高俅,一纸文书就叫回到老家的林冲吃了官司,然当今的西京河南府尹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屡屡上书弹劾蔡京的前御史中丞石公弼。那次蔡京栽了个小跟头,被赶去了杭州。但没过多久,蔡京以花石纲复宠,重新入京,再次执掌国政。而后石公弼就被蔡京赶出了东京。 石公弼并非多么廉洁奉公,尽心尽责的官员,弹劾蔡京也不是全部出于公心,但这显然是一个与蔡京有着化解不开的矛盾的朝廷老臣。现在他于林冲的案子上,也略作周全,不能说完全驳回了高俅的两面,却也叫高俅暗骂声老匹夫。 “石公弼把林冲那厮判到了沧州牢营发配,老夫却不想叫他活着走到沧州。你去取他首级来,老夫要先用他的脑袋祭奠我儿。” 高俅明明是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混混,真死斗起来,党世英能宰他十个还富裕。但是现在的高俅,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戾气,却叫党世英一阵心慌气乱。忙是应允,待退出房后还觉得心悸。 此人在赵宋官场里厮混,就必要吃得高俅威风。便如那苏东坡的那句名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那呼延灼、关胜等人,不也要在高俅面前俯首便拜? 虽然水浒的世界里,名声对人很重要,但权力一样重要。 出身齐鲁的宋江到了江州都能引得一干人物追捧,可如此受人尊捧的宋江,生死与否也一样操于蔡九之手。 正在梁山上感慨的陆谦想不到东京城里有如此一遭,便是正被官差衙役押送的林冲,和暗中一路护送的鲁智深、周大明也想不到如此。 后者从洛阳出发,一路顺着黄河直向东去。 还是那汴口,在此处渡河,去了黄河对岸。鲁智深故地重来,在此寻找当日险些害了他性命的那俩艄公,依旧半点影子没有看到。找人打听,也解说多日不见了。只能作罢。 如此行走了七八日,怕是张教头带着妻女都已经要到了梁山泊了。林冲这儿则才行到修武。 一干人并不进修武城池,只在城外小店落脚,这里隔着一条黄河,对面就是郑州。小店不大,熟门熟路,却是这俩公人住贯了的。掌柜的是一年过半百的小老头,与两个做公的尽皆相熟,只是这生意似乎不好,客房只有七八间,却一无外人。 林冲一路行来,待遇比水浒原著上好了甚多,但其心灵和肉体依旧受了极大的摧残。晚上缩在房间一角,盖着一薄被,就睡去了。两个差役一个个脱了外袍爬上床,呼噜声此起彼伏,半夜时候三人都睡死了。 漆黑夜色里,林冲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此刻怕都是凌晨了,黑洞洞的屋子里,只有缕缕月光顺着窗棂上的白纸照射进来。屋外夜风呼啸,树枝在夜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在月光之下,映在窗棂上的影子好像妖魔鬼怪在张牙舞爪一样。 可林冲却再也睡不着了,人就如鬼魅一样从房间一角缓缓站起。 外头那嘈嘈杂杂的声音毫不遮掩的传来,林冲可不觉得那是夜猫子在打架。这分明就是人在活动的声音。 党世英就立在小店外。身边站着一个面貌普通的汉子,如果林冲记忆力超强的话,他就能发现最近三五天里,他已经多次在路上见过这个汉子了。 小店的掌柜也立在一旁,像一个全力讨好着主人的泰迪。 党世英没甚好说的,他身后有着二十条大汉,对付一个挨过棍棒,吃了多日的牢饭,废人般模样的林冲,若是还拿不下来,他也不用去济州府当兵马都监了,直接回家养孩子吧。 党氏兄弟武艺不弱,这技业高强之人胸中总有三分傲气在,他自有自己的骄傲。于此占尽优势之下,不愿意下阴招坏了林冲性命,只明火执仗而来。 林冲凑到窗棂前向外一看,心中大吃了一惊,就见小店外已经燃起了火把,好几十人已经将小店围住。他急忙唤醒床上那两个做公的,只是漆黑中他并没发现那其中有一个脸色有异常。 另一个人被唬了一跳,来不及穿鞋就跳下了床,赤足走在地上,两步跑到窗口去探望。 “嗖——” “啊——” 一声惨叫来,原来那公人肩膀上已经挨了一箭,这错非是林冲拉了他一把,否则那支箭就已经射穿他的脖颈了。 “休要废话,快与我开锁脱枷。” 林冲急道,外面人已经涌入进来了,脚步踩在木板上,‘咚咚’作响。 “林冲,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八十八章 壮志未酬身先死 “党世英?!” 离开东京数月的林冲还没有遗忘这个过去同僚的声音。昔日高俅帐下,他们都是红人。论那官职,党世英与林冲相差仿佛,禁军枪棒教头的地位也有高有低,在陆谦杀高坎之前,林冲乃是高俅重用之人,可不能视为寻常的禁军枪棒教头。 甚至于林冲与党家兄弟还各有过较量,这俩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林冲敌手。但林冲武艺也没高到能以一敌二。 两个公人已经在瑟瑟发抖,那中箭的一个是真的在发抖,而另一个则是吓的。他现在突然很后悔,自己怎么就迷了心窍,信了那帮人的鬼话。这些人杀了林教头后,还能绕过他们俩吗? 做公的人就是心眼多,这人想的还真对。此刻小店院子里,那掌柜的一家六口人已经倒下了三对,不管是掌柜的那老两口,还是他的儿子儿媳,亦或是两个孙子,全被宰了。都在血泊中的掌柜两眼全是痛恨,以及掩不住的后悔。这就是与虎谋皮的下场,实力微弱如他们,就只能自食其果。 林冲这时候那还有丝毫的忍懦,怒目圆睁,浑身爆发出一股极强的杀意来,性命攸关,党世英在前,不拼上一把,他这条命就交代这儿了。 林冲侧耳听着外面的响动,屋子周遭,围着的人怕数量还在十个之上。 而除此之外,外面还有不少人在把守。 这显然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围杀。在这个气候渐寒,四处寂寥的秋冬交际之夜。 林冲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心中没有多少恐惧,党世雄虽然带来了不少人,但那又如何?只要不是暗中的阴招,林冲纵然明白此刻的自己不是那战力巅峰,他也不惧。豹子头是很善于隐忍,可也从不缺乏拼死一搏的勇气。 再有就是他知道,师兄鲁智深一路都在尾随着三人,林冲不是没有后援的。 当初他还在洛阳监牢里的时候,丈人就把一切都说明了,林冲当时却颇是犹豫,这上山落草的戏码,真真叫他轻易的无法答应。 是的,有高俅这个老贼在,林冲于明面上确实没啥存活的余地,但他可以隐姓埋名啊。林家还有不少钱财,他林冲带着妻子丈人,往南面跑去,随意寻个落脚地,不消花费几百贯钱便能买下户籍来,那一样能过的快活。可不是只落草为寇这一条生路! 但如此做的话,林冲却又心中甚是汗颜,盖因太过不仗义了。人陆谦可全是为帮自己才落得如此地步,自己却只想着苟且渡日,顾一家人之欢乐,置身事外,他林冲万不是这般不讲义气之人。 当日牢狱里没有落下实话,但从洛阳走到修武这几日里,林冲心中却已经有了决定。上梁山,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他也不能丢了廉耻义气。 房门啪啦一声被一脚踹开,火把放出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房间。躲在门后的林冲已经先一步跳了开,在三四柄刀枪捅穿房门之前,他已经跳了出来,高大的身躯此一刻里灵活的如是一只猿猴,在门前一蹿而过。 白虹一样的道光从他手中绽放,哧溅的鲜血瞬间沾染了他半个身子。 两个被刀光抹过的汉子惨叫着倒在地上,利刃斩断了他们的肋骨,鲜血喷涌,伤口处红肉芽芽白骨森森,只把内脏都流了出来。 没人会在这种搏杀中使用长兵刃,另一个持刀汉子,半点不为同伴的惨叫和鲜血惊悸,一刀就朝林冲劈去。左手里握着的火把也如刀一般向着林冲打去。 林冲脚步轻快,他才不会让自己多暴漏在门前的火光中呢,别忘了,党世英手下还有弓手。 脚步一蹬,脚尖点地,人就已经缩回了屋内。只是手中腰刀甩出,一伸一缩,便在对手的颈侧开了一个闸口,鲜血如泄洪的水流从伤口中涌出来。 利箭几乎是缀着林冲的脚步而立,可差了一点,就是差了一点。 利刃和火把尽落地上,那人猛的捂住脖子,低沉的惨叫了一声。快速涌出的鲜血带走了他浑身的力气,人一下栽倒在门口抽搐了起来。 党世英‘噌’的抽出了腰间佩刀,大步就向着房间抢去。一个废人一样的豹子头,还敢猖狂? 距离小店不远的黄河上,一艘脚船船头,一个高大和尚正皱着眉头,看向岸边。刚刚是不是自己瞅错了?怎么像是看到火光了? 这和尚自然便是鲁智深,与他一同结伴而行的高大明与另外一个喽啰,此刻睡的正香。 鲁智深心中没谱,但秉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他返回船舱,抄起条鸡蛋粗的铁棍,就一个箭步跳上岸。船舶颠动惊醒了酣睡的周大明,看到鲁智深大步离去的背影,也急忙叫醒同伴来,再捡了口腰刀,也跟了去。 鲁智深赶到小店,就看到一撮人已经把小店围起,门口四个弓手,眼神全盯着里头,院内倒着几具尸体,尽做百姓打扮。当即知晓不好,放轻脚步,无声来到店门,才做出一声大吼。 四个弓手生生受了鲁智深一吼,头都胀大了。还没回过神来,鲁智深已经冲过最后几步距离,挥起铁棍,只听得噼啪的骨骼碎裂声响,四个弓手已经尽被铁棍砸腰,打的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跌到院中,眼见是不活了。 院子里的几个汉子立时大惊,可刚待他们惊呼声叫起,鲁智深已经舞着铁棍闯将进去。 这些汉子尽是党世英的亲随,不缺银钱,不愁吃喝,个个身强体健,平日里只舞刀弄枪,比起寻常禁军士卒来是强的甚多。但如何能跟鲁智深匹敌? 只是片刻时间,几个人就尽数被鲁智深打翻地上。 门外的响动如何不被党世英、林冲听到?二人一个是恼怒异常,另一个却是大喜过望。 “我师兄到也。好贼子,今夜看谁丧命此地。” 金铁碰撞,铿锵作响,林冲与党世英对战了二三十回合,体力已虚,身形不由为之一摇。可他绝不会退避去,只缠着党世英不放,一双豹眼中杀意正浓!倒是党世英却生出了怯意,他相信单打独斗,再有四五十合,自己定有希望斩林冲于刀下。豹子头现如今只是一支病豹。但是现在林冲又来了个不知名的师兄,想林冲武艺不凡,他师兄又能弱到哪儿去?如此一想自然生出怯意以来。 可现如今他一时间如何脱的去身,林冲可不愿放过此僚。党世英只恨不与兄弟党世雄一同来,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扬刀再砍! 大吼一声,手中厚背刀奋力挥出! 一声脆响,两把刀撞一起。林冲虎口一阵酸麻,侧头一看,只见党世英也正活动着握刀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无二话,双手握刀再杀出来。 两人虽都有趁手的长兵器,但单刀使的尽是不错,林冲一把单刀可抵过杨志的朴刀。 双方一声声怒吼,每一刀皆奋尽全力,可又停得恰得好处。收刀,劈出,几无间断!砍、劈、撩、扫,削,运用得灵活自如。 林冲体力吃紧,但却方寸不乱,党世英攻势正盛,也没让他害怕半分。以强对强,以硬碰硬,一刀狠似一刀劈过去! 后者看似凶猛,却是虚张声势,实际上林冲只要略一退缩,党世英就逃之夭夭了。 两把刀不时碰撞,金石之声,不绝于耳。两个做公的看得胆寒,大声都不敢出。 到鲁智深急匆匆赶来,党世英真真胆寒,一刀磕开林冲,下一刀就朝鲁智深砍去,却是运足了力气,要逼开鲁智深,拼得被林冲砍上一刀,也要逃将出去。却不想他这一刀不仅没将鲁智深给迫开,反而是他的力气不足,被鲁智深一棍打的身子僵顿了一瞬。他的生死也就在这一瞬中被决定,林冲一刀斩在他的腰肋之间,这一刀是如此之重,将党世英整个人劈飞似的出去不说,还直接斩断了他半个身躯。 可怜这个还未走马上任的济州府兵马都监,一声惨叫,便壮志未酬身先死。 第八十九章 做梦都能乐出声 梁山大寨里,陆谦拿着被一喽啰先行送上山来的书信,只觉得天上落下个大馅饼,还正好掉进了他的嘴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飞了。 对安道全的期盼都压倒了角落里了,张老教头和林娘子先到,身后还有林冲和鲁智深…… “哈哈哈……” 陆谦夜间做梦都能乐出声音来。 这日一大早,陆谦便引着杜迁、宋万,再加阮小五、阮小七兄弟带引的水军,启程向着济水口行去。 算时日,这天张教头、林娘子正该抵到。 梁山强人猛然出动,四五百水军喽啰驾驶着上百艘走舸小船,虽然大半走舸被隐在芦苇荡中,但也正是如此才更叫黄安镇上的一干人等,心惊肉跳。 别说是镇上的一班地主商贾,还有停靠在黄安镇的商船,便是重整旗鼓,领着百十土勇驻守黄安镇的雷横也右眼跳个不停。 当日他与赵县尉、周斌等狼狈‘滚’出水泊,万幸事情做得干净,跟随他们一同离开的尽是彼辈心腹,牙口甚严,几人也并没此到太大的罪过。以雷横来言,脸上只多了一道刺字,原著上何涛享受的待遇落到了他的身上,一同如此的还有朱仝这个难兄难弟。两人都吃了罪责,都头前缀加了‘暂代’二字。可实权依旧半分不减少。 盖因为曹京也知晓白,自己要‘遏制’梁山贼,依靠的还只能是这俩武夫。 此次征剿梁山事败,影响巨大,曹京根基浅薄,不晓得东京高官们是什么个反应,反正看邸报上是半点也无此事音讯。然他却知道知府邓同近来光向东京输送钱货就派去了三批人,同时郑家人也大肆出手产业,无论是房产店铺,还是干红股本。就曹京盘算,邓同此番运作不下十万贯血本,也少不了六七万贯。 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 有兵马都监和团练使在前顶缸,雷横、朱仝于战事上罪责甚小,就是那周斌也逃过一劫。 知府邓同闻说征剿梁山兵马全军覆没,吓的手足冰凉,忙则令各县长官征召乡勇丁壮,编制土兵,以遏梁山贼泛滥成灾。曹京放开手来,短短数日就再拉起了一支四五人的壮勇。却是舍不得再拿到水泊边挥霍,只派出雷横领一拨人驻扎到黄安镇,做个警哨,也给上面装个样子。 黄安镇上成千上万的人都不知道,此次梁山泊喽啰大举出动,那唯一的因由只是来迎接父亲、母亲、女儿、使女四个人。此时,一艘落脚头船已经距离黄安镇越来越近。 不需要喽啰吆喝,张教头就已经看到河口处停泊的三二十艘小船,其中一艘大船上立着“陆”字旗号,在迎风招展。 两方相汇,相互告过礼,陆谦忙叫人引张教头、林娘子等上大船。此行顺顺当当,无有半丝的意外,接到人,梁山水军喽啰调转船头,就驶回梁山泊。 “老教头且安心,看我梁山地势,水泊环绕,便是千军万马前来也不能奈我何。”陆谦指着浩荡的梁山泊对张老教头道。 “老汉托大,就唤虞侯一声贤侄。” “如何托大。我与林冲哥哥虽非骨血兄弟,却胜似那亲兄弟。” “那老汉就有话说了,贤侄这般说话真羞死老汉了。是盖因为老汉女婿女儿才使得贤侄弃了那好大前程,落草为寇。到如今我等落难,无处安身,上山求一立足之地,如何还敢嫌弃这梁山?” 张教头也是一辈子武人,虽没征战沙场,却也有几分眼力。眼看着梁山大寨就在眼前,金沙滩头喽啰威武,怎还不知道这梁山基业难寻?早在心里暗赞:好一座险要的大岛! 在这里儿安家,到叫人真有几分安心。此话却要早于陆谦说白,以免生出龌龊来。 不过这张教头人老成精,眼看着水军前呼后拥,足足数百喽啰,还有那金沙滩头相迎的兵马,这可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这梁山寨主是那王伦,陆谦如此张扬…… “贤侄这般张扬,在王头领面前须是不好看。” 老教头压低声音说道。 陆谦朗声一笑,“老教头再安心。王头领自大战前夕染病卧床,至今已经一月有余。”附在耳边如此这般的对张教头说了遍,叫那张教头心中大喜。 这梁山掌权的大头领是不是陆谦,与他们一家可大有干系。 前朝陆谦为张教头引荐了杜迁、宋万和阮氏哥俩,张教头自然能看出,此四人皆以陆谦为首。他还直以为梁山小寨无有人才,如今得了陆谦这虞侯,便一举捧到了第二把交椅上。可不成想到,内由还有这等弯曲。 “这书生,本以为是条好汉,不想这般无耻。” “官府势大,王伦又是小富即安之人,大事临头做如此选择,乃是必然。”陆谦低声于张教头说道济州府禁军这月里的变化来,只眼睛一眨,济州府的实力不仅恢复,还翻增出一倍之多。老赵家本钱雄厚的很啊。 四个营的禁军,话一入耳直叫张教头也变了颜色,忙问起山寨人马来。 “如今我梁山人马有三千人,加之数百余丁,再有几百囚徒。此辈尽是那顽固之辈,以及恶行不满之人。”恶行满满的人都已经被杀了,“现今每日亦都有那青壮好汉投奔。” “老教头该知道,寒冬难熬,便是东京城中每年冬季都有那饿殍冻毙之人,况乎是此处?” “前月我梁山大破官军,声名振动,四方传扬。这一个寒冬里,山寨多出那三两千人来,那也不在话下。” “待到来年,山寨里六七千人马,只要不正面硬冲禁军军阵,四个营的禁军何足道哉?” 都是原先官军体系中人,历经了一阵后的陆谦也好,张教头也罢,很清楚禁军的成色。那摆出军阵后,对无甲之敌着实杀伤了的。但我不动叫敌先动,叫禁军主动来攻杀,他们动起来后,那就是个笑话了。 “如此梁山真的安如泰山。只是敢问贤侄,这寨中银钱可松阔?” “不瞒老教头,山寨中钱粮并不紧缺。我非王伦那小胆鼠辈,守着这等流满金银的水运要道,若是好短缺了钱粮,就笑话了。” 随着大批船舶的到来,梁山收费站的成果是日益走高。且船舶和人力的增高,也叫梁山喽啰的‘运转’范围扩大了不少,也不再只盯着郓城了,那凡是水泊周遭的乡镇村寨,现今皆要向山寨缴纳一笔钱粮。就是那路上都立起了梁山牌的收费站。 寿张、清河、巨野、任城、中都等,尽数如此。虽然这规矩只是刚刚定下,钱粮还没落到实地里,陆谦却已经敢说一声不缺钱粮。 “那贤侄何不遣派几个灵动人前往东京东西作坊、弓弩院,许下重诺厚禄,赚来几个大匠。精备器甲,整装武备?” 或许别家匪寇没这见识,但张教头有啊。东京城里都住下半辈子了,怎会不知道匠营的日子多么难熬艰苦?只有用的钱财,有的是人愿意上山。 “老教头好主意。” 第九十章 聚义厅,是个讲义气的地儿! 求收藏,这两日的收藏着实惨淡。兄弟们抬一抬手,给个收藏! …… 陆谦没等待过久,间隔就在十日左右,金沙滩头就迎来了两位真好汉。陆谦携山寨诸多头领前去相迎,除了那被生病的王伦,和前往建康府还未回来的阮小二,一干头领是尽数到场。 打那战后一月有余的时间,梁山山寨好不兴旺。每日皆有那青壮投奔山上,周遭各县乡镇需缴纳的钱粮,无一人敢脱。再有水路上的利润,和煮盐熬糖所得,梁山钱粮无缺。喽啰们吃的好穿得暖,这刚刚入冬,新冬衣就发了下。而且内中填塞的尽是绵絮【不是棉花】,而不是芦絮之类。 正史上的北宋,中国可没大面积种植棉花,岭南地区【琼州】倒已经有了棉花,但大面积种植棉花的功劳还必须等到朱元璋。 这个时代的人,冬季里防寒御寒的衣物,绵絮就是其中之一。在男耕女织的年月,绵絮多是缫丝的下脚料,用作充绒,轻薄而保暖。而再贫者,还可以毛羽、麻头等充塞其中,最次者还可填充芦絮等。 陆谦大笔的银钱洒下,不过半个月,从小到大,五个尺码的冬衣就被送上山寨来。发下去后,他在这山上的地位是愈发牢固了。 诸多山寨新人,是只知有陆谦,不知有王伦。其辈数量也早就超越了前者。 “哥哥,一别小半载,想杀小弟了。” 陆谦觉得自己眼眶发热发红,他心中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在作怪。以至于叫他现在显得是真情流露,在场诸多头领和喽啰们,定无一人想得出,便是昨天晚上,陆谦睡觉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今日如何‘演出’一场好戏。 他不是王伦那个鸟厮,不怕林冲抢自己的位置,包括边上这位大光头一样,那都是义气人。 “贤弟……”林冲直吐出这两个字来,眼眶发红,语音哽咽,便再说不出话来。 想想他这段时间过的日子,再想想陆谦这段时间的经过,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来于你介绍,这位师兄就是鲁提辖,因三拳打死了镇关西,招惹了官司,逼入空门。现如今法号智深。” “鲁提辖大名,陆谦早有耳闻。今日得此亲见,幸甚幸甚。” 鲁智深爽朗的一笑,“陆头领的大名才是真正的如雷贯耳。洒家听闻你那义行,真好汉,只恨不能相交亲见。今日了了心愿,实是俺生平幸事。” 陆谦这边再引荐各位头领与林冲、鲁智深相见,这才轮到张教头并林娘子。 林冲见了丈人甚是汗颜,自己不仅连累兄弟,把岳丈、娘子也给拖累了。只是万幸此遭事儿,无伤到娘子的腹中胎儿,天知道他盼这孩儿盼的多苦。 不过现如今一家人团圆,却是比甚都强。老教头自劝女儿,退回后山安歇,陆谦邀请林冲、鲁智深并一干头领上了聚义厅。 却是要把座次排了。 林冲、鲁智深也早早就定下了上山的主意,这都没甚可质疑的。路上陆谦也把王伦一事说给了二人听,叫鲁智深勃然震怒,大骂王伦见利忘义,小人是也。 “那王伦只是个虚名,山寨之主便是虞侯的。我杜迁能据前位,本只是占的早上山寨的便宜,现在林教头和鲁提辖到来,本事高强,义气过人,便请两位挨着寨主哥哥坐下吧。” 杜迁话音落下,宋万起身说道:“林教头乃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位尊艺高。而鲁提辖豪气干云,为西军勇将,宋万自甘其后!” 这俩人却是知道林冲与陆谦关系非同一般,鲁智深为西军提辖,想来武艺不是他们这俩平庸之辈可比的,索性就退让一步。 “二位头领此言差异。想我林冲,一介获罪之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现今刚刚上山,寸功未立,岂敢居于二位功勋鱼元老之前?且是笑话了。” 陆谦明白林冲的心思,知他不是那种爱出头的性子是其一,二是不愿意因此而生分了先前诸头领间的情分,听他这番话也并不意外。 这时一旁坐着的鲁智深也开口道:“教头此言甚合我意。照洒家说,便是谁先上山就坐前面,谁后上山就坐后面,只顾让来让去作甚?推来推去只叫寨主为难!” 厅上众人一阵大笑。就是杜迁、宋万也觉得心中的一点小不情愿在这笑声中也没了。 “多谢师兄体谅了。”陆谦向着鲁智深一抱拳,“我且来说上两句,诸位兄弟听来。” “我林冲哥哥,还有智深师兄,那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武艺、智谋、练兵、统军,无不精通。于我山寨是数一数二的翘楚。此次排座位,就也休要推脱,林冲哥哥就做那第二把交椅,智深师兄便坐那第三把交椅。” 陆谦此话刚撂下,就看林冲要起身,把手一平,“哥哥且停,听我继续说来。” “如此安排,却不是枉顾了杜迁宋万两位兄弟往日的功劳,实是因为二位兄长还未上山,便真真立下了大功劳。” “那修武城外被哥哥们打杀的党世英,可还记得?”周大明早就有书信送到,再加上昨日朱贵刚刚奉上的消息,唬的陆谦都是意外。 果不其然,朱贵已经叫道:“我那爷,此党世英莫不是就是那……” 聚义厅上一干头领面面相觑,陆谦眼光扫过众人,“这党世英确正是那还未赴任的济州兵马都监。”此言一出,林冲、鲁智深纷纷惊愕,这边杜迁、宋万、刘唐等人也张大了嘴巴。 半响后,整个大厅都是大笑声,就是周边的心腹喽啰也个个大笑失声。 “这党世英必是奉了高俅的意思前来劫杀哥哥,然后好来济州上任,与我山寨为敌。却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先去黄泉做了鬼。” 陆谦正色的冲着林冲、鲁智深道:“此功劳于我山寨大有裨益,实打实的功劳。二位哥哥就休要再做推脱。” 杜迁、宋万对视了一眼,上前各自搀扶一个,“教头【提辖】勿要谦虚,便请就座!” 林冲、鲁智深却让不过,自向杜迁、宋万抱拳,在那交椅上坐了下。 “刘唐兄弟一身武艺也是不凡,胜过俺们许多,便请坐了第四位罢!” 陆谦本以为杜迁、宋万让了第二把交椅和第三把交椅后,就也结束了,却没想到他俩还要让第四把交椅,如是那水浒原著上一般,这就叫陆谦心里有点发酸了。 他想都不想就能知道是为了什么,一些话不能拿到明面上说,那太伤情敌情分了。 “两位哥哥莫不是说笑。这个万万不能。”刘唐一下子蹦起来了。 杜迁、宋万的目光却隐隐看向陆谦,这间聚义厅里,说话算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陆谦。 而陆谦的回答呢,是断然拒绝。“两位兄弟做甚戏言,玩笑了,真真玩笑了。” 陆谦起身把这两人手臂走到第四、第五两把交易前,你不坐也要坐下。 “今后我梁山兴旺发达,必然还有更多好汉来投。两位哥哥现下如此,到时又怎么做?”陆谦问话。 那原著上,上来一个好汉就调一次座次,这是必然的,于现下的梁山也是如此。但陆谦却不会如原著上一般。这调整座次的‘根据’是什么? 名气么? 这是必须的。 武艺呢? 也是必须的。 最后是贡献,这也是必须的。 如果是后世,陆谦还能给出一个积分制,来理顺这一章程。但现在不行,太过斤斤计较,只会叫人说不是好汉。 陆谦不敢说今后座次上自己就没一点私心,但这聚义厅上也要有一个‘公平’。纵然这只是相对的。 厅上的人等全都竖起耳朵听着,名气、武艺、贡献,综合衡量。陆谦的意思很明白,或许日后杜迁宋万还会把座次向后靠,可是现在,论名气和武艺【能力】他们不如刘唐,甚至也不如三阮,但在贡献上,两人是秒杀刘唐、三阮的,所以他们就是第四第五。 陆谦拍着眼睛都点湿润的杜迁、宋万,再叫这二人坐下,顺势于他们耳边说道:“两位哥哥,这聚义厅,这梁山,是讲义气的地儿。” 第九十一章 真好汉 求收藏,这两日的收藏着实惨淡。兄弟们抬一抬手,给个收藏! …… 此后几日,陆谦叫人杀猪宰羊,犒赏全山寨人等。这梁山有了林冲与鲁智深,顶尖高手战力上的缺陷也被弥补,可说是补充了一大短板,叫他底气更足三分。 且一个聚义厅排座次,杜迁、宋万固然已让出了第二把、第三把交椅,大伙儿却半分情谊不伤,彼此心肝肠肺贴的更近。只如此喜事,就值得大肆庆贺。 而东京城内高俅近来是如何的焦头烂额,那却不是陆谦所要理会的了。这高俅刚刚使人坐上了济州府兵马都监的职缺,眼睛一眨,人就已经死在了数百里外的修武城外。再联想到那林冲就是在修武城外走丢的,这还有甚么不解的呢? 错不了是杀人不成反丢性命的把戏。 只不过这等事是瞒上不瞒下,与高俅来说,只是吃了个恶心。怒气发泄后,只再把党世雄的名字提来。 如此时间又流逝了几日,济州府里,官也好,兵也罢,全都窝着不动。陆谦一如既往的操练起梁山喽啰,且山寨上多了林冲、鲁智深还有张教头,这喽啰操练就更是如意了。他已经提起念头,在第一场雪来,趁着广济河不曾封河,前往东京走上一遭了。如张教头之所言,赚上几个能工巧匠回山。 却不知道,就在距离建康府北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提着哨棒的阮小二孤身一人,望着梁山奔回的脚步是如灌了铜铅,沉愈千斤重。 显然没能完成陆谦所托的阮小二,心情是十分不好受的。但那安道全自家娘子还在病榻缠卧,阮小二又如何忍心赚他? 何况这安道全也非那无情无义之辈,看到济州府的公文,看到知府的亲笔书信,他心情激荡,甚是显眼。然其自家娘子奄奄一息,只略有感慨就一言回绝,万不能此时前往济州府效力。这便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 阮小二又如何忍心欺骗?直言相告了事情真情,叫安道全目瞪口呆后,转身归来。 不管那安道全是如何感激阮小二仁义,人没被他带回来,这叫阮小二怎么轻快的来? 此时已是入冬天气,过了午,彤云密布,北风紧起。阮小二一路狂奔出了建康府,坐上客船过了大江,人却不再转船乘行济州,而是步行走在江北大地。只因他心中难受,非如此不能解骚闷。不然在船舱里待上数日,非生生憋出病来不可。 阮小二闷头只顾前走,看看天色冷得紧切,渐渐晚了。远远望见枕溪靠江立着一家酒店。 阮小二看见,奔入那酒店里来,揭起芦帘,拂身入去。到侧首看时,都是座头,拣一处坐下。倚了哨棒,解放包裹,抬了毡笠,把腰刀也挂了。只见一个年轻后生来问道:“客官打多少酒?” 阮小二道:“先取两斤酒来。”后生将个桶儿,打两角酒,将来放在桌上。阮小二再点了牛肉肥鹅做下酒菜。还不待那肉铺上来,就已经先把二斤酒吃个干净。再叫后生添上两斤来。 这时候又有两人挑开芦帘进来。似是熟客,穿者打扮如是那水里辛苦的渔家人,却是被那后生不耐,但这两人脸皮甚厚,呵呵笑了,只做不在意。 阮小二心中闷气未消,看在眼里,先不愿意了。“你这鸟厮,瞧不得穷人不是?”他阮小二此前三十年里可看过不少这等眼神,受过不少如此的杂气。渔家人如何?穷人如何?就吃不得酒肉? 后生眼睛一翻,是转身就走。他手中提着酒桶都已经到了阮小二处,现在离开,却是不买于阮小二酒水了。 气的阮小二火冒三丈,‘轰’的一下掀翻了桌子。 后生骤然回身,将手中酒桶‘乎’的向阮小二砸去,也勃然怒气,“哪来的贼鸟汉,到爷爷这里撒野?莫不是也做那黑心肠的勾当,一窝的贼男女。” 只是这后生如何比的阮小二?只三拳两脚,就被阮小二踩在了脚下。 “客人息怒,客人息怒。”后生的爹从后厢走出来,看到儿子被踩在脚下,忙向阮小二求饶。 只是那后生硬气,“父亲何苦向个贼人求饶?这厮保准与那张旺、孙三做一伙的,专在这江里劫人害命。” 阮小二听得前句,怒气更胜三分,而听到后句如一盆冷水浇头,抬眼再看那俩人,已经不再。 “休要胡说。爷爷水火里趟过,刀枪上滚过,狗官杀的,劣绅斩过,可却从不做那害人图财的勾当。” 梁山上新立的那面大旗——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可是很有感染力的。 这不仅是声名上的传扬,同时也是一种渗透进心底的信念,让上上下下人等都‘自我约束’。在原著上,就是李逵这等滥杀之人,到了后也知晓‘为民’二字,比之当牢头时候的混沌可好上太多。这就是‘信念’的作用。 或许‘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八个字对比起后世的a主义,b主义来,是非常渺小。但在现如今的时代里,这八个字却能具有超凡的凝聚力和煽动力。 现在是北宋背景,不是800年后的中国,时代不一样,理念自然不一样。 如此八个字就很是符合现下世道,拥有着不次于800年后某些主义的力量。而当有朝一日这信念变成信仰,那就真真了不得了。 而同样也或许,这‘信念’一辈子也变不成普罗大众的信仰。 可不管怎么说,图财害命的勾当与现如今的梁山是万万联不到一起的。 “你说那俩贼男女是贼,有何凭证?” 阮小二嘴上硬朗,心里却有五分信了。盖因为那俩贼男女竟先溜走了,这忒不是好汉。 “好汉息怒,好汉息怒。这俩贼男女一个绰号截江鬼,另一个消瘦的后生,却是松江华亭人,唤做油里鳅孙三。端的不是好人。好汉直管到周边来打听,老汉万不敢相欺。如有不实,叫我父子再吃好汉一顿打。” 这却是真父子,老汉头发花白,怕还挡不得阮小二一拳头,但说话中带着硬气,可不是一味的求饶。 见阮小二收了怒气,老汉忙将儿子扶起,后生鼻青脸肿,眼角肿个大包,口鼻啦啦流血。 老汉却也不在意,反而问道阮小二:“敢问好汉尊姓大名?何方人士?”这‘水火里趟过,刀枪上滚过,狗官杀的,劣绅斩过’的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而且从不做那害人图财的勾当,如是属实,这真叫做好汉。 虽然这人穿着一身做公的服饰,但老汉看着却真非公人。 第九十二章 风雪归途,徐州偶遇 求收藏,这两日的收藏着实惨淡。兄弟们抬一抬手,给个收藏! ……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便是梁山好汉阮小二,人送绰号立地太岁。” “身上公服只是作假。” “此次南来是奉哥哥陆虞侯之令,来建康府请神医安道全的。只因山寨与官军多有厮杀,弟兄们重伤不治者甚多,虞侯哥哥实在不忍心。只不曾想正逢这安神医在家顾着自个病危的娘子,俺如何忍心叫人夫妻做那生离死别……” 阮小二虽然没完成任务,可这事儿做的敞亮,说出来也无须遮掩什么。 叫那老汉父子听了,脸色齐齐做变。老汉先道:“怪不得官人一口的齐鲁音儿,原来是除暴安良的梁山好汉。老汉父子俩久闻梁山大名,晓得那山上一干头领不劫来往客人,又不杀害人性命,只是替天行道。” “俺家哥哥原本是东京殿帅府的虞侯,因义杀了那花花太岁高衙内,被逼流落江湖。于那落草之前就有说过,兄弟上山聚义,乃是被滥官污吏逼迫,黎民百姓何辜?断不可行祸害百姓之事。 现如今我梁山竖起大旗,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人人自律,可不敢随意玷污了。” 老汉父子对视了一眼,道:“梁山泊名号老汉早有听得说。陆虞侯端的仁义,只做除暴安良,叫周遭百姓都快活,那里似我这里草贼。前日老汉还感叹,如果这梁山泊在建康,俺们小百姓也不须吃那滥污官吏薅恼。” 老汉这话说了,直叫阮小二好不尴尬,似乎自己真的弄错,把坏人做好人,把好人当坏人了。 “六郎,还不来再与好汉见过。”见阮小二手足无措,脸皮都涨红了,老汉探口气,觉得这事儿也是巧合,不值得再做计较。 那后生看向阮小二的神色已经转暖,毕竟自己挨得这顿打事出有因,这就能把话说开了。就像鲁智深打了小霸王周通,之后不也解开了么?哪怕是有点强制。只是后来鲁智深做事儿稍嫌些不地道。而且话说,老鲁从五台山去东京,怎会路过齐鲁青州的桃花山的呢? 莫不是他脑子里听到了大海的声音?亦或是这位鲁提辖是个大路痴? 但不管怎么说,那后生向着阮小二就是一拜:“小人久闻哥哥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小人姓王,族中排行第六,因为走跳的快,人都唤小人做活闪婆王定六。俺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可多曾投师,皆不得传受,只胡乱练得些把式,跟老父权在江边卖酒度日。截江鬼张旺和油里鳅孙三俩贼男女,常在这江里劫人。俺不予他们好气看,这俩人也惧怕俺身后的宗族,故也不敢过于放肆。” 阮小二如何还端得起架子,也向王家父子一拜,口做道歉。 如此却已经叫王老汉笑开怀来,叫王定六全然忘记了适才苦头。 如果是陆谦在此,看了眼前的一幕,必会联想到原著上的结局,那看王定六的眼神,就必会像是看到了白痴。 环顾水浒原著,这王定六一不成犯案,二没有被告上官司,其上山的经历像极了当初古惑仔看多了就想着去当黑涩会的小屁孩子们的经历,最后的结局也如同芸芸众生一样,做了炮灰。 而现如今,那也是如瞧见了浩南哥的小混混,两眼里全是精光。 “哥哥现下欲做何打算?” “自要把金银送回山寨,受罚便是。”阮小二叹口气,再看王定六道:“先前都是哥哥的错。这厢再与你赔礼。看小弟过的不安,你若不弃,便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赶上梁山泊来,一同归顺大义。未知你心下何如?”阮小二再说到了梁山的情报系统,朱贵现如今是一把手,这开店就是一个上等的幌子。听闻朱贵还要把自己老家安顿的兄弟拉拢来做帮手,如今这王家父子岂也不是现成的人选么? 王定六大喜道:“哥哥所言,正合小弟之心。”一旁的往老汉只把头摇,然他只有这一独子,深知他心性,还有何可说的?万幸自己儿子本领不济,只是一寻常健汉,如果似阮小二所说的开店坐探,倒也使得。 父子俩人收拾了行礼,再寻来衣物与阮小二换上,期间阮小二探听到那张旺和孙三俩贼子果真不是好人,就径直杀了去,尸体捆缚做一块,看着那扬子大江,直撺下去。 就所谓:终须一命还一命,天道昭昭冤报冤。张孙二人常年载客江面,不知道坏了多少行人性命,罪无可恕,杀了半点不冤。 且说阮小二带得王家父子前往济州府,行到徐州,船舶便走不动了。却是朔风渐起,天气猛的严寒,彤云密布,比往年更早半月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打徐州向北运河水道,已做了冰封,运河转入了封河期,只等来年二月二龙抬头,再走行船。 阮小二身体结实,王定六也体格健壮,只有王老汉受了寒,身体发起了热。 同是在这个时候,一名流落在徐州的道人已经被这混沌世道逼的山穷水尽。此人姓樊名瑞,濮州人氏。早年也是一全真先生,现下却已经失了道籍。流落徐州,只以看风水瞧病症,求个吃食,却不想渐渐混出了名头,却也恶了当地坐地户。落得今日的凄凉。 道人善使流星锤,神出鬼没,五七八人近身不得。但有如此本事又有何用?便是那看风水瞧病症的糊口营生都做不下去了。 他自有真本事,风水岐黄颇有造诣,在徐州城内声名渐起,却不知道已经碍了坐地虎的前景。人只是施些银两,在官府门前略作打点,就叫樊瑞的好日子成空。不须过一个月,便已经受了苦,心中就如这漫天大雪,冰寒透骨。 阮小二却是不知,只看前方冰面上横行着一道人,背着药囊,不怕冰层轻薄,如是步履平地,赞一声好大胆量,又赞一声如此凑巧,移身便追去。“前方道人慢行。” 樊瑞已经放开胆量,只做不死,此生就再不理会那污黑官府,做个天地不拘的强人,今后叫那徐州的瘟官好瞧。 不想这晶莹冰面刚行到一半,身后传来人呼喊声。 那大汉大步流星的向他赶来,竟也半点不惧冰层破裂,直缀来。 “道人留步。我家老人起热,赶劳道人施以援手。” 樊瑞行走江湖,自然能看得出阮小二气概不俗,只不过他心灰意冷,也不是有意去激。说道:“汉子可是花眼瞧错了人。敢来寻我瞧病?” 阮小二眼睛一翻,气恼道:“你许是赵官家的御医,俺如何不敢来寻你?” “哈哈,你这蛮子。也不在这徐州城打听一二,我樊瑞现如今是何等狼藉。”樊瑞大乐。 “实话告诉你,我恶了这徐州城内的几多名医、大户。我便是于你家老人看了病,开出药方,周遭几许药铺里也不会有人卖药与你。且去寻个坐堂大夫瞧吧。” 阮小二却更不会放了眼前道人,能否恶了当地名医,自然有几分本事。“俺不管你与那徐州城里的大夫有何龌龊,只管治来便是。敢不把药材买于我,当的俺老大拳头?” “我那冤家中有人是彭城知县的娘舅。”彭城为徐州治所,徐州城说是彭城也可。“知县娘舅算甚,惹了俺,就是知府老子也敢捅出十七八个透亮窟窿。” 樊瑞惊了,这是哪来的猛汉?“汉子好大口气。小可樊端,大胆敢问好汉高姓?贵乡何处?” 第九十三章 花若盛开人自来 求收藏,这两日的收藏着实惨淡。兄弟们抬一抬手,给个收藏! …… 阮小二有心不答,可此时不答就失了气势。况且他又不是在徐州码头,人多耳杂,还有官府走狗公人在。小船只是停靠在临近码头处,那不是甚高的运河堤岸只能拦得住劳力装卸货物,对于孤身之人可没甚大碍。 眼前的道人似乎有点本领,但阮小二却有种自信,有种把握,敢嚷嚷就弄死他! “俺便是梁山上的好汉,立地太岁阮小二。你这徐州离俺济州不远,必然听说过。那州府里的兵马都监、团练使俺都杀得,如何杀不得一鸟知府?你且不须说,速于我瞧病去!” 阮小二这通话真真说到了点子上,樊瑞身在徐州,距离济州不远,真可能没听说过梁山大名?他心中却是半点也无告官打算,反而是有种寻到了组织的赶脚。盖因他本就对徐州官府痛恨不已,兼之早年受到的屈辱,只以为这满天下当官的尽做那乌鸦漆黑。他此刻落魄离开府城,那心中本就存下了反念,此去便是要寻两个兄弟,一同聚啸山林,快活度日。 却不想在这结冰的运河边上,撞到了大名鼎鼎的梁山好汉,立地太岁阮小二! 当下便拜,“樊端久闻梁山大名,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真真说进了小可这心坎里。只恨无人引荐上山,今日得见哥哥,生平幸甚。” 阮小二立刻便知晓,眼前这道人自视颇高,不愿意上山做个喽啰,而是要聚义厅中坐把交椅。心中说道:只要你有的本事,自然就有交椅坐。 当下两人结伴去那船里,樊端一看王老汉面色舌苔,不需号脉,人就笑了。“只是微受风寒,也不需灌那乌漆汤药。船上可有老姜?再去买来红枣、焦糖,和水煮了服下便是。”后再安排王定六,去市集上多采买几支鸡鸭,于他老父温补。 自身就在这船舱里与阮小二说到起彼此来。 他祖贯濮州人氏,幼年学作全真先生,可到头来却落得被除去道籍的下场。流落江湖,学得一身好武艺,马步都惯使一个流星锤。 “混迹江湖多年,就在这徐州结交了两个真兄弟。此二人一个姓项名充,一个姓李名袞。盖因祖上从过军,是以都善使一面团牌。只一个背插二十四把标枪,一个背插二十四把飞刀。却都能百步取人,无有不中。 这两兄弟一个是邳县人氏,一个沛县人氏。”日子也都过的辛苦,对眼前这个污黑世道早就愤愤不平。 这樊瑞早先离开徐州城,趟冰过河时候就有那决断,只要不陷落冰河,那就是老天护佑,允了他心头所愿。他就去寻来项充李衮,在芒砀山聚啸一方,过几日舒坦日子。而后遇到阮小二,在决心上梁山后,已经下了决心要拉扯这俩兄弟上山。此不仅是抱团取暖,也省的被人小瞧了。 如此是因为樊瑞有自知之明,他的医术只能说上佳,距离真正的名医圣手还有不小差距,亦如阮小二此次南去邀请的神医安道全;再则他武艺也是一般,只能在一般人中称雄,赢不得真好汉。倒是在风水天象上颇有见地,只这等本事在那梁山绿林中多半是无用的。所以,还是要拉扯上李衮项充,三人一同上山,自然便不会差。 阮小二却是大喜。这个可以有啊。他此次下山虽没能赚来安道全,可带了如此几位好汉上山,也是将功补过了。 只是两人正说的兴致高涨时候,忽的只见一个人从船舱外撩开芦帘抢将入来,劈胸揪住樊瑞,说道:“好你个樊瑞!我也与你有那一饭之交,现今明明有那好去处,你却只想李衮项充,把我忘在脑后?我听得多时也。”吓得樊瑞面如土色。 阮小二这时已经跳起,却待要和来人放对,被樊瑞给阻住。“哥哥休慌,此人与我有那交情,非是不义之人,且请相见。” 两边叙礼罢,来人才说道:“江湖上久闻人说梁山好汉的大名,不期今日此处得会。”樊瑞对阮小二道:“哥哥,这汉子姓薛名永。” 薛永向阮小二道:“小人祖贯京西洛阳人氏,姓薛名永。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为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孙靠使枪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唤小人病大虫薛永。”这却是与陆谦林冲都是老乡,往日里都听说过这二人名头。待到陆谦义杀高坎亡命江湖的时候,薛永更是佩服。 他之前流落淮南之地,前不久始听闻北来的商客有传扬梁山威名和陆谦名号的,细细探听番,知晓了陆谦做下的大事,就有了上山投奔的念头。 说来这也怪了。薛永打小便练就一身好棍棒拳脚,这些年来日子过的苦,流落江湖以使枪棒卖药度日,可却从没动过落草的念想。但现在一听到梁山的名字,心中就隐隐生出股不一样的感觉。再听说了陆谦的,他的存在更对血勇有着一股不一般的吸引力! 河洛老乡啊! 而此次也是他好心,闻得樊瑞被人挤兑,大骂世道污秽,发誓再不生入徐州城,已经出城的时候,就念着先前的一饭之缘来相送一程,薛永自己也不愿再呆在徐州厮混,却不想远远的望见樊瑞随人钻进了一条脚船。是以便有了接下的一幕! 于是,在王定六冒着风雪赶回船上的时候,就发现船舱里忽的多出一个人来。待阮小二介绍薛永于他认识,告知是一起要上梁山的好汉,别提气氛是多么炙热。 船上有的熟好的牛羊猪肉,还有一坛坛的好酒,只是片刻,王定六就整治出了一桌酒席。 等到火炉上煲滚着的姜枣汤被王老汉灌下,一通汗浆发来,身体猛地就轻快了不少。王定六自把炖煮的鸡汤给老父亲服送,人立刻便精神来。 通红的炭块把船舱烤的好不暖和,一通人也不觉拥挤,耳听着外头呼啸的风雪,口中却酒肉不断,这感觉真不错。 这等天气,自己贴心兄弟聚拢在暖热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等日子真好。 当天一群人就在船上蜗居了一碗,第二日清早,风雪渐歇。樊瑞提出去邀请自己那俩兄弟来,那沛县就在徐州北,到不急,可邳县却在徐州西南,为淮阳军治所。 阮小二自要随同去,便是薛永也跟着一块去了。三人提着礼品赶到邳县李衮家中,开门见山,自述来意,李衮如何不愿意上山? 如此礼品家当尽数散给近邻亲眷,李衮收拾了包袱,戴上团牌标枪,就四人结伴前去徐州。 此时风雪已熄,一行人舍弃船舶,走陆路去那济州,时日已经进了十一月。 这一日,阮小二等一干人行到郓城县南,日近正午,便在路边一家酒肆里落脚。 刚在隔间里坐下,店小二便殷勤的上前。“店家,莫多问!只把好酒好肉端来!” 阮小二一伙人衣着可不寒酸,天气日寒,人人都裹着绵袍,尽是新的。 “几位客官先坐,小人这就给几位倒茶,酒肉马上便来!”小二喜笑颜开,开店的最是喜欢大肚汉。 只是这酒肉还没端上来,便看到一窝差役乡勇涌进店来。当先人等腰刀出鞘,棍棒在手,中间还拥簇着一条大汉,装束可不就是都头么。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郓城人尽数都认得他,正是县衙的步兵都头雷横。却是前几日知县才遣派朱仝打黄安镇将他换回来。 那柜台出的掌柜的上前招呼道:“各位爷可是来晚了,那黑厮吃同伙跌了一跤,再被另一个笑脸汉子劝住,结过酒钱,便急匆匆向西了。” 第九十四章 投梁山的贼人! “向西去了?果是那投梁山的贼人!” 都头一听向西,人就爆了。紫棠色面皮涨的发黑,一双眼睛怒目圆睁,周边差役忙将他劝下。掌柜的再叫小二备下酒肉,包裹了几提,叫差官带上,还备了两贯钱奉给先前吃了打的官差调养,好生恭送着离开。 隔间里,阮小二一干人彼此对视,各自笑上心头。 “这厮是郓城县的步兵都头雷横,绰号插翅虎。原是本县打铁匠人出身,后来开张碓坊,杀牛放赌。虽也学得一身好武艺,却有些心匾窄。不如那美髯公!” “当初那一战,这厮被山寨里拿着,虞侯哥哥本不要放了他。因这厮做了公人后,吃拿卡要,不是真好汉。本是要囚他在山寨做苦力,但得了晁天王书信,就也抬手放了。” “却不想这厮……”反过来追拿梁山好汉这等卖力,当初就该一刀杀了。 阮小二本也不觉有气,但越想越觉得这雷横不仗义,越说越是气恼。却是忘了隔壁有耳,被那端着菜盘过来的小二听到。 后者忙回身去告诉店掌柜,这店掌柜急忙要小二去追雷横。别看先前在店里打了官差一行人的汉子,临走前半个铜子也没少了这掌柜的,相比起雷横等人的作为,这官差到更似土匪了。可事到临头,这掌柜的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官府这一边。似乎全忘记了刚刚又是赔情,又是送酒肉铜钱,才好生把雷横等人劝走的卑微。 阮小二等人等来了掌柜的亲自端菜递酒,一个个吃喝的痛快,半点也不知道自己一行已经露了痕迹,危险更已经来临。 却说这边的雷横,暴怒一般从酒店离去,没人知道,他实际上也松了一口气。 当初进剿梁山的一战,雷横是生生被俘获的,因为晁盖的面子,陆谦就放了他一马。那现在他若是再捉了梁山的人,叫那晁盖、宋江知道了,岂不耻笑我不英雄? 如此,雷横作为更是在演戏罢了。 今日他跟着县尉前来地方巡视乡勇,这段日子,郓城地界的义勇是越发多了。别的不说,晁盖手下的乡勇就已经有小二百人,宋家庄宋清,也便是宋江的弟弟,也组织起了百十号人。 如此这便需要县尉等下去不停的巡视,探看,算是官府的摸底了。 如今济州府新任的兵马都监已经上任,听说却不是原先那个,而是那位的兄弟。雷横不知道上头是出了什么问题,反正这位新任兵马都监刚刚上任,就喝令各县加强土勇,严防戒备,加紧路口巡查,以防备贼人去投奔梁山,好备来年的进讨战事。今日便是赶了个巧。几个随县尉、雷横一同下乡镇的差役,被派出巡防缉盗,路过小店进来吃酒歇脚。那完事时候自然不会掏钱结账的,还勒索掌柜的放钱,如此就恼了一条黑莽汉。骂一应做官的公人都是黑心肠的,只做白吃不肯还钱! 几个官差如何受的下这等气,便诬骂那黑汉是梁山贼寇,不想那黑厮哈哈一笑,就自叫道,便是那山上好汉又何妨?两边就如此的动起手来,三下五除二,那黑汉便将一干差官打的哭爹喊娘。 黑汉的同伴都招呼人速速离开,只那黑厮不甘,要追上去,斩尽一应黑官差的狗头。被一个膀阔腰圆的同伴肋罗里只是一脚,踢了一跤。再有个满脸做笑的汉子劝将住,一伙儿人急奔西去了。 雷横故作生气的出了酒店,自觉的整个人都是轻快地,可走不到五里地,就看到一个小二拼命赶来,却是那店里又有了梁山贼寇。 他周遭有那两个一同被俘的心腹,脸上都闪出难色,心中暗叫糟糕。而雷横更是想一刀搠死这店小二,心中就做下决定,日后定不与这小店善罢甘休。两次陷他,真真恨事儿。 但现在却不能不作为,否则官司处非叫他好瞧不可。 如此一干人就再扑小店里来,人还没到门前,雷横那俩心腹就大声的叫嚷起来。却是有心要放内中一干人等,故意这等大惊小怪,要催逼内中人速走。 但雷横又怎么知道,阮小二一行人中还有那王老丈。内中一般人正埋头吃喝,忽然听到官差的喊话,阮小二透过一看,却是雷横等人复来。纷纷大惊,王老汉更是直言叫一般人速走,而他人已半百,被官府捉去砍头也不亏,只望阮小二等日后在山寨里能多多照顾王定六。 事实上王老汉即便是被官府捉了,也顶多发配,不可能被砍头。 但阮小二如何愿意在这个时候丢掉王老汉?这可不是好汉的作为。“老伯这话差了。俺梁山好汉,就是拼得一条命豁出去,也断不能亏欠了义气二字。” “噗通……” 桌椅翻飞的声音传来,阮小二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吼道:“你这鸟掌柜,必然是你将使的小二跑去报信。” 王定六听了急把芦帘掀开,就看到一彪形大汉提着一支座椅,向那柜台砸去。酒坛瓦罐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传进耳中。掌柜的吓的屁滚尿流,所在柜台下瑟瑟发抖。 “哥哥,且休管那鸟掌柜。速走!”彪形大汉还要再砸,被同伴劝住,这却是一个头圆耳大,鼻直口方。可又生得眉秀目疏,腰细膀阔的汉子。 “二位好汉慢走。” 韩伯龙忍着怒气未消,却也知道自己兄弟劝说的甚是,转身就要拎起包裹朴刀走人,却忽听到斜处里有人叫喊。 “后人唤我作甚?” “好叫二位好汉知晓,我等也是欲去投奔梁山的。现山上好汉立地太岁阮二郎就在此处。更兼小人老父年迈,奔跑不得,二哥放言要与雷横厮杀一通,护着小人父亲闯将去。……” 那么显然再添两人来,力量就是更大。 “立地太岁?可是三阮之首?” 却是近来梁山声名远播,三阮履历功勋,名号早已经传播开来。江湖上皆说这哥仨是那陆谦的心腹兄弟。 “俺就是阮小二,敢问两位好汉大名?” 阮小二这时提着朴刀赶出,直向韩伯龙问道。后者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是说道:“你如真是阮家兄弟,当听说过俺韩伯龙的名字……” 后者熊山君的名号在江湖上并不显赫,特别是很少混迹的齐鲁地区,但阮小二如何不知道韩伯龙是谁?那是陆谦逃亡路上遇到的亲近人。 “啊呀,竟然是哥哥在上。”若是换个旁的,再高的本事也不会叫阮小二失色,可是韩伯龙就是另外一说了,当下扑翻身躯便拜。 这个时候雷横已经带人赶到了店门前,看到内中别无他人,只剩下一干人还在拜首,当即心中骂道:一干贼鸟厮,尽不知死活。 然后就看见项充、李衮提着花面团牌和单刀走出来,接着是提着流星锤的樊瑞,捏着哨棒的病大虫薛永,如此四个仪表尽是不俗。再添上阮小二、韩伯龙、王定六和那腰细膀阔的汉子,竟是足足有八人。 如果这八人个个都如先前殴打衙役的黑厮一般蛮勇,这一战却是还不知晓谁胜谁负。 “哈哈,诸位哥哥,这厮只引来了四五十官差乡勇,我等一人六七个,尽数打发了。”却是王定六脚步够快,已经看了一遭。 雷横带来的官差乡勇不仅少量,且不见一个弓手。王定六再环顾己方人马,登时大喜雀跃。 阮小二却是打一初就准备以硬碰硬的,当下就啥也不需说了,挺起朴刀就像前进去。“雷横,你这记吃不记打的鸟都头,忘了泊子里的教训否?且吃俺一刀。” “打!”韩伯龙一声大吼,提起一张坐头向着雷横等官差砸去。还有啥可说的呢? 第九十五章 陆谦人都喜欢懵了! “咄。你这帮杀千刀的贼寇,就活该受死。”雷横被触动了心中最痛处,他这辈子所受最大的屈辱,便莫过于梁山上束手被擒。阮小二的话虽没有挑明,可他与雷横都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如是可不把雷横气的火冒三丈,“众人听令,一并杀过去,于我全都斩做肉泥。” 如此境地拼杀,雷横也不惧怕梁山人等。事实上先前的交手中,雷横根本就没遇到厮杀,斗志全消下束手就擒,却非被人杀败。只论拼杀,雷横对自己武艺还甚有信心。 那梁山诸头领里,除与朱仝有过交手的赤发鬼刘唐还能叫他小心外,其他人等是一个不放在心上。所谓的阮氏三雄,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会几下拳脚的渔家闲汉罢了。 数十官差乡勇挺着刀枪棍棒上前杀来,这边韩伯龙已经操起朴刀,薛永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路途上行来,阮小二已经把梁山上王伦的不义处讲来,如今这梁山泊大寨名义上还是王伦为首领,实际上陆谦才是真正的大哥。这就叫薛永的精神一震,暗道更有奔头了。 如此自然要显露本领来,不须被人小瞧了。 那官差乡勇是什么水准?便是李逵这粗鲁汉子也能拿条刀搠死几十号土兵。现如今薛永、韩伯龙、项充、李衮等齐齐动手,还有与韩伯龙结伴而来的那汉子,也有本领,四五十号官差乡勇又算的甚?刚一接手就倒下七八条,眨眼的功夫人便少了一半。 唬的与阮小二对砍中的雷横都是一跳。 原来那后生不是在说笑,而是眼前人等尽数可做山寨头领的绿林好汉!而便是那阮小二也不是易于之辈。雷横后背心里当即生出了一层冷汗,三五刀狠杀,迫开阮小二,抽身就走。 讲真的,这陆地上搏杀,阮小二也的确弱了雷横几分,但却也不是全无招架之力。 阮小二缠住了雷横,二人你来我往,刀光霍霍,周遭丈许方圆近不得人。可是小弟不给力,雷横能奈若何?跑路要紧。 王定六大恨这店掌柜的告官,前后寻了一通,却见不到那掌柜和伙计的身影。一干人把后院棚子里的一匹骡子牵来,挂好板车,好叫王老汉乘坐。 然后便掳掠了盘缠,放火烧了草屋,望水泊去了。 行了半日,梁山泊已经到眼前,阮小二老远就看到李家道口朱贵小店挑出的酒幌子,指着对众人说道:“且看去,那便是朱贵哥哥经营的小店。先前只是坐探,只需瞧得周遭这三二十里动静。现今得虞侯哥哥拨调了银钱人手,规模日益壮大。不仅在郓城各地安插有小店线人,便是济州府城里有个风吹草动,也能听得。” 阮小二提着朴刀走到最前,那店里的小二老早就看到,急招呼人手迎接了来。 一干人始入门就看到当中一条好坐头上,围聚着三个汉子,其中一个满脸挂笑,再一个膀大腰圆,最后一个头面漆黑。寒冷时日里亦捋起袖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不似善人。 “哥哥,这三位莫不就是殴打了官差,惊动了雷横那伙儿?” 樊瑞行走江湖,时间不短,眼前这三人可不就合乎半日前那酒店鸟掌柜所述形象么? “怕正是那三位好汉。”阮小二欣喜道。如此这三位好汉果然是来投奔山寨的,如是叫梁山愈发的兴旺了。 朱富不是个粗心的,眼前这伙人如此得店伙计殷勤,那必然是山寨中人。他刚刚得了哥哥朱贵的书信,现在却还算不得山寨人马,前辈跟前可拿不得大。 “各位好汉请了,小弟朱富,沂州沂水县人。见在有个哥哥,唤做朱贵,在梁山大寨里坐一把交椅。如今得了哥哥书信,赶来山寨投奔。”这却是一个真正的笑面虎。 然后介绍身边的黑汉,这人此刻已经放下了酒肉,只把手在衣襟上一抹,黑脸上还带着油光。“这位兄弟名叫李逵,与俺是同乡,本身有一个异名,唤做黑旋风,力大难遇到敌手,能使两把板斧,及会拳棍。他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先前因为打死了人,逃走出来。与小弟作伴。”也正是因为李逵出事儿突兀,朱富想到自己与哥哥朱贵都本事平常,现在梁山只能做那细作勾当,恐将来山寨好汉益多,地位便不稳当。舍不得李逵这粗鲁汉子,如将这铁牛也带上梁山,由得他在阵前厮杀闯荡,自家兄弟地位也能更牢固两分。是以,本是要取了妻小一并带来梁山的朱富,就转而把妻孩安顿在老家,闭门过日,自己匆匆带上李逵出了沂水县。 而李逵这厮,生在沂水这等偏僻地方,耳朵里能听得的好汉名字就没几个。不曾流浪江州的这厮怕是见了黑三郎都能提起拳头便打,真真浑人一个。在听了朱富的话后,既感义气,却深为山寨规模震动,那是当即对梁山热了心意。 之后两人在路上便遇到了这再要做介绍的人。“这位兄弟姓焦名挺,中山府人氏,祖传三代相扑为生。却才手脚,父子相传,不教徒弟。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着。山东、河北都叫做没面目焦挺。” 所谓的没面目不是说焦挺真的没胡子没眉毛,小鼻子小眼加小嘴,而是指他没关系,宋朝人把人际关系,人情交往等叫做“面目”,放到后世就是“脸面”。这是在说,焦挺的人际关系上处得相当不好。原著上,这焦挺在大排座的时候排名如此之低,也是他“没面目”最恰当的注脚了。 但朱富却是很喜欢这焦挺的,盖因为这人心直心正,不做昧良心无仁义的勾当,到了梁山必然能得陆虞侯的看重。如此好汉便是言语中有的冲撞,又有何妨?话声大的,这天底下的亿万黎民,若皆是如此人行事,世道就好了。在心底里,朱富对焦挺更比李逵看重三分。 加之这焦挺一身拳脚功夫确实不凡,李逵这蛮牛也被他折服。这便有了资本! 梁山泊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如何能不发达? 朱贵与他的信中把梁山头领诉说的分明,阮氏三雄的地位,朱富心中如何不明了?听闻眼前汉子就是三阮之首的阮小二,慌忙引李逵焦挺参拜。阮小二听到朱富是朱贵的兄弟,心中就先亲切了三分,谁叫当初他们兄弟三在这李家道口的小店里盘恒了不少日子呢。 这边也把韩伯龙、杨林、樊瑞、薛永等人与朱富三个介绍,那店中伙计都不需做吩咐,就把三幅坐头并在了一起,酒肉蔬果流水一样端上,叫一干人来享用。 嗯,那与韩伯龙结伴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有锦豹子之称的杨林。 与此同时,一条快船疾行到金沙滩,不足一个时辰,阮小二一伙人的消息就传到了陆谦耳中。 陆谦人都喜欢懵了! 第九十六章 赞梁山,英雄小聚义(一) 先前与官军大战时候,陆谦还感得力之人不够,山寨中也无那顶尖武将坐镇。这配置是有欠缺的。可不曾想,这才几日的功夫?先是鲁智深、林冲两个高手上得山来,接着就是一窝哄的来到了整十位。 看看那名单上的字号,打韩伯龙开始,锦豹子杨林、笑面虎朱富、黑旋风李逵、没面目焦挺、病大虫薛永、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活闪婆王定六。 除了朱富和王定六这俩人有点滥竽充数,其余人等尽是有用之人。虽然阮小二没能取来安道全这个水浒上记载的‘神医’,但他给陆谦带回了薛永、王定六和芒砀山三杰。 再或许韩伯龙和杨林的武艺有点逊色,却也比杜迁、宋万要强。而李逵、焦挺、项充、李衮,这是原著上梁山步兵头领中很得力的几位。而混世魔王樊瑞懂歧黄之术,善识风水,更能看天象,这能力看似没啥用处,将来可大有作用。 而病大虫薛永,那是西京子弟,军门之后,与陆谦、林冲都是老乡,先天上便是亲近。 只是家门早败,他也不似陆谦这般有林冲这样靠得住的兄弟拉扯了一把,这几年来流落江湖,甚是可怜。可一身枪棒拳脚端的不弱。 完全可以在山寨里做个枪棒教头,为林冲副手,而焦挺则也可为教头,教习拳脚。 现如今梁山兵马已经近乎四千,那入冬前后,每日皆有投奔山寨之人。少则一二十人,多则三五十人。积少成多,叫陆谦好不欢喜。 如此山寨里的建制也有了变化,那都之上添加了营号。凡四都正兵,一都辅兵,为一营。如宋军中的营一般,只是那领兵长官不唤作指挥使,而被叫做营正,每营两个副手,唤作营副。 除陆谦所带的营头被命名为亲卫营外,其余营头名号以数字下排,倒不是想不出威武的字号,但想要被唤作这等字号,须先立下功劳来。 各营营正并非头领兼任,乃如是唐伍、周大明这等的小头目为首。 燃陆谦如果只如此作为,这抓兵权的吃相就过于难堪了。他却另想出妙法来化解了开。 先是成立作训司,以林冲做山寨兵马都教头,这个叫人无话可说。梁山今后要撑过官军的一次次进剿,必要操练喽啰,叫山寨兵马的战力更胜官军。 其次,成立讲武堂,以山寨里仅有的与西夏精兵厮杀过的鲁智深为总都监。每五日,取一日时间来与山寨大小头领头目宣讲战事。 那军中的厮杀汉,哪个人不听得满耳朵的故事?鲁智深许是文采逊色,但可尽做白话说来么,又非是要他总结来多么高深的战争真理,只叫鲁智深讲那大兵见血的真阵仗。 只要梁山一步步发展壮大,官军过来围剿的队伍就会越来越多,战斗力也会越来越强,甚至都可能是精锐西军。而阵前斗将在这个时代的确很流行,但这特么非常非常不科学,只能说是水浒巨大的扭曲力作用。但那大军厮杀,却也不是将领在马上把手一挥,喝呼一声:众军听令,跟我杀,那就ok了。那是黑涩会开片的水平,可不是真打仗。 在这方面,便是陆谦也毫无经验。他当日做了次试验,漏洞百出,可叫方家笑掉大牙。 现在万幸得了鲁智深来,可不要使劲压榨?那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张教头虽然也无那实战的经验,但人见多识广,陆谦又奉出《武经总要》于他参详,叫他讲述一二行军打仗的细节、杂事,说一说官军中是怎样选兵练兵连体连力的。 如此,两个技艺、身份都远超其他头领的人物,陆谦就妥善安排好了。 三阮所将的水师为一个营建制,就与陆师有所不同了,阮小二为正,两个兄弟做副。算在一干头领里直接触兵最多。 只是因为如此之下,陆谦依旧想着,即使这般彻底的剥夺了头领们的‘兵权’,手段也依然太过于生硬。就命选七百喽啰,分做200+200+300三寨,驻扎与山南的金沙滩和东西两港。由刘唐和杜迁、宋万三人镇压。 接着再下令叫山寨上每个头领于一干喽啰当中选拔贴身近卫,除朱贵所责特殊,近卫数额定为十人外,余下人等的近卫尽做二十人,鲁智深、林冲也尽是如此。 如此了这些后,山寨人马才尽做调教,大力操练。每日间的水陆出动也依照秩序轮转。 如此时日,山寨上吃得好穿得暖,作训强度逐渐增大,于是显露出一个迹象来,市井汉子不如渔民农人,先上山之人不如后上山之人。 就是当初的降军,不少人分的出南北东西,站的正队列,武艺上也胜过旁人不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到阮小二回转梁山的时候,那战后最早上山的一批农家汉,作训表现上已有不少人胜的过‘老军’了。 是的,农家汉中不少人枪没老军端的准,也没老军扎的准,刺的快。但就是如此的菜鸟,持着木枪,穿戴上简陋护具,与一样打扮的老军站在校场上比试的时候,却总是有人能战而胜之。 而且随着比斗的次数争夺,老军们是越发的不堪。因为如何?盖是后者怕痛怕受伤。 梁山上,喽啰比斗时穿戴的护具,只是从后山收拢的枯黄藤条,稍加泡制后编制而成。那木枪对准扎下,力道大时,一击而破并不意外。从一开始,这种比斗就免不了受伤见血。 那后上山的农家汉子,在山下吃不饱穿不暖,在山上吃得饱穿得暖,日子如是打贫下中农一举跳到了小康社会,谁会不加珍惜? 且他们在山上后就知晓山寨的规矩,那一个水准就是一个阶级,一个阶级就是一个价钱,没人会想着钱少好。 这些后来者可没降军的好待遇,只不多的一撮人,或身材好大,或蹦的快跳的远,或眼力强,或练过一点棍棒拳脚的,始能入评入二等兵,余下的尽是余丁。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身处余丁这个阶层,便是那二等兵都被仰望。自然能下的苦功,认真努力,也豁的出去。 次日,韩伯龙、阮小二等一干人被送到了金沙滩。冬季里的梁山泊水雾缭绕,放远望去,尽是白雾蔼蔼。何况这儿水道港汊极多,芦苇荡一处连着一处,当一行人临近金沙滩时候,正好金阳高悬,白雾散去,就看到万道金芒中,一座大岛耸在眼前。 满山粗枝大干,又做旌旗招展。打列队金沙滩的喽啰开始,一路向上,断金亭、三关,是旗号森严,喽啰振奋。 那杨林早年在饮马川与邓飞合伙,也是见过绿林气派的,然饮马川的气象哪比的上眼前梁山。就是阮小二也是惊诧,其他人等更是震惊。“啊呀,俺那爷,俺铁牛这回真要享福了。” 就在这时,李逵的喊叫声来。 第九十七章 赞梁山,英雄小聚义【二】 求收藏,求收藏。 …… 李逵是水浒中被刻画的很出彩的一个角色。但陆谦对这个角色并不喜欢,不仅因为这家伙滥杀无辜,更是因为他还认为李逵的心,毫无底线。 四岁孩儿杀得,苍发老者杀得,真正的天杀星,便是那人肉都能吃得出滋味出来。一颗铁心,鹤泪猿悲。像这种蛮不讲理、缺少理性思考、出手极黑的人,对于不想驱使他人的人们来说是可厌、可恶、又可怕的。 金圣叹对李逵的评价很高,认为他一片天真烂漫到底。而大名鼎鼎的李贽,认为李逵是梁山泊第一尊活佛也,为善为恶,彼俱无意。 特么,陆谦却万万不能苟同。他对李逵的感知是厌恶居多,但李贽的评价后半句很叫他认同:为善为恶,彼俱无意。只是这个‘无意’,细思则极恐,极恐。而这也是他认为李逵心无“底线”的原因。 但以眼下时空的‘舆论’,李逵这种人在绿林里还真算不上‘罪大恶极’,何况那很多事儿,此刻还没有发生。现如今的李逵还不是水浒上在江州出场的小牢头,也不是劫法场时从头砍杀到尾的杀神,现如今的李逵只是一个因争执才打死了人,向外跑路的小屁民草根。 陆谦要不要把这样的李逵推出去呢?那几乎是想都不想,他就决定了要收入囊中了。 虽然他半点约束李逵杀性的信心都没有,但宁可事发之后再砍李逵的脑袋就是,现在却还要亲切待之。 不看僧面看佛面,李逵可是朱贵朱富兄弟的老乡,就如薛永于他和林冲一般。 而打小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的李逵,显然对梁山的气象甚感惊喜,从他跳上金沙滩就大嚷着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就可见一番。听得不少山上头领具是笑了。 梁山上的迎接礼仪非常郑重,陆谦亲自带队,左右是鲁智深与林冲,其余头领悉数在场。 阮小二与山上一众头领见过了后,自把身后一干人等介绍于陆谦等。陆谦再挽着韩伯龙的臂膀把他郑重的与一干头领介绍,“当日我流落江湖,心神难安,惶恐不宁,幸遇到了刘唐兄弟和伯龙兄弟,不离不弃,相伴左右,始知晓江湖有义气。” “而及今日,我等兄弟,身属天南地北,却共聚这梁山水泊,有缘有分,实乃天意。” “我陆谦其余的话就不说了,今日山寨天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既明,非比往日苟且。只愿我等今后能竭力同心,兄弟齐心,共聚大义。” “叫我梁山威名,传于天下;叫我水浒好汉的名头,天下皆知。” “如此,方不枉我等来此世间一遭,亦不枉我梁山上竖起的这面大旗。”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山顶上,一面杏黄大旗上书写着八个大字,迎着东风,猎猎招展。 “好叫虞侯知晓,薛永就是知晓这八个大字,感于梁山义气,才特意来投。今后愿随哥哥执鞭坠镫,敢不尽心竭力!” 薛永第一个跳出来呼应陆谦,话说的还甚是漂亮。 梁山偌大的名头,更多怕是大败官军得来的,却是被一言略过,很是可陆谦之心。要不怎么说是老乡,怎么有‘乡党’这个词汇呢。 那薛永抢了先,韩伯龙就是第二个,只是他的话说的就没前者漂亮了。“俺只是个粗卤匹夫,不过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才,无智无术。但俺虽然不才,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既愿上了水泊,聚义于此,那自然就义气为重。今后愿随哥哥执鞭坠镫,舍得俺一条性命去,也万不敢玷污了旗上那八个大字。”但韩伯龙也不傻,没去扯杀败官军之事。天知晓他在老家待不得了,投奔梁山更多是因为其与陆谦的先前情谊,而赚上锦豹子杨林,则更是因为梁山战绩。 “对对。韩大哥所言甚得俺铁牛的心。这山寨里尽做好汉,却不做畜生!”如此立下了规矩,就是李逵都扯了大旗。李逵扯着嗓子叫道,脸上笑呵呵尽是欢喜之情,半点也不知道在那原著上,就是自己一斧头赚了韩伯龙的小命。而陆谦在心底里呵呵冷笑,这句话在场人等都说的,唯独你李逵差上三分。 而就所谓:交情浑似股肱,义气如同骨肉。打李逵扯了一嗓后,自韩伯龙、薛永一下等人是尽数做拜道:“兄长义气过人,梁山大义赫赫,不容小弟不依,今后愿随鞭镫,敢不尽心竭力。” 这般来,一干人就算是入伙了。 或许那王定六的武艺连周大明都有不如,但陆谦没有褒贬,那么就也混上山来有一把交椅了。其他好汉看在朱贵的面子上也不会说甚,那朱富体型甚是富泰,厮打拼斗来怕还不如王定六。但朱富是朱贵的亲弟弟,此番上山,岂能没把交椅来坐? 一干人在聚义厅里左右按座次坐下,陆谦还没说话,李逵又先开口了。“哥哥如何不坐那正中的大位?王伦那鸟人还留他作甚,待俺一斧头砍杀了他。” 陆谦的嘴巴都不觉张了开来,怪不得后人有评价说李逵这黑厮对于不想驱使他人的人们来说是可厌、可恶、又可怕的,而对于想驱使他人的人来说,却是可亲、可爱,更可信的。 在水浒原著上,这黑厮就似乎屡屡为宋江的地位出头,冲锋陷阵,而现在却是陆谦来享受了。 “李逵兄弟且停口,此话今后休说。那王伦不义,我等昔日兄弟也人人恨之。但当日迫于官军征剿,恐除了王伦动摇山寨人心,因而发布了下去只说他受了风寒,生了病症。这短时日里,也只叫他偶尔现身高处,发说是病症日重,慢慢抹杀了去。万不可粗鲁行事。” “这山寨毕竟是他所创立,旧人中多有感其恩德之辈。如因一王伦,而离了山寨人心,此大大不值也。更休说传扬出去了坏我梁山的名头。” 陆谦还坐在那大位旁边的小位,名义上依旧是山寨的二当家。 “今日一干新兄弟上山,乃我梁山的幸事。几位兄弟或许已听了二郎兄弟的介绍,晓得山寨诸头领的座次。但鲁师兄和林教头上山时候,二郎兄弟还漂泊在外,怕不知道山寨新情。” 陆谦接着便正式介绍了一干人,他是梁山之主,林冲为副,鲁智深次之,杜迁、宋万再次之。接下是刘唐、朱贵、三阮,如此梁山上就已经整整十人了。现如今再添人等,那也没有越居前人的道理,陆谦把当日排座次时候的理论拿出来,赢得一群新人的喝彩。 是以,韩伯龙排十一,其下是樊瑞、薛永、李逵、焦挺、项充、李衮、杨林、朱富和王定六。 至此,这梁山之上已经有整整二十位好汉。 陆谦点薛永、焦挺为梁山作训司的枪棒教头和拳脚教头,陆谦听说了这焦挺之所以上山是因为被朱富、李逵给撞上了,焦挺瞧着李逵黑又硬,多瞅了几眼,便起了争执,结果李逵被打服气了,心中甚是好笑,他还记得原著上这焦挺就是如此被李逵带上梁山的。有着一手的好拳脚,能一拳打倒浑身横肉的李逵,再一脚让黑厮彻底的心服口服,虽然实力上在陆谦的‘眼中’只是如韩伯龙一般的浅红,但只论拳脚,或许燕青也不敢轻易言胜。 樊瑞为山寨先生,掌管机密军师是假,执掌医护营是真,一干医患事宜皆有他来做主,再兼管钱粮,此外还要记录那梁山泊周边的天文气象。看了樊瑞这个混世魔王,陆谦就晓得在眼下世界里道法尽是假的。但天文气象于军事上的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 陆谦把自身上的系统翻了又翻,那是寻不到‘天气预报’的,如此就只能依靠有真本事的樊瑞来做这个‘气象卫星’了。陆谦是很期望着他能够完美胜任的。 而朱富、王定六则划归到朱贵帐下,后者为梁山泊谍报总头领,这朱富与王定六就暂且副之。如此安排自然叫朱家兄弟高兴,那王定六也是兴奋。不知不觉当中,陆谦就向情报系统掺了一把好沙子。 而余下的五人,韩伯龙、李逵、项充、李衮、杨林。那来路前文没有具体交代的便只有杨林。这人是韩伯龙的老相识,后者带了钱财回到老家,故是安顿了一些时日,休整了祖坟祖宅,可没过多久便于当地的青皮生了冲突。青皮被韩伯龙一拳打断了脖子,韩伯龙只能投奔到柴进的庄园去。如此下一步也只能来到梁山泊。这杨林就是他在路上遇到的。 陆谦选了韩伯龙做自己的亲随头领,李逵、项充和李衮那是必须要去冲锋陷阵的。原著上面,这三人加上个丧门神鲍旭,这‘杀人四人组’那就是梁山最强的敢死队。能远能近,大剑大斧配合着飞刀标枪! 现在虽然没了鲍旭,但有了李逵这个不怕死的和项充李衮,陆谦自然把他们编入步军做头领,好做冲锋陷阵。 而杨林则被他许为重任,为谍报头领,专行北路。只待年后山寨里积攒下一些钱财后,就叫杨林带上前去北方贩马。 梁山想要发展壮大,骑兵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在必要时候,陆谦会叫杨林着重打探玉幡竿孟康的行踪消息,或许那饮马川一干人,就能被引入梁山呢。 第九十八章 贼老天何其不公? 一夜之间,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雪,直将这偌大的东京城都镀上一层银白。 无数寒家小民在这严寒酷冷的日子里冻的瑟瑟发抖,那每年挨到冬季,东京城内的柴薪炭火,价格都在拔直线的升高,受用不起的百姓大有人在;可是在临近内皇朝的王太尉府邸里,一盆盆上等的银霜炭不停地烧着,直让偌大的小花厅中都温如暖春。便是一旁的花几架上,都在绽放着娇艳的花朵。 这个时节本是百花凋零的日子,但那有钱人,在天日渐寒时候,就将花儿移到温棚暖房中好生养着,到了这寒冬腊月,依旧可叫富贵人嗅的百花芬香。 而王太尉是东京城内出了名的雅清人,那厅房中,休管是春夏秋冬,每日都少不了娇艳的花朵伴随。府上自有一座大大的花房,由那东京城内手艺顶尖的花匠在小心看管。他是哲宗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与当今的皇帝在潜邸时候,就交往甚密,不知道家财富有几何,从来不愁花销。这寒冬时日里,每日太尉府上烧掉的石炭钱,就不知道是几百贯亦或是上千贯。 不过这位驸马王晋卿虽被人都唤他做‘小王都太尉’,可人却不是真的太尉,他一介驸马是掌不了大权的。只是人与当今皇帝交往紧密,如此才是他在东京城内风光无限的根本。想当初,那高俅都做过他的亲随。 此刻的王驸马,手执玉盏,内中微微淡红的果酒清香扑鼻,面带迷情,鼻息微红,如是饮醉。若不是花厅正中央的木几上摆着一副寒光凛凛的甲胄,直叫人以为是他赏着雪景,嗅着花香,饮着美酒,人便醉了呢。 而事实却是这位半生也没杀过一人,没亲身往西北、河北走过一通的小王都太尉,在双目关注着眼前的甲胄而痴迷。 说起来也怪了去,这位从不曾提刀,更没想过亲上战阵的驸马爷,生平却极是喜爱刀甲。他曾经出三万贯向徐宁求购这幅赛唐猊,只是徐宁恐怕久后军前阵后要用,不曾舍得卖与他。 而现如今,这幅雁翎锁子甲却被那徐宁的表弟,亲手送到门前。叫王晋卿怎的不高兴? 汤隆此刻还在门外恭候,却是一介白身,连来面见驸马爷的资格都没。而他心中纵然有无尽焦急怒火,却也只能强自忍耐。此次他来,所求不为别的,只求个脱罪安稳。 他那表兄命蹇时乖,近日在宫内出了差错,被下了大牢。直叫汤隆和徐家娘子急坏,尤其那徐娘子还有身孕,当即就病倒在床上,只由着汤隆来奔走打点,却半点也无用处。一次次撞壁,一次次被妥妥,可把这头金钱豹揉捏成了可怜小猫。 直到昨日,他才从人手中拿到了表兄徐宁递出来的信件,却是使他取那赛唐猊来王太尉府上,不需多说旁的,直言要脱罪,求个余生安稳。 此刻汤隆还在门房处等候,兀强自镇定,实则神慌意乱。这王太尉府上,可是他最后的期望所在了。如果此处也无门路敞开,汤隆便只能先将嫂嫂送出城去,祈求哥哥别在狱中就遭毒手,即便是发配充军,路上也好有个劫杀的机会。 又是半响,已然有小半时辰了。就看到一位葛巾皂袍,细须如绺,慈眉善目的矮胖老者走进这门房喝茶之处,那门子看到老者是老早一个唱喏:“老都管安。”汤隆也忙起身见礼,他这些日子连连碰壁,可是知晓那大户人家都管的份量的。 “你便是那徐教师的表弟?”老都管看了一眼汤隆,皱眉说道。那徐宁长的一表人才,虽是武职,却自有五分读书人风雅气质,怎的这表弟生的这般粗鲁?端的不上台面。 老都管见过徐宁三五面,印象颇佳,也清楚此次徐宁之所以遭受这无妄之灾的因由,本来心存三分可怜,要还安慰那表弟几句,现在却什么心思都无了。淡淡说道:“且回去安生等候吧。”说罢,不待汤隆开口就转身而去了。而汤隆得此一句话,则心中大肆欢喜,那还顾得这老都管?错非人已经离去,否则又要失礼生出一两分事端。 老都管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手提供盒,分明是太尉府上的一个跟随。却是把供盒朝汤隆一递交,放下句这是王太尉回赐的,也转身离去,快步跟上老都管。 汤隆不敢打开供盒,先拿出二两银子再次给那门房见礼,叫那门子露出笑脸来,才快步离开。 广阔的青石板,铺了路面,绿阴阴地,巷内排立两行槐树,直通到巷口。这里,尽是高官显贵住处,并无平常百姓人家,但见大小车辆,高低马匹,不断进出。车上马上,都是衣冠楚楚的人物,其间虽也有步行的人,都也规行矩步。如是那外地之人,怕都不敢造次进巷。 汤隆除了王太尉府邸,就看到随他一同来的徐家小厮正唯唯诺诺的躲在墙角,眼看到汤隆来,脸上露出喜色。如此巷子,真真叫他恐慌。 “多日奔波,总算拜得真神,表兄无事亦。” “如此说来,俺家官人就逢凶化吉了?” 两人正说话时,顺了一条大街向前走.却见路上突多出许车马往来,道路更形拥挤。两旁茶房酒肆,青衣乌帽和软甲战裙的人,纷纷攘攘进出。有些店铺门口,堆了旗牌伞仗,有些店铺门口,木架子上悬了开道大锣,有些掌执事的儿童,穿了红衫戴了雉尾帽,却五个一群,七个一队,在人家屋槽下,掷骰扑钱耍子。沿街东一带,各种车辆,一乘接一乘停着,怕不有一二百乘,把半条街都占了。车辆的间断处,果是像王太尉府一般的一条巷子,在那绿阴阴的树下,蓝袍乌纱帽的人,都离开了随从,或是骑马,或是坐车,悄悄来往。巷子口上,左右两个朱漆木架,架子上各插两块金字直匾,一大书肃静两字,一大书迥避两字。再看街上行人,真个少有人向那巷里走去。在那巷子斜对面,一列有好几个茶坊酒肆,也正做的是歇脚的生意。 汤隆知道对面巷子住的那是何许人也,正是当今天下的第一权奸蔡京蔡元长的府邸。 “这却是生了什么喜事?” 那徐家小厮去了片刻回报:“却是蔡太师的大公子蔡侍读被官家任为宣和殿大学士,赐毯文方团金带,改为淮康军节度使。” 那蔡侍读自然不是蔡京大儿子的名字,汤隆晓得那人叫蔡攸,据说不学无术,只因早年对还在潜邸时候的官家恭敬,被当今官家赐给进士出身,拜为秘书郎、以直秘阁、集贤殿修撰,编修《国朝会要》,两年后又升至枢密直学士。之后提拔为龙图阁学士。详定《大城图志》,修《大典》,提举上清宝箓官、秘书省两街道录院、礼制局。 这定书修典的道史官僚有百余人,多为史馆、服文馆、集贤院的俊才博学之人,而只有蔡攸懵不知学,以大臣之子的身份领袖其间,很多人心中鄙薄,并不服气。这等小道新闻东京城里早传的沸沸扬扬,但现在看,却是有个鸟用?当今的这位赵官家能把一个踢球的鸟人提拔为殿帅府太尉,给这蔡攸一而再再而三的升官提拔,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汤隆半响无语。 只可怜自家表兄,这些年来尽职尽责,与同僚亲善和睦,却被人无辜陷害,落入囚牢,需费上家传宝物使得以脱身,这贼老天何其不公? 第九十九章 兄长是官,小弟是贼 不提汤隆此刻心中的怨气,就说那王太尉府上的老都管,施施然的回到小花厅,就看到自己的主子依旧在目光痴迷的看着那副甲衣,老都管一辈子都是不曾拿刀握枪的,这副赛唐猊在他眼中休说是值三万贯,便是三百贯也不如的。可仆人的生存法则便是以主人的意志为天意。 来到王驸马的身边,几句话夸耀,就让王晋卿乐得脸上开出了一朵花。 驸马爷好生的陶醉了一番,却也不曾忘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句老话,自吩咐老都管派人前去高俅府邸上表一份礼物。“往日里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赛唐猊这事儿,高二做的是有水准的。” 此事更妙绝的是,施救徐宁一把的人是他王晋卿,如此徐宁就算已经通晓了因由,也怪不到他王晋卿的头上来。分明点说来,王驸马爷还是徐宁的恩人么。如此就全了王晋卿往日里与徐宁的情面。叫王驸马爷甚是得意。 他是要脸的人。 若非是与徐宁有情面,王晋卿如何肯出三万贯去买赛唐猊?求之不得,还没用强去夺?真当徐宁那金枪班教师的职务能震慑得住他王晋卿么? 盖因为彼此甚熟,不好下手。 而如今此事,要怪要怨就全冲着那高俅高二去。是高俅为了还驸马爷一个人情,设计了徐宁。后者虽然是金枪班教师,是赵佶身边的‘大内高手’,但殿前诸班都属于殿前司,而殿前司的老大殿前都太尉宿元景,也要位列高俅这个不学无术的殿帅府太尉之下。【文中设定见文下作者话注释】 纵然宿元景与高俅颇有不对付,但高俅招呼一声,殿前司也有的是人来给他当差,便是宿元景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徐宁而激化自己与高俅的矛盾。况且这当中还有个小王都太尉在。 整个殿前司上下,谁不知道金枪班教师徐宁家中祖传一副宝甲,被小王都太尉喜欢,欲花三万贯而购之不得。现在高俅做套徐宁,那是给王晋卿办事,宿元景才不会一举得罪了俩呢。这不知不觉中,徐宁就已经被殿前司给抛弃,如此高俅要设计徐宁来,是何其轻松? 三日后,大理寺外,汤隆一脸期待的看着大门。世事就是这般奇异,几日前还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拜佛的汤隆,还直以为自家表兄这次要糟糕了,不曾想一副赛唐猊送出去,只区区三日,徐宁的情况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罪官变成了贬官。 虽然他在当值期间出了大篓子,可当今官家素来仁厚,念徐宁多年侍奉近前,尽职尽责,恭敬有礼,有兼武艺高强,属人才难得,心甚喜之,特赦免其枉罪,从优处之,现贬其为濮州团练使,择日上任。 是的,金枪手徐宁就从那殿前金枪班教师,眨眼功夫变成了地方州府的团练使了。抡起前程,与张清、董平,还有党世雄都差了一个高度了。 汤隆甚是为此欣喜,那地方州府的团练使固然没殿前金枪班教师有前途,可胜在逍遥自在啊。头上婆婆还有那么几位,却也不比这东京城里,朱紫华盖如云,满街都是官儿。徐宁说是金枪班教师,却见了就要矮上一头。 汤隆身后还有一辆马车,怀有身孕的徐娘子就在车内。这几日她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总算盼的丈夫平安无事了。就如汤隆想的一样,徐娘子也认为濮州更好。与其在东京城里担惊受怕的,不如去到地方安稳过日的好。 而此刻的徐宁,已经被除掉了枷锁,眯着眼睛走出了牢房。 外头冬日的阳光自然不烈,撒在他身上,却是非一般的舒坦。牢房中太阴冷了,便是他的身子骨也要承受不起了,万幸自己还谋得了一条生路。现在他还记得适才的一幕,一道口谕他就被官家定上了失职之罪,从金枪班教师变成了区区一团练使,这叫徐宁心中如何能安?可他又能如何呢? 还要趴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回道:“微臣定谨守本职,尽心竭力,以报陛下洪恩浩荡。” “徐教师快请吧。你那兄弟和娘子,可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节级的催促声又让徐宁心中一阵苦笑。是啊,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罢了,自己还没收到殿帅府的旨意呢,倒是表弟与娘子更早知道了。 事到如今他还有甚说的? 恨那小王都太尉吗?实恨不得。自己能从刀下脱身,还全是小王都太尉搭救呢。 恨高俅那厮吗?徐宁自深很之,但恨又如何?不伤高二一根鸟毛去。那先前的王进,之后的陆谦,前不久的林冲,如何不都恨他高俅,可高二不一样是高官做得,富贵享得嘛? 如此天降横祸,生死中走那一遭来,直叫徐宁淡了建功立业的心思。今后就在那濮州闲职上渡日过活罢了。 当一身萧索的徐宁与汤隆和自家娘子见了后,兄弟垂泪,夫妻失声。徐宁好容易劝下了泪流不停的娘子,一家人径回到了家中。 接下几日,徐宁先是亲到王太尉府上拜谢,那后者又赐了他几卷丝帛和一百贯银钱。然后徐宁先后拜访了京城里的故旧,寒冬时间,一行人乘坐着马车出了东京城。 从东京到濮州,七八日行了三百里路。徐宁刚刚安顿下来,汤隆便提出告辞。这可叫徐宁意想不到,忙问汤隆可是有亏待他处?如是有,就请包涵则个,日后定然不会再有。 “非是兄长嫂嫂有亏待于我,实则是小弟与兄长非一路人也。” “那高俅陷害,王太尉卖乖的鸟气,兄长能忍耐的下,小弟却忍不下。”当日徐宁出大理寺,徐娘子自然在家好生置办了一桌酒席,于夫君洗尘接风。酒桌上,徐宁始向汤隆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封让汤隆带着赛唐猊去求王太尉府上的信,固然是出自徐宁之手,却也是被人提醒,更是因此才得以走通门路,将信传递出去。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高俅欠王太尉一个人情。而他徐宁之所以遭灾,那是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这般憋屈之事,汤隆听得后,叫他如何能忍耐?当即就破口大骂,高俅小人,王驸马无耻,赵家天子有眼无珠。唬的徐宁连忙劝止。但也就是那时候起,汤隆就生出了离去之心。 徐宁听了面色一阵青白,最终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自家表弟秉性,与他端的不是一路也。“贤弟既然要去,哥哥也不阻拦,省的伤了我们兄弟情分。但为兄却要问你一句,如今这天寒地冻的,你要去哪里安身立命?” 徐宁这段日子已经明白了汤隆性格,听汤隆这么一说,语气坚定,心中就断定了七八分,他必然已经瞅准了去处。 “小弟自然不会瞒于兄长。我要去那处,就是距离濮州不远的济州梁山泊。” “小弟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凭白受了陆虞侯的恩义,却错过了与陆虞侯相认。这些日子里心中甚是懊悔。” “如今陆虞侯在梁山泊做下了好大事,‘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八字更是叫汤隆喜欢,正要去投奔山寨,共聚大义。便是做一喽啰,牵马坠蹬,也是甘愿。” 汤隆说的话直叫徐宁气的满面通红,可汤隆半分不怕,依旧道:“今后兄长是官,小弟是贼。阵仗上遇的,兄长本事高强,自来取小弟性命便是。如不义气,便就现下拿小弟去吃官司即可。” “混账东西。你我兄弟,我如何会去拿你?”徐宁直要扬倒。 第一百章 练兵【求收藏】 眼睛一眨,一百章了。新书上传五十天喽…… …… 陆谦最终没有亲身去东京走一趟。 林冲、鲁智深上山后,他自觉的自家根基已经深厚,短期内离开山寨不成问题。但要去东京毕竟有风险,还是被众人给劝阻了。只是将锦豹子杨林派了去! 如此时间过得飞快,寒冬腊月临到,老天爷先就来了一场大风雪。 雪花漫天卷地落下,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茫茫大雪之中。大地一片雪白,如是整个世界都化作了银白色,闪闪发光。 偌大的梁山泊看望去,美丽而清静。就是那常在后山采集枯枝的余丁们这几日也给免了差事,水军也窝成了鹌鹑。 只有一营营陆勇,如此的天气里依旧要照常作训。 陆谦手中不缺钱粮,从周边各县境内收购禽畜,再要人收购油脂,梁山泊里尽是大大的肥鱼,捞起来煎炸一番,也是上好的肉食,油水充足,足够补充喽啰们日常作训所需的体力消耗。 陆谦曾担忧叫喽啰们常吃鱼肉,会惹来厌烦。但事实证明,就是先前常年打渔为生的阮氏兄弟吃起那过了油脂的鱼肉来,也不见半点呕吐。 此时的寻常百姓人家,做鱼时候两面油脂煎烤就是奢侈了,水泊周遭的渔民更多是放点大酱,甚至是只撒两粒盐子,一锅炖煮了事。如此又那里吃的出滋味来?好吃才怪。 而陆谦现今这般的要求,尽用油脂煎炸,乃富贵人家的食鱼之法,油水充足,大葱大姜拿去腥味,只剩下满口喷香,那些喽啰短时间里如何吃的腻味? 而既然如此,陆谦就也放心了,回过头来就叫林冲、鲁智深等好好地操练起来。 当兵打仗离不开气力。梁山大寨上的喽啰,现如今乃是一挂着土匪名号的军队,陆谦如此费心思的栽培他们,要的是能练出战斗力来。 这大雪天气里,所有喽啰舞刀弄枪,他们不需要如练武的后生那样学习路数,但扎枪劈刀也需是有章法的。 枪要扎的稳,刺的准;这两样才是阵列中士兵最要精通的技能。其他如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却不是小兵小卒们所需掌握的了。 就如那刀中八法里的扫、劈、削、斩,喽啰们需要掌握的也仅是如此,甚至是一个劈字,就足以叫人在战阵中立足了。 而如何能叫喽啰们练熟掌握,那就只有日复一日的操练。就如后世的神枪手,那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现在的强兵也是用时间熬出来的。 除了这等操习,还有列队,站军姿是每个山寨喽啰都必须经受的折磨。 再有就是明锣鼓旗号。阵仗上这是必须要有的手段,但这真是一个复杂的体系。光军中所用的乐器就有铜锣、军鼓、哱啰、长笛、长号、釭、釭等等,再有五色旗、令旗、警旗、将旗、大旗等等,休说是喽啰们,就是陆谦都头晕了。 可是在眼下这个通讯不畅的时代,大军作战,那就是要如此。陆谦叫张老教头和林冲、樊瑞、鲁智深等与阮氏兄弟参详,合力编出一套简单的旗语。这与后世建立在英文二十六个字母上的旗语是全然不同的,与建立在汉语拼音上的中国扇语也是全然不同的。简而告知,就是把陆上旗令化作水上号令,能够让水师各船在声音无法传及而视线可及的距离内,表达出简单的军事指令。比如说前进、后撤、死战不退,左右包抄等等。 陆谦相信宋军水师肯定也有一套如此的旗令的,只是梁山上一干人尽不知道罢了。 而同样,打熬身体也是作训中的重中之重。再高的技艺,没了力气也是白搭。陆谦就很重视负重跑步,这并非是他对当初学校里的跑操念念不忘,而是他脑子里还清楚的记得一段话:凡平时习战,人必重甲。荷以重物,勉强加之,庶临阵身轻,进退自速,是谓练身之力也。 这是他在柴进书房中翻的只言片语,却觉得甚是有道理。 此外还有:凡平时各兵须学趋跑,一气跑得一里,不气喘才好。如古人足囊以沙,渐渐加之。临敌去沙自然轻便。凡平时各兵所用器械。轻重分两,当重于交锋时所用之器。盖重者既熟,则临阵用轻者自然手捷,不为器所欺矣。是谓练手之力也。 道理都说得通,现下里陆谦自然就要人如此练了。 山寨诸位头领要带头学习。只不过其中有那李逵,大字不识一个,脑子更是混沌,学了几日,休说认清旗号,就是号角声长短进退都一团浆糊。这黑厮也只冲阵厮杀可用。 梁山雪后的景象,银白覆满大地,天地连成一线,模糊了边界,模糊了天地。只有那一连串的脚印,如细碎的残花,缀在地的一角,成为静谧的注释。 此刻离天黑尚有一个多时辰,一直部队在距离李家道口十几里的地方休整。 这是陆谦的亲卫营。按照陆谦的规定,作训时候一律配发兵刃,或拿刀盾、或持长枪,伍长以上头目还必须戴上盔皮,其他人无甲则需要背负十斤重的沙袋。 现如今这支队伍的首领正是唐伍。号角声响,两个都的士卒尽数立起。出发前,唐伍将除了唐氿之外的副都头、队率、什长都叫到身边,宣布了接下的行军计划。 按照计划,他们亲卫营左右都以各什为单位,开始急行军,无论以任何方法,今夜前必须赶到李家道口,先赶到的十组可以就地休息,还能获得热乎乎的姜汤驱寒。而后到的一百人则必须为前十组的弟兄烧饭烧水。到达时以每什最后一人为准,只要有一人不到,全什便算未到。 这就是陆谦的亲卫营,远远没有满编,总共只是有左右都二百人。唐伍和周大明为两个营副,营正属韩伯龙的。而每次的作训,都是由唐伍和周大明分头带领,今日周大明留在了山上,唐伍下来了。 是的,二百名亲卫营士卒下了梁山,在茫茫大雪行往返行进一日。这消息不信没传到黄安镇上朱仝的耳朵里,但后者头都不敢露一下。 如此计划一宣布,各什什长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相互比划一番。一日的辛苦后虽不愿意享受一遭?即便是苦中作乐,看着有人比自己更倒霉,也心中舒坦发乐不是?何况这还关系到竞争,每一队中的前什绝不愿意落在后什之后。 唐伍留给各什一炷香的时间预做规划和准备,同时与身边的汉子约好,天黑前后就在李家道口会合。 那汉子一脸的麻点,手中攥着一杆铁枪,只有些诧异的旁观了唐伍宣布命令的整个过程。末了小声问道:“唐伍兄弟,就这般解散啦?若是中途有人逃了,却如何是好?” 唐伍一笑,道:“逃了便逃了,这等不义之人正好除去。能剩下几人,小子就带多少人回去。这也算再次选拔。”山寨里的待遇丰厚,亲卫营更是其中的魁首。兄弟们吃得饱,吃得好,更穿得暖,谁要是这个时候回家去,才与山寨真真不是一路人。 且亲卫营的职责是护卫大头领的,人员不仅精干,更要靠得住。有这等败类,早去早安心。 汉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一路从濮州行到梁山泊来,大雪茫茫,迷失了道路,竟是向东去了。还好路中遇到了唐伍这支队伍,后者见其手中持着铁枪,便招呼人去问。被汉子先自以为是郓城调派的乡勇呢。哪里晓得,如此严整的队伍竟是梁山之人。大感惊讶。 更叫汉子汹涌澎湃的是,那领头的唐五郎说起周边的乡勇时候的赤果蔑视,视之如土鸡瓦狗。言语之中的自信叫他心神往之。 第一百零一章 豹子上山,都头上任 求收藏,这两日的收藏着实惨淡。兄弟们抬一抬手,给个收藏! …… “你是汤隆兄弟?” 聚义厅里,陆谦看到被唐伍带上山来的汉子,那一脸的斑点甚是明显,叫他一眼认出了来人,吃惊之余是分外的惊喜。 如此的技术型人才,正是现今的梁山所需要的。有他在,那铁甲刀兵,军器监督者是有了。 只是他记得,这厮明明去东京投奔他表兄金枪手徐宁了,怎么就忽的来梁山了? 汤隆自也看到了陆谦,与半年前相比,陆谦没有半点变化。汤隆见了便拜,陆谦忙起身扶起,让到旁边座椅上。双方诉起话来,陆谦介绍汤隆是金枪班教师徐宁的表弟时候,就连林冲都乍然。那徐宁在东京城内可是甚有名头的,年纪不过三旬,就已经入宫当值多年,前程远大,还在未得高俅重用之前的林冲之上。 “这徐教师的金枪法、钩镰枪法,端的是天下独步。在京师时,多与我相会,较量武艺,彼此相敬相爱。” “林冲素闻他乃宿太尉爱重之人,怎的现今流落濮州做一团练使?”林冲是很愕然的。从中央警备司下放到地方人武部,这差距也太大了。 汤隆自然知晓林冲,先就是拜了,他与徐宁相处的时日里,也从表兄口中听说过林冲的名号,那武艺是还要胜过自家表兄一头的,豹子头之名,名不虚传。 “好叫教头知道,却是那高俅贼子心恶。”如此的将一通内幕娓娓道来,顿时惹得聚义厅上一片叫骂之声。 “这等鸟官,全部是好人。”鲁智深眉毛竖起。李逵更是骂道:“早晚有一日,全给俺一斧子砍杀了。” 汤隆眼眶发红,继续说道:“我表兄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俺汤隆却受不了这鸟气。东京城里的赵天子生的一双死鱼眼珠子,抬举高俅这种腌臜人物做殿帅府的太尉,与那王晋卿当好好姻亲,发配起俺表兄来却半点不留情面。枉俺表兄这些年里尽职尽责。” “他既半点不念情分,俺汤隆又何须去认得他赵天子?” “此次来投大寨,就是厌弃了这污黑世道,再感哥哥当初恩义,和梁山泊大义。汤隆虽不才,望赐收录,当以一死向前,绝无谄佞。” 汤隆的话自叫厅上又响起一通叫好声。“好个刚烈汉子。”鲁智深起身道:“大头领,这汤隆兄弟的声名,洒家却是听说过的,如今一见,端的是条好汉。那延福宫天子甚不是好鸟,把着破铜当金子,将着珍珠做鱼目,短短十数年搅得天下污黑,黎民受苦,更不知道冤屈了多少忠义之士。我等既不受赵天子的爱重,那便索性反他娘的。呼啸绿林,聚义一方,只凭着心中大义,不腌臜行事。帝力不加我身,亦是畅快。” 那鲁达的名头在西军中也有两分名气,他三拳打死镇关西,亡命江湖的时候,汤隆刚刚丧了老父亲,延安、渭州间隔不远,自然听说过。适才诉话时候,就见过礼了。 这下还有甚可说的,自当收入山寨中,聚义厅上坐得一把交椅。“汤隆兄弟武艺不凡,更难得的是祖传了一手打铁的好技艺。如今我山寨愈发兴旺,钱粮不缺,却独独缺少了甲衣刀兵。兄弟们若无坚甲利刃,来日与官军对垒,可是不成。山寨中几个铁匠手艺又平平,只能打制些简单的刀枪矛头,便是铁甲都难修补。” “天幸今日来了汤隆兄弟,却是老天助我。今后这山寨的军器监制,为兄就全仰仗贤弟了。”陆谦说着,便对着汤隆一拜。把汤隆激动的脸皮通红,手足无措。 一支军队的武器装备直接关系到它的战斗水平,很重要不假。但是汤隆来山上入伙,自己却只安排人做个铁匠头,陆谦怕他心里不愿意。毕竟能上山聚义的人,打一开始就是想着刀枪在手厮杀的过活,如此差事或与汤隆的想法有不同。他就重礼以待,接着再把杨林去东京一事道出,直言杨林此行但凡能招揽来的军匠,都归入汤隆麾下。 汤隆听了后倒也理解。这梁山泊半年前还只是一个不及千人的小寨,现如今一跃翻增了数倍,纵然连战连捷,缴获颇丰,但兵甲利刃欠缺,实属正常。而他汤隆祖传的一手铁匠技艺,便是他做这梁山之主时,遇到这般景象,也会派之去监造军器。 “哥哥如此待我汤隆,俺如何不从?今后必与哥哥添置甲兵。” 只不过汤隆还是不愿意就这么的在山寨里窝下去。只打造个军器,算什么本领?要熬到几时才能显露出头脸来? 自己刚刚上山,正要立下一份功劳。想到这儿,他双手抱拳对着陆谦一躬:“哥哥容禀。小弟在那东京城内半载,虽没真的开一家兵器铺,却与几个东西作坊、弓弩院的人混的厮熟,晓得那些匠人的苦处。何不叫小弟前去那东京走一趟,更便以拉来些硬手。” 汤隆把话这么一说,陆谦立刻心动了,转首看过厅上的一干人等,林冲、鲁智深、刘唐等人眼神闪动,显然此刻心动的不只他一人。 “贤弟所言虽然甚是,但你刚刚踏雪跋涉而来,就又要冒雪下山而去。叫愚兄于心何忍啊。”陆谦面上还做摇手。 “哥哥这说的是哪里话。小弟刚刚上山,寸功未立,就在这聚义厅上坐下了一把交椅。心中正是发虚。如今得此差事,喜欢还央不过,万不敢有半句怨恼。” 如此,汤隆上山的第一件大事就此给定下了。陆谦取黄金二百两于他,再派了两个喽啰随从,一同前往东京。第二日大清早,休息了一夜的汤隆就匆匆下山去了。 …… 寒风呼啸,雪花飞舞,树枝上挂满了冰霜,犹如美丽的银条,随着呼呼的北风飘动。地面和房顶上都变成了白色世界,房檐下也挂着一串串的珍珠,这个时代的冬季真的比21世纪冷多了。 就在梁山泊大练兵,招揽匠人,整顿兵甲的时候。不远的清河县中,武松却也在经历着人生的一大喜庆,他被当地知县征召为县兵都头了。 自从蒋磊被破,梁山气焰嚣张,声势一日大过一日。知府邓同下令各县整顿土兵义勇,待来年共同征剿梁山。这清河县本是爱理不理的,因为先前的梁山贼寇,活动区域尽在那郓城县,从无到过清河。后者自以为可高枕无忧。 却不想,那梁山贼气焰嚣张若此,竟将整个水泊周遭县境尽数圈了,要钱要粮,不时的还有地主乡绅遭害。就只清河县,便有两家大户被灭,多家地主受还害。 这便让清河知县感到难受了。 但是清河县在武力上是真真不如郓城,县衙下的马步都头,无一能任事的。且财力也逊色于郓城不少。如此拖延来,直到了冬季里,月前新任的济州兵马都监上任,府尊再次严令各县征召义勇以被来年春后战事。清河知县只好顺水推舟,招呼县境中的大户富商商讨此事,后者们些许日子来也吃了梁山的苦头,纷纷解囊捐献,至此清河县始是有了这第一支义勇。 人丁三百余人,配有刀枪棍棒。 但清河有兵无将啊。县衙里的马步都头,无一人敢正眼去瞧那梁山,岂是能领兵之人? 这时候有人提起了武二郎武松的名头来,清河知县就索性让武松做了这督辖三百余人的都头。于那武松可谓是一步登天。 第一百零二章 五哥忒不丈夫 前文说了,武二对公家饭是心存羡艳的。这次受到知县抬举,在县中做个都头,那如何的是不愿意啊。当即拜谢道:“蒙恩相抬举,小人感激肺腑,愿效犬马之劳。” 清河县当即大喜,左右随从也全做恭喜,贺他得一好汉效力。知县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当日便参武松做了步兵都头。众人都来与武松作贺庆喜,连连吃了三五日酒。 武松这么一步登天,立刻是鸡犬升天。便是那素来被清河县人在背后瞧不起、嘲弄的武大郎,也不再沿街叫卖炊饼了,身份地位陡然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那等人却不知晓,武二背过众人去,便于自家亲哥哥说:“虽然蒙县尊抬举做了这都头,俺武二却不是那知恩不报之人。此事须与虞侯哥哥通报一声,今后俺武松是那官家人来,消息便通些许,当更易往来。” 武松心中实不愿意落草,难得的是,陆谦与他结有大恩,却从没劝他投奔梁山,没让他做两难选择。即便是清河县受到梁山侵扰,陆谦派人两次与武松做勾连,为的也仅是知晓那清河地面上邻近水泊而居的土豪劣绅而已。如此‘厚爱’则让武松心中的歉疚更深,现如今愿与梁山通报消息,却也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自然,这当中也有‘梁山大义’的感染。自从清河县受到梁山侵扰之后,武松便密切关注之。这梁山人马确确是如传言中一样,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所杀之人,尽是劣迹斑斑者,从无滥杀无辜之举。叫武松胸膛中汹涌澎湃,床榻上都不晓得多出了几个未眠之夜。 现如今,便是在那清河县民声里,梁山大名但凡是被人提起来,就少有不称赞者。与那县衙中的骂声,却是做两个天地。 于是,这大喜的日子里,武松的一贴心人,便人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县城。照理说,这等事是武大最最可靠保险的。但是武大的身形过于明显,且他兄弟武二郎做了县衙的都头,手下掌管着三百多乡兵,映衬的武大也甚是显眼,哪里离得开? 冷飕飕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官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大风的摧残,在寒风中不停的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虽然张聪人是在驴车上,车厢中还烧着红通通的碳炉,热气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背后,可他人在车头,当面的汉风像刀子似的猛刮进来,把张聪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 大雪天气叫张聪的行程慢了许多,用小三天的时间才赶到李家道口,然后被迅速送上山寨。 听着张聪的诉说,陆谦都惊着了。这武松还没打虎呢,竟就坐上县里的都头了?还是统带三百余乡勇的都头?对武松的要求,自是一口应允下。虽然武松这都头的份量是小了一些,但清河县组建乡勇的目的就是来年好配合党世雄来征剿梁山,武松这儿保不准还真能有点用处呢。 “这武二还算讲一分义气。”张聪退下后,陆谦散走了诸头领,只留朱贵。阮氏兄弟回到自己房中吃起酒来,说到起武二来,阮小七先是说道。 这几日大雪茫茫,水军全变成了鹌鹑,他们兄弟是空闲了下来。 每日里除了打熬身体,吃肉喝酒,就是到讲武堂里受累。那些个条条框框,叫三阮甚是烦恼。只是三兄弟也自知道,此乃强军强战之策,不可不习。 大雪盖下前,讲武堂中已经开有兵场推演。陆谦拿出一个初步方案,这东西对于一个原住民来或许很难,但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虽然最初时期有不少bug,但在一次次的推演中逐个修缮,到现在来已经似模似样了。 那一次次的兵场推演中,林冲、鲁智深的获胜次数最多,陆谦却是打和的次数最多,他能对薛永、韩伯龙、樊瑞平手,也能对林冲、鲁智深平手,而且对战鲁智深,还胜多平少负更少。盖因为鲁智深虽非真的粗鲁人,性格却烈,厮杀中只求破敌,不求保身,而陆谦却恰恰最最平握,风格上克制鲁智深。而这般表现对上谨慎持重的林冲就难有作为了,便是薛永几人,只需不是贪功冒进,面对陆谦都能‘全身而退’。真真是性格决定命运。 薛永的表现再次之,而其他的头领,如刘唐、樊瑞、韩伯龙、杜迁、宋万都表现平平。而至于李逵、项充、李衮等人之表现,却是灾难级的。 ‘灾难级’这个词还是出自陆谦之后,虽然于此时背景不相搭,衬托着李逵仨,却是有种非一般的融洽。以至于被诸头领们记下,很快就在山寨里流传开,被用以形容那表现惨目忍睹之人。 项充、李衮这哥俩脑子到不似李逵那般的混沌,但他们先前根本无接触过军旅,自然少章法;且打起仗来,有进无退,那便是送死无疑。 一场场兵场推演三阮都看在眼里,自然知晓那‘条条框框’在战场上的用处。三兄弟可没人愿学那李逵这不争气的黑厮,宁愿挨罚受惩也不愿坐在讲武堂中听课,纵使想到讲武堂就头晕,也强打起精神来学习。 如此日子还不如水上作训时候舒坦,那武松之事于三人来说就是一小插曲。听阮小七说话后,那阮小二和阮小五可都没精神去搭理他。 “管他作甚。后日又是我们兄弟的演战……”阮小二饮了一碗温酒,自觉的这心头沉甸甸的。 兵场推演里,那队伍的指挥调度,全是依靠鼓角旗号来指挥,李逵那脑子一团浆糊的人,懂得狗屁的鼓角旗号,几次到他时候,都是一窝蜂的杀上去,休说是对上鲁智深、林冲、陆谦了,就是一样没脑子的项充李衮都能虐他,后两者现在还晓得包抄了呢,是有胜无败。但阮小二想到自己,他上次在诸多头领的注视下,站在兵场台前的时候,脑子不也是一团浆糊么? 他可是三阮的老大啊。 阮小五的性子是三兄弟中最闷的一个,这个时候只是喝酒,一碗接着一碗。他当初上山时候,想到了富贵,想到了死,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却唯独没有想到这讲武堂。 阮氏兄弟自幼家贫,大字不识一箩筐,年龄都三十上下,现在却要计着条条框框,生生艰难。只是山寨外还有官军虎视眈眈,有高俅这个大奸臣在高处压着,谁也不能说陆谦的搞法是错的。 梁山上没人是傻的。便是李逵那个浑人,现下里也晓得打仗不是一窝蜂的乱冲,那是地痞流氓斗殴。是以,梁山不想灭亡就只能如此。喽啰们都在辛苦作训,他们做头领的也不能扯后腿。 只是阮小五上兵场台两次,都是一塌糊涂,比阮小二、阮小七都差。 “听哥哥说,来年要在海边购进大船,先在近海捕捞海鱼,熟悉了海情海况后,再与海商结伙搭伴,前去高丽、日本贸易。”阮小五放下酒碗,终是开口了。 “哥哥说那海上有大鲸,只一条,便是山寨几千人也吃不下。”阮小七显然还记得陆谦对大海的描述,比之广阔的梁山泊还大无数倍,无边无垠。还有那大的叫他无法想象的大鲸! 嗯,阮小七记这玩意比记贸易更印象深刻。 “老五,你……”阮小二却想得比阮小七更深一些,皱眉说道。 “海上宽广,怕是比江湖更乱。自要有头领去压阵。俺是想去。水军里的条条框框,搅的俺头疼发胀,实在耐不下了。” “老五——”阮小二语气严厉了起来,作为三兄弟的老大,他可不能沉默,阮小五这是要‘临阵脱逃’啊。 “二哥勿恼。俺还只是一想……” “五哥忒不丈夫。”阮小七惊得一呆,反应来后便大叫道。 第一百零三章 男人的运动 求收藏,这两日的收藏着实惨淡。兄弟们抬一抬手,给个收藏! …… 阮氏兄弟的争执半点不为外人知晓。 还是那个小院,暖和的房间里忽的灌入一股寒气,却是陆谦归来,推开了房门。 手中执着一块皮子在针线翻飞的潘金莲,闻声抬头,接着便急忙把手中针线皮料放进簸箕中,站起身来服侍陆谦。 陆大寨主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张开双臂,叫潘金莲取下外罩和佩刀,自己走步桌前,就要坐下时候看到了那小几上簸箕里已经做好的皮球。 这已经不是昨日大如篮球的模样了,虽然外头蒙得牛皮一般无二,如今的却变成了足球大小。 前世的陆谦就是一个球迷,虽然自身不见踢球,对球却真的喜欢。 他认为山寨里终日训练也不是个事儿,可山寨中也的确难见到娱乐。如今可不是满清中后期,说书唱戏的遍地都是,现在是北宋,说书这一行业刚刚发展,可还远没有后世盛行。戏班子更是闻所未闻。那章台楚馆的女子,唱曲是唱曲,与戏班子则是完全不同模样。 前者还要日后再说,后者是想都不想。这就让陆谦不得不想出个于一干喽啰们解闷的法来了。角抵相扑,这是其一;军中较技,是其二。那么其三,也便是真正的休闲娱乐,陆谦就想到了球。 梁山广大,陆谦本是要篮球、足球一起上的。他找来几个亲卫,指点他们将洗净的猪肠、羊肠等物吹满气后系紧,将这些灌满空气的肠管塞入事先用皮料缝制的空球内,空隙处塞满芦絮绵絮,最后把外皮缝上,一个篮球便做了出来。潘金莲的女红手艺还甚是不错的。只是那篮球的弹跳效果颇为不好,达不到陆谦的要求,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将球体收缩,做成足球大小的样子,勉强能够满足踢足球的需要。 在此时的中国,踢球【蹴鞠】是一项全民普及的嬉戏,下到黎民,上到官家,人人都爱踢上一脚,高俅那老贼不就是靠着踢一脚好球,得以幸进的么。 原版陆谦在东京的时候就瞧过不少蹴鞠比赛,只是本人热衷功名利禄,可无心在蹴鞠上消遣。 “官人也喜好蹴鞠?”潘金莲挂号外罩腰刀,回过头来就看陆谦在掂球卖弄着笨拙的脚法,不由笑道。“只是这球过于大了点。” 陆谦定下的足球尺寸是六寸半,可比眼下蹴鞠用球大上不少。 “这可不是蹴鞠,这叫足球。” 中国的蹴鞠在早些时候是可用来练兵的,固然某白鸽的《赤壁》上的蹴鞠大战有点搞笑,但蹴鞠真的就是汉唐时候练兵的手段。只是时代进入到了赵宋,花式蹴鞠大行其道,那军事彩就越发的消褪,只剩下娱乐了。 陆谦现在就是要把竞技足球拿出来,只是可惜他前世并非橄榄球迷,甚至可说是对橄榄球规则一窍不通。不然,就陆谦个人觉得,橄榄球这项运动远比足球更适合军队。 那是速度、团队和力量的结合,激烈的对抗性,才是男人的运动。 …… 虽然簸箕里才两个完好的足球,颠了几下球后,陆谦的性子却已经来了。对潘金莲招呼一声,便捏着俩球出去。 就在院子外搭建起的草棚里待着的唐伍,接过陆谦踢来的皮球,脸上立刻乐了,脚尖一轻挑,把球扬起,轻巧的颠了两下,一个佛顶珠,稳稳将球停在脖颈上。 这脚法,比陆谦强多了。 “好脚法。你小子还有这一手。”陆谦哈哈大笑的夸奖了唐伍几句,然后叫人把亲卫营的人都喊起来,到操场上去踢球。 等周大明也到了,陆谦就把唐伍也唤回来,告诉二人,各自在一都立选出十一个人来,今日他性子来了,要组织一次足球比赛,赢的队伍,有赏钱。 唐伍、周大明对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能各去。陆谦看在眼中,也不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二人困惑何处,那足球在他们眼中就是蹴鞠,可正规的蹴鞠比赛是由三十二人比的,左右各十六人。分球头、跷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蹴鞠发展了上千年,可不是胡乱去踢的。 但现在陆谦一队就只要十一人。 宛子城里,偌大的校场中。 几个木匠已经在叮铃咣当的立起球门,后者高2.44米,宽7.32米,合宋时的尺度,就是七尺七寸五高,两丈三尺两寸五长,其后用渔网罩着。再用白灰撒出场地大小,什么球门区,罚球区,旗杆、角球弧等等。陆谦做了安排,那尽数照搬。 此刻距离年节不过三五日,天气放晴,积雪消融。山上喽啰也处在休息状态,除了有限的人手之外,那都是显得无聊。一个个又吃的甚好,精力充沛。那较技的擂台上,这两日已经被抬下去了二十多人。陆谦需找出一个法来,叫众人集中注意力,好消遣精力。 陆谦已然是名副其实的山寨之主了。腊月二十三那日,浑浑噩噩的王伦再次露面,灌了迷药后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再加上此前的时候特意集叫他吃了巴豆,连拉三日,那魂儿都快没了。整个山寨,诸多不知情的喽啰们,个个都信了王大寨主病入膏肓的事实。那么这来年王伦归西后,能继承山寨大业的,除了陆谦还有何人? 现在陆某人闹腾出了好大热闹,便是林冲、鲁智深都惹了来。一干头领听了陆谦解释,尽数认可了他这临时起意的法子。 “那蹴鞠是蹴鞠,咱山寨之上的乃叫足球。可不需要耍的那么花活……”陆谦招呼人等静下,宣告出了他‘设想’的足球之道。 那前锋、中场、后卫的名头,听着就叫一干人等联想到了军伍。而在游戏规则上,陆谦也放宽了不少尺度,除了恶意犯规不可饶恕外,便是那背后铲球也都允许了。撕拉硬拽各凭本事,挥肘下绊全看武力,所以这可替换队员的人数也被加到了五人。 但即便如此,那比赛开始的时候,场上队员似乎全都忘了自己身份,后卫跑的比前锋都快,守门员都能追过中场去。 场面上十分混乱,基本是球滚到哪里,双方人马便都挤到哪里,最糟糕的时候人群甚至挤做一团,球都踢不出来。陆谦忍了半场,中场休息时候严厉批评了左队的十一名球员,再次重申了各人的身份位置,分配了后卫中场的站守区域,将后卫、中场、前锋区分出来,设计出了引出来打过去——长传冲吊的进攻战术,并以惩罚他们相威胁,要求队员们各司其责,不得随意跑动。 “进攻要有层次!” 结果,上半场各进了四个球,打的平分秋色的左右队,下半场就哗的一下拉开了距离。左队连灌了右队五个球。到最后右队的人都不敢出来进攻了。比赛结束,周大明哭丧着脸说自己受了欺负……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方腊 求收藏,这两日的收藏着实惨淡。兄弟们抬一抬手,给个收藏! …… “我私自以为,这练兵就犹如练拳,需有张有弛。否则过刚则折,过怠则毁。” 输掉一场的周大明心中不服,叫嚣着要下第二场,他所领都中还有能踢之人。唐伍兴致不减,自然应战。陆谦却抽出身来,与诸头领站在一块,居高而视。 校场上现如今已经人山人海,拥满了观看的喽啰,甚至还出现了几处聚赌的伙儿。 一干头领里,du瘾最大的汤隆就是那最大处的庄家,现在正满面红光的吆喝着。李逵那浑球在一旁帮衬,做的满脸欢喜畅快。 “哥哥所言甚是。长久练兵,喽啰们必多生怨言。”薛永是好同志,眼下已然是梁山泊中的第一捧角了。而陆谦对他也甚是认可,虽然武艺不怎么样,跟韩伯龙、杨林都一个档次的,但在指挥调度上面,可称作山寨第四。 林冲对现下局面半点无感,东京城里的禁军可比梁山喽啰可轻松多了。鲁智深则有点小意见,西军出身的他怕是从没看过一两千‘士卒’围起来看球的场面。陆谦适才的话便是对他说的。 “有甚可怨言的?”花和尚眼睛一翻,他现在有点看不惯薛永了,太过献媚,而跟阮小七、李逵、韩伯龙这等直快少心眼的人更加亲近。李逵这黑厮还没暴露出杀星本性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一粗鲁汉子,甚合花和尚的胃口。 “吃得好穿得暖,饷儿足,头领哥哥精心厚待,便是小种经略相公麾下的官军也比不得。不好好操练,以待杀敌,如何是男儿?如敢有怨言,一刀斩了头去。” 这就是真军官的‘是非’,在作训操练上,与一般人迥然有别。 “师兄过于苛求了。我辈昔日为官时候也十日一休,喽啰们有几日轻松又有何妨?”林冲笑着说道。事实上,他与鲁达昔日为官的时候,那何止是十日一休啊。 林冲是个教头,五七日不上衙门也是正常;鲁达更是经略府下属武官,没有战事,天天在渭州城内晃悠也不是难事。 “天下爱蹴鞠之人甚多,山寨中的喽啰多有爱踢上几脚的。只是那蹴鞠太过于花俏,与军伍中推广有颓废军气之嫌。是以我改蹴鞠为足球,略添刚硬,使其娱乐身心之同时亦可强健体魄。” “如喽啰们可受之,我意以营为伍,各营皆组一球队,叫他们在月末休沐时候,相互比一比,做个较量。”陆谦根本就不指望靠着玩意儿练兵,主要是给喽啰们寻个轻松娱乐的玩意儿。但他也相信,一个球队如果成型,那便等若竖起了一干标旗,球场上的输赢都是可引导众人齐心同力的。 …… 而就在梁山泊这里热闹非凡的时候,遥远的江南,比建康府更向南的苏杭。 一处不起眼的乌瓦庭院内,黑压压一二十人围坐,当中是一个年纪四旬的壮汉,头顶一赤巾,身上一系鸭头绿绣袍。脚穿一对踢土靴,腰系数尺红膊。面圆耳大,唇阔口方。浓眉大眼,目光锐利。这人不是别介,正是江南绿林第一大豪摩尼教主方腊方圣公。 方腊又名方十三,本系杭州府人。此处乃鱼米之乡,摩尼教这等外道传播日久,却难有兴旺。但不曾想,当今的赵皇帝在江南设立了“苏杭应奉局”,派众爪牙到东南各地,搜刮民间花石竹木和奇珍异宝,用大船运向汴京,每十船组成一纲,时称“花石纲”。 花石纲滋扰地方,凡是应奉局重点酷取之地,无数人倾家荡产,民不聊生。如此却给了摩尼教发展壮大的可乘之机,短短几年,方腊声势渐大。更是在民间有了不俗的根基。 势力的发展壮大,也让摩尼教越发的受到当地官府的重视,排挤打压是贯用的手段,这既加深了摩尼教的不满,也让教中的一干高层更注重钱粮方面的收益。 盖因为摩尼教的教众以贫下中农为主,为竖立形象,拉拢人心,摩尼教救人急难是百灵百验,投入低收益高,是摩尼教传教的一大法宝,这没了钱粮可是万万不成的。 但他们一干人等上无高官庇护,下无财主慷慨解囊,其每月钱粮来路也多是行那违法之举。 就如那齐鲁江湖三大佬中一个半仗着私盐生意发达【晁盖+半个柴进】,这摩尼教盘踞江南,私盐买卖做的也是火热不已。就是那大江上游的江南西路和荆湖北路,私盐买卖上也要仰仗他们的鼻息。 是以近期里,北方有大量精盐流入江南,摩尼教怎的不会知道? 方腊看似出身樵夫,实则内有乾坤,本人是能文能武,能写会算,将手中的账本丢在桌案上,脸上泛起一抹怒来。 精盐上的买卖较之上月再少了两成,长久以往,精盐买卖上摩尼教还如何站得稳脚?更叫人忧心的是,现在打北方涌来的还只是精盐,那日后会不会就是粗盐了?这才是头等大事。 那精盐买卖看起来高贵,实则利益有限。两淮盐场的精盐大头掌控在官府手中,余下的还有当地大豪分润,能被摩尼教控制在手中的,也就是十之一二。虽然即便如此,教中每月也有两三千贯的收益,但比起粗盐来,就小巫见大巫矣。 摩尼教一干高层更担忧的是,北方来的精盐只是一个开头,当他们的触手在江南站稳了脚跟,那就会有大量的粗盐涌到。后者关系到摩尼教的经济命脉,不可不慎重。 “圣公容禀。这北来精盐也好,粗盐也罢,一切都少不了那晁盖做祸。”邓元觉站起身叫道。此人虽然是佛门中人打扮,却实则是摩尼教的核心人物,不会参禅不诵经,只做个遮掩,而武艺却是高强,在江南绿林中声名显赫,绰号宝光如来。 “不如就遣派几人去那济州走一趟,向晁盖拜访一二,划下道来。如此日后好有计较。” 一句话,那就是先分辨出敌我来。日后是朋友是敌人,那就各有手段来应付了。 “法王说的有理。兼那济州府的梁山泊,近日来好大阵仗。圣公何不遣人一同去走一趟,也好落个情面。待到我辈起兵时分,那梁山泊若是还在,正好做个呼应。” 现下屋子里尽是摩尼教的高层,也无甚遮掩的,摩尼教的另一护法石宝如此说道。 他们摩尼教可不是图钱财的腌臜邪教,而是要举起造反的,如日后那梁山泊能支撑到彼时候,可不正是盟友? 届时,梁山泊在北,摩尼教在南,正是南北呼应。 虽然于摩尼教一干人等的眼中,这梁山泊就是一为王前驱的贼寇。处于那等要害的位置,一旦做大,势必要被东京城里的皇帝头一个进兵围剿,正好做他等的遮掩。但是在摩尼教没有真正准备妥当之前,在座无一人愿叫梁山泊坏掉。 方腊将话皆听在耳中,深以为然。“两位护法所言甚和我意。”他略作迟疑,目光在与会的一干人身上转过,开口接着道:“如此就烦劳法王北去走一趟了。先拜访晁盖那厮,再去探一探那梁山泊的底蕴。” 第一百零五章 宋家庄 时间过得飞快,赵宋政和五年的春节,就如是那灵巧的风儿,一不注意,便从人的手指缝隙中溜了过去。 正月十五转瞬而逝。 梁山大寨上的喽啰已然恢复到了往日的节奏,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再兼每日里习练兵器技艺,打熬身体,负重越野,整队列明旗鼓。偌大的汶水两岸,三五十里内俨然成为了梁山人马的自留地,如入无人之境,自由进出。 【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我这里做个解释。此地的‘操’是会操,小操为营级兵马操演,大操为全山寨兵马操演。并非是指三天一小练习,五天一大联系。】 郓城县城已然汇聚起了超过八百的土兵乡勇,晁盖、宋清都先后引导人马入城,便是过年都未被郓城知县曹京放回。实乃是被梁山人马给吓到了。 那些贼寇能出入汶水三五十里,谁敢保证他们就不会再接再厉,奔行上百里来袭扰县城? 如果这个时候丢了城池,曹京便万劫而不复了。 如此到了正月十八,第一支队伍赶到了郓城县,为首之人乃是雷横的老相识,巨野营指挥使周斌也。那外人不知他的底细,党世雄还如何不清楚?但时过境迁,再抓他把柄已经于事无补,还会让济州人心变乱。 可死罪可饶,活罪难免。 这年后刚破五,党世雄便着人传令巨野营,全营赶赴郓城,好为大军日后征讨梁山‘开山辟路’。这是叫周斌去当劳工的,周斌心中自然不愿意,此时寒冬未去啊。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打从梁山回归后,周斌一没给梁山送礼,二没与梁山通气。显然是要与梁山撇清关系。当然,陆谦也没使人去寻他。倒是他在招揽流民上甚是卖力,几近光蛋的巨野营一个冬天后‘兵力’已经恢复到从前,三百余人,只是盔甲紧缺。 周斌手中实力略微恢复,自然不愿意再去郓城。 还好党世雄只是为了刁难他,而不是有意叫他去送死。做劳工便做劳工,此乃巨野营的祖业。现下的巨野营九成的士卒是新招的流民,自是不怕干活的。只是怕去再打梁山,三百来人拉到郓城后剩下了二百七八,路上很是跑了一些,却也得到了郓城知县曹京的热切欢迎。 也同样是这一日。 正月十八,那是孝义黑三郎宋公明老父亲的诞辰。 宋清早就回到了宋家庄,他只需将人马留在了郓城县城,曹京却不拘宋清本人何在的。一如晁盖一般,打年前宋清便回到了宋家庄,这一日,村落中张灯结彩,比之新年时节的热闹都似乎要更胜一等。 白胜穿着一身崭新的青布绵袍,站在宋家庄口,他是安乐村的一闲汉,叫做白日鼠,当初也曾来投奔晁盖,受用了晁盖赍助他的盘缠。现如今晁盖拉起义勇,白胜闻到,就直来投奔。而托塔天王晁盖与孝义黑三郎宋公明那是性命相托的生死弟兄,一大早晁盖就引着人赶到了宋家庄。 而这白胜呢,武艺虽然平平,但也胜过寻常人丁,且能说会道,善于察言观色,便被晁盖放做了贴身亲随。 作为齐鲁地区的江湖大豪,宋江老父的诞辰纵然不是整数,往来的江湖人士也是不少。只是今年有不少重份量的人物并没有亲到,这却是晁盖本人也能理解的。 济州地区风头太紧,那些有案底在身的江湖汉如何敢自投罗网?就比如青州的人马。 但即便如此,白胜也见到了不少‘大人物’。 比如说郓城县的两个都头,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横;再有清风寨的武知寨小李广花荣;青州白虎山下孔家庄的大少爷毛头星孔明;柴进府上的管事。…… 虽然在官宦人家看来,这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可落在白胜这个村中闲汉眼里,就已经了得了。 当然,这些人都比不得眼前的汉子叫他来的震撼,竟然是梁山之人。 那韩伯龙名头平平,至少白胜是不曾听说过的,却是梁山上有把交椅的汉子,进到大堂来与宋老太公拜寿,对一旁怒目而视的美髯公和插翅虎是视而不见,旁若无人。 不说武艺,只是这作为就叫白胜服气! 宋江忙从中说和,自不能叫梁山来与他老父亲祝寿的头领被插翅虎给捉了去。而雷横内心中却又哪敢真将韩伯龙给捉去?如此怕不是陆谦来日就要提兵杀奔郓城县城。 右席上首坐着的小李广花荣冷眼旁观,无半句要对韩伯龙喊打喊杀,表现甚是高冷。 只是在酒宴开启前,他凑到机会,来与宋江在后房说话。“哥哥暗与那梁山有过往也就作罢,今日怎的摆到了明面上来?不怕有那不义小人告官,落得通匪罪名,万事皆休?” 这小李广甚是义气,不想那宋江若有了通匪罪名之后会如何连累自己,而一心为宋江考量。 却不想那宋江默默一笑,道:“贤弟好意,宋江感激不尽。但今日庄内人等贤弟尽可安心。”宋江心中这点把握还是有的。而且……,“说一句露骨的话,这梁山之人登门来与我老父亲拜寿,宋江如何敢拒之门外啊?” “虽然那东京城里的高太尉调兵遣将,誓要把这梁山泊剿灭,为他养子报仇雪恨。但为兄说一句真话,出我之口如你之耳,休要传于外人听到,……以为兄之见,此事万难如愿矣。” 宋江附在花荣的耳边小声说道,那花荣两眼瞬间睁大,“哥哥莫不癔症了。济州府可是四个营的禁军,再由各县逐渐的乡勇土兵一两千人,如何剿灭不了区区一伙儿贼寇?” “哈哈哈……”宋江轻轻摇手,“贤弟勿急勿急。只需耐心等待上时日,自见分晓。” 作为齐鲁地区数一数二的窝主,也是梁山大寨的重要供货商之一,宋江可是对梁山人马略有了解的。这一个冬季过去,州府的军马实力固然增进甚多,可是那梁山的实力更是天翻地覆。 而现任的州府兵马都监才能如何他是不知,仅知道这党世雄乃殿帅府出身,为高俅的心腹。但高俅的心腹不见得就统兵打仗厉害,而梁山泊近来却涌入了不少头领。其中也不乏出身军将的。 更重要的是,不知为何,宋江总是对陆谦有种不一般的信心。而他也的的确确需要陆谦再次将这兵马都监打倒,将这波官军杀败。 非如此,他怎么能正正经经的办起义勇团练?又怎么能立下功劳呢? 之前宋江为高俅效力,打算借此东风好跨越那道官吏之槛的想法,如今是烟消云散了。但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办团练,兴义勇,护卫乡梓,如此立下功劳了也可‘一步登天’。纵然那保义郎只是个低等低阶的小官儿,宋江也眼热的很呐。 水浒的世界与正史世界是有不同的,这里出了不少绿林节度使,在那正史的赵宋朝廷里是万万不可能的。保义郎这个低阶小官才是北宋朝廷给受招安的‘乱民/义民首领’准备的官帽。要不然施老爷子笔下的宋公明就有‘呼保义’的名号了。 当然这水浒世界里,依旧有‘保义郎’这个官衔,则是专门授予义士的。 现下这宋江就瞅准了‘保义郎’这顶官帽。他准备走的路子自然不是起义,而是义勇。只要梁山泊能闹得大发来,他的盘算就必有得逞的那一日。甚至保义郎还只是个起点! 只是这些话,他却是不能对花荣讲说的。 第一百零六章 齐上梁山 花荣先一步回到前堂,就见众人多已经入席。整个宴席里,他大多时间都在偷偷注意着雷横与那韩伯龙。前者时不时的对后者怒目而视,而后者却似心无旁骛的伏案大嚼,畅快饮酒。且不说这韩伯龙梁山贼寇的身份,只是如此作为,叫花荣看了也是称赞。 青州济州贴的甚紧,梁山泊的大名可不止在济州传播,便是青州也大名鼎鼎,小李广就是如雷贯耳。 他先前还不时的为清风山的贼人烦恼,可眼下看来,自己是落在福窝里了。 花荣自视甚高,却也不会将一府兵马都监和几千人马想的过于草包,梁山泊能生出如此大的声势可不全仗着‘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把征讨的官军打的大败才是最根本的原因。能如此,必然是有那独到之处的。 自然,也是托了梁山泊的福气,他才有闲时前来这济州宋家庄走一趟。高俅下发的公文可是招呼了济州府近处多处州府,那青州府的慕容知府或许不愿意派兵前去,但多少也要探听一二消息。花荣此行可谓领上了公差。此前他与宋江已一别多年未见了,现时却是得来不费工夫,也正好趁机在外走走散散心。 那清风寨新到的文知寨这段时日可把他给窝了满肚的怨气怒火,一个没本事的穷酸饿醋,不见剿到一个贼匪,反而把周近民生害得不轻,叫那清风山上的贼人愈发的多了。 花荣将那厮的作行尽看在眼中,自从其到任,就把清风寨仅有的几家上户人诈骗,乱行法度,无所不为。每每都被气的头冒火星,恨不得杀了这滥污贼禽兽! 与这等明是那官儿,实则残害良民,贪图贿赂的贼鸟厮相比,梁山这等行事仁义磊落的绿林好汉,此时反更可花荣的心意。 如此再看到雷横只做厉色气恼,却不做翻脸的作为,心下暗暗撇嘴,“不是个磊落汉子。” 倒是那晁盖,可算是除那韩伯龙之外,最叫花荣生出好感的人来。行做大气,豪气干云,叫这段日子里受了鸟文官不少郁气的花荣甚是高兴。他往日里与宋江交情深厚,托塔天王晁盖的名头听过不少,却从未有过交往。今日一见,便是意气相投。 如此酒足饭饱,众人尽数散去。只留下了宋江和花荣,卧房里黑三郎听了花荣身上所负职责,略作沉吟便笑声道:“这个简单。为兄有两个法来,说来叫贤弟选上一个。” 宋江便事无巨细的将现下的郓城县与小李广一一道来,他为花荣想出的这两个法,这第一便是进义勇土兵,或是县城,或是那黄安镇,具可让花荣满载而归;而这第二便是亲上梁山去走一趟。此行看似危险,实则安稳无事。只要花荣休生出事端,有他宋江与晁盖的颜面作保,梁山泊断然没为难花荣的道理的。 “贤弟可知道此物中的精盐出自何处?”宋江在洗漱架上取下半盒青盐。此青盐却非彼青盐,乃是牙粉之别称。内中除有精盐外,还有生大黄、生石膏、杜仲、白矾、枯矾、当归等物。 花荣有些发懵,这等精盐与适才之谈话何干? “那便是水泊梁山。”宋江看着花荣瞬间惊愕的面容来呵呵一笑。“贤弟有所不知。那山寨里的陆虞侯昔日在东京时候得过一张妙法,可变粗盐为上等的精盐,损耗还甚小。这些日子里,晁盖哥哥与那梁山泊往来更密。靠着那山寨所产的精盐,这一个寒冬,少说也有了上万贯积馀。”而且近来这市面上突然多出了一种晶糖,宋江视之,以为其与经验有同工异曲之妙,虽无证据,却心下以为逃不脱那梁山的手笔。 再沿那东溪村的晁盖,这个冬季里花销可是不小,那东溪村的义勇已然有二三百人,而县衙里才给了几个钱?还不都是晁盖出资?按理说晁盖近来时候的收入,已经要全填进去了。但宋江就是觉得,这个冬季后,晁盖家中钱库里的金银铜钱,非但不会减少,怕反而会加上许多。如此靠的便是那精盐了。 宋江说这话并非是在指梁山的收入也全靠着精盐,不是的,他只是在点名晁盖与梁山的交情。有如此交情的晁盖背书,花荣想要走一趟梁山很难吗? “贤弟许是以为哥哥先前夸大了那梁山。只待你亲自上山走上一趟后,便皆知晓了。” “陆虞侯上山只才半年少许,就把一个小小梁山经营的这般旺盛,真真是手段了得。人才……亦是了得。只痛惜朝廷不爱之惜之啊……”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就有了快乐。那宋江之前常常自诩着自己怀才不遇,心胸中的抱负甚大。可是把他与陆谦、林冲做一番比较,心中未尝不以为自身这境地,且且尚可。 林冲、陆谦这俩能文能武的好汉,落得现如今的境地,有国不能报,有家不能回,那才是真可怜呢。 于是,宋江再留小李广在宋家庄多住了两日。正月二十一日,宋江引花荣前去拜访晁盖。 而这个时候,那从江南赶来的某个光头大和尚一伙人,经过小两千里的辛苦跋涉,也步入了这郓城地界。 此前,邓元觉等人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自从任城开始,那各路口城池的把守就严密起来,各县的乡勇土兵,虽然于邓元觉看来,依旧是土鸡瓦狗,但却散发着于江南地界的官兵差役迥然不能的精气神。 这一路的奔波,叫邓元觉看清楚了一个事实。 赵宋天下的官兵,是越向南越不堪。 要说这京东路的官兵差役是土鸡瓦狗,江南的官兵差役便只能是纸糊纸扎的,更加不堪一击。而济州府沿途所见的乡勇土兵,要论体格健壮,斗志振作,眼下这郓城却是真真数第一。 邓元觉前去打探东溪村晁盖的住处,后者名满山东,郓城人少有不知道的。一路指点着便到了晁盖庄园门前。却是正巧赶前宋江一步。 待到宋江引着花荣前来拜访的时候,晁盖与邓元觉已经谈妥。 两边都非是心怀叵测之人,说话直来直去,开门见山,如此虽容易谈崩,同样也容易坦诚。 对于摩尼教担忧的粗盐之事,晁盖一口否定,语气坚决。邓元觉如此就信了。只因为晁盖声名赫赫,这等人物照江湖上的规矩,说话一口吐沫一颗钉,概无言而无信的道理。 当宋江前来拜访时候,邓元觉正向晁盖询问那梁山之事,并且毫不遮掩自家要与那梁山接触的意向,“和尚斗胆,敢烦天王能从中牵扯一二。” “这有何难?”晁盖一口应允。 而且不想那清风寨的武知寨也要上梁山走一趟。邓元觉被庄客送到后房,晁盖迎宋江、花荣到客厅落座,问道来意,甚感惊奇。赞叹花荣好胆量!他可是官儿啊。 “哥哥勿夸耀,那梁山又非龙潭虎穴,有何不敢进的。花荣在此就谢过天王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造化弄人 “这却也是赶巧。二位兄弟不知,适才那江南方腊手下来了个大和尚,登门拜访。” “却是近来俺向江南发派了许多精盐,冲撞了摩尼教的买卖。他辈人便疑心俺要向南抢夺他们的营生,更特意遣派了个教中的重要人物前来拜访俺。”晁盖说话间脸上有露出了掩不住的得意,如此也是给他涨脸的事迹了。 宋江闻后也做笑了,“我辈在这北地也多有耳闻江南方圣公的名头。那摩尼教虽多被官人骂做食菜事魔教,但观其作为,确是江湖上的义气好汉。” “现在看来真真不差,颇是磊落。” 宋江话语落下,晁盖、花荣尽数称赞。那方腊能不远千里的派人过来拜访,当面锣对面鼓的划下道来,的的确确算得上处事磊落,讲江湖规矩。 “俺与他说分明,无意叫那粗盐南下争抢他们的营生。这和尚了了心愿,便也好奇水泊梁山。央求俺从中搭桥牵线,好带他上山一趟。俺就算着要先凉他几日,却不想现又来了花荣兄弟,也是要去那梁山泊走一趟。如此咱们明日便去!”晁盖就是爽快、大气,把主意改了,立刻就敲定了明日的行程。 这面子给的宋江欢喜,花荣感激。就连那到了后房歇息的邓元觉得到庄客通报后,都心中为晁盖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齐鲁绿林的大豪,做事大气。 而宋江却还有事宜要与晁盖说。 “保正可知道小弟手中的是甚?” 宋江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不大的小盒子,打开来看,内中尽是晶莹雪白的颗粒。晁盖第一时间里就道出:“盐?!”却是瞧精盐都瞧惯了。 “非也。此乃糖砂,名曰晶糖,又名白砂糖。” “近日里刚于市场出没,小弟遣派人手探看了一二,那来源与梁山水泊似有相重。” 宋江可不是在觊觎梁山泊的妙法,虽然这等妙法是那万金都不换的点金术,宋江却也不过于心热。他更想要的是能从梁山每月拿到一批上好晶糖。 这市面上的白砂糖太过稀少,如果能提上两包白砂糖,便是到县尊门前拜访,也不缺礼的。 而如果他能每月拿到手一批固定晶糖,对于宋家的发展是大有裨益的。 那白砂糖在晁盖手中或许只是等价的银钱,在宋江手中又有另一种利益了。 “梁山泊既然能出精盐,再弄出这晶糖也不过等闲。此时容易,包在为兄身上。”卖给谁不是卖啊,梁山泊图的不就是个钱么。宋公明的钱就比其他人咬手吗? 到了宴席时候,不用多说,邓元觉自然被晁盖请了出来,与宋江、花荣相会。那花荣是何须人家,邓元觉还不知晓;但是这宋江的名头,便是在江南都大大的有名。说起那孝义黑三郎来,不知道多少江湖豪杰会竖起大拇指来。 而对于摩尼教,宋江也好,花荣也罢,虽然对那教义是不敢恭维,但却知道方腊一伙人一不害民残生,二不为官府鹰犬,如此就算是江湖好汉。 这酒席上,晁盖、邓元觉豪爽,花荣英武,最low的宋江也是个善于言辞,惯于交际的高手。是以这一场酒吃下来,彼此就已然是兄弟相称了。 而来日即将被这一群人拜访的陆谦,现在却正木木的看着天空,他刚刚才想起来一件事。 这政和四年都过去了,怎的没听闻到杨志的消息? 原著上明明说着他从梁山脚下经过,与需纳投名状的林冲大战三十来合不分胜负。 那林冲是冬季里投奔的梁山,风雪山神庙么。刚上山就与杨志一场好斗,这说明杨志也是在那个冬季里。可眼下都要开春,再过些时日,运河都开船了。这杨志是怎的一回事? 是已经顺顺利利的过了梁山,还是根本就改换道路,不打梁山经过了? 前后者都甚有可能。 前者,现如今的梁山已不做那劫财害命的勾当,杨志一担财货,自然无须困扰。而后者,他若是改道也是平常,梁山泊杀败了官军征讨,明显势大。可不是原著上林冲刚上山时候的模样了。 那时候的梁山,一个拿得出手的头领都没有;林冲刚上山,消息都还未传播出去。杨志不怕也不奇怪。现在面对声势浩大的梁山,杨志起了别样心思,小心提防,也正常。毕竟他那担财货可是他赖以翻身的资本。 只是可惜了。没有相见一番,做个顺水恩情。 陆谦倒不认为能见上一面就把杨志拉上山寨来,人家是什么人啊?祖上是金刀令公。这个水浒时空的北宋,虽然没什么天波府杨家将,但人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在这祖宗的荣耀比天都大的时代,那是能压死个人嘞。 让杨志上山落草,非是那走投无路之境——失了生辰纲,死都想到了,是万万不能的。 但是前段日子山寨里喜事连连,叫陆谦愣是将杨志忘在了脑后。这眼看着冬去春来,他才一拍大腿,惊愕的发现自己竟是忘了戏码了。 不过陆谦心中要说真懊恼却也没有几分。他现下手中有了林冲与鲁智深,倒也不差与杨志结这场恩义来。可却是不知,就在那不久后,陆谦就险些丧命在这‘不差’上。 原来这杨志是真的改道从别路过了济州府。梁山泊大名显赫,他肩上的财货可是维系着翻身的希望的,岂能轻信一窝贼寇的话来? 这青面兽早就改道赶到了东京,在高俅的门外盘恒许久了。 没办法。这段日子先是赶到年关,然后又是元宵佳节,高俅是当今天子倚重的心腹,不知道多少达官权贵要走个往来,不知道多少武职人物要等候接见。如杨志这等祸祸了天子喜爱之物的戴罪之人,中低阶的军官,哪能得到高俅的接见? 说到这儿,却是要提上一句人杨制使的聪明了。 新年初一,皇帝南郊祭天之后,就降下旨意,大赦天下。年前还是个逃官罪人的杨志,现在就变成了白身平民了。 杨志入了东京城后,行事也有章有法。先是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内的金银财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这才有资格登上殿帅高太尉的大门。 如此直到元宵节后的第五日,才受到了高俅接见。只是效果远没有杨志想的那般如意。 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便勃然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就要人将杨志赶出府来。幸得旁边的老都管拦了下。 “太尉容禀。那党世雄到济州后深感左右无得力人手遣用,何不将这厮派将去。待讨平梁山,立下了微末功勋,再于他个前程便了。” 老都管这一句话让高俅变换了主意。废物利用,如此甚妙。 如是矣,杨志便来临了济州,只是与原著上那般是全然的不同。物是人非,实造化弄人也。 第一百零八章 梁山泊真真好生了得! 烟波浩荡的水泊中,一座大岛显现于众人眼前。看着那愈发高大的三关城墙,看着那刁斗森严的山脚三小寨,晁盖心里头的不是滋味就越发浓郁起来了。 这说来也怪。当初王伦那鸟厮在梁山立足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听说过没亲眼见过这梁山,却半点这等心思都没。而现在眼看着梁山愈发兴旺,眼看着梁山一点点变样,晁盖这心底没有来的生出了一种遗憾感来,宛如丢失了一件瑰宝。如此感觉叫他自己也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好一座梁山泊。”宝光如来邓元觉大叹,这等险要之地,便是走遍整个江南都难寻到啊。只要山寨弟兄上下同心,就是官军有千军万马来,又能奈何如? 而一旁的小李广花荣也面露惊色,他以一个职业军官的眼光来打量这梁山泊。本身地理就甚是有利,再加上这周遭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和一条条杂乱无章的港汊…… “水域辽阔、烟波浩淼,一望无际。”花荣赞叹道:“周遭芦苇丛生,港汊纵横,地形复杂,水中有山,山水相连,蒲密遮港,十分险要。退可以守,进便于攻。真真是绿林好汉聚啸一方的理想之地。” 立在船头的晁天王等到二人如此感赞,脸上不免露出笑意,颇觉得意。 阮氏兄弟并没再领着水军营沿途护送,这晁盖上梁山的次数有点多了,两边熟络了,也就不用过于客气。便是陆谦都没下到金沙滩恭候,而是派了韩伯龙、樊瑞两人相迎。 一干人从金沙滩过断金亭,再上三关。沿途只见山寨喽啰威武,士气饱满。 宝光如来非是军伍中人,只能感觉着这山寨喽啰们有股不一般的精神劲儿。远胜过他沿途所见的官军乡勇。而小李广却是在职的武官,还是统兵保一方百姓平安的一线军官,却是一眼看出这梁山喽啰的身姿挺拔,精气神饱满。如这等兵马,他那清风寨中可也无有几个。不想这梁山泊一窝草寇中却便眼皆是。 到了宛子城,连带着晁盖都停下了脚步。就看那大校场中,整整两个方阵操练,上千人马随着鼓角的骤停骤急而动静不一,随着阅兵台上的旗帜挥动,聚散如云。鲁达一身戎装的立在阅兵台之上首,满脸杀气肃然。林冲、薛永也一身武装的在两座阵列前盯着,目光如神,炯炯有光。 “我那爷。梁山泊真真好生了得。洒家虽不懂军阵,却也晓得此非江湖绿林手段。”邓元觉内心里对梁山的蔑视完全打消了。他身后两个摩尼教的跟随,此时也都睁大了眼睛。 晁盖自觉的自己心脏此刻都在怦怦乱跳,但他也是标准的江湖人物,一样不懂这军阵手段。 “花荣贤弟,且以为此番操练怎样?” 但晁盖会问人,自己身边不就有一位正规的武官么。自己不懂,兄弟懂就好。 “听得懂鼓角,看的明旗令,精干有力,当做劲勇。”花荣一脸的惊色都未消下去。但话一出口,他便觉得略煞了自家的威风,脸上强自一笑,道:“此一班人马怕是山寨上的精锐了。” 晁盖、邓元觉尽数点头,皆以为这是梁山向他们显露肌肉之意。却不知道这只是梁山上已经编成的十营人马中的两个。宛子城校场毕竟小了点,更大的校场还未施工,要等开春后土地易于刨挖后才开动。所以小校日才两个两个的入场,大校时候就整个挪到山下了。 “诸位请——” 把一伙人的神态尽数看在眼里,韩伯龙和樊瑞都与有荣焉,这俩人在决心入伙梁山的时候,心中已然将梁山往高大处想了,可梁山的‘高大’依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韩伯龙有时候在夜里就免不了的去想,他这辈子最最幸运的便是在十字坡遇到了刚刚流落江湖的陆谦了;而樊瑞就是在庆幸当日自己还未昏了头,停下来等了那立地太岁一趟,否则他所看重的芒砀山如何能与现今的梁山作比? 他来梁山来对了,把俩兄弟拉来梁山也拉对了。 现下他一手执掌山寨钱粮,一手执掌医护营,手下出了大夫护工,足足有一个都的精干汉子。医护营的‘护’字可不是白瞎的。而两个兄弟呢?项充、李衮也全得到了虞侯哥哥的重用。虞侯哥哥把项充李衮与李逵那厮编在一块,三人选拔了五都人马,过半数披甲,上二百名战兵,余下的尽是人高马大的一等兵,整个队伍里都看不到几个余丁,与其他营头迥然不同。不管是兵马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超出寻常迎头一头,显然是山寨中的主力军。而那营人马也是山寨诸多营头中,除了水师营外第一个被委派特指头领专门负责带领的陆战营头。【亲卫营不算】樊瑞还有什么不得意的呢? 心中对梁山的归属感比刚上山时候不知高出了多少。那么此刻看到晁盖、花荣和另外一个胖大和尚的吃惊模样,心中就如是吃了一碗蜂蜜,美极了的。 只是他人还算沉稳,那韩伯龙也不是显摆的人,并没告诉晁盖三人,眼前人马只是梁山上十个常备营之二,可不算一等一的精锐。当然,樊瑞、韩伯龙对视了一眼,心中也不无感到幸运,那李逵、项充、李衮三人领头的那营人马,亏得是已经演练过去了,否则就要丢人现眼了。 那营人马的作训与其他陆战营头是迥然不同,摆明了,虞侯哥哥就是要拿那个营头去乱战的。 陆谦正在聚义厅前恭候,对于晁盖一行他已经得了禀报,这晁盖带了两拨人来,一个是鲁智深一般的胖大和尚;通禀的喽啰就是这么说的,那和尚虽赤手空拳,但那身高体格气质,与鲁智深真真是棋逢对手。而另外一人,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甚是俊俏,但半点无给人小白脸之意。身姿挺拔,目光似电,总能感觉出一股英武。 陆谦就真的猜不出是谁了。 要说这水浒中的大和尚,选出一个能与花和尚放对的,除了江南方腊手下的宝光如来外是再无第二人了。那二龙山的第一任寨主,那个和尚也颇有手段,只是还比鲁智深逊色一筹。陆谦不认为自己与方腊会现下便扯上瓜葛,可是二龙山距离梁山过于遥远,和尚是一寨之主,又怎可能这时间跑来梁山?许是晁盖交情里的人物,偌大的江湖可不是一部水浒就能囊括的住的。 而前者有了思量,那后者又是谁呢?一部水浒若多的人物,符合这般描写的可是不少。更别说未被水浒纳入的人物了。 就在这么细思中,陆谦看到了晁盖一伙儿。“天王别来无恙?”哈哈大笑着迎上。 第一百零九章 陆头领高义 “青州花荣!” “江南摩尼教邓元觉!” 聚义厅里坐定,晁盖便将身边两人引荐给了陆谦,听到两人报上名号,可是把陆谦吓了一跳。 “清风寨武知寨小李广花荣?”这可在水浒书中是甚受他喜爱的人物,别管那晁盖的中箭是不是花荣下的手,那都是脑补,书中可没写。书中能落笔的‘恶事’,就是花荣‘卖’妹了。但即便如此,陆谦依旧很喜爱这人物的。 他此时此刻怎的到梁山上来了?且看那表情神态,花荣上山明显不是投奔的。 而另外一个胖大和尚的介绍,更是叫陆谦咋舌。“邓元觉……,宝光如来?”他梁山陆谦与江南方腊是风马牛不相及,怎的这和尚也来拜山? 陆谦只是下意识的叫出声来,但落在花荣与邓元觉的耳中,却是震惊。这陆谦先前都在东京,现如今来梁山泊落脚不过半年些时日,就耳目如此通明? “不想我花荣区区微名,还能传到虞侯的耳中,甚是荣耀啊。”花荣的身份压过邓元觉一头,这是后者在晁盖庄中就认可的事儿。是以,花荣也先开口铺了台阶。 陆谦把头一摇,“青州三将,论武艺首推霹雳火秦明。武艺高强,一杆狼牙棒天下少逢敌手。镇三山黄信为人持重,善于将兵。而你小李广花荣的名号,陆某人也是如雷贯耳。素闻阁下手中一杆银枪使得神出鬼没;掌中一张宝弓,更是射遍天下更难逢对手。只可惜现如今却要受了一贼鸟文官的欺压呕气。”陆谦把自己对青州三将的了解一一道来,叫厅中人等尽数吃了一惊。 当然,这当中那花荣的吃惊,是震惊于陆谦对青州的了解;其他人等的震惊,那多少是震惊陆谦对青州三将的嘉许。 “我还曾笑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他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只靠着妹子的裙带起家,还弄了个没甚本事的穷酸饿醋去做那清风寨的正知寨,只是捆住了你小李广的手脚,倒是叫清风山上的那班害人食人的禽兽贼匪有了喘息之机。可现在看来……” “那慕容彦达施政理民或许没甚本事,但对权术的拿捏却是十分老道。 青州府里,堂堂兵马都监与一地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的统制官竟然是师徒关系,也他娘的是见鬼了。“怕是放在任意个知府眼中,都分外的刺眼。”陆谦的这通话说的花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头又是畅快,又是羞愧。 那清风寨的正知寨是个贪官,正事不做,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倒是做了甚多。与那慕容彦达正是臭味相同。 花荣虽人不在州府,可却知道慕容彦达的名声,那叫个臭不可闻。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无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 花荣自诩是个好汉,保境安民乃义不容辞之责,但他就算能镇压的下贼寇,又如何能镇压的下那慕容彦达呢?这鸟厮才是青州第一大贼寇,为祸青州远胜三山。 陆谦看在眼中,乐在心里。这花荣久受那正知寨的气,自己如此说话,正叫投其所好。 原著里,秦明的冤屈,瓦砾场那把大火,未尝不可是慕容彦达在巧借宋江的离间之计,将计就计除掉异己,好独揽青州大权。(但不能就此否定宋江是罪魁祸首的事实) 这人借花荣久未能平定清风寨的文章,派个蠢货书生去做花荣的上司,让清风寨这个甚要紧的地方多出了个文官,这未尝就不是在收权。陆谦对慕容彦达思量不多,当初的第一印象就是个蠢,超级的蠢。之后便是为北宋文官的权利之大感到震惊,秦明好歹是军中高官,一门妇孺,竟然就这么轻巧的被慕容彦达一声令下,满门诛绝,这太扯了。而后他懂得了什么叫裙带关系,还懂得了什么叫演义小说,那是不能同正史放在一块看的。临到穿越的时候,陆谦始觉得这慕容彦达很可能在趁机滥权,却也未去深思考究过。 而现在要不是为了赚取花荣的好感,陆谦才不会这般说呢。 如此话说开了,陆谦也从花荣口中得知了他此行的因果,却还是要拜那慕容彦达所赐。 高俅行文梁山泊周遭各府,要求州府间同心协力,围剿梁山。言辞中露出了要各州府主动配合济州的意思。慕容彦达来头很大,倒不太理会高俅的行文,却也不愿意与高俅闹得太僵。就准备派遣人手前来郓城打探一二。花荣听了便上书主动请令,还拿出了自己的底牌,他在郓城有朋友在,能探听更多消息。如此差事便落到了花荣身上,他年后就匆匆收拾行李赶奔郓城,先是拜访宋江,正好给宋江的老父亲宋太公祝寿,接着上晁盖庄上,然后上得梁山。 却也是光明磊落,无做遮掩,尽数道出来。 花荣这等话先就吓了晁盖一跳,这人不是来瞧稀罕的,竟是上山来打探虚实的么?立刻去看陆谦的脸色,生恐陆谦一怒之下,喝令喽啰把花荣斩成肉泥。就是那宝光如来也唬了一跳。暗赞这花荣的胆量,上了梁山,还敢这般放肆。 聚义厅上的几个首领听了全把尖锐目光看向花荣,就是周遭站立的喽啰们,都蹦紧了身形。 陆谦却是呵呵一笑,“小李广真真磊落,更兼好大的胆量。那飞将军忠心慕汉,能夺马而归。可这梁山泊四周尽是波涛,汝即慕广,又能生出双翅,飞出这大寨不曾?” “虞侯……”晁盖插口道。被陆谦伸手阻住,“天王放心,花荣兄弟也可放心,今日山上必不叫见血。” “花荣兄弟一身是胆,能孤身来探我梁山,乃是信得过我梁山义气。我梁山人等也非小人。” “自从我梁山竖起了那面大旗,这滥杀义士之事,是万万不会做的。” “花荣兄弟虽是在青州为军官,但英名传于我耳中,保境安民,尽职尽责,那是真好汉。这等英雄可死在战场之上,两军对垒,各为其主,手下自然不会留有情面。可却绝不会死在今日我梁山大寨里。” “哥哥这话说的正合铁牛性情。俺梁山泊从来不做那小人勾当。” 陆谦话音刚落,这时厅下窜出来一个黑汉,可不就是李逵,背后插着两把板斧,上下打量了花荣一眼,嗤鼻道:“量你个白脸相公,非是那高俅老贼,怎值得叫俺梁山坏了名头?今儿就是那鸟知府在这儿,也由得他去。待到来日厮杀里撞上,看俺再一斧子把你剁做两截。” 聚义厅里一阵大笑起来,就是那花荣也不在意自己被李逵骂做是白脸相公了。他之前上梁山,靠的是晁盖与宋江的名头作保人。故做直言,即有他本性使然,也有他试探之心。可现在却是真真佩服梁山义气了,“陆头领高义,花荣佩服。” “贤弟勿怪。我这铁牛兄弟恁么粗卤,不识得体面!休怪休怪。”陆谦呵呵一笑,他才不会为难花荣呢,那不仅会叫花荣心生芥蒂,更会碍了晁盖与宋江的脸面,赔本买卖么。之后只是把话语一转,“我等今日既然有缘在此相聚相见,那就不醉不归。”反正那宝光如来也做起了闭口禅来,显然是要等杂人皆走了,再说。 那就,后山摆宴席吧。 第一百一十章 二和尚梁山斗武 如放在鲁智深、林冲未上的山前,梁山头领当中实在是无拿得出手的人物来比花荣和邓元觉。但是现下,有了这两位水浒第一流的高手镇场子,大摆宴席,当中若是生起事端,陆谦也是一点都不怯。 而事实上,这宴席上果然就有那事端生起。 地域黑在21世纪都司空见惯,更无论是这时间了。那西北的看不起河北的,河北的看不起江南的,齐鲁也是北方,反正隔着一条长江,在江南人的眼中,以北的都是北方。 从校场回来的鲁智深与邓元觉,两个胖大和尚第一眼见了,浑身上下就都冒出一股逼人战意。说来真真好笑,这事端来的甚是没缘由。俩光头对上的第一眼,就瞧着对手不舒服。 却是两人高低一般,胖瘦一般,又尽是大光头,一般的僧衣,脖颈上还皆挂着一串小儿拳头大小的念珠。恍如一对沙门护法,同胞胎儿的兄弟。 那鲁智深上山之后也经常穿着一身灰色僧衣,陆谦曾经劝他就此作罢,休管佛陀。只需心中有善意,和尚不和尚的有何区别?又不是留着光头做和尚就真得慈悲,那天底下的坏和尚多了去了。便是那五台山上的和尚,下山收租放债,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冤孽。 可鲁智深甚是坚持,就是舍不得这身僧衣。 现如今他与这邓元觉只一眼就较上了劲。两边一个是关西大汉,另一个是江南英豪。 双方各不把佛门清规戒律放在眼中,至于摩尼教吃素的戒条与邓元觉来说更是扯淡。从一开始两边就拼起了酒来。而其他人等,虽然也在吃酒说笑,目光却实是瞧着俩胖大和尚。 “哥哥,这二人必然有一番好斗。鲁师兄武艺高强,邓元觉也不是弱手。这两虎相争,恐有一伤啊。到时就全仰仗哥哥挽救了。” 鲁智深上山后,武器便换回了月牙方便铲,陆谦还叫汤隆精心打制了一杆禅杖,重达六十斤,毕竟是佛门中人嘛。是以这两人较量起来,但也不缺趁手的兵刃。 这番较量是完全出乎陆谦意料的,一句相抵的话语都没有,只能说两人相似之处太多,叫他们彼此看了就犯触。 林冲自然晓得陆谦的意思,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眼神含着惊奇。听陆谦的话,这江南文秀之地来的和尚,竟是能抵得住鲁智深的。这可叫他没有料到。 花荣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戏,之前倒是没有发觉邓元觉有多么的脾气暴躁。只是他见陆谦、林冲全都作壁上观;适才骂自己是白脸相公的黑厮,两只轱辘辘的牛眼,一会儿看那花和尚,一会儿去看宝光如来,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也不知道那颗黑头里想的什么。甚至一个浑身麻点的汉子已在吆喝着要打赌了。很显然,梁山上一干头领并不介意这一战,或者说他们对花和尚甚有信心。 如此他也正好瞧个热闹。 花荣平日困居清风寨里,平日便是较量武艺,都没一个对手。青州军界的老大,霹雳火秦明倒是有一身好武艺,可人家是何等的人物?眼里可没有一个区区武知寨。 现在走将出来,正好见识一番这江湖绿林角色的手段。 正在花荣想着时候,鲁智深、邓元觉已经齐齐放下了手中酒碗。“洒家在江湖上走动些时日,今日好不容易撞到一位师兄,敢请较量一番。让我梁山人物见识一下江南好汉的手段。” 邓元觉自不会让怯,适才梁山泊义气过人,他却也要显露手段来,省的叫人小瞧了摩尼教。 一旁的喽啰,早抬出了月牙方便铲和水磨禅杖来。 邓元觉先向陆谦一礼,“正要领教梁山好汉的厉害。”转头拎起禅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外处站定,向鲁智深呼喊道:“速速出来,吃洒家一仗。”这边鲁智深也握起月牙方便铲,急匆匆的跳将去。 陆谦起身对着一干人道:“诸位,且都去助个兴。” 这酒席上的人等就没几个不爱凑热闹的,况且是高手在比斗。只是这花和尚与宝光如来的此番比斗,那地域较量的色彩来的太淡,在场人等更多是觉得这俩人在斗气斗殴。 是的,斗气斗殴。 俩个胖大和尚,彼此道了一声佛号,拉开架势,也不打话,轮起禅杖/方便铲便奔将来。两个一齐都使兵器相并。鲁智深忿怒,全无清净之心;邓元觉生嗔,岂有慈悲之念。便是好一通拼杀。 转眼四五十回合过去,那兵器碰撞的巨鸣声震得陆谦耳朵生疼,他都要替二人的手疼了。 两人斗到此处还是不分胜败。陆谦在上看了,与花荣、晁盖等人道:“先前是只说江南方腊手下有个宝光如来,为摩尼教的护教法王,武艺高强,打遍江南难逢敌手,不想真就如此了得,名不虚传,名不虚传。这斗了这许多时,不曾折半点儿便宜与鲁师兄。”鲁达能在小种经略相公帐前做上提辖,那靠的就是一身过人武艺。他这提辖与孙立的提辖可大有不一样,不领兵讨贼,更是小种的警卫军官,亲近随扈。可是这江南也是有英豪的,且这邓元觉的武艺在摩尼教中还算不得顶尖。这个陆谦却先不说了。 林冲手中持着一杆点钢枪,人不知何时已是观战距离最近。只待有危险出来,便抢上去分开。 花荣答道:“小弟却也看得呆了,不曾见这一对敌手!”这对花荣来说也是个惊醒,天下高手英豪何其之多啊。自己在青州放眼望去也只看到一个霹雳火,真真是坐井观天了,现在往济州走一趟,就一下遇到两个。那旁边还有一个豹子头! 而一旁的晁盖更是满脸的失落,他常年打熬身体,也不曾娶妻纳妾,偌大的名头多半是他靠着一条棍棒打下来的,与宋江甚不同。是以平日里也对自身武艺颇是自诩。 别的休说,只这济州府里,除了美髯公朱仝还能不弱于他,就是插翅虎雷横都弱了一筹。 可现在看,却是不济这俩胖大和尚。 而若是只如此也就罢了,晁盖再是号称天王,也不会以为自身武艺天下第一。这真叫他失落的是场上俩胖大和尚的身份也。鲁智深与邓元觉出身是有不同,成长经历也有不同,可两人却有一个相同的身份,那就是为人下属。 而那陆谦的江湖名头可盖不过他晁盖,至于江南方腊,倒是比晁盖的名头稍微大上一筹。 然而不管是这个名头只与他相当的陆谦,还是稍微强过他一线的方腊,手下却都有比晁盖自己都强的下属,那晁盖呢?对比之,他手下的庄客都是不济的很呐。况且摩尼教中显然不止一个宝光大和尚,梁山泊里除了花和尚还有那豹子头。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晁盖这一刻觉得很失落。 而此时,场上比斗的二人已经战到了七十来合。无论是鲁智深还是邓元觉,都浑身暴起青筋,汗水淋漓中白雾在头顶蒸腾。 “真是一场好斗。”却是旁边的这在陆谦眼中一样是‘黑色’的花荣,看到妙处,拍手叫好。他在清风寨困居数年,哪里见过这等好斗?手下不禁生痒。 陆谦在旁看着,只做微笑。 现在才七十来合,远不到俩和尚力竭的时候,待到百十合后依旧战平,陆谦自会要林冲将他们分散开。 只不过这回陆谦却是多虑了。俩光头再战了三四十合,将将要破百后,彼此都收住了手,各跳将出圈子外来。 却是两人已经知晓对方了得。再拼下去,也是如此。非是生死对决,再多拼打也是切磋,没甚意义。而两边又非生死仇敌,哪里会真做生死拼杀呢? 是高手自有分寸,才不会等到力竭,控不住分寸时候才做停手呢。 “两位师兄,端的好手段,两杆兵杖,神出鬼没,林冲佩服。”林冲攒枪在手,大笑着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藏龙卧虎 “花荣兄弟可否技痒,且也下去较量一番,如何?” 陆谦早就把花荣看在眼中,花荣那一双手不住戳握,眼睛中精光乍现,一副跃跃欲试感。遂开口相邀道。 只不过花荣并非那邓元觉,虽然心中甚想与强手较量一个高下,分出个高低,但人还是有几分清醒的。自己与那梁山非一路人马,纵然今日梁山义气,可自家已经得足了便宜,还是休要造次的好。如是想着,便开口相拒。 陆谦却已经将林冲唤来,闻言摇头道:“兄弟休要多虑。我辈武人,以武会友乃一大乐事也。你在那清风寨多年,彼处地狭域僻,整日与一伙毛贼草寇作伴,何曾遇到过今日这般的强手?不放开手脚,一尽兴致,更待何时?” “我这位哥哥乃东京城里顶尖的手段,一样的精通枪法。花荣兄弟何妨下场一试身手,也叫我等开开眼界?” 青州三将里,除了那镇三山黄信武力值低了些外,花荣、秦明那可都是梁山中的一流战将。 花荣性格并无暴躁,却也不是林冲那般的隐忍,不是徐宁那般的得过且过。在陆谦看来,他就是标准的武人性格,兼品性甚佳。这从原著上他见宋江后痛陈刘高夫妻之恶的那番话里就能看出一二来,可谓是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之人。而且有武人的‘不讲究’。 例如:兄长没来由救那妇人做甚么!正好教灭这厮的口。 再有,……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兄长错救了这等不才的人。 小李广是良是恶,就可见一番。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那的义气,带人从刘高手里抢夺宋江就能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可说是一忠于职守的禁止之人,黑三郎清风寨里被刘高捉住,不就是在元宵节看灯时候吗?而那时的花荣要不是职役在身,不能陪宋江闲步同往,何尝会遭受这一劫难?而以花荣对宋江的敬重,也没叫他舍弃了职责,来陪宋江游玩赏灯,自然是忠于职守的人了。 如此的一个小李广,除了对宋江的那份‘忠诚’外,在陆谦眼中是没有过突出的性格特点的。不像林冲的隐忍,不像宋江的腹黑,不像李逵的白痴,更没有阮小七的火爆直快。 可如此‘中庸’的花荣,却可以代表着现今天下老大一批的人群。他们良心未泯,知道善恶,讲义气情面,对坏人坏事又有点‘不择手段’。 其实这种人挺好的,不迂腐么,陆谦就很喜欢。 从一开始因花荣的名号,飞将军李广可是陆谦上辈子就大大喜欢的一个人,到后来他的品行。所以对比宝光大和尚,陆谦今日在花荣身上废的心思更多。义气当先也好,为人大气也好,以武会友也罢,说到底儿,这都是为给花荣留下一个好印象罢了。 这时的花荣已然有了决定,对着陆谦一抱拳,“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过一旁喽啰递来的铁枪,向着林冲一礼道:“教头请了。” 林冲这边早得陆谦的示意,正要显露手段,也是面上一笑,“哈哈,花知寨,请。” 而这时陆谦才察觉尚且有不对的地方,马呢?“二位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兄长与花贤弟都是马上将军,如此比试,岂能无马?”说着就要喽啰速牵马来。 林冲朗声一笑,“如此也好,杀得更是趁手。” 他在东京城内也多有比武论艺的时候,比如说跟金枪班教师徐宁的比较,后者是殿前都太尉宿元景手下的一员骁将,而林冲就是殿帅府太尉高俅手下的大将。这高手比斗,或许惊险,却甚能磨砺武艺的。 俗话中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功夫一旦荒废,是会凋落的。可不像有系统在身的陆谦。 林冲这些日子在山寨里,能与他切磋来的只有鲁智深,后者在原著上明是梁山的步军总头领,但在马背上却能战平呼延灼。 现在有了新对手,且陆谦于他打保票,这花荣的武艺只在徐宁之上,不在徐宁之下。叫林冲甚是欢喜。 如此战马牵来,林冲花荣相互一礼,銮铃响处,挺枪接战。那两马相交之际,众人呐喊助威。 那一个枪快,势如霹雳;一个枪狠,勇若奔雷。盘马交错,漫天枪头飞影;金铁交响,满眼寒星点点。 不说鲁智深、邓元觉在一旁看了,大声赞叹;就是其他人也都看呆了。 要知道,眼下的梁山泊,还多是马下步将。不管是项充李衮,还是刘唐李逵,这些个骨干头领都只便宜在马下厮杀,或见识浅短,那里见过真正的高手在马背上拼斗的? “俺那爷,好快的枪。瞧得俺铁牛眼都花了。”李逵也不再叫嚷着给汤隆招揽du徒了,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瞧着比斗中的俩人,都要呆了。 先前鲁智深与邓元觉的比斗,也是一流的高手准。但两个胖大和尚很喜爱以硬碰硬,这风格李逵喜欢,却能叫他看出三两分的深浅来。瞧焦挺就能知道,他这黑厮最怕的就是‘技术’。 而眼前的林冲与花荣,枪法皆当世一流。那花荣在八骠当中也是数得着的水准,清风山上与秦明斗了几十合打平,靠的可不全是箭法。陆谦一直觉得花荣的枪法比之五虎水准也就略逊一丢丢,但差距不大,而且有着一手绝佳的箭术,综合实力也是五虎级的。 眼下场上的这回拼斗似乎也应证了他的猜测,花荣现下自无用弓箭的道理,纯枪法迎战林冲,头五十合直接打平,七八十合始略处下风,到了百二十回合,才始有点还击无力只能招架的势头。 林冲何许人也?自然不会真把花荣斗败,过了百三十回合,就把钢枪一收,拨马往偏出驰开。 两相罢战。围观的众人才吐出了一口浊气来。 “哥哥。这花荣武艺好生了得。他人在青州,距离济州近在咫尺,难保日后不与我山寨人马在兵阵上碰到,何不就此拘在山寨里?” 朱贵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中深觉的,便是十个自家这等身手的撞上那花荣了,也是白给。遂在陆谦耳边进言。陆谦摇头失笑,“小李广虽然了得,我梁山义气更重。”可不能因小失大啊。既坏了名头,不得花荣真心,又开罪了宋江、晁盖。 花荣也带马跑出了几步,陆谦都能看得出他额头渗出的一层薄汗了。吐出一口气,道:“林教头好枪法,小弟甘拜下风。” “花知寨客气了。谁都晓得你有那一手神射,可不是作假。”这花荣一手好枪法,不弱那金枪班教师徐宁半分,可绰号却是小李广,由此可见他箭上功夫。这要是放到战争上,可比一手枪法更加了得。这赵宋朝廷就十分推崇箭术,许以为诸军武艺第一,比刀枪更甚。 陆谦哈哈大笑着走去,“都是好枪法,好枪法。直叫我等大开眼界。”却也是杀一杀头领们心中的傲气,好叫他们知道这官军当中藏龙卧虎,还有的是强人。亦如那江南摩尼教。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终非同路 如此一干人再回到宴席上,酒肉果品新上了一轮,大吹大擂,畅声说笑,高声喝骂。 花荣率先骂起了那文知寨刘高夫妻贪得无厌,残民害民;林冲、陆谦就骂高俅老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汤隆也骂高俅奸诈,还骂王晋卿,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可最凶猛的当属宝光大和尚,先要剥皮挫骨朱勔,再要剁了赵佶。 那一时间都让其他人等为之失声。 在场人等,虽然各有各的苦处,但要把矛头直指东京紫宸殿里的赵天子的,除了心存反意的陆谦外那却还无一个。 林冲也好、汤隆也罢,还有那鲁智深、项充、李衮等人,那没一个要真砍皇帝的。就说汤隆,他是山寨一干头领里唯一一个与皇帝有‘直接’恩怨的主儿,可要是赵佶接下来能稍微的对徐宁表达一丝歉意,他对老赵家的一肚子怨恨,怕立刻就能化没了。【李逵那是白痴浑球,不晓厉害。】 陆谦端起了一杯酒,眼神悄悄地打量左右,心里知道,时机不到也。 只宝光大和尚一个人还在咒骂:“叵耐朱勔那厮,坏到极处。十年时间,于苏杭繁华之地靡费官钱,百计求索。江南乃鱼米之乡,生民本甚安美,现如今却备遭涂炭。便是那千贯中产之家亦都破产,甚至卖子鬻女以供索取。流离失所者数以万计,倾家荡产者不可计数。洒家恨不得将那狗官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再把那贪图奇巧的狗皇帝一并砍了。我江南花石纲十载之难,祸害皆起于那狗皇帝,他方才是罪魁祸首。不杀此二贼人,不解我心头之恨,洒家到死都放不过他们。” 邓元觉这番话说的绝不是在喊口号,而是真真切切的感由心发,那股子恨到极处的杀意,那股子对朱勔和赵佶恨进骨子里的痛恨,是做不得假的。 这才真真是陆谦的好盟友,反宋革命之路上的好伙伴。 “好!大和尚说的痛快,那朱勔好大的官,正要杀得快活。放着我们有许多军马,便造反怕怎地!你们那个菜馍教也造起反来,大家一起反。等到杀进东京城,砍了那鸟皇帝的头,俺虞侯哥哥便做了大皇帝,让你们家教主做那小皇帝。林教头去做那高俅的太尉,鲁大师和大和尚就都做个护国国师。我们都做个将军。咱们杀去东京,夺了鸟皇帝的位,在那里快活,却不好!不强似这个鸟水泊里!”李逵这厮真真就是狗屁不懂的。 朱贵听了脸都唬白,慌忙喝道:“铁牛,你这厮胡说!你今日既到这里,不可使你那在沂水老家的性儿,须要听头领哥哥的言语号令,亦不许你胡言乱语,多嘴多舌。再如此多言插口,先割了你这颗头来为令,以警后人!”只把李逵喷的灰头土脸,“嗳也!若割了我这颗头,几时再长的一个出来?我只吃酒便了。”酒席上众人都笑。 那晁盖脸上笑的甚是欢乐,似乎忘了自己适才被李逵话语唬的差点跳起。他现在可不是原著上的梁山泊二代目,还只是一个豪爽的盐枭,过的快活的乡间财主豪强。如何不被这砍皇帝脑袋的话惊到? 还有那花荣,看着大放厥词的李逵,觉得自家的这点小愤怒真的是逊爆了。可也算是知晓了那黑厮是个真浑球,举起酒杯对着陆谦一礼,“哥哥麾下,真……人才济济。”至于被先前被李逵骂做白脸相公的事儿,趁早揭过。跟一个叫嚷着杀进东京,多了皇帝大位的山匪粗人计较,花荣他丢不起这人。 此一刻对李逵大起好感的只有邓元觉和陆谦。 前者心中一下子对梁山亲近起来,彼此站在同一条革命阵线上么。后者却觉得自己真要改变一下对李逵的根本态度了。 陆谦之前不喜欢李逵,虽然他面上从没流露出来,可他心底里李逵的份量真的不重。而现在,陆谦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调教调教这黑厮,如此将用,是非常得心应手的。正所谓白纸之上好作画,李逵只要调教的好,真会是个好小弟,好马仔的。 如此酒罢,太阳已经偏西,陆谦一路送晁盖与花荣下山。那宋江拜托晁盖开口之事,陆谦自然一口应允。就如是晁盖想的样儿,谁的钱不是钱?宋江的钱还能比别人的钱咬手不成么? 这也等于说陆谦是公开了自己‘晶糖之主’的身份,但是晁盖半点不心动。陆谦能看的出来,他是真的不心动。在钱财这一点上,晁盖、宋江都是很大方的。 作为齐鲁排行第一的大盐枭,按照道理,晁盖富可敌国是虚假,但百万家私则半点不难。 可陆谦来梁山泊也有段日子了,却是知道这晁盖全部身家,能有个十万贯都是向大里说了。 盖因为他出手大方,不肯亏待手下的弟兄;且真仗义疏财,与乡里也甚是友善。休管是谁家有难求到门前,都是几百钱几斗粮米的施舍。对于江湖过路的朋友更是大方。只是为人实诚,不如宋江那般会自我吹捧,是以名头稍弱那宋江一筹。再说了,人家宋江是窝主,天生就比盐枭被四方好汉给高看一眼。 这等为人,陆谦也是要高看一眼的。 晁盖下山时候,船上装了足足八百斤晶糖,这并非是陆谦舍不得,亦或是晁盖拿钱少了。事实上他一分钱都没留晁盖的,只要这晶糖钱折算成药材、粮食,叫宋家来日送上山便可。 却是现如今这时空里,砂糖难寻,那发黑焦黄的赤砂糖拢共就少,陆谦便再会妙法漂白,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山寨中只有千斤,陆谦留下两成,剩余晶糖全给晁盖装船运走。 砂糖的价格不菲。便是那老样儿的赤砂糖,在建康府也能买到一石百贯的价格,拉到东京翻上一倍也不稀罕,而要是运到北边,比如燕京城,那就是五百贯都有可能。而经晶莹剔透的白砂糖价格就更是高昂。所以,别看只是八担晶糖,跟往日精盐的交易额度相差甚远,却真真是好东西。价格昂贵不说,更是拿再多钱都难在市面上买到的稀罕物。 陆谦现下都很好奇将来宋江的‘前途’。按照他的想法,这一次次击败北宋的讨伐军,必然会引得地方惶恐,届时便是义勇乡兵走上舞台的时候了。如果他与宋江、晁盖配合默契,保不准还能送那黑三郎和晁天王青云直上呢。但这就要看他们二人能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那宋江这段日子里似乎态度更加谦恭了。而晁盖呢? 陆谦他的眼睛里,晁盖晁保正正在船头抱拳告别,这位仁兄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呢。那自己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 就在陆谦脑子里无数个念头转动的时候,与晁盖一同立在船头的花荣,正在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望着梁山大寨。这短短的半日时间,花荣在这梁山之上竟体验到了一种久违的畅快感,就好比鱼儿入了水一般,哪里还有清风寨里受刘高煎熬呕气的郁闷? 可他又深知道,自己与这梁山,终非是一路人马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结盟 当天夜晚,陆谦私宴邓元觉,两人这顿饭进的甚快,未到一更时分宝光和尚就起身告辞。陆谦随后就到了聚义厅,不多时,一干头领,除去了州府开店的王定六和在郓城县活动的朱富外就已经悉数到场。 众人坐定,当陆谦道出了宝光和尚来意时候,整个聚义厅都骚动起来。 “结盟!”邓元觉此来梁山的目的,就是代表江南方腊一伙儿来与梁山结盟的。这摩尼教所图果然甚大。否则只在绿林走动,那里需要结盟齐鲁啊? 再联想到邓元觉的言辞,一些头领心中已经明悟,摩尼教是要干大事啊。 “摩尼教传入中土四百年,初只盛行于漠北西域,自唐代宗大历年间流入两淮,始为江南人所知晓。到武宗灭佛时候,摩尼教亦遭重创,转而潜身地下,化为密门。及到此时已兼蓄佛道杂巫,汇聚农民、生员、吏员、兵卒、绿林好汉、江洋大盗、地方豪强等等,秘密结社。教徒白衣乌帽,素来为江南官府所忌惮。” 陆谦说的这番话里,不少内容都是陆谦原主的记忆,殿帅府能收到全国各地的情报,江南官府对于摩尼教声势渐大的苦恼早就送到京城,陆谦身为殿帅府虞侯,也能接触一些不紧要的消息的。这些消息虽然不被高俅所重视,可陆谦身份低微,看不到的还是看不到。 “当今皇帝非是明君,十年来大索花石,搅得江南官场一派乌烟瘴气,黎民百姓更受苦受难,不知道有多少人加入了其教中,让摩尼教的声势日渐壮大。如当今的赵天子依旧残民若此,早晚江南地界非要起一场大乱不可。” 陆谦话中的意思很清楚,那指点的就是方腊迟早要造反。 鲁智深眼睛一睁,“如此这方腊就好大胆子,算计到我梁山的头上了。邓元觉那贼秃说是来结盟的,怕是拿我辈梁山好汉做他摩尼教的遮奢花牌是真。” “师兄所言极是。”林冲先是赞了一句鲁智深,接着从陆谦一礼,道:“江南与我梁山分处南北,相隔遥远,说甚结盟,太过虚诞。那官军征讨我山寨时候,莫不成方腊还能派兵来援?”显然也是不甚赞同。 实在是口头上一个结盟,未免太过轻飘。如果那邓元觉能许诺说过来几个他这样的高手帮衬,这份量还显得重两分,诚意也可见上两分。但摩尼教之初就小觑了梁山,只把梁山当个阻挡棋子,邓元觉如何会说这等话。 “哥哥,小弟也以为不可。”座下薛永挨着林冲后起身禀道。 “小弟先前流浪江湖时候,那江南之地也盘恒过。当地百姓确是饱受那花石纲之难,摩尼教声势也真真不小,江南方腊泼天大的名头。可小弟从未听闻江湖朋友有人提起那摩尼教预备谋反的?许是其机密事,不会叫外人知晓,却也可见其兵甲不足。”那兵甲要是备足,江湖上总能留下些风言风语的。“其兵甲不备,丁壮不强,如何能成大事?那摩尼教中许有不少好汉,也有无数教众,悍不畏死,但彼辈江湖手段甚强,如何真当得行军打仗? 江南官军孱弱,禁军也好,当地土兵也罢,尽数不堪一击。摩尼教若骤然发难,许是能逞一时英雄,席卷上三五州府。可只待东京城里的皇帝把别处官军调派,彼一群乌合之众,又如何能低抵挡的住?”这阵子梁山兵马正在‘正规化’,一干头领领教了正规作战的厉害,也听多了鲁智深吹嘘的西军了得。更重要的是,那小李广花荣给山寨一干头领的震撼就在眼前,可还未消褪去,花荣的存在很是映衬了鲁智深话语中的真实性,赵皇帝手下还是有不少能打能杀的军汉的。光一西军便有二三十万人。 这些人正是知道了真正的官军精锐对战草莽绿林手段时候的厉害,才知道江湖手段的乌合之众的真实价值有多么的渺小。也就不其然的把方腊看低了不少。 “我梁山尚有这八百里水泊可依持,那江南之地又有甚险要处的?彼时官军精锐袭来,必是沸水泼雪,一击可灭。我梁山如与其结盟,被那方腊危机时候告求援军来,岂不坐蜡?” 这薛永却是以为摩尼教立刻就要造反的,如此也是不允。但话说的有条有理,甚是出彩。话音落下,不少头领纷纷称是。倒是提醒了陆谦一个‘事实’,这山寨的不少头领听了他话之后,不少人都误以为方腊近期便要造反了。而陆谦细细回忆了适才他与邓元觉的交谈,后者真真没有说是何时要起兵反宋的,却又隐隐的似似在说不久便将反。只因为陆谦‘知道’方腊在几年后最终会反,潜意识里忽略了这一点。因为到那个时候,梁山与方腊还真是能南北呼应的好盟友。 而这个中间还隔有几年的时间,却是被陆谦给‘吃’了。这么一来,就现在的梁山,以梁山如今的实力,与‘很快’便要造反的方腊,的确有点不映衬,要呼应方腊,则都显得困难。 所以在鲁智深、林冲看来,是方腊要那梁山当挡箭牌,当个吸引赵宋注意力的靶子,如此自然是不认可。薛永也是这样认为,但说话更好听一些。 聚义厅内一干头领里大多不同意,那说明他们还有点自知之明,晓得现如今梁山的实力太弱。二十个山寨头领,除了闭嘴当木偶的李逵叫嚷着杀奔东京,其他人还是有点脑子的。 陆谦脑子翻转,便有了决定。这结盟就先作罢,再等上几年,当梁山实力坐大后再与之结盟也不差。现在现今即便是结盟了,也没个卵用。 而且他已经想到了下次再谈时候,要如何对邓元觉说了。照那邓元觉的话思量,他似乎也能认可摩尼教很快就要起兵了…… 只这一条,足够叫邓元觉哑口无言。 果然,次日午后陆谦与邓元觉再谈此事的时候,当他问及摩尼教是否今日就将起兵时候,邓元觉张口结舌再说不出话来。 至此,结盟之事便不需提及了。 但两家也算接下情谊,扯上了瓜葛。比如邓元觉就拜托陆谦今年之内,送良马百匹南下,订金不日就当奉上,保管梁山不吃亏欠。陆谦也请摩尼教在江南替他收录一批船匠船工,还有造船的木材等,同样不会叫摩尼教吃亏。这在邓元觉看来自然是小事儿,而百匹良马在陆谦看来也不是太大的难事儿。两边尽数答应,甚是爽快。 是以,陆谦接下来便也同意了让邓元觉留在山上,等待来日与官军开战,叫他长长见识。他不怕方腊警醒了。摩尼教的组织方式是秘密结社,且江南之地人口密集,方腊便是晓得了军伍阵法,他也找不出合适的地方来大规模的操练,更不要说操练人马的教头了。 原著上的梁山,官方人物甚多;而方腊一伙,却全都出身草莽江湖,算是彻彻底底的草根。 梁山上有林冲这样的禁军教头,专业人士;有鲁智深这种同西夏军厮杀过的悍将;还有陆谦不遗余力提供的鱼肉吃食,钱粮不缺,梁山军这才能在一个冬季里操练出模样来。方腊有什么? 摩尼教的总体量现今绝对远超梁山,但比人均,那就是后世中国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梁山的这一切,方腊即便看得到,知道好,他也学不来。 邓元觉则还派出一随从向南,尽快把消息回报方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道受业,教人造反(一) 时间过得飞快。正月二十七日,武松处再传来信报,他部要开拔了。同时州府的王定六也着人传来信报,党世雄已在整顿兵马粮秣,显然很快也就要开拔了。只是陆谦要他寻找的养鸽人却迟迟无有消息。 水浒这个时代,人力传递消息太过缓慢,虽然保险,可过于缓慢的速度叫陆谦很难受。特别是朱贵李家道口的小店与山寨里联系,竟然每每都需要船舶往来。这就叫陆谦不由得想到了信鸽。 上辈子他家边上就有人养鸽子,信鸽。他家在三楼,养鸽子的那位大爷住五楼。并没养几羽,可“鸽粪难闻,鸽毛乱飞”,那是半点不假的。陆谦的脾气不差,心底里都骂了好几次。自然不会上门请教那养信鸽的手艺了。现在他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叫王定六、朱贵等人去找。只是王定六人在州府,大地方,更容易寻到。 在这个时空里,信鸽可不是什么稀罕事物。那西夏与大宋争锋的时候,西夏军就曾以信鸽作为通讯手段,以至于信鸽还有了个别名——为“飞奴”。 党世雄征集大军,预计最迟在二月中旬,就差不多可以了。留给梁山的时间还有小二十日。 陆谦一点不惶恐。偌大的梁山,六七千人马,编组的营头整整十个,就算少了亲卫营这个残缺建制的营头外,至少四千五百名经过几月正规严格的训练后的士兵【八陆一水】,他还用得着怕党世雄吗? 说起来这党世雄和他那短命兄弟党世英,陆谦都很熟悉。当日在东京城里,他还涎着脸巴结过这对兄弟,只是不被人看在眼罢了。 记忆里的党世雄哥俩,给陆谦的印象就是如小李广差不多,标准的北宋武人。只是小李广心有底限,爱憎分明,可以说是不与淤泥同污的正直之人,那党氏兄弟就是与淤泥共处的污秽人物了。 花荣是荷花的花瓣,杨志就是那泥里的根茎,原著上的小人陆谦便是那坏死的烂藕,这俩兄弟也就是那半坏的莲藕。 党氏兄弟有身份,也有一定的本事,那就是比原著上的陆谦要好一些。 但相比较来说,党世英与高俅走的更近,党世雄还有那一分耿直。且这俩兄弟之间也有些隔阂龌龊,只是人家毕竟是亲骨血兄弟,陆谦可从没想过要党世雄折服的。接下这一仗,他还是要求全求大。最好再一口吃个饱! 那样的话,梁山人马的规模就能向着万人挺进了。 这一日,陆谦断金亭里再宴请邓元觉。后者在山上也有些日子了,自然是晓得了梁山的实力。但光头对梁山的兵甲器仗和医药全不挂心,对梁山喽啰的伙食也不多看一眼,那讲武堂在他耳中更是扯淡,只是把眼睛盯着作训司瞧。空闲时候就与鲁智深来较量。 花和尚是能步能骑,可邓元觉这厮倒是会乘马,但至于骑战就是说笑了,只做步斗。把在旁的陆谦看的不知道有多眼热,他现在的实力还是个二流,比之一流高手,可差的多了。 在陆谦眼力,这水浒里的二流高手的巅峰,或者说是准一流高手,就是朱仝、孙立这等人,此两者的实力还要胜过刘唐、雷横一筹。那朱仝是八骠中的一个,绝不算水货;而孙立的武艺更绝对不差朱仝,休管他的排名。只有这个级别的人物才多少有与鲁智深、林冲对战的资格。现在的他自身的实力却是不成! 跟朱仝打都是十几合下风,三四十合必然不敌。那碰到鲁智深这种猛男,三五个回合便有可能被打翻。所以,较量武艺他宁愿选林冲这种人,也不碰花和尚。那邓元觉是与鲁智深硬碰硬的主,陆谦在演武场上也是离得远远地。 这阵日子,陆谦的箭法倒是增益了不少。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箭术比起武力值一定差了不少,可五十步外,他至少能箭箭落在靶上了。陆谦心中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箭术差劲,既有可能是与他兵种属性中弓兵C阶有关。虽然他没有半点证据,可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邓元觉很喜欢断金亭这个所在,既能俯观金沙滩营寨,还能眺望浩荡的梁山水泊,叫人心胸骤然一阔啊。便是那远远的水军演练,他都能看在眼中。 “大师傅请了。” 陆谦先敬了邓元觉一碗酒,两人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彼此已经熟络,说说笑笑,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陆谦停下筷来,邓元觉也知道正戏要来了。 “近几日与大师傅相交甚快,听闻诸多江南好汉人物,叫陆某对贵教方教主是多生敬仰。” 现如今的方腊手下高手汲汲,不比梁山上大猫小猫三五只,方腊原著上的基本盘却多是有了。陆谦脑子里对水浒记忆深刻的也就是梁山人马,对方腊方面的人物就记着了个庞万春、邓元觉,可谓是寥寥。但现在有了邓元觉的口述,倒是叫他生出了不少印象来。比如那王寅、石宝、司行方、吕师囊、庞万春,还有那方家的一门变态人物,方杰、方天定等等,可都是高手啊。方腊的底蕴真不是一般的厚实,骨肉雄浑,只是没有上档次的正规军官为筋脉,没有真正的智谋之士做心智。 陆谦大大的夸奖了方腊一伙人一番,转而就道:“只是那摩尼教终为外传小道,吃菜事魔之名甚是污劣,素为士绅排斥,便是这北地民人也多是不喜。方教主如果以摩尼教之名起兵,怕是有大不妥,前景堪忧,前景堪忧啊。”这几日时间的交往,陆谦已经知晓了摩尼教中的一些事宜。就好比眼前的宝光大和尚,他之所以是摩尼教的护教法王,并非是因他武功高强,也不全是他为摩尼教履历功勋,更不是因他披僧衣,做和尚打扮。而因为他是摩尼教中佛门支脉的首脑。 前文说了,摩尼教在化名为暗的过程中,吸纳了佛道杂巫,融于一身。那佛门一脉就多归属于白莲社。至少在眼下这个时空是如此。 摩尼教最先吸纳的是佛教众生平等之意,所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但之后彼此的碰撞融合让摩尼教再改了方针,转而批判起了佛教的虚伪性,指出其本质“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主张实现真正的平等。是以摩尼教与阶层观念巩固的士林儒家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 在眼下这时空,北宋时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这白莲社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规定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它号召信徒敬奉祖先,是一种半僧半俗的秘密团体。它的教义简单,经卷比较通俗易懂。为下层人民所接受,所以被摩尼教吸纳。或者说是彼此合流。 为了掩盖身份,也是为了便于传教,不少人依旧是佛门装扮。这邓元觉就是其中魁首,也因此是摩尼教中雷打不动的护教法王。 陆谦的话让邓元觉感到刺耳,可他也知道,这是真话。摩尼教就只在江南一带流传,他们倒也往闽地传扬过,可当地之人甚是排外,几十年演化已自成一体。这摩尼教就还是只能在江南打转的摩尼教。 “我辈之人竖旗起兵,一是报那官府污浊不公;二是怨恨皇帝昏庸,朝廷黑暗。但话说到底,吾辈人还是要考量身后之事啊。” “推翻赵宋一统天下或许荒诞了,可割据一方,称孤道寡……”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道受业,教人造反(二) 陆谦言谈举止中给了邓元觉一种错感:叫“纵然邓元觉根本就没提过摩尼教啥时候会造反。陆谦却依旧认为摩尼教很快就要造反了,否则你摩尼教派人来齐鲁干毛?”所以今日的谈话一点都不突兀。他就不信摩尼教的一干人就各个都是牺牲自己照亮别人的大圣人。他们不可能是战争年间的tg英烈。这伙人甭管现下喊得是怎样的口号,说到底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或许他们现下对官府的怨恨颇多—— 是的,那苏杭应奉局对江南之地的搜刮确实过于酷烈,惹得江南地方民众怨声载道。正史上的方腊起义就是发泄了这股怒火。他们抓住了宋朝官吏都是百般折磨,陆谦之前看过那方面的资料。 因为好奇么。 水浒上,梁山人马八面威风,一次次打的北宋官军屁滚尿流;扫荡北地,扫荡田虎、王庆,都是一个不见折损,唯独战方腊时候死伤惨重。那他自然是要向度娘好好问一问方腊是何许人物了。 结果其中有篇资料就这么说的,陆谦是隐约记得。方腊义军只要抓住了宋朝官吏,就是碎尸万段,或熬成膏油,乱箭穿身,用尽各种办法折磨他们,以讨还血债,好解心头之恨。 这就说明,这些起义的民众,最大的缘由可能就是为了报仇泄恨。人心凝聚,那也就叫方腊等摩尼教高层不得不行此酷烈之法。那是因为起义民众的‘短视’,他们报仇雪恨后怕是死也甘心。但是方腊等摩尼教高层,却就没几个会想着能报仇即可,之后便是死了也心甘。 而人也都是会变得。如邓元觉等人,起义之前想法或许简单,但要是义军风卷云涌,浩浩荡荡的在短时间里就扫荡五六个州府,几十个州县后,那想法还会继续简单吗? 陆谦说的话很直,但却是大实话。 “割据一方,称孤道寡”这八个字从陆谦口中一吐出,宝光和尚两只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陆谦。 陆谦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欲成大事,某家且以为,贵教只提杀朱勔杀蔡京,或者再加一个清朝纲,就未免太过儿戏了。” “大宋底蕴雄厚。纵然当今皇帝败坏了十几年,搅得天下一片乌黑,可西北强兵,战力远胜过江南繁华之地的同辈。你教在江南经营日久,一日暴起,或许能很快席卷江南。但是出了江南这地界儿,你教所打的这旗号可还有半点的蛊惑力么?” 朱勔蔡京坑的只是江南,管其他地方何事?就比如说这齐鲁京东之地,朱勔于当地百姓有个屁仇恨啊。方腊的旗号半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老百姓一听是吃菜事魔的邪教,再有地方士绅豪强的呐喊帮腔,只纷纷以为是邪教叛乱,会支持他们才有的鬼。 宝光和尚脸颊不停地颤抖。还别说,在他脑子里资本雄厚,号召力甚强的摩尼教,放到江南之外还真是如此。陆谦所言并不空虚,真真的说中了摩尼教的一大短板。“洒家是个粗鲁汉子,俺教中兄弟也多是穷苦人出身,无长远计较,敢问虞侯破解之法?” 陆谦呵呵一笑,全做不信。 什么多是穷苦人出身。那普通教民是穷人出身,方腊这等高层会是穷人吗? 那只是被信仰迷住了眼睛,或者说脑子被摩尼教几百年躲躲藏藏的生活环境给挟制了,超脱不出牢笼。 看看历史上明清的白莲教起义,眼睛也是都被迷糊了。而同属一个性质的黄巾军起义,红巾军起义,还有太平天国起义,那又是什么声势?后者的力量为何会如此强大?还不是因为人家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纲领?李自成还吆喝着闯王来了,不纳粮呢。 “我华夏天下,我炎黄子民,自古以来就爱一个师出有名。起义是要掉脑袋的,那不是请客吃饭,事败了是要死一家子的。” “大师傅看我华夏最早的农民起义,你我之辈,都可做这一称呼。农民起义军!”那做主力的人都是农民么。 “那最早的农民起义是谁?秦汉时候的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我不信大师傅没有听说过?” “再到那汉末的黄巾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就是那五胡乱华之时,还有那乞活军,也是口号鲜明,急人所难。” “到了隋唐年间,十八路反王,挑头的王薄不也做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么?” 陆谦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邓元觉是不是知道,反正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再说点详细的,比如那苍天、黄天,乞活军的头头,王薄的下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网上看的,电视里看的,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就是这样。 但很显然,这番话唬住了邓和尚。邓元觉再看陆谦的眼神就已不一样了。要是说之前时候他还有些瞧不上陆谦,觉得陆谦能占据梁山大位,完全是凭的自己早到一步。否则那鲁智深和林冲,论武艺,论地位,论‘才华’,不都胜过陆谦,凭什的要陆谦做大哥? 然现在邓元觉自己‘真像’了。这陆谦武艺是不怎么样,但见识高绝。这做大哥的就该如此,就比如那摩尼教。要武艺高强,摩尼教里有的是武艺高强之人;但是武艺高强如王寅石宝之辈却是万万不能带领摩尼教一步步壮大至今日的。这一切的掌舵舵手都是方腊。而方腊的武艺也就如陆谦这般,武艺平平。在邓元觉的眼睛里。 再看过往历史上的帝王将相,不管是秦始皇、汉高祖,还是曹操刘备,杨坚杨广李渊李世民,哪个皇帝也不是武艺天下难逢敌手。也就这大宋朝的开国帝王赵匡胤,一杆棍棒真真厉害。但他做了皇帝之后也没再身先士卒啊。 邓元觉很期待着陆谦能继续‘指点谜机’,陆谦却朗声一笑,把话题一转,变作了江湖美景。 事儿不能一下子都抖搂出来,要一步步的来。现在陆谦是能把太平天国那一套传扬出来,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他背的很熟的,记忆深刻么。最多再加进去一句: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那绝对能吸引起一大批人。 按照历史书的评语,太平天国运动可是中国历史上旧式农民起义的最巅峰。这旗号一打出去,怕是能叫北宋的士绅们一个个急红了眼。 不过邓元觉到真不是粗卤人,他看陆谦打定主意了是不说话,就转而说起了梁山的这八个字: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洒家在江南时就曾听闻过这八个字,直叫我辈好汉心中舒爽。想来此八字便是虞侯适才之言了。叫俺们江南人物真真羡慕啊。”虽然听着舒坦,但这八个字真真没有起兵造反的气象啊。可再看陆谦的作为,那也不是等着招安之辈啊。 陆谦只是做笑。“天遣好汉杀不平,不平人杀不平人;不平人杀不平者,杀尽不平方太平。”可惜啊,便是到了21世纪,这天下不平者依旧多如牛毛啊。 …… 东去春来,日照晴空,万里无云。 一只飞鸟在高空中自由的翱翔、翻转、俯冲,大地上的一幕幕在它视野中映现。 赤色的旌旗招展延绵在翠绿色的大地上,一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辎重推车,无数民壮正集结,往上装载着粮草米袋。民夫们忙忙碌碌,片刻也不敢得闲,挥洒着淋淋汗水;监工的汉子挎着刀,晃着鞭子,彼此说笑着,巡视着,呵斥着,抽打着。 离此不远,一队队兵卒在呐喊、振奋。兵器、盔甲哐哐作响,一面面旌旗也在刷刷作响。 宋军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识天数 这一日,武松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宋公明……的弟弟,铁扇子宋清;见到了同样大名鼎鼎的齐鲁大豪托塔天王晁盖。后者豪侠过人,爽快畅直,真真名不虚传。这次的各县义勇乡兵云集,可其内的豪杰却寥寥无几,有了郓城人马来增色,才算没有叫武松失望。 要知道,这济州地面上藏龙卧虎,民间甚有不少豪强。比如那阳谷地界的独龙岗,三庄联保,把持着方圆几十里地界,私兵乡勇就有数千之众,只说战力可谓是济州民间第一势力,还有那扑天雕李应,当初也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名头。只不过李应已经隐退江湖,经营起庄园来。而那祝家和扈家又都是走的并田经商之路,于那江湖绿林中的名头远没有宋江、晁盖高大。此次官府下的本钱甚少,那独龙岗才不愿意就此下水呢。这能充分调动起来的,似也只有郓城地界。 各县的乡勇移民或三百或五百,如此加上郓城现今的上千人马,只此便有小三千人。再有调派了的各营厢兵,多是如被留在郓城做军需转运的巨野营一般,可想加起来也有了千把人,如此就是四千人了。最后是党世雄带领的四营禁军,足足两千人。刀枪弓弩犀利,甲胄齐全,战力不俗。 水泊外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梁山,党世雄引着两千禁军还未抵到郓城,陆谦就已经拿到了一张罗列着官军各部人马数量的详尽明细。 整整六千人马,再有三两千民壮跟随。这一战打好了,梁山能一口吃个肚饱。 聚义厅里,众头领坐齐,列席着一位宝光和尚邓元觉。 先是点名朱贵,要他道了一遍水泊外各路官军的兵力,然后陆谦向众人问道:“此战我梁山是依旧固守水泊山寨,以逸待劳;还是杀奔岸上去,与官军正面角力,决一雌雄?诸位兄弟都有何高见,且说来。” 陆谦很‘含蓄、谦逊’的征求众人的意见。他已经是梁山名正言顺的带头大哥,王伦在正月底的时候终于over了,陆谦等人为他披麻戴孝,亲自扶棺,送上人生的最后一程,转过身来,陆谦就真真的名正言顺了。 而作为老大,必要的威严和决断里自然是要有;可虚怀若谷一样能叫人生出好感来。在这等大事上,征求一下兄弟们的意见,把所有的心思捻成一股绳,作用不言而喻。 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鲁达和林冲,现如今山寨的一干头领们对他俩是心服口服。林冲和鲁智深武艺不仅超群,调教军士,讲武布阵,那战阵上的本事也是有目共睹。他们叫下面一干头领尽是心服,靠的可不是他们屁股下的第二把、第三把交椅。 鲁智深与林冲对望了一眼,第一个抱拳禀道:“大头领,各位兄弟,依洒家之见,就把弟兄们尽数拉去岸边,与官军正面做一较量。那群纸糊泥塑的鸟人,洒家就不信能败给他们。” “大头领,诸位兄弟。”林冲似乎已经习惯了做第二个发言人,鲁智深话音落下,他就起身禀道:“鲁师兄所言甚是。正要将兵下山,一战溃敌,扬我水泊梁山的威名。” “山寨上,数千人马这几个月里苦练本领,风雪无惧,岂是那腐朽官军可比的?以小可之见,战力已胜过禁军甚多。且又得汤隆兄弟的襄助,近来添置了不少兵仗器具,万无惧怕的道理?” 有了鲁智深、林冲态度明显的表态,聚义厅内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 “二位兄长说的甚是。哥哥,俺刘唐愿打先锋,杀那鸟军汉一个片甲不留。”刘唐脸上满满的跃跃欲试的冲动。话音没落,薛永、杜迁、宋万等人也是纷纷请战,李逵、项充、李衮仨更是叫的厉害。 就连宝光和尚都道:“梁山真真好汉如云,我江南男儿也不是撮鸟。洒家亦愿效力军前,聆听调遣。” 如此就不需多说了,点兵下山了事。陆谦留下杜迁宋万汤隆等把守山寨,点起水陆十营,再加樊瑞统带的医护营及一样归他调派的辎重营,五六千人浩浩荡荡的下了梁山。 此战主力是八个满编步兵营,阮氏兄弟统带的水营虽不至于打酱油,却也居次要地位。护卫陆谦左右的亲卫营更还不满三百人,第三都人马都未齐备。 黑压压的船舶堵塞了汶水口,左右岸边各一个营头拱护,刘唐再带领一个营头直捣梁山驿。 陆谦的大军就把战场预定在这儿。这梁山驿就是军寨的中心。 刘唐先锋还未抵到驿站,驿长就已带人逃之夭夭。很快消息就传到了郓城县。刚鸡蛋里挑骨头发作了周斌好一通的党世雄,先勃然大怒,继而就转为大喜。曹京在一旁赔笑道:“梁山贼寇不识天数,放着浩荡水泊不依仗,反而跑来路上寻死。下官要恭祝都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党世雄虽然晓得这只是曹京的恭维话,但听了还是高兴,特别是这话出自一知县老爷的口中,就尤其的叫他高兴。 大宋重文抑武,放在寻常时候,一府兵马都监可听不到知县相公的讨好话。人家是读书人。 也就是眼下情形特殊,这曹京官位之所以得以维持,多亏了高太尉,可以说党世雄与他已经彼此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论在高俅心中的份量,曹京明显不如党世雄。他有是个没风骨的人,清醒的认识到自身的不足之后,就很清晰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对党世雄是恭维有加。 “杨志。” “在。” “命你带民勇千人为大军先锋。须沉稳持重,量力而行,且不可挫了我军锐气。” 当日因为高俅府上老都管的一番话,这杨志被发配到了党世雄手下,职务却也不低,与徐宁相当,正是这济州府的团练使。只是他刚刚上任,而整个济州府已经被党世雄笼在了手中,杨志的到来半点不显山漏水。 比如那征发各县的民勇,团练使是甚显眼的一个,现在却变得默默无闻。那武松也是听了军令后才第一次见到了现任济州团练使杨志。 只见那汉子六尺三四的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许短须,头戴一顶凤翅盔,上撒着一把红缨,穿一领白段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把盔甲半掩,跨口腰刀,带着弓壶,提条点钢枪,生得魁梧雄健。 杨志受了军令,点起三个县的民勇,便一路向着梁山驿赶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次反围剿(一) 郓城县城距离梁山驿有小百里远近,自然不是一日之间便可抵达的。一干乡勇民兵也不是那日行百里的精干强兵,他们便是连日行五十里都做不到。 这第一日,杨志只带兵走了二十余里。便不得不就近寻了一处集镇住下。这郓城地界上的士绅地主都是极欢迎官军剿匪的,那梁山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刀啊。别的不说,只是这个冬季里,他们一干人中那就没一个敢再用过去的手段来喝穷人佃户的血,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可是损失了不小。 且这才只是一个冬季,看梁山泊周遭各县都有多少士绅地主被灭门,被抄家啦?不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他们的日子就永远也过不舒坦。就永远也实现不了把土地都变成自家的这一宏图大愿。 所以这些士绅地主都很是热心。都不需杨志再做吩咐,热汤热水,猪羊鸡鸭,一坛坛的酒水,便送进了军中。杨志都有些发懵,他由衷的感觉到了眼前士绅地主们内心里的欢喜和爱戴,箪食壶浆迎王师的典故似乎不假啊。叫在江南之地受到过无数个白眼和恶毒咒骂的杨志深感欢喜。 只是杨志也非傻子,一时儿的高兴劲褪去,他人便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会受到如此待遇了。 想着却是心冷。 而且不其提这个身心上担负着注重荣耀,背负着振兴家门,不可让祖上荣光受到玷污的汉子,明白了后是怎么想的。这一夜里武二郎过的却甚是快活。 他与晁盖连拼了十碗酒,直接把这个他所敬仰的齐鲁大豪给灌趴下了。还有那郓城县的马兵都头朱仝,那也是条汉子,一碗碗的酒水灌倒肚子里,最后武松都不知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第二日起来,被酒神青垂的武松是神清气爽,头不晕来腿不软;而晁盖和朱仝却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斗败公鸡样儿。 这一日杨志率军行了大概三十来里,距离梁山驿已经只剩下一日路程了。杨志开始着人警备。夜间可不能疏忽,特别是对梁山贼。 杨志背负着全部的希望来到这济州,目标是铲平梁山,那自然要对梁山了解有加了。他当初就是惧怕梁山名头掺水,不敢挑着财货打梁山泊路过,而改走了他路。但现下看却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这事儿,杨志早就抛在脑后,真正叫他惊醒的是陆谦的战绩。那一把又一把火,烧的梁山好不兴旺,烧得官军好不狼狈。 陆谦善夜战,善偷袭取巧。虽然从兵法上看,不过是鬼魅伎俩,但杨志却不得不上心。盖是因为他真的输不起,没再来一次的本钱了。 只看那高俅的态度他就知道,如果是没有眼下的梁山之战,当日他就被推出太尉府了。 是以,杨志万分珍贵眼前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而他手下又尽是些疏忽训练的土勇,一旦被袭击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手下的队伍里,不仅有武松这个视陆谦为大恩人的内奸,还有晁盖这一与梁山通风报信之辈。 这个时候的陆某人已经详细拿到了官军的底细,更是知晓了杨志这队人马的兵力、配置。这时郓城县内的官军主力也在党世雄的带领下出了城门,向着梁山泊开来。与杨志所部前后间隔有三十里路,正常行进大概是一日的路程。 按道理说,这支官军的先锋队伍真真不弱。除了杨志这个叫陆谦大吃一惊兼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外,还有武松、晁盖和居八骠中游的朱仝。 如果是兵将叫阵,两个大和尚加林冲都下去,也占不了太大上风。而那般厮杀才是弱了梁山的威风的。 油灯下,陆谦看着眼前的地图,露出满意的笑来。 杨志这厮是很聪明的,他知晓汶水的利弊,行进的时候指挥部队避开了汶水这一线。那一路形成虽然绕远了稍许,却是安全了甚多。可是在他后面的官军主力,也就是党世雄部,那却是紧贴着汶水走的。 因为梁山的主力就在汶水么。他堂堂济州府兵马都监,统带的有两千朝廷精锐禁军,还能怯战避战不曾? 所以出兵济水,趁机袭杀梁山贼老巢这样的法子,那是提也不需在他面前提起。何况他部足足有五千人,辎重甚多,走水路也便于运输。 五千人马就如此浩浩荡荡的沿汶水西去,河面上还有上百艘大小船只,满载各类物资。为了防止这些运输船只被毁,党世雄还特意命他们紧随大军之后。 汶水拢共就二百来米宽窄么,神臂弓完全可以轻松的把之封锁。且冬去春来,西北风已经不见踪影,现下吹拂的是东风。党世雄又在船队的前队布置了二百弓手,自以为万无一失。 “哥哥,这党世雄倒是有点鬼主意。每到夜间,他便分出一营禁军到河对岸宿营,再选出十几条大小船只,以重锚定住,再在各船船艏船身串联上铁索。以此来防我山寨水军偷袭。” 有了前面的一条船线,就算梁山人马有船只杀到,一时半会儿的也过不去。而只要有时间警讯官军,党世雄手下的弓弩手必会叫来袭人马伤亡惨重。 陆谦是试过的,神臂弓那变态玩意儿,隔着百十步【一百五十米】距离,是绝对能轻松洞穿船舷船壁的。就是战场上缴获的步人甲,重量倒是没五六十斤那么重,但那些铁甲也少有三十斤以下的。隔着百十步距离也能被打穿!但是放到更远的地方,比如百五十步距离时候,那些四五十斤重的铁甲就有一定的安全保障了。 事实证明,陆谦之前对神臂弓的认知是有错误的。他之前一直都以为神臂弓是能射出一里远,然后还能洞穿铁甲的,那真太bug了。射程是有三百多步,有效射程却没那么长远。现在做验证,这神臂弓二百米的距离中能洞穿铁甲,虽一样很吊,可毕竟没过于逆天。 且这神臂弓的造价太高,耐久性欠佳,保存也需要谨慎,这些都限制了它的综合威力。不然,那真真就是bug了。 五百米射程,还有准头,他么,都能比米尼枪了。 “兄弟。这一战关系我梁山存亡,万万不能大意。”陆谦的身边还站着病大虫,神臂弓的厉害他也是知晓的。这从外头调来的四个禁军营头,是被特意加强过的,人人披甲,铁甲数量都超过了三成,可是内中有多少神臂弓却始终是个秘密。朱富在郓城县里忙活了如此长时间,神臂弓的具体数量依旧未被他打探出来。要多加一分谨慎啊。“这三营就交于你了。”不是三个营,是第三营。 薛永今日的目标并不是杨志,而是党世雄,是党世雄部署在北岸的大部队,而非是孤零零一营守在南岸的那个禁军营头。 “哥哥放心,小弟一定搅得宋军不得安宁。”薛永的脸皮都有些发红。如此大阵仗,这开门见山头一炮就是由他来打,叫病大虫如何不紧张又兴奋? 他这第一次上阵,就是带领一营喽啰。那心底里也一样流淌着对陆谦的满满忠心。他认为这第一炮被陆谦教给自己,那是对自己的信任,那是对自己的看重。这叫家道中落后就饱受凄苦,受人冷眼的薛永真能不血脉膨胀? 一时间里,这心底中都不知道被他发过多少誓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二次反围剿(二) 头戴凤翅盔,赤皂衫笼着一副熟铜甲,下穿一对战靴,腰系一条绯红包肚。这便是党世雄了。 现而今这位济州府的兵马都监正立在望台上面,左手按刀,右手扶栏,眺目远望。 天色已经暗下,营垒驻扎即将完毕,外界依旧无半点的动静传出来…… 这是好消息,甚至可说明梁山贼的目光依旧被杨志所吸引着。但党世雄已然没掉以轻心。梁山贼子里,陆谦或许只是有些小聪明,那林冲却不一般。当初他兄弟在东京时,与林冲交往也是有段时间的,颇是了解对方。 那林冲看似真挚,实则虚伪,性格隐忍中含着狠辣,最善行那一击致命的勾当。当初在东京,无论是日常行事还是那武艺较量比斗种,都可看出一番。党世雄虽然对林冲痛恨至极,到底他亲兄长死在了林冲的手里,但却也没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也是在殿帅府系统里混到中层武官的人物,脑子都是有两分精明的。 是以,党世雄一直把弦儿绷得紧紧地,半点马虎也不敢出。 只不过现如今的梁山人马还在准备当中,党世雄除非能有千里眼,怎么也看不到人的。 入夜后,月朗星稀。一艘艘满载着甲士和物质的大船顺着汶水东去。陆谦等一干头领目送着薛永离去。 这一行可关系着明日决战的胜败。 陆谦这一仗并不准备在夜间打,但决战时间也绝不是日上三竿的青天白日。 现在,薛永带领的前锋已经去厮杀了。接下来陆谦带领的大部队也有出动了。只留下刘唐营,他将带领一个营的兵力驻守梁山驿,到时候就看杨志做什么选择了。 小两个时辰后,月上中天,时日三更时分。薛永所部在距离官军大寨七八里处下了船。 此刻党世雄已经入睡。睡梦中被亲卫唤醒,听闻营地外有动静,立刻跳起,披挂上甲衣就急急冲出去。就是这个时候,忽然的,震耳的喊杀声传进他的耳朵。 不需要有党世雄的吩咐,宋军营地里的锣鼓声就急促敲响。一座座帐篷里的士兵、乡勇都慌张而起,放眼看去,整个营寨尽是乱糟糟的。 这便是缺乏训练,素养低下的缘故。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间,主力结构能力就大打折扣,应对突发情况时的能力低的可怜。 所以,日常作训时候,这夜间的紧急集合,还是很有必要的。 党世雄应该庆幸,薛永这次的目的只是宋军外围的一个小寨,且只是佯攻。宋军连带民夫有七八千人呢,党世雄再愚蠢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大寨中。就如那花儿分瓣,在东西南北四面尽立一小寨,人马不多,只一县之兵而已。主力则具囤缩于中央位置! 薛永的目标是北寨,那寨中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宋清。作为宋江的弟弟,宋清的功夫与宋江有的一拼,都是三等残废,就连白胜没准儿都能轻松修理他。是以这营寨里还有雷横! 自从大军出发后,雷横身上皮甲不见离身,就是入夜安睡也是和甲俱卧,枕戈待旦。听到呐喊声后一跃而起,手持着朴刀就奔了出来。正看到临近出一身中衣,不及披甲的宋清慌张奔出来。 “雷都头……”宋清看到雷横慌忙道。 “兄弟休慌。”雷横急着招呼人马据守,草草安慰宋清一声,便奔到乡兵乱从中大吼大喊。其本人在这乡勇当中颇有声威,不多时还真镇定了下来。 只是薛永此行仅是虚张声势,就在众目光都被北寨的遇袭给吸引的时候,西寨也响起了大乱。薛永只是出一都兵力来骚扰北寨,这西寨也是出一都兵力。 此起彼伏,锣鼓喧天,旌旗呐喊。三起三落之后,便是党世雄也咒骂一声,自返回营帐中休息去了。 梁山贼这明明就是故作骚扰,有意疲劳宋军。可即便如此,党世雄也没有下令人马出击。如是因为他心中清楚自己手下人马的素质,作训欠乏,不管是禁军还是乡勇义军。若是黑夜里引军出寨驱敌,猛地遭受袭击,休管对方有几多人马,就有可能是一触即溃的局面。 党世雄当然不会出寨。 一切就等白日。 薛永以都为单位,轮换作战,锣鼓呐喊声急。等到陆谦带兵在宋军营地外五里处,悄无声息的偷偷上岸时候,宋军营寨中的一干人物还无人知晓呢。 六个满编营加亲卫营、医护营,三千余人,远远的绕过了宋军营垒区域,在后者东寨更东五六里处停下。陆谦留亲卫营和两个满编营把握在手中,其中就有李逵、项充、李衮所部,余下的四个满编营呈一弧线,如是一张反弓,从东向西笼罩了大半个宋营。 诸多人马到位之后,就席地而坐,静静的等候着天亮。 包括那西面水上的水军营,半丝儿灯火不见点亮,众人闭口无声。直到破晓时分,陆谦才传令叫士卒进食。那却是早就有后勤备好的饭团,里面裹着咸菜丁、肉条、鱼肉松等。 每一天的黎明前夕都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候,因为这个时间点天际一点星光也没有了,地面又没有亮光,自然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在中国,这个时间点有一个特定的称谓--旭暗! 薛永留一个都的人马在西面虚张声势,另外引着余下人手向着东方汶水岸畔摸去。短暂的惊呼声后,就是激烈的锣鼓声响,一处处火光在船头亮起,一蓬蓬箭矢直管向黑夜里射去。 党世雄第一时间接到了报告,梁山贼在做了半夜敲锣打鼓的无用功后,终把矛头对向了拖后的后勤船队。可他也并不怎样担忧,后勤船队左右都有营垒掩护——对岸的禁军营和东寨,贼人想要贴近了去厮杀,可不容易。 那东寨的兵力足足有五百人,为州府继任的观察钱猛领兵。 薛永并没立刻去攻船队,只是调兵急攻东寨,真真厮杀的时候来到了。营寨里的人马都是乡勇土兵,并无神臂弓,箭矢虽多,杀伤力却小。而薛永的手下人马又尽数披甲,哪怕是纸甲、皮甲,配合着团牌,对于弓箭的防护力也猛增了一大截。 党世雄在大营里只能听到东寨处响起的喊杀声,还有营寨栅栏、鹿角被焚烧的情形。 是以天色破晓后,他就立刻下令人马整顿,准备待到天色再发白时候,就杀去东寨接应。也好铲除了这支骚扰了他们半夜的梁山贼。 “打开营门,随我杀出去,救援东寨。” 夜色渐渐散去,天际暗青色,东方的天际渐渐浮现出了一抹鱼肚白。曙光在云层后酝酿。当那黎明过后的第一抹晨曦照撒大地,手中捻着一口大刀的党世雄大声下令。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二次反围剿(三) 燃烧的栅栏,坍塌的寨门,火烧木材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土勇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完全翻在一起,盖住了这片天地全部的声响。呼喊的救命声,慌乱奔跑的人影踩着粘稠的血液、碎肉涌向后寨,大量的尸体扑倒在火光照耀的东寨前寨里。 就好比那寨门周边,密密麻麻上百具尸体伏地,空气中充斥着渗人的气味。 “援军到了,援军到啦。所有人都给我顶住,都给我顶住——” 钱猛倒是无愧自己的名字,在营垒里的土兵都在往后逃的时候,他还在大呼鼓气,指挥着左右拦截土勇,继续顽抗。 是的,东寨破了,已经被梁山贼给攻破了。 就在党世雄等待天色更亮的这两刻钟时间里,东寨的局势就大大变样了。 没有强弓劲弩的阻击,薛永亲自带着三二十名身穿铁甲的壮汉,举着长牌大盾,顶着土勇们的箭矢攒射,亲自推翻鹿角,杀近了寨门。用一罐罐火油将之变成了一把大号的火炬。周边的栅栏不少也遭受了牵连。土勇心神由此大乱。 趁此机会,薛永调度盾牌手掩护着弓箭手逼近营垒,在几波彼此的对射后狠狠压制了营垒的弓手部队。于是刀斧手带着绳索趁机涌到栅栏处,刀砍斧伐,绳拉索拽,一举在营垒栅栏处破开了多个豁口,这东寨就此便是破了。 只是这东寨是破了,可寨内的抵抗却没立刻荡平。彼此很是斗了一阵,刀枪相向,鲜血哧溅。估计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边上百具尸首就伏倒地上,薛永亦已彻底击溃寨内土勇的抵抗。 总共只五百人的小寨,损失那么大,岂能不崩? 钱猛的心在流血,他刚刚坐上观察的位置,这一败却是要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只是他的运气明显比何涛要好,就在他见事不可为也要掉头逃窜时候,他听到了主营传出的鼓号声,他知道,援军将来!就如那死灰复燃,钱猛心中立刻涌起了无尽的希望和勇气! 他立刻高声呐喊,告诉土勇援兵将到;叫左右还在掌控的手下阻止土勇的逃窜,那刀枪驱使他们反身抵抗。这一切都因为党世雄杀来了! 而宋军主营响起的动静影响最大的是谁呢?那当然属薛永部了。先前还在虚张声势的一个都兵马立刻‘望风而逃’,而适才还斗志高昂的其部主力,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 “撤。”薛永是个稳妥的人。他不会故意搞出惊险一幕来,而是马上下令撤退。这种叫士卒从奋力厮杀转到突然撤退的指令儿,也就是放在敌手是毫无斗志的宋军土勇的时候才可做到。否则你试试看?对手不死命粘着你,才算怪事! 在党世雄引领着两营禁军赶赴东寨的时候,且离老远便看到,薛永所部三四百人,向着东方急速离去。其内不少人还抬着……木塌?亦小几?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物件,可作用却一目了然。能把伤兵搁置其上,两人抬起即走。却是后世才有的担架,被陆谦‘发明’出来,今日还是首次用于实战。 薛永部有四百人,现在还剩下三百七八十名。可真战死的也就十几二十人,剩余的多是伤兵,怕是会有人被拉在宋军东寨里了。虽然撤退时候,但凡被看到的己方伤员,就尽数搭救了起来。但战场慌乱总免不了疏漏。 二三十人的损失,虽然受伤的伤兵也有那十几个不善行动的,但对比他们的战果,如此伤亡率是相当的低儿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薛永这一营人马中披甲者甚多。尤其是杀入东寨的人马,以是营中战力最强的前左两都为主力,这两都人马的披甲率可近乎一半。 就北宋的那软弓,面对着披甲扛盾的对手,杀伤力真弱的可怜。 “追!”此时天色已在放亮。 党世雄骑在一匹黄骠健马上,手持大刀,向着薛永‘逃窜’方向一指,两个营的禁军就方向一边,东寨也再不去多看一眼,冲着薛永的尾巴就直追过去。 这一追可谓是放心大胆。上到党世雄,下到一小兵,皆以为胜券在握。却哪里能料到前方还有一支三倍于己身的兵马在埋伏着,等待着他们上钩。 天空的色彩已没有先前青了,但视线依旧有些朦胧,就好比北方夏季四五点时候的天色,离得太远都叫人看不清晰。 四个营的人马也没做精心的隐藏,除最远的那个要堵住追兵的退路外,其余三个营的站位近乎是一个品字型。 南北两个营都伏身在道路两旁的田亩中,梁山人马衣着打扮尽是青灰色,如此时辰远远望去,真的难以发现。而兜底儿的那个营,如今已经列阵以待,只要党世雄他们跟着薛永一直追去。绕过一片起伏的土岗,一眼就可看到。 在土岗的侧方。韩伯龙带着亲卫营的右都和前都潜伏着,后者是山寨里最精锐的一批弓弩手,人数还不满百。梁山全部的神臂弓和能拉力一石硬弓且能射出准头的弓手,全在其中。 如此计划甚是隐蔽。便是薛永部中,也只是薛永一人知晓整个计划。这是防止有人被俘,向党世雄泄露了消息。 当薛永部人马看到前方方阵的时候,不少人都惊呼了起来。只以为是被包围了。但定目再一看去,那当头打着的旗号明显就是梁山的么。很多人又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如是一条长蛇,在列阵以待的梁山人马前绕过。而追来的宋军,当他们看到前方一个整整齐齐的方阵耸立的时候,人人惊呼之余也尽数茫然,就连党世雄都懵逼,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梁山的人马怎么跑到自己的后面去了? “放箭!” 韩伯龙一声令下,‘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就传入了宋军的耳朵。很多人来不及遮挡,就被一片箭雨覆盖。只是这支禁军人人披甲,箭矢落在头上,除是极倒霉的,被箭头插中了脖颈、脸面要害处,才会身亡重伤,其他人顶多被箭头刺破点皮肉。将手一扫盔甲上的插着的箭矢,那都不怎的影响战力发挥。 可是这却不包括神臂弓。如此短距离,就是那把防护力发挥到极致的六十斤步人甲,也断然抵挡不住神臂弓的穿透。 被二十架神臂弓集火攒射的党世雄,整个人在中箭的瞬间,都被箭矢带飞出了马背。矫健的黄骠马也被箭矢射中,迸出鲜红的血花,凄厉的哀鸣一声后,摔倒地上。 党世雄人至少被一半箭矢命中,整个人还没落地,就死的不能再死。 陆谦耳边听到了‘叮当’一声的系统提示音,可他现在连看的功夫都没,立即命人擂响军鼓,吹动号角。脸上的喜色是遮都遮不住,这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快,快,与我大呼,党世雄已死,党世雄已死。放下刀兵,降者不杀……” “宋将已死,宋将已死……” 第一百二十章 贤弟勿忧 “杀啊……”韩伯龙虎吼一声,举起朴刀,就引着亲卫营左都百十人冲下。 宋军前方的梁山营阵中,鲁智深挥动月牙方便铲,也一声虎吼,如是霹雳雷震。带领着身后一营人马直直的碾压下来。花和尚的眼神可是非一般的明亮,清楚无比的看到那官军中当先的一名将官被射下了马来,再不动弹,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而那将官身后立着一面‘党’字将旗,十八九便是党世雄那厮。心中欢喜的嘴都合不拢,冲锋的时候都在笑。 邓元觉、焦挺各领左右埋伏兵马,听到战鼓声响起,也一起呐喊着跃起冲杀出。只是一眨眼,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两营禁军就成了瓮中之鳖。 特别是兵马都监党世雄之死,更直接摧毁了他们的抵抗之心,叫两营禁军士气降落到了极点。 “跑啊……”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人先大叫了一声,两营禁军转头就开始落荒而逃。 可这时候了,他们又怎的逃得出去? 陆谦一声大喝:“降者不杀。”那当场跪地投降的就不下五百人,等到林冲提着一名指挥使来见陆谦的时候,一千大宋朝京东禁军的精锐,已经有六七成化作俘虏。而连带着林冲的收获,所谓的两营禁军精锐,九成做了俘虏。余下的也非死即伤,只有那极是幸运的才得以逃出生天。 却无人再敢向那大营逃去! 一干头领尽是兴奋,这一举打灭了上千官军主力,汶水河畔的官军人马虽还尚多,却只被梁山人等视作任取任夺的一堆肥肉罢了。只有李逵、项充、李衮三人闷闷不乐。“哥哥忒的偏心,直叫旁的营伍厮杀,空留下俺们营眼气的垂涎。”三人只以为自己营伍乃是山寨第一等的主力,可不成想这官军忒的不经打,还没等他们冲上就作鸟兽散,三人一个鸟毛都没捞到,甚是气闷。 “官军又非是只眼前的这些,那汶水大营还在。”陆谦也是真没想到这一战会打的如此轻松,看着死不瞑目的党世雄,只得暗叹自己的运气惊人。 叫一干俘虏脱下衣甲,唤李逵、项充、李衮三人来,着他们改头换面,再以亲卫营的人马扮作俘虏,便浩浩荡荡的开向宋军汶水大营。 “一切举措须听薛永的吩咐。”临行前陆谦唤来李逵吩咐,毕竟这是一位扮作哑巴道童都能笑出声来的人。“如是因你铁牛的莽撞叫官军瞧出破绽,赚不开营门,我事后要于你细细计较。” 李逵两眼一翻,“哥哥忒小瞧俺。此遭俺必不生那差错,还须立下大功劳来,叫你夸奖。” 陆谦哈哈一笑,这李逵一颗黑头,眼球一翻只剩下俩眼白,甚是好笑。“只要你立下功劳来,兼不触犯军纪,我自于你有赏。”陆谦都已要人去沂水取李逵与朱富的家眷了。 李逵这一支人马前行,陆谦便纠集一干营头随后,留下焦挺引薛永所带余部看押俘虏。 那伪装人马一路行到宋军主寨,都没引人做半点怀疑,不需叫门,就已经营门大开。披挂着盔甲的薛永大笑宋军找死,便一声令下,数百精干一窝蜂的冲进了营寨。 李逵握着两把板斧一马当先,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手起斧落,就砍翻了两个当先迎来的军汉。宋军都是呆了,一时都反应不过,零星几个回过神来的急把枪去搠,又那里拦当得住。李逵这个黑大汉,仗着身上盔甲甚厚,轮两把板斧,一昧地向人堆里头砍将来。不管是军官士兵,排头儿砍杀去,杀得尸横遍野,血污渐染半身。直到杀穿了整个大营,才停下双斧,而此时这主营里的官兵民壮俱已降服了七七八八。梁山军纪有明令,禁止滥杀俘虏,违者重处。李逵心里头的杀性未得舒展,却也不敢挑头违反军纪。 宋军主营遇袭,四周的小寨却无一个敢轻易出兵相救,盖因为陆谦已经带着人马追到。 四下旌旗招展,人头攒动,他们人等哪一个敢有半分动作啊。只木木的看着陆谦调兵遣将,后续营头跟着涌入,把主营一口吞吃到肚儿里。 雷横已经丢了兵刃,一屁股坐到帐子里,心如死灰。这第一次随军征讨梁山就是如此,这第二回随军征讨梁山也是如此,老天爷怎的待他雷横这般凉薄? 而铁扇子宋清呢,已经传令下去,把刀枪收好,人数辎重点起,新造好名册,只等着投降了。 打是不能打了。 人数、士气尽数落在下风,顽抗就是找死,他宋某人可不傻。 且有着他哥哥宋江在梁山的颜面在,宋清自信自己不会有事。 只是此刻的陆谦全在欣赏着主营处的缴获,暂时已计较不起四周的小寨了,只做了吩咐叫鲁智深带人去破。 三个禁军营,人人披甲,此战只盔甲就缴获了千五百领,更别说这营中还有另储备了小二百具甲衣,虽然大部分是皮甲,铁甲却也有二三十领。更不要说还有大批的铁叶子了。这是修补铁甲的材料,连同那匠人一同做了俘虏。 林冲带人还夺取了大批的辎重船舶,只有寥寥几艘运气好的,逃脱了去。然后就带着两营人马渡河去到对岸,接替阮氏兄弟的水军营,来‘看’着那营宋军。 此战战绩上多出五百人不多,少出五百人不少,他们的价值还比不得他们身上的甲衣和手中的兵刃呢。 待到陆谦从欢喜中走出,鲁智深就来禀报,四小寨皆已被拿下,只有那东寨的钱猛拼死力抗,被他打杀,其他三寨尽是不战而降。陆谦问及东寨,却是因为那钱猛先前在收尸中寻到了四个重伤的梁山喽啰,被他尽数下令格杀。 “那厮自负与我山寨接下了血仇,心中不存侥幸,自一味顽抗。”鲁智深披挂的铁甲外罩着一层僧衣,鲜血斑斑,不知道其中是否就有那钱猛的血。 陆谦听了解释,说道:“如此倒是便宜了那厮了。” 话说间那宋清已经在帐外,陆谦之前命人提他来。 “小人宋清见过大头领,见过鲁大师。”铁扇子进到帐中,当先向陆谦和鲁智深一礼。 陆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铁扇子宋清,这个整本书中都隐藏在哥哥宋江之后的人物,如此看着确实比王伦更似一读书人。 帐中都不是外人,陆谦就开门见山了。“贤弟勿忧。你当知道我梁山与宋家庄的联系,自不会亏到于你。姑且暂住两日,待我解决了那杨志一伙儿,见到了晁天王,再一同送你们归去。” 此话听得宋清喜笑颜开,连连称是,转身便安心下去歇息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喷的有理有据,喷的有水平 “洒家不喜欢。这对兄弟是那一个模子刻出的,礼多似假,太过献媚,洒家不喜欢。”宋清离去后,鲁智深把头摇晃着,脖颈上的念珠哗啦作响着说道。 陆谦神色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笑:“师兄说的却也不错,我也觉得不甚爽利。只是那宋公明为衙门小吏,迎来送往,自免不了要带上几分官场虚假。宋家私下做的又是那窝主的买卖,关系四通八方,却也是要结交五湖四海。如此日常做派,倒也情有可原。” 不管真的假的,不管远的近的,更不管是屋内屋外,短期里是休想从陆谦的口中听到一句宋江的不是。 这不是他要捧宋江,而是如此的话,更有助于陆谦竖立自己的形象,间接的夯实了他的基础。及时雨宋公明在江湖上的名头太大! “叫五郎兄弟带领一队水军留下,听从林教头指派。”陆谦选出两个营的兵力做先头,置换上宋军的衣甲,乘船直向着梁山驿行去。 现在宋军主力已经完蛋了,杨志还能翻出惊天大浪不成?要知道他手下的兵马,那三分之二是更亲近梁山的。有武松和晁盖当头,杨志要是能翻出惊天骇浪来,才有鬼。 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杨志带兵赶到梁山驿的时候,就看到驿城外半个贼寇也没,只有驿城城墙上插着旗号,站着持枪披甲的人丁。那除了梁山大旗,还有一面刘字将旗。他脑子里立刻想到了一人的字号,赤发鬼刘唐,陆谦之心腹也。 只是杨志心中半点高兴也没。盖因为他之前接到的信报是,梁山大队人马下山,直取梁山驿。而现在的梁山驿却一无大队人马,二无陆谦、林冲等人的旗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梁山的主力人马已经离开。 杨志他不得不思量,这梁山的主力人马都去到哪里了? 当下他就令人马打散开,叫人搜索梁山军的踪迹,他自己则引着武松一部,前去驿城叫阵。 刘唐却充耳不闻。他并非怯懦之人,但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陆谦早就与他有吩咐,休要应战单挑。杨志武艺非凡,尚要胜过朱仝一筹,比之林冲也就稍微逊色,比之花荣那杆好枪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唐却是有自知之明。他敢于雷横单挑,对上朱仝也不怯力,至少能进能退,脱开身来。可是对比林冲这一档次来,就有所不如了。彼此又不是没有交手过的,那是欲退不得,真真是沙场较量的时候,五六十合后保不准就是丧命的下场。 是以,对杨志这个被陆谦甚是推崇的人物的搦战,他是充耳不闻。 那可是金刀杨老令公之后,杨志有这等身世,本就被人高看一眼。更兼刘唐对陆谦死心塌地,陆谦的话,他是从不去怀疑的。自是下令于众人,严防死守,不许开门。 只是刘唐知晓杨志的‘来龙去脉’,却也不任由杨志在外叫骂不理。 “骂,都于我大声的骂。” “杨志这不忠不义的贼子,玷污祖上英明的败类。为求上进,于那奸臣为奴为仆,竟添着脸皮去押运祸害江南百万苍生的花石纲,助纣为孽,置你杨家祖宗英明于何地?此为不仁不义不孝子孙也。” “而你既领了那佞命,与老赵家来言就当尽职尽责。你等十个制使去运那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却又不来首告,反倒潜藏在逃,朝廷许多时捉拿不着。待到朝廷下了敕书,赦宥所犯罪名了才去东京勾当,买上告下,耗尽财货,再补殿司府制使职役。如此小人行径,不忠不信之举,何当做男儿身?又有何脸面把杨老令公之名挂在口边?” “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信之徒,人若不除,天必诛之!实可笑,可怜,可悲,可耻!” 喷人么,那也要喷的有理有据,要喷的有水平。刘唐这番言论可是特意寻了樊瑞参详的,那威力果然不俗。杨志本还叫一干土勇于他大声叫骂的,不想被刘唐猛地怼了回来,还怼的有理有据,怼的他哑口无言。那一口气憋在胸膛,险些没一个倒仰从马上栽倒下去! “贼寇,贼寇,活该千刀万剐的贼寇。”先前的青面兽,现如今变成了真正的青面兽,那整个脸儿都是青色的。再多的话他都说不出来了。刘唐完全触动了他的痛点。 作为杨家将门之后,杨志甚是为祖宗荣光而为豪的。作为早年武举出身的杨志,别以为他就真的自甘堕落,如是那样的话他混的不会比党家兄弟差了。殿帅府制使这样儿的职务,也就比陆谦当初的虞侯高上一等罢了。比之林冲和徐宁的职位,都要差上一截。而他在黄河里翻了船后,不去俯首领罪,而是逃之夭夭,这解释也很简单。好汉不吃眼前亏么,杨志又没甚妻子儿女。杨家是还有不少同族及姻亲,他那罪过却也不至于被诛灭九族。 他是杨家这一辈里最出众的子弟,寄托着很多人的期望,可那偌大的杨家,却不是只他一支。不逃走,留作此发配吗? 水浒原著里有很多光棍,如晁盖,三十好几了,不娶妻不纳妾。还有那卢俊义,偌大的产业,富贵河北,自己年纪也都不小了,何以不为无后担忧?放在后世人看来,都是不理解的。但这就是水浒。一干武艺高强的人物里头,就没几个贪花好色的。 杨志也是如此。他孤身一人,没甚负担,逃之夭夭,潜藏避难,却更是因为杨家在这官面上已经再无得力人手照顾他,便是祖上的姻亲如府州的折家,也早就短了往来。那失缺花石纲的大罪,是给他揭不下的。如此杨志还是逃罪为上。毕竟老赵家喜爱玩赦免,他身上罪责总有一日能清洗干净。而若是回去领罪,一个刺配三千里,再难有翻身之日不说,保不准还有性命之忧。 只是那原著上的杨志没有料到,自己碰到了难得一次正经起来的高俅。原著上,那高俅说的一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杨志这种作为真的叫人喜欢不起来。 不管是什么理由,逃避责任,那就是不光明磊落。 好比那花和尚,也是打死人犯了官司,逃匿佛门之中。但性格使然,花和尚绝不会等朝廷大赦天下,他身上官司没了的时候,再去求小种经略恢复他的官职。 这把话说回来,就还是杨志身上担负着光宗耀祖的‘重任’。要不原著上怎唤他天暗星?自落草之后,就无甚听说过他的事迹。 哎,这也是他时乖运蹇了。 气恼不已的杨志当场就喝令武松带人去伐木造架,强攻梁山驿。那武松怎能乐意?这时候他心里还在暗暗鄙视杨志的没担待呢。但看着杨志握枪在手的模样,武松又怕这厮爆发起,来杀自己。便着人去伐木头,暗中吩咐一干人磋磨时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啊呀,我那爷 片刻后,东阿县的都头急匆匆赶来报告。“杨团练,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却是那都头手下人发觉了汶水岸畔的凌乱脚印,判断出梁山人马已经乘船东进了。 杨志听了后唬了一跳。作为此次征剿的官军高层,他自然晓得官军的行进路线,这梁山的主力人马怕不是去怼党世雄了吧? 要说杨志心里头对党世雄感官如何,那必须是半点好汉也欠奉的。他堂堂济州府团练使,在党世雄手下屁大的权力都没,完全是当一帐前牙将来使唤,这叫杨志如何能忍的下? 这一战最好的结果就是党世雄吃个大亏,而他杨志能赚个大便宜,如此方能在上官面前露脸。 但杨志是个理智的人,YY伤身又伤神的道理他是懂得的。所以他担忧起了党世雄,如果党世雄所率的大军主力遭了秧,他这一波人又能当的何用?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现在该怎么办。 杨志把武松和朱仝招呼来,将消息告知他们。武松立刻就开口道:“杨团练,既然已知晓梁山贼向东而去,我部何不急追去?”就在昨夜,武松身边的张聪再度与梁山密探接头,给武松带来了一个口讯。明日如果杨志强攻梁山驿,陆谦望武松能够手下留情。除此之外,只管尽心。 是以现下的武松,就凭着本心说话来,既然知道梁山人马向东了,那就去追么。这可是没半点的阴谋诡计,人武二的脑筋就这么大。从来没接触过兵仗的武松,这是他最直接的反应。如此还避开了梁山驿,一举两得。 朱仝却不赞同,常年就任都头的他,脑子动的显然比武松多。但朱仝的脑筋与军事还差了不少档位,他潜意思里觉得武松的提议并非妥当,可是他要自己提出一个妥当的建议来,那却又哑口无言,无计可施。 杨志眼睛里闪过一道‘就知道是这般’的神光来。作为一个将门子弟,哪怕是一介没落的将门子弟,杨志不仅有将门子弟的骄傲,他还有祖宗传下来的真才实学。 作为一名将军,弓马武艺只是其一。统军作战,更重要的是脑子里的经验。这经验积累多了,便就有了经验之谈。 可不是谁都有孙武、吴起那样的文采的,就算是到了北宋,领兵作战的武夫大字只能识得一箩筐或是还不满一箩筐的事儿,也比比皆是。这些人传给后人子弟的经验之谈,就没甚文采了。但里头的每一句话却又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杨志家族中最最宝贵的就是三卷记述了祖宗‘经验之谈’的书卷,这是真正的传家宝。与它相比,所谓的祖传宝刀也不过是个死物罢了。那才是杨家最有价值的东西,也是杨家未来能够咸鱼翻身的依仗。 这个时候杨志当然不会去强攻梁山驿,也更不会向东去汶水边寻找主力。反正党世雄有五千兵在手,内中还有两千禁军精锐,就是败上一场,也只是小挫罢了,顶多退回郓城县去重整旗鼓么。现如今,他部最最应该做的就是寻一块好地界,安营扎寨,屯兵固守。 如此既能给出击的梁山人马以牵制,还能叫他们一干人在党世雄面前不落话柄。 杨志此言一出,武松第一个赞同,朱仝与东阿县都头也尽做依附。 上千土勇汇合一处,连带着三二百民壮,转头离开了梁山驿,在不远处寻到了一处土岗,便就此驻扎了下来。 就在他们安营扎寨的时候,陆谦带领着大部队已经在向着梁山驿折返回来。半道上还遇到一处稀罕事,前头船队看到几个农民在岸边招手,就派去一条小船去打探。结果小船带回来了三个筋疲力尽的俘虏。其中有一个还是禁军士卒! 这三人好不容易逃脱生天,就可着劲的往远处逃,结果没几里地,就累得不行了。到路旁村落里敲开一户人家柴门,索要冷水,还有吃食。那户人家却是得过梁山好处的。他们村名叫大李庄,村中大户当初参与了梁山驿算计梁山人马那一战。事后人被梁山清算,村庄里的贫民佃户人人都分润了好处,特别是这户人家。他家五年前向那李大户人家借了两贯钱,就此是再也偿还不净。一户本还能有温饱的人家,眼看着就要典当仅有的田地。而就是这时候,梁山放的一把火,叫这户人家就此脱掉了铁镣枷锁。那汉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梁山! 民心的积攒,人心的依附,就是如此。不需要每每都如唐伍那般报的家仇血恨,只是如这汉子一样,就足可以赚到无尽的感激了。 三言两语从一土勇口中问出了因由,晓得官军大败,汉子便不再害怕,与两个儿子还有婆娘一起发作,拿起棍棒将那三人尽数的打翻,捆绑起来送到汶水边,果然是等到了梁山泊的船只。 这消息传到陆谦的耳中,叫他甚是高兴。特意遣人送了两石米一贯钱与那户人家,以作感谢。是的,感谢,不是赏赐。 说真的,这事儿给陆谦的激励不小。这叫他看到了民心,看到了民意。 人心果真是肉长的。梁山泊替天行道,那对他们都是友爱的,这老百姓自然也会爱戴梁山。 待时间再长一些,梁山的根基再深厚一些,陆谦未尝不能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 不过现在,这还就是一遐想。 当大批的船舶出现在梁山驿河段的时候,杨志的脸色是很难看的,后者回来的也太早。不过当杨志看到大批从船上下来的梁山贼寇,一个个穿着是宋军甲衣的时候,他的面色就不止是难堪了。 “这,这……”就是武松都张口结舌了。他都不敢想梁山人马会取得这么大的胜利,竟然缴获了如此多的官军兵甲。整个官军主力才有几个啊?死了这么多,莫不是党世雄部都被整个击溃了? 两个梁山营头半点休息都未做,就直向着杨志营寨涌来。此刻已近黄昏,赤红色的夕阳把万道红光照撒大地。 “营寨中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看看这贼配军是谁?” 一个木杆在梁山军前被竖立起,上面吊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脸上的血迹、灰尘已经被清洗掉,熟铜甲看的清明,可不正是那济州兵马都监党世雄么! 杨志箭法可是不俗,眼神好着呢,一眼就瞧个分明。整个人如遭雷殛。 “啊呀,我那爷。这不是那州府的都监相公么?”武松高声叫道。那声音中饱含了无尽的震惊和错愕,这却是无有半点虚假的,武松现在真真是惊奇的很。那梁山人马打败了党世雄他能接受,可这一战却杀了党世雄,那就是惊悸了。只是武松的声音似乎过于洪亮,都已经传遍半个营垒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斗将 杨志气恼的怒视了武松一眼,心中暗骂一句无知匹夫、蠢货,却也看着身后瞬间慌乱起来的人马束手无策。 适才那半个营地的人都听到了武松的惊叫,那是个个都慌乱了起来。而他在这支联合军队中毫无半点的威信可言,根本弹压不下这股慌乱。21世纪葛大爷有句名言: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名言,拿到眼下时空里也是一样。人心散乱,士无斗志,还叫杨志如何带得队伍与贼寇对垒? 眼看着梁山贼全幅官军披挂的一步步压来,杨志心中千头万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并没发现那东阿县都头已经打他身旁消失了。 梁山人马越来越近,从三四里地到现下的两里距离。杨志心中拿定了主意。 “打开寨门,武都头带队,朱都头亦随我出寨搦战。” 如此环境下,杨志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振奋军心斗志,而能振奋军心斗志的办法,就只有阵前搦战,单挑斩敌。如果对手能够应战的话! 现在杨志最怕的就是对面只一蓬箭矢射过来。然后军鼓敲响,人马直直的碾压来。 杨志在做最后生死一搏。这需要强大的勇气! 武松在背后看着杨志,心中也竖起了个大拇指。虽然他不明白杨志为何不逃? “打开寨门,刀盾兵布列。” 随着杨志的一声令下,武松也提着一杆铁棒,回到清河土勇队列中,大声吆喝起来。只是很可惜,那清河县的土勇所装备的盾牌,只是最轻的藤面花牌,而不是真真的长牌大盾。 鲁智深一身溅血僧衣,胯下骑着一匹健马,手提着月牙方便铲。身边就是一辆木车,高高的竖起一根长杆,上头吊着党世雄的尸首。老远就看到杨志打开了寨门,心中也是叫了一声好胆。 不过他左右的小头目却有人笑话杨志自寻死路,尽高声叫道:“鲁头领,这鸟官军皆在我弓弩之下。一通箭矢射过去,保管叫这贼厮们立时化作怯鼠,屁滚尿流。” 这些小头目却是不知道那武松与梁山的瓜葛。鲁智深是知道的啊,虽然他与武松没见过真容,可看着杨志背后的旗帜,除一支杨字将旗和朱字旗号外,还有一面武字旗号。可是不会下令弓弩手放箭! 那杨志看到对手并没趁机放箭,先松一口气,继而便立刻搦战。“反国逆贼,微末小胜何足为道!尔敢来与我杨志论个输赢么!” “哈哈,党世雄那厮都已入了黄泉,几千兵马尽做了俘虏。你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青面兽,反不知死活的在这儿叫嚣。适才俺刘唐兄弟未羞死你个鸟人么,现在还有脸面前来搦战,洒家真羞与你同是关西男儿。” “看洒家来战你。” 鲁智深一声虎吼,坐下健马窜出,挥舞着月牙方便铲,就直冲着杨志杀来。 杨志再次被人触到了伤口,心中恨之欲死,“贼寇胆敢胡言,欺我杨志长枪不利乎。尔辈聚啸水泊,祸害苍生,鱼肉百姓,朝廷已誓要剿灭尔等。彼辈不思早早投降,还自敢抗拒,如是讨死!我直把你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了你这伙反贼。到时个个碎尸万段,方解我心之恨意!”言罢,便拍马舞起长枪,直取鲁智深。 二般兵器逢迎,往来不让毫厘。杨志对上鲁智深,那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二人你来我往,枪来仗去花一团,仗去枪来锦一簇。厮杀的旗鼓相当。 眨眼五十合过去,却是不分胜负。 阮小二亦出旗门来高声搦战,惹恼了清河武都头。一舞铁棒,高叫着就向着阮小二杀来;后者一挺手中朴刀,也迎杀了上去。此二人乃是步将,与杨志、鲁智深间隔甚远。刀棒往来紧密,看似杀意凛凛,实则都留了一手。 阮小二知晓武松武艺了得,便是刘唐都非对手,自己也不能造价太多回合,免得被人瞧破。 只是那武松更是心急。刀棒交鸣声中就询问道:“那党世雄已身死,五千官军主力真的皆做了俘虏?” “好叫武都头知道,鲁头领刚刚说的半分无假,官军主力已全军覆没,十之八九尽做了俘虏。虞侯哥哥叫俺告诉都头,且放下心来厮杀,阵前好好的做一通,扬名立万。仅须手下留情,不伤人性命即可。其他尽有哥哥来安排。” 武松脸上露出了感激之情,陆谦对他真的是恩比天高。都眼下这幅田地了,不趁机邀他上山,还反过来为他扬名,而看势头,显然是要‘放’他回去的。 武松心里热腾腾的。说真的,就现在的境地,陆谦真的邀请他上山,武松也就上山了。否则他一个人逃出生天,或者是再多带几个心腹,却把三百来清河县的子弟拉在了战场上,回去后他还怎能在清河立足啊? 三百多名子弟兵就是三百多个家庭,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的。武松想想被大群大群的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滋味,就觉得难受。 两人交手三十合,阮小二力怯,只待要走。 如此倒是叫一干土勇振奋了不少。便是晁盖和朱仝都赞叹武松好武艺,这是俩人先前都想不到的事情。那武松虽看起来是条威风凛凛的大汉,但这世道上,中看不中用的光鲜货色多了去了,再添一个武松也不稀奇。且清河县与郓城县距离甚近,他们过去都没听说过这人,可见是平庸的。 可现下再看,一大大的反复。这武二郎武艺不仅精湛,且比他二人还只强不弱。 梁山军阵中,刘唐这时候已经赶到,看到阮小二力怯,挥舞着朴刀大叫:“二郎少歇,待我来与这厮搏杀。” 朱仝在后看了,提刀就要出阵。但武松一声虎吼,已然再迎了上去。 刘唐之后还有活阎罗,这阮小七执掌着船队装载的是大部队,船队抵到梁山驿后,他先一步下船赶到战场,就看到阮小二和刘唐二人在合力酣斗武松。 而鲁智深与一个青面汉子,间隔几十步远,提着兵器怒目而视。当然,更叫阮小七咧嘴的是,那俩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模样。 招呼来小头目才知道,鲁智深与那青面兽杨志,整整厮杀了小二百个回合,两人拨马罢战后,尽是力怯模样。适时刘唐也抵挡武松不过,阮小二便也欺身上去,两人合战武松一个,那没拿下。阮小七看了厮杀中的三人,两眼的瞳孔如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一缩,他先前看不上的武松,那一根棍棒真真是了得。而再看对方阵上,还有一个红脸长须的汉子,必是美髯公朱仝无疑,以及晁天王这个熟人。这千把人的官军先锋,竟是有这般多的好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奔逃 杨志脸上露出了笑容。 连场的厮杀比斗,他自然能感受到身后土勇斗志的上扬,战意的迸发。那擂鼓助威声从一开始的小猫叫,都变成了现下的狮虎咆哮。将士们的这心劲有了。他心中的紧张感也已经平息了大半! 现在,杨志看向武松的目光是带着掩不住的喜爱。 土勇们的士气能转低落为高涨,武松的作用功不可没。这番比斗,武松叫人震惊。 别说晁盖和朱仝被吓了一跳,就是杨志也唬了一跳。这武松的武艺,看起来半点不逊色于他,如此手段叫杨志万难相信这仅仅是个小县中声名不显的都头。 如此说,陆谦所望的叫武松扬名立万之念,却已经初步有效。 这斗将啊,也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对手能够迎战,手段强者便可赢面大增。 当然,对面的梁山人马也叫杨志心惊肉跳。寻常草寇喽啰,见到自家头领比斗落得下风,那不该是人荒马乱么?怎的眼前的梁山兵马列阵依旧这般严整?半点不见气馁? 如是梁山的头领们逃回己方阵中,只挥兵来厮杀,杨志心里还是没一点能守住营垒的把握。 而此刻,陆谦已带引着人马下了船舶。四营人马内含亲卫营,并不甚多。可打出的旗号,叫人一看便知道是梁山之主亲到。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杏黄大旗,迎风招展。 陆谦并没叫人包围了整个营垒,那样的话再要不动声色的放走武松和晁盖就难了。直领兵汇入先头部队中。 对面的杨志、晁盖心里皆大松一口气。 不过杨志却以为陆谦少经验,而晁盖则似心有灵犀,一把抓住朱仝的手。“贤弟,战事若起,休得恋战,保全己身为重。” 这朱仝也不是真傻鸟,怎会不晓得晁盖与梁山有暗通曲款。可这个时候他若不理晁盖,一意孤行,那就是自寻死路的傻逼了。当初在黄安镇上他就逃了一次,现在只是换个招数,再走第二回。 当陆谦抵到时候,武松、阮小二、刘唐已分开。场上只剩鲁智深与杨志依旧在都第二拨。当下就让人敲响了金钲。 鲁智深已经知晓陆谦到来,听到鸣金声,卖出个破绽,放他入来,却把月牙儿只一盖一翻转,便把长枪盖将下来,且锁了下。只杨志早提防着他这一式,那月牙儿能锁兵刃,他早看在眼。是把钢枪一拽,向内拉来两尺,右手抽出腰间宝刀,望鲁智深顶门上劈下来。被鲁智深眼明手快,早把月牙儿松开,兵仗在他手里转个个,方便铲向上只一扬却好那一刀劈将下来,正在刃口上,铮地一声响,火光迸散,鲁智深回马望本阵便走。 陆谦这边把号令施展,刀盾兵裂开缝隙,二百弓弩手涌出去,还有不少神臂弓,叫杨志非只不敢追杀,还片刻不敢耽搁。只因为这世上并无神异,任凭再是无敌的猛将,被几十具神臂弓标准,也自心惊胆寒。 鼓声响起,号角呜呜,旌旗翻转中,偌大的队伍恍如一堵石墙,朝着营垒宋军压倒。 待走到营前只有一里左右时候,旌旗摇晃,鼓号吹奏,两个营伍分别从左右分裂出,向着宋军营寨两翼处包抄来。 “杨团练,敌众我寡,贼首又兼亲致,叫彼辈士气沸腾。我们……,还是快走吧?” 晁盖当下抱拳向杨志进言。 “汝当本官不愿走?”杨志转首怒视着晁盖,眼睛看着他就如看到白痴,就差写上‘蠢货’俩字了,“此地儿距离县城足有百里之远,失了眼下营垒,土勇立时就会作鸟兽散。贼寇也必会掩杀追击,我辈怕会片甲也不得还郓城。” “可是团练,现在不走,等到贼寇两翼包抄到位,就再也走不了啦。”朱仝也在进言道,他很以关羽为榜样不假,被梁山贼真的抓到后,也有以死报国的念想,可他却不是一心寻死。只有武松闭口不言。而这时杨志才发现,他手下三个都头,怎的少了一个? 此时营垒的后寨,一片木栅栏已经被东阿土勇给拆卸掉。一个头戴皮帽,身穿着皮甲的都头正握着一口腰刀,翘首远望寨前。 一个脚步轻快的差役奔跑过来,“报都头,杨团练有令,叫都头速去听命。” 东阿县都头冷冷一笑,也不答话,反向这差役问道:“那梁山贼怎样了?”这又是敲鼓又是吹号的,必然是有动作。 “那梁山贼召回了斗战的头领,人马全压上来了。还分出两股人马,行左右包抄……” 差役的话就仿佛是蜜蜂的尾刺,都头尤是被蛰了一下,瞬间跳上马背。“走,走,速走……”言罢就第一个冲出营垒,高声招呼着东阿县的三百土勇逃窜。 本来就危如累卵的杨志寨,随着东阿县土勇逃窜掀动的乱潮,那瞬间就是被插了三五个窟窿的气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了。 杨志这一瞬间真生吃了那东阿县都头的心都有了,都不用去蘸酱。 始终默默不语的武松有了动作,他直接奔向了清河县土勇中,“走,快走……” 那晁盖和朱仝对视了一眼,朱仝直接一拉杨志马缰,打马就向着后寨奔去。而晁盖呢,却反其道而行之,引着手下人马从寨门涌出,接着他们就打出了白旗。 杨志暂时是看不到这一幕的。事实上很快他就与朱仝失散开了,朱仝回到晁盖身旁时,后者正与刘唐在说说笑笑。 而杨志呢,他先是与清河县土勇混在一块的,但清河县土勇的速度过慢,两条腿的不可能比的过四条腿不是?可杨志,在有了之前的逃跑之后,面子也就被他抹下装进了兜里,那是打马飞奔。很快就把武松一部甩在了身后! 却不知道,在他身后的武二郎看着杨志狼狈逃窜的背影,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那从营寨后缺口逃出的六七百人,没有跑多远就分出了两大股和N多小股。 任何时间都少不了‘聪明人’,他们才不愿意跟着武松大部队呢。人多目标就大,目标大便容易遭遇,是以他们就‘分头’走了。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十个人中也找不出三两个逃回郓城。 而武松引领着二三百人清河县土勇,在奔逃了半个时辰后,终于迎来了天黑。在漆黑中好运的避过了两支梁山队伍的搜索,最终用两日夜的时间逃回了郓城现场,清点人数还有二百五六十人。 而那东阿县的都头和他手下的三百东阿土勇,却一个越没回到郓城县城。其后的两日,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灰头土脸的回来,那一个个穿的都是便服。这当中有几个是清河县的,也有几个是东阿县的,可以确定那东阿县土勇主力已经被梁山全灭了。 战后的第二日,就在武松带人逃回郓城县城的那一日夜,宋江收到了一封信。 第一百二十五章 曹知县妙笔生花 开春明媚的阳光照撒大地。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寒冬彻底远离人间,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草丛中冒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儿,晶莹的露珠透明、新鲜而美丽。暖风抚摸着无数的生命,它们便欣喜的生长着。 只不过,现下的郓城县城对比这明媚春日下的美好时光来,却是完全相反的一副样子。 那如是被冬季里的三九苦寒所笼罩,无数人瑟瑟发抖。自从昨日里那杨团练回到县城,知县老爷人就瘫倒在床榻上了。 几千官军土勇已全军覆没的消息,仿佛是狂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县城。那从汶水边侥幸逃脱的几艘船只带回的信报,叫曹京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以至于当天就有无数人选择了逃离这儿。但还是有人不信,毕竟党世雄带领的官军那般势大,怎么可能如此的不堪一击?且除了党世雄外,不还有杨团练的么。然后他们就等来了那位匹马而还的杨团练,其对党世雄全军覆没之过程全然不解,可他自己是真的全军覆没了。很快那位团练使就选择了关门谢客,阖门待罪。 直到第二日下午,一支筋疲力尽的人马回到郓城,便是武松一伙儿了。这却是噩耗传来两日中仅有的一支返回来的队伍了。可是也仅仅二百多人。 然后郓城县就等来了梁山泊的‘大军’! 说是大军,却是夸大了。实际上只是有五个营,其中还有亲卫营和水师营。其他营伍都在收拾缴获战利,押送战俘。 “……吾山寨比邻贵县,近添置人口颇多,以至钱粮布秣有缺。而素闻郓城豪富,陆谦特来相借……” 这是一封被箭矢射上城头的书信,写在一尺白布上。陆谦在信中话语很是温和,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亲善商贾间的拆借往来呢。可对于曹京来说,这却是一赤果果的赎城费,但也是一济无比灵验的神药。 堪称药到病除。 之前在床榻上瘫倒了两日的曹大知县,立刻就恢复了百里侯的威风。 梁山贼不是要攻城的,这就好说了么。 钱粮物质,郓城县城里有的是。就算那先前党世雄囤积在郓城的粮秣物质不会被算入,这赎城费需要郓城各界另筹,这也是桩小事儿么。只要城池不破,一切就有的文章做。 先前的曹大知县可是一直以为,梁山会趁势攻破郓城的。这县城里囤积的上万石军粮,大批的军需器物,梁山贼怎么可能放过呢?而他曹京无谋御敌于城外,又偏偏守土有责,不愿意落荒而逃,坏了声名,已经存有死志。可不曾想这陆虞侯如此的好说话。 “诸位也都看了。那梁山贼寇只给了一日的时间,过时不候。”用陆谦的话说,届时如果没能拿到叫他满意的钱粮,他就自己亲自下手来拿了。 曹京毫不为耻的拿着陆谦的话来吓唬在坐的郓城士绅商贾。虽然他们中的一批人已经纷纷逃去了外地,但在郓城都留有代表的,今日也都被曹京请了来。 宋江在斜处里一张小几案后坐下,手中执笔,桌面上摊着纸墨,看着厅堂中被化作屠夫的曹京一刀刀割肉的郓城士绅商贾们,看着那些士绅商贾肉疼的神采,心里头升腾着一股难言的舒爽感。 他之前接到了自己兄弟宋清的亲笔信,宋清、晁盖、朱仝、雷横,这些心腹兄弟和手下土勇,尽数还在。梁山人马甚讲情面,好吃好喝的款待着他们,只除对雷横颇有些间隙外,一切皆好。只等着战事结束,便放归他们。 宋清的信中并没多说一个字,可宋江却想到了当初黄安镇那一幕。那回他与晁盖一人出了三四千贯钱财来偿还梁山的情面。这一回,却是再多也不为过。 我宋公明都要割掉三两精肉,眼前的这伙儿士绅商贾,岂能干休? 况且那宋清、晁盖等人回归县城后,宋江也需供奉一笔钱财给曹京,好叫他不做追究。不然这事儿就难回全了。可以说,这一遭战事,宋江损失巨大。 如此,陆谦在城外逗留两日,打郓城县中取回了粮草两万石,银钱三万贯,再加生铁一万斤,丝帛麻布各千匹,皮革、药材、军器杂物无数。 大军返回梁山,留下了内心幸甚的郓城知县曹京,还有巨野营指挥使周斌。后者因为不被党世雄喜欢,做了一通苦力之后,依旧是留在郓城转运物质粮秣,还当是苦力来用。可现在却是凭白的捞到了一笔打天上落下的功劳。 因为曹大知县妙笔生花,向上递去了一道公文。并于文章中自表他曹京披肝沥胆,忠勇无畏,带领全城军民,指挥若定,两日血战打退了梁山贼的数次猛攻,最终迫使贼寇退去的艰难过程了。而留在郓城的唯一一个指挥使周斌,哪怕他现下仅仅是一个厢兵营的指挥使,也成为了他曹大知县守城期间的得力助手。 只有那阖门待罪的杨志,这人实在是命蹇时乖。明明是待罪态度良好,却被曹京有意无意的扣上了一顶无作为的帽子。还说他匹马还城,疑是临阵而逃。否则不能解释为何做他属下的武松就带着清河县大部分的土勇逃脱了生天?而他自己却是孤身逃窜而回?这武松在曹大知县的表文中也有了一面,却也仅仅是如此为构陷杨志的一面。 以至于济州府忽然下来一道公文,要拿杨志。后者还懵懵无知,向那州府里下来的官吏叫道:“我得何罪?”后者笑喝道:“你兀自敢叫哩!尔阵前弃兵丁而逃,以至于那一千义勇丧了大半,当得何罪?我念你是名门之后,不去下你颜面,休讨苦吃。” 杨志听到自己被扣上了一个临阵弃兵而逃的罪名,一张青脸登时化作赤红,他是杨家后人啊,岂能背上这等骂名?“知府相公听得何人构陷,冤煞杨志了。”这事儿非同小可,必是要有一个见证的。 州府官吏道:“自当还你一个证见,教你看真赃正贼,好叫人皆知道知府相公不曾冤屈你。” “左右,请曹县尊来。” 片刻后,那曹京便乘轿来到,直言杨志弃军而逃,致使所部上千乡勇义士回还不足三百。听得杨志目睁口呆,兼有怒发冲冠,大骂曹京构陷于他,实卑劣小人。 州府官吏喝道:“这是非须不干我事,见有告人曹县尊在此。你二人到府衙里自有分辩处。”话音落下,就叫人把杨志打入囚车。而那曹京也骑乘上一匹老马,点起一百乡勇,便启程赶往济州府里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是好事 郓城县治的事儿何尝有能瞒得过陆谦的?朱富的信报飞快送上梁山。 此时的梁山正值大获全胜之后,吸收消化的时候。十个营头的人马明显不够用,陆谦想着今年中能整个二十个陆战营头,而水军也编制翻增。除此外那辎重营里也当编入大量的船舶,正式划分归属,却是要与水军做一下切割。 省的职责混乱。叫水军一会儿打仗,一会儿又管着后勤运输。 此战中被俘的几千官兵,被‘前辈’们现身说法,还有那工作队搞一番诉苦大会,当即就有上千人主动入伙儿。实乃是生民多艰,这年月太多人的日子不顺了。 陆谦现在正着手于怎么把俘虏消化。那被俘的几个指挥使,还有一帮的都头人物,全挑选出来扔到了后山去做苦力。而偌大的梁山着实广阔,那扩充演兵校场,还有扩充日后的马场,骑兵宿营之地,粮秣囤积之处,等等,这都需要大批的人力物力。 现在这些俘虏里,不愿意归顺的就尽扔过去做苦工,待到把梁山整治妥当了,再软硬手兼施,收拢入伙儿不迟。何况这已经是二月天了,再过些时日便到了三四月青黄不接之际了,到时候涌上山来的人不会比寒冬时节来的少了。 这将大大稀释降兵在山寨里的比例,也减小了他们的潜势力。 是以接到杨志遭殃的消息,陆谦无动于衷。他与杨志现在半点恩义都没有,即便是半道里救下杨志,那也有强拐人上山之嫌。到时候杨志便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如此上山入伙儿的杨志,如此担负着杨家祖上荣耀的杨志,能心甘情愿才怪。 陆谦并不是真真的正人君子,他是个功利主义者,否则当初他就不会叫阮小二去赚安道全了。他之所以对朱富的报道不动心思,却是晓得这杨志到了济州府,多半是好不了的。宋江早把曹京的那封文书抄写了一遍,遣人递上山来。曹大知县真不愧是文人,妙笔能生花,生生的在杨志头上扣了一个大屎盆子。 以他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此举看似只为平常,却未尝不塞满了曹京的私心。 郓城县保住了,这一事实是能大做文章的。而杨志是郓城县治当中职位最高之人,即便重文抑武的赵宋,一个知县和一府团练使放在一块做比较,那不少人潜意识的都会把守住城池的功劳默许给杨志的。曹京此举未尝不是为他自己除掉一个竞争对手啊。 没有了杨志这个正牌团练使,只周斌这一厢兵指挥使,那算个屁。曹京是知县啊,正经进士,这功劳显而易见的会落在他头上。 而至于说郓城县的事情会不会曝光,甚至说,曹京这一次能确确实实的捞取多大好处,那并不会立刻就见效的。这就好比后世的PLA战士荣立一等功,这必会在未来给他带来好的回报,但这不是说立下了功劳,就立刻得到提拔。现下的大宋朝还是升平盛世,从官面上言,梁山也只是一窝寻常的草寇贼匪罢了,梁山的旗号又不是要杀进东京,推翻赵宋,这老赵家的官位还没宽绰到立刻封赏的这一步。就曹京来说,顶多是考评时候多添一笔政绩,更能好好地巴结一下高俅。 而杨志就倒霉了。 便是那邓同都有可能要倒霉。许是不用如原著上那般,没捉拿到劫走生辰纲的晁盖一伙儿后,直接回到东京听罪,还可能会被蔡京一脚踢到琼州钓鱼去。但济州府征剿贼匪,连吃败仗,光是兵马都监都折损两人,邓同又岂能无一点罪过? 过不久便有可能跑去荆湖西路,甚至是岭南,做个小判官了。 但杨志作为团练使,这遭儿必然要背起一口大大的黑锅。或许死罪不至于,却也难周全。 陆谦以为,届时再去解救杨志,效果更佳。 他就是这样的人。那义薄云天,那豪爽大气,都做在表面上。功利主义才是他的真核。 只不过陆谦这个‘功利’,着眼的并非全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对于他来说,在如今这个时代,那名声,那声望,何尝又不是个‘利’字呢。 为了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而去损失掉自己的声望,打长远来看无异于杀鸡取卵,这种事儿陆谦是不会去干的。在他的眼中,这两样儿就仿佛是一台电脑上的软件和硬件。硬件的性能增强了,软件数据则降低了,这电脑终究还是会不好用的。 曹操坐定兖州后,叫郡中官吏砍了他瞧着不顺眼的陈留名士,前九江太守边让。那随后陈宫、张邈的反噬,让他险些潜龙变成了死蛇。 前车之签后事之师。如果可以,陆谦希望自己能长久以往的伪装下去。 大人物谁没有一副伪装呢?就好比有人说刘备之德近乎伪,其之长厚亦似伪。可人家能从头伪到底儿,这与真的仁德仁厚又有何差别呢?这也是种本事不是? 就像后世娱乐圈里的明星人设,那些卖人设的主儿,形象崩塌之后是摔的都很惨的。切眼前就晃悠在陆谦眼皮底下的宋江宋公明,不就是一个卖人设卖的极其火爆的主儿么? 后世里,不知道多少人对他恨不得好死。但同样的很多人也都知道,对付宋江这种人,杀他并非是最能给他以痛苦的后果;叫他面临利益抉择,人设一点点崩塌,众叛亲离,这才是最最痛苦。 陆谦最终的反应也只是叫朱贵传令给王定六,叫他详细探查杨志事宜。州府里的官儿,那邓同只是一个官位不稳的知府,可是没权利斩杀一任团练使的。只待杨志定罪远远发配时候儿,再去劫道便是。 …… 时间眨眼就进了三月,且不说梁山泊自打破了官军的第二波征剿后,更生兴旺。那水泊周遭的县境,尽数遭陆谦勒索了一遍,如郓城同。且还有宋江、晁盖的见礼钱,陆谦手握得大笔的钱财,由是差遣汤隆再去东京走一遭,拉拢匠师匠人;要杨林前往北地贩马,外带打听玉幡竿孟康下落;再叫阮小五随人前去那登州府,联络海船。 如此一番的铺设,来日梁山基业必然更胜。 宝光和尚急匆匆的回去江南了。这一仗叫他看清了赵宋官家的货色,那真真不堪战。陆谦听得这光头口语中对赵宋官军的满满不屑之情,心中就晓得,那汶水大营一战给这和尚传了个甚是错误的信号,现如今邓元觉心中怕是更看轻那宋军三分儿了。 陆谦想了想,心下以为,这反是好事,秒事哉。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官到来 却说这济州知府邓同,见到郓城使者来报说梁山泊杀死官军,及新任兵马都监党世雄中箭身亡一事,当场失态跌了一跤。其后就只叫得苦,知晓这番罪过是再无人能给他揭下了。那梁山泊就在济州,他身为知府,治下却出了这等巨贼,岂能无责? 当下回到后堂,命人请来太尉府的干办说道:“我府先折损了黄安、蒋磊,失折了许多人马,去的三千人,无一个回来,至今百姓尚多有抱怨。随后赖太尉扶持,调兵遣将,下官也多督促地方各县编练义勇土兵,此遭党都监带兵六千人前去追捉,亦皆失陷。党都监身死,独杨志匹马而还,贼寇杀死官军民壮不知其数,祸事,大祸事矣。” “此番大败,济州府民力已贫,再要行三次征剿,怕是会无人敢应了。便如那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无人再愿赴死效力也。”而少了地方义勇,再要征讨梁山就只能靠正规官军了,那少了五千人马,都叫人心慌。且小小的济州府,何以要调派五千军兵?小小的梁山泊,何以如此大军去征剿?盖子便捂不住了。 邓同肚里怀着鬼胎,干办也是傻眼,只能赶紧叫人报信东京。 这日邓同正在书房静坐,就见承局来报说:“东门接官亭上有新官到来,飞报到此。”邓同先暗道声来的好急,慌忙上马,来到东门外接官亭上,望见尘土起处,新官已到亭子前下马。邓同接上亭子,相见已了。那新官取出中书省更替文书来度与邓同。后者看罢,随即便和新官到州衙里交割牌印、一应府库钱粮等项。当下再安排筵席管待新官。席间二人少不了说到梁山,邓同就发现来者对梁山泊了解并不甚详尽,当下暗自古怪,却也就说起这梁山泊贼盗浩大,杀死官军一节。却不料自己说罢,新官面色如常,眉宇间甚至还能看出一抹兴奋。心中思忖道:“这张叔夜真好大胆。如换的我是,胆已吓破。” 却是不知道人家张叔夜少时就喜谈军事。长大后以祖荫入仕任兰州录事参军。此时的兰州地处宋朝西北边境,依恃黄河天堑为固,可每年冬天黄河结冰时,都要处于戒备状态,以防羌人入侵。张叔夜认为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便亲自过河勘察,寻到一处叫天都的地方,为五路之间的要冲,羌人每次入侵,都先要在此地集结。张叔夜根据附近地势,夺得大都,在大都建了一座叫做西安州的可戍守的城池,以此扼守西北边境。此举有力地遏止了羌人的侵扰,免除了以往士卒濒河困守、累月不得解甲的劳顿之苦,叫兰州至此再无羌患。 张叔夜还曾出使辽国,与辽人比射箭,首先命中目标。出使归来后,张叔夜画出辽国的山川、城郭、服器、仪范等资料,上呈赵佶。 宋徽宗大观年间中为库部员外郎、开封府少尹。不久后又赐进士出身,迁右司员外郎。大观三年(1109年),张叔夜从弟张克公参与弹劾蔡京事,使得蔡京被迫下台,蔡京因而与张氏结仇,并迁怒于张叔夜。复起后暗中搜集张叔夜的过错,将张叔夜贬为西安草场监司。 两年前方被召回京师当秘书少监,后又升至中书舍人、给事中。再度成为了蔡京的眼中刺。 如今被一脚踢到济州来做知府,却是蔡京与高俅沟通后的产物。 党世雄之死的消息传到太尉府,高俅生生把自己最喜爱的一个笔洗给摔了。那可是相传为苏东坡遗物啊。高俅的发迹有苏轼的因果,苏轼病逝后对其后人还是很照顾的。所以这东坡笔洗也是极得他喜爱的一件事物。 当然,这是不是高俅故意做出来的假象,想表一表自己念旧重恩,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反正这高太尉是气的肚子生疼。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调集大军,正儿八经的征讨梁山泊。党氏兄弟的死,如同狠狠地两巴掌抽打在他的脸上,这事儿都不只是高坎的私仇了,还关乎着他高俅的颜面。 但他这一不冷静的冲动被蔡京给阻止了。 老奸巨猾的蔡京认为,在公开调集大军征剿梁山之前,这期间还需要有一个过渡。可以寻个不听话的角色放到济州府去,当他‘想尽办法’也无法剿灭梁山贼寇的时候,只需一道上书,高俅便可如愿以偿。 那梁山泊可是挟制运河与济水的,位置重要,皇帝看了也会心惊。 这征剿梁山是蔡京也认同的决策,因为他要团结高俅么。童贯在西北的表现是越来越好,内廷的梁师成、杨戬等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便是蔡京在不少事上都需要仰仗梁师成。 这狗阉善于逢迎,希图恩宠。皇帝本只是把他作为下等奴仆的,却因此提拔他为近臣,凡是皇帝诏令都出自他的手,他选那些擅长书法的小官练习模仿徽宗的字体,掺杂在诏书中颁布,朝官亦不能也不敢辨别真伪。 入政和以来,只几年时间,就已不可小视。 但蔡京是什么人?他虽与梁师成、杨戬之辈交好,可却不愿甘心附之骥后。现在梁师成、杨戬在内,童贯在外,手握兵权,他自然也愿意多多拉拢高俅了。 蔡京可一直都很注重兵权的。当初他只江南起复,刚刚在东京坐稳屁股,便建澶、郑、曹、拱州为四辅,每辅屯兵二万,用他的姻亲及亲信宋乔年、胡师文为郡守。京师禁军巡夜打更每月给钱五百,蔡京立即增加十倍来收买人心。 现如今的蔡太师年还不及七十,心思依健,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可不是那宣和年间(1119年—1125年)时候。 于是乎张叔夜便被蔡京再次踢出东京来,只是比之上一次的西安草场监司,这济州知府的官职却算得上是权高位重。 邓同走了。他心知自己要吃罪,早把家当处理,家眷也都吩咐。与张叔夜做了交接,次日便收拾了衣装行李,人便前往东京听罪。 而新上任的张叔夜,在随后的几日里详尽的了解了一番济州府的状况后,只有一脸苦涩了。 难怪蔡京老贼会将这件勾当‘抬举’他,却是此等地面,这般府分。一没强兵猛将,二无民心斗志,只凭济州己力,如何收捕得这伙强人?倘或这厮们如前些日一样,隔三差五来城里借粮时,却生奈何? 作为一名久经官宦的老人,张叔夜还看到了那纸关乎杨志的判罚。一眼他就知道这杨志有冤,那郓城县的功劳有虚假;且这杨志还是名门之后,据上一战生还者说,武艺不凡。如能保下,杨志现在还没发配上路,张叔夜手中就等若有了一员猛将了。 但几经思量后,张叔夜还是决心放手。 刚刚走马上任的他,还是不要为了一个杨志,而与手下的一干百里侯闹僵了好。 要知道,在曹京的‘捷报’传到州府后,接下的日子里,那清河、巨野两县,也都纷纷送来‘捷报’,说是战退了进扰县治的梁山贼寇。而县城距离水泊间距有些遥远的东阿、任城、中都三县也都有梁山贼寇扰袭县境被打退的文书送上。 很显然么,这济州府里被贼寇敲诈的不止一个郓城县。这要是为杨志摘掉罪过,郓城县的窟窿就不好弥补了,其他县必然也如此。他张叔夜才到济州知府任上,便把手下的知县全开罪了。今后还如何理事? 这杨志啊,命里乖蹇,真真倒了血霉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陆谦‘小人\’ 张叔夜新官到任,旋即就上书东京,请将一员新调来镇守济州的军官来。这杨志吃了罪,党世雄也已身亡,兵马都监与团练使,双双空了出来,自要有人弥补。 而其本人也召集当地士绅富户,劝捐劝输,商议招军买马,集草屯粮,招募悍勇民夫,智谋贤士,准备日后收捕梁山泊好汉。一面申呈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书所属州县,知会收剿,及仰属县着令守御本境。这个都不在话下,也尽数被王定六报上梁山。 陆谦这才知晓这新到任的知府,竟然还是一历史名臣。 就他所知,那正史上的靖康之变,金兵二次包围汴京时候,老赵家自寻死路,先就遣散各路勤王的援军义勇,待到死难当头,悔之晚矣。整个过程里,似只有张叔夜带着一支援军,辗转血战,开进了东京城。 整个北宋灭亡的过程当中,张叔夜表现出的水准绝对是不俗的。对比下那东京朝堂里的无数猪队友,更是难能可贵。 但是水浒中的张叔夜呢?印象里就是一打酱油的,毫无表现。 陆谦心中有些嘀咕,因为到现在他还不敢确认,这片有着水浒的宋末时空,究竟正史的份量占了几分几成?这张叔夜如果完全是水浒化了,倒还好说;否则可就难以预料了。 只是这陆谦也不惧怕。 梁山泊还在夯实根基的时候,这打赢官军的buff是能亮瞎眼的。陆谦的江湖声望大大的提升了一截不说,更重要的是,打二月里开始到现在,来山寨投奔的百姓已有小两千人,并且越来越多。这些百姓可不仅仅来自郓城,而是整个济州府,甚至不少是兖州和东昌的。【把单州改做东昌府,位置略微有变动,没办法,施老爷子的地理是架空的】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年月里,投奔上梁山,就是无数百姓的一条生路。 水浒原著上,并无甚多此类的描写。那王伦时代的梁山只有六七百人马,等到宋江上山时候,晁盖招兵买马就有三五千人了。宋江带上山了秦明、黄信、花荣的一些旧部,外加清风山喽罗和吕方郭盛的匪兵,这满打满算也不到千人。可是等到宋江要打祝家庄的时候,就一下子猛增到出动六千小喽罗和数百马军,这再加上随晁盖留守梁山的兵力,人马就上万了。 陆谦不知道晁盖、宋江的名头,在他们二人上梁山后能还有多大的号召力,反正他现在对梁山人马的增速是相当满意的。 整个青黄不接时节过去,不算那些俘虏,梁山也能有万把人了。再加上俘虏,略作整顿,他都敢去招惹那祝家庄了。 原著上的祝家庄究竟有多少人,陆谦已经不记得了。可如今这时空的独龙岗,他却是知晓。 偌大的独龙岗,方圆三五百里【周长】,就那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三杆大旗。内中又以祝家庄最强。其家长祝朝奉,有三个儿子,名为祝氏三杰: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还有一个教师叫做铁棒栾廷玉的,有万夫不当之勇。庄上自有一二千了得的庄客。 而那扈家庄与李家庄则各落东西,却实力相差仿佛。李家庄的庄主叫做李应,早年闯荡江湖,被人呼做扑天雕,使一条浑铁点钢枪,武艺不俗;背藏飞刀五口,百步能取人性命。与祝朝奉、扈太公关系甚好。而扈家庄的庄主扈太公,就是一子一女,儿子唤做飞天虎扈成,水浒里打了一场酱油;女儿是一丈青扈三娘,水浒当中最能吸引人眼球的女子。虽然21世纪的人对她怎么能忍了李逵这个杀父仇人,是万分的不能理解,但这挡不住无数人对她的那啥。这两庄上亦各有数百庄客。 如是只凭这些,梁山泊现今的人马就能平了它。但陆谦万万不敢小觑独龙岗【代之三庄】的因由就是,那儿活着的一两万百姓。 这豪强最最叫人心惊的就是对手下佃户的动员力。他们不是纯粹的士绅。 那士绅是去武装化的豪强,是豪强的升级版,人家已经不打打杀杀了,而走台面上的明道了。或是从商,或是科举,变作统治阶层,官面上也能有个不错的地位。而那代价就是要去武装化。 因为那时士绅的最最锋利的武器,已经不是自身的庄客走犬,而是官府,有官府做靠山了。 那豪强呢,他们中的富裕者并不次于士绅,甚至更甚诸多士绅。可他们还没洗干净自己的手,还没学会温文尔雅,卖弄风骚。他们就是一群从中小地主刚刚进化而来,靠着不怎么光明磊落的手段有了家族的根基,还没来得及放掉手里沾着血的屠刀的主儿。 就比如祝扈李这三庄,那就是如此。 三户庄主已经尽将自身左右周遭田亩吞并,那里生活的百姓尽是三家的佃户。但是三位庄主的下一代,除了扈成还有点样子儿,那祝氏三杰尽是武夫儿。可以预见,这祝家庄短期内是转型不得的。但现下的三庄,只需要探得梁山人马杀来,一声令下就能拉起一支数量不可小觑的民勇来。 当地有一两万百姓,一声令下,佃户尽出,拉出一支两千人的民勇来不是难事吧?且三个庄子都储备不少兵刃,那祝家庄又有深壕高墙为垒,只一心防守,梁山却是短期内难下的。 按照陆谦所得的情报,这独龙岗上的武力,三家合力动员个三五千人,是没甚问题的。于此时的梁山作比较,自然是一劲敌了。 还是不提那独龙岗,陆谦现下是心分三用。一是山寨里正在编练新营伍;二是上来来投的新人数量;三就是那杨志的动向。 那张叔夜来到济州,上书所言事宜,陆谦尽是知道。当时还害怕这张叔夜放了杨志,再以把重任托付之,那样的话这杨志真心是难上梁山了。 但不料这张叔夜对杨志视而不见,现如今的青面兽依旧在大牢里蹲着。只等东京的回文到了,便要被发配沙门岛。 是的,正是那沙门岛。这也叫陆谦有些意外,他先前都以为是会发配沧州呢。 杨志的罪状怎的就够上发配沙门岛呢?那可是北宋时候最最要命的发配。 那老赵家建立了大宋朝后,便提出“宽贷死罪”的政策,建立健全了流配制度,在诸路州军都设有牢城。尤其是偏远恶地,都不同规模地建立了牢城。牢城是收押囚禁流、徒罪犯的服役场所。水浒里就有卢俊义、裴宣被发配沙门岛。在这时月儿里,流配之地最最险恶者便是沙门岛。可以说一去就不复返。 却是直叫陆谦更加高兴。这杨志越没奔头,赚他上山便越是轻松。如此却是陆谦‘小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说曹操曹操到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三十章 逼上梁山【1/5,跪求首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堂堂男儿【2/5,求订阅】 “制使乃名门之后,祖上光耀,天下传名,何等贵矜。这先祖英名不可轻辱,不肯落草为寇,陆谦自能理解。”陆谦看着人似活了过来,但依旧半个字不肯多言的杨志,轻轻一笑道。 他这次来赚杨志入伙,那梁山上可没人去取那梁中书的生辰纲。杨志在原著上到了梁山,或许看到刘唐、三阮和吴用、白胜等人了,还会满腔怒火,生出恼怒来。盖因为是晁盖一伙儿人在黄泥岗断送他为大宋朝效力,日后好封妻荫子,光耀门庭,重振败落的杨家声誉的最后希望。 作为名门之后,杨志的确有理由如此般想。 前文也都说了,他为了能发达,可是投入奸臣门下都甘之若饴的,只可惜他命乖,先是失了花石纲,恶了高俅;后又在梁中书手下办砸私事,失了生辰纲。两次都不敢复命,只能逃难江湖。 原著里的杨志是明着的道路走尽了,有不想死,无奈之下只能落草为寇。 但是现在呢?杨志就也是明着的道路走尽了。沙门岛就是鬼门关,进去了便出不来。而但凡是个人,就没一个愿意去死的。尤其是杨志这般情形,陆谦就不信他内心对这老赵家一点也无怨言。 且这回因果中,陆谦没用任何下作的手段,那凭的是真真切切的实力。杨志就是一败军之将,亦如当年的杨老令公降宋一样。他自己又不愿意去死,凭白葬送一身技艺,那还能如何啊?除了落草再没第二条生路于他。 “大头领此言是羞煞俺杨志了。杨志现如今已至这般田地,还有何脸面去提先祖英名。就此上山入伙,还请大头领接纳。” 杨志自不愿意死。就算是连累了先祖名声他也不愿意去死,就如那刘唐骂他的话,他当初投入高俅门下,去江南押运花石纲,都不知道被几千人几万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杨志先前就想不到吗?殿帅府又不是第一次着人去押运花石纲?但他依旧愿意。从那个时候,他实际上就已经有辱了祖辈的英名。可杨志却想着是,不看结果,不问出身。只待有朝一日能爬上更高位置,沙场扬名,自然能洗刷先前的耻辱。 如此可见他是个有决断的人。 从这儿便能看出,杨志不是死板脑袋。什么是权宜之计,他还是能懂得。这就好比后世的朱明名将戚继光,戚大帅坐镇蓟门十余年,那靠的可不是李成梁在辽东玩的养寇自重,也不是他戚继光能打能杀,草原上的鞑靼早十年就被他打得不敢南下了。人戚继光能在万历早年坐稳边关大帅的位置,靠的是对张居正的殷勤巴结。海狗啥的。 而反观与之齐名的俞大猷呢?看看劳苦功高的“俞龙”的下场,岂不是凄凉? 举这例子并不是说杨志的军事才能就堪比“俞龙戚虎”,而是说他的脑子,他的性格。人的性格决定人的命运,戚继光、俞大猷如此,杨志也是如此。今天他便做出了一个很好很痛快的决定。虽然很艰难,但依旧算快的下了个新决断。 如此那杨志却是这般想的,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寻个死,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也就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便是落了草,犯了官,等被官府拿住了问罪,那再死也不迟。 ‘接’到杨志后,陆谦没有在平阴多停留片刻。立即就带人回到渡口的船上,向着山寨驶去。 此次‘迎接’杨志上山,陆谦本身亲自到场,还有一个鲁智深,山寨里留下林冲一个在调集兵马,因为迎接到杨志之后,梁山大军很快就会向着清河杀奔。 从二月中下旬到现在,两月左右的时间,梁山山寨里多出了三四千人。那尤其是三四月之际,每日投奔上山的都能过百。他们中大部分的人在拿到安家费的同时还选择了预支薪俸。梁山规定,新到之人最多可预支三个月的薪俸,虽然那只是最基本的月禄。这些人拿到钱后的第一时间就是一个子不留的送去山下。甚至都有亲人跟着他们一块来水泊,就在那水泊边上翘首等待。这就多是附近周边的百姓了。 陆谦本来以为自己打压了劣绅土豪,那么这青黄不接时候,水泊周边百姓的日子应该变得好过一些的。毕竟没人敢趁机再光明正大的杀穷鬼了不是? 从上山以来,陆谦以狠辣的手段,很是修理了水泊周遭的劣绅豪强。虽然他不敢说自己把周遭范围里该杀的人全都杀光了,但陆谦有把握的说,这水泊四周县境的士绅地主中,敢趁机下手的人怕一个也找不出来。 人都是怕死的。在自己无力抗拒的强大压力面前,士绅地主们都选择了屈服。 如此情况下,那些贫农的日子总算能好一点了吧?陆谦真就是这么想的。从这一点能够看出,他本性还是很善良的对不对? 可却没想到,许多地主大户放粮的时候固然公允了不少,可放出去的总数却少了。以至于这水泊周遭还是有不少穷苦汉子奔上山来。且他们的落魄至此还有那县衙刁吏的一份功劳。 安家费和预支薪俸,对陆谦来说只是一点小钱,可对于百姓们来说,这便是救命钱。即使山下的粮价比之六七月里已经高涨了一倍还多,那上山所得的钱财也足够一家人救命的了。 梁山上有着足够的粮食,但这数量还没多到能够浪费的地步。不然,陆谦如若愿意施粥,或许上山之人会变得更多。只是若打下祝家庄能收获五十万石粮食的话,那里也要真的能有五十万石粮食的话,来年,不,就在今年冬季里,他便不仅会施粥,还会放粮赈济呢。 距离梁山越近的百姓,越懂梁山的规矩。那很多外地人,拿到钱财后还需要等待谍报司下属的邮局把钱寄回家去,甚至不惜花钱‘挂号’。 很多新来的人都不知道山寨里为什么起‘邮局’这样的名字,他们不知道唐朝时候便有“此中邮寄思乡泪,南去应无水北流。”的诗句,更不知道所谓的‘挂号信’只是出自陆谦的恶趣味。可他们却都很快知道了彼此的功能。那愿意花钱‘挂号’的还真有一部分。 仅仅是鲁西南,一个三四月里就多出了这般多的难民,整个天下又要有多少人呢?陆谦现在越发觉得北宋的崩塌,不仅仅是有女真人的蛮力璀璨。在此之前,赵佶这鸟人和手下一班蛀虫已经把天下的根基给掏空大半了。 就水泊周遭县境的底层百姓来说,过去的大半年时日里,他们受到的压榨一点也不比往年少,甚至还更多了。区别只在于,往年他们是受地主士绅的压榨居多,今年则受官吏官府的压榨更多。要知道各县都在兴办义勇,那钱粮不可能只靠士绅富户捐赠的。且往年的豪强大户多多少少也会帮着下面的穷鬼遮奢一些官府上的派遣,现在却一个个恨不得上头能派发下更多。 这就叫陆谦无奈了。梁山泊的影响力,虽然辐射到了大半个济州府,可是对于周遭辽阔的乡村田野,梁山与县城里的那些老爷们一样儿,一样掌握不了。陆谦不是在搞土地革命,他手中也没那么多的人去当村官搞宣传。实质上他的存在更像是一场强制性的‘减租减息’运动,充满了暴力和血腥。 在梁山的实力还没强大到彻底摧毁地方官府在农民和乡绅地主眼中的统治地位之前,这种事儿很难解决。 如此陆谦的办法就是不去解决,他也没办法解决。搁起来就是了,反正被逼的没法的农民,只会投靠梁山。对于官府来说,这是一恶性循环。 回梁山的路上,陆谦、鲁智深、杨志等谈了很多。比如杨志的眼光问题。陆谦就觉得,杨志先前一直在官场上钻营,那怎的就选择了高俅呢?与其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的痛骂,何不去关系投靠久掌军权,连连用兵西夏中的童贯呢?那样杨志一身本领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 况且那里还有折家呢。折家是北宋真正的将门,也被童贯重用,许能念祖上两家的几分旧情,拉他一把呢。后世那戏文里杨家将的佘老太君,其实更应该说是折老太君才是。杨折这两家是真正的姻亲啊,且杨文广更才死四十年。 这杨志出身关西,怎的就不想着回去了呢? “大头领说的哪里话。俺杨志堂堂男儿,纵是屈膝侍奉高俅这一贪鄙小人,也不能去跪一阉货——”杨志一脸的正色,但对折家却避而不谈。陆谦暗自记下了这一点。 鲁智深在一旁一直没甚言语,这时候大大点头,“杨兄弟这话说的有理,果然是好汉子。” 陆谦听了是张口结舌,这花和尚脑子没进水吧?那大种小种不都是在童贯麾下听令的么? 结果鲁智深把眼珠子一番,“那是当今皇帝混账。竟然把大军交给一没鸟汉,着实叫人腌臜。大种小种两位经略相公能奈何?只能听那阉货的调派。好汉子投身沙场,就如俺鲁达,在小种经略相公帐下听命,那效力的是小种经略相公,可不是童贯那阉货。” 陆谦再张口结舌,鲁智深这话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何必要把人往死里逼?【3/5,求订阅】 就在陆谦一行人乘船顺着济水回归梁山的时候,那水泊西北清河县的五里口,一场争执已经有了分晓。仗着人多势众,阳谷县的乡勇果不其然的又做成了一笔强买强卖的生意。 如前几日一般,用甚少的银钱买下了一笔数量不少的生药。那货主是打荆湖处来的人,要去青州买卖,在齐鲁人生地不熟的,再是怨恨,在阳谷人眼中也不挡一个屁用。而胆敢闹事,立马抓起来,做梁山贼匪送官。 阳谷人一个个肆无忌惮,占的便宜,还把人来打趣嘲弄,气的那当头的皂衫汉子肺都要炸了。 “哥哥休恼,不当的,不当的。”他那手下弟兄忙来劝阻,连拉带拽的离开了五里口。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那辈土兵人多势众,又兼地主,可是闹不得。为首之人出了五里口后,脸上气恼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就是无尽失落。 这批生药折了本钱,他怎的回乡与人交代?做生意的本钱可不是他吕方一个人的啊。如此想着来,吕方就再无一丝儿小温侯的英气勃勃了。且还不止是为首的吕方颓气,他手下的一干兄弟也尽数颓废。 茫茫大地何其辽阔,可如此之大的大地,他却不知能到那里去!吕方仰天长叹。 也就在这个时候。巨野县的合蔡镇,这镇子坐落于五丈河的北岸,是巨野县境与济州府治的分割点,也是巨野县境内最最繁荣的一处镇集。 此刻三艘各装载着十五六人的脚船,已经顺着五丈河行到这儿了。过了这镇集,就进入了梁山泊的西南水域,也就能回梁山了。 汤隆挺立在当先的一艘船头,清风吹面,散去了一丝儿伏热。这四月底的天儿,已然是热了。他身旁立着有一孔武汉子,手中持着一支方天画戟,麻袍半解,畅露着胸膛吹风儿。 合蔡镇的巡查甚是松懈,入了水泊后,那麻袍汉子当先就说道:“却是亏欠了。早知这儿的巡察如此轻松,当日就该多卖几匹骡马,把铜铁再装上些。”那可算是自己入伙儿的见面礼了。 从黄河里稳稳行船被那官船撞翻落水,眨眼就过去了多日,他们一伙儿的处境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汉子半点不后悔。当日翻船后血本无归不说,他们兄弟甚至还有那性命之忧,幸好被眼前的哥哥凑巧路过好心搭救了上来。再去寻那官差理论,后者不仅不认,还反咬一口是自家行船冲撞了他们,要拿自己问罪,气的汉子火冒三丈。看为首的官儿洋洋得意,做不依不饶模样儿,他一怒之下就翻出解腕刀照那官儿心窝里只一刀,肐察地搠倒在船板上。 杀人之后,汉子也不知该作甚了。却没料到那面相有些不雅的好心哥哥是那样的来头,一愣神后就啊呀一声,拔刀蹿上了官船,一番砍杀,些许押船的兵丁不死即伤,尽打落水里。之后一干人驾着官船逃去了那濮州。趁夜在汉子所熟知的某处私港停靠,只取了少量精铜精铁,将剩余价值数万贯的铜铁铅锡等物尽数拉在了那窝主处。 一干人出来,从濮州向东去,第一个便是范县,第二个就是清河,然后就可看到梁山泊。路程是短,可那一路上关卡巡查森严,汤隆便引着他们向南去了广济军。购了三艘脚船,把铜铁装船,一路行来。 这麻袍汉子便是水浒中少有的四川蜀地人——赛仁贵郭盛了。传说中郭大侠的祖宗。 他本做的是水银买卖的,却在黄河上被官船撞翻落水,如今又得了这番造化。可郭盛是半点也不后悔,那狗官该杀! 唯独后悔的便是这见面礼太过稀少,而且还只能算一半是他的,叫郭盛汗颜。 梁山泊作为齐鲁地面上风头最健的山寨,义气的名号早就响亮他的耳朵了。郭盛先前小生意做的有滋有味,自是没想过上山,但这并不妨碍他生出敬仰来。 他是蜀地嘉陵人氏,作为天府之国,按理说蜀地的日子应该过得很不错的。但事实上也是多生不如意,蔡京祸害掉的可不止一个江南,他通过恢复榷茶法和修改钞盐法,加大对茶农和盐商的盘剥。那蜀地本就是产茶和产盐之地,上头有了剥削,受害的岂能只是大户?全川皆受害甚重。蔡京还通过设立“括田所”在各地“括公田”,强占民间田地3万多顷,四川也是其一。 大观四年(1110),蔡京设苏杭应奉局之余,那两浙、两广、福建、四川等处的官员也仿照苏、杭,运送奇花异竹各种果木到京师,为使载运大型花石树木的船只通过,沿途甚至毁桥梁、凿挖城郭。为此,沿途州县大量靡费,积存钱粮为之一空。 民间生怨,自有反噬。蜀地多山多险隘,那匪草寇就是多如牛毛。 可是蜀中的山匪与这梁山一比,真真是小巫见了大巫,差的不可以道里计数。尤其是行做。 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旗号,甚叫他听了喜欢;几番战败官军征讨,更叫他敬仰;如今命乖运蹇时候撞上了山寨的头领,两番生受了大恩,郭盛也就只一心效力了。 这时候陆谦已经回到山寨,引带上山两位头领,在聚义厅上派了座次。那杨志虽是名门之后,武艺非凡,可他刚刚上山,寸功未立,也只排在王定六之后了。裴宣做最后一位。 可是这聚义厅里的排位是靠后了,两人刚刚上山,却就当场被陆谦委以重任。裴宣便是新成立的考功处执掌,杨志则是作训处的兵马副都教头,职位还在薛永、焦挺这俩枪棒、拳脚教头之上。 回到梁山,陆谦当即便要带兵下山,去铲平了那阳谷义勇。 林冲已经调配好人马,除了刚被编入了后都的亲卫营和水师左营外,一共六个陆战营头。里头自然有李逵、项充、李衮三人带领的第五营。 “先前一战杀得不爽利,这打阳谷,哥哥可定不能忘了俺铁牛。”陆谦下山去赚杨志的时候,李逵那厮就叫嚷着要去砍了那三个鸟保义的头来。这次自然带上他们。 山寨一干头领,陆谦再点了鲁智深、刘唐两人,如此加上韩伯龙这个统带亲卫营的和阮小七这一水将,并上李逵、李衮、项充三人,及陆谦本人,一共八人。留下林冲等人看守山寨。 裴宣要招揽人手组建考功处;而那杨志,就不带了。 陆谦点将时候,见杨志脸上似有请战的意思,可血色几番涌动又尽被他压了下去,看来内心甚是焦灼啊。既如此他又何必难为人呢? 当晚,杨志到陆谦门上拜访。被让到房里坐下后,又闷着口,半个字不说。只满脸通红。 “水泊兄弟聚义,贵在交心。我知晓制使心中为难,聚义厅上便不曾相邀。”陆谦满脸和气。人么,要理解万岁。何必要把人逼急呢?杨志刚刚上山,还没全放下脸来。 看看那水浒原著,似都喜欢把人往死里逼。何必呢?就真不怕反噬吗? 作为一个穿越者,陆谦理解不了正史中身处元末乱世的施耐庵老爷子的想法,也不能理解水浒中一些‘好汉’的想法。而他能持的则只有自己的想法! 说真的,想想那宋江、吴用的手段,陆谦脑子里就总回想到《三国演义》里魏延造反前得意地洋洋的大喊:“谁敢杀我!谁敢杀我?”的样子,然后他就被杀了。 暮春的夜晚依旧挺凉的,一阵湖风吹来,叫送走杨志的他打了个寒噤,忙裹了衣服关好房门。 陆谦当晚安抚杨志,次日带上兵马船舶,与林冲等人拜别,浩浩荡荡的东进至清河县境内。 梁山人马一遭上岸,当地便立刻又信报送往县城。知县老爷,武松、李应等人,立时知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叫我等立此大功【第四更,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战独龙岗(一)【第五更,晚上还有更新,明儿不过了。】 跪求首订,跪求订阅。 …… “性子可真急啊。”已经上岸的陆谦,骑在马背上,手攥一口泼风刀,看着大举涌来的独龙岗人马冷冷笑着。 俗话说半渡而击么。这水面上船舶装载的这么多人马,虽说有些是虚张声势,可独龙岗不知道啊。只看表面,休说是一半,就是四分之一都还没下岸呢,对手就一举涌将奔来,这意就不在多杀伤梁山人马,而是只求要了自己的这条小命。陆谦瞬间里就想明白了。 杀了自己就是为高俅报仇雪恨,比杀一千个喽啰价值都高。 气势汹汹杀奔来的独龙岗人马,信心十足。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而且他们还有上百马军,年轻的祝彪之前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带着马军去直冲岸畔,被栾廷玉一把拉住。这个时候可容不得祝彪意气行事。梁山人马箭弩甚多,而他们这百十马军一无披甲,二不曾经历过战阵,就如此去冲阵太过冒险了。“休要忘了党都监是怎的下场!” 祝虎自然支持栾廷玉,扈成也觉得冒险,三比一,祝彪纵然气恼也必须忍下了。 前头二三百庄客多是勇健之辈,手中也多多少少有些盾牌遮挡。 他们之后才是那上百马军,然后就是数目众多的寻常武力了。栾廷玉坐在马背上,远远就看到梁山泊人已经在水畔组成了一个偃月型的阵列,前头罗列着长牌刀枪,那弓弩手想必就在后头了。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谦的大旗依旧牢牢地立在那人群中央,甚至他还能隐约看到几个骑在马上的人物。想来当中就有那陆谦了。 “放箭——” 当对面之敌距离到百步左右的时候,梁山弓弩队列里首先响起了令声。箭矢从前方左右两都裂开的缝隙中窜出,百步之遥,对于这些以神臂弓射出的箭矢来,瞬息便至。独龙岗庄客手中的简陋盾牌根本遮挡不住箭矢的穿透,队列中当即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惨叫。 栾廷玉脸颊抽出了一下,他认得出这是神臂弓,对于独龙岗人马来说,乃是不可阻挡的神兵利器。没什么好防御的,因为怎么都防御不足。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冲。他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继续催促着庄客向前。贴近厮杀在一处了,这些神臂弓也就无用场了。 这些列在前阵的庄客很是卖力,继续上前。他们只要此战不死,那都是能得到丰厚的汇报的。就算是阵亡了,也会有大笔的抚恤。这些都是祝虎祝彪哥俩允诺过的。 独龙岗不缺钱! 他们三庄所处地势辽阔,且临近黄河,水源充沛。近两万的佃农,在这个人均田亩五亩左右的时代,独龙岗三庄的人均田亩数量却超过了七亩,三庄田亩总数接近一千三百顷。产粮也是不低,亩均两石是可以保证的。且那扈家庄还组建了商队,有扑天雕李应旧日在江湖上的人脉罩着,往来关西,每年也能获利颇丰。如此再加上这粮食上的收入,三庄每年合得就不下十万贯。虽然要三家来分,一年数万贯的输入,对于三个土豪来说,真真是极高的。也怪不得他们能豢养着那般多的庄客了。同时也怪不得他们要豢养那么多的庄客了。 实力虽雄厚,财力也很丰富的独龙岗三庄,社会地位可是不高。如没有这么多的庄客做底蕴,这些年里的日子可过不得这般安稳。 而那张叔夜能用几个保义郎的名头就轻易收买了独龙岗,与他们此前的境地也不无瓜葛。 如此一想,那祝家兄弟打出“填平水泊擒陆谦,踏破梁山捉林冲”的旗语来,也未尝没苦衷,他们处境颇是尴尬的,那首先就要保证政治正确么。 这却是往深处里钻研了。 眼前这独龙岗想的只是尽快撞入梁山军中,搅作一团,叫后者放不起箭弩来。然后把陆谦生擒活捉了来。 片刻的时间,彼此距离再缩短了五十步,前方两个都的肉搏兵把队列贴得更密,其后的神臂弓手已经散了开来,三五人一伙,只等着在混战中寻找机会,集火对方将领,或是旗手什么的。而弓箭手则弯弓搭箭—— “嘎吱嘎吱”的弓弦紧绷声中,一张张硬弓被挽成了满月状,每一名弓箭手都神情肃然,两眼微眯,锐利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凝视着斜上方。 “放——” 凄厉的口哨声音传来,却是梁山壮大了后,陆谦叫人赶制出了一批铜口哨,下发到各头领头目的手中。 “咻——” “咻——” 前后都一百五六十名步弓手同时松开右手,弓弦响处,刺耳的锐啸声划破长空。一支支锋锐的雕翎箭带着冰寒的杀机,瞬时飞临到独龙岗阵营上空,然后像雨点般恶狠狠地扎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独龙岗的人马还在向前。 很快,第二波箭矢便再次落到了他们的头上。二三百名冲锋的健勇庄客倒下的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了。箭矢对于缺乏防护的部队,有着巨大的杀伤力。事实上对付眼前的队伍,梁山弓手更应该使用的是三五钱的轻箭。可那种箭矢在现如今的梁山上已经找不到了。七钱的箭矢就是最轻的,再上的就是一两重的箭矢和之上的破甲箭矢了。 敌近二十步,陆谦把手一挥,积累的鼓声登时敲响。已披挂上铁甲,列阵一线的韩伯龙,闻到后立刻振臂一呼。“虎--“ “虎——”众人接着大喝,再继续喝呼道:“虎——” “虎——” 士卒们连喊三声后,鼓声大急,左右两都人马全线开始小跑,跳动的铁甲叶片映着阳光,闪动着无数光点。陆谦身边的战鼓急快的擂动,两个都的人马保持着完整的偃月阵线,如一支铁箍捣入那烂泥浆中。 独龙岗的健勇也在嚎叫声中奋起余勇,同样大声呐喊,长枪纷纷放平,大刀举起,往梁山人马迎去,但是他们早就没什么阵列,兵线一段稀疏一段密集,相互一撞,仿佛是一座沙滩上搭起的草房,被海浪一卷,就稀里哗啦的垮下了。 两三只刀枪同时招呼来,纵是再了得的庄客也只是庄客,如何能应付的下? 喊杀声一下便大了起来,人丛之中,刀光闪烁,鲜血迸流。 彪悍的韩伯龙身先士卒,梁山人马有头领带阵,本就高昂的士气更是迸发,戮力向前。 他们中或许有人会死在这一仗上,可他们相信自己的家人必然会收到山寨不菲的抚恤。陆谦亲卫营里收入的人马,不仅一个个人高马大,而且更是对陆谦忠心。他们的身世背景多被调查清楚,很多人受过陆谦的好处。现在诉苦大会是用不到他们头上了,但每月中还是要开两次大会的,那说的就多是家中的变化了,对比过去展望未来,如此是很能提高他们凝聚力的。这般的人苦练之后,身披铁甲的他们战斗力显然不凡。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战独龙岗(三)【第七更,还是求订阅】 一个激动,传篡了。第一百三十五章就在下面 …… 如今的陆谦的武力在二流层次中也能排到中间位置了,再做较量,那朱仝一般的准一流高手也休想二三十合就将他斩杀。 但是对比栾廷玉,那就仿佛是扈成对上阮小七,只十几个回合就被杀的骨软筋麻。万幸那喽啰们看陆谦敌栾廷玉不过,一个个拼死来帮护。 叫栾廷玉恼怒之极。 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偏偏多了一群碍手碍脚的喽啰。这是栾廷玉先前所万万想不到的。 他在入祝家庄当教师之前,也多行走过江湖。与那绿林强人几多交手,那都是喽啰们摇旗呐喊的看着他少则三五回合,多则一二十合的把他们头领杀败,就一窝哄的抢来或是去了。哪像眼下,竟然死缠烂打,忒不是好汉。 可作为孙立的师兄,栾廷玉对那阵仗刀兵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如今的这架势,不是那绿林火并,可不就是那忠心部曲在兵阵上的模样么? 这时候,祝彪一声厉喝,从马背上跳下。两杆长枪只差分毫的就刺进了他坐下健马的腰腹处,健马昂首哀鸣一声倒在地上。可下了马后的祝彪,丢掉长枪,拔出利刃来,一剑斩断了一根夹在长牌之间向他刺来的长枪。接着合身一撞,整个把当面的长牌撞倒,那长牌手向后倒去,还压下了身后那名枪手。祝彪抢上去,踩住长牌,一剑杀了那被压住了腿脚的断枪之人;身后一个轻剽庄客,手持短刃扑倒在地,只把兵刃从前方长牌翘起的空隙里向下扎去。那刀子捅刺的速度极快,呼吸之间就反复了六七下,每插一下就带出一溜鲜血,咕咕的鲜血染红了地面,那长牌下的人先是痛呼的竭力挣扎,后就一动不动。 那边祝虎瞧见扈成给阮小七杀的吃力,连忙上前接应了下。而韩伯龙这时候也清醒过来,却还有些手脚发软,显然是不能来帮陆谦招架栾廷玉了。但韩伯龙还有别的招,他大声叫唤着弓弩手,叫栾廷玉浑身一阵发凉,满腔的怒火都冷寂了下来。随后看到陆谦遇险的刘唐也舍命赶来,化解了险情。 步弓手继续在偃月状防线的后头放箭,大批的梁山后备力量也开始涌上。栾廷玉心里很懊恼,他知道这一战估计也就这样了,自己再想斩杀或生擒陆谦已经不可能了。甚至于这一仗他们独龙岗都要败了,这梁山的喽啰比他独龙岗的庄客能打多了。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李逵三人组的第五营冲来了。那就像是一头野猪,飞奔撞向了一匹马儿柔软的腹部。 项充李衮的飞刀飞枪甚是了得,离得还有二三十步,一把把刀枪就飞了出去。 “掷!” 李衮除了自己投外,还大声吆喝着身后的人一起投掷。这第五营中是有人在跟着项充李衮学这一手飞刀标枪的绝技的。 项充那飞刀名是飞刀,但与小李飞刀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后者的飞刀是后世人脑子里暗器的代名词,而前者的飞刀则足足有解腕刀那么大。但与李衮的标枪却也正好相配,一长一短么。这飞刀的射程比标枪要短上不少,不是谁都有项充本人的本领的。 五十标枪手应令,学着李衮,纷纷用力将标枪对着敌军掷出。几十柄标枪划过空中,如同一阵急雨,下落处的杀伤力可比箭矢要猛的多了。虽然不少没能击中敌人,可但凡能建功的,后者就非死即伤,叫本就慌乱的独龙岗人马更加慌乱。 乱了,乱了。 栾廷玉也好,祝彪祝虎也好,全都喝令不住庄客。扈成更是早早的缩身到一团扈家庄人马的簇拥中,离开了第一线。他可没有那三人的好武艺,也没他们的好胆量,被杀了可就惨了。 等到鲁智深所带的人马赶到时候,独龙岗的队伍已经彻底崩了。都不等他们发力。那从船上下来的第四营,排着整齐的队伍,往独龙岗兵锋上撞去,替换下先前厮杀的亲卫营和第六营的兵力,那独龙岗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们的兵线在不住的凹陷,很多地方,还出现了空白,在那里,箭矢如蒿草般扎在地上,却是聚集在一起的弓箭手的攒射。一片片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水畔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渲染着清澈的湖水了…… 两队人马接触的地方,一排排的梁山士卒,挥舞着刀枪,迈着坚定的步子,不住前进。第四营的阵列之中,不时有人倒下,却不会出现空当,前者倒下后者立即便有人补上前去。 到了这个时候,独龙岗人马所有的抵抗,都已变得苍白无力。他们也不会再拼死抵抗了。 一个个庄客丢掉了先前的雄健,化作胆怯的羔羊,跪在在地。把手中的兵刃抛的远远地。偶尔几个拼死抵抗之辈,也被数量远多于他们的梁山人马给轻易碾碎。 前前后后还不足半个时辰,雄赳赳气昂昂而来的独龙岗千多人马,就只剩下三四百人跟着栾廷玉、祝家兄弟和扈成的数十马军,狼狈逃窜。 陆谦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命鲁智深带领人马追击。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了自己手足无力,浑身上下已然被汗水给浸泡了。他后悔,自己没必要把鲁智深也派去带领一翼,他身边应该时时刻刻都留着一扛得住敌人武将的高手。如果鲁智深今日留在中军,栾廷玉凭什么张狂? 从最初时候打仗起,陆谦就一次次玩耍着‘两翼齐飞’的战术,可现在看,有些时候是完全没必要两翼齐出的。那独龙岗的人马,只被李逵三人组的第五营那么一撞,就软了。鲁智深部完全没派上用场。 而今日一战的中军,却险些搭进去了自己的安危。 要不是亲卫营的弟兄拼死护卫,要不是韩伯龙喊叫了神臂弓,叫栾廷玉放不开手脚,而刘唐又来的迅速,陆谦除了学宋江落荒而逃外,就真的再无第二条路了。 今日中军这一战还是有危险的。陆谦再一次有感自己实力的弱小,这“弱小”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武力,还有整个梁山的武力。如果他手中有几百神臂弓,完全能站在船上就把独龙岗人射的抱头逃窜去;如果他有上万军马杀奔清河,栾廷玉他们早就跑回县城,甚至是阳谷了;如果他手下有五虎八骠,区区一个栾廷玉又何足道哉? “这世间最大的原罪就是弱小啊。”回想起来甚感后怕的陆谦在放飞自己的大脑。却没看到,身边的偌大战场,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尸体,成堆的倒卧在一处。鲜血都已将靠近岸边的河水,染成淡红。而这些尸体中,那大部分都是独龙岗的人马…… 这弱小果然是世间最大的原罪。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战独龙岗(二)【第六更,继续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三十七章 聪明的清河知县【第一更,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直砍杀过去便了【第二更,订阅,求订阅】 “一丈青?!” 陆谦兵围五里口的同时,从没放松了对阳谷的监视,不仅是阳谷,还有清河县左右的郓城与巨野,全都严密监控起来。 那阳谷县果然再开来了一支人数颇多的乡勇,依旧打着独龙岗的旗号,当先行军的是扈字旗,为首是一员女将。陆谦立刻就想到了扈三娘,这个在水浒里很叫人错愕的人。 虽然她在原著里,被施老爷子一个‘推却不得’,就嫁给了贪财好色、无才无德、无品无貌的王英,还对李逵的恶行视而不见,显得忒没心没肺一些了。可是不能否认,这整个水浒当中,那就数这个一丈青最惹人眼。那随后的仇琼英,陆谦就觉得这印象太单薄了些。 “阳谷援军人马颇多,总计不下两三千人。” 军帐里,方正的桌子上,摊开这一副简易的地图。 “现在这两侧都无看到人马,倒是这独龙岗,行动迅速啊。” 陆谦指着阳谷县南下的一道红标线,这就是对方的援兵。而除此之外,这清河县中的官方兵力也分做两截,一段在县城,一段在五里口。而左右的郓城、巨野等县,却是全无半点反应。 “这五里口有六七百残兵,县城里有一千人,再添上他们的援军,数量颇重,若叫他们聚合一处了,倒是棘手。”刘唐看着眼前的地图,脑子里什么对策也想不出来,只晓得这三股兵力聚合一处了甚是不好。 鲁智深道:“刘唐兄弟说到了要害。要破独龙岗,决不能叫他们三军合兵一处。”鲁智深知晓梁山大寨里还有颇多兵马,但这些人马却要防备着那张叔夜使坏。那张叔夜有两个儿子,长子张伯奋,次子张仲熊,据传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些日子来在济州府城招兵买马,兴办义勇,已经有所起色。且山寨中还有诸多的俘虏需要弹压,再抽调兵力也只是一两个新建营头罢了。 对方若是四五千人都缩在清河县城,那便是把梁山整个人马都拉出来,也无济于事。 不把这里的人马打破,分兵去取独龙岗甚是冒险。盖因为那阳谷县现如今除了独龙岗,还有一支乡勇不曾动弹。 “大头领,以洒家看,这新来的独龙岗援军必然是支乌合之众。我山寨之前探明的消息,这独龙岗安能使出五千了得的庄客来?” 这中国打唐代以来,庄客就是地主田庄里的佃农和雇农的通称,包括明代皇庄的佃户和清初旗庄的庄丁,都是一个意思。 但是这庄客当中也有那区别的,有的庄客就是一本本分分的佃农,有的庄客却近乎脱产的职业化打手,如独龙岗的那些马军。但这只是少数的,更多的就是那半脱产的民勇性质的庄客。如唐庙的那支,也如独龙岗的这人马。 “如那支援军是一乌合之众,我等何不半道就把它击溃了,断了那小儿辈的念想?” 鲁智深说着把眼睛看向了陆谦。这位山寨的大头领,别看在兵场推演中不是太过出色,可到了实战里头,那却是尤其的善战敢战,还爱钻漏洞,且临战指挥调度非凡。别的不说,只说那湖边一战,亲卫营背水一战,能抵挡的住独龙岗两三倍兵力的冲击,花和尚是不意外的。那亲卫营的武备和兵员素质明显胜过庄客甚多,但他们在战场上能反过来横推正面之敌,这就叫人不得不赞叹了。 至于两翼齐飞的夹击攻势上的重大失误,鲁智深也不觉得有甚。自认为是陆谦高估了独龙岗的人马,杀鸡用了牛刀。他可不知道什么叫系统,更理解不了什么是系统。 鲁智深虽然经历过大阵仗,但当时他就是一听命厮杀的军汉罢了,这指挥调度和更大的战术战略问题,鲁智深也不懂。 “乌合之众最怕的便是被袭。”陆谦反动脑筋,斟酌着说道:“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我军现在这清河县,想要如此却是艰难。”梁山泊在清河的名声虽然很好,但清河县的士绅地主阶层明显对梁山是比较敌视的,他们还没如郓城的同类那样,被打怕杀怕。 在清河县这人口密集的地方,不管是白日行军,还是夜间行进,那都是很难不被传出消息的。这地方也没大江大河,兵马一动,行踪难以掩盖。 陆谦手指头在地图上比比划划,“这乡勇行军,一日三十里已算高的。从阳谷县北到清河南,多则五六天,少则四天。我等还有时间。” “如,真的寻不出可乘之机,我以为,就在这县城外,叫一部人马看住县城。余下兵马就与这支援军全力一战,把之一击打溃。”乌合之众么。 但那是实在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这援军贴近清河县城的时候,必然也是它心情最放松的时候,到时候全力一战,就算敌众我寡,可以当日水畔一战中独龙岗人马的表现,也当不在话下。这样做还能极大地震慑清河县城中的官民士绅。 说真的,这祝家庄固然早早罗列在陆谦的菜谱之上,可现在的陆谦真心没去寻独龙岗麻烦的念头。那独龙岗三庄实力雄厚,钱粮丰盈,又兼守备森严。他么,祝家庄一个小村落竟然玩起了迷宫了。他那里有句民谣,叫做“好个祝家庄,尽是盘陀路。容易入得来,只是出不去。”先前还有提示标志,可要是等到梁山大军杀到,祝家庄会把标示再去,陆谦就坐蜡了。 这不寻个当地的土人引路,真真难以进出。 额,因为陆谦也忘了那祝家庄的盘陀路是怎么走法了。只隐约记得有个什么树在做标记,要看树,然后向左/右拐弯。 就他这认知,打仗之前必然是要认真‘辨路’的。 可不曾想这祝家庄为首的独龙岗人马,自己先撩拨起水泊来了。这不管是为了民间的声名声望,还是为了江湖上的名头地位,这一战陆谦都必须要打。 也亏得他们自己钻出了窝来,水泊岸畔那一战,不出所料,除栾廷玉武力颇高叫陆谦遇险外,独龙岗人马战力不高,胜的容易。 而现如今,他们是来的更多了,素质也更近一步下降了。 这比叫梁山起了大军杀奔独龙岗,破村砸寨,容易多了。这要把这一路人马给打掉,短期里,这偌大的济州府就再无一支可威胁到陆谦的力量了。 张叔夜编练的民勇,现如今人马还不足千人,不足为道。 李逵竖着俩耳朵听,再瞪大牛眼去看那地图,却是狗屁也不懂。可陆谦最后说的话,却是能懂得的。当即是笑了,“哥哥这话说的俺铁牛喜欢。直砍杀过去便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国贼禄鬼【第三更,晚上还有,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四十章 一举而竟全功【第四更,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梁山威风何在?【四千大章,求订阅】 继续求首订。 …… 且不提那清河知县看到城外大群的被俘人马后的恐惧,就说那李应,就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这第二路足足三千人马的大溃,独龙岗已然丢掉了自己最大的本钱。休说是他李应,就是那李家庄都风雨飘摇,随时都会倾覆。 如果梁山贼寇大举北上,那阳谷县的民勇敢去救援独龙岗吗?便是他现下手握的那五百庄客,听闻梁山贼寇已经胜了二路援军,接下要大肆进犯独龙岗,又岂能再听他的命令,留守在清河县? 待到那被陆谦放回的杜兴,被欢喜的庄客引到北城门楼,看到的扑天雕李应就是一个明显吃醉了酒的忧愁颓废之人。李应在借酒消愁,也是在借酒免忧。他想不出法子来应对接下的局面,他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省的脑子清醒了就去发愁再愁。只是李应的脑子真真灵活,看到被俘的杜兴被人放回城来,先是一愣,继而脸上猛的浮现出无尽的喜色。 他先叫杜兴等候他片刻,去出了酒,净了身。片刻后再回来时,已经振作起了精神来。 “梁山泊送你回来,何有话要与我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最怕的就是对方不提条件,一口吞吃了你。李应现如今就是那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肉票,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东主英明。那梁山泊只恨祝家小儿无礼,誓要打灭了叫人知晓他们的厉害。而对我李家庄,还有那扈家庄却有心放纵一把。只是索要了些钱粮……” 这杜兴也是一脸喜气。他早就想明白了,钱粮算个啥,李家庄才是根本。只要保住了李家庄,保住了庄主手里的这五百了得的庄客,那被割走了再多钱粮,也不值一提。 甚至于那祝家庄被打灭后留下的田亩佃户,李家庄还能去分润一口呢。 李应脸上也是喜色。 “只是……,这梁山泊要与东主签个字据,要今后五年里,年年于那梁山泊上供。他们不要金银,只求粮食,一年一万石,甚至还要与我庄上做生意。这黑纸白字的,清晰明白,落到官府手里可就是我庄上通匪的罪证了。” 李应、杜兴主仆都是比较惧怕官府的,原著上这李应就是被梁山人马扮作官府给捉拿的,竟是束手就擒。其对官府的惧怕,或者说是认同官府的威严,可见一番。 果然,现在听杜兴如此说话,李应脸上笑容登时凝住了。 “这如何使得。黑纸白字,到时赖都赖不掉。你去与那梁山泊的陆大头领说,粮食小事一桩,我每年供给山寨两万石粮米,决不食言。山寨旦有所需,李家一力承担,绝不敢要山寨半分文钱。但是这字据文书,万万留不得啊。” 李应宁愿割肉卖血,也不愿意把要命的把柄留在梁山泊的手中。只是杜兴闻言却满脸的苦涩,“东主容禀,小人被那陆大头领接见时,那大头领已经把话说死。这字据文书是必然要有的。” “盖此番厮杀都是独龙岗生事,是那祝家小儿挑衅在先,非梁山无故兴兵,欺负三庄。李家庄和扈家庄皆受了官府好处,既出兵襄助,那便要自食恶果。否则梁山威风何在?” “他只还向小的保证,那字据绝不会落到官府手中。便是有朝一日梁山泊被官军攻灭,这份字据文书也会在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旗倒下之前,先化作灰烬。说梁山好汉尽是讲究义气的,断不会做出叫江湖朋友齿冷的小人行径来。” 话说杜兴这般的小人物被陆谦如此的江湖大佬这般的保证,那内心还是有些激动的。 “唉,我李应十年心血,辛苦耕耘,创下的这片家业,怕终究有一日会毁于一旦啊。” 现在他知道势不可挽回了,看着杜兴掏出的两份文书,李应提在手中的笔仿佛有千斤重。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现在又能做何呢?拒绝了这个,等待李家的便是更惨更早的覆灭。 李应他只能祈祷梁山泊真讲义气,为他保守下这个秘密。“五年,只是一个五年……” 将笔放下,李应艰难的拿起一份文书递给杜兴。眼睛不其然的看到桌案上放着的发簪,这却是那扈三娘的。白日里的一战,祝龙被斩,扈三娘、杜兴被俘,独龙岗三千人马一败涂地。 那梁山泊不仅拿住了李应的要害,迫他就范;就是那扈成的要害,也被人把握的死死地。 先不说那扈三娘这亲妹子就在梁山泊的手上,便是现如今空虚无比的扈家庄里的扈太公,就足以叫扈成乖乖听话。 李应将发簪拿在手上,半响才对那杜兴说道:“你去报那大头领知晓,一切儿皆是简单,我李应听命就是。” 这人啊,就少有真不顾自身安稳的义气男儿。李应显然不是这般人。休说他本就与祝家生来了矛盾,便是与祝家半点生分也无,到了李家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也只有低头认输的份儿。 或许是因为他已不再是闯荡江湖时身无牵挂的扑天雕了,化作‘李家庄庄主’的扑天雕有了自家的妻儿,有了自家的家业。这胆气也就粗不来了! 对现下的李应来说,必要时候卖掉盟友保全自己,是很简单的事儿。 当夜清河县北门打开,李应就引着人马奔出城外去,却是一通震天厮杀后,被赶了回来。李应不及再入清河县城,无奈带兵向南投去了。 清河知县闻言魂儿都要被吓飞了出去。若不是被左右给拦阻,怕是当夜就会唤来满城的士绅大户,捐钱捐款,集资消灾避难。到了天明时分,武松始来报李应之下落,其却是在夜间北上不得,引着人马撞入五里口了。 那五里口的一干人昨日里生生错过了好时机,待发现镇子外的人马‘不堪一击’,梁山贼尽是虚张声势的时候,已经不及再有动作了。因为大队的梁山人马已经跟着李应部杀奔过来了。 栾廷玉、扈成、二祝等,猛然里得到了李应的加强,尽是欢喜。而将李应让入厅堂主位坐下,听他一番诉说后,却是尽是魂飞魄散。 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那扈成首先就想到了自家小妹:“世叔,可知晓我家小妹如何了?”这要是被梁山军给活捉了去,可就天塌地陷了。 扈成一番话提醒了祝虎祝彪兄弟,“敢问世叔,俺家哥哥如何?” 李应做叹,“那三娘子如何了,老夫不得知晓。只知道祝家大郎遭了那陆谦的毒手……”那陆谦把祝龙的尸首摆到了清河县城下,看到的何止他李应一个。 “啊呀,痛煞我了。”那祝虎推倒了案几,大哭一声,一个骨碌摔在地上。吓的那正生恨中的祝彪忙去扶他二哥,就见祝虎面皮发黄,唇口黑紫,双眼无光。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却不是中剧毒,而是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了。 众人将祝虎救起,半响方才苏醒,对栾廷玉、李应、扈成和他兄弟祝彪说:“我们今番必然要遭大难了。想我等自出兵来便是不利,连吃败仗,把我独龙岗上的兵马折损个七八,现今更折了我那兄长!”大祸不远了,这是祝虎没有说出的话。这祝虎一时间被打击的都颓废了。 然不用李应等人说话,旁边的祝彪闻声就先是愤道:“长兄既丧,二哥便是我祝家之主,怎能说此番丧气的话来,叫人听到了岂不懈怠军心?” “想当初我辈义气奋发,誓要踏平梁山泊;现今大功未成,长兄先遭陆谦毒手,叫我独龙岗与梁山泊结下了化不开的血仇,我辈人就更要努力,早日破得草寇,用那陆谦之血,报我长兄之仇,此方才堂堂男儿——”祝虎如此模样,着实叫祝彪生气。怎么就被大哥的死给吓住了呢?要给大哥报仇才是。 李应把这一切都瞧在眼里,那祝彪虽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懵懂小儿,但此人心中这股劲头,却当真值得赞叹。就如那一头无知无惧的乳虎! 李应虽素来不喜祝彪,他先前不欲与梁山泊大打出手,被祝彪当面顶撞说:莫忘了自家身份,这个时候还想着江湖义气,如不是要结连反贼,意在谋叛? 气的李应当场都要对他动手。现在却也不得不赞叹祝彪一声,较之那名字里有虎的祝虎,祝彪更是好男儿。 只是想到自家的不义气,他之所谋如果成了,这乳虎也就断然没有能再长大的时候了,李应心下一片黯然。如果能行,他也不愿啊。 不提祝家兄弟连夜叫人置办黑猪白羊金银等祭物,点起灯烛荧煌,焚起香来,哭奠他们哥哥。只是省去了僧道摇铃诵咒,摄召呼名,祝赞祝龙魂魄,降坠神幡。 却见那李应叫人偷偷请来了扈成,把那发簪叫给他看,扈成先就是唬了一跳。却是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小妹之物,怎的现在李应这儿? “好叫贤侄知道。那白日里的一战,三娘却是被那梁山泊的人马给捉去了。我那心腹杜兴也一同被梁山泊人捉了去。” 李应将一番话细细表来,只是隐瞒了自己与那梁山泊的协议字据。“那梁山泊是恨透了祝家兄弟的张狂,陆大头领誓要灭掉那祝家庄。”这一遭祝家庄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你我两庄只是连带,受了牵累,那梁山泊不愿意赶尽杀绝,要高抬贵手放你我一马。” “如此贤侄却要做个决断了。”是要你小妹性命,是要保住扈家庄,还是要死心追随姓祝的? 李应相信扈成会做出一个叫他满意的决断的。 扈成本就是个圆滑的人,圆滑的人不是就不讲义气,而是少有真义气的。他与李应是一路人,只是经验不及李应老道,城府没有李应深沉。在陆谦的眼中,从本质上出发,扈成与李应对梁山都是无害的。这俩人都是要享受富贵,便是那扈三娘也是没甚大野心的人。 北宋当权的男人早就被刘娥、高滔滔给吓住了,社会上对女性的压制,比建国初期厉害多了。 扈三娘如果嫁个靠谱的男子,也就无忧无虑的过下去了。从本性讲她就不是后世事业女强人那样的“汉子”。如此的两个庄子对梁山屁的危害都没有,放他们一马,反倒还有可能多出两条‘商路’来。 虽然那李应武艺不俗,原著上梁山排名也是很高,但人家根本不愿意上山,陆谦也没兴趣强行将人拉拢来。现在的李应同走投无路的杨志可不一样,后者也是有***动力的。现如今的梁山上,都是对这天下世道不满的人,***激情都是很高的,就没必要强拉一个不愿意如此的人上山一个锅里搅和。扈三娘后世被人说成梁山上最可悲的女人,如木头花瓶一般,如此拉上山也没意思。当然了,陆谦纳她的心思倒是有。 陆谦见过那被俘的扈三娘,确实花容月貌,比他记忆里的人更美上三分,但也没像宋江一样,立刻叫人送回山寨好生养着。 他是好这一口,但绝不能表现的太露骨,不然不仅会惹得江湖嗤笑,对他声名有碍;更会叫他在梁山山寨里的形象受损。而且那扈三娘现如今才十七岁,年纪还小,现下又马上要死未婚夫了,今后还有的是时间。 那扈成只要在李应的口舌下向梁山屈服一次,扈家庄就再也跑不出陆谦的手掌心了。似李应和扈成如此的人,在梁山不真正做大之前,没有真真的牢固利益锁住他们之前,这二人在陆谦心中是打着问号的。 只能驱用,不可真信。 这边的扈成是一个大礼拜到地儿,什么祝家,什么亲家,什么义气、道义,在他心中连扈三娘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李应当即就笑了。 “钱财乃是小事,我扈家理亏在前,冒犯梁山虎威,愿任凭处罚,旦请能换回小妹。”独龙岗经此大败,已然是没了对抗梁山的资本,与梁山化干戈为玉帛,解除‘误会’,乃上上策。 “此间一切皆仰仗世叔,世叔吩咐,小子无敢不从。”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仇来生必报!【还是四千大章,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死大义!【第一更,求订阅】 扈成的面红耳赤,扈成的羞惭逃避,叫祝彪狂笑不已,心中大感快意。一旁陆谦都看在眼中,觉得这扈成倒还有点廉耻底线,还知道羞臊。毕竟这一遭,他是真的卖了祝彪,就如原著上着人帮了逃去扈家庄的祝彪一样行径。现在还知道羞耻,却也比某些头皮痒水太凉的货色,好太多了。 祝彪羞臊了扈成这‘恶人’后,目光不由的再看向扈三娘,眼神爱恨交织。 曾经他是那么喜爱这个女子,视她为神女,可现在他是梁山泊的阶下之囚,待死之鬼;对方却被梁山奉为贵宾。看那扈三娘衣装打扮,和依旧英姿飒爽的样儿,那里有半点被俘的模样? 这就是扈成背叛三庄联保的原因么? 祝彪的眼神悠的变得疯狂,一股子不可抑制的恨意充斥着他的大脑,自己大哥都战死沙场了,你扈三娘是祝家未过门的媳妇,怎的就不死?怪她,怨她;都怪她,都怨她。 若扈三娘昨日当场战死,扈成怎的就会轻易背叛? “唾。都是因你这叵耐贱妇坏事,你大伯伯都战死在沙场,你怎的还有脸苟活?莫不是平日的贞烈尽是虚假,贪生怕死才是你这佻薄女子的真面目?”祝彪冲着扈三娘唾了口吐沫,大吼。 扈三娘平日中也是被父亲兄长捧在手心里宠爱的,甚是高傲,就是祝彪也多是在讨她欢心,盖因为她颇有些瞧不上祝彪,怎的受过这般的侮辱,而那出口伤人者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一时间里俏脸都变青了。 可她又知晓,这件事儿上,她扈家庄偏偏是理亏的一方。如此再多的怒气也发作不得,甚至一瞬间里还想到自己的哥哥为何会做这等事,那真真要呕血了。 “祝彪,你休要血口喷人。这一战是我三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既然押错了宝,男儿好汉就认赌服输,迁怒于人算甚?我家小妹听闻了五里口之难,不顾女子身份,亲自带兵来救,哪里有对不住你祝家了?”扈成是真心觉得自己对不住祝彪兄弟,但这事儿绝不干他宝贝小妹的关系。 “哈哈哈……”祝彪听了是仰天大笑,“哪里有半点对不住我祝家了?” “那我就来问她,现下你未婚夫婿和你二伯伯就在眼前,你却一个字也不言语,这是何道理?非是那两面三刀的无耻贱人,黑了心肝的毒妇……” 扈三娘被祝彪嘴中的恶毒话语说得浑身颤抖,心疼妹子的扈成登时就要忍不住了,他心头对祝家兄弟本来怀有的愧疚也被祝彪的一张嘴说走了七七八八。 但这帐中那里还需要扈成出手呢?陆谦就听着不顺耳。就听到两声“啪啪”脆响传来,已经走下座椅的陆谦反手两巴掌抽的祝彪两边脸火辣辣通红,嘴角淌血,牙齿都吐了出来。 “以为这里还是你祝家庄的大堂吗?由的叫你做放肆?” 陆谦看着祝彪满脸的冷笑。“我陆谦自问从不曾开罪过你独龙岗,倒是被你这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小儿轻蔑。填平水泊擒陆谦,踏破梁山捉林冲,你祝家真好大狗胆。张叔夜那厮给你们喂了什么迷魂汤药,还是一个个吃了熊心豹胆?敢出这般妄言?” “今朝我若不荡平你祝家庄,灭了你祝氏满门,我梁山泊还怎的在江湖上立足?” 陆谦的表演越来越灵魂了,那唱念做打叫人看不出半点假来。“来人。” 一声喝令,帐外用过来了几个亲卫,陆谦把手一支祝虎祝彪兄弟,“把他们推出去斩了报来!明日我大军便发北上,荡平祝家庄。”不如此,那济州府的张叔夜怎的会杀奔梁山? 陆谦当初卖恩义给武松的时候,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笼络武松到手里来,却不曾想现如今的武二郎,这谍报上的作用是如此的大?似乎比把他拉上山来更有用处。 那张叔夜竟然打的如此主意,叫陆谦好不吃惊。如果是毫无准备之下,不说最终结果是如何,梁山却也要受的一惊。可现在么,官军自投罗网,梁山泊张网以待。 “陆谦,你等着,我祝彪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你最好活的长久一些,十八年后,爷必杀汝。”祝彪这时候已经顾不得扈家兄妹了,他固然痛恨扈成至极,可杀他长兄,又要灭他祝家满门的陆谦他更恨的刻骨铭心。 陆谦对着等恨意却不以为然,场面话罢了,与当初高坎临死前高官厚禄的许诺是一个道理。 “你个混沌匹夫,不思量此番因你祝家的一己之私而兴来的厮杀,叫独龙岗上多少人家缺了父亲,少了兄长,造就了多少冤孽?” “偏就你祝家人的性命是命,那被你家驱使而无辜受死的庄客家的性命就不是命了?” “黄泉路上不分贵贱,相伴而行,休要再被殴死,连鬼都做不得了。” “那阎王爷若是有眼,不把你罚做牛马畜生赎罪千百年,他便愧对这天地。你身负无边冤孽还敢妄言十八年后?可耻,可笑,可怜。” 陆谦的一气痛骂叫扈成好不畅快。可祝彪却半丝儿不为这言语所动,依旧破口大骂。 就是那祝虎也终于开口了。“彼辈为国事死难,死得其所,我祝家有何冤孽?” 这一开口却就叫陆谦如是听了个大笑话。“哈哈,死得其所。休要说的大义凛然,无非是你家贪图富贵,巴结官府罢了。” “哼,叛逆之贼尔,安敢言生死大义!”祝虎头颅高昂着,看向陆谦的眼神充满了轻蔑,“今日我兄弟纵死,我祝家庄纵亡,也必是忠烈留名,为官府褒奖,得后人之敬仰!而你辈不忠不义的逆贼草寇,就是猖獗一时,也早晚要被官府剿灭,留下千古骂名。还有你扈成,还有李应那老贼,休以为官府相公就是浑浑噩噩,早晚会有那青天识破你辈屈膝从贼之实,为我祝家报仇雪恨!!” 噗嗤一声,陆谦笑了,真的笑了。笑的还很畅快,很畅快。 还官府褒奖,还得后人敬仰,祝虎真的是想多了。 这个时空如若是照着正史的脉络走向来,再过个十几年,阳谷县就都是蛮夷的地盘了。 “拖下去,拖下去。”陆谦不耐烦的一摆手,这祝虎还不如那祝彪。一口官面文章,这死到临头时候的官面文章,可以见到这思想是刻入他脑子里的。这种人他看到就烦,想起来就恶心。 可偏偏的,可以预料的,整个北宋如此这般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陆谦转眼就又有些惆怅了。 便是那宋江,不就是如此思想下的奴隶么? 回过头陆谦再看向扈三娘扈成兄妹一眼,前者的小脸依旧绷得紧紧地,抿着嘴唇,倔强的挺着身子站在帐子里。扈成已在悄悄地拉扯她了,扈三娘却不愿迈步。 看到陆谦在看她,扈三娘迟疑了一瞬间,开口道:“小女子有一事敢请大头领宽容。” “三娘子请讲无妨。” “小女子愿于祝家兄弟收尸,望大头领能够高抬贵手。” 陆谦心里的惆怅突然没有了,心中对扈三娘的感官忽然的好了一大截。再看这小娘子,不再纯粹是看人颜色了,这木头美人在他心底的形象也猛地鲜活了不少。自然是一口应允。 这时候帐外传来了两声惨叫,一名亲卫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颗呲牙咧嘴的首级,可不正是祝虎祝彪么,陆谦心里早有谱,他脑子里连续听到了系统提示音,怕是他都能升‘官’了。 “去将那祝龙的尸首也解下,连同祝虎祝彪的尸身,好生交于……扈成。”陆谦停顿了一下,见扈成一把拽住扈三娘,自己抢先一步迈出,心下满意的点点头。这事儿还是交给他做的好。 那扈家兄妹退下去后,鲁大师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皮,也赞叹了一声扈三娘,却是觉得这女子比她兄长还有担待。 如此这帐中就剩下了栾廷玉了。 这栾教师自从被俘之后,就闭口不言,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叫陆谦想到了三国里的高顺。 但陆谦允诺扈三娘给祝家兄弟收尸的时候,栾廷玉脸上还明显有一丝波动的。原著上对栾廷玉的交代很模糊,家庭出身,妻儿亲朋什么的,全都省略了。那就是一根光铁棍。 而眼下时空里,陆谦却是知道栾廷玉的。栾廷玉虽然奔波半辈子依旧没混出大出息,但他是有家小妻儿的。且他的妻儿就在祝家庄。 “教师赎罪,陆谦怠慢了。”说着就用刀子挑断了绳索,把手一请,邀栾廷玉入座。这边鲁智深也在对面坐下。 “败军之将,被擒之人,理合就死,安得大头领以宾礼相待?” 陆谦学不来宋江那谦卑模样,但他待人不卑不亢,亦不轻蔑欺辱,于现在的栾廷玉来说,能不被人低看一眼,已经是他自尊最大的满足了。他心中对陆谦自是有了一丝好感。 或许陆谦真要做出一副谦卑模样,会叫他更有好感。但陆谦做不出来啊,且这般做了叫人鲁大师怎么看待? “哈哈,此战败得是独龙岗,可非是教师。陆某胜之不武啊。”栾廷玉的一身武艺真真是五虎八骠级别的,当初那一阵杀得陆谦汗流浃背,想来也是后怕。 “大头领说笑了。这大势滔滔,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被绑都这么长时间了,栾廷玉已经认命了。他又不像祝家兄弟那样,一心叫骂,可想了很多。这一战的败局,可不就是那句话么: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那李应、扈成选择了归顺,而祝家庄却连选择的机会都无,就都化作灰灰了。 “为人帅者,重智而不重力。大头领武艺或逊色于当世一流,然足智多谋,此更难见的。梁山大军也具是精锐,作训远胜独龙岗庄客,栾廷玉自愧不如,败得心服口服。” 祝家三兄弟都死了,自己性命也捏在陆谦的手中,栾廷玉也索性放开了。这人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陆谦亲自为他松绑,邀请入座,这就要给脸啊。心中话也就说开了,大不了就再被捆绑,反正是个死么。 彼此又叙了几句,陆谦把言语转向了正点上。“如今祝家庄覆灭,教师无了容身之处,陆谦且做个大,敢情教师上山入伙儿,坐上一把交椅,不知教师愿否?” 栾廷玉脸上露出踌躇,他就知道陆谦如此待他是要招揽他,可他真的不愿意落草为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只谋一时,不谋一世【第二更,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内奸?【第三更,求订阅】 六十四天,三十二万字,也到了上架的时候了。感谢虎牙大大的支持。 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来,汉风感慨良多。 本书是汉风多年写书生涯,新书期里收到打赏最多的一本,百元大赏竟然见到了好多次,叫汉风自己也吃惊。在此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继而就是振奋,如打了一针鸡血。 这每次小说上架就是一次du博,不到尘埃落定,谁也不知道成绩的最终好坏。有朋友安慰汉风说,别太担心,历史类的读者粘合性很高的。那汉风也只有借他吉言了。希望大家到时都给个订阅,尤其是首订。把这本书的成绩给顶上去。首订的成绩是十分重要的。直接关系到本书的发展。 本书的未来就靠各位兄弟姐妹了啊!成绩好,书的推荐才多,偶在这里拜托各位,大家都给个订阅吧! ……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明天正式上架,麻烦兄弟姐妹们支持一下! 当然,我也会用尽量多的更新来回报大家。汉风的更新是很稳定的,且保不准哪天心情一激动,就爆发了呢。我会尽量多爆发的,就用订阅来鞭策我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心算无心【第一更,求订阅】 一座不高的小山丘上,金枪手徐宁身披铁叶黄花甲,胯下一匹枣红健马,锦鞍紫缰,半坦鹦哥绿罩袍。顶上缨花红灿烂,手执金丝铁杆枪。雀画弓悬一弯月,龙泉剑挂九秋霜。 静静看着山丘下,一支行迹匆匆的队伍鱼贯通过。 五日前他接到了老上级陈宗善着人递来的一封信报,后者是殿前太尉,偌大的殿前司的第二把手,都太尉宿元景之下第一人。 看了这封信,徐宁很苦恼,因为信中陈宗善要徐宁立刻出兵济州,配合济州新任知府张叔夜并力剿灭梁山贼寇。 接到陈宗善寄来的书信时,徐宁先就很惊奇的。因为他先前遇难,不管是宿元景还是陈宗善,全都对此充耳不闻,束手旁观。亏得高俅本就没要徐宁性命,有了王晋卿的门路,这才得以脱罪。按照道理,如此离开京城的徐宁就等若是脱离了殿前司这一体系——这指的可不是徐宁不再担任金枪班教师的职责,不再是殿前司的人了,便脱离了殿前司体系。殿前司是北宋军中一座巨山太岳,从殿前司中走出的将领遍布四百军州,这些人从本质上说都归属于殿前司。徐宁这一离开,却是冷了心了,不仅仅是离开了殿前司的编制,离开的更是“殿前司”这个起源于东京,发展至整个天下的体系。 可现在陈宗善忽得来信于他,还要徐宁做事儿,这却是要把徐宁再度收回不成? 徐宁再是一个老好人,也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的泥菩萨。他当然不愿意再为陈宗善效力,可是陈宗善要他出兵助济州知府张叔夜剿匪,徐宁如果胆敢拒绝,怕是不几日就要再被问罪抄家啦。 徐宁的拒绝可不仅是拒绝了陈宗善,拒绝了殿前司,更有可能是给对手一个不可辩解的把柄。虽然这是陈宗善的私信而非殿帅府的公文,但高俅早就行牌附近州郡,与济州并力剿捕群贼。徐宁可不要以为那是一句假话。 在北宋现如今的官场上,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上头要构陷徐宁这个半点后台都没有的小小团练来,还不是随随便便?甚至他都敢肯定,陈宗善必会出重手,处置了他。乃是要杀一儆百,叫人看了害怕。 所以徐宁只能屈服。 他现在是真后悔与表弟太过‘绝情’。虽然他手中如若是真有与梁山联系的通道,事到临头,徐宁反倒未必真的敢去跨越雷池。但现在的金枪手是真有种要通匪的冲动。也许这也是因为徐宁手中真的没有那报信的通道吧。反应反而更大。 徐宁手下的兵力不多,濮州禁军的元气大伤,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何况要统带禁军出境是必须透过知州和兵马都监的。而如此一来,知州还需向上通报,得到上峰的允许,这麻烦反倒是多了。陈宗善要的只是徐宁能统带手下土兵、练勇,紧急出击一遭。那阳谷县的土勇届时会来配合。两项一加,便是两千人上下,如此已经不少了。 只是这濮州的土勇素质可真真不怎么样。徐宁自从上任以来,又半点真心不操,以至于这濮州的土兵练勇和阳谷县的土勇汇集之后,竟然是半斤八两,都在比谁更烂。 徐宁从没见过梁山贼寇,但他半点不敢小觑梁山。这短时间里,梁山泊威名大震,连败官军的buff加成,叫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人都不会再轻视之。 那梁山泊有陆谦,有林冲,还有个前西军提辖出身的花和尚,可不是真的草寇贼匪。如果是正面较量,就手下这撮废物的素质,还有他们的装备,徐宁觉得不被一战打崩便是大善了。可现下于他这边最大的益处就是‘敌明我暗’,有心算无心! 而据阳谷土勇的禀报,那伙梁山贼寇人马虽多,却更要顾及粮草转运。祝家庄里至少有着几万石粮食,那李家庄和扈家庄也要破财消灾,梁山贼寇人马虽多,主力却紧要转运粮草,分出独立的运粮队伍来,这便给了徐宁部可乘之机。 梁山泊对阳谷土勇嗤之以鼻,视若无物,也必然不会想到阳谷县土勇会联合濮州土勇,联手伏击他们。而如何引着两千土勇去打伏击,去打胜这一仗,那便是徐宁的职责了。 阳谷知县颇为理智,这个时候并没想着去争权夺利,也没有鄙视徐宁这个‘贼配军’,把县中土勇全托付之。 于徐宁想来,此战任那梁山人马英雄,也必败无疑的。 小土丘是周边的一个高地,徐宁静静的看着‘大军’从土丘下穿过,然后一一埋伏到位。与此同时,一道道情报也如流水一样不停地送到。 一支梁山泊的运粮队就要来了。 刘唐、阮小七引着人马留守清河,陆谦带到阳谷的头领只有五个,除了李逵三人组外,便是韩伯龙和鲁智深了。 此次引着一营人马,护送着粮草向清河县进发的人就是花和尚鲁智深。 没有水路,只能通行旱路,十几二十万石粮食要运送是需要很多牲畜车辆的。陆谦就是把独龙岗三庄全部搜刮了一遍,也找不出这么多的车马来,如此只能分批转运。 以李家庄和扈家庄的人为民夫,应许了他们走一来回五斗粮食的好处,车马费另算,那扈家庄和李家庄的百姓,纷纷争抢报名。陆谦这才知道,这梁山泊的‘大名’原来真的很有信誉,很值得信任,很过硬的。 这打去年开始,梁山泊惩强扶弱,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大名就传播的挺广泛了。且因为梁山泊的名头是有一门门土豪劣绅的鲜血来映衬的,尤其的引人信任。即便是独龙岗这种偏僻的所在,也都知晓。 这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虽然缓慢,可阳谷县就隶属于济州府,就是一个‘地区’的,再缓慢也要有个‘进度’不是?但陆谦还是觉得这可能是水浒世界的加成。 扈家庄、李家庄再加上祝家庄,一共贡献出了七百多辆板车,牛马骡子等牲畜数量却是更多,只是板车少。那小的只能装载四五石粮食,大的也不过十石上下。七百多辆板车看起来数量颇多,实际的运输能力还不足5000石。 显而易见,陆谦需要更多地车马来运输粮食。否则只靠如此的运转力,几千人马非耗在这儿几个月时间不可。 陆谦又算了下这走五千石粮草所需耗费的‘工钱’,他本是要学一下打祝家庄后的宋公明的,人家是发了一石粮食,对比捞取的好处来,略显吝啬。虽然陆谦只入手了二十万石粮食,但他也不比宋江‘小气’! 可是他仔细的算了一下账后,念头翻转,便是这人手五斗粮食,都觉得肉疼。 他么,陆谦总算是知道古代中原王朝军队征讨草原,粮食转运是多么的艰难了。这损耗是能叫人崩溃了的。 鲁智深引着第三营的人马,拱卫着七百多辆车马,慢腾腾的朝着清河赶去。这彼此间的道路或许还不到一百五十里,但七天中能走完就是幸事。 清早时候就出发,热饭都吃不嘴里,每个人吃的都是昨日故意多做的饭食,捏成的冷饭团。 中午潦草吃了一顿稠粥,这是队伍行进中最长吃的饭食。把腌菜、野菜全下到粥里,有盐有味到,还顶饱,这便够了。 第三营的稠粥中许下的还有鱼粉、肉酱一类的,但本质上都是咸粥。 当山丘中响起一声号来,上千土勇分做左右两拨,向着队列拉成长长一条,前后延伸出了四五里长的运粮队列袭来的时候,鲁智深真的是吓了一跳。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这会怕是要糟糕了! 毕竟他此时手边只有一个中都,三营四个正兵都一个辅兵都,被他从头到尾的均匀的布置在整个粮队的左右。现如今敌人两头袭来,兵力还那般的众多,第三营还如何能挡? 且不提鲁智深被唬了一跳,所有人都被唬了一跳。那些民夫立刻抱头逃窜,反而更进一步阻碍了梁山人马的汇聚。徐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能在心里暗叹:这是天要自己建功啊。 然而今日的这一出戏,那最大的看点就在接下的战斗,最大的反转来到了。 第三营的右副营正姓周,他本是第一营的都头,在梁山营伍扩建中,一部分在职之人被调去组建新的营伍,一些都头级的人物就相继被提拔到更高位置上来了。第三营的右副营正就是之一。 这人叫周春来,他之所以能坐上第三营这一主战营两个营副之一的位置,自是因为刻苦能力,能严格执行纪律要求。 可惜这些都是周春来自个认为的。更多地人认为,周春来能坐上第三营右副营正的位置,一大原因就是他是周大明的弟弟。 不是血亲兄弟,也不是同族兄弟,只是因为都姓周,而后认得弟弟。可这也是弟弟。 山寨的小头目里谁不知道周大明是大头领的心腹之一?就是头领们见了他也要打个招呼。 一句话概之,很多人都认为周春来能坐上这第三营的右副营正,是走了后门的。 周春来不是个窝囊的废物,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要在战场上好好地表现,用实打实的战功洗刷他的耻辱。可惜之前几战,都没捞到好机会。 今天的危机对他来说就是个洗刷耻辱的大好机会。即便是死在了这儿,他也不愿意退走。 看到打起宋军大旗的大批土勇,蜂拥扑杀来。周春来也没去想太多了,噌的一声,拔出腰刀,当先就跑了起来,边跑边怒吼着下令,“跟我来,都跟我来。” 如此的举措叫正不知所措的第三营右都百十号人有了新的指向标,有了主心骨。 听到喊杀声,长刀出鞘的声音立马响做了一片。 因为右都这百十号人本来就也拉成长线走的,这个时候再去排队列阵都太扯了。 建制什么的就不用提了,只最基本的战斗单位——伍,还能保证。其他的,队率、都头,什么阵型,距离之类的就没法管了。 猝然遇敌之下,便是天底下最精锐的人马,也不可能在乱糟糟的民夫乱窜中,打鼓敲锣的隔着百多步距离,整顿队列。 当周春来拔出刀向着冲来的敌人迎去的时候,几乎本能的,他吹响了含在口中的哨子,附近的士卒亦都抽出刀子,挺起长枪,一窝蜂的跟着他向来敌奔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翻盘与被翻盘【第二更,求订阅】 周春来左右的人数并不多,最初只有七八人。 仅只一个都的兵力,前后拉的太长,且是左右分列,根本不可能一声哨响,瞬间便集结完毕。如果不是凄厉的哨声传遍了右都,保不准后头的人已经在逃跑了,前面的人还在不知所措。 乱糟糟冲来的伏兵半点不为这凄厉的哨声惊醒,现下里他们内心的优越感着实太高了,叫冲下的人忽视掉了那迎头撞上来的敌人。 后者是那样的少! “嗖嗖……”跑了不远,箭矢呼啸而出,带着一路的厉啸声,撕破炙热的阳光,“唰……唰……唰……”的落下。 万幸那不是神臂弓,而是土兵练勇所用的猎弓,上百支箭矢扎下,乍然一看,甚是惊人。 就像一群杀人狂蜂扑面袭来。 周春来手中并无团牌,他只把头一低,兜鍪能保护住他的头面。就感觉着耳边传来叮当几声,头戴有点震荡,头盔仿佛就是被打来的石子给砸中。但下一瞬间他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却是左手面被支箭矢扎中,幸亏护腕向前连带的有有片皮革【话说汉风不晓得那是不是有专业称呼,只不愿意去查了,码字码的头晕】,那箭矢扎头皮革后只是窜出一点。固然手面啦啦流血,可无大的影响。 在周春来闷头前冲的时候,他左右也纷纷有惨叫声传来,但没人掉队。第三营的装备固然比不得亲卫营,可相当一部分人也都是披甲的。周春来本人周边士卒更多数披甲。 否则伏兵纵然用的是破烂猎弓,对于没穿铠甲的人马来,也是一场噩梦。 “杀——” 伏兵的箭矢重点聚集在周春来一伙儿身上,现在周春来身边已有十五六人,但没披挂甲衣的也就两三个,吸引了大部分的箭矢,却是更有利于右都其他人马的汇聚了。 周春来大吼着,箭矢嗖嗖的从他身边掠过。胸前、护臂都有箭矢扎中,但也都没破防。 只是叫周春来抖了两个激灵,后背寒毛竖起一片来。近了,更近了。周春来怒吼一声,猛的加速,一头撞进了伏兵群当中。 周春来挥刀向着对面的土兵捅去,一点也没忐忑,他不是没杀过人,只是有段时间没打过这样的烂仗了。现在的梁山人马已经正规化,特别是主战营伍。如果可以他也更愿意列阵而战。 不过这却是周春来首次以头首的身份,引导人马展开局部厮杀。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现在的时候,鲁智深根本就无法管到自己,相反自己还需要为鲁智深聚集兵力争取时间。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伏兵究竟有多少,又是从哪儿来。 可以说,这样的战斗是周春来梦寐已久了许久许久的渴望,但现实与梦想总归有差别的。周春来指挥的人马不是一个营,而仅是一个都,还是乱的一团糟的都。万幸,他所面对的敌人也混乱的和一锅粥相仿。 与周大明一样,周春来的武力只是一般,他不能跟鲁头领、林头领那样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他并不胆怯! 周春来推着被他刀子捅个透彻的土兵撞翻了其身后一堆人,抽出刀子在手,湿漉漉的鲜血洒在刀柄上,叫刀把显得有几分滑腻,他只是把刀刃顺势往前一抹,便切断了第二个人的喉咙。 左腿一抬,踢的一个人翻滚而出,战刀向右侧一封,荡开了刺来的长矛。随后他就欺身进去,挥刀猛然斩下,一刀看在那长矛兵的脸上,骨头茬都溅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抹刀光直向周春来脖子砍来。等到周春来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挡,他心中这一刻只想到了兜鍪。 可就在这时,周春来背后猛地吃受了一脚,整个人斜趴了下。他余光就看到,一个人影一枪刺杀过来,周春来没看到对手的模样,被听到了一声惨叫。他飞快的爬起来,也没去看是谁踢的他这一脚。这当中他后背上就被砍了一刀,这一刀是破防了,他感到猛一吃痛,但这伤口显然没妨碍他爬起。顺势挥刀横着斩出去,豁开了一人的肚子,再猛的上前一步,避开旁边扫向的棍棒,手中的刀子直接捅入当前一人的腰腹之间,听得对方长声惨叫,捂住伤口踉跄着倒下。 只这片刻之间,周春来已连杀数人,身上刀箭也受了几创,身上脸上,都已变得血迹斑斑。 营副如此凶猛刚硬,很大程度上激发了手下右都士卒的士气,让他们的斗志大涨。 将为军之胆,在古代的军队里,这就如真理一般存在着。 伏兵人数虽多,可当十几个右都士卒咆哮着迎杀上来,刀枪并举,一连串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伏兵纷纷倒地。 且越来越多的右都士卒涌了出来,都头也一脸是血的冲杀在第一线,而副都头着尽量招揽着队伍里的弓箭手,对准伏兵猛射。 如此时候,双方的斗志、素质,彼此的战斗力,就变成了决定胜负的因素了。那伏兵明显是不如梁山第三营的。纵然他们人多势众,可当五六十名右都士卒聚集在周春来左右的时候,这场很完美的伏击战就很快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徐宁的目光就盯着了鲁智深,这大和尚虽然也披挂着甲衣,可并没带战盔,大光头蹭亮蹭亮。被徐宁集中了手中六七百人猛扑将来。 勇猛的鲁智深本人也被徐宁给缠斗住。可以说运粮队中间位置的情形,在伏击战打响后,已经比左右更危险了。鲁智深根本没时间来得及聚集更多的士卒。 而他本人也被徐宁缠的死死的。按照徐宁的猜想,这一战他是赢定了,只需在适当的时候放鲁智深一马,给梁山一个面子,也算全了他与汤隆的兄弟情义,如此就是。 可是不曾想。这剧本怎的就来了个大反转呢? 溃逃和追杀的确很快就来了。但追杀和被追杀的人却不是他以为的土勇和梁山贼,而是梁山贼和土勇。如果不是对面还有鲁智深这个强敌,徐宁人都会愣住发懵。他无法理解现下的这一幕。 从运粮队的末尾开始,局部的胜利叫第三营很快就滚起了雪球,然后当这团雪球滚到中心位置的时候,已经不可阻挡。 “哈哈哈……”鲁智深畅快的大笑着。 虽然与徐宁依旧枪来仗往,但鲁智深现下却甚是有种丢下月牙方便铲,指着脸红的如猴屁股一样的徐宁,捧腹大笑的冲动。 这徐宁刚刚细声与鲁智深交谈,已经叫鲁智深晓得了他的身份。还甚是仗义的说道要放鲁智深一马。可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现在,这反倒是鲁智深要放徐宁一马了。 人数明明有着绝对优势的伏兵,被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第三营士卒杀的落荒而逃。 周春来挥着一把斩刀,直带着人追在伏兵身后砍杀,都来不及抹一把脸上的血水,红着眼珠,扯着喉咙,不停的在叫吼着。 鲁智深停下了手来,就在徐宁面前高兴的哈哈大笑。“徐教师,这就是俺梁山的弟兄。个个都是虎狼,纵然只是一营伍的人马,却也不是你那两千鼠辈能招惹的。” 却是那队伍的前头也分出了胜负,而胜利者也毫无疑问是属于梁山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 对于梁山泊第三营,今日是一个叫他们记忆深刻的日子。 他们被伏击了,还是被兵力优势的敌人伏击了。可是靠着他们的勇武,五百被伏击的梁山汉子反杀了2000伏击他们的乡兵土勇。 徐宁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鲁智深给气的,还是被鲁智深给羞得;亦或是被手下两千土勇给气的,给羞臊的。 但他深吸一口气后,还是正色对那鲁智深说道:“休要大意。张府尊允文允武,乃当世良臣,他既然能说动东京的大人物来调派我,所谋必然甚大。你等……,还是小心为妙。” 言罢,徐宁就倒托长枪,掉头而走。半句不给鲁智深说上山的话。 他虽然对大宋朝怀揣不忿,但也没有舍弃安稳清白的日子,上梁山落草为寇的道理。 倒是叫鲁智深在背后看了对他更有好感。 不过想到徐宁的提醒,鲁智深却觉得老神在在。人徐宁是不晓得梁山谍报大业上的厉害,自然会如此说,鲁智深已知道内幕,那还有甚好担忧的? 不过是偷袭梁山大寨罢了。有那头谨慎的豹子坐镇,张叔夜便是化身狄武襄公也白搭。 却是不知晓现如今的清河,已然是两军对垒。 张叔夜、张清带领的人马缩到了清河县城,据城而守,林冲纵然兵马精锐,也不敢轻率攻城。可是人豹子头也不是白给的,大张旗鼓的分出一支兵马,乘船向着那水泊南端的府城进发。叫张叔夜陡然跳起,如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狗。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叫人飞鸽传书于府城,叫那城中留守的通判赶紧征召男丁,布置防备。 那是再无一丝儿,夜袭水畔敌营,大败梁山贼时候的得意洋洋了。 但是于那梁山方面,却还是有一个未解的谜团始终困扰着他们。当初那张叔夜忽的变幻方向,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是梁山方面有鬼? 亦或是那清河武二有鬼? 还是后者身份已经暴漏,被有意告知了假消息,好来赚梁山?可是那武二现今依旧是都头啊。在张叔夜入驻清河县城的时候,还连夜派出张聪来通禀消息。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谶讳之言【第三更,求订阅】 祝家庄内。陆谦脸色带着三分难堪,林冲的急报已经送来。水畔大营损失惨重,不仅喽啰死伤被俘过半,就是刘唐也身受重伤。他额头上似被什么东西猛地打了一下,大腿上挨了一叉,接着就是当胸一棍,胸骨似都裂了。 可以说是险些把小命都丢在了水畔边。 结合那武松打城中传出的消息,显而易见,那额头上的伤口是那没羽箭张清的手笔,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跟那个bug放对,刘唐没被官军抓了去,就是幸运了。 如此消息被陆谦看了,是只想抄起刀子去把那张叔夜给捅了。屁的历史名臣,屁的抗金英雄,直娘贼,险要了他心腹兄弟的性命,陆谦还管他个狗屎干毛? 当下就命人召集来李家庄和扈家庄人。这粮草转运一事,就全交付于他们了。而作为梁山的回报,陆谦许诺他们每家一百石精盐和五担晶糖。 扈太公和李应对视了一眼,晶糖和精盐这戏码他们自都听说过,先前只以为是郓城的晁天王以及呼保义两位江湖大佬的营生,可现在看,却不想是出自梁山泊。 一百石精盐和五担晶糖的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们还都是稀罕物,特别是晶糖。 “敢叫大头领放心,此间粮草,老朽与李庄主必一粒儿不少的通通运到梁山。” 扈太公都心甘情愿的倒贴钱粮,好叫梁山泊速速离开。如此这一来能减少官面上的是非麻烦;二来么,也好叫他们撕咬着祝家庄的遗产。 如此一大块肥肉,数百顷良田,可不是几个未亡人和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把守得住的。就算扈家与李家不来动手,这阳谷县的其他大户豪门,也会如那草原上的秃鹫,成群结队的扑过来撕咬。 这世道就该是如此。 利益当前,谁也不会因那祝家死于‘国难’而心慈手软半分。 整个阳谷县的盘子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分润,就叫别人利益少上一分;少一个人分润,就能叫大家多吃上一口肉。 “除此之外,小可还有一事儿要繁忙二位。那阳谷县但敢于我梁山为敌,将土勇交付给濮州的团练使,伏击我山寨运粮队伍,实自寻死路尔。”这件事李应和扈太公也都知晓,战乱一起就有那民夫逃回家中,二人自然得报。 只是他们都不晓得那一战孰胜孰负,可心下里都以为梁山兵马应该是大败而溃。 “一群土狗也能吓的住真龙么?” “两千土勇,数量不少,却尽是纸糊泥塑的,不堪一击。我山寨第三营五百好汉,虽人数远远少于他们,却能轻易反杀两千伏兵,毙俘近七百人,叫那鼠辈胆寒。” “此事于我山寨折损不大,却甚是恼人。你二位尽可去告诉阳谷知县,陆谦这胸口憋着火气正待发作呢,问他可还要留住那颈上人头?” “要他尽于我钱粮物质,价值不可低于五万贯去。否则我陆谦必亲提大军杀奔阳谷城池,将内中一干斯文败类、污秽官佐,腌臜小吏,全部斩了,一个不留。” 李应、扈太公听了陆谦的话,膛目结舌。五百人被两千人伏击,结果竟是两千伏兵被反杀了七百人,这梁山人马真如此威武么? “五万贯是底线,只许高了,不许低了。那超出的部分,我等五五分成。” 从一个县城里能榨取到五万贯财货,陆谦已经心满意足。再多的部分又能有多少? 你们一半我一半,他是舍得的。 扈太公和李应就是能多榨出三五万贯来,他也认了。于他二人些好处么,况乎扈家庄里还有个美娇娘。 二人听得后,脸上全是笑容。这个好啊,他们两人看似桥梁,实际上却当得家做得主,只要是五万贯财货之上即可。这里头不仅油水大大的,更能叫二人被阳谷县官绅封为上宾,叫两庄赚足了今后的政治资本。 如此的看来,这梁山泊的大头领真真是通情达理。 二人在祝家庄外拜别,分头东西。且不去提李应,只说那扈太公回到庄上,早就见门楼紧闭,吊桥高拽起了,墙里摆着许多庄兵人马。 却是纵然知晓自家不是梁山的对手,可梁山人马如真的翻脸不认人了,也是不愿意束手就戮。 门楼上早擂起鼓来,扈太公在马上叫人去喊门。 扈成、扈三娘亲自带人开门迎接父亲,这两人的穿着打扮比之扈太公更素清。那扈三娘一身淡青麻衣,鬓角上的金饰珠花都全不见了,只剩下两根银钗,便是上面镶嵌的玉石都是淡色。 虽然最后与祝彪闹得很不愉快,可扈三娘还是依礼为祝家服丧二十七个月。扈太公和扈成虽然心忧她的婚事,可考虑到事情来得太快太急,怕逼急了扈三娘,就也先由着她的性子来。 这次忽然收到陆谦的召唤,要说不担忧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可是刚收到梁山运粮队被伏击的消息啊。扈成义不容辞的要赶去,但被扈太公死活拦阻,自己亲自去了。扈三娘也顾不得再给祝家披麻戴孝,一样收拾利索,提着日月双刀,与哥哥扈成督促庄客严加防备。 扈太公满脸的轻快笑容给了一双儿女好大的宽慰,可见此次去见陆谦没有遭难。被儿女迎入厅堂,闲杂人等退下,扈太公才把祝家庄一行的经过一一于儿女道出。 那飞天虎和一丈青就如先前的扈太公一样,为那伏击战的翻转目瞪口呆。“不想这梁山人马精锐若厮?当初我辈应张府尊之邀入局,还放言要讨平梁山泊,却是大言不惭,自寻死路了。” 独龙岗之败的整个经过,扈家兄妹尽数经历了,要说他们是否心服口服,却还真是没有。那梁山泊之胜,只能说是那陆谦狡猾多谋。 但是眼下的伏击战却是官军有心算无心,以多而攻少,却反被人数、局势皆处下风的梁山人马反杀,却是叫扈成与扈三娘好不震惊,继而也便真心服气了。 等到扈太公说起了陆谦所命之后,扈三娘道了一声乏了,人就径直回房了。扈家庄半分危险也是没有,反能因陆谦所求而赚上一笔。扈三娘想起了自己哥哥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就更觉陆谦狡猾。 先前自己哥哥一提到梁山都没甚好脸色,虽然他在外绝对不敢说半句梁山不好的话,可在自己家人面前,扈成对梁山从来都是不假颜色的。 然而刚才呢?看看那脸上的笑容,飞天虎都变成乖乖猫了。一丈青的嘴角下意识撇了撇,却是觉得自己哥哥……,有点过于没良心,这祝家人遭难才过去多久?他之前对梁山的怒气呢? 别以为事发之后扈成就好过了。回到庄上,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没有出门。扈三娘至今还记得她推开房门时候,满屋酒气,那瘫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哥哥。 虽然祝彪那混账东西真真是混账透顶,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扈家亏欠人祝家的。 但现在呢? 这叫一丈青如何不觉得陆谦狡猾?只是略施手段,不仅省了力气,还叫扈家、李家乖乖为他卖命。而这档子事儿后,想也知道,扈家、李家便就都有一把柄握在梁山的手中了…… 虽然她知道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扈家、李家都是拒绝不得梁山的。而看他哥哥的样子儿,那是很难拒绝陆谦放下的鱼饵的。比如说与阳谷县衙串通一气,可扈成显然不会这么去做的。 整个时间并不长久。陆谦也根本不晓得,自己在一丈青心目中的形象,已然从一义薄云天的单纯好汉子,变成了个奸诈多计之人。 …… 陆谦引着大队人马直向清河县开去,而此时清河县里,那知县相公内心里是别提多么骂娘了。 这张叔夜就是祸害,大祸害。 你说你照着原定计划去袭扰梁山大寨不就是了,怎的就因一个折旗,就改变了方向,来到了清河县呢?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张叔夜也是儒家子弟,怎的就信那谶讳之言呢? 你羞刀难入鞘,可以,你要转来清河县也就罢了,你还去撩拨梁山。倒是真给他打了一胜仗,光捉到的梁山贼就有上百,还缴获了大批物质。可这却引来了梁山的报复。现在人就堵到门口了,还分出兵马去那府城扫荡。 想想今日在东门外看到的那个土堆,这位百里侯就两腿直哆嗦。梁山人马这几日虽然不曾正经攻城来,却分看住了三门,围三缺一么,之后重点便在东门堆砌了土山。虽然还未完成,这知县老爷却已经知晓它厉害。 等到这土山与城墙比肩,甚至比清河县的城墙更高的时候,城外的贼寇把些个大盾向上一插,尽可着弓弩手登山与城头守军对射。清河知县可不认为己方的弓弩手能在这场比试中获胜的,要知道这清河县本身的土勇中可没多少弓箭手。张叔夜督领的那两千人马中,弓箭手倒是有那几百人,可其弓弩质量参差不齐,射手的素质也参差不齐…… 且如此认为的还不止他一个,就连那东昌军将丁得孙和张府尊的二公子张仲熊都是如此认为,今日知县见他二人时候,俩人正望着土丘一脸的担忧。而这还仅仅是其一,那其二才是他这般慌乱的更主要的因素。 “相公?相公?” 武松在门外已经占了一段了,他被清河县使人唤来,但那清河知县对他的叫声却半点没反应,整个人就立在花厅中,眼睛无神的看着正门,在发呆。要不然怎会看不到武松呢? “你来了啊。” 知县终是被武松的唤声喊醒,整个人叹息一声,把一手一摆对武松说:“坐下来说。” “昨日张太守受到府治李通判的告急,一支梁山贼乘船而至,骚扰府城周边。府城兵力空虚,李通判虽有心杀贼,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急告太守,央求回援。且除此之外,那阳谷之谋也是败了。” “本官亦刚刚知晓,那濮州团练使徐宁也是张太守局盘里的棋子,日前带兵上千,汇合阳谷土勇千人伏击梁山贼的一支运粮队,结果两千人伏兵反倒被五百被伏击的贼寇杀得大败。荒谬,真真的荒谬。太守闻此二恶讯后已经有了退意。”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般的好运气【求订阅】 清河县很恼火,也很气闷,更很可怜。 你张叔夜带兵马走的轻松,我清河县却落个无比危险的境地。这发展与原计划完全不搭啊。 自己完全是受张叔夜的摆布,也受了他牵累,以至于落得如此危局里。 武松的眼神闪了闪,刚才他听到的几句话里,信息量巨大。这知县已乱了心神,如此倒是个套话的好机会。他勃然作色,失礼般的抢进几步道:“什么?张太守要退走,那置我清河县数万军民的安危于何地?” “现如今清河得保,全赖太守的兵马。他们走了,只小人手下这几百人丁,怎堪大用?” 清河县往日是个甚注重尊卑规矩的人,可今天将武松的失礼看在眼里,却半点不悦的神色都没有。自是因为武松的这些话叫他深以为然,与他想到一块去了。 “更由甚者,这个张太守连将那上百俘虏留给我县,做那与贼匪休戚兵戈之用,都不愿意。”梁山泊吃了如此大亏,没有那上百俘虏做礼物,清河县半点叫那梁山熄灭怒火的把握都没有。现在张叔夜很直白的拒绝了他的请求,叫他很气脑也很绝望啊。 “这张太守白担着偌大名头,他自己改了决断,占了梁山老大的便宜,却要把清河县丢于那暴怒中的梁山贼施虐,如是何道理?以为俺清河县人易欺么?”武松说这番话的时候,却还占了一个清河本县人的身份,表现出如此怒气,甚至当面爆发出针对知府的不满和愤怒,都情有可原。 “相公,当初您嘱咐小人的话里,那张太守明明是要去偷袭梁山大寨的,他忒的突然将兵杀到我清河县来,是甚道理?莫不是怕进了梁山大寨出不来么?”武松问出了他疑惑很久的话来。但表面上看,却是在嘲讽羞辱张叔夜的。 清河县本人冷冷一笑,“谁不怕那梁山?你当那梁山没了陆谦便就是县城里的弄堂么?就是随随便便好进出的?那是龙潭虎穴也。” “他张叔夜行船走了一半,湖面起了一阵风,吹折了大旗。此兆甚是不吉。张叔夜心中难安,吩咐船队暂停了行进,然后始改梁山为我清河县,倒是叫他杀梁山贼一个措手不及。”做了那么大一盘棋局,张叔夜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就下令大军折返回府城的。羞刀难入鞘啊。 “那既然是怕了梁山,又何必多眼前一遭呢?此番厮杀,太守他看似战果颇丰,却与梁山接下了死仇,那以后怕是难安稳的下了。更怜惜我清河县要遭此劫难。” 武松现在是越来越有探话套话的经验了,得到了自己答案后也面不改色的把谈话引偏开来。 虽然他心里真真是对张叔夜的折旗感到愕然,可武松也能理解。大战未发之时,风折大旗,这的确是不祥之兆。但这样一来那梁山泊败得却是真冤枉。怪不得说是‘谶讳’! 武松所部牢牢把持着梁山泊放开的西门,作为这儿的最高指挥,他要安排一个人下城很难,可是要向城外射出一支箭去,却很容易。 半夜里,林冲还未睡下。他在为刘唐的伤情感到担忧。刘唐面上的伤口倒是无妨,可他大腿上的叉伤,甚是棘手;再有胸部吃的那一棍,据大夫将,恐是胸骨断裂了。 山寨中的大夫水平有限,这大腿上和胸口的伤情,交由他们来处理,恐留下隐患啊。刘唐又发起了高热,无奈之下,林冲事急从权,就命阮小二回山带上黄金百两,再走一遭建康府。必要把那神医安道全给请过来。 刘唐生死难测,这事儿搅得他心中不宁,就算是那汤隆从东京又带来了一批匠人,还搭救了一个好汉上山,都叫林冲高兴不起来。 “林教头。”帐外传来了杨志的声音,接着便看杨志手执一支带着白布的箭矢而来。林冲一看这箭矢就晓得,这是那武二所为。 虽然水畔大营之败叫山上兄弟对武二颇有说辞,但林冲对武松还是比较相信的。 扯开箭上裹着的白布,林冲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来。 “杨制使请看。我等等这消息等了多日,终于等到了结果。林冲这心头老大的一团疑惑,今日得解了。”竟然因为一阵风儿,林冲不得不说张叔夜的运气够好。 杨志心头也生出了三分遗憾来。如果那张叔夜被生擒活捉了,想必定能极大地冲散他投奔梁山的消息。那就像后世的舆论,要转移群众在某件事上的注意力,就要捧起另一件影响力亦是重大的消息来。在杨志看来,这张叔夜被俘,那就很不错。 想他当日在牢狱里,听闻张叔夜赴任,喜出望外,如久旱盼甘霖,对之是抱有了多大的期望?可结果呢?杨志的满腔期望是半点也没等到回报。这叫他心中对张叔夜如何不恨不怨? “老天不公,忒爱这张叔夜,叫他这般的好气运。”杨志想到自己这悲催的前半生,对张叔夜就更恼了。 “这张叔夜必是收到了大头领带兵归来的消息。怕被我山寨死死的困在清河县城,甚至叫那府城有失。所以才急着撤走。既然如此,我等也不阻他离开清河。但张叔夜的一举一动,必须在我军的眼皮底下。” 攻城战,梁山在短时间里是不会去打的。对比攻城战,林冲更愿意放张叔夜出来,到时候再见个输赢。而且他手中还握着上百战俘,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又都是留守水畔大营的主战力量,那是必须要救的。 …… 梁山大寨。 依旧是当初的那个小院,陆谦这段日子里可半点换地儿的想法都没有。 你说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也不是太大,强壮有力,能力不俗啊。怎的那潘金莲就一直没怀孕呢?这都大半年了。 纵然陆谦最初时候不以为然,可到了过年后,潘金莲依旧活蹦乱跳的,这就叫他担忧了。 那是自己的身子有碍,还是潘金莲的身子骨有碍呢? 所以啊,就本着院子里有棵枣树,陆谦也不会换地儿的。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东厢房里却还亮着灯。 潘金莲正在缝补着衣服,只是这衣服的款式似乎有些怪异。与直裰大不相同,也不同于襕衫,倒是跟褙子很相似,却是带扣的。 这衣服不仅有上衣,还有下裳。却也是带扣更带裤袢的裤子,陆谦还吩咐潘金莲做个能从裤袢里穿过的腰带。 如果再有穿越者看了眼前的上下衣服,必然能一眼看出,这不就是后世的上下衣么。 陆谦叫潘金莲做它并不是该发起什么移风易俗,而仅仅是为了叫人穿戴时候更方便,更快捷。对于军队,这很重要。 第一百五十章 老奸巨猾张叔夜【求订阅】 陆谦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直奔清河县杀去,那扈太公和李应,甚至是整个阳谷县的官民士绅,看着浩荡离去的梁山泊人马,尽是松了一口气。 整个梁山军都杀气腾腾,上到头领,下到小兵走卒,都在叫喊着血债血偿。却没人知道,陆谦在大声叫喊血债血偿的同时,也正在做着一道选择题。 他这段日子可是在系统里积累下了不俗的本钱,那一场场胜仗打下来,能加点的时候他多半就立刻加武力了,但荣耀点可半点没有动。 那一次次的积累,尤其是这次覆灭独龙岗,捣灭祝家庄,大把的荣耀点被拿到了手。 现如今他已经有一千零五十点了。当初系统军职升级到‘军侯’的时候,陆谦曾经看着军司马的升值要求——1000点荣耀值,觉得可望而不可及,可现在才过去多久?一千点荣耀值已经在握。 陆谦可以径直升职军侯,如此他的buff加成便可笼罩着1000人了。这无疑能极大地提升梁山军的战斗力。 可是陆谦现在……,无数小心思翻滚的他,真真不愿意梁山现有的建制里,能有第二个营伍攀比上亲卫营的战斗力。这是他红果果的私心! 他现在于山寨里的威望确实不俗,但远没有神话。与其让梁山建制中出现第二个超级能打的营伍,他觉得集中buff把亲卫营的战斗力更向上推一截,对他个人‘神武’形象的竖立更有效。因为这亲卫营但凡出现在战场上,陆谦本人就一定在! 毕竟他走的不是纯粹的“恩义声名”线路,他也不愿意走这条线路,陆谦还是很向往战场的。 所以他现在很难决定。原因不是羞愧于自己的私心,作为一个功利主义者,他早就不要脸了。军职晋升的决定,已经被他pass掉。 他之所以犹豫,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他手中的荣耀值根本不够他用。刚刚还有富余呢,眨眼就又穷的一逼。 1000荣耀值足可以购得一块步兵种白银兵符,对比攻击+10%,限额100人,是以价值也只有100点的黑铁兵符,白银兵符的攻击力足足增加到50%,不过如此buff加成的兵符限额也只有100人。 陆谦想要的是500限额的,系统当然也有,却是更贵了,他根本买不起。 所以,对比这个系统里的各种buff,看似‘巨额’的1000点,事实上屁也不是。 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选项——攻击+30%,限额500人的青铜兵符。 这两个选择实际上是很容易敲定答案的,陆谦肯定会选择青铜兵符;但系统偏偏给出了他第三个选择——技能。 穿越到现在,陆谦混的已然不错了,可他的技能依旧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用100荣耀值进行升级的原‘侦查’技能,现如今的‘洞察’。 陆谦是三国志的老玩家了,虽然那是小鬼子出的游戏。“洞察”这技能是赵帅哥的,可能不止一个有这项技能,只是赵云给陆谦的印象最深。它的能力是免疫免疫一切法术,真心觉得没毛用。而在现下的情况,就陆谦所拥有的这一系统里,那“洞察”似乎全变作观察类的了。与三国志里的大不一样。倒是不愧从侦查这技能延伸出来的,那就是‘侦查’的加强版。 而现在手握着一千荣耀值的陆谦,是可以选择新技能的,天知道那系统中的技能,叫陆谦都垂涎多久了。 不管是武将攻击类技能,还是buff加成技能,好东西太多了。 那么,他该怎么选择呢? …… 清河县北门,两支兵马隔着二三百步距离对峙着。 这日清早,没羽箭张清率先叫阵搦战,林冲没有惧怕的道理,便引杨志带兵涌到北门外。 三通鼓罢,阵列一字,旗分五色。两军对峙,张清手指林冲叫骂道:“水洼草寇,叛国逆贼,敢来与我决一阵否?” 梁山兵马精锐,在张清、张叔夜眼中是半点也没假的。当晚的夜袭,他们两千人都没彻底吃掉那五百人,虽然也毙俘过半,可他们自己付出的伤亡倒可是半点不逊梁山。 让张叔夜与张清肉疼的同时,更加宝贝那百十个俘虏。这些人等详细了解那梁山泊,只要愿意开口,对张叔夜重新估量梁山人马的实力大有帮助。而且还能从他们口中知道梁山的练兵之法。 那清河县前去寻张叔夜要人,被断然拒绝也就不足为怪了。 现在张叔夜要走了,张清自然不会留在清河县为他顶缸,也是要跟着走的。只是梁山泊人马颇多,二人都恐被梁山人马探听了踪迹,城外野地浪战,自以为林冲属下全是如第六营那般精锐的二人是半点信心也无有。 便准备先来搦战,待胜上两场后,不仅振奋其军士气,还能叫梁山头领受伤,挫其兵马锐气。如此梁山兵马再是精锐,没了头领,他们还能追击不成? 届时只要他们不去主动进攻,想必自会安全。要知道二张现今已经不求打败梁山人马了,而只是要溜之大吉。 贼酋陆谦带领的大队人马不日就将来到,留给张叔夜与张清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们事儿要抓紧办了! 是以,今日张清刚刚叫阵,就甚是张狂,挺枪跃马,叫骂不休。 如此自恼了林冲身边的一位英雄,忿怒跃马,手舞点钢枪,出到阵前。正是那青面兽杨志! 林冲在后急叫道:“制使小心这厮的石头。”却是年节时候,陆谦评断水泊周遭诸将。对东昌府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的飞石绝技甚是推崇,林冲早早记在心下。 只是杨志却不晓得,林冲的呼声也不知道其是否听到,只看他飞马直取张清,两马相交,双枪并举。斗不到十合,张清便走,杨志在后急追。张清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袋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得杨志面门较近,只一石子,可怜悍勇杨志,石子眉心早中,险些翻身落下马。 林冲大惊失色,纵马提枪去救。那张清只论枪法如何会是林冲的敌手,就是两员副将龚旺、丁得孙其上,三人也战林冲不下。这边梁山人马早拥着杨志回归。 四马方交,喊声大举。林冲不愿挫了梁山锐气,要在众军面前显能,抖擞精神,大战张清等三将。转眼二三十回合过去,声势半点不弱。 那张叔夜此刻也在城头上观看,左右是他两个儿子,再有武松武二郎。看到林冲如此高手段,几人纷纷喝了彩。张叔夜更是痛惜这等猛将已不得为朝廷所用。 “这林冲之能非只有一身勇武,这几日老夫观其将兵,沉稳持重,不留半丝破绽,亦是员难得的将才。还有那陆谦,不曾想小小一虞候竟有如此大本领,短短时日里就把一群山贼喽啰操练的精悍得力,实属难得,实属难得。。” “只可恨高俅无赖,为一贪色蠢儿,逼反了朝廷两员难得之才。可恨,可恨,真真可恨!” 张叔夜在城头捶胸顿足,并没看到一旁武松眼睛里的冷色。那当今皇帝就是个好东西么?高俅得掌大权,还不是他一手提拔的么?但是在张叔夜眼中,赵佶【皇帝】是不会有错的,那错的都是朝堂上的奸臣,错都在蔡京、童贯、梁师成等一干奸臣。 阵上銮铃响处,却是杨志再次挺枪出阵。适才他眉心被张清一石子砸的皮开肉绽,血流满面,头脑也是晕混混的,现下却是清醒了来。门面上的伤口倒不叫人伤筋动骨,张清的石子是远远比不得箭弩的,只是更怒气勃发。 杨志挺枪杀到,为林冲接下了张清,只不到十合,张清再次拨马便走。杨志这回不敢再去放马追赶,疑他有飞石打来。张清回头不见杨志赶来,翻身勒马便转。 却见杨志已然持弓在手,当面就一箭射来,忙扶下身子躲避,避过迎面一箭。同时一踢马腹,战马猛向前窜出,一扬手臂,勒马回转时候就被藏在手心里的石子,直打在杨志的鼻凹里。杨志才把第二箭拉弯弓,门面再受一击,啊呀一声,胆丧心寒,丢下弓来,满脸鲜血迸流的逃回本阵。 可他手一松,射出去的第二箭却也正中张清坐下战马脖颈,一声嘶鸣,马儿就倒在地上,把张清也跌了个灰头土脸。 林冲少了张清牵制,趁机发力,一枪把丁得孙扫下马来,剩下个龚旺心慌,便把飞枪摽将来,却摽不着林冲。龚旺先没了军器,眨眼间就被林冲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是一拽,活挟过马来。瞧得梁山兵马士气大涨。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果然了得的。 如此变幻却是叫城头上的张叔夜急坏了,忙叫人敲鼓进兵。梁山这边也无退让,兵马涌上来,一阵厮杀,那中箭虎丁得孙被东昌兵马救了回去,花项虎龚旺却被梁山擒了下。虽然伤了杨志这员大将,林冲却也是高兴的。回到营中,先把龚旺长枷送去关押,却再商议。 而清河县城中,一脸愁容的张叔夜与张清面面相觑。今日的叫阵搦战,本是要挫败梁山锐气的,不曾想反落得自己损兵折将。 “敢请相公把那城中俘兵于我,换回龚旺。”张清万容不得自己的副将被擒的,那是他的得力臂膀,当下向张叔夜请命,要用城中关押的百十梁山战俘,置换那花项虎龚旺。 张叔夜纵然再看重那百十俘兵,图谋再重,现在却也不敢叫张清离心。东昌府人马对于现如今的张叔夜来说,乃是肱骨之重。只得满口答应。但张叔夜就是张叔夜,稳定下心神后,便就此想出了另一法子来。在张清取了俘兵要上城头时候,拦了下来。 “将军且缓步,待听老夫一言。” 张叔夜可谓老奸巨猾,道:“老夫思来复去,想出一道计策来。此计并不耽搁将军全活义气,还可免去清河县城一场兵祸。且能叫我等兵马走的更轻松。” 前文已经说了,清河知县向张叔夜求那百十俘虏不成,已预感要大难临头。 现在这张叔夜就是要把那百十俘兵留在清河县,由知县出面与梁山泊做一笔交易,彼此定下时日来,以人换人。而在此时日前,他们带着人马就先走一步,出其不意,出清河城去,不仅叫那清河土勇意料不到,便是那梁山泊贼子也预料不到。 此计且还需瞒住那清河知县,叫他一心做那换人之事。待木已成舟后,他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去。只要张叔夜不在俘兵当中使坏,有那百十个活生生的梁山贼人在场,梁山泊即便再是不满,也不会对清河县大肆报复了。 张叔夜对梁山泊的行为了解甚深。“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么,那陆谦既然要享有大名,就要背负其重,道义上是绝不能亏欠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陆谦的“仁与义”【1/3,再求订阅】 清河城外,梁山泊大营。 陆谦统带着三千人奔回清河,叫这本来甚是宽松的营地立刻变得拥挤了三分。 兵马进了营地,陆谦立刻敲起聚将鼓来,众头领皆大帐汇集,商议功过。而这时候那贴近中军的一排军帐之中,一身赤红新衣的吕方在搓手顿足,此时此刻他之心性已乱,自是坐卧难安。 那与吕方同处一帐的还有两人,却是打吕方在潭州时候便跟随左右的心腹。现下也都一副抓耳挠腮的猴急模样。 “哥哥,那梁山泊虽没能把官军全灭了,但也扫了个尾巴,活捉了三五百人。可都是哥哥的功劳,如此也能在那山寨里坐上一把交椅吧?” 话说吕方自打五里口折了本钱,就真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了。那回潭州老乡去吧?他是无颜一见江东父老啊。思来想去,是唯独占山为王这一条出路了,如此能积攒下一些钱财来,日后才可在做他议。 却不想,他的生药才刚刚被阳谷人抢买了几日,那阳谷的土勇就遭了大罪,叫吕方一干人听了心中不晓得有多么畅快。 这一伙儿人便有了心事,要去投奔梁山。梁山泊于他们报了仇么。况且这梁山声名真真了得,他们没入山东地界时候便就听说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山上个个都是义气好汉。 吕方由此便思及做上一笔买卖,好献上一份见面礼。 结果谁知道他刚生出这般主意,那张叔夜就夜袭了梁山泊水畔大营,胜了一阵。叫吕方急忙便要投奔梁山军前。但不等他赶到地,林冲便跨水来犯,场面上这才落入下风的梁山人马转眼就又居了上风。吕方也只好停下了自己去投奔梁山泊的脚步。 那先前时候他还能说是雪中送炭,现在却不是要做锦上添花了?他可不愿这般没脸。 这般僵持着,吕方手里的钱财一点点耗用去,直到张叔夜金蝉脱壳,与张清带着人马逃出清河县城去,那时间点选的精妙,任凭林冲如何谨慎,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是叫吕方瞅准了机会。一边要心腹去梁山大寨处紧急通禀,一边带着剩下心腹佯做那梁山军马,吊在官军的尾巴处骚扰,好歹是呆滞了官军后尾,协助梁山人马吃掉了官军的殿后部队。 可谓是为梁山立下了一大功。 只是大头领陆谦不在这军中,一切尚要等陆谦折返回来后,在做安置。 现在那中军帐中商议的保不准就是自己的前途。吕方如何不焦虑? 这时候,帐外脚步声响起,就听一个粗鲁声音喊道:“好汉请了,俺家大头领劳烦好汉到中军帐内一见。” 吕方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这终就要见面了。可比那人都不见,只赠金相送的要好。 吕方整了一下衣衫,对两个心腹弟兄看了一眼,大步走出帐外。就看到一个壮实汉子,正在帐门外等候。“好汉,请——”看到吕方出现,自是道了一声。引着吕方奔到中军帐,先进去通禀,吕方接着就听到帐子里有个洪亮声音传来。 “既然潭州好汉已到,陆谦敢请相见。” 左右两个持枪汉子,将布帘拉开,吕方大步的跨进去,走到帐中停下,便对着上首正当中的桌案后陆谦纳头便拜。 “小人潭州吕方,久闻梁山仁义之名,特来投托入伙。”就是在这短短时间里,吕方已经看清了陆谦的装扮模样儿,看到了这个一年来便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果然是有不凡气度。 陆谦身披甲胄,左右头领们拱护,再兼之接连大败官军,那就是木头人放在上面,也能叫人感官不俗。何况他也不是那不经事的人。本身就因为是穿越者,且是带着系统的穿越者,面对本时空土著有着一股隐隐的优越感。现如今事业经营的又生机勃勃,他要不自信,这世间又还能找出几个自信的人来?只这般一来,陆谦给人的气度就变得大度雍容,叫人见了便觉得不俗,而不是那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君的主儿。 小温侯对陆谦觉得不凡,与此同时,陆谦也在细细的打量着吕方。这可是梁山上少有的成长性武将,‘成长性’三字大名远扬啊。 这人刚出场的时候与那赛仁贵郭盛,也就是郭大侠的祖宗大战了无数次,武艺只能说平凡。 吕方在曾头市对阵曾涂的时候,三十回合就已支撑不住了。 原著上,吕方在招安前数次出战时也没甚出彩的战绩,一直是宋江的亲随保镖。甚至于那宋江之所以能选他和那郭盛,做自己的贴身保镖,很大原因就是除两人卖相不俗和无其他根脚外,他们的武艺也仅仅是个二流。 这两人武艺若真到了一流水准,宋江是不可能把两个一流高手做保镖的。看看那孔明孔亮的垃圾水准,宋江不可能专门打自己保镖的脸皮。那曹操也才有典韦和许褚做亲卫统领,还是那一个个来的。 但是人不能小瞧。到了征讨方腊时,吕方便就大放异彩了。 陆谦已经记不太清楚吕方的全部战绩了,可还没忘了他力扛石宝五十回合,这石宝可是方腊手下一员绝对的高手,接连收割了梁山好几条人命,武艺高强的很。 陆谦当然愿意收下这个在武艺上极具成长空间的小温侯,但是对吕方的情况,已经听了林冲禀报的他也心中有数,这吕方现下还差点火候儿。他要收人之前先收其心。 “哈哈,兄弟勿要说置气的话。你那经过,林教头已经于我说了,却不值得就此上山落草。”欲扬先抑的说话手段,陆谦已经屡试不爽。他伸手止住了吕方的开口,“勿要忘了声名。这一旦落草,便一世都逃不过一个贼寇骂名,叫那祖宗蒙羞受辱。纵然是我梁山好汉,再仗义而行,于那不解我辈的百姓眼中也是如此。” “你虽然于我山寨通风报信,但外人皆不知道,还可安安稳稳的做你那良民。” “而我辈梁山中人却不一样。我等多多少少与当今朝廷有那解不开的冤仇怨恨,良民是这辈子也做不得了。也休要看现在的风光如意,今后或许一遭朝廷大军压倒,就灰飞烟灭,丧命在那官军的刀枪下的。” “你且勿意气用事。” 陆谦这番话说的叫吕方憋了好大一口气,那脸都涨红了。这是小瞧了他吕方,以为他贪生怕死么? “我知道你那生药被独龙岗土勇抢夺,这才折了本钱。现在我便把那生药尽数奉还。”陆谦继续说着,向唐伍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捧出了一托盘金银来。“这些金银也请兄弟收留,聊表我山寨心意。日后就好生做经营,稳稳度日吧。” 陆谦这番唱念做打,那突出的便是他的好好义气。他都有把握断定,这吕方是绝不会相从的。甚至于这吕方在他如此卖力的“感召”下,如果还不死心塌地的上梁山,这种人不要也罢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试看今后济州,将是何人天下【2/3,求订阅】 首订增长几乎停滞了,1600。均订也近乎停滞了,一千出头。叫汉风都没心劲了,小说是快一万六的收藏啊。求首订,求订阅。 …… 果然陆谦话音落下,吕方就一个噗通跪倒地上,这可不是方才的纳头便拜。拜和跪是两码事! “哥哥莫不以为吕方是那贪生怕是的小人么?” “吕方长至今天,也有二十三载,自然晓得那世道污黑。满天下放眼望去尽是贪官污吏,吕方也恨得能杀尽了他们。如梁山这般真英雄,真豪杰,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如此,便是有朝一日真死在那官府的刀下,也是死得其所平,死而无憾。”反正他爹娘早就去了,也没个妻小。 吕方出身富户,自幼也学得些诗书文字,最最喜欢的便是李白的一首诗。 “俺平生最喜欢李太白的《侠客行》,内中就有一句: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能如梁山好汉秉道义而行,除暴安良,惩强扶弱,便是有朝一日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这实际上却是打破了往日一贯屈服于官府的限制后,那陡然滑向了反对官府的更深处。 用更容易理解的话说,既你已突破了一次底线,那你原先的“底线”就不再是你现在的“底线”了。 鲁智深一拍椅子扶手,半边木头都给拍碎了。大叫一声“好”。这吕方的话和他胃口。 被鲁智深这么一赞,吕方如是受到了莫大鼓舞。“今日吕方先是受了梁山好大的恩情,再是能见到哥哥和梁山上的诸位英雄,如能与梁山众英雄好汉同处,便是立时就死了,也是心甘。” “吕方小人情愿追随哥哥左右,不叫此生就此虚度了去!”小温侯话语说的斩钉截铁。 陆谦还能说怎么呢?面上一脸郑重的把吕方扶起,心里却如那偷吃了鸡后的狐狸,笑的正甜。 那郭盛早就被汤隆引荐上了梁山,现在又来了个小温侯,他陆谦的气数很旺盛的么。 “好兄弟,既是义气相投,今后便同甘共苦。”但还是把金银于了那吕方,叫他在自己的心腹当中着人送金银回那潭州老家,不可亏欠了乡亲的本钱。如此叫吕方更是感动。 当下就叫人设宴,那先前的军议没什么好说的。虽然跑了张叔夜,但清河县信誓旦旦的说他们手里有那上百人俘虏,如此换人就是。 那清河县自然不会真的去打破,或者是好一通蹂躏肆虐,可这件事也的的确确叫陆谦往下一干头领皆做一团怒火。清河县自然要来把这怒火扑灭,那就看他们要拿出多少钱财了。 非但如此,陆谦拍了拍巴掌,闹哄哄的大帐安静下来,他接着说道:“不仅仅是这清河县要于我山寨钱粮,但凡是在属于济州府下辖县城,尽要送钱纳粮于我山寨。否则我大军不是吃素的。”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明白,那张叔夜做下的祸事,就要你们全部的人来给他擦屁股。他倒要看看那张叔夜经历了此遭事之后,是不是还能把置下各县把握于手心之中? 而这厮若是在下属的县官面前没了威风,那陆谦就要看他还有何能了。 这次作战,他不仅动用了济州人马,还窜动了东昌、濮州,张叔夜的能耐不小啊。 中军大帐里设宴庆贺,大小头领相谦相让,饮酒作乐。却不仅仅是再有一吕方了,还有那武松武二郎在。他此来却是要带人来置换的。那清河县方面得了陆谦的话儿,武松便向清河县进言说,此番境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如此,何不来的更敞亮一些,叫那城外的梁山贼寇无好可说? 知县再细问武松,武松便口说献策,他的策略就是先不管那龚旺的,只把城里的俘兵尽数送到梁山泊营寨里。示人以诚,叫那梁山人马即便是要发作,也寻不出口舌来。任打任罚,任骂任怨,只要那梁山开的口来,尽数应允下来就是。 而至于那梁山受了俘兵后,还会不会言而无信的发兵攻打清河县城?武松认为是不会的。梁山泊既然打出道义的幌子,那行事便不可违背了道义,否则传扬出去了,叫那梁山泊的江湖名声还怎的叫人信服? 而至于那龚旺,会不会被梁山泊送回。武松向那知县说道:“只要梁山泊不撒起野来,便是丢了花项虎又干我清河甚事?”知县一听大乐,当即招呼官吏,如此道来,询问那是否有人愿意带俘兵前去梁山营寨之中,结果自然是鸦雀无声的。 闹僵到最后,还是人民的好都头,知县相公的好属下,武二郎为他的‘恩公’解了围,自愿去那梁山泊营寨里走一趟。如此一遭不知道赚来了多少人的感激。 武松心底里却越品越觉得无味儿。“哥哥,俺在那县衙里,就觉是不爽快,不痛快,憋气的慌。那是满衙门都无一个实心汉子,真心好友。说话做事都透着虚情假意,叫俺恁的烦躁。”带着面具做人,穿着常服演习,这对武松这么个汉子来说真是难事儿。 事实上这武二在官府里卧底这么些日子,至今不露出马脚来,陆谦都已经觉得吃惊。 武松说这话的时候,临近处一个眉心包裹着白沙的汉子,一直斜眼在看着武松。这便是杨志,他被这武松骗的好惨啊。 武松自也感觉到了那火辣辣的目光,待陆谦安慰了他几句后,便亲手到了一碗酒,起身向杨志赔罪。“冒犯将军虎威,请勿挂意,武松给制使陪酒。” 那杨志方知晓武松身份的时候,真真是肚子里生出一股恼火,可是听到武松的诉苦,想到自己在官府做事时候的,小心谨慎,对党世雄的毕恭毕敬,这火气也就降下去了。只剩下个架势! 现在看武松向他敬酒赔罪,忙起身接住。他自己心中也晓得,当日之败,根本不怪武松,他的这番遭遇也更是因为邓同和郓城县的曹京,外加那张叔夜不作为。 陆谦哈哈笑了,取酒奠地:“众弟兄勿得伤情!”与武松、杨志,再加在场的所有人等,尽把酒碗满上,全做痛饮。干了这碗酒,众人对视,皆是大笑。 当那花项虎龚旺被请到大帐中的时候,就看到满面通红的武松已经醉倒在了桌椅下,其余的尽是梁山泊首领,那为首之人三十上下,白面细须,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梁山贼首陆谦。其下一个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正是当日擒下自己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再有一个是个和尚,背后绣着一个硕大牡丹,那就是鲁智深了,列坐左手次席。除此之外,那右手对面还有一个用纱布包裹脑袋的汉子,看不清面目,但龚旺却是知道他该是被他家将军用石头打伤的叛国反贼青面兽了。 “我有一兄弟,唤做赤发鬼刘唐。当日就在那水畔大营,被你们伙同张叔夜一通好杀。现今躺在床榻上,起不了身。” “你当庆幸他身上受的是那丁得孙的飞叉,而不是你的标枪。” “否则你人头已然落地耶。” 陆谦并不准备对谁都敬仰敬仰,一副好汉义气的拉拢。水畔营地一战,他丢了大半个主战营,更重要的是刘唐至今还躺在床榻上无法动弹。别看他对吕方和武松很是笑颜以对,如果营地里抓着的是丁得孙,陆谦真有可能砍了他头做经验的。 把武松此来的目的道了一遍,陆谦把手一摆,径直放龚旺带上武松离开。后者走出大帐,走出梁山军营地的时候,都有些恍然,自己就这么的便出来啦? 适才陆谦对自己疾言厉色,可不是在作假。但他还是依照协议,这般的就把自己放了。 大气!陆谦做事真是大气。 就算龚旺是处在一个敌对阵营中,也不得不为陆谦的行为竖起个大拇指。言而有信的人,天生就能叫人生出好感来。当然,他也很感激武松这个小都头。 而那站在城头一直等着结果的清河知县,在看到被陆谦放回的花项虎龚旺骑着马的时候,心里先就是一欢喜;可是再去找武松的身影,看到的是被马驮回来的人,脸色的喜色就猛地一敛,心下直以为武松是被梁山贼给害了。待知道是被灌醉了后,才欢喜一笑,叫张聪等人好生侍奉武松。 龚旺说是张清的副将,实际上只是禁军营指挥使;丁得孙也是如此。东昌府四个营的禁军,也就有四个指挥使,只龚旺和丁得孙最是出众得力罢了。 那地位自然是低于清河县的,先就登上城墙给清河县拜礼。而清河县在龚旺退下去后,目光看着远处梁山泊的营地,嘴里似乎在说,又似乎没说。 旁人只知道知县相公目光很黯然,神情寂寥。 没有人知道这位知县相公心里正在质问着自己一句话:“今后这济州,将是何人的天下?” 五千土勇一遭甭灭。没有了独龙岗这支叫官府都心惊的人马,张叔夜只凭自己招揽的民勇来剿灭梁山,那是痴人说梦话。 这次征讨梁山,事实上张叔夜的实力并不弱小。不仅有独龙岗的五千人,还有东昌府与濮州的援兵。前者出了一千精锐,那为首的没羽箭张清也的确了得;后者是团练使出马,也有上千人,还要再加上张叔夜自己编撰的民勇,以及阳谷县的上千土勇。 算算看这都多少了? 虽然真真叫清河县放在眼中的只有东昌府的一千人,但总兵力高达九千人啊。而且就清河县所知,对面郓城的土勇也有攒动,那也是不下千人。 有了这么多人马,那张叔夜何必搞得如此复杂,集结起来推到梁山下不是更好吗? 清河县认为就是张叔夜的弄巧,就是他的分兵,才至现如今的大败。却是忘了那独龙岗的人马最初时候仅仅是两千。 不过谁要是这般回话清河县,他肯定会大吼,那也不少了,不比党世雄那遭少了。 别以为人清河县是书生,就不懂得兵势。张叔夜此败,明明就是弄巧分兵,结果却弄巧成拙。 清河县叹了一口气,他无心与人说这些话。一群碌碌之辈,与之费口舌,还不如多在这忧国忧民一会儿。如此想着,清河县的目光更暗淡了,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也温不暖他拔凉拔凉的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刘邦故技,约法三章【第三更,求订阅】 四五月的江南,总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初起时,天边还泛着些白光,有大片大片的云朵卷着,被风吹往西去。而当细雨笼罩整个天地,入目那流水样起伏的山脉,便显得格外平实古朴。 细雨仿佛薄雾,雾气氤氲着,千百树影参差迷离,错落料峭。 站在这样的景致中遥望江南,江南刹时幽静。 安道全就是在这淋漓的小雨中离开了建康城,跟随阮小二踏上了向北的道路。 老妻已死,安道全又无甚儿女牵挂。当阮小二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手捧黄金百两,千里求医的时候,他还能怎么样呢? 上一遭,阮小二事情办的敞亮,虽然从根本角度出发,陆谦命人赚他上山,却是有点不道义。可阮小二的义气却又把此事给圆了回去。 现在阮小二再次前来,不远千里而求医,安道全断无决绝的道理。何况一百两金子,这可是莫大的手笔啊。 他安道全纵然不愁没钱花销,一百两金子放在眼前,也是叫他不忍挪开眼睛的。 而且被阮小二奉上的还有陆谦的亲笔信。信中,开头第一句话,这位北地江湖大豪便是向安道全赔礼道歉,半点狡辩推脱的意思都没有,是诚诚恳恳的直言错误。而后在信中许诺,只要安道全能施展妙手,叫他那刘唐兄弟安然无恙儿,陆谦事后还有一笔重金相赠,也断然不会强留安道全在梁山上。如有违诺,就叫他不得好死。 “错非水泊正在放战,哥哥非亲自前来不可。”阮小二道。 那陆谦当初的声名与今日可是不能同日言语,这般的给面子,叫安道全好不光耀。当下就道:“陆虞候天下义士也,如此给安某人脸面,某自然要去走一遭最好。”当下就关了医馆,召唤徒弟们如此如此吩咐一番。就取了药箱,随阮小二去了江畔码头。 金陵建康府为万里长江龙头,码头处不知道停了多少大小不一的船舶。安道全随着阮小二登上其中一艘脚船,顺长江而下润州,转而北上扬州,进入那运河当中,就一路往北行去。 按照道理,这一路上也用不了几日时间。虽然千里迢迢,可阮小二所带来的汉子尽是水师营的健卒,一路急赶,也要不了几日。 只是这日走在那淮阳军一段水道,夜里,天空上看不到一丝儿月光。阮小二正在酣睡,突然的岸上传来了无数喊杀声,皆道:“休放走了梁山贼人!” 惊醒的阮小二当即就懵了。自己的行踪怎的就暴露了呢?一旁的安道全脸色也瞬间蜡白。 他好好地建康府神医做的舒坦,可不愿意去那山寨里落草。现下阮小二的行踪露了马脚,可是生生连累他了。立地太岁不是胆怯之人,当下就抓起朴刀来,要与来人做个厮杀。只是心下可惜自己生死事小,却定要耽搁了送安道全上山。 阮小二赤道挺立在船头,向着声音嚷起的左岸望去,身边几个水师营健卒也个个拿起刀叉来。就看到那黑夜中,一点点火把在晃动,似乎是有无数人。 当一支支火把将整个河面都造的光亮的时候,阮小二已经不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样儿,立在船头了。只两个在外乘船的健卒,如此段运河上的其他船只的船工一班,放下槁橹,跪伏在船板。岸上的官人巡丁,也没叫船舶停下来,挨个检查。 自然不知道,此刻阮小二船上的船舱中,一个浓眉鲜眼的精瘦汉子,正咬紧牙关,任凭安道全为其拔出箭矢来。 “外面那官儿可都走了?” “当家的放心。那些官儿全走了。” 阮小二这才松下心神,看着灯火下脸色苍白的汉子说道:“你这厮倒是好运气。恁地官儿不来搜检,否则安有性命在。”这阮小二都以为今夜里要糟糕了,却不想只是虚惊一场。虽然看着眼前汉子还有两分气在,可是见他现今模样,尤自忍耐的没吭一声,倒也生出了佩服来。 箭矢入那汉子后背三寸有余,这汉子瞧着猴精,可硬是要的,咬紧牙关,不曾叫喊半个字。 “你莫不是真是那梁山人物?惹来官府追捕?”阮小二话语里带着精瘦汉子所不知到的陷阱。但他的试探与套话,却为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原来这精瘦汉子名叫时迁,齐鲁高唐州人士,因家乡里犯了事儿,流落在此,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 时迁行走江湖多年,看见阮小二脸上显出恼怒,心中也并无气氛。盖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偷儿,那江湖上是断抬不起头来的。 如阮小二如此者,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好你个贼鸟厮,竟然敢去冒名梁山泊好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想那梁山泊义气为重,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名传扬江湖,数败官军,山寨上不知藏着多少英雄好汉,如何有那鸡鸣狗盗之徒?你胆敢冒充梁山泊人,不怕被那山寨上的英雄知晓了,派人来取你小命?” 时迁受了箭伤,明明被官府追捕,而眼前汉子还能执意救下他,时迁如何不晓得自己眼前的恩公也多可能是江湖上冲州撞府的好汉。如此人物,这般推崇那梁山泊也属正常。 当下道:“梁山泊大名江湖谁不称颂?俺时迁也是佩服。如是照小人意思,断不敢辱没山寨的名声。可此事皆是那淮阳军张知州的祸水。把俺做那梁山好汉追捕,好遮盖自己恶行。”阮小二的脸色变缓了一些,心下里记住了淮阳军知州。 “恩公瞧俺不起,时迁不敢有恼。但这江湖飘零,整日里东游西荡,谁情愿没个正经营生?” “俺时迁也不是没向那正道走过的。只是这正道着实难行。”眼睛里闪过一抹苦涩,时迁转脸就扬起艰难的一笑。“俺虽然背井离乡,流落江湖,行的是偷鸡盗狗的勾当,可俺盗亦有道,从来不做绝人生计的腌臜事。也是真想弃暗投明,得一好营生,堂堂正正做人。这三月里,有人寻上小弟,就是淮阳军知州张德义的长随,却是叫小人做那不好的事。张德义之前破了一起杀人案,乃是盗墓贼分赃不均所起。张德义从那盗墓贼口中问出了一消息来,说那下邳城外的峄阳山有葛仙人的遗宝。” “世人皆知,当今赵天子好仙求道,葛仙人【葛洪】的大名是不须提的。如果有那好宝,张德义进献上去,必得皇帝青睐。”而时迁这种为张德义出力的人物,他也不相求太多,只想有一个得体的营生做。比如能被赏赐一些田地,或者是几间面铺,最不济也是一笔钱财,最重要的是把那官面上的麻烦给他一笔勾销。 但事实却是,那峄阳山处的宝贝根本不是什么葛仙人遗宝,而仅仅是一处先秦古墓。里头倒也出了几件东西,但这些东西只能做富贵人家手上的金石古玩罢了,又如何能在仕途上帮的张德义?张知州自然是大失所望,时迁等人也自是失望。却不曾想大失所望的张知州转过脸就对时迁一干人痛下杀手,盗墓时候的五人组,是只有他一个带伤逃出城来。 如果没有遇到阮小二,时迁如果能逃得一命,他不会想着去行报复。张德义是淮阳军知州,在他一亩三分地上,那是手眼通天的主儿。他会有多远就躲多远的离开淮南。只是,这事儿偏偏就有那么巧。 陆谦看着被阮小二带回来的时迁,嘴巴险些都没惊大了去。这阮小二莫不是“魅力”满值,怎的这般厉害,两次下山,就都能捞回人物来? 而再去细看那时迁,虽然后者身上裹着伤药,可看他身形,就叫人觉得必是身疾灵巧的。真真是应了一首诗: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怪疾,行走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偷营高手客,鼓上蚤时迁。 “你便是人称鼓上蚤的时迁?江湖上多传你身法灵快,穿墙越户如走平地。”陆谦没有把神偷两个字说出来,很多后世人想到时迁的第一印象就是偷儿么,而且是个神偷。不然怎么就窃取了徐宁宝贝之极的赛唐猊呢?可是水浒不是武侠,神偷这个称谓在现下这个时空,那不是什么好话。 “些许薄名污了大头领的耳朵,勿罪。小人就是时迁。” 说真的,在知晓阮小二身份的时候,时迁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幸运。现如今跟着阮小二上了梁山泊,更是晓得了这梁山威名不是虚假。 从金沙滩到聚义厅,一路上来,他就看到了数不清的人马,一个个器宇轩昂,刀明甲鲜。似这般的大寨,他行走江湖甭说是从没见过,就是听闻里都没有媲美者。 “既然那张德义诬你是梁山泊人,那何不就来我山寨入伙了事?我山上百废待兴,你入我山寨做个探视机密的头领,可否愿意?” 原著上的时迁可是主动上梁山的,而且他这人虽然偷鸡摸狗,但对比水浒里动辄覆门灭户的人物来,真真可说是不错了。再一个叫陆谦看重的地儿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不仅是在阮小二处诉说里的,就是在原著上时迁也是只晓做偷鸡盗狗的勾当终非正途,祈求杨雄、石秀带挈他。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人,最贵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时迁是闻声大喜,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陆谦,听他连连点头道:“大头领愿意收容俺?小人一万个愿意,愿意!小人先就受了阮二哥和安神医的救命之恩,正愁无以为报,如何不愿意上山入伙儿?”这可是北地江湖上的第一大寨,真真是好营生。那当下就对着陆谦一拜。 “救你性命乃是理所应当。”官府要抓的,可不就是梁山泊要救的么。 陆谦正色道:“但是你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梁山泊自从竖起了外面的旗号后,就以仁义为重,全施仁德恩义于民。一个个兄弟下山去,不曾折了锐气。新旧上山的兄弟们,各各都有豪杰的光彩。你若上山入伙儿,却不可再行那偷鸡摸狗之事,连累这厅堂上的众豪杰兄弟跟着受辱。”却是指不可再偷盗百姓。 “今日我丑话说在前,咱们这山寨也有那断官司的地儿,却不是无法无天。这位好汉原是京兆府的六案孔目,姓裴名宣,最是铁面无私不过,现如今为我山寨考功处的头领,但凡是山寨人马皆受其辖。便是我陆谦有那违背道义之行,也当受处受罚。” “滥杀无辜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你可能从?”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投托入伙,花香客自来【求订阅】 陆谦一直就想在梁山立起法度来,但先前力量太是弱小,不免有螺狮壳里做道场之嫌,且时机也不对。山寨一干头领正自在,无故提出这一点来,太是生硬了,有伤情谊。幸而那铁面孔目来到了梁山泊,叫他有了由头,立起了考功处。 然而考功处刚刚草创,威严未立,若无头领以身试法,却显得不够警醒、威严。 陆谦一直都有拿李逵做筏子的意思,就等着这厮犯浑,届时便责打罚杀了去。可不曾想,这个杀星在清河也好,在祝家庄也罢,竟然都守的约束来,并无那滥杀之事。叫他稀罕了罢,便也只能感叹这世道忒黑。 眼下的李逵与原著上的李逵,相差的只就是流落九江当戴宗小弟那一段阅历了,可行事确确实实是有差异的。陆谦都要觉得是那九江牢狱里过于漆黑,使得李逵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儿。 毕竟那位神行太保戴院长,可是把人当做手里行货,轻咳嗽便是罪过;结果人命,只似打杀一个苍蝇的主儿。李逵跟着啥人学啥人么。 李逵这厮能收敛起杀性来,陆谦正愁找不到人做筏子,鼓上蚤时迁便上了山来,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靶子了。 只是那时迁本人,还有周遭的一干头领们,都没认识到这一点,反而对陆谦版的“约法三章”纷纷赞同,深以为然。 就如那水浒上,“替天行道”的旗号打的久了,连自己都‘忽悠’住了——李逵都知道为民做主了。这现今的梁山在‘替天行道’后头更加上了个直白的‘除暴安良’,以陆谦来看,久而久之引得一干头领都有点自诩是正义的化身了。 后世有一个“戈培尔效应”:重复是一种力量,谎言重复一百次就会成为真理。 不管是原著上的梁山泊,还是现如今陆谦看到的梁山泊,那似都在印证这一点。 真的,陆谦很认可戈培尔的宣传理念的,宣传如同恋爱,可以做出任何空头许诺。原著上梁山泊的“替天行道”,和现下梁山泊的“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可不就是这样的么。混杂部分真相的说谎往往比直接说谎更有效。 在梁山有着实打实的‘正义行动’做底儿的时候,这“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那就是梁山。甚至就是陆谦现如今的行为做派,都受了他一句名言的影响:思维简单一点,爱情高尚一点,期待真诚一点,信念炽热一点,说话谦虚一点。 陆谦现在不需要爱情,现如今这个年月,爱情是很奢侈也很荒诞的。但是其他四句话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陆谦。他不会学宋江那近乎于阿谀奉承样儿的‘礼贤下士’,对待朝廷被俘的重将,都是亲自解其绑,扶入帐中,纳头便拜,哀叹世道艰险,诉说自己等待招安之念。他要的只是表现出自己待人接物的真诚,表现出对梁山旗号的真挚和坚定,同时举止言谈要谦虚谦逊,却不是故作自谦,叫人听了便觉得虚假。 梁山泊发展到现今的地步,陆谦只要做到以上四点,他的位置就牢固不可动摇。 不要说陆谦小人常戚戚。说真的,他在前世也喜欢对待下属皆出乎于心,大家坦诚相见,去留任君自选的领导,这样的领导者就算不是英雄也大可称为君子。他本人也非常推崇这种领导方式。他现下要竭力表现出的也是这种坦荡荡。 可是现下是水浒背景的北宋末年,而不是‘讲’法制的21世纪。后者有重头再来的可能,前者却一旦失败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幸好,一路走来陆谦都还是顺利。现在得了鼓上蚤,也是一大幸事。这时迁的武艺,正面搏杀是说笑了,但说道摸营放火,打探消息,却是第一流的有用。 陆谦当即喝叫小头目快杀牛宰马与安道全接风,再则是庆贺新上山的头领。正厅上大吹大擂,众多好汉饮酒至晚方散。 酒席还请来了客居后山的栾廷玉,这栾廷玉与安道全、时迁仨,听闻梁山泊今有一万多兵马,个个了得,兵甲具备,还马上要增编水师中营,且不日还要再整编一营的马军出来,三人嘴巴都长大了。 次日陆谦又作席面,却只请山寨一干头领到场,聚义厅内排了座次,新添了那郭盛、吕方、时迁三位头领,众人又是一阵吃喝。 正饮宴间,只见山下有人来报道:“朱贵头领酒店里有个潭州人在那里,要来球见头领。” 潭州之人? 陆谦与众人把目光看向了吕方。即是潭州人,那必是与吕方有瓜葛了。 吕方闻声站起身来,“大头领,诸位哥哥,小弟且去李家道口走一遭。” “我与吕方兄弟同去。”朱贵丢下手中的肘子,擦了手,向陆谦报道。他是谍报司的一把手,却也是梁山泊接待外宾的总头目。 二人联袂下了山,乘船赶到李家道口,被那早候在水边的店小二引入店中后房,当下就看到一个书生。是的,真真是书生,比之王伦那落地秀才来,这书生骨子里就透着笔墨味。顶着幞头,一身书生道袍打扮,只腰间挂着一铜算盘,叫人看了古怪。 “小人朱贵,添为梁山泊迎宾头领,敢问阁下高姓,有失远迎,勿怪。” “小弟神算子蒋敬,与贵寨小温侯吕方头领是同乡,为一落科举子,因受不得家乡官府鸟气,便在淮西黄门山上坐了一把交椅。” 吕方眼睛动了动,蒋敬的名声他是知晓得,这人虽然是个落地之人,但却是有才。精通书算,能“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人称神算子。因科举落第,遂弃文从武,也能使枪弄棒,布阵排兵,后因官府压迫,与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一同在黄门山落草。 “小弟正是吕方,久闻兄长贤名,只无缘不曾拜识。”吕方上前见礼。立刻叫蒋敬露出欢喜,忙道:“惶恐!二位请上坐。” 朱贵说道:“江湖上久闻黄门山英雄名气,安敢占上。” “朱头领这话便是羞臊蒋敬了,梁山才真大寨。贵寨‘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之名传播天下,咸使知闻。” “哥哥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又是远来之客。”两个谦让了一回,到底是朱贵坐了主位,蒋敬和吕方坐了客席。待到小儿把香茶奉上,一番叙话,朱贵与吕方才知晓蒋敬为何千里而来。 原来那吕方叫去捎钱回乡的俩心腹,在返回九江的路上,与黄门山被劫上了山。盖因为这俩人穿着尽是普通,却携带了一包儿的金银,颇是古怪。上了山寨,那俩人不敢再隐瞒,只把吕方入伙梁山一事道出来,想要吓退那黄门山。 后者只三五百喽啰,对比梁山泊来,宛如是大象脚下的一只兔子。却不想那蒋敬一听到吕方入伙梁山,就大喜过望,然后才有了他的此行之举。 “两位兄弟不知,俺那黄门山位于淮南西路,近来那淮西绿林出了一名汉子,姓王名庆,原来是东京开封府内一个副排军。家财万贯,生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斗瞈走马,使轮棒。这王庆好生就的风流,竟然勾搭上了童贯之弟童贳之女,那杨戬的外孙。童贯抚养为己女,许配给蔡攸之子,却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事发后险些没要了性命,被发配到了陕州,却又在牢城营内杀了人,亡命江湖。” “这王庆甚是有运道,与那段家堡的段三娘做了夫妻,其得了段家堡资助,陡然兴旺来。那招兵买马不提,还执意收拢各路江湖同道。”却是那在段家堡襄助的金钱先生李助,认了王庆头首,现如今带了独眼虎马劲、白毛虎马勥兄弟在淮西江湖绿林上为王庆张目。 虽然还没寻上黄门山大门,但金风未动蝉先觉,欧鹏等人还是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俺黄门山看那王庆不是个真好汉,只不愿于之为伍。可那段家堡在淮西颇有威名,金剑先生李助与马家兄弟更不是庸手,相传一些江湖同道已经被王庆拉拢,我山寨势单力薄,既招惹不起,那就只能远远避开。” “幸得闻吕方兄弟入伙了梁山泊,俺们山寨上下久闻梁山泊英名,如雷贯耳。蒋敬此番前来,就是要拜请吕方兄弟做个引荐,好带挈黄门山小寨则个。”也就是说,蒋敬那是作为黄门山的代表来梁山泊一径地投托入伙的。 吕方和朱贵对视一眼,满脸上全都欢喜。谁不想要山寨里弟兄更多?而有了黄门山的相投奔,更能叫梁山在江湖上的名号更加响亮。 虽然这事儿他们俩不能定夺,但二人有十足把握,山寨的大头领一定是会喜出望外的。 果然,朱贵、吕方引着蒋敬来到金沙滩的时候,早就得报的陆谦已经带着林冲、鲁智深在码头处恭迎了。 人黄门山对比梁山是挺弱小的,但此行如果成功,对比梁山实力的增强,更重大处是在那意义上的。人家实力再弱小也是一方‘诸侯’,被梁山泊收容了,真的能让梁山泊更加名震江湖。 陆谦由此都想到了那饮马川,杨林去北地已经有几个月了。按照道理,早该跟饮马川接触了。也就是那摩尼教银钱紧手,竟是两二百匹战马的钱款都拿不出,陆谦也就没去催促杨林。 是以蒋敬上山,陆谦大张旗鼓的前来相迎,那是半点没虚假的。就是林冲对此也深以为然。 现在的梁山还没人想着要去造反,但山寨里实力增强,却是所有头领都期望的。 那栾廷玉一家人住在后山,草屋茅房,活动范围还有限制,是远不能跟祝家庄时候相比。可是想到已经下到阎王殿里的祝家老少,栾廷玉就满足的很了。 这事儿不仅是他自个满足,他娘子也满足的很。 只不过这武人一旦空闲下来了便总有股不通达,只觉得筋骨都要酥软了,被限足了的栾廷玉该对外界尤其的敏感。今日听到那锣鼓大作,他就甚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而到中午时候那辅兵前来送饭,掀开饭盒,头一屉全是大白馒头,接下来一盆烩羊肉,一盆烤猪肉,一盆炖鸭汤,再有一盆烧鱼,这伙食真是叫丰盛。 “这山寨里莫不是有甚喜事?吃食这般丰盛。先前还锣鼓大作?”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订阅】 “好叫教师知道,俺们山寨近来是喜事连连。先是先前的战事,大获全胜;继而阮头领就把那安神医引上了山,路途中还更添了一名头领。叫俺大头领都称赞他好运道。” “这今日里聚义厅上才排了座次,那山下就又有好汉前来投奔了。喜得大头领要人杀猪宰羊,犒赏整个山寨呢。” 辅兵喜笑颜开的道,不仅仅为伙食的改善,更为梁山山寨的兴旺发达而欣喜。 栾廷玉一直到辅兵退下去时,也没去问他是那路好汉要来梁山泊了,有什么意思呢?想象现在的自己,那嘴里的样子都没滋味了。 倒是他那背着书包下学的长子,看到饭桌上摆着的肉食,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涎水。 他们家的伙食自然是不差的,陆谦可还要拉拢栾廷玉的,但也不是说小孩子天天吃肉,他就能不馋肉了。 栾廷玉的长子今年十一岁,生的虎头虎脑,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看到那一盆盆鱼肉,岂能不高兴? “娘。俺今天演武课上又得了第一,又得张教师表扬了。”栾君实仰着脑袋,甚是骄傲的对母亲说。 这梁山泊上的孩子是比较少的,但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朱富的孩子,阮小二的孩子,还有杜迁、宋万的孩子,再加上早年把家眷都接到山寨里的那些喽啰们孩子。这数量虽然不多,却也够让陆谦下山专门‘请’俩先生来任课的了。 只不过他们所教的内容,却是由陆谦来决定罢了。那些启蒙文本,《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之类的,还是可以交的。但四书五经之类的就剩剩了。可惜陆谦所想求的教材,现在还没人能给他编纂出来。现如今的梁山泊上,有个屁的文人啊。 陆谦制定的课程里也明显带着浓郁的后世风格,除了语文、数学外,自然,这个由樊瑞这个道士来宣讲;音乐、美术,现今的梁山上显然是无此类人才,只能pass,改作历史;但体育课却是有第一流的老师的,那就是林冲的岳丈——张教师。 作为一个“山寨学校”,体育课也就是演武,其用时明显占据着很重要的一部分。 而每每比斗的依据,那都是擂台上做一较量。 受伤见血的场景是家常便饭,但没谁会在意这个,何况那擂台赛也不是每日都有。三五日方有一回,栾君实迄今为止也才经历了两次。那大班中的孩子最大的虽有十三岁,但谁又能向栾君实这般有着个了得的亲爹,早就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以,不管是射箭跑马,还是擂台较技,11岁大的栾君实以无可置疑的实力盖压全班,甚至那优势最大的擂台赛上,就是那年纪最长的人也接不下他三十合,可谓风头正健。 梁山上竟然立有学堂,更重要的是自家孩子还能进到那学堂里读书识字,这让栾廷玉和其娘子甚是高兴。虽然对比他们认知里的蒙学,那演武课用时似乎过大了一些,可想到这里是梁山,也就释然了。 那栾君实第一次得第一的时候,栾廷玉都开怀大笑一通,还笑话那担忧儿子出了风头而可能殃及到自身处境的栾氏是那妇人之见,梁山泊没那般小气,大赞儿子没给他丢了颜面。可是这一次,栾君实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父亲在有些烦闷。 知趣的不往老爹身边凑,看着母亲给父亲端碗倒酒,在用陶碗分出肉食,自己端上一碗大的,领着一样端着小碗肉食,年纪却才五岁的弟弟,跑到西屋去,大块朵儿。 年纪尚小的他还体会不到父亲心中的苦衷,但是在山寨学堂里上了几天学的栾君实,却轻易的就喜欢上了这儿。 对比祝家庄,在这里他有了更多地玩伴。且那些玩伴也没见排斥他,比如那朱大禄,是大班的班长,他父亲大伯都是山寨的头领,人就很照顾他。就是栾君实的书包,都是朱大禄带他去领的。出了书包还有个黄葫芦,这是山寨学堂学员的标配,还引着他加入了班级的足球队。虽然那朱大禄本领不怎么强,但为人坦诚、大度,不仅照顾他,还给他带点心吃,好甜的味道。 对比班级里的副班长裴云那个规规矩矩的小书生,栾君实更喜欢朱大禄。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孩子不懂;而同时那小孩的世界,大人也永远不懂。 …… 陆谦回到小院,大脑仍自在兴奋。他万没想到远在淮南的黄门山一伙儿会来投奔梁山。真真是意料之外的大喜事,大惊喜。 这山寨里才多了鼓上蚤时迁和郭盛、吕方这对天方画戟爱好者,就又要多了神算子蒋敬,铁笛仙马麟,摩云金翅欧鹏和九尾龟陶宗旺四人了。 事实上这四人他都是有印象的,摩云金翅欧鹏的名号太吊,而且欧鹏这个名字还与他儿时同班同学的名字相重,他记得甚是清晰;再有一个便是那陶宗旺的绰号,九尾龟,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绰号的。也不知道化名为‘漱六山房’的那位嫖界老前辈在起名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他。 只是很可惜,陆谦真的忘了原著上这四位是什么时候上梁山的。 但他却知道那蒋敬与陶宗旺都是梁山那啥掌管监造诸事头领一十六员中的之一,蒋敬那就是梁山上的大帐房,考算钱粮支出纳入;而九尾龟陶宗旺,那就明显是专注于土木城垣的主儿了。 连同已经上山的汤隆、朱富、裴宣,还在山上的安道全,或者是已打过交道的金大坚、萧让,那都在“十六人”中。 还有那陆谦特意叮嘱杨林要去探访的玉幡竿孟康,这些人正面作战的实力着实堪忧,可是论及他们对梁山泊的作用,那是半点也不比舞刀弄枪之辈差的。 真叫这些人去带兵打仗,冲锋陷阵,才是笑话。 “官人是几多高兴,竟吃多了酒?”潘金莲服侍着陆谦躺下,后者睁大眼睛,觉得自己脑子还是很清晰的,很是兴奋,但实际上手脚却都有些不麻利了。 潘金莲跟陆谦也有一段时日了,知道他在吃酒上是很有自律的,几乎就不见他吃醉模样。而今天可以看出来,陆谦也是有着度的。只不过没拿捏好,真真多吃了。 “哈哈,哈哈……” 陆谦闻声一阵笑来,如是被挠中了心中得意处。一把揽过纤腰,口中酒气熏得美人儿只转头。 “黄门山地处淮西,距离齐鲁何止有千百里地?欧鹏、马麟等也都是英雄人物,而近日这等人物都知晓我梁山泊威名,舍了淮西王庆,叫那二大王蒋敬不远千里的前来投奔梁山,……你知此意何为么?” “这是说官人的大名已经遍及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美人脑子还是不笨的。听潘金莲如此说话,却直叫陆谦更加得意。“此只一也。其二,是我梁山名头。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已得人心也。” “今日我与众兄弟歃血为盟,约法三章:滥杀无辜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众人尽皆深以为然,你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吗?知道什么是煌煌大名,知道什么是人心所向么……” 陆谦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因为潘金莲根本就没想过陆谦要造反,要打进东京,推翻赵宋。她的脑子里就没那根弦。这个时代的女人不是21世纪的女人,她们没那么多的古装影视剧看,那些古装剧纵然不少都天雷轰轰,可不能否认,它们也大大的开拓,大大的拔高了21世纪妇女的见识。 陆谦适才的话儿,放到21世纪,就是家庭妇女看了也多半会猜出这是要造反的主儿,一些有见识的人更会知晓约法三章的梗。但潘金莲不是! 所以啊,她就是生的再漂亮,就算是天下第一的美人,还是最原装的美人,陆谦也不可能娶她当大老婆的。陆谦固然不可能要个吕雉或者是武瞾当媳妇,可也不能娶个大草包当正房夫人,适合潘金莲的位置只有那以色侍人的小妾。 陆谦闭上了眼睛,可他脑子里还是回应着聚义厅上的那一幕。 作为梁山的大头领,陆谦以超高规格接待了蒋敬,然后听他一番自述,那王庆的名头在他眼中屁也不是,半点没有威慑力。 黄门山的投奔他一口就应了下来,这一点很正常,否则蒋敬上山,也不可能遇到如此大阵仗。但是一如那昨日的时迁,陆谦做出一副豪爽坦荡模样,把丑话所在前头。 “滥杀无辜者死,伤人者刑,及盗抵罪。” 约法三章,敢有违背这个,必惩。陆谦本人亦不例外。 梁山泊是讲义气的地方,山寨上下秉道义而行,断不会再有半点祸害民众之举。黄门山人马要来入伙,梁山泊欣喜纳之。可是梁山泊并非那藏污纳垢之所在,你们且来思量,是否守得此等约束。受的下便来入伙;受不了,那就好聚好散,梁山泊款待一顿,再备金银薄礼一份,烦投他处歇马。 那蒋敬一口应下了。直言道:“梁山泊屡败官兵,固然了得。但在黄门山眼里却比不得厅外的那杆杏黄大旗。俺们不愿去投王庆,便是看不惯那厮一身的野性,只管胡作为非,害得冤魂累累。前来投奔梁山,就是知晓梁山泊仁义过人,山寨好汉个个磊落,行为作风叫人心折心服——” 这话儿,陆谦再听一百遍儿,都不会厌烦。这黄门山一伙儿,三关很正啊。就是那自带干粮的五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北地贩马【求订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梁山大寨里喜庆连连,远在蓟州的锦豹子,也是得偿所愿,终于从往日江湖道上的朋友那里探听到了玉幡竿孟康的消息。不妨他多日的劳累奔波。巧的是那孟康竟是在那饮马川里,与火眼狻猊邓飞为伍。 邓飞是他的老熟人啊,想当年曾经撘伙儿做买卖。其出身盖天军襄阳府人氏,为他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他做火眼狻猊。也为了唬人,只说是多食人肉所致,实则却是天生。能使一条铁链,人皆近他不得。杨林与他一别已经三年,不曾见面。当初杨林与邓飞散伙儿,那也就是金盆洗手,不再做绿林买卖。但这正道营生何其难做啊。转眼三年过去,又是上山落草。 当然,这杨林心中梁山与他往日的行径是大大不同的。那日里那叫拦道打劫,只是少伤人命。而现在却就是除暴安良的侠客,是无数百姓口中传扬的英雄好汉。 这是一种口碑,是一层光环,是一个无上荣耀,更是一个无形的枷锁。梁山泊上还没人意识到这最后一点,比如杨林,他就没想到这个,脑子里却先已经被前面的光环给洗脑了。生恐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玷污了梁山名头,累积山寨众兄弟受辱。 现在的杨林再看那火眼狻猊,那就充满了由高而下的优越感和俯视感。 虽然三年不见,但杨林信那邓飞,认为请那玉幡竿的时候,把自己的这位老友也一同赚上山,如此却也是他的一场造化了。 当即便也不先去那饮马川,寻邓飞、孟康入伙儿,而是引着随从,一头撞入那蓟州城。【再一次叹服施老爷子的地理,许就是那架空来的。】 这蓟州是宋辽边境重镇,往日里不知布置了多少人马,即使两国已经百年不曾交兵,但这蓟州依旧是赵宋军事上一等一的重要处。为塘泊防线上的重要一环。 或许有人不解什么叫塘泊防线,所谓的塘泊防线就是宋军在收复幽云十六州失败之后,为了摆脱这种被动局面,便有人提出利用白沟河形成天然“水障”。这一派的论点是,若能利用东北边境地势洼低的特点,把一些河流与淀泊连接起来,“以水泉而作固,建为陂塘,亘连沧海”,则既能灌溉屯田水稻以充军需,又可限制契丹骑兵以拒敌。 赵老二【实际上是老三】深以为然,便征调河北诸州近两万人,沿雄州、鄚州、坝州及平戎军(文安),破虏军(霸州信),顺安军(安新)一带的边境修筑堤埝六百余里,设塞屯兵、开塘汩蓄水。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之后,最终构成一条完整的自“边吴淀至泥沽海口,绵亘七州军,屈曲九百里,深不可舟行,浅不可徒涉”的塘泊防线。 而且还植树造林形成“榆塞”。几任皇帝均曾下诏,划出若干禁山,不许百姓入内砍伐山林,以致“积有岁月,茂林成林,险固可恃”。 现下这老赵家俨然有蓟州这么个所在,叫人无奈。 辽宋之间承平日久,边界早就不闻刁斗警柝之声,这蓟州城反而成为了辽宋贸易的节点,繁荣不次于内地。今年年初,天祚帝大败,那黄龙府的完颜女真俨然成为了辽国的心腹大患。但是辽南京道的达官贵人们却依旧在文恬武嬉,吃喝玩乐。如果只看那南京道上的情形,那是半点无有亡国之气象啊。 杨林北上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寻找杀官后潜逃北方的玉幡竿孟康,另一个便是购买战马南下。为此他此次出行带来了十几个亲卫,整整携带了三千两黄金,几乎把山寨里储蓄的黄金给扫空。 且说杨林到了蓟州城,拣了靠近马市的黄石路上一处客栈住下。这黄石路本是条青石条铺就的大道,但往来的多了,尤其是马匹来往的多了,常有粪便馊尿流淌,日久天长,就被人唤作黄石路了。是他当年出入蓟州城时,常住的所在,名叫吉祥客栈,占三间大号上房住下。 这杨林初到蓟州城,还没寻到那‘狗朋狐友’,只是叫亲卫帮着铺好行李,仔细看守住,便走到厅堂中来,想和那小二谈谈,问一问现今马市的行情。刚刚跨进厅堂的门口,见一个人手中拿着账簿闷头直闯出来,几乎把杨林撞了一个满怀。杨林与那人同吃一惊,停住脚步,那人把杨林认了一认,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杨林老兄,几时到的?这几年你是难得到蓟州城来的呀!” 杨林定睛一看,呦呦,却又是那般凑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表亲同乡,姓姚,名琛,颇有家财,却又有非安分人。当初与杨林一同到的蓟州,因他性情刻啬,彼此虽是同乡表亲,却也无甚情谊。杨林倒是知晓他落脚在蓟州,但多年不联系,都难说他是否已经还乡。却不想这刚刚进城,就一头撞见了他。 往日杨林与他是半点也无亲密,可现下一见姚琛,却心中尤感到一股欣喜。 “我已回中州,安得再来蓟州?错非领了东主意思,前来贩马,怕是此生再不复履北地。你莫不是一直在这儿?” 姚琛道:“我已在此做下营生,可还乡不得。” 杨林道:“今日遇着了你便好,此来北地一些没有头脑,你久在此中住,自然样样熟悉。” “这个自然。”姚琛一口应下,再扬着手中账簿,向杨林说道:“你且在这稍坐片刻,待我与那憨大做定了字据,却再与你来叙话。” 杨林是很知道姚琛这人的,看其神态便知道,这厮又将得一大便宜。再则,瞧他说话那语气也能知道,那要与他定协议之人,是要亏大了。 “同去,同去。” 杨林只说要见识一下姚琛生意,后者也得意于这笔买卖。引着杨林同去那雅间,就看见桌上摆着酒菜,纹丝不动,对面坐着一大汉,身穿一件黑灰色直裰,头戴箍着一条石青色额带。 这却是一命乖运蹇之人。自幼便父母双亡,跟着叔父到北地倒卖羊马,不巧叔父中途又病死,从而生意起了波折,如此一笔签下,却是要就此生活无着落。 那大汉对姚琛怒目而视,姚琛视而不见,只把官契摇动,叫那大汉怒气勃发,愤而离去。姚琛随唤来随从,吩咐他去那般那般。 杨林看着姚琛,“兄弟倒是做了一笔好买卖。”可是用贱价赚了个便宜。 “那厮是金陵建康府人,在这儿半点关系也无,还一腔火爆脾气。他叔父病丧北地,本还有人可怜他不易,要于他些干系,却尽被这厮得罪,实不受抬举。到如今两年过去了,这厮勾搭内外,也行那倒卖羊马的营生,却是把剩下的那些本钱赔尽。现今将营生脱手于我,俺收了他店铺却也了了他外落的欠账,还能捞到几两银子,于他回乡路上做个花销,这厮到置我的气。”姚琛脸上全是对大汉的不屑。这等不识好歹的混账,刚生下时就要摁水盆里淹死去,免生的年长了来祸害家门。 杨林摇了摇头,对姚琛之言并不以为然,却也知道这事儿上两人说不拢。他是江湖客,就识得拳头轻重,而眼前的姚琛却是个商贾。 撇开这话题,杨林直问他马市的行情。“我要买那马匹可不是三五匹,要寻那跑得快,驮的重的好马。”这也就是战马了,“打蓟州城运到大名府,且要多少开销?” 姚琛看着杨林竖起的一根手指,深吸了口气,一百匹战马,只蓟州城里便是三五千贯的营生,要安稳放到大名府,更是了得。这些许时间不见,杨林竟然做这般大,攀附上了贵主了。 “兄弟是自己人,有话某便径直说了。现下那马市的提辖是个贪财的,三二百贯便也就是了。那城门处的打点也不消太大花费。只是出了蓟州城,那沿途上的一路打点,那些个巡检军官,胃口不大,人次却多,总是没个千八百贯是不能的。” “这蓟州城里有的是做这一行的官人。兄弟我最相熟的是东门的田大官人。此人表亲乃是那河北路转运使李孝昌李相公,那些贼配军无人敢不卖田大官人的颜面。” 只不过现如今的田耀元早就起居八座,富贵之极。那些有碍声名的活儿,早就放到下头的管事去打理。姚琛说是相熟那田耀元,实则真正与他熟悉的是田耀元下手的一长随。 这长随论职位是比不得管事,但他更亲近田耀元啊。那就仿佛是贴身太监与地方疆臣的关系,轻易也不会去得罪。 那长随姓刘,小命刘二,是个好色之徒,近来正相求那勾栏里转的周梦薇。后者是个私女支,“但应酬工夫再好没有。你今天到此,本要替你接风,晚上就请你到周梦薇家吃饭何如?正好相请那刘二。”杨林听了大乐,便和姚琛畅快吃酒。 坐了一会,杨林说道:“这点里的饭菜恶劣非常,我去那老张家要几斤香肉来。可还在么?” 姚琛听了大笑,“在,在。如何不在?买卖不要忒好。且要两支犬阴来。”杨林大笑着去了。在厅堂一眼看到方才那大汉,于柜台上正与掌柜的结账。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拼命三郎做马倌儿【求订阅】 且不说杨林经由表亲姚琛的引荐与那刘二相会,最终在田大官人门下管事吴奎处挂上了名号。就说那从吉祥客栈奔出的汉子,此人姓石名秀,当日听得杨林在背后一喝,扭头看是与那姚琛一伙儿之人,不置一言,掉头就奔出了客栈去。 他向姚琛脱手了营生,手里倒是有了点银钱,返回老家建康府自然是够了的。可石秀万万不敢回去的。这在北地倒卖羊马的营生钱本丰厚,本钱可不止是他叔父一人的。他若今日这般回去了,伙儿人都来寻他叔父家要本钱,只凭叔父家的底蕴,就是能赔偿的了,也须家徒四壁了。叫他叔母和弟妹还如何度日? 反倒是不会去,外人多会以为他们叔侄路途生了意外,那合伙儿人倒没脸再逼他叔母偿钱了。否则乡邻诽议,口舌中饶不了他们。 再说,如是想回家去,当年他叔父刚刚病逝时候,他就已经扶棺回乡了,何苦再去奔走南北,重拾那本家买卖?不就是他那心气高,一心要把赔掉的本钱再挣回来,如此回乡了光耀。也报答了他叔父这些年的恩情。 落得现今这般狼狈落魄,石秀却是死也不会回乡的。 这就是那楚霸王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心情。在如今的时代里,这般出门做生意折了本钱,不愿回乡的人多了去。石秀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人可以不回乡,但却要继续的生存啊。石秀有一身武艺,过人的气力,几年来奔走南北,也可以说是有点见识的,且他在羊马上也多知道一些皮毛,比如能看出是否有病,会瞧马口。 只是石秀是要脸面的人,他昨儿还是个小老板,现在就要沦落为打工仔,如何拉的下面皮来? 筹措了几日,石秀几番打马市外经过,却还是没有跨进去一步。直到这日他从路人口中听到一个消息,却是有那新到的南面豪客,要招揽通熟马匹之人,也就是俗称的马倌儿。 这个职业很适合石秀。凭着石秀这几年积累下的经验,还有他能力挽一马的力气,毫无疑问的被收纳了下,彼此签了字据,订下了六月之期。 如此石秀便寻到了新路,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先是随那管事的,在城外租了块地,做马场。接下半月时间,就见一匹匹马儿被送来。以石秀的眼光也能看出,这些马儿,全是一等一的健马。且数量超出想象的多。 本以为东家共招揽了三五十人做马倌儿,是要贩运一二百匹马儿南下,可眼下场地里储备的马儿怕是有三百匹了。 杨林今日才彻底走通了那田大官人的门路,拿到凭据,这才有空闲亲自来马场看一看。结果他发现,自己竟在马倌儿中看到了那日吉祥客栈里掉头离去的汉子了。 石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是万想不到自己竟然给一……,卖力。他心里呕火,可一时间却也寻不出一个恰当的词句来定位杨林。 首先他晓得这杨林是新到蓟州城的南面大贾,甚至可能都是南面军将手下的大都管。看看他手底下的人物,眼神如刀,精悍有力,举止坐卧与常人有着明显差异,怕不是那幕后军将打军中选拔出来的健卒。 那这显然与姚琛不是一路人了,更多是有生意寻到那姚琛的头上。如果眼前的这笔交易落到姚琛的手中,这厮可就要发大利市了。 石秀想到这儿,心里也是哀叹,自己的命怎的没这般好? “小可杨林,江湖人称锦豹子。早年也曾在蓟州厮混,现已在南面寻了去处。听闻石秀兄弟武艺高强,最好打抱不平,人唤作拚命三郎。如此义气,叫小可闻之而心神往之。都怪小可当日有眼不识真好汉,叫那姚琛赚了个大,今日特请壮士来酌饮几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亦是赔罪!” 石秀是个好颜面的人,一听杨林如此说话,真真是礼遇他,心中的怨气立马便消了去。盖因此事儿本就不碍杨林的罪过:“哥哥大名小弟亦有耳闻,只是近年不听哥哥名号传扬,原来是有了归处,此大幸。今日得见尊容,这般礼待,又蒙赐酒相款,实是不当。” 杨林本不怎么把石秀放在心上,盖因为这江湖传言多有不实,这石秀只走商路,从未现身绿林当中,现虽是落魄,却也没到走投无路之地儿。而他自身上担负着山寨的重任,却不敢因小失大。当日错过了就也是错过,只不曾想两人这般有缘,竟在手下做个马倌儿。可如此他却更不会泄露半点有关梁山泊的言语了。 彼时人马到了济州,有梁山泊大队人马接应,这石秀如果愿意上山,那就一同带了去么。这期间有的是时间观察他,如真的义气,真的武艺高强,届时做个引荐,也是自当。 看了马场后,杨林就带着两名亲卫直奔饮马川。那地儿处在辽宋边界,环山绕水,也是个逍遥的好去处。那邓飞见了杨林,大喜过望;听了杨林来意,自把刚刚上山的玉幡竿寻了来。这孟康自从杀了提调官,便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却也是刚刚入伙饮马川,聚集起了二三百喽啰快活! 众人吃酒中间,杨林就在筵上说起陆谦豪义无双,梁山泊仗义而行,除暴安良,许多好处来;众头领同心协力,八百里梁山泊如此雄壮,中间宛子城、蓼儿洼,四下里都是茫茫烟水;更有许多军马,何愁官兵到来。只管把言语说他两个。最后叫那火眼狻猊说的心头火热,直言愿意上那大寨入伙。 如此那杨林缺欠的人手就也自是全了。偌大的饮马川,也有三百来人马,财赋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这般来,两相一加,人物皆便齐全了。 五月里天上的太阳正是火辣,杨林却吆喝着人马南下去。来时的三千两黄金花去了六成,余下千多两金子,却是有钱也买不来马匹了。再多些来,就触到官府的底线,到时候田大官人的牌子也不挡用。 陆谦收到杨林派人回来的信报时候,时间已经是五月中旬末。 这时候他的两只眼睛正一只盯着那大名府伍,另一只瞧着晁盖晁天王的。 入云龙公孙胜是水浒中很扯的一个人物,陆谦很想看看他这个入云龙,现下时是否还会去寻那晁盖来做那一笔大买卖。 转眼再去一旬。 大名府里的李四已经接连传出不少消息,比如那梁中书的的确确是行了十万贯的大礼。只是这笔礼金却非是那梁中书一人所担,而是大名府不少大小官宦家族,一同向蔡京供奉的。 原因何在呢? 盖是出在今年的科举之上。 对于两宋时候的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士绅等等,科举是维系家族富贵、权势、荣耀的最重手段。但凡能进士登科及第,那于一个家族来就意味着后继有人。 而今年的科举,三月里榜取特奏名尽是一千又五十七人,其中四等以上者五百一十人。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一榜取了一千人。话说那秦桧就是这一年被取中的,且名次很高。 在宋神宗时,赵宋朝定第一、二等为赐进士及第,三等为赐进士出身,四等为赐同进士出身,五等为赐同学究出身。那第三甲就可试衔知县【不是七品。在唐宋,七品官挺大了】,第四甲试衔薄尉,第五甲判司薄尉。这老赵家这般大方,可以想象北宋为何会冗官了。 大名府不少家族在今年时候掺和进生辰纲来,显然是事出有因。那李四在大名府早听了满耳朵的科举之事,是人就知道原因何在。 此等不义之财,取了自然无碍! 十万贯金银珠宝,可不是个小数目。够山寨三五月耗用了。而且谁又敢保证那真就是十万贯?放做陆谦是那家主,为了叫后人里有的出身,多少钱也舍得去。就像后世的“学区房”,这不都一个道理么。 更重要的是,这钱财来的容易啊。 那梁世杰使人打着幌子要暗走生辰纲,实际上却悄悄派心腹以马车运出了大名府,而后走水路前往东京。李四早吩咐人盯紧了四门,拿到了确切消息,报到陆谦的手中。这简直就是天赐横财,不取来他都亏得慌。当下就叫阮小七带着他选出的水军弟兄,前去河北。 这个时候陆谦又拿到了杨林着人再次递回的消息,那玉幡竿已经寻到,还多赚了个火眼狻猊邓飞。这邓飞江湖上传言他多吃人肉,实则尽是假的。杨林在信中解释了这等事儿,却是知道陆谦的‘秉性和脾气’。邓飞如果真吃下那人肉,陆谦绝不容他。 此外就是写到了石秀,直言此人武艺却是不凡,江湖传名也不差,倒是个好汉。却是想要做个引荐,赚石秀上山。 陆谦看了嘴角直咧咧,但也乐意看到石秀上山。虽然这石秀在他看来也估摸不明的主儿,然原著上也没甚劣迹,除了他和那杨雄,杀得那潘巧云好不凄惨。那动刀的也是杨雄! 按照道理,这石秀一身武艺,宁愿打柴为生,为不去干劫道掠货的无本买卖,这人是有着一定底线的。但只怪施蛰存的《石秀》写的太叫他记忆深刻。而他合伙杨雄杀那潘巧云那一段,也着实叫前世的陆谦看着不舒服。是,潘巧云该杀,21世纪都还有情杀呢。自己偷情还挑拨离间,以现下时代背景,如此毒妇的确该杀。但再恨,一刀砍死就是,那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上,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着实叫当初看书的张乾懵逼,以至于魂穿陆谦了,想想也心里那啥。但是想那武松杀潘金莲,卢俊义杀贾氏,割腹剜心似乎是水浒标配。 不过看杨林在信中于那石秀的描述,这人的身世来历也历历在目。倒比他脑子里的老印象,打柴为生形象多了。看杨林说他做了两年生意,将他叔父剩下的本钱尽数赔光,还开罪了不少人。 陆谦笑说石秀绰号,拼命三郎么,脾气自然不好,能做的好生意才怪。所以说,性格真能决定命运。而他叔父既然去北地贩卖牛羊,本钱必然不小,不可能因为他叔父一死,就本钱全光蛋了,沦落到打柴为生…… 问题就在于这拼命三郎愿不愿意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辰纲来了【求订】 六月初一,非是大的节日,但望夏新麦,在北方还是有那么些热闹的。特别是鲁西南与豫皖交界处,百姓祭祖、上坟,焚香燃炮,祈求秋季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济州府城内来往的车马甚是热闹,时迁坐在车中,那头就如泼浪鼓一般,不住东西摇晃,真是目迷五色,银海生花。 到了王定六店里,在内间泡了一碗茶,坐下看时,酒店里人来得不多,疏疏落落的。时迁见时辰尚早,就要到别处走走,被那韩伯龙一把拉住,道:“少停一会,就有那厮儿到来,你且坐着,不要性急到各处去乱走。”时迁只得坐下。果然,不多时,就见一生的白白胖胖的三十上下人进的店来,那王定六急忙迎上去招呼。 “二位头领,那厮就是府衙里专门驯养信鸽的人,姓陆,名一个爽字。”就这这么一点信息,并不废王定六太大的周折。陆谦瞧他始终寻不到会驯养鸽子之人,便叫他转个路子,去探听那张叔夜处是甚人物在做这事儿。陆爽就也水落石出,却是张叔夜并不怎看重与他,无甚遮掩,自然叫王定六得手。 王定六店里那说书人在整个济州府都是一绝,这并非陆谦有什么诀窍传于他,他对于说书却是一窍不通,有狗屁的可传授的。可陆谦虽然不能传那说书人诀窍,却能给他带来些非同市井流传的段子。 梁山的山寨学堂里有那被‘请’上山的蒙师,这些人自然没什么真才实学,可他们都能认得字写得字来。陆谦就要他们对着那史书记载,编撰一些人物篇章,还有那《神仙传》、《列仙传》里的人物故事,拿出来张冠李戴,融合荟萃。如此虽上不得台面,可是对区区一说书人来讲,却足以叫他扬名济州府城了。 王定六店里的说书人都与他签订有官契,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绑定在了店中。 如此开始时还不显眼,几个月沉淀下来,却已经叫王定六这处望北楼名扬济州城了。这固然会让王定六的危险性增高了,可如此也能探得更多地消息,接触到更广的层次。这点风险王定六岂会不愿担当? 那郑爽就很是好听说书,听得称心处,拍手叫好。怕是任凭他人来与说话,耳朵也未能听见。时迁本不需要下去走一遭的,但他坐的煎熬,韩伯龙就允了他。那转眼就捏着一物上来,却已经轻易便得了手。“却是要烦劳哥哥了,稍后取其家小后径直出城便是。” 此物却是交给那王定六,由他着人去赚那陆谦家小。 小半时辰过了,陆爽施施然的站起身,在桌案上留下茶水钱,悠悠的朝外走去。那店门外路口停着一辆马车,韩伯龙人就等在里头,在陆爽人要走过马车时候,那车头闪过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扬声向陆爽道了一声:“请官人留步,我家郎君敢请官人前去结识一番。” 陆爽半点警惕也无,许是以为光天化日之下吧,看到那小厮掀开马车车帘,毫无防备的就踏了进去。那第一眼看到韩伯龙那大块头时候,察觉的有不对。这等人物,怎可能是富贵人家的郎君?且他并不认得。但韩伯龙大手已经拿下来,那陆爽丁点声音也没发出,人就被打晕了去。那方才的小厮跳上马车,架着马车就奔出了济州城。 到了晚上,张叔夜府邸犹自没任何察觉。盖因为鸽子粪臭,那陆爽一家住在张府最偏远处。 时迁先蹿进了陆家,其内老小已经尽被王定六赚到了城外。时迁用毒药混进水里,但凡是鸽子饮了水,神仙也救不回,却是要把饲养的鸽子全部毒杀了。梁山上有的是购买好的鸽子,就等着陆爽来驯养,此处的鸽子却留不得。 可是张府除了陆家的鸽子,还有那后宅里的鸽子,却是一些驯养好了的信鸽。时迁进陆家时候就见其墙边有一堆干柴,齐了屋檐,便先爬上了柴堆,然后悄无声息的跃上了房顶。 时迁辨了方向,就朝府衙后院潜去。这北宋的官儿可不比朱明时候的官儿苦逼,后者为了显示自己清廉,那是无人敢修缮官衙的,但北宋时没这‘风俗’。可见北宋的儒生比之他们的后辈来还有那么些廉耻。 济州府衙的屋顶,都是泥浆麻屑砌合的厚瓦盖,时迁又身轻灵便,手脚利索,以此没有大的声响传出。走上屋顶四下张望,见正中一所地方,灯光照耀,直射入半空,将屋脊周围的树木山石楼阁,都映了出来。便是弦管之声,就在那里发出来。 显然那便是张叔夜处了。 时迁看定了方向,在屋顶上顺了重重屋脊,向那光亮地方走去。眼看相去不远了,眼前却隔了一条长巷,长巷两边都是泥鳅脊圃瓦盖的院墙,颇不好立脚,且伏在两间屋子的瓦槐里伸头向巷子里看时,就见有两盏纱罩宫灯,引着一对男女向前走去。那男子约有三十岁上下年纪,头戴纱帽。身穿着宝蓝色长袍,面目看不十分仔细。但听那相扶他的妇人道:“今天父亲恁般喜欢,相公好酒量,也吃的多了。” “今日尽是高兴。那青州的慕容知府是宫里头的慕容贵妃的哥哥,他愿意襄助我府,实乃天助我也。青州人马众多,且有勇将霹雳火秦明,配合着我济州人马,那窝草寇如何是敌手?” 时迁还在想,在这州府官衙里,兀谁唤那父亲称呼的?这岂不是张叔夜那厮的儿子、儿媳么?却保不准就是自己的‘恩人’。错非那张伯奋、张仲熊里有一个拿棍重伤了刘唐,要那阮二哥去建康府向请安道全,自己如何能入伙梁山?却不想转而就听到了如此消息。 时迁有心拿出手弩来,一箭收了下头人性命,却又怕误了山寨事。他与韩伯龙此行济州府城的目的有二,一是赚走陆爽一门;二是把张叔夜手中的信鸽尽数弄死。现今又探得这般消息,可不能有半点的疏忽。 犹豫再三,时迁没去下手。别说他担负‘重任’,他本身就是个偷儿,不是刺客。天性上就只愿意来无影去无踪,而不想被官府堵在城中,全力缉捕追杀。 望着这对男女去远了,时迁转身回来,见右边院落里有架紫藤,顺花架柱子溜了下来。挨墙踅过了长巷,对面一个海棠叶的窄门,正接着迥廊。踅进门,立刻爬上迥廊的盖顶,踏上屋脊,绕过了那座灯火辉煌、笙歌缭绕的院落,后花院已在面前。 却还有一道院子来相隔。时迁溜到屋檐下,从腰后取出那扒钩,钩实了,两手抓住绳索,身子猛地向上一蹿,作个打秋千的式子,倒荡回来时候,脚尖向上,身子倒翻来,两脚平空一勾,挂住了屋檐,一个鲤鱼大打挺,人便站在瓦檐上。 如此动作,他轻身功夫便是再好,却也免不了发出响动。要知道这里是知府衙门,侍女奴仆众多,当下就听人惊道:“什么东西响?” 却见那星月光亮映照着一片幽深,斜斜照射着,地上有两个淡淡的人影,正贴走廊上的柱子。时迁当即摒不住呼吸,将身子贴在房顶。 有个女子的声音低低答道:“今夜官人大宴群宾,饮酒来的畅快,这里怎么有人来,定是谁喂养的花狸猫。”时迁便喵地作了一声猫叫,悄悄在屋顶上爬开,离远了才回头张望,却见那对狗男女又搂抱在一处,亲亲热热。 做为一个贼偷儿,时迁夜走豪门大户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种龌龊。便是那少爷亵庶母的,贵妇养小厮的,也自见过。若是兴致来了,还能添一把火,乐得看那富贵人家丢人现眼。 但是近日却非是旧日。顺着屋檐往里走,好不容易听到那鸽子声,速速把事儿做了,就急忙折回了王定六店中。那自然是与王定六说到了青州的消息,彼此面上尽染上忧愁。 时迁在王定六处略作歇脚,便连夜缒城而出,与那韩伯龙在水边汇合。一船人连夜赶回山寨不提。 只说现今的陆谦,目光看着面前一脸兴奋之色的晁盖,还有他身后那一脸微笑的智多星吴用,和一个身高六尺有余,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锦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的高大道人。知晓水浒脉络的诸位看官就都该知道这道人是谁,晁天王此上梁山亦是为了何事了。 入云龙公孙胜还是来投奔的晁盖,而后这位晁天王上山也的确是来说那蔡京的生辰纲的。这位入云龙在江湖上名头也自一般,留下的事迹也不出众,但似乎非常投晁盖的脾性,不然他不会这般轻易地就带这人上梁山泊来走一遭。 只不过这晁盖此次来山寨却不是为了劫生辰纲的,虽然他言行里的的确确就是关系到生辰纲,可他此行目的却是给知县曹京做说客,受其所托,请求陆谦不要去劫生辰纲的。 那生辰纲从大名府出发,不一路直奔东京去,却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济州,来到郓城,在黄泥岗上溜达一圈,然后再向西去东京,陆谦不去考虑其中原因是什么,却知道这玩意儿就好比他口边的肥肉,嘴巴一张就能咬下来;这世上很多人也都如此认为,包括那曹京。他很清楚梁山泊的实力有多大,郓城县根本抵挡不起,且听闻此遭那生辰纲并无人马护送。所以他央求晁盖来相求陆谦,而作为回报,他甚至可以私下里交付梁山五千斤好铁。还许诺就此与梁山泊‘秋毫无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敢来阻挡,杀了就是【求订】 很显然,在自身权益与职责和郓城士绅的利益之间,曹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曹京做此事什么都不需要遮掩,他郓城县知县的位置已经摇摇欲坠,就他的背景,一旦坏事那会比邓同跌的更凄惨的。所以他敢明晃晃的祭出交易来,许下诺言,只求陆谦不要动手。 而以晁盖为说客,却只能说当官的是没傻瓜的。那武松突出‘重围’还只是一次,晁盖这般作为却已玩弄两三次了,要说他与梁山没什么瓜葛来,这是在侮辱曹京的智商。 是以,陆谦在聚义厅上就很刺激的从晁盖嘴里听到了如此的话。这位晁天王此番上梁山,那求的不是借人合伙去劫了生辰纲,而是来说和的。 陆谦当然觉得愕然了。水浒传开篇就是七星聚义,智劫生辰纲,现在看来,是彻底的被自己蝴蝶飞了。也是,那晁盖手下一没了刘唐,二没了阮氏三雄,他庄内确实有诸多的得力庄客,此事上却全然派不上作用。 智多星的鬼主意确实是不少的,但万事儿都不能只寄托在一个法子上,要看他来的光景下菜。他自己也说,力则力取,智则智取。 原著上押送生辰纲的杨志一伙人,一共才十几人,除了杨志一个了得外,其他人等算个鸟? 有刘唐和阮氏三雄在,便是比拼硬实力,晁盖也能吃下杨志一行。是以,原著之上情形是软硬皆可得。 而现在呢?别说晁盖知晓自己手下的硬手太少。就是那吴用和公孙胜也晓得晁盖的实力,玩软的若不成,玩硬的显然不是那急先锋索超带引的一干军汉的对手。 是的,梁世杰手下没了杨志,他就选拔了急先锋索超,这却也是个猛人。且是西北沙场上磨砺过的,否则就河北百年不闻刀兵,他哪来的这绰号? 以如此的条件,晁盖只要不傻就不会想着打劫生辰纲,就算那再是不义之财,世人皆可取之。他也没担着身家性命的干系去干哪买卖? 事实上陆谦一直就不理解了,你晁盖一不缺钱花,二不受官府鸟气,你三还没后人,四也从没表露过要当山贼草寇的想法,好好地绿林大豪,郓城土财主当着不是很好么?是脑子糊了还是人突然傻了,才去想着劫当朝执宰的寿礼钱?只因为那一场梦么? 后世有不少人跟陆谦一样纳闷这事儿。不过在眼下这个时空,这件事儿却彻底的被陆谦给蝴蝶没了,而且陆谦从晁盖口中也知晓了这事儿非是真的无由来的。 “五千斤好铁能值几个钱?”还许诺就此与梁山泊‘秋毫无犯’? 陆谦就“呵呵”了。你曹京多大的脸敢说这种话?我现在就是派人光明正大的去郓城县城里走一圈,你郓城县敢派人去抓吗?脸可真大。 “那生辰纲可是十万贯金银。兼之乃不义之财,世人皆可取之。” 陆谦把手一摆,不管那急先锋索超带的“生辰纲”究竟顶几个钱,单是这个急先锋,陆谦就有意见上一见,大不了再放下山去么。结义则个,日后好相见。 或许到时候他还不走了呢。丢了生辰纲,这天下之大,索超却又能往哪里去? 晁盖这说客却是一百个不合格的,闻陆谦言语不仅不想着说和,反而大点起首,深以为然。 这却是陆谦先前不知了。现下大宋朝正在‘括公田’,蔡京老匹夫在各地设立括田所,受害的可不仅仅是一个蜀地,齐鲁这边也是一样。且打去年时候这括田所就到了齐鲁,朝廷还要把整个水泊周遭地界尽数变作公田,晁盖不恼死蔡京才怪。 他就算再不心疼家当,百年之后传给族人,也比让官府一纸文就把几千亩的良田拿去了好啊。而且这些良田如何会都入那户部名册,不知道有多少被蔡京老贼伙同他同党给划分了去。 “尽是不义之财,取而何碍。大头领如真有此意,便商议个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为罪。”晁盖这番话说的满厅喝彩。 吴用这时也开口道:“天王所言正是。现今的梁山泊已是北地绿林上的第一大寨,便是做下了这等事来,那蔡京还能奈何的山寨不曾?” “那狗官祸乱天下,搅闹江南不提,现今又把眼睛看向了齐鲁。说是要设立括田所,扩充公田,充盈国库,实则中饱私囊,损公肥私。不知叫多少人提起来就咬牙切齿。” “大头领此遭如能扫了蔡京脸面,必声名远播四方,四海称颂。” 陆谦的目光还从没看望过这方面,听得吴用一番言谈叙述,不得不哑然,还真是,无怪乎正史上宋江一伙儿要反,原来真真是官逼民反。 那蔡京、杨戬等秉国以来,铺张浪费,大肆建设园林【万寿山】,供奉赵佶。又一边挥兵攻伐西夏,大战连连。哲宗时期积攒下的钱粮,在短短十年中便易挥霍殆尽。那蔡京当初为甚被罢相?那可不是‘大观四年五月,彗星现于奎宿、娄宿之间’这个原因,一个很大缘由就是蔡京辅国八年【1109年】,把国家快折腾破产了。 政和二年(1112年)蔡京重新起复,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就与杨戬合谋做起了括田所,又称西城所。却是一个叫杜公才的胥吏出的主意,“立法索民田契”,就是专门立了一个法令,向老百姓提出查阅土地的契约,因为许多人的土地是辗转转让的,或为开垦荒地而来,根本拿不出田契来,那就好了,度地所出,增立赋租。 此法始自京西汝州,渐及天下。括取天荒、逃田、废堤、弃堰、退滩、淤地、湖泊等,抑勒百姓承佃,强征公田钱。民间美田,皆指为天荒。 “虞侯久处京师,是不知晓此法之害处。那可谓是:朝为豪姓而暮乞丐于市者啊。”公孙胜也开口了,是既悲又哀。他行走江湖,相必是看到过许多此番场景。 梁山泊位于齐鲁西部,作为一个八百里水域的大湖泊,湖中港汊交错,芦苇纵横,并有许多天然小岛,形势险要复杂。 如果是正史,当时必然有许多破产农民、渔民,以及一些被政府通缉追捕的逃犯遂藏匿于此,成群结伙,靠进行一些“非法”活动营生。 那宋江一伙儿怕就是其中的一股了。 而陆谦也不知晓历史上的宋江等人是否也面临着眼下的欺压,现下却是有那传闻,说括田所还要将整个梁山泊八百里水域亦收为“公有”,规定百姓凡入湖捕鱼、采藕、割蒲,都要依船只大小课以重税,若有违规犯禁者,则以盗贼论处。 陆谦是见过阮氏兄弟当初的处境的。以他们的身强力壮和水性,都已经过的艰难【虽然有梁山山寨的缘故】,如果老赵家再要玩这一手,真真是要把水泊周遭的百姓逼的走投无路了。 这是水浒原著上所没有涉略到的情况,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水浒背景与北宋交融后的产物,但他却真要感激这一谣言。这能给他增添多大的助力啊。 再次感叹北宋倒塌的不冤枉后,陆谦就下了决心,这趟生辰纲,他梁山劫定了。 送晁盖一伙儿下山后,陆谦召集众头领,说道:“蔡京祸国殃民,十万贯尽是百姓膏血。内里怕是不仅仅有那科举之事的酬劳,还有这番括田所的威慑。” “这趟生辰纲,我梁山劫定了。不仅要劫了,还要劫得众人皆知。”却是与先前有不同,要狠狠的打蔡京一记耳光。 之前陆谦只要取了这番财货,并无其他附加因素。但现在他觉得真生辰纲处也要闹腾一番来,反正消息传到郓城时候,那索超早就栽在黄泥岗了。 赛仁贵郭盛是那一干头领里第一个响应的,两眼隐现泪花,浑身都在强忍着激动。蜀地可是被蔡京的括田所给害惨了。 那晁盖、吴用,显然在为梁山泊周遭父老乡亲悲愤;他郭盛也不是没心肝的,这次也必要为家乡父老报仇。 如此想着,陆谦倒也理解了晁盖为什么去劫生辰纲了。如果把他们向‘正义’方向去想。 劫蔡京的生辰纲,固然于蔡京本人没什么大碍,可是我打不死你恶心死你总可以吧?脑子一热保不准真就去做了。 陆谦把手一扬,边上樊瑞挂起了一幅地图,很粗糙,黄河就是一道粗线,县城就是一个点。 “这里就是濮州,这里是濮阳。生辰纲走的是水路,从大名府转到濮阳,入了黄河后,往西直到汴口,然后转汴河,汇入东京。” “我们动手之地就是在濮阳。安利军【黎阳,濮阳西】有官府一支水师,濮阳虽是大府,反倒无这牵挂。因为先前只求财货,是以只派去五郎兄弟,现在不然了。阮二哥已经归来,那就同七郎……,还有郭盛兄弟,一起赶去濮阳去吧。” “告诉五郎兄弟,这次咱们要抢的大大方方的,还要打出我梁山的旗号来。咱们放手去抢船,只要不靠着码头,那濮阳驻军就是有千千万万,又能奈我何?”一群旱鸭子还能划着船来黄河上追击吗? “濮州也是如此。这大河上虽然有水面巡检,可我等兄弟人手但凡充足,岂惧怕一干巡丁?” “敢来阻挡的,杀了就是。” 陆谦指着地图上的阳谷县位置,“接应之地就在阳谷独龙岗。我倒瞧瞧,届时那濮州的官儿,可敢来送死?” 第一百六十章 梁山真好汉,濮阳劫真纲【求订】 大名府最最出名的留园,李四伴着两留守府的管事稍坐。那年纪稍大之人还一味的谦虚,一点都没当初收李四银子时候的爽快。而李四呢,明知道眼前就是一场戏,却也要将它进行到底。 泡了第一碗茶,果品点心尽端上来,三人坐定坐下看时,倌人来得不多,疏疏落落的。就见李四将手一拍,不多时,粉白黛绿一群群联队而来,一个个都是飞燕新妆,惊鸿态度。“小人在大名府盘恒些日子,多亏了有二位的照料,才得以置买下这般多的硫磺硝石,待回返乡土,必是能受东主的夸奖。此全是拜两位哥哥所赐……” 是的,李四在大名府扮演的就是一采购硝石、硫磺的管事,此两种物品在大宋朝可是抢手货。它们即是药材,又能做炼丹修道之用,在现下天子求仙重道的影响下,不仅价格暴增,还可遇而不可求。 李四在大名府的任务里,并没一定要采购大量硝石硫磺的必须要求。可他撞上了好时机,正巧有那一批原料被送到大名府的军器作院。这大名府乃河北重地,屯兵数万,军器作院下属各工坊,工坊下属工匠达两三千人之众。可见其规模之不俗,亦可见其原料之丰厚。如此机会,坐他身旁的这对留守府管事自不愿放过,与那作院工坊的监管官儿勾搭牵连,好是叫李四是一举两得。 眼下赵宋朝廷文恬武嬉,那地方州郡作院之监管,早就不如神宗朝时候。李四虽然花费不菲,却绝对物有所值——在陆谦的眼中。也尤是传令给李四,要他务必保住这条线脉儿,好做日后用。否则得手之后的李四,人早就乘船南下了,恁地在这诱惑之地里陪这对腌臜人物。 大名府里,谁都知道梁要听蔡的。眼前这俩管事,年长之人就姓蔡,看他的名头,就晓得出身来历。而那年少的管事,别看人不姓蔡而姓谢,大伯却听闻还是什那蔡夫人的奶公,好大的来头。 这俩人手里非是没钱,却少来这留园之地。撞见官儿了,做那梁中书同僚的连襟,不雅则个。幸今日有李四做遮掩。 那谢管事年纪尚小些,二十来岁血气方刚,正在看得有些头晕,只见一个倌人走到面前,朝着他是莞尔微笑。谢管事提起精神,细细的打量。只见那倌儿穿一件蜜色素绢直领对襟,下系品蓝绣花罗裙,露着一线湖色镶边的裤子。下着粉红弓鞋,一搦凌波,尖如削笋——弦外话,为啥说儒家在北宋时候就bt了,这小脚风气就是明证。孔老夫子若是底下有灵,能气的蹦出来。这小脚甚的甚不合后世人的审美,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却总有那tb人物去追捧,眼下这谢管事就是其一,只看得他是浑身发痒。 而另一个年长的蔡管事,眼睛也已瞅着个没人出神。 李四打望去,却是个素清的,远没刚刚那倌儿勾人。梳一个灵蛇髻,只插一支缀着珠儿的斜飞花簪,薄施脂粉,淡扫蛾眉,瞧着就如是那良院的素人。直把个蔡管事看得一双眼睛钉在了那倌人身上,呆呆的出了神去,任凭李四唤他两声,他耳中也未听见。 如是这一夜里,春色横眉,脂香扑鼻,真个是烟笼芍药,雨洗芙蓉。蔡谢二人尽了兴,第二次待那李四更亲近了一分儿。如此李四在大名府的活动,就宣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人便是打道回府。那行船还没抵到濮阳,便就听到了梁中书送蔡太师的真生辰纲被劫,就在那濮阳码头外,贼子甚是凶悍,竖起梁山旗号,好不猖獗啊。 话说时日倒转两日,阳光照在大河水面上,波澜处泛起点点金光。阵阵江风吹送来,清爽拂面,惬意的让人只想顶着风永远的走下去。 几艘小船已经到了濮阳城下,船艏站着立地太岁,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任谁瞧去都以为是个穷渔夫。他放眼向码头望去,尽是那片片白帆停泊、游弋;远处,一团黑影清晰可见。 他知道,那里就是濮阳城东门外码头。船来船往,人流如川,果然不愧濮阳的“繁州”之名。 “哥哥来看,那艘被拥在中央的舫船,就是那载着真纲的。” 临近小船上站着阮小七,这时举着手臂叫道。他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把船儿荡着。这段日子已经跟着那纲船往来多遭,一眼就认得出来。 所谓舫船又作方舟、方船、枋船,由两只单体船并列而成,为现代双体船之始祖。必要时候,舫船还可分解为单体船,可谓世界上最早的分解舶。可不单单指那游船。 那舫船的前后聚拢着两艘脚船,其上人头攒动,阮小七说,或是各有七八人等。 如此加上那舫船中的人物,总计就有四五十人了,已然是不少。 但阮小七来时候人就带了四五十个,那就不次于他们,更不要说阮小二、阮小五并着郭盛一起赶来,喽啰又带了四五十人,那是十拿九稳的。小船继续前行着,码头的样子已经越来越清楚了,甚至丝丝嘈杂声都已经传入耳边。阮小二的眼神贼好,在船上他已经能看清码头处的人脸了。 这个时候刚过辰时,濮阳码头正是热闹,船来船往的,谁也不会盯着一伙渔夫和几艘脚船看。就是那码头处的税吏,眼神儿也全看着碗里的。 “砰——”黄三儿的注意力从手中的肉饼上转移开,适才正受用着香饼的他被这一声巨响给吓了一大跳,顺声扭头看去,只见一艘蓬船与一艘舫船撞了个正着。 惊异之,这码头外水面也不拥挤,两艘船看也不很大,操舵手只要在水准之中,它怎么也不该撞上啊? 小小的蓬船被撞得左右摇晃,黄三儿真怀疑它会不会就地散了架子。再看那蓬船上,尾舵处已经空无一人,显然那人已经被甩进水里去了。 蓬船里钻出一个大汉来,与那舫船的艄公争执起来。几艘小船,几艘脚船围拢了去,黄三儿还不觉得有甚奇怪的,直到一个声音忽的撕心裂肺的响起:“祸事了,祸事了,杀人啦……”却是那真爱凑热闹的船舶上的乘客在大喊。 阮小二抓过打来的长槁,拽那艄公下水,大吼:“梁山泊好汉行事,劫蔡京老狗生辰纲在此,无辜百姓速速散去。” 黄三儿手里的肉饼才‘啪嗒’一下落到地上。 阮小五看着舫船上的艄公打过来的槁橹,以及那奔炮过来的狗腿子心中杀机凛凛,这等给狗官卖命的人,尽是要杀了。 而人不知鬼不觉的潜水到舫船船尾的阮小二,这时也“咄——”口中猛然一声大喝,人从水下冒出,左手持钩扒着舫船,双臂双腿以及腰身齐齐用力,整个人就像一条出水蛟龙陡然跃起,身子一扭间已经翻上舫船船板。 “死来——”人在半空中,阮小二右手抓着刀来,损失挥动,短刀向着一名舵手凌空斩下。 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宛如一道白虹而下。“噗嗤——”血花飞溅,被瞄上的那个狗腿子连反应都来不及做,胸膛上就已经被砍出了一道尺多长的血口。 汩汩鲜血不断流下,那人两眼暴凸出眼眶,口中呜呜着,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一样。 剩下的一人呆然之后连连后退了两步,才转瞬一挥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同伴就已经倒在船板上一命呜呼了,这种反差实在是太悬殊了。他们可是梁中书的人,梁中书可是蔡相爷的女婿,大名府留守,正三品的大员。怎么就碰到了敢太岁头上动土的呢…… 神情恍惚中这个狗腿也魂归九泉,寻他老伙计一块上路去了。阮小五没去跳那舫船,而是去寻脚船。他手中一杆长槁,尾粗头细,用力一抖杆头乱颤,宛似一杆大枪在手。 那脚船碰撞脚船的时候,阮小五以竿为枪,两臂送出全力一刺,整条长槁带着尖利的破空声,直刺最先冲过来的那护卫脖颈。 “噗嗤——”,长杆犹如真枪刺入人咽喉,杆头在肌肤处是一触即没,直接穿透了那人脖颈,瞬时间鲜血疾溅! 不过阮小五没学过大枪,他使唤着长杆远没有朴刀顺手。倒是那郭盛,触类旁通,耍起长杆来比阮小五胜过一筹。 长竿抽出,闪电般的扎出三下。 就听“砰砰砰!”,三声响来,郭盛这三击许是没阮小五的那叫人醒目,但效果却是一样的,都是正中要害。 三人中,一个人被正点中咽喉,郭盛似都听到了喉骨破碎的声音。被刺中的人脚步一软,嘴中发出几声咕咕的声音,就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另外两个一个被点中门面,当即昏死了去;一个的眼珠子被扎穿,整个脸都烂成了一团血肉浆糊,是死的不能再死。 瞬间就被扎倒三人,那艘脚船剩下的人等脸上都露出了畏惧的神态,前冲的动作一熄,整体向后退了两三步。 而郭盛却是觉得胸膛好不畅快。“咤!”气息翻滚,一声大喝若炸雷,郭盛是猛的向前疾冲,长长地竹竿抖成了一条直线,人随线走,朝着前面的人中央猛扎进去。 再扎倒两人,竹竿也被劈裂,这到底儿不是真大枪。 竹竿已劈裂,自然不能再用来点杀,郭盛横着长竿往左边一架,荡开了两把腰刀,同时长杆梢头全力挥舞,那个是竹刺竹芒乱飞乱溅,最后那持刀护卫一时间没有及时退出,面孔被乱飞的竹刺竹芒打的道道血淋。 郭盛把竹竿一丢,步法连闪,身体向前猛的疾窜,躲避刀砍。前面那个被划伤了门面的护卫,还没调整过来,郭盛前窜中飞起一脚,狠踢在那人的腹部,虽然用不得全劲可那护卫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响,斜斜飞起砸到了墙壁上。 然后铁肘横捣,再打的一人声都不吭一个,就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噗通跳入水中去。如此只是眨眼时间,这艘脚船上的八个护卫就被郭盛解决了掉。 再看那对面的阮小五,也早丢了长槁,手持着还在滴血的朴刀,人已经从船舱里走出来。二人彼此对视,哈哈一笑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骂女婿无能,恨梁山入骨【求订】 四个好汉动手,上百健卒协同,是砍瓜切菜一样杀得那押运真纲的留守府护卫军汉屁滚尿流。前后才一刻钟的时间,三艘船上的军汉护卫,不是跳入那水中求活,就是尽数送掉了狗命。 阮小七扯掉那桅杆上的红灯笼,挂起了梁山泊旗号来,一干水师营健卒把船舱里的金银箱子搬到船板罗列,打开来,满满金银珠宝,璀璨耀眼光芒,闪花人眼。“大家都来开眼,好叫你们增长见识,大名府送往东京的蔡京狗贼生辰纲在此,蔡京狗贼生辰纲在此——”叫那濮阳码头上人声喧哗滚沸。而不等濮阳城内城外的驻军反应过来,那一拨人划着舫船,已然飘扬而去。 如此劲爆事宜,那就如是在平静的水池里撂下一枚打炸弹,登时就引起轩然大波。而梁山泊好汉自己却是事了拂衣,除了一船财货,不带走半点云彩。 那李四抵到濮阳的时候,正值事发的次日下午。当晚他在那城外客栈住下,听进去了一耳朵的对此事议论声。那是与有荣焉,深感光耀! 陆谦亲自带人马进到阳谷迎接,把独龙岗的扈家庄和李家庄吓了一大跳,把阳谷县城也吓了一大跳。那濮阳劫得真纲后的三阮兄弟并赛仁贵郭盛,就一路打着梁山的旗号,路径濮州水面时候,把当地的巡检吓的魂飞魄散,半个去阻挡的人也没,一个个都飞报濮州府衙。 后者还懵懵无知,不知晓那梁山贼寇怎的就跑到了黄河上去了,正在哪摸不着头脑时候,才得到了濮阳府传来的急报——竟是那梁中书献于蔡太师的生辰纲再次被劫取了。唬的一干人忙派遣人手去追赶。 此乃一种态度也,无关最终结果是何。 陆谦亲自接到了阮氏三雄和郭盛,那整个阳谷县也传遍了梁山泊劫取真纲的消息,阳谷知县看着自己的乌纱帽恋恋不舍,可却也知道,自己还是乖乖地上书请罪的好,否则待蔡太师发作起来,他这小肩膀生生的消受不起。 濮阳是水陆交通要处,那儿发生的事儿,不需多久便能传遍东西南北。何况梁山泊就贴着大运河呢,陆谦这次这般不加遮掩的来劫取生辰纲,事迹不消几月,必能传遍整个中国来。到时候梁山泊想不名传天下都难。 只是现下的陆谦却也无心去关联其他的,那一船财货取来,盘点一二,只金砖银条就不下十万贯前,还有金银器物,珍玩珠宝,这一笔财货何止十万贯,两个都富裕。 “老子在祝家庄上大失所望,倒是这生辰纲上狠捞了一笔。”没人的时候,陆谦如此的想着。看着系统提示上给出的奖励荣耀值100的信息,心里美滋滋的。 荣耀值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先前的困难选择叫他都愁掉了两个头发,可他要荣耀值有一万点,有十万点了,那困难还是困难吗?它屁都不是。 队伍施施然的开回梁山泊,一路上半个找茬的伏兵都没见到,那濮州城里的禁军只见人动员,却半个也不见有谁开出城池来。 路上他又碰到了梁山上传来的消息,却是林冲与杨志,已经擒下了索超一行,取得钱财……两万贯上下。 索超这一行才十几个军汉,就这么点人如何是梁山的敌手?在刚入郓城地界的时候,那监控严密的曹京曹大知县就预先得知了消息,半道上赶去拜见。直言梁山泊已经探明了他们来路,恳请索超一行停驻。可是这曹大知县不晓得索超是什么脾性,那就是一莽夫。冲动,鲁莽,遇事不愿思考而是任由自己的个性决定行事,反而责怪曹京暴漏了他们的行踪。 再说了,这般急性子的索超,一直来都在大名府屈居一个小小的正牌军,这心里无呕气才怪。现在好不容易得梁中书的抬举,领了这押运生辰纲的差事,你曹京一个屁外地小知县,也敢来管他的事?还有那一同上京的谢都管,也就是那蔡夫人的奶公,也不愿意停下。盖因为现下时日已经近了寿诞之日,他们绕过那梁山泊,正常赶路,自然能十五日前抵到太师府,但途中却也不能耽搁。按照这曹大知县的意思,却是要他们派人回报梁中书,改换道路而行。这佯做的后果是怎样,那梁世杰作何反应,且不去说,只说这生辰纲却必然要误了蔡太师的寿辰的。 这在他看来变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别看原著上这位谢都管对杨志是一百个不忿儿的,可面对着蔡京,那却是愿意爬也按时爬倒东京的。 他们还拒绝了曹京派来的土勇护送,因为要保密啊。于是,这些人就一个不剩的全部被俘了。 那急先锋索超的武艺是很不错的,手持一口朴刀与杨志、林冲都斗了四五十回合,然后抖擞起精神也不是李逵、项充、李衮他们所能抵的。当然,这三人组一起上的时候,索超就坐蜡了。再有个杨志、林冲在旁坐镇,那被李衮一枪打在大腿上,险些被李逵一斧头劈了。 事实上,陆谦要求活捉索超,仅仅是他自己的一种收集癖发作罢了。他实际上对索先锋是很无感的,索超在他的印象中那便是一莽撞勇夫,穷人版的霹雳火秦明罢了。 可话也说回来了,那索超同样无甚恶迹显露,这点上李四能够作证。比之孙二娘、李立这种杀之不可惜的人来说,杀了就显得可惜一些了。 他也没一举就要把索超收服的盘算,但心里就想着即便把索超放下山,这人又能奔向何处呢?假纲再怎么假,那也是生辰纲的一份子。丢了蔡京的生日寿礼,索超还能落得好么? 现在这索超就处在原著上杨志的位置,只是他本身没有杨志所要背负的荣光,那么大的累赘。而且陆谦这边还劫取了真纲,这都能证明他本身就是被梁中书抛出来的一个弃子,故意引人耳目的牺牲品。想必是能很大程度上减轻他心中对梁山的敌意的。 当然,也不能说这索超就没可能知晓自己押运的是假纲,保不准梁世杰是真欣赏他呢。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而且是他自己猜出的可能性更大。 可不管怎么说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陆谦是很洒脱的。 倒是随着这消息一同报过来的另外两个消息更引他的注意,那第一就是韩伯龙、时迁圆满完成任务;第二便是时迁在府衙里听到的那点对话。青州的慕容彦达与张叔夜达成了合作,要派遣兵马来增援济州。陆谦看了后有些搞不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彦达……,这是哪一系的人物?陆谦转动脑筋,全然无结果。他内核更换前只是个殿帅府小虞候,朝政上的一些事距离他太远了。如今联想那慕容彦达与张叔夜的瓜葛,全无头绪。就算是现今他脑子里的那点北宋的知识,对此也是全不知道。 慕容彦达在他脑子里始终是个负面形象,走裙带关系往上攀升的主儿。与张叔夜这种轻视名臣该是相看两厌,甚至是彼此对立的。 似如这等层次的瓜葛脉络,必然是要寻到如此层次的人物,才能揭开谜底。却不是寻个吴用这般的狗头军师就能只晓得。但就梁山现今的态势,如此还不到对外发展的时候,陆谦脑子转了转,就有了法子。 既然不知道,那就索性不去想。官军来一波打一波就是,青州又算个鸟?除了花荣、秦明很能打外,青州兵马一样low逼。等他手下有了三五万人马,有几千上万的甲士,再有那几个营的精锐铁骑兵后,再关心这事儿不迟。 事实上,陆谦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打仗。他有钱有粮,手下还有精锐营伍,为了‘大局’考量,又不能去攻打州县,如此最好就是有官军来征讨。最好那高俅、蔡京能联起手来,把呼延灼、关胜等人,一个个都发派过来。好好地做自家‘运输大队长’的活儿,陆谦对他们感激不尽。 那既能扩充梁山实力,还能拔高他本人的实力,再一举双得不过。 且说这陆谦回返山寨,当即要人杀猪宰羊,犒赏喽啰。那随着三阮和郭盛前去濮阳走上一遭的兄弟,人人五十贯钱,而三阮和郭盛则一人一千贯钱。再加上犒赏山寨的花销,一万贯轻飘飘的就出去了。 陆谦手里有了钱,也不心疼。只是三阮和郭盛却坚决不要这钱。此番劫纲,他们四人名号已然名动天下,已赚了大便宜了,再要这钱可是有亏的。更重要的是,这番劫纲虽然会传响天下,但就过程而言,于他们来说真真轻松了。 “哥哥无须多说,这赏赐断享用不得。如是领了,叫俺兄弟心中亏欠。” 这边阮小二代表三阮拒绝了三千贯钱财,那边郭盛也表示不能受那一千贯钱。“哥哥如执意要赏钱,便就瞧俺不起。” 陆谦还有甚好说的呢? 只叫人大摆宴席,以示庆祝。另外再传人给梁山暗地里的各路商家带话,叫他们想方设法的把那生辰纲中的珠宝珍玩给尽数出手了去。 这金银还能留作头领和喽啰的‘薪俸’用,珍玩珠宝与现下的梁山来说,有个屁用?陆谦只是给各头领一人两件珍珠项链,宝石发簪,其他的是要全部发卖了去。这当中尤其不能少了宋三郎,他可是齐鲁周遭最大的窝主。 当然,这今日聚义厅上的重头戏,还是那急先锋索超。这人被擒了后,与他一同的还有倒霉徒弟周谨。 这周谨在原著上是杨志上位的一垫脚石角色,比枪是输了,比箭还是输了。而且依为靠山的师傅心中也自钦伏杨志手段高强,错非日后梁山大军攻打大名府的时候,他这个龙套已经下场领盒饭去了,那整就是个‘悲催’人物。 但现下这周谨与索超却是好得很,假纲被劫时候,一个人挥舞着朴刀,带伤尤斗。虽本事低微了些,却是叫人佩服,是条硬汉。回山之后被送到那医护营里救治。安道全还没下山,他倒是对梁山打下包票,说刘唐伤势痊愈之后必然无甚遗患,可人没好利索,陆谦那里舍得他走啊。 这位安神医不仅善医治刀枪伤口,急发症,那妇科之上也有一手。陆谦就准备这阵儿忙完了,叫他给自己看看,再给潘金莲看看。这要是无后了,可是真叫人悲催。 …… “听说了么?大名府的生辰纲又被劫了。” “据说铺了满满一船金银,怕不有百十万贯……” 小道消息传遍了东京城,市井言语亦传遍了太师府。 蔡京看着桌案上的小报,真恨不得把那些龌龊无耻的小人尽数给杀了。还有那王黼,与郑居中勾勾搭搭,推波助澜,亦岂有此理。自己真是花了眼,没看出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可恨,可恨。” 一想到这小报之上文字不出数月就要传扬天下,蔡京就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暗骂女婿梁世杰无能,恨那梁山入骨。要他白白叫王郑得意,叫梁杨二人看了笑话。“叫那开德知府滚到琼州去。只老夫在位一日,他就别想着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说虎将,山寨添新人 索超是被绑着送上聚义厅的,但一路上走下来,索先锋心头的怒火不仅没有越燃越盛,反而是冷水浇头,冰心清凉。已经散了七七八八。 现今他更想做的是拿大耳刮子抽自己,那可真是昏头了,竟将梁山视作寻常草寇。 今朝这一败,是败给了自己的无知昏庸,生生不亏! 西北沙场上厮混过的索超是有眼光的,他看得出眼前的梁山人马的份量,这些兵卒根本不是北京大名府的那些贼配军能所能比的。 所以走进聚义厅的索超,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愤恨,而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陆谦脸上露出异色,这与林冲汇报的不一样啊。不都说这索超脾气暴躁,被抓了后也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真的现下就很老实了? “来人,于索先锋解绑。”陆谦没有下去亲自给索超解绑,后者是俘虏,又只是一个小小正牌军。 “请——”陆谦待索超舒展了几下筋骨后,伸手邀请他入座来。那里留的有一个他的位置。 他虽然不是宋江那般bug,不管是谁,只一个殷勤款待,再加施老爷子施加的一层buff,呼延灼、关胜等等,一个天罡地煞之数,自然凑合,便都能降了宋江,还一个个忠心不二。陆谦这儿面对的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但他也不会疾言厉色的恐吓人,是好言抚慰索超道:“你看我山寨众兄弟,亦有那朝廷的文武官员。盖为朝廷不明,纵容滥官当道,污吏专权,酷害良民,混淆是非。是以都情愿襄助我陆谦,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若是先锋不弃,一同上的山来,同以道义为主,秉心而行,不胜似在那混沌黑暗里岌岌苟活么?” 索超被绑了两天一夜,饭都没给他吃。这等猛汉,叫吃饱了,多那危险不曾?现在松了手脚,坐到席位后是只管大吃大嚼。那陆谦的话他自然听入耳了来,但只一个劲的吃喝,并不言语。惹得对面的活阎罗怒上心头,喝骂道:“好狗头。俺哥哥问你话来,敢不回应?哥哥,这厮既直要于那奸臣污官去做狗,那便一刀砍杀了他,叫他早到阎罗殿上报道,省的祸害世间!” 鲁智深一把拗断了座椅边上的扶手,索超对陆谦不离不差,那是扫全山寨头领们的面子。林冲眼睛眯缝着,却是在提防索超突然暴起。只有杨志眼睛中闪过一抹同情,在一片乱哄哄中开口道:“你即是大名府的正牌军,就该知道这趟生辰纲价值多少钱财。那梁世杰多外宣称是十万贯之多。他区区一个三品留守,一年俸禄仅只两千贯,不贪赃枉法,不盘剥百姓,何以能给老丈人祝寿奉上十万贯财货?” “这十万贯在你眼中只是一个升官的梯子,但在无数百姓眼中,却是他们身上割下的血肉。” “看你武艺不俗,也曾经在西北厮杀历练,恁地这般无廉无耻,任由那狗官驱使?” “莫非你以为只这般来,便能叫那梁世杰视你如心腹么?由得来抬举你?” “洒家杨志,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早年也如你这般舍下脸皮耻辱来,任由得那千万人切骨痛恨,为高俅效力,去江南押运那花石纲。” “但俺时蹙命乖,在黄河里翻了船,十个制使只有洒家丢了花石。洒家知晓花石纲事大,既是丢了花石,如何还敢回京复命。只在外地躲藏了时日,到皇帝新下了赦免,才收拾了钱财前去东京勾搭。” 杨志说这番话的时候,索超抬起了头来。陆谦在上面看着一言不发,只早抬起手,叫众人静下听杨志的诉说。心里道,这二人在原著上都有交集,莫不是在现下时空,也要结下情谊?二人同命相连,倒也有的共同话题。 “俺想着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内金银财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俅。却不想那厮恁地恶毒,恁地刻薄!不念半点恩情,只要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将俺赶出殿司府来。如不是当日的梁山泊初有威名,党世雄受高俅遣派到了济州兵马都监的任上,欠缺帮手。由那府里的都管提点一句,授了个团练使的职衔,俺怕是要再流落江湖了。” “想俺爹娘生下,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只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却不想恁的时蹙命乖。便是到了济州亦只被党世雄如牙将般随意调遣,后凭白得受一鸟知县扣了顶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污帽。那继任知府张叔夜名为当世良牧,却不闻不问,自要俺去那沙门岛受难。”杨志现在越想就越是感激陆谦,如不是这般一救,自己现下到了那沙门岛,怕是命都难保了。 “你亦要走俺旧路,莫不就以为那梁世杰重情重义乎?” “他就是拿你做弃子,引开天下人瞩目。真纲早就走水路去了濮阳,被俺梁山好汉给劫了下。此事天下人皆知道,休以为俺们框你。” 陆谦这个时候把手一挥,那聚义厅外候着的亲卫,纷纷将一箱箱金银抬了来。 分做两列,一列是自船上起出的真纲;另一列是取自索超之后的假纲,后者的条筐担子还在,索超一眼看出。 “那真纲至少值二十万贯。蔡京老狗怕不会轻易认的。定会只说你处才是真纲,彼处只是在涂黑他。你既然丢了生辰纲,那大名府还如何回的去?莫不以为,梁世杰会在此事上保你一遭么?”这时两列金银全部摊开来看,那十一担金银货色自然欠缺了真实,但估摸也有两万多贯。 索超见梁山人物都说的信誓旦旦,且此事若弄假,极容易拆穿了去。也就信了五分。那心中是叫天翻地覆,乾坤颠倒。这梁山人物若说的是真话,岂不是说梁中书真就在拿他做个鱼饵? 这种欺骗是索超不能接受的。 梁世杰这不仅是在玩弄他的感情,还在侮辱他的尊严。作为一个汉子,索超就像先前的杨志那样儿,明知道这生辰纲的背后是无数百姓的血泪,但为了向上走,也愿意去押运。甚至于对他来说,这种罪恶背后带来的压力,都是可有可无的。 因为任何一个官场上的人物都不是一百个热忱赤胆,眼睛里不容沙子的人物,否则他们第一刀就要向他们的上官砍去了。 一切都只在于一个承受度。 那生辰纲别看被陆谦等说的肮脏腌臜,却对索超的触动不大,反倒是梁世杰的欺骗更叫他无法忍受。这就是红果果的现实啊。 也就是出身贫民阶层的三阮,对生辰纲背后的百姓血泪真心去关注。就是杨志,换做原著上的他来,不也是对押运生辰纲尽心尽力吗? 索超突然觉得这嘴里的肉味也没半点香气了。 说一千道一万,杨志真真剥开了他的防御来,触动了他真心。坏了生辰纲,他还能回去了大名府吗? 不管是心里真的怨他,还是要做给蔡京看,做给所有人看,梁世杰都要重重办了他。这会梁山泊打劫搞得是‘光明正大’,索超没能保住生辰纲这就是他的本事不济了。谁让这扮作挑夫的注意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呢? 按照人梁中书的想法,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上各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是索超这一刻‘青面兽’附体,想出了那与杨志一般无二的注意来。 因为他对大名府的兵马知之甚详,是一堆不堪提的烂泥,半点希望也无。 是以他认为悄悄地走,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货,反倒更安全。 可结果却是连人带物的被梁山一窝儿捉去,他还能在梁世杰手下讨好么?再则那被俘的人里还有夫人的奶公谢都管和两个虞候,梁山泊即便是只留财不害命,把人一并放回去,有他们三人搬弄是非,索超自负性命也是危机矣。 亦或是梁山泊只放他去,那其他人全都拘着?假设真是如此,索超就能讨得好么?那梁世杰非白痴,不砍了他头才有怪。 索超绷紧的脊梁猛地塌了下去,自己真是糊涂,被抓了两天了,竟然没想到自己现下已经走投无路了。索超啊索超,你可真是个憨大。 陆谦坐在上首,没人知道他在作弊。在他眼中就看到索超头顶上本来是一道红色气柱,现在猛地变作了淡红,然后就是这一抹淡红也在慢慢的消失。 这就是升级后的‘侦查’技能——洞察,除能更清晰的从鲁智深、林冲、杨志、索超这类猛人身上感受到一股个人武力上的威胁外,他就还能看到后者头顶上的气柱。 陆谦第一个想到的是气运,前世他看不少仙侠小说里,头顶上的气柱都代表着气运。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那并不是气运,而是一种相性。 满山寨的头领都是白色的,且是浓白色的。但是外人,也就是晁盖、宋江、吴用等人,那就是白色、淡白色,甚至是如现在的索超一般的淡红色。 “先锋如不愿留下,陆谦也不苦留,且厅堂上饱餐一遭,来日封银便送下山去。而你那徒弟周谨身负有伤,就且暂留山寨里调养,待到伤愈时,自当送回。”陆谦故作大方,然后他眼睛就看到那最后一丝儿红色,飞快的褪下去,只剩最正的白色。 索超半响一声苦涩到极处的笑:“索超还有何面目回大名府,愿早赐一死。” 陆谦哈哈一笑,“先锋说笑,说笑了。当不得死,当不得死。先锋一身本领,大好男儿身,岂能就此丧了去?” 朱贵是何等精明人,一眼瞧出索超心意以便,亦笑着在一旁搭话道:“索先锋既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就在山寨里容身如何?叫我山寨再添一员大将。” 索超脸上也闪过一抹甚明显的抽动,心下寻思道:“爹娘生我到这世间,自小学成一身武艺,既没有卫国杀敌,也没有功成名就,封妻荫子,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官儿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人称陆虞侯义薄云天,梁山泊义气为重,话不虚传。今日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愿在帐下为一小卒。” 第一百六十三章 梁山泊鸟枪换炮 梁山大寨竟就这般的增添了一名高手,陆谦就是回到小院了,心里的高兴都让他合不拢嘴来。因为急先锋索超完全是一意外之得,在他的计划里,这急先锋索超根本就没位置。他也想不到梁中书在手下没了杨志后,竟会转而抬举了索超。 山寨里新添头领,兼之要相送那远道而来的神算子蒋敬,梁山大寨中接连几日喜乐声不断。 蒋敬来的真甚是时候,梁山泊两路出击,劫取真假生辰纲,大闹濮阳渡,再赚取急先锋,可谓是高氵朝迭起,威风八面,叫他见识到了梁山好汉的威名,更认清楚了梁山泊的实力。 那山寨中过万人马,一个个营伍矫健,意气迸发,且不提那武备弓弩,只比体魄斗志,拉出来一个都远胜黄门山。 神算子不是不识货的人,人家是落榜举子,比落地秀才强多了。那黄门山上,老三铁笛仙马麟是个小番子闲汉不提,老四九尾龟陶宗旺出身也一般,可是老大摩云金翅欧鹏却是正经军户出身,将黄门山几百喽啰调教的甚是给力。要不是那金剑先生李助真真了得,手下又有独眼虎马劲、白毛虎马勥这对武艺高强的亲兄弟助阵,黄门山四人即便是要奔走他投,也须的细细周详,不会如此急切的就自带干粮的上梁山。 在蒋敬的眼中,梁山泊的兵马作训,何止胜过黄门山十倍。而且兵场推演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依照他的眼光看,这梁山泊非是一般绿林草寇可比,就是那官军也远远比不得。 与此刻梁山上大多数头领的想法一般,神算子也没想到推翻赵宋,鼎立新朝,只是认定这梁山泊甚有前途,比黄门山强出百倍,比那王庆匹夫亦强出百倍。 两日后,在吕方的陪伴下踏上“回乡”路的蒋敬,回头再看梁山泊,心底里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梁山泊的那面大旗,也不是梁山泊此事的威风,而是山寨中洋溢着的一种蓬勃向上的劲头。 那就好比溯流而上的鱼儿,都已经名列前茅了,却还劲头十足,动力十足。其他的山寨都更多是在维持自己的位置,他们就算还有进步的空间,也潜力到头,前途已经限定。就比如他黄门山,甚至是王庆那匹夫。蒋敬都一眼能看出前程所在,但是这梁山泊呢,他却一眼看不到头,只觉的是前途无量…… 时间转眼即逝,六月流火的季节总算是过了去。濮阳渡那一码事儿,已经传遍了天下。别说京畿、河北尽是知道,那便是东南、荆湖之地,也无有不知。怕再过一俩月时间,岭南、蜀地、关西也尽是人知晓了。 那不晓得叫多少人大感畅快,在那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如同畅饮了一碗冰水,真是畅快淋漓透心爽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李家道口的酒店外,一个胖大和尚引着一支船队是直抵店来。 当头一艘走舸,上面挂着一面‘梁山’旗号。一个头包青巾,浑身也是青色红边战袍的汉子,立在船艏大声的叫喊着:“速去通禀山寨,江南方教主遣派宝光大师再来拜山。”这汉子护领上用黄色丝线绣有三道斜杠,外头还用红丝线框了一个矩形,这却是近来梁山才开始实行的军衔制。 如这个汉子这般的标志,就是山寨里的副都头了。正都头的外框是红黄线交杂,副都头外框是只有红线,而无黄线。其下,队率是两杠,什长是一杠,伍长只有框没有杠。从都头向上的营正,那是一道红杠。再向上是两红杠、三红杠,直到一银星。 现下的梁山泊,战袍上能绣银星的只有陆谦、林冲、鲁智深三人。其他头领都是红杠级别的。没有一道杠的,最低都是两道杠。 因为在营这一级建制上,陆谦增添了团这一建制。每个团下属的营头数量不一,可最少也要有三个营。同时医护营被升级为医护司,考功处被升格为考功司,陆谦还分拨了两百人去作为宪兵,只是裴宣的资格尚欠,是以只得了两红杠。一样道理的还有神算子蒋敬,那新成立的度支司显然是总领山寨钱粮收支的,这就是专门给蒋敬设立的位置;甚至还有那工程司的位置,显然是给九尾龟陶宗旺留的;而待到孟康到了,那就会有船舶司以待,现下是只待黄门山、饮马川一干好汉归位。 汤隆领衔的军器监,地位也一律等比各司,他领口上的三红杠,是带的扎扎实实。 同时被规范下来的还有梁山泊的战袍,陆军是正红色,水军是青色红边,未来要组建的骑兵则是红色青边,而一干辎重部队,就是黄、色红边了。 梁山泊现下有钱也有路子,已经可以来讲究这些了。 如此的一严整,那立刻就风传整个济州。梁山泊又给出大新闻来供周边百姓市井长侃闲聊了。而此次随着宝光和尚一同前来的江南摩尼教一干人物,却先就被震惊了。 他们一干人架着货船从运河进入梁山泊,走不到百里就进入了梁山的势力范围。先就撞到了梁山泊的一个收税哨卡。那一个都的梁山水军,一个个皆身着统一服饰。除此之外还有一什的宪兵,人人都是黑衣黑袍;而度支司下属的税务官,则穿着一身黄。 叫人一看就经不住感觉肃然。那坐镇的都头当然知晓宝光和尚了,连派遣一副都头引着他们先去投奔李家道口。 此次随着宝光和尚前来的一干人,可不再是上回那样,尽皆喽啰了。宝光和尚身边还多出了一对大汉来。这对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方腊的长子方天定,以及三弟方貌。 这可是方家的重量级人物。 原著上一个是方腊的太子,另一个则是手握重兵的三大王。再加上宝光和尚,这次摩尼教前来拜山之人的份量很足。 陆谦接到李家道口的信报后,脸上就欢喜起来。这回摩尼教人来,必然是找他求教来的。 那摩尼教不会对他当日的“教导”无动于衷,保不准现下他们都已经喊出蛊惑的口号来,只是为了那将事情做全,也是为了防止那个‘万一’,谁敢说陆谦想到的就一定会比他们想的差呢? 这才让宝光和尚走了第二遭。那方天定和方貌跟来,许是更多在观察梁山实力。 陆谦当下就吩咐下去,安排起来,迎接宝光和尚一行上山来。 他猜想的是一点不差。那宝光和尚回到江南,将自己的所见所谓事无巨细的一一道出,梁山泊上的寥寥几将,果然没有被人多势众高手如云的摩尼教放在眼里。可是随后陆谦传下的造反真经却是把他们一干人都给镇住了。 这摩尼教中,能打能杀的人是不少,但如此目光长远的,却一个没有。当下就有人提议,劝降那陆谦一伙儿。这梁山泊处在京畿近郊,做大了固然能引得朝廷瞩目,为摩尼教打掩护,但要是官军大兵压境,梁山泊还怎能齐全?假陆谦这般的死去,人才可惜了的。 只是宝光和尚与那方貌、方天定都想不到,他们带着礼物刚刚到建康府,就听闻了梁山泊大闹濮阳渡,劫取生辰纲的消息来,真叫一干人尽是欢喜。可他们也没想到,这自己人还没上梁山呢,就先吃了一记下马威。 俗话说无形中的装逼才是装逼界的最高境界。 宝光和尚和方家叔侄想了想自己一干人物的穿着打扮,再对比一下那梁山泊的装扮,真觉得自己都要low爆了。别说那教中的兄弟了,都说摩尼教白衣素食,那尽是扯淡的。所谓的白衣更多是素衣,因为便宜。而且这装扮与梁山泊战袍样式的装扮,是完全不同的。 等一干人行船进了梁山泊,随着那水中的大岛逐渐显露眼前,方貌叔侄看着一路上行径过来的芦苇荡,港汊交错,浩荡的芦苇中还隐匿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小岛。繁杂多变,形势险要。如果梁山水军得力来,任是外面围着有十万大军,也奈何人不得啊。 “怪不得宝光大师一直对劝降陆谦不以为然,这梁山泊真是一块险地、福地、宝地。”方貌心中暗附道。爷爷据了这处地儿,也不会降服他人。都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那摩尼教又不是马上就要做反,也不是已经席卷了江南,可以封陆谦个公侯王爷,梁山泊人都做了憨儿,才会降他千里之外的摩尼教。作为方腊的三弟,方貌不是庸才。当下便决定不提这等事儿,省得惹来尴尬。 方天定也深以为然。他看了这块宝地都眼红眼热,那江南之地如果有如此地界,叫摩尼教静静的屯兵秣马,才是天助他方家成就伟业。可惜,有一得就必有一失。江南为鱼米之乡,人口繁畤,千百年来便是有梁山泊这等宝地也全变作熟地,受人渔耕了。 待看到金沙滩,看见梁山泊摆出来迎接的阵仗。方貌叔侄与宝光大和尚对视一笑,心下里彻底把劝降一事抛到脑后了。 看看那金沙滩上罗列的几千人马,一个个精神饱满,且各个战袍如一。这梁山泊竟然钱粮丰厚至此,都有闲心来照顾到这一点了。亏得他们此次前来还备上了一份厚礼,如今看,却是那穷人给大户送礼了。那些钱财在梁山的眼中,可能还不如同来的那波工匠更重要。 而且摩尼教先前还做了个丢人的事儿,却是把马匹交易给取消了。盖是因为他们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来,想想都叫人羞愧。这也是陆谦一直没去催促杨林的因由,前文有说过。 上次宝光和尚登门时候,梁山自己也挺苦逼的,全山寨也寻不出多少马来。可现在杨林这一波的马匹已经走到大名府,扈家庄也先送来了百匹健马,剩下的很快也要交付了。 梁山是鸟枪换炮,比之当日,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造反真经,天地革命【5k大章,求订】 鲁智深再次见到那宝光大和尚,就无了那先前的置气,两人碗倒酒干,反而有种相投的意味。陆谦在酒宴上也半点不提摩尼教那反悔的尴尬事儿,只是一个劲的道谢摩尼教,送来这么多工匠,帮了他山寨的大忙了。 再介绍林冲、杨志、索超等人与方貌叔侄见识,两边都很有默契的不提那“造反真经”事宜。只是喝酒吃肉,痛骂天下赃官。却是今年年初,东京城里的赵天子终于立下太子了。下诏十五岁的皇长子赵煊改名赵桓,立为东宫太子。这江南的应奉局,可不使劲的折腾,好寻出宝贝来供奉东京的赵天子。摩尼教的影响力更是巨大,却多亏了江南官员们的压榨剥削。 到了次日,陆谦请方貌叔侄和宝光和尚在断金亭小宴,陪坐的有林冲、鲁智深、杨志、索超。后者自从上山入伙以来,果然与杨志走的亲近。 陆谦今日请他们四人到场,却是要再震慑他们一二,然后晚上聚伙儿,他要给大家指点出一条明路出来。 这段时间,梁山泊等级制度组建立起。这于一群志在造反的势力来说,是很有帮助的。但对于梁山泊这种还属于绿林势力言,却并非都是好作用的。作为山寨的大头领,陆谦需要点明一个发展计划,竖立一个发展目标。 断金亭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貌与宝光和尚对视了一眼,宝光和尚把手向陆谦一恭来,果然是问出了那造反真经,谶语还是很重要的,政治口号就更是重要了。叫那列席的林冲、花和尚四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江南摩尼教原来不是口头上的言语,人家是要真造反的。可更让四人感觉到怪异的是,志在造反的摩尼教在造反上面却要请教自家的大首领。四人看向陆谦的眼睛,仿佛是第一次的认识他。 什么谶语、口号,四人并不是不晓得,只是没往深处里想。现在听他们一席话,真的是胜读十年书。“俺那爷。不敢想大头领竟知晓这般多事?”鲁智深心里有种陆谦形象蹦灭的感觉,那感觉就好比一帮混混,本以为自己跟了个义气大哥,不想这大哥的背后竟然是个暴恐老祖。 “天下百姓千千万,最赖者莫过于田亩也。汉唐以降,朝廷多抑制土地兼并,唯独这大宋朝,民得卖买。以至于富者田连仟伯,贫者亡立锥之地。” “于那江南鱼米之乡,何其之富饶,差距又何其之大?富者广厦千万;贫者,上无半片之瓦,下无立锥之地。尔摩尼教得花石纲之祸助益,始有今日的声势,可要想真的掀动天下,却是要叫那天下平民尽动心也。” “你辈若真想翻这天下,那造反之初且可打出讨逆臣清君侧之旗号。放言只为铲除朝中奸党,还天下一太平清净。剪除天下奸党乱臣之爪牙者,其他安堵如故。那一切奸臣乱党及其爪牙之田,皆分赐百姓;一切奸臣乱党及其爪牙之财,亦皆分赐百姓;再有那一切奸臣乱党及其爪牙之奴婢,皆复为良民。天降圣公,以拯天下,均贫富,等贵贱,使天下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贫者得其食,寒者有其衣,叫天下百姓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共享太平盛世。” 陆谦话语还没有说完,那断金亭里的一干人物就全都露出不同的神色来。林冲、鲁智深是震惊万分,方貌叔侄和宝光和尚是惊喜无比。 这时代发展到现下,农民起义已经发展到‘均贫富,等贵贱’的地步了。从黄巢时候就提到过“均平”,而入宋后的王小波、李顺起义,也是红果果的打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旗号来。那摩尼教中更本就孕育着等贵贱的思想,虽然他们自己也知晓那不靠谱,但起义的时候未尝不能打出旗号来。 这与接下来的那种彻底的平均主义,自然是脱胎于正史里的太平天国运动了。后者不愧是中国农民起义的最高峰,这口号一旦说出来,叫人都想傻了。 “如天下真有这一日,洒家死也甘心。”鲁智深人是有慧根的,思想觉悟比林冲、杨志、索超这等人强的多了,是在场众人里,除去陆谦外第一个清醒来的。 与他相比,那宝光和尚就要逊色一筹了。“阿弥陀佛,师兄之言大善。” 这和尚看似清醒了,实则还陷在那画饼中的。而鲁智深的话,怎么品,那味道都与之不同。 可陆谦看在眼里却也不觉得就差了,要想使外人相信,可不是要自己先信么。想想当年红朝的几百万先烈,再看看那21世纪的大天朝,不就是这么的么。再不明白,就去看看太平天国,看看太平天国最初男女分营的制度,和洪天王自个究竟纳了多少小老婆的问题…… 这喊口号是一回事,做不做的到,或者是以后会不会变,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陆谦背着记忆在他脑子里的一段话,他都不记得自己从初中到高中的历史考卷上见过或答过多少次了。 中国自古就有这个‘大平均’的思想基础,也怪不得开天辟地后红潮翻涌,再多的镇压,再残酷的杀戮,也不能叫红色断绝。 这场酒席到此就结束了,再吃下去就没味道了。陆谦甩甩衣袖,施施然的离去了,留下七个被无形的精神炸弹炸得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的好汉。 那方貌叔侄和邓元觉,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只觉的如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一脚深一脚浅,宛是坠入那云雾里。 陆谦在小院中歇息了俩时辰,被潘金莲唤醒,告知阮氏兄弟寻来了。他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三阮为何而来,或许那刘唐若不还伤者,没好利索,都能是四个人一起来。起身更衣,去正房,就看阮氏兄弟坐在那客椅上,股下如生针,甚不安稳。 “哥哥……”三兄弟看到陆谦来,起身抱拳拜见。陆谦回礼,各自坐下后,三阮就急匆匆要说讲那方才入耳之事。 真的似人人打了一针鸡血,又好似头顶生出一阵霹雳。若非这话是从自己兄弟处听来的,都叫三人不敢相信。但是阮家兄弟本身就把陆谦看的比天都高,后者的形象这一转变,虽然有些突兀,可还在理解范畴之内。 “哥哥啊,这等好噱头怎不咱自家留下?看看这梁山泊周遭,没地的百姓多了去了,只要哥哥喊这么一嗓子,就咱们梁山泊的名头,招呼不来十万人,三五万人也总能有的。恁的要便宜了那摩尼教?哥哥何若自来做个皇帝。” 这是阮氏兄弟心头最大的不解。那旗号是很有诱惑力的,反正他们兄弟只要想想就热血沸腾,就梁山泊周遭这境地,一嗓子喊出去真的能招揽几万人来不稀奇。而从梁山泊向西,越往东京去,那无有寸土的佃户就越多。 想想中原那屁大点的地儿,就扎堆一样聚集了东京【开封】、西京【洛阳】和南京【商丘】三座重镇。多少达官显贵住这儿,老百姓还靠什么守住自家的地? 相比来,那江南、蜀地等还算是好的了。 “我亦想为兄弟们寻一富贵,传世百代。可是,难啊。这口号固然能短时间里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动,但想靠这口号就夺取天下,就……,就根本不可能。” 陆谦把手一扬,止住了阮氏兄弟的说话,接着道:“你们且先听我说。就说这天下,真有那半点私心杂念都无的人吗?那孔夫子还因言语而诛杀了少正卯。别看读书人给他们的老祖宗粉墨的光彩照人,那说到底还不是以权杀人,排除异己?”陆谦不管正史上孔老二有没有真的杀了少正卯,反正现时空里这就是无可争议的铁的事实,似乎到了朱熹那腌臜货时候才提出了伪造说。那朱熹现下还没有出生呢。 陆谦把孔子杀少正卯一事,讲故事一样说给三阮听。“连孔夫子都如此,这天下之人又有几个能做到无私心的呢?”这对三阮是个打击。三阮都是穷苦人,先天上就羡艳读书人。孔老夫子这位老乡在他们眼中可不就是圣人。 “这打天下并不仅仅是一个打字,还要坐得稳。”可惜李自成是五百多年后的例子,不然正好拿来一用。那比黄巢的例子更能叫人惊醒! “如那黄巢一般,含元殿登基不满两年,就不得不仓皇而逃离长安。似这等江山,这等帝王,坐来又何益?”如果敲响李唐王朝丧钟算‘历史贡献’的话,可人死的真叫个多啊。 “兴亡天下百姓苦。一朝英雄拔剑起,就是苍生十年劫。陆谦不可亦不敢不慎重。” 陆谦等着三阮思索,再慢慢的道:“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 “要坐稳天下,你就要先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制度。这个制度要让你治下的百姓满意,如此你做税不能太苛;但你也要有足够的钱粮财赋,如此你才能赡养兵丁、官员。叫兵丁镇守天下,叫官员治理天下。才能有钱去修补河堤、水渠、大道,某地有了灾荒,才有钱粮去救灾,无叫百姓流离失所,孤苦无依。”这就是一个悖论了。 陆谦话说的再深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在小院里对着三阮说话了,而是在聚义厅上对着山寨的诸多头领,还有山寨上营一级头目们宣讲了。 他拿了新朝王莽做例子。那疑似穿越者,最终被位面之子刘秀所灭的王莽,在中国历史上既大名鼎鼎,又默默无闻。 大名鼎鼎是很多人都知晓他这一人物;默默无闻是,他在历史上的存在感太低。很多人对王莽的第一印象就是大伪装家,心机boy。便是作者君的诸多衣食父母们,看官们对新王朝的认知也很有限。一个最大的例子可以证明,后世以穿越众当道的某点历史小说频道里,那就看不到一本有名气的,主要描写新朝的小说。 他最为人所知的事迹,就是他可能是个穿越者。他的那些政策一定程度上甚至叫人联想到了洪小兵。而昆阳城下,位面之子·光武帝·刘秀,那以旷古未见之混合法咒:流星火雨+神雷天牢+狂龙怒涛+飞沙走石+蛊惑人心,用西方定议这便这一涵盖了地火水风及精神魔法禁咒的超级大禁咒,一举摧毁了王莽的42万大军。奠定了咱秀哥寰宇古今的第一大圣魔导师的地位。 可是论及对王莽的认知,论及对新朝的认知,谁又真的了解多少呢? 但把王皇帝请出来做一个事例,警告那些不切实际者,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了。后者可不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均贫富么。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人眼前,历史上王莽的经历和遭遇告诉人,步子不要迈得太大,步子迈的太大,真有可能扯到蛋的。 “均贫富,等贵贱。喊出这等口号的人,就是在与全天下的官儿、士绅、地主、豪强们为敌,与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你们以为读书人读书为的是什么?” “那就是做官,就是为了高人一等,为了好荣华富贵。不然怎么去光宗耀祖呢?”光宗耀祖说到底,不就是要压别人的祖宗一头么。 “今日坐在这聚义厅里的人都是不怕死的好汉。” “死,我们都不怕。怕也不会待在这梁山泊了。如果我们的死,能叫这天下均富贵,等贵贱,叫天下之人再无疾苦,尽得温饱,那便如鲁大师所说的,死也无憾。可怕的是我们便是死了,也翻不了这天。” “我们与全天下的官员,与全天下的士绅、读书人为敌,他们自然不会真心为我们效力。倒是后你便是打下了整个天下来,又寻谁来与你们治理这个天下?” “大丈夫能马上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要想整个天下安稳,那少不了读书识字,能写会算的读书人。这天下不还是在原来那些人的手中么?” “看看当世的贪官污吏,有几个是高俅那样不学无术之辈?一个个不都是读书人么?蔡京老贼的书法能千古留名。” “这天下回到他们手里,满朝上下,朝堂地方都是他们的人。我辈先前之牺牲复有作用?” “除非是天下人,人人都读书识字,能写会算。世上再不愁无有追随我等之念之读书人,如此才有可能席卷天下。”就好比那红朝。 “然如今却是不成的。这天底下如神算子一般的人物,众兄弟都说说,你们晓得几个?” 这还不是说神算子就能投身‘共产’大业,而是指如他这样不被朝廷招纳的读书人,有几个?要知道老赵家对读书人真的是掏心掏肺了。那进士科的四五等人物,内中就有一批人是专门落地的举子。落地次数达到某一个水准之后,就会被赐予赐同进士出身,赐同学究出身。 如蒋敬,如朱武,如吴用之类人,那就是自我放弃了。不然总能当上个芝麻小官的。 “且当你们坐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时,你们中还有几个能真的守住自己的初心?还能记得千千万万的贫苦百姓,还能记得自己当初立下的誓言,而不是追求那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绝丽佳人?这天下多的就是那‘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的人,金银女色也多的是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换若两人的手段。”厅堂上的人都知道陆谦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子善、刘青山何止千千万,何止那红朝建国时候被枪毙的两人才叫这名?历史上下五千年,这种人多了。 秦桧当年也是主战派,汪某人那也曾经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热血青年。人是会变得,随着自己的身份而变,随着自己的地位而变。 所以陆谦是很欣赏《三国演义》里的刘皇叔的。当年桃园三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情比金坚,义比海深。而人刘玄德也最终为兄弟葬送了他一生功业。 桃园再无英雄踪,唯有桃花笑春风。 “想想那个梦中的新世界,治理偌大的天下要有多少大公无私,廉洁奉公之官吏?” “而眼下这天下能找出那么多么?”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这是社会经济、文明发展到极高阶段时候才有可能实现的一幕。 现在说这个就是一个口号,千万别去真的相信它能成为现实。 陆谦从根本上否定了它成为事实的可能性。只把它作为一个蛊惑人心的口号,那陡然的,一种环绕在他身上的神圣感就消失了。 不少先前热血冲头的人儿,现下一盆冷水浇头,也自就冷静了下来。 …… 感谢兜不住了。大纲上就一笔,汉风没细纲的。脑子想的都他么蒙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割据一方,故唐藩镇 聚义厅内一片寂静。不管是文化、眼界更高的林冲、杨志、鲁智深等,还是出身草民的三阮、刘唐、朱富、时迁等等,亦或是下面的一干中低层,除李逵那厮浑浑噩噩的,瞪着俩牛眼,人却快要睡过去了,那一个个都听得清晰着呢。 “均贫富,等贵贱。民智未开,此尽皆空想尔。” 陆谦做了个总结。但很显然他的话说服力不够。眼看着自己话说了这么多,却无甚大的反应,那些中低层们也不见认同,晓得是那土地对他们的诱惑力太大了。他索性就把话说的直白些。 “一身强力大者,如铁牛兄弟;一身弱力薄者,如时迁兄弟。二人并无兄弟情义,素不相识,素不相知。二人同有肥田二十亩,铁牛兄弟年入粮米三十石,时迁兄弟年入粮米只有十石,现下要铁牛兄弟拿出十石粮米给时迁兄弟,如此人各二十石粮米。我要问一问铁牛兄弟,你可愿意?” 李逵此刻已经清醒,睁大俩只牛眼先看着陆谦,再看着时迁,最后再转向陆谦,梗着脖子道:“如是梁山弟兄,休说十石粮,就是三十石全给了,俺也乐意。可若是那素不相识的人,俺凭的要给他粮?” 此刻整个聚义厅里的人,脸上都有了波动。陆谦大道理说了一通,没人做多认同,可现在举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很多人就已经纷纷回过神来了。 “如是换了你们来,又有几个会无怨无恨的只管给粮?还要年复一年的给粮?” “而你们跟着新朝南征北战,东讨西伐,沙场上刀口舔血,刀山上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打下这大好的江山来。现下要你们与那寻常百姓称兄道弟,无官无爵,无有贵贱,你们愿意么?”陆谦说到最后五字的时候脸都要笑起来了,盖因为这聚义厅上是人皆色变,显然没一个愿意这般的。 不少人如是那霜打的鹌鹑,斗败的公鸡,心气全无。 陆谦都不需要再说话了,这俩例子已经摧毁了所有人的热血。口号再热血,放到自己身上都难受不愿意,就更别说天下人了。这个政治理念,先天上便不存在实际意义。 一干人退出聚义厅,只剩下梁山泊一干头领还在。 接下来陆谦要诉说的就是今后梁山泊的走向了。这点他先给了三阮说过,后者肯定告知众人。他先是把手一摆,唐伍、周大明俩人就在厅堂上竖起一旗杆来,上面挂着一幅颇大的地舆图。 这是一副出自陆谦之手的地图,大致覆盖了胶东半岛,半个渤海湾和中原淮南腹地。 很多资料都是他这些日子来收集的信息,配合着前世的地理知识,大致能把江河名郡的位置都确凿了。但其内的州府都是没界线了,陆谦他根本没可能精确到这一步,就连海岸线都是一个大致的形状。 “这里就是梁山泊,这儿就是南京应天府,这里是北京大名府,东京开封府……” 地图上,东京与梁山泊之间划着一条红线,上面写着个很显眼的数字:300里。 “我梁山泊距离东京着实太近,还处在南北运河和东西济水的交叉口,一旦做大,东京城里的赵皇帝再是荒诞昏庸,也会调集大军重重围剿。” “这京东的禁军是不堪一击,东京城内的禁军,河北禁军的精锐,也属可笑。但是西军呢?” “单单一个西军便有几十万众,选出五万人来,我等便难以应付。” “将来我梁山真的做大,梁山泊虽好,却不是那久留之地啊。” 聚义厅上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来,啥意思,大头领这句话来的猛烈了。听话里的意思儿,今后还不能要梁山泊啦? 豹子头的眉毛已经舒展了开了,作为官僚子弟,林冲对‘均贫富,等贵贱’的论调是先天就不认同的,林家在洛阳也是一大户的。自然早早就安下心来,现下看着陆谦拿出的这幅地图,虽然被唬了一跳,却也能第一时间从实地出发来考虑的。“大头领的意思是向东去?” 这幅地图,胶东半岛占了大半笔墨,可见陆谦对胶东齐鲁之地是最用心的,林冲说道。 “教头说的甚是。我之浅见,由得摩尼教在江南掀起惊涛骇浪,我等就借机东进,攻取登州、莱州、青州、密州等地。不称王建制,更不去做那草头帝王。只求似一唐时藩镇,割据一方也。” “当今天子昏庸,天下各地贪官污吏横行,不知道积攒下了多少冤孽。由的摩尼教去引发来,那一遭事发,不说是如黄巢故事引得天下板荡,亦会如汉末黄巾,叫那东京朝堂威严大丧。” “我辈一已不在那梁山要害之处;二不称王称帝,挑衅朝廷。只求割据一方。甚至还可以年年纳贡。这朝堂如是威严如初,自然不会愿意;届时再做厮杀便是。但到时候他们自己若自顾不暇,还如何来料理我等?” “如有了那数州之地,我等兄弟百年之后亦有葬身之地。便是子孙后代……亦有福享用。” 语言的魅力就在于它能蛊惑人心,陆谦这寥寥几句话,叫那大厅中的低落气氛一扫而光。或许那三阮等人的之所以跳起,并非全是因为心头的热血,还有可能是认定这等口号放用在梁山身上,亦能掀卷起惊涛骇浪,甚至于是杀进东京城,做了帝王将相,叫他们更加光耀。 但是现下被陆谦一盆盆冷水浇下,那口号所催生出的热血激情也就冷下来了。说到底,这些人都不是拿特殊材料做成的红朝志士,他们甚至连太平天国的那些拥趸死党都不是。北宋末年这个时代,中原就算被北面的大辽压迫了一百多年,可大国底气还是十足的,也非是人人以当奴才为荣。与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初期的时空完全不一样。没有如此的社会基础存在,也就很难催生出那样的革命战士来。 三阮为首的这些人,那就仿佛是热血冲头的小市民,当他们冷静下来了,那也就冷静了。 现在陆谦画出了另一个大圆饼来,虽然没有先前的那么香甜,但更加实在,不那么缥缈。 “江南百姓苦花石纲久矣,天下百姓亦苦贪官污吏久矣。摩尼教若真起兵,必是能搅得翻天覆地也。届时我梁山泊主动与朝廷接洽,远离这要害位置,东京如何会不允?” “即便只是虚与委蛇,亦是要先稳住我等。” “这接下来便是一场比谁快的较量。是赵宋能先一步剿灭摩尼教,还是我梁山先一步巩固了这胶东半岛。如是可以,我是不愿看到摩尼教覆亡的。” “如我辈能先一步梳理了胶东,届时大军压过泰安,或是行海路增援方腊,皆是使得。” “大不了,叫那方腊亦做那藩镇么。我让他们打起那“清君侧”之旗号,就在于此。” “如果摩尼教亦能成一藩镇,我梁山与之南北呼应,料那东京朝堂不敢轻易向我梁山动兵。” 陆谦的话中并非没有漏洞,他要梳理胶东地方,也就是对士绅地主,杀一部分留一部分,一如梁山现今的政策。然后者彼此间关系错综复杂,那隐患之大是可以预见的,而且要治理数州之地,那官儿呢? 再有一个很关键的难点就是,那江南摩尼教几时会起兵? 如果说梁山泊当初对摩尼教还甚有敬畏,摩尼教中高手如云,确非当时的梁山所能比;即便是现下的梁山,只比高手斗将,那也不是摩尼教的对手。但是偌大的摩尼教,竟然连个一两万贯银钱都拿不出来,这下子叫梁山泊头领们对之敬畏之心大减。 梁山泊走向正规已经有段时日了,汤隆所领的军器监,究竟吞噬了多少银钱,头领们不说一清二楚吧,也大致有个估量。就更别说梁山泊养兵的耗费了。一两万贯银钱对于梁山泊来,是一笔大的支出不假,但也就是而已。对比梁山每月的耗费来,小巫见大巫了。 梁山泊耗费如此之大,换来的是梁山兵锋日锐,兵甲日坚。那是不是没钱投入就要是个相反的模样呢? 陆谦没这么说过,可是不少头领已经养成了这般的认知。 你没钱首先就吃不好,穿不好。吃不好就体魄不强;穿不好就是没有战甲。如是只有血肉之躯来,战阵上哪来的战力?官军的箭阵面前,没有盔甲护身,那怕是找死的。 梁山泊看似弱小,却有钱,实则小而强;摩尼教看似强大,却是没钱,实则大而弱。 宝光和尚和方家叔侄再来梁山泊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强弱关系在不少梁山头领眼中,已经是如此个不相等的模样了。 而对于摩尼教来说,却想当然的认为自身实力是远远胜过那梁山的。盖因为他们教中真真高手如云,远超梁山。这些人脑子里对于‘阵战’的认知,还是那种双方斗阵的单一模式呢。 陆谦的话中有着或大或小的漏洞,可他大致上能说得通清理,对山寨上的诸多头领来说,如此便足够了。就比如那杨志和索超二人。 同时呢,这一目标也很符合头领们的‘自认为’。与官军的多次交手,叫他们甚是瞧不上京东的禁军。但诸头领们又偏偏知晓,这大宋朝还有一支数十万的精锐叫西军,却是真真的强兵。这就叫他们生不出推翻赵宋的念想来了。 如此,陆谦欲图割据一方,名义上投靠朝廷,做那唐时藩镇,就甚和诸头领们的念想。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去死。哪怕他们嘴边天天都挂着“死也甘心”! 甚至于杨志都觉得,如此自己也算是复兴家门了。一如当年的金刀老令公。 …… 书友大大大大山,先说一声抱歉,删掉了你上章的本章说。但神威笼罩,不得不如此,兄弟还请见谅。 而大家呢,也都低调一点,收敛一点,要知道404的阴影是无处不在的。本章说也不能太过火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什么最重要?官帽也 郓城县。 大清早,东门外一队车马缓缓驶出城门。前知县相公曹京坐在当头的一辆轻车里,挑起帘子看了最后一眼郓城县,这处他盘恒多年的城市,脸上满满的苦涩和留恋。“此行南去,不知老夫是否可还有归来之日啊……”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却被贬官岭南那湿毒之地,行程几千里,内心是多么凄苦啊。 一旁的曹夫人看着自家相公脸上的苦容,心里头也甚不是滋味。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早就辞官回乡呢,也可落得平安。 现如今不仅自己相公没得好,就是一双儿子,也前途无亮。 有着一个吃罪太师的父亲在,她那双儿子便是真的百年不出世的读书人种子,也会没得好。 这梁山泊是个祸害,陆谦就是个大祸害,而曹京就是一条红果果被殃及的池鱼啊! “禀官人,宋押司带朱、雷两位都头在长亭置酒相送。” 车子外响起了随从的话声。曹京收住了哀叹之心,顿了一下道:“宋江,是个人物啊。”可惜他这辈子再大也无甚过人的前程了,胥吏害人不浅啊。 振作起精神,曹京抬足下了马车。宋江带着朱仝、雷横忙上来见礼,偌大的郓城县衙,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人,何况还有满城的士绅呢,今日赶来的却只有他们三个。 蔡太师的威慑力岂是一般? “唉,他们不来,押司你又何必前来?”曹京直接忽略了朱仝和雷横,却是晓得这两人只是宋江的小弟。 “相公料理郓城多年,公正贤明,尽心尽责,对于小人,对于朱雷两位都头,皆是爱护有加。今日相公离去,小人心中实做悲痛,安忍心不相送?” “相公一路南下,山高水长,路途千里,万望保重身体。”朱仝、雷横对于曹京的这一拜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们俩人在对付梁山事宜上,出了多少漏子?曹京是个精明人,怎可能猜不出味道来,却都是含糊过去。朱仝、雷横可是要真真感谢于他的。 “听从一言,叫老夫心头大慰,亦不枉老夫当日护你辈一遭。只老夫此去,怕难有再起之日,与尔等有一言告之。”曹京的眼睛里绽放着非一般的神光,让朱雷二人更是低头俯首。 “梁山泊近来确实兴旺,可其之兴势如空中楼阁,当其兴盛之极时候便是那败亡之日。盖因为梁山泊与东京距离过近,太祖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处水运要塞,动之则天下荡漾,朝堂必不会视而不见。” “你辈江湖豪气,与梁山泊藕断丝连,但处事务必谨慎,谨慎。莫要玩火自焚,引火烧身。” “老夫好言相告,听与不听皆在你们,且归去吧。” 宋江看着曹京不紧不慢的走回马车的背影,心理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他从曹京的话语中还是感受到了一丝真心。这么多年相交,或许也就是这最后的时候他才真真见到这位曹知县不掺杂其他情感的真心。 但不管怎么说,郓城县属于曹京的时代,就此便结束了。新来知县叫时文彬,据说官声还很不错,宋江却对此不报什么希望。这年头的清官只在于士林官场的吹捧,又有多少是真材实料? 别的不说,就看那张叔夜。都言是当世良牧,却也在梁山泊手里落得灰头土脸,还坐视杨志穷途末路,不得不逼上梁山。 张叔夜都不行,这时文彬换了曹京来,也是要坐蜡。刚刚上任,便接手一副烂摊子。要知道,那张叔夜与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已有约定,青州兵马都统制霹雳火秦明,都带引军队南下,过不几日就要进入郓城县境内了。 这秦明可是一员悍将,京东禁军九正将之一,手下有沉稳持重的镇三山黄信,还有宋江的好基友小李广花荣。作为青州的兵马总管,秦明纵然与花荣交集甚少,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不晓得花荣的本领。后者的枪法和箭法,便是秦明都不敢小觑。 青州本来就有五千禁军。当然,这五千人那是纸面上的数字。实际上,也就三千来人吧。有慕容彦达当知府,青州的军政都一塌糊涂的很。就算是秦明、黄信,也只能护住个别的营头,维持着一定的战斗力。 此次青州府调用了四个禁军营,外加本府土勇上千人。以如此之兵力想要荡平梁山,那是痴人说梦;但这些人马汇合了郓城当地的土勇后,要守住郓城,却也不难了。也就是说,这郓城又要变成战场了。 宋江心中感叹着,感叹着曹京的运气。 这青州人马事实上只是张叔夜请来的多路人马之一,这一遭是五州兵马共讨梁山。 这消息早就传遍了济州了。 梁山泊抢了蔡太师的生辰纲,惹得东京城里的老太师大丢颜面,发下怒来。可不仅仅是曹京这个小小知县吃了累赘,听闻那濮阳的知府也去东京听参了。这一遭儿,那濮州的人马,还有东平府的人马,此次是全都有到。如此配合着东昌府和济州本地,再有青州府,这才是真真的知会各州府,并力剿捕。 东平府的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善使双枪,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一员拔尖的战将。当初在西北,因常打头阵,又称董一撞。 而东昌府的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上一遭就比斗就打的那杨志满面流血,丧胆而归。而杨志的武艺,宋江虽然没亲眼见到过,却从朱仝、晁盖处听闻过。再加上那能与花和尚鲁智深打平的金枪手徐宁,这梁山真要小心应对了。不然,稍微不慎,便有大祸临头。虽然宋江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梁山不会败得。 宋江心里翻转过无数念头,再看着曹京人南下的车马,暗叹道:“曹相公啊,你是没遇到好机会啊。” 如此,三人回到城中,宋江没有领人去阎婆惜处,而是去了雷横家。这雷横家中无有外人,只一个老母,最是安全不过。 却是没人再提起那曹京,亦无人提起即将到任的时文彬。三个人脑子里想的都是梁山。 “听曹相公之意,这一遭儿,梁山还能趟过去不成?”就曹京的话来讲,显然不认为梁山泊是短时间里就能破除的。 宋江首先开口。 说真的,别看原著上这厮领着人马,南征北讨,打了一仗又一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鸟人真是不出世的名将。 但细细看水浒上的战事,有宋江没宋江,又有什区别?宋江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精神榜样儿,拿主意的是狗头军师吴用,出力拼杀的是麾下兵马。且施老爷子在文中无限突出的斗将的重要性,忒不科学。梁山泊征讨四方的时候,头领武力够强,也就能打的下来了。而这时空‘斗将’因素对战争的影响也真的是不小。至少宋江是深受影响的。 朱仝与雷横对视了一眼,对比宋江,二人对阵战征伐是更据了解,也有经验。 “此次会剿,官军纵然多路齐发,可彼此相距太远,每路兵马又各不相属,各自为战……” 那清河县埋怨张叔夜分兵作战,是那次大战失利的最重要原因,这却是有那么点自以为是的。但现在朱仝与雷横则是真的感觉到,今朝的这儿一场大战,官军败也多会败在分兵多路,各不相属这一点上。 因为这会各州府官军并力会剿,那是明明白白的派兵马杀到,并无甚遮掩。恐怕现在的梁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青州的兵马与东平府的兵马还未碰面,就可能已经为梁山各个击破了。 事实上那张叔夜是没准备这样打的。但是濮州、东平的人马不听他的啊。 他先前只是联系了青州的慕容彦达,后者的妹妹慕容贵妃乃是当今天子的宠妃,已经接连诞下皇八子益王赵棫、皇十一子祁王赵模、皇第十八子信王赵榛和皇二十五子建安郡王赵楧。这当中那皇二十五子是才刚刚诞下不满百日。 慕容贵妃是宠冠后宫不假,但天见可怜,她生下的皇子,最大的皇八子也才年方八岁。而也是今年,当今皇帝已经正式立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为太子。 呵呵,定王赵煊变成了太子赵桓,以太子詹事耿南仲为徽猷阁直学士。这一下子把慕容一族仅剩的那一点野望也给全打消了。要知道赵宋一朝,还从没有被废弃的太子。 虽然皇三子嘉王赵楷,似乎还没有放弃争位,可慕容一族却没有太大的野望。因为他们慕容家从慕容延钊起,便世代高官贵胄,与大宋朝与国同休。才不会去行那孤投一掷的冒险之举。 现如今太子的老师,耿南仲那是标准的旧派人物,而蔡京却始终自诩为新党,大举王安石这面旗号。在他当政期间,以王安石坐像配享孔子身边,位在孟子之后。政和三年,王安石追封舒王,又诏追封王安石儿子王雱为临川伯,从祀孔子庙两庑之末。你甭管蔡京一党给王安石抹了多少黑,只说这一点上,两者就有根本性的偏差。 而张叔夜的出身于却也与旧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慕容彦达果断决定帮张叔夜一回。那时候张叔夜可聊不到后续的变化。他所求的只是要青州兵马杀奔济州,给梁山泊形成一定压力,一定牵制。 而待他积蓄了民勇,再辅以东昌和濮州的人马,先挟制梁山泊。 至少叫人等都看到,梁山泊在与官府为敌,现今两边还在交兵中,而不是官府已被梁山泊打的一败涂地。叫那流离失所者有所惧怕,不去投奔梁山,而来投他民勇。 可没想到濮阳渡一事,叫那蔡京怒火迸发。梁山泊周遭官府,无人敢忽视了老贼怒气,纷纷派出兵马来。比如那濮州,出阵的就不再是徐宁,而是本州兵马都监,却是一个陆谦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人。 那东昌府的张清,也领了知府大人的命,要直捣梁山。于这些官僚眼中,剿灭剿不灭梁山并不当紧,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叫东京城的老相国看清到他们的热忱,看清楚他们的态度。 什么重要,都没他们自个头顶的官帽重要。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么快就败啦? 四州兵马煌煌压境,配合着济州本地人马,总兵力上万是必须的。但这些人落在陆谦的眼中,却是半点威胁都没有的。 纵然他们的带兵之将瞧起来甚是豪华,秦明、花荣、董平、张清、徐宁,二虎将三骠骑,再加七十二地煞中排名仅次朱武的镇三山黄信,还有龚旺、丁得孙,甚至还要加上朱仝、雷横,以及编外的武松、晁盖等,张伯奋、张仲熊昆仲也非是凡俗。只说武将单斗,梁山泊万万不是敌手。 但那又如何呢?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打。 这数州兵马来的急迫,除了那青州兵马外,其他人马恐是没个几日功夫准备,就匆匆上阵了。彼此还各部相统,没个配合,除了被各自击破外,陆谦想不出还有第二种下场。 他也不会费心去设计什么。就梁山现下的实力,出动主力,打哪一路不是手到擒来? 甚至于陆谦这次都要做个试验,把部队放出去,却不自己亲自带兵,看看打赢了又能落得多少好处?如果那系统真能如他所愿的,那日后梁山泊实力更强时候,他就是坐在大后方不动弹,经验都会唰唰的向上加啊。 时间过了七月十五,青州的兵马首先杀奔了济州。他们也是经济水转运物质辎重的,青州与济州中间还夹着一个东平,可秦明所率的这支青州兵马,却与东平府的队伍拉来了足足两天的距离。 “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再加上镇三山黄信……” 朱富的情报很快就送到了梁山泊。现如今朱富和王定六可不仅仅是一家酒馆的老板,区区一个坐探而已。他们更是督导一面情报事物的负责人。以梁山泊为分界线,朱富向北,王定六向南。只是现下的笑面虎更重视齐鲁,而活闪婆也更重视两淮。 且说这日陆谦以林冲为正,鲁智深、杨志为辅,三人点了山寨新旧十营陆勇,受左右水师营、后勤方面的船舶运送,下了梁山,从济水口入,径直到了郓城县西,离县城十里下了寨栅。 却是唬的郓城新到的知县时文彬险些尿了裤子。现如今的郓城县城,各路土勇民兵相加一起,还不到千五百人,素质更是参差不齐,如何抵挡的下梁山泊如此多人马? 万幸这支兵马并没攻城,而是停在了县城西路,显然是要截击青州的兵马的。 且说那青州总管本州兵马统制秦明,自他名号上就能知道,乃是个性格急躁,声若雷霆的人。这人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虽然不会把梁山泊看做他们青州地界的清风寨、桃花山等,却也打骨子里看不起那强梁草寇。 接到郓城发来的紧急飞报,秦明勃然大怒。许多路兵马攻打梁山,这伙贼子不战战兢兢,固守水泊山寨,苟活性命,竟然敢大胆出击,还第一个就寻他的麻烦。秦明的怒气不可抑制,高声道:“红头子敢如此无礼!立时于我号令军马来,不拿了这贼,誓不罢休!” 盔上红缨飘烈焰,锦袍血染猩猩。秦明狮蛮宝带束金鞓。云根靴抹绿,龟背铠堆银。直让手下兵将加快速度,第二日就进了郓城县境之内。 梁山营寨里也一派号角声起,林冲点起人马相迎,留下左右水师营护卫后路。 两军拣空阔去处,摆开人马,发起擂鼓。秦明手提一根狼牙棒,密嵌铜钉,睁着眼向对面看,就见彼处一列三员大将罗列。林冲在马上擎着钢枪,朝秦明声个喏。秦明大喝道:“林冲,你祖代将门之子,朝廷命官,久食禄于国,现今却落草为寇,反叛朝廷,岂不叫祖上英名蒙羞受辱?我今特来捉你。会事的下马受缚,免得腥手污脚!” 林冲脸色正经,“秦总管此言差矣。想我梁山泊陆大头领义薄云天,及俺林冲的冤屈你不是不知。大丈夫为国效力,义不容辞;可如俺林冲这般的情形,还如何能忍?高俅那厮无中生有,官报私仇,逼迫得林冲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不反了痛快,莫不是要束以待毙?” “而那赵天子高坐龙庭,许多日子来何曾责罚过那高俅一句?岂不闻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大但林冲。”秦明猛地大喊一声,却是林冲的言语叫他听了胆颤心寒,不敢再叫他说下去。“恁的巧言令色,煽惑军心。口吐妄言,你罪不容诛。兀自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喝叫左右两边擂鼓。秦明轮动狼牙棒,直奔林冲来。 林冲左手的花和尚昂天大笑,喝道:“秦明,你这厮原来不识好人言语。洒家本还念你是条好汉,你道俺梁山泊真个怕你!”言罢便纵马挺起月牙方便铲,来战秦明。 却是梁山上有那不成文的规定,这临阵斗将时候,主将能不出马,最好不要出马。 这规定说出来了叫人觉得是扫自己的威风,但对于战争是不是有用,那却是人人都心知肚明。 鲁智深与秦明那都是走刚猛线路的将军,两个人就军前厮杀,真乃是棋逢敌手难藏幸,将遇良才好用功。 一个月牙方便铲宛如怒龙,一个是狼牙棒重若猛虎。 针尖对麦芒,无有一丝儿相让;一次次撞击仿佛敲鼓鸣锣,金铁声震的人耳膜发痛。 二马交错,鲁智深与秦明两个交手,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 如此叫杨志亦勒马上前叫阵,镇三山黄信深有自知之明,小李广花荣挺枪迎上。两杆长枪盘马交错,一个离顶门只隔分毫,另一个望心坎微争半指。虽然无有鲁智深与秦明的激烈火热,凶险上却更胜一筹。 林冲瞧着两处,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再看对面的黄信,亦是神情万分紧张,当下就想出了一秒策来,先出阵邀战于他,那黄信如何敢应?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威名他还是晓得的。再看林冲有与鲁智深合手,夹攻秦明的迹象,当下就命人敲响金钲来。 林冲是哈哈大笑,金钲一响,那青州军如何不气势一挫?当下把手一挥,身后的战鼓立即做响来。三个主战营头做三叉戟状,直向青州军捣来。至少这能最大程度分散敌人的神臂弓手。 三个主战营当头的全是身披步人甲,手提长牌的壮汉。对比官军的盾牌,这些由梁山改装而来的盾牌,重量上并没太大的提升,但对于箭弩的防御力却多少有点增进。因为陆谦不计成本的在盾牌上蒙了三层丝绸。一种被他拿钱叫人特制的,密度相当高的丝绸。 他隐隐记得在那个帖子里看到过,丝绸是能防箭的,只会连箭带布一同插进伤口。蒙古军就是如此,因此蒙古军队中的大夫只须将绸子拉出便可将箭头从伤口中拔出。据说还有一个好处,因为箭头被丝绸包裹一起进入人体,人体受感染的机会会更小。丝里面还有种什么什么蛋白,可以促进伤口的愈合什么的。 具体的陆谦已经忘记了,能记得起来的便是这些。梁山泊虽然不能说富得流油,可购入丝绸的钱还是有的。北宋时的丝绸可不是一般的多,在没有大量棉布现市的时代,丝绸的数量之众是可想而知的。 便是那丝绢制作的罩衣,主战营头都人手一件,衬在甲衣战袍下。后者对于防备箭矢的确有用处,但对防备神臂弓的弩矢就力有不逮了。但陆谦还是义无返顾的去叫人收购丝绸了。 “放箭——”两军中都响起了粗狂的喊声。一场拼杀就此展开了。 弦响一片,呼啸的弩矢闪电般射出!第一排弩兵射完立即后退,第二排随后补上!弓似满月,箭似流星,两军阵前弩矢如雨,惨叫声也相继响起。神臂弓在这个时代就是bug! “向前,向前。冲,冲进去,踏阵破敌。”林冲用手臂上套着的圆铁盾拨开射来的弩矢,大声的吼叫着。 梁山泊现今最讨厌的便是禁军的箭阵。神臂弓的威力能叫那些病鸡一样的禁军人马最大限度的拉近他们与梁山上那些精壮汉子间的差距。 这就仿佛是早期的火枪兵和弓箭手。前者是流水线制品,生产速度快,廉价;后者却是需要长时间的磨练,才能变成一名优秀的弓手。但是战场上,廉价的火枪兵射出去的弹丸却能轻易夺走一名多年苦练而成的弓箭手的性命。 梁山泊一干头领们现下就是这样的心情。只论肉搏,他们相信自己操练出来的汉子能轻松的把五倍、十倍的禁军击垮;可是箭阵之下,这些实力明明远胜过禁军的汉子的表现却不能比一个病鸡更好多少了。 所以,梁山泊现下最头大的一件事儿,就是如何与官军迅速近战! 夜战,伏击,偷袭,这些都是办法不假,却不可能是每次作战都给用上。正面作战,堂堂正战才是梁山泊未来的发展方向。那么禁军的箭阵就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想不出法子的梁山兵马,现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最大限度的增进防御力,顶着伤害,稳步向前,直到彼此厮杀肉搏。 两方的箭弩在头顶不停交过,不停交叉落下。 先是弩矢,慢慢就是箭矢,距离越来越短,这个时候谁都不会退缩。 “弓手——准备——”黄信将令发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至少五百名弓手到位,里头少说有二百人来自土勇,先前的对射伤亡的岂能都是梁山军?这些人被黄信抽调来,他们从后转向了前,顺着阵营中刀枪甲兵间的空隙快速涌到弓手序列站定。一阵叮当的撞击声后,所有弓手纷纷挽弓在手,锋利的箭矢一支支搭扣在弦上,锐利的眼睛眯缝起来。 这是最后一波激射。 “放箭——” 不需要黄信再亲自下令了,阵列里的都头、指挥使都纷纷大喝,五百弓手瞬时嘣响了弓弦,“嘣嘣~~”的弓弦震动声中。一片箭雨如是倾盆暴雨,浇泼过去。 “嗖嗖嗖——” 锋利地箭矢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亡乌云,致命的雨点铺天盖地地向着梁山军头上罩落下来。瞬时间,箭矢碰撞甲衣、血肉的第一时间,凄惨的嚎叫声就冲霄响起。 但这并没有阻挡得了梁山军冲刺的脚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梁山军,不惜代价,不惜牺牲。直接将青州军单薄的肉搏兵阵线给撞零散了。 秦明大声嘶吼,挥舞着狼牙棒打飞了射来的几支箭矢,眼睛中却是没有一丝热度,冷色尖厉,沉重的狼牙棒已经做好了嗜血的准备。 马嘶人嚎,血溅刀飞。 那排在首列的重盾兵或许已经换了人,或许还没有换。此刻就是一颗颗射出的清道炮弹,撞击在宋军的长牌上,那本该是火星撞地球的大碰撞,但实际上却是在打保龄球。谁让宋军的阵列就是立定房守呢!静止的他们当然比不得提速急冲来的梁山军,那一瞬间的冲撞,搏命的一击。是以最快速度击溃对手甲兵线的必须选择。 鲜血淋淋,肢体残飞。双方将士的惨叫呻吟声,让天上的太阳都不忍目睹。 重甲兵之间地对抗就是这以命博命地兑杀。不然你彼此砍上几刀,对面的油皮儿可能都没破。 体魄强健且训练有素的梁山军士卒在拼杀中显然占了便宜。在重盾兵奋勇前冲的时候,他们身后有着长枪兵、大刀兵、重斧兵、刀牌手等跟进,他们会第一时间里就把兵器重重的刺入/砍入倒地的敌军身上。给己方的重盾兵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重新站起,然后退到长牌大盾的身后,以重盾兵为掩护,三五成群的大步杀入敌军中。 花荣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几名健勇军汉,招架住了梁山军劈头砍来的大刀,却没能招架住紧接着便刺来的,甚至是同时就刺来的长枪。 梁山军的这种战法并不出奇,道理也十分简单,那就是以多打少。在同一空间和时间里,向对面倾泻更多地兵力和更重的火力。一定程度上这甚至与后世的热兵器时代的战术,都那么的相同。 青州禁军,体魄不如对手,胆气不如对手,配合也不如对手。不败那就没天理了。 马背上的花荣,就看到青州军在最初的碰撞后,整个就仿佛是夏收田地里被收割的麦子。齐刷刷齐刷刷的卧地儿。人命在这一刻卑贱的连路边地野草都不如,每一瞬间。每一喘息,都有鲜活地生命在消逝。肉搏有半刻钟么,阵前已经倒下了数百具人马地尸骸。青州军已然崩溃! “杀杀杀——” 秦明还在大声的咆哮着,但他人被杨志给黏了上,有心冲上去都做不到。要不是黄信牵挂着自己师傅,带人来应援了一波,叫秦明抽空脱开了身来,待到梁山军的大部队压上来了,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 郓城西城楼上的时文彬,看着城外的战场有些懵逼。这不是才刚刚接战么?怎的那秦统制的大旗就倒了? “这,这……” 时文彬点着城外,回首左右视手下官吏,震惊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堂堂青州禁军精锐,这么快就败啦? 第一百六十八章 索超很心塞,董平很骄傲 ps:年三十儿了,向大家问个好,祝大伙儿身体健康,心情愉快!除夕快乐!新春大吉! 就在林冲一伙儿东来迎战青州兵马的时候,陆谦携带着索超,点起亲卫营、第七营、第八营,外加四营新兵,亦向西迎战濮州来敌。 这似乎不符合陆谦先前制定的策略,但是在濮州方面的大致情报传递到梁山泊后,陆谦心动了。那濮州军太low逼了。 这次濮州军出动了三千人,数目不小,不仅团练使徐宁在列,濮州兵马都监吕义亦在军伍中。 但这三千人中,除了上千人的禁军之外,剩下的尽濮州土勇。 众所周知,濮州的禁军已因先前与济州禁军的对调,而折损一半了。所以,就这上千人的禁军也是不容易拼凑来的。而至于余下的两千土勇,那就更是‘拼凑’起来的了。 濮州一不临边,二无巨匪大患,怎可能常备着大批的土勇,这些人里多半是各县强征来的。 是以,这三千人的数量虽不少,在陆谦的眼中却不堪一击。 顺便说一句,他们不仅在陆谦的眼中不堪一击,在阳谷县和清河县人的眼中也不堪一击。就是在军中的二号人物徐宁和濮州兵马都监吕义,对自己这一路的攻势都不抱希望。如果是五州大军汇集,他们还能在旁边喊一喊“666”,可独立作战么,就是呵呵哒了。 那吕义出身河北禁军,能做到濮州如此重地的兵马都监,自然不是蠢货。他心里知道徐宁武艺高强,超出自己不少,为人也持重知趣,是以对之甚是倚重;更晓得麾下的三千人马多是滥竽充数之辈,万不能与悍匪强寇相比,对他直言此战不求有用,但求无过。要徐宁引五百禁军先行,务必小心谨慎。 徐宁也无甚感动。他来到濮州也有些时日,怎会不知道自己顶头上司的为人?那是个用着人靠前,用不着人靠后的主儿。 他刚抵到濮州的时候,这吕义对之可是不理不睬,是半点也无同僚之情。盖是知道徐宁得罪了上官,前途无亮。现在要厮杀效力了,却做起好人来。 但徐宁再是想着吕义不靠谱,也没想到当他探知大队梁山军向濮州军杀来的信报后,立刻派人告知吕义,要他迅速进兵,赶来与自己回合。可等到的结果却是吕义带着手下人马掉头就跑。而徐宁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他却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五百禁军,实际上却是两个禁军营拼凑在一起的,且这两个营还是当初从济州对调濮州去的,内中的一些老兵都是梁山泊手下的釜底游魂。那步人甲的确是有一些,神臂弓却连二十具都没有,濮州也不是非常重要的重镇。在被大军包围之后,一干禁军已经两股颤颤了。徐宁与索超斗了三四十回合,还无任何败阵迹象,手下的一干人就全投降了。 然后金枪手徐宁被十几具神臂弓对准了后,也长叹一声,下马受缚。 他这次还是对吕义太过信任了,以至于整个人被坑的爬都爬不起来。如果陆谦是那宋江之流,金枪手这会就是‘在劫难逃’。 但他不是。 再要索超引着四营新兵去追杀吕义之后,三营老兵看押着战俘,造了营寨,中军帐里,陆谦就亲自给徐宁松了绑。见礼道:“小可陆谦,多有得罪教师,勿怪。” 徐宁连忙还礼。这自从落入了梁山军的包围里,徐宁虽然觉得难堪,但却知晓自己应无性命之忧的。所以对战索超的时候,他也半点不怯,全神贯注,对战几十回合,半点不落下风。要知道,这高手递招可半点也分心不得的。 而如他这般境地,就恍如身陷绝境,十成本事能使出来五成,就是了得。就好比那方杰,就是方腊的侄子,所谓的南国第一名将,在杜微飞刀的帮助下,一戟将霹雳火秦明耸下马去,硬磕关胜与花荣,虽然免不了要落下风,却也难见输赢。宋江队里,再差李应、朱仝出阵,并力追杀。方杰见四将来夹攻,方才拨回马头。却被卧底的柴进截住退路,武艺高强如方杰者都慌不失下马逃命,以至于能叫柴进这种货色一枪戳中,燕青赶上一刀结果了性命。这斗将时候又无底气,可见一番。 说来,这徐宁与索超对战的这几十合,非旦不是他的短处,反而能更叫人高看他一眼。 最直接的明证就是索超追吕义不成,领兵返回寨来,于中军帐中瞧见徐宁的时候,那态度是相当亲近,只是因为佩服金枪手的武艺。 而此时陆谦已经与徐宁说定,明日就放他离去。只说自己是一路血战才杀出重围,至于那所带引的五百禁军士卒就全都给丢了。 这很正常。整个濮州官场都晓得徐宁的武艺。堂堂金枪班的教师,那是皇帝的近身保镖头子,武艺能不高强吗?怕是偌大的东京城里都排的上号的。而那陆谦身边一无豹子头,二无花和尚鲁智深这个西军悍将,三无杨志这有着不俗背景之人,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小的索超。那被梁中书抬举之前,仅是大名府禁军里的正牌军,一个芝麻粒大小的人物。抵挡不住徐宁拼死之下的猛攻,那是理所应当。 “徐教师武艺高强,人品亦是忠厚。与我山寨有着颇多干系,大头领怎的放了去?” 徐宁转下帐去歇息,内中只剩下了梁山泊一干人。陆谦在上,索超、宋万、薛永、韩伯龙、郭盛等在下。索超第一个开口进言。 自当日陆谦叙说了‘大志向’之后,索超明显是提起了精神。而照他的看法,梁山泊兵马固然精壮,但遗憾就在于高手颇是紧缺。看看那江南的摩尼教,顶尖高手如云,是好不厉害。而反观梁山呢?林冲、鲁智深,杨志、索超,别的不讲,只说眼下这几州官军里的厉害人物,就不是山寨所能比的。如此放掉徐宁这个本就与山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太过可惜。 “不说那徐夫人刚刚诞下一子,就是以徐教师心性,安会上山?”陆谦呵呵一笑道,徐宁又不是走投无路了。“如此心不甘情不愿者,还是不要去赚,免得生出间隙,坏了我辈兄弟情谊。” 陆谦整个人的心情都是极好的,因为就在他在帐中跟徐宁叙话的时候,脑子里接连蹦出好几声提示音,却是东路的林冲一伙儿已经打崩了青州军。虽青州三将一个都没抓到,但经验陆谦却已经收到了,可并不比眼下的少。 心情大好,又信奉放长线钓大鱼的陆谦,自然就会放了徐宁一马。这次双边只结个情谊,下一次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帐内一干头领听了尽是赞同。 只有索超闻言有点心塞。心不甘情不愿者,不要去赚,免得生出间隙,坏了兄弟我辈的情谊。这话说的可真好听,但看看他那时候…… 索超想想自己当时,也的确没有被强留在山寨,就是那言语和现下陆谦对待徐宁的和风细雨有太大太多的不同了。索超想着就是微感心酸,他就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且不提陆谦这一头,只说梁山军的东路人马。轻松的把青州兵马打崩,斩杀了四五百人,又抓了七八百战俘。但梁山军所受的损失,却也不算微小。 只战阵里阵亡士卒就过七十人,内中大半是披挂着步人甲的精锐。至于受伤的就更多了。去除掉那些皮外伤,只说必须在随军的医护营里将养的,就有上百人,其中可划入重伤层次的也有三二十人,今后死的人只会更多。而细细归纳,不管是阵亡的亦或是受伤的,三分之二来自箭弩。 与青州军一战,梁山死伤了二百人,对比一支陆战兵力高达五千人的军事力量来,这点死伤不伤大雅。虽然战争会让甲胄有破损,可是梁山军推掉了整个青州军的精锐,这一战中的缴获远远大于他们的损失。 那剥下的甲衣立刻变成了三个主战营伍的装备,叫三个主战营的披甲率达到了满百,就是那铁甲都超过了三成。 自叫水师转运伤员和战俘送回梁山,林冲部依旧停留在原地,只等着稍后便到的东平军。不同于陆谦打完了濮州军后,就要返回梁山。他们却是在第一开始,目标便是东平军+青州军。不然怎么一下子拉出十个营头呢? 那青州军跪的如此干脆,却是谁也不想过的。秦明加上董平,总兵力也四五千人了。 可现在青州军被打掉的一半,剩下的分崩离散,等到董平带队赶到的时候,秦明手下的残兵败将拢共还不到五百人。 董一撞是个很傲气的人,不看他背后插得那两面骚包到极点的小旗,只说他想着人程万里的女儿漂亮就去求亲,就可见一番了。 人程万里是什么人?东平府知府。且是童贯府上门馆先生出身,有后台,有官职。纵然这辈子也不可能爬上两府,但人家这等前程怎么可能招个武夫做女婿?你董平再是年轻有为,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可你终究还是个武夫丘八。在这大宋朝,武夫们先天上就矮文人一头的。就如程万里所以为的,我是文官,他是武官。人家生下个漂亮闺女,那就是本钱。将来与童贯亲信的子侄,亦或是官场同僚的出众后生,结下一门亲事,这方是正理。 董平年纪不大爬上这一府兵马都监的位置,当然也不是个蠢笨的。屡次使人去求亲,被程万里拒绝了,也痴心不愈,这是为何?虽是有羞刀难入鞘之嫌,却未尝不是眼界高,亦自认为能配得上那程家女儿,同时也底气硬朗。 东平府距离济州更近,董平对梁山泊也深有了解。知晓那梁山人马不可小觑。但,是青州军先甩了脸子。那慕容彦达之所以差遣兵马襄助张叔夜去,本就不是卖蔡京的好,岂会与童贯门人所属搅合一块?董平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或许还没接触到这一层次,但事实就是青州军不对在先,董平自不会忘去。 如他这类人物,最最记挂的便是一个脸面。那青州军若打了胜仗,董平也没甚好说的。现在青州军却是反被梁山军痛殴一阵,损失极其惨重,叫董平好不可笑,好不乐呵。 “哼,我东平兵马与青州兵马各不相属,如何能黏为一处,并力剿贼?莫不是要你家统制听命于我?你且去告诉秦统制,此事休提。” 第一百六十九章 蔡高定议梁山泊【四千字大章,要吃年夜饭喽】 清晨,水畔的薄雾为阳光驱散。 屹立在济水河畔的梁山大营显露在董平的两眼中。这是一座十分严整的营寨,不管是中间的主寨,还是四角的分寨,全都刁斗森严,营寨外布置着鹿角、拒马,还有一条不知道有多深的沟壕。 从营寨的大小上,董平能够大致估算出梁山军的数量,可远没那伙儿青州败军禀报的那般多,四角小寨都是营寨一级规模,中央的主寨也就三四千人,总兵力大致在5000人。 前文说了,董平对梁山并非是一无所知的,他清楚梁山军的建制:五百人一营,与官军等同。区别更在于人家的那五百人是实打实的五百人,而不像官军那般。 现今他手下只有两千人,才不会无脑若秦明那般,与梁山硬碰硬的。董平昨日午后进军至郓城西十八里的十八里铺,据镇墙而守,考虑的就是这点。 董平在外窥营,还那么大大方方,自然逃不过梁山军哨兵的眼睛,林冲他们得到信报,微微一笑也不去管。这一仗他们已占着绝对的优势,便是被董平看得几眼去,又能如何? 辰时过半,营地里擂响了聚兵鼓。林冲留鲁智深守营,带上杨志,点了两营主力与两营新兵,兵锋直捣十八里铺去。 董平的确艺高人胆大,直到两千梁山军全开出了营地后,才打马折返回去。 十八里铺围墙只一丈的高度,低矮又单薄,董平虽然会据镇而守,但他也不会只守不攻。这不是他的性格,对于交战也是不利。叫梁山军开到眼皮底下耀武扬威的,太落士气。更别说军中上下都知晓那青州军已败,士气本就不高。 当林冲、杨志引着两千军卒杀到的时候,十八里铺外,一支宋军已经一字排开。 当先一将,手持双枪,一袭简银铁铠宛如银霜洗地,头顶水磨凤翅盔,青色锦绣麒麟纹战袄。背后箭壶中插两面小旗,上写一联道:“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这正是董平! 董平这厮生的英武,林冲、杨志亦听闻过他的事迹,现下再一看他这表相貌,纷纷赞叹一声。 古人有云:相由心生。这句话在21世纪都还被许多人信奉为真理,事实上这句话虽然不科学,但也具备统计学上的意义。在现下这个时代,就更被许多人深以为然。 所以那郓城县里头,一副关公像的朱仝永远比雷横吃香;那关胜凭着自己的祖上,虽然上山时日在后,却轻易的就在排名和座次上超越了豹子头林冲。 眼下林冲、杨志来瞧董平的时候,这第一印象就是如此。所以啊,这从古到今,长着一副好相貌有多么重要,那就可见一番了。 这边的董平也第一眼就看到了林冲。作为现下梁山泊的二号人物,因为高俅的干系,因为与陆谦的干系,林冲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董将军请了。”林冲当下放话:“今日我强你弱,尔纵然英勇,量你这个寡将,怎敢当吾!岂不闻古人有言: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你看我手下雄兵猛将俱全,思量自家又有何依凭?何不早来就降,免去一死,亦能替天行道,济困扶危。” 董平大怒,回道:“背国逆臣,该死狂徒,怎敢乱言!”说罢,手举双枪,直奔林冲。 这边杨志得令,手执铁枪,直取董平。董平那对铁枪,神出鬼没,人不可当。杨志却也非是浪得虚名。两个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交战良久,林冲恐怕杨志有失,便教鸣金收军。杨志勒马回来。董平手举双枪,似乎想要直追杀入阵来。但看着梁山军阵前的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弓弩手,他觉得自己如果就此追下去了,便也把自身的这条小命给追丢了。 林冲看着十八里铺的围墙,目光所及,自然能晓得那上首人马多是弓弩手,只可惜目力有限,到底辨别不清晰。“可惜那千里眼还无着落,不然那城墙上看的亲切,若是弩兵无多的话,就直冲过去。”他有些叹息的道。 作为梁山军的二当家,林冲是知道陆谦有多么要紧要千里眼的,当然还有那已经可宣告失败的火药。前者是花费了大价钱收购那通透无暇的大块水晶,价格不菲,却市面上极少有。后者也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所知的火药威力在林冲看来已经是不低,可却叫陆谦大失所望。甚至一度都把那失落的神色就形于色,叫林冲好不吃惊。 而东平府与济州府是一般无二,下辖只有四个营的禁军,想想当初济州府禁军的表现,这东平府的禁军又能呈什么英雄?或者是能有多好的装备?梁山军现下的武备也不差的,尤其是主战营。无论是披甲率还是神臂弓,数量都能媲美禁军中军。 如果这东平府禁军的神臂弓数寥寥无几…… 青面兽再一旁无甚表示。月前朱富从密州寻来了几个制镜的老师傅,陆谦就把高价收来的几块无瑕水晶交于那几老汉,让其做什么‘千里眼’。说是能远窥数里之外人之面目,丝发可显。这太超乎杨志的想象了,他可不向林冲那般对陆谦深信不疑,看不到实物,他可不信。 但他也不能否认林冲话中的意思,眼下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如果城墙上只是些弓手,而不是神臂弓兵,两个主战营的披甲兵冲上去,这十八里铺和董平军就算是破了。对这一点,杨志是绝不怀疑的。 陆谦在清河县也没寻到机会与武松见上一面,后者领着清河土勇,正牢牢地守在县城。那清河县都要被再次杀来的陆谦军马给吓尿了。 这种只要贼寇愿意破城,就一定能破城的感觉,太让清河县悲哀。想他堂堂知县,竟然要毫无尊严的被蹂、躏至此。 陆谦再遣派薛永、焦挺领兵进至阳谷县,做出要杀入濮州的迹象来,实际上却从黄河边上接过了南下的杨林一伙儿。两者相加达四五百匹健马,再有扈家庄所赔战马,不仅五百骑能凑足,还可有着一二百匹战马做后备,都能立起一个真正的骑兵营了。 只可惜梁山泊还没有专门的骑兵将领,别看五虎八骠什么的,这当中却没有一个是职业骑兵军官。那马兵都头之类的,可不能当回事儿。 其他如林冲、索超、杨志一类的猛将,他们更多的是了解马匹,这年头武人就少有不爱马的,而不是善于指挥骑兵。反正在陆谦的眼中,试看整个水泊梁山,除了那双鞭呼延灼外,就再找不到第二个专业骑将。 但那双鞭呼延灼,还远在千里之外呢。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被高俅给派过来啊。 消息传得飞快,梁山泊兵分两路,击溃了青州军和蒲州军。这就仿佛是生出了翅膀一样,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水泊周遭府县。 那东昌府的张清,立刻就选择了停止进军。 而如此消息传递到东京之后,蔡京就算再眼界‘高远’,也不得不分出股精神来留心此事了。盖是因为那梁山泊距离东京着实太近。如果那陆谦一遭兴兵西进,别说是杀到东京城外了,就是叫那南京应天府告急,秉国执政的他蔡太师都要被皇帝好一通责怪。更有传言者说,京东不宁皆罪在括田所,真岂有此理! 此次复起,蔡京虽然依旧大权在握,但对比上次秉国,却已经有所逊色了。这当中一大表现就是王黼。王黼是蔡京复起的重要人物,蔡京再次任宰相,感激王黼帮助自己,就任命他为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王黼从校书郎之职,升到御史中丞,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按理说他当是蔡党中的核心人物,可事实却是王黼正在与蔡京渐行渐远。 盖因为蔡京与枢密使郑居中不合,王黼却与郑居中交好,蔡京恼他‘立场’不坚定,很生气,调他任户部尚书。此正值青黄不接时,蔡京想以国家财用不足作为他的罪状。不久诸班禁军因没如期犒赏,到左藏库鼓噪闹事,王黼听说后,就在诸军前贴上大榜,保证某月某日犒赏他们,众人读榜后都散去,蔡京的计划没实现。王黼回来后任韩林学士,迁为承旨。与蔡京之间的间隙是更大更深了。万幸他儿子蔡攸得皇帝亲睐,这才叫蔡京声势不坠。 老谋深算的蔡京当然感觉得出这变动来,是以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洁身自好’,叫人寻不出攻击他的理由来。不是说那梁山泊贼寇势大皆因为括田所所致么,这梁山泊有问题么?哪里有什么贼寇?那不都是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么?他就要在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之前,一巴掌拍死梁山泊。而这事儿就很有必要需要高俅的协助了。他是殿帅府的都太尉,有时候反而比枢密使更有用。 而在那高俅的眼中,这蔡太师还依旧是一颗树大根深的老松,依旧是靠得住的。 待到高俅拜见,蔡攸亲自引着高俅去见老爹,奴仆奉上茶茗后,尽数退下。花厅里再无外人。 “高太尉,老夫这里受到信报,齐鲁五州军马出动,并力围剿梁山泊,反被一窝草寇杀得大败而回。梁山泊之事可属实啊?”蔡京开门见山的问道。 高俅也清楚此次蔡京邀自己前来的用意,“不敢欺瞒老太师,那梁山泊已成一顽疾。彼处草寇盘踞甚多,有陆谦之狡,更兼林冲之勇,非真将军不可以降服。”更重要的是哪里距离东京只直三百里之遥,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不几日便能传遍东京。现在不就有人拿梁山泊攻击那扩田法了么? 高俅本身是真的不把梁山泊放在眼里,但看现下官军连战连败,更是五州兵马亦不可胜,已断不是那疥癣之疾,心头也是冒火。此件事上,他与蔡京是‘志同而道合’。 “梁山泊之贼酋,陆谦、林冲、鲁智深,本为朝廷栋梁,或是清静佛门弟子,皆是你之逼迫,叫好好地朝廷栋梁变成了那不死不休的水泊贼寇。还连累的官军连战连败,兵马折损万人,这事怎敢教圣上得知!” 蔡京与高俅二人就仿佛是武将比拼,你一枪刺来,我一刀还去。 高俅说了一声‘草寇盘踞甚多’,蔡京就点出了陆谦、林冲、鲁智深的名号来。这言辞交锋明面上看不出来,暗地里却另有所指。 高俅知道蔡京这就是在赚他,可他也必须识这个趣,再拜道:“望乞太师遮盖,救命则个!”这便是顺服了,你蔡京老大,我高俅本来就是高二。 “明日若是有人弹劾,你便只奏道:天气暑热未消,军士不伏水土,权且罢战退兵。倘或陛下震怒,便说道:似此心腹大患,不去剿灭,后必为殃。如此时,恁众官却怎地回答?” 说到底儿,蔡京只那一个要求,尽快荡平梁山泊贼寇,还京东地方清静。有了那陆谦、林冲的脑袋,他倒要看谁还敢说那梁山泊势大,罪皆在那括田所的。 高俅自然晓得此传言,那‘造谣者’虽意在攻击蔡京,却殃及了他高二这条池鱼。谁不知道梁山泊的陆谦、林冲是为自己给逼上梁山,无奈落草的?自然无有不从。 而当晚就又有快报送到,十八里铺被破,东平军大败而逃,只是那镇子上起了焰火,原来旧有数百人家,似都被烧做白地,烟尘乱起。 高俅看了先是大怒,继而就拍腿叫好,忙唤来门客,于他另做了奏章。在那笔下,十八里铺数百户人家被烧尽是梁山泊的罪孽,上千男女老少尽是梁山泊所杀。一片瓦砾场上,横七竖八,杀死的男子妇人,不记其数。这等孽匪倒行逆施,罔顾天良,如何不要速速清剿? 却是要知道,这有些臣工每每上朝时候,袖口里塞着的奏折都费是一个,而是好几个的。见风使舵,随风起伏,那是不少臣僚们的必备技。 高太尉大袖能容天下事,几个奏折算甚。 第一百七十章 出师东进【大年初一,大吉大利】 郓城县,十八里铺。 往日繁荣的市集半数化作了一片废墟,纵然当日梁山军发现火起,不及去追击逃窜的东平军,纷纷转过头来,灭火、救火,这一把东平军蓄意燃起的大火,也烧掉了半个十八里铺。 这里的百姓在先前的厮杀中损伤极小,但因为这一把火,却多出了三四百具尸体。甚至有那一家老少七口齐齐葬身火海的惨事。 陆谦闻之此事后,立刻带着人马赶到,随船的还携带了大批的粮草物质。当然,还有安道全,这个本已经要南下的建康府神医,听闻此事之后,也义不容辞的前来十八里铺。 梁山泊多的不敢说,照料十八里铺的药材还是有的。安道全只管来取用! 到了现场,亲眼看到被烧去了半个的十八里铺,还有一家家打起的白幡和连片的哀哭声。十八里铺总共才几百户人家,这个时代的人流通性又小,沾亲带故者极多。现下一夜里死去那么多人,那是人人都有亲人丧命。 陆谦脑子里想的只有‘该杀’这两个字。不是他圣母,实是董平这鸟人太过了。 他并非无路可走了,这厮之所以纵火,只是为了方便自己退走的更安全,也是为了让他部能逃走更多地人。这么一招似乎是很为他的那些手下考量,但如此做又把十八里铺的百姓安危置于何地呢? 董平在原著上就干出了杀父妻女的勾当,让后世的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现如今这个时空,又做出了纵火断后,殃及无辜的事来,陆谦现下真想去杀了这鸟人。 若说之前他对董平,还觉得有两分可惜;那么现在,他就对董平彻底死心了。 “此乃兽类,非梁山泊同道。来日再有对阵,诸兄弟于我铲除此人。”从被解救的十八里铺百姓口中知道,董平早在镇子围墙被破前似就有准备,这贼厮是根本就没拿百姓的生命当回事儿。 再联想到原著上,董平这厮一被俘就投降,转过头来还主动去赚开城门。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程万里那厮,原是童贯门下门馆先生,得此美任,安得不害百姓。 陆谦对他的印象真坏到极致,无廉耻。且后世的影响也让他对殃及平民甚是介意。陆谦自从穿越之后,一路走到现在,那战场上结果的人命十个三四百也有了。但从没对百姓下过辣手,就算是那些俘虏中死硬不降的,大多也圈在后山去做苦力。但说是苦力,吃喝却能管饱,天底下做苦力的人晓得了都会来羡慕。 陆谦在十八里铺足足盘恒了五天,五天的时间他向十八里铺输入了一千石粮食,外加三千多贯银钱。但凡是这儿的家庭,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补偿。 虽然十八里铺的灾难不是梁山泊所引起的,梁山泊本身并不亏欠他们,甚至还因此丢掉了追击东平败军的机会。但梁山泊就好抚危就难,直白的说,这是个邀买名声的大好机会,做广告的好机会。但他也在补贴钱粮之前,先说明了这是梁山的抚危就难,免得叫人在时候说梁山泊之所以做这些补偿是心中有愧,甚至言论一转把那场大火的盆子都能扣到梁山的头上。 也是在这第五天,宋清亲自押着一批钱粮来到了十八里铺。在此前他的哥哥宋江宋公明,已不止一次的向新任知县时文彬进言,十八里铺之火不管是谁放的,也不管现下罩着十八里铺的是哪一方势力,县衙都有责任去赈济灾民,引导灾民,抚危救难,让他们重建家园。 但时文彬胆怯了。此刻派人向十八里铺输送钱粮,很容易被人诬做暗通梁山贼寇。纵然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若是代表官府向着十八里铺伸出援手,今后在郓城县,自己的名声就再无可褒贬了。然而他还是不敢! 以至于宋江连夜去信给宋清,要他亲自押送一批钱粮物质前往十八里铺。这是个刷名望的大好机会,及时雨可不愿意错过。他不是时文彬这种官员,宋江的身份就是一小小的胥吏。而且是根基很深,隐藏实力很重的胥吏。这种人物可以江湖豪气,不用像时文彬那样时时刻刻都紧守着官场规矩,反而更自由。 而想除掉这种‘小人物’吃一口肥肉也是可以。只要你能承受得起反噬,只要你能一击致命。现下宋江的背后还有支郓城县里排行第二的民勇,且这支民勇与排行第一的民勇关系极佳。甚至就连县衙的都头,都与这宋江交情莫逆。 时文彬刚刚走马上任,疯了才会对宋江下手。再说了,他对宋江的感觉很好地。 恭谦有礼,为人识趣又极有分寸。就算他是上任知县的心腹又如何?自己一样能收为己用。 这才是为官之道。 铁扇子宋清,陆谦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他了。但这个时候能在十八里铺见到宋家人,陆谦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宋江胆子不小。同样还要赞叹他这个黑三郎有个甚是给力的弟弟。 这遭宋家庄向十八里铺输送钱粮,虽然是由宋清亲自押队,但转到名声的却还是不曾露面的宋公明的。这铁扇子见着了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哥哥挂在嘴边。 “那黑厮倒真是有个好兄弟。”鲁智深还是看宋家兄弟不入眼,在他的影响下——人前人后的场合里,陆谦对宋江可没有半句褒贬的,可鲁智深口无遮拦,豹子头林冲、青面兽杨志等一批人,很是受他的观念影响。 为什么会如此呢?盖是因为林冲、杨志等都是混官场的,见多了也听多了,表面上一派道貌岸然,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戏码。宋江的这一套‘兄弟情义’也可算得上是此类中。只不过现下还没有彻底黑化的黑三郎,心胸中多多少少还真有几分兄弟情义。【个人觉得清风山那一遭儿,刘氏的恩将仇报,对宋江的刺激是很大的】而不少出身江湖的人物,对宋江的看法却满满正能量。 这日见过那宋清,陆谦在帐中翻转了半天,当晚就召集来林冲、鲁智深、杨志来。从宋清说道十八里铺,从十八里铺说道董平。“这厮现如今怕是已经逃回东平,我这心头怒气难消,欲点起兵马杀奔东平府去,叫那鸟厮知晓犯了百姓的害处。” 林冲三人可不是李逵那混球,那般好糊弄。彼此面面相觑,真不知道是甚因由,但还是应允了。因为这事儿在他们看来至少没什么坏处,还能更响的打亮梁山的名声。 到了第二日,林冲与宋万引着一主战营和四营新兵继续盘踞十八里铺。陆谦却点起大军,顺着济水向东,杀奔东阿县了。事实上他不仅是杀奔东阿,还杀奔了平阴,然后直入东平府境内,从长清县直入府治历城城外。那历城便是后世的济南。东平府在唐时被唤作齐州,想想这地方的名号——齐鲁大地,那就该晓得此处的意义了。 但是没卵用,知府程万里手下没兵,董平也垂头丧气,再不提‘风流’二字。 多日的行军,陆谦所部兵马已经被东平府探实。 那除了已经满编的亲卫营这一雷打不动的主力营外,还有李逵三人带领的第五营。陆谦本是要让项充、李衮各扩充一个营头来的,但这非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再有是鲁智深与杨志亲领的两个主战营。 如此四个主战营头,外加六个新兵营头,组成了此次东平战事的主要陆战兵力。随军的头领还有阮小七和阮小五,然后是韩伯龙、邓飞和焦挺。 可惜的是石秀终究不愿意落草。这位拼命三郎对梁山泊到是不怎么排斥,可就如同那栾廷玉,就是不愿意落草为寇。还是这原因,甭管梁山在江湖绿林上多大的名头,在水泊周遭百姓口中多好的声望,那外人眼中还是脱不了草寇二字。 石秀不愿意上山落草,陆谦也不强留,还赠银百两相送。但这厮如果就杨林信中所述的脾气,陆谦就是给他一千两,也难以翻身再起。他就不是那做生意的料! 火眼狻猊邓飞人到了梁山,聚义厅上那把交椅都还没坐热乎,就随着陆谦下的山来,现在这东征东平府一战里,亦是有他。 对这个人物,陆谦还是多一些印象的。因为他的绰号么,火眼狻猊跟欧鹏那摩云金翅一样带着股浓郁的武侠味道。 在水浒原著里,这邓飞堪称急公好义好兄弟,生平最大的特点就是救人。最初他救起了铁面孔目裴宣,因裴宣名声正直无私当即让那寨主之位。后来投奔了梁山,每逢战阵只要有他在场,但凡有头领落败,无论关系远近,他皆要上前相救。 因为救人,他被擒过【祝家庄】;因为救人,他最后把命丢掉【石宝】;可谓是真心义气! 对于这样的义气男儿,陆谦最是喜欢。这次邓飞刚刚上山就马不停蹄的随军东征,看似劳苦,实际上却是有意在提携他。 邓飞不同于那玉幡竿孟康,后者在山上最大的用处就是造船。如那汤隆一样,只需制兵造甲,便足以站稳脚跟。邓飞却是武将类属,在山寨里熟知的人物只一个杨林,却又非统兵头领。如此他还是早日跟兄弟们上战场的好。 那沙场上接下的情谊,才是真正的男儿情怀。 第一百七十一章 糊了董平一脸 梁山泊大军东进,打着兵至东平府,问罪董平,为十八里铺百姓讨还公道的旗号。五千人一路向东,那沿途的东阿、平阴、长清几县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个个紧闭城门,叫陆谦一路恍入了无人之境,二百里道路,不及五日,大军就杀到了历城脚下。 且不提那东平知府程万里是如何的焦头烂额,便董平心里也直想呕血。 话说他当日叫人纵火十八里铺,那确确实实是打着绊脚梁山军的意思,谁叫后者打着“仁义”的幌子,叫董平心里就起了这念想。 只因董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许已经想到了那般做的后果,却也不以为然。 可却万万没有想到,那梁山泊不仅仅在十八里铺假仁假义一番,现在竟还打着如此旗号杀奔东平府来了。叫董平都已经想到,这番事儿传扬开来后,自己要担负怎样的恶名。 “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是一去不复还了,怕更多是满满骂名恶名了。更重要的是,官场士绅上也会小看了自己! 却是要开罪了大批的人。谁叫梁山军是自己惹来的呢?这大军一路东进,叫本府官员士绅遭了多大的损失啊。 如果可以,董平现在就恨不得一把将陆谦攥碎了,粉身碎骨,挫骨扬灰。这贼厮是纯粹在拿自己来刷名声,真真可恨至极。 城头上,程万里伴着董平遥望梁山军大营。前者面色如土,后者亦胆颤心惊。董平与梁山泊已经切切实实交过一回手了,胆气大挫,更识得梁山泊的厉害。那梁山要武将有武将,要精兵有精兵,根本就非是东平府一地可比。只庆幸他还有高高的城墙可以固守,不然董平早逃之夭夭了。 陆谦派鲁智深在外叫阵,选军中嗓门大者高声叫骂董平。那不及一天,满东平府城就尽知道,梁山泊此番大举进发原因何在了。那不仅城中百姓有暗骂董平的,就是一应大小官吏,军中士卒都有暗骂董平者。其后者中不乏当日十八里铺幸运逃脱的东平府军。 人就是这般的善‘忘恩负义’! 岂不知道别人骂的董平,偏偏他们这些军汉骂不得。 董平不敢应战,陆谦也不会白白在城下耗着,叫邓飞、焦挺领兵扫荡周边村镇,凡是有罪大恶极作恶多端者,尽数铲除了。于此同时还立起了梁山泊法庭的招牌,后者隶属考功司辖下。只叫人有冤申冤,恶者必处。 这全然不是强盗草寇的作为。 法庭的招牌一竖立起来,那不知道在东平府境内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城内的程万里闻听后都呆了半响,回过神后就只说要上书东京,这等‘异端乱法者’,必要斩尽杀绝。 这事儿太冲击他的神经了。梁山泊往日打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旗号,程万里也不觉得有甚了不起。那最多就是一绿林好汉的升级版。但现在他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这梁山泊就是个异端怪胎,虽然不是光明正大的称王建制,可以私法替公法,搅乱视听,蛊惑人心,比之早早称王称帝的草头王更有害处。 陆谦还有的是时间在东平好。那水泊里有林冲呢,后者料理了十八里铺的事儿后,就迅速返回了梁山泊。有生性谨慎的豹子头坐镇山寨,后路稳得一逼,陆谦根本不需要关心后路的安危。 他引五千兵马在这儿,倒不是一定要斩了董平,但东平府他却是绝对要压榨一大笔的。这些钱财他还要大张旗鼓的‘还’给十八里铺。可以说是邀买名声之极了。 同时呢,却还是要看看这偌大的齐鲁地,还有没有没精兵猛将。想要救援东平的,只管来送死。 次日,陆谦就让新兵堆筑土山。在东平府城的南城外。 作为一个与水有缘的城市,东平府城的北门只通水路,别忘了大明湖畔的容嬷嬷,那大明湖就在北城,为当地众多泉水汇流而成。 而西门呢,门外河流交错,再加上东平府城的护城河,还是不去理会的好。 剩下的南门与东门都是筑有瓮城,护城河宽度长达二十米,直通济水进而通往大海。不仅具备重要的战略防御功能,运输也是它的一大功用;此外,护城河还能够排涝。 要攻取如此一座大城,如果不是有人反叛,赚开城门,那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别的都不说,只是那护城河就能叫人头痛。 但陆谦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而且就在他大军开赴东平的前几日,杨林、时迁引着几十人,已经改头换面的进了东平府。 那时候这儿还没戒严,几十号人虽然多,分做几个批次,或是运货来的,或是做那挑夫,或是做耍蛇卖艺的,再不就是那乞儿,毫无难度的就混进了城里。 就是杨林、时迁两个拴缚了包裹,藏好银两,换上八搭麻鞋,提条朴刀,做赶路的模样,谁也识不透他们是梁山泊的好汉。 时迁的画像倒是从淮南传到了齐鲁来,却先是走样儿了五分。他再用荷叶水抹脸,抹得脸色黄黄地,左颊上贴个大膏药,把真面目再隐去一半。任谁也瞧不出他来。 杨林在齐鲁也是行走过的,与邹渊邹润叔侄还有过不错的交情,这东平府自是来过。熟门熟路的进了城来,不暇细看,同时迁只向冷落处所走,寻个清净的客店歇下,再去联络人手。 当晚,二人商议一番,却是杨林定下主张:一干人不要轻举妄动,小心探访府城事物再说。 第二日东平府城里还半点紧张气息都无,两人在城内逛了大半天,走到西关一条街上,时迁厌倦了,拉杨林走入一家酒店,叫了两角酒,切一盘牛肉,一大盘馒头,待吃饱了再走。杨林正吃,只见外面走入一人,不甚高身材,二十四五年纪,颧高面赤,全身做公的打扮。进点内拣个座子坐了,便叫酒来。杨林一见此人,觉得好生面善,暗里一惊,便欲起身就走。怎奈那公人就坐在店口处,如此走了也免不了照面。 正愁时候,就见那人正在偷睃他,心中更是打鼓。 时迁也是个精细的人物,当下便小声询问道:“那公人怕是认出了哥哥。但幸哥哥没上官府的红名薄,只要稳住。”只是一个公人罢了,怕他鸟的。 当下便高声催促杨林:“快吃,我们有事,且去勾当了再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就是这么爽 出了酒店,没见那公人追来。杨林、时迁二人也没兴儿再走,径自回归客店。路上杨林都在回忆着那公人,倒是让他想出了些。这汉子与他照过面,却不是多熟悉的人来。那邹渊邹润叔侄与这公人更是相熟,这人像是姓丁,俗名丁六。 直到那上灯过后,杨林时迁正在房中迎着灯台看着东平府的简易地图,忽的房门被敲响,杨林立刻把地图收起,时迁过来开门,询问来人是谁。却见房门一打开,一抹人影就挤了进来,望着杨林纳头便拜。 杨林看时,来者非别,正是酒店内遇见的那公人,只全身衣服尽都换掉,不再是公人打扮了。那人拜罢起来,捱到杨林身畔,低叫一声:“哥哥如何到这里来?还与那鼓上蚤同路,莫不是也上了梁山泊?”杨林一时呆了,回答不出什么。 关门折返来的时迁听到这话,好险没拔出刀子来。自己都做如此打扮了,怎的可能叫人认出本来面目?可是来人眼睛里只有锦豹子杨林,时迁见这般行径,猜详不出,肚里直自闷杀了,也不动问,且看他作甚的。 杨林当下在灯光底下,把那人仔细端详一过,起身来把着那人的手臂,问道:“你不是丁六郎么?怎的就说我这位兄弟是梁山泊的鼓上蚤?”便叫他坐了好说话。 丁六郎不肯,只说:“当着哥哥前,小人理该侍立。”杨林与邹渊邹润叔侄关系甚佳,邹家两叔侄还要唤杨林一声哥哥呢,丁六自认为是邹渊邹润的小兄弟,受过邹家叔侄的大恩,可不敢对杨林拿大。自要杨林说了几遍,丁六郎才行坐下,说道:“哥哥容告:日间小人在酒店内吃酒,一眼就觑见你,觉道好生面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我那好人杨家哥哥。初时却是没有认出这位石头领。但是俺前月到淮南出过公务,亲眼见过那儿的绘像。觑哥哥您时自也看到了石头领面容,先就觉得有几分神似。”时迁那人物,穿上锦袍也不是员外。 “小人且又晓得哥哥往日在江湖上的名号,虽然近来不知晓哥哥的踪迹,却免不了想到江湖绿林事,如此就也认出了这位石头领。” 一旁时迁听得直想摔头,自己身份竟然就如此暴漏了。杨林也是哭笑不得,不曾想是如此般。 丁六郎接着道:“酒店里人多,小人当时不敢声唤。待你们走出店去,小人也就起身,远远地跟着,见你们走入这里来,小人认清了自去。待得天晚,换上这身衣服,却来廝见。” “不想你恁地如此了得!”杨林真心的赞叹了他一声。 丁六郎笑说:“不敢当哥哥的夸奖!请问哥哥,是否真在梁山泊坐上了一把交椅?如果在梁山泊坐了交易,得享安乐。如何又来这里?”杨林便约略告知,丁六郎听了大惊,“不想那董都监为府城招惹了这般大祸。”只听说梁山泊没有破城灭府的打算,这才心安。 “小人在前多感邹家恩公相助,幸不恶死,得有今日,心窝里哪一刻敢忘了恩义。哥哥与我那恩公叔侄交情莫逆,自便是小的恩人。梁山泊名声浩大,陆虞候若提兵杀来,人人知晓,官中哪还有不提防着城内细作的?你们在此容有不稳,不如径去我家安顿。也好使小人供些茶饭,聊表一点至诚。” 杨林脸上的感情更真挚了几分,晓得丁六则是在让他们放心。杨林、时迁都是江湖汉子,到了丁家,可不就把丁家的生死都握在手中了。丁六则是纳‘投名状’的。 锦豹子开口说道:“六郎且归去,多谢你有此好意,明日却再理会。”丁六义气,他杨林也不含糊。起身便走。杨林送到房外,但见他悄然而去。时迁说道:“此人却好。虽是做公人,不曾忘恩负义,却也难得!” 二人见时候不早,便闭好房门,各自安睡。 随后几日里,杨林时迁连带着一干手下就全转移到了丁家附近,这一代却是平日间有那丁六在巡查。等到陆谦待大军直奔府城杀来的时候,那果然是有了不同的气氛。城内大小客栈,皆是挨个排查;近日有那些生人租房住房的,也紧要排查一片。 若不是有丁六照顾,杨林、时迁和手下几十号人,真难说就无人露出马脚。 东平府城墙也不到三丈高,对比后世的高楼大厦是很渺小的。但在一切都靠人力的时代,要堆积一座三丈高的土丘来却也是一大工程,尤其还要防备着城头放箭。 如此过程里,东平府也没束手待毙,先是选拔城中青壮分批上城助守,然后是连连向外求援。这却是董平的注意。 陆谦领着大军抵到的当日,就不知道向城内射去了多少没头帖子。 帖上写道: 梁山泊义军大头领陆谦,示东平府,布告天下: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污吏专权,殴死良民,涂炭万姓。尔府兵马都监董平,火烧十八里铺,草菅人命,吾山寨上下深恨之。今告喻二等,如是存活性命,献出董贼匹夫,吾必无侵扰;倘若不予,包庇恶凶,罔顾人良,我山寨必兵破东平府,同心雪恨。届时人兵到处,玉石俱焚。天地咸扶,鬼神共佑。剿除奸诈,殄灭愚顽。 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程万里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当即就唤董平到来商议:“此事如何剖决?” 董平见了自然大骂梁山泊贼子狼心,当下就进言说:“量这伙草寇有何攻城破府的本事?相公何必多费神思。此贼兵临城,事虽告急,然其亦擅离了巢穴,却也是趁机剿灭这伙贼寇的好时机。相公可修告急书信,差心腹之人,星夜赶上京师,报与蔡太师、高太尉知道,早奏名朝廷,调遣精兵,前来救应,此是上策。第二,作紧行文关报邻近府县,亦教早早调兵接应。第三,城内差民夫上城,同心协助,守护城池,准备擂木炮石,踏弩硬弓,灰瓶金汁,晓夜提备。如此可保无虞。” 稍后又道:“董某不才,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誓死守城。草寇不来攻城,别作商议。如若那伙强寇年衰命尽,轻率攻城,不是小将夸其大言,定令此贼片甲不回。上报国家俸禄之恩,下伸平生所学之志,肝胆涂地,忠心报国。” 这位董一撞现今再也没心思去窥视程万里的漂亮女儿了。董平现下很有危机感,这封梁山的无头公文,简直就是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眼下这关过不去,他小命都要不保,可没心情再去考量房内人了。 不过董平给出的策略还是像模像样的,程万里是个纯粹书生,不好军事,便是纸上谈兵都来的欠缺。要不然童贯早把他带在身边,如何会放出来为官? 别看给童贯当幕僚,没有知府老爷听着好听,但前程更是远大。童贯这几年可正值人生巅峰,在他手下积攒功劳,等到西北休战,外放个安抚使,甚至是转运使都未尝不可。 是以这武事上,程万里甚是依靠董平的。国难思良将,说的就是他程万里。 依照董平的建议,程万里在排查奸细之余,就是编组青壮上城协助守军,结果是很不理想。 要青壮在守城中发挥出作用来,除了官员强大的号召力外,就需要他手下有一队组织能力暴涨的官员来。他们或是能起到先锋带头作用,或是能镇的住青壮里的刺头。但这些,东平府的官吏都大大不及。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北宋官员也绝大部分不具备这一能力。 试看两宋交际见【正史】,中原不知道有多少名城大郡,轻轻松松被金兵攻破,那第二次东京之围,自始至终金兵都没能彻底占据整个东京城,是老赵家自己把手脚捆绑起来,脖子上还套了个锁链,亲自交到金兵的手中的。皇子公主,双手奉入敌营;皇帝都自个乘车前去金兵大营里纳降。数不清的钱粮自己送去给敌人。那到最后也就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了。是但凡有一点战心斗志,东京城百万人口也不至于落到靖康之耻那般惨状。事实上两宋期间也只有长达二百五十余日的太原守卫战做到了发动群众,发动民力。王禀与时任太原知府的张孝纯许是没太过据大的威望,但二人坚持抵抗的态度无有动摇,这便是围城战中守军方面最大最有威力的武器。 于眼下的东平府来说,很多士绅百姓却是都愿意,把董平交出去以换取平安的。就算是那程万里,心中都未尝不这样想。只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如此还怎的来组织城中青壮? 杨林、时迁的任务并不麻烦,他们就是要在城中的惶恐气氛达到最顶的时候,在一天的夜里,适当的放起几把火来。是的,民居不能烧;可酒楼啥的总能烧吧?府里的粮仓府库烧不到,可草料场能烧吧?再不成,泉城那么多的名胜古迹能烧吧? 陆谦就很准备学正史里金兵下东京时候的做法,大军站住一个城门,但兵马不杀进城去。叫那程万里乖乖的把钱粮送到自己手里。如果董平的小命儿还没丢在城门战当中,陆谦也没劲儿坚持要他的小命。但这谁也说不准,保不定那几日他就又改主意了呢。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就是这么爽。 第一百七十三章 保命武将技,风高放火夜 不几日时间,南门外的土丘已经有了那三丈高。陆谦便遣派精锐弓弩手上山,与城头官军做个较量。前者人数不少,且有长牌大盾遮挡;然后者的人数也是不少,也有城垛掩护,却半点便易不曾占到,反而要吃亏来。 只因为东平府中缺乏神臂弓这种大杀器。崩看董平叫嚣着要准备擂木炮石,踏弩硬弓,灰瓶金汁。可实际上前两者容易做到,中间的却难。 之前说过,这东平府现如今的地位也就与济州府相当。驻军一样是四个禁军营,可见内中有多少具神臂弓了。且十八里铺大败,狼狈逃窜的东平禁军,早已经摔碎了所有的神臂弓。是的,这神臂弓是赵宋极力保守的秘密。于军中都有规定,战败之时要就地销毁,省的落入敌手。 那十八里铺的东平军大半都把神臂弓砸碎了,只剩弓弦和一些散碎零件可以用,当然也有少数毁坏不彻底的,还具有一定的修复性。最终被梁山缴获的完整的神臂弓,可说是连十具都没。 可对应的呢?却是东平府禁军丢掉了大半的神臂弓。当然,他们还有弩。床子弩还是很猛的,射出去的箭老粗老粗了,澶渊之盟的时候,萧达揽死的老惨了。而宋朝的单兵弩除了神臂弓之外,还有踏张弩、腰弩、黑漆弩、跳镫弩等,只是数量不多。东平府将府库扒穿,也寻不出几具弩来。如此对射时候,他们是吃足了苦头。 不消几日,城中士气就更见低落。纵然这几日时间,那城头上死伤的人等拢共也就百八十人。程万里这时候也半点不做拖延,每日旦有死伤皆当厅发落,就城中计点被伤人数,凡是被射杀的军卒土勇,或者是惶恐中跌伤头面、磕损皮肤、撞折腿脚的城内青壮,皆报名在官。一应支给官钱,医治、抚恤。 但东平府内还是士气低落,人心惶惶。就连丁六都对杨林、时迁直言相告,都不须他们再动,假以时日,东平府自要被破开。 实乃承平日久,如同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 董平着实用心,几日里,吃住皆在南门。却不知道,城中大乱,那不仅是时迁在夜里屡次外蹿打探,便是杨林今日都明明白白的混上了城墙协守。 东平府之乱可见一番。 但苦逼的是,东平府从头到尾被围已经有小十日了。这周边的援军,却是一路不见来到。 那青州还情有可原。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本来还要责罚秦明、黄信等,借以收揽军权。但一看东平府的惨状,哪里还敢再为难秦明等人。拨钱拨粮,直要他们尽快编练一支得力的民勇来。 沂州却是个偏远穷困之地,浩荡和贫穷的沂蒙山就直接限制了他们的速度和能力。东面的登莱纵然有能力,却是相隔遥远了。且齐鲁中部还有泰山阻道,想要增援东平府,谈何容易? 反倒是隶属河北东路的高唐州更便易进援东平府。 然而高唐州的知州是那高俅的族兄弟高廉,这高俅之所以被赵佶捧出来,就在于平衡童贯在军队中的势头。高廉在没得到高俅的清晰暗示前,断不会轻易用兵的。 陆谦在决定兵压东平之前就将一切都考量到了。整个齐鲁境内,有能力进援东平府的,只有兖州府。这鬼地方有两个重要所在,一是东岳泰山;二是仙源孔氏。如果动员起来了,能给梁山泊制造不少的麻烦。【这时候不叫曲阜】 孔家并不是在赵宋这一朝才牛起来的。汉唐以来,孔家人就吃上了老祖宗赏下的这口饭。 老夫子在汉魏曰褒成、褒尊、宗圣,在晋宋曰奉圣,后魏曰崇圣,北齐曰恭圣,后周、隋并封邹国,唐初曰褒圣,开元中,始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又以其后为文宣公。而在宋仁宗一朝,这位中国历史上真正的第一仁君,首创了‘衍圣公’这一封号。官职品级虽是不高,但文化含金量甚足。与以往的褒成、褒尊、宗圣、奉圣、崇圣、恭圣、褒圣等封号相比,“衍”寓意圣裔持续衍展、世代繁衍无止境,代表了封建帝王尊孔崇圣的至高境界。 在正史中,“衍圣公”爵号问世后,赵宋后相继入主中原的女真、蒙古争相窃取以笼络人心。到了通古斯野猪皮们打入中原的时候,孔家人依旧是衍圣公,依旧吃着老祖宗留下的这口饭。 所以,可以想象,孔家人是多么的爱戴老赵家。 在仙源县也早早‘一统天下’的孔家,如果愿意,拉出几千人佃户来也轻松的很。或许还要再加上邹县的孟氏,要知道就在今年,赵佶才追封孟家的二祖仲子为新泰伯。 对于这兖州府的问题,陆谦也是准备早早把一干麻烦都打平了,把那一家家所谓的圣贤苗裔都打疼了,那再进入其中不晚。 他也半点不把孔家、孟家乃至颜家、曾家的战斗力放在眼里。过来了,一起收拾了便是。 大一开始,他就没把兖州府看做对手。他真真的目光盯得是河北。不管是高唐州,还是北京大名府的梁世杰,那距离都不远。 梁山泊刚抽了蔡京的耳光,更把梁世杰搞得灰头土脸,影响力还远远没有过去。梁世杰必然深恨梁山。如此就看他会不会派兵来援了。 陆谦手中有四个主力营,六个新兵营,他又新增了武将技——勇将。只是这技能与三国志11里的技能已经只剩下个名字一样了。 发动技能,将领武力+5%,所属军士防攻速体+5%。 虽然这增幅比例不是很高,但陆谦还是舍弃了增强防御的铁壁,增强进攻的昂扬等选择,而点取了勇将。 至少这技能要他再遇到顶尖高手的时候,能保命啊。 陆谦的武力值已经逐渐逼近80点,增幅5%之后,碰到林冲、鲁智深这种猛将兄,都能招架个几回合,不至于叫人救援的时间都没有。 何况梁山泊距离东平府又有多远点呢?河北兵马如众多,陆谦再从山寨调遣二波兵马来就是。 如此,这东平府众人眼看外无援兵抵到,便是更加心慌意乱。杨林、时迁自就要动手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强贼在此 这几天特忙。更新日短,见谅。年后一定爆发。 …… 且说这东平府的草料场,与那粮仓一般,归属于提点仓草场司统辖,后者是北宋的在制官员,为首官僚即是提点使臣,为府衙下属诸多官员中的一个。其手下也是有一些兵卒的,虽然尽不堪战之辈。 梁山军大兵压境之初,城中排点细作,那提点使臣还抖擞精神,日夜巡查粮仓与草料场之间。可是这精神来得快去的也快,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外无援兵抵到,内又惶恐不安,提点使臣的心也就跟多了个窟窿的气球一样,瘪了。 当然,他也是有借口的。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城中排查细作的声响都消停了,这说明城中就没有梁山贼的细作呢。看这些天里,粮库、草料场都安稳无二,也可从一侧面证实他的结论。那么这位提点使臣就整日里醉生梦死了。 当然,提点使臣知晓知府程万里每日都去巡视粮仓,他就也不去凑热闹,自觉的跑来草料场。于是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是再无约束。 现在多吃点,多喝点,省的梁山贼打进来了,把这脑袋搬了家,再想吃喝也没机会了。如此怕就是那位提点使臣所想了。 且这提点使臣不仅自己吃喝,还拉来自己的手下吃喝。这日月黑风高,也一样不耽搁他们喝酒吃肉。这官儿就有一亲随,今晚因喝得酒多,浓浓好睡,待醒来时,就听到一片鼾声,却是草料场营房里醉倒了一片。正听得谯楼在打四更时。这人酒量甚佳,喝了一肚酒水,醒来后就要小解去。擦擦眼睛,爬下床来,却来屋后净手,只听得场院外隐隐有声传来。而黑夜当中,那场门外似乎也有黑影晃过。 这人却还有一份警惕,忙进房告诉提点使臣,后者虽然不信会出以外,可到底心疑。从床上起身来,移灯照看,操了条朴刀在手。便高声把营房内一干属下叫醒,此刻声音更响,是逼近营房,那官儿越发心疑,叫的几个清醒的各捻朴刀在手,就要跨出房门,奔到外面去看。 却只见外儿面猛地人声喧嚷,火把齐明,二三十个平民装扮的青壮汉子,各执长短家伙,早从大门外蜂拥入来,当先一个浓眉鲜眼的汉子,高叫:“梁山泊好汉行事,知趣的丢了兵刃,乖乖受缚,绕你们不死;否则叫你们尽数死了去,无有放走一个!” 草料场中猛然起了大火,顿时叫整个东平府就惶恐惊乱起来。加上杨林一伙儿又趁乱在城中放火,祝融来助,烧点起了多座酒楼空房,更加东平府人荒马乱,程万里手足无措。 董平看到城内大火燃起的时候,当下顿足大骂官吏无能,这些天都过去了,还是叫梁山贼得了去手。当即就要下城楼去平定城池混乱,却不想他还没点好兵马,就听到瓮城有兵来报,城外梁山军有动。如此董平哪里还敢下城去? 只得叫人去告禀程万里,要他速速派人平定城池内乱,肃清乱贼细作。 而就在程万里手足无措的期间,东平府内倒也不是无有一个敢担当之人。纷乱惊恐中,其城中大户孙氏家主便带引数十家丁奴仆上街,沿途敲锣打鼓,镇之以定。 这孙氏在东平府颇有名声,惶恐的老百姓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寻一个为首者,很快就被孙氏调动起来,扑灭了两处燃点。 那当中本还有两个梁山泊小卒,混在人群里做做蛊惑,散播谣言,引导一下恐惧情绪,带带节奏。这要是人心惶惶时候,自然藏身其中,无人注意到他。可现下一来他俩就显得突出了。二人察觉到不对,就要走时,却撞见那孙氏家主,只一棒将其中一个打倒地上,喝教绑了。另一个趁乱走脱了去。 杨林看到有火点被扑面,就晓得东平府有人出面组织灭火了。当下引着十几个汉子,大声鼓噪着,喝呼着,呐喊着,引得百姓们大加惶恐。与那露了行迹的汉子见面后,被告知手下有人被俘,当下就带着人手抢来。火把下,早被众多人瞧见,喊声:“强贼在此。”就有两个孙家护院扑到,吃杨林朴刀,那一朴刀一个,都剁翻了。 血淋淋的刀身在火把的照耀下更加渗人,周遭的百姓一阵惶恐起来,再听到杨林一伙儿的呐喊声,一窝哄的散走了去。 那孙氏家主也就练的微末拳棒,对付那惊慌失措的小喽啰还能见赢,对上杨林就大大不如了。被杨林几刀好杀,败退下去,那俘虏自被杨林夺走。 杨林夺走人后就待离去,却忽然听的一声喊,前后路都亮出火光。叫嚷着:“休走了一个。” 却是程万里得了董平的信报后,派出本府陈通判出马,将俩都头出来拿人镇平。这陈通判人马刚及到,就听闻了前事,立刻叫手下俩都头去大道的两头包抄去。 杨林见势不好,忙引着属下人等向右手处的小巷子钻去。身后俩都头引领众多公人,各执兵器高擎火把,随后追踪。 却是杨林倒霉,不熟地形,小巷子转来转去,钻入了一条死胡同。后头见一片火光,有许多人追将来。杨林自叫手下人速速翻墙,自己大叫道:“你们这干鸟人有何的鸟用,也敢来寻事生非。俺怕了不是好汉!”回身执刀立定。 那一都头已追近前来,火光丛中,两人交手便斗。走三四个回合,杨林大吼一声,只一朴刀,搠在张都头腿股之上,扑地便倒。下一刻被取了首级,两个贴近的官差也被刷刷砍到,众做公的都吓呆了,哪个敢上来拚命。杨林扬起朴刀叫道:“尔等尽是那无用的鸟人,俺杀你们不如杀了狗,好不值得,俺自走路。”却是身后众人已经都翻过墙去,杨林欺那些做公的无有箭弩,借势两步蹬在墙上就翻了过去。做公的哪个敢追,任杨林大踏步走去。众人回身过来,听那被砍到的俩官差还哦在地上声唤,剩余的那都头急忙叫人将他扶起,又拾起棍棒刀枪,怏怏不乐的折回。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东平不平 城内如此一闹,人人都知道有梁山人马潜在城中,人心更是慌乱。 如此这遭时候,难就没那地痞流氓趁火打劫,其作恶之甚,更强过火灾十倍。那守城的青壮恋及自家,人人心不在焉。 城外的梁山军抓此机会,大军进发来。 一面面巨大的长牌巨盾被竖立在护城河下,由山丘上的弓弩手掩护,大批的弓兵进入盾牌后,将一波波箭矢抛射到瓮城城头。 如此法子,别说那城头的青壮坚持不住,便是东平府禁军也叫苦连连。 密如雨下的箭矢压得城上的守军抬不起头来,只能将一面面团牌顶在头上,将一面面盾橹挡在前面,守军中的弓弩手只能盲目的透过城墙上的瞭望孔往外放箭,稍稍的还以颜色。 到了四更正点,府城前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安静,然血战前的气息却是愈加的凝重。便是程万里接到报告,都暂且顾不得府城内的灭火和镇平事宜,急匆匆赶到南门。 方到,却就只听一阵阵的号角声响起,顿时城外就爆出了冲天的喊杀声。 守军也不再消极的躲避。此时此刻他们必须还以颜色,否则东平危矣。虽然很多人都看不清底下敌人的多寡。 那城头上先前不见动静的床子弩发起了神威。只见当先的领军指挥使上前一步,手中紧握的长刀向前虚空中一斩,大喝道:“放。” 顿时间弓弦声蹦起,就仿佛有人在耳边重重的划了一下吉他弦。 后阵的陆谦眉头紧皱着,虽然他看不见,却能晓得这些床子弩发射后的效果。但凡被命中的士卒,即便提着最强的盾牌,穿着最重的甲衣,也有死无生。 所以,现下冲锋的步兵都是新兵营,也可以说是陆谦眼中的炮灰了。对比起主战营来说。 他们很少披甲,也极少有人带盾,即使是最轻最小的花牌。他们甚至不少人都没带兵刃,现下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自己扛的大木排放入护城河。 填断护城河实在太费功夫了。陆谦的办法就是制造木排、竹排,一块块铺开链接,搭起浮桥。 此后才是重步兵攻城。 攻城所需要的云梯也只是最简易的长梯,而非是带着底座的云梯车。 陆谦知道自己如此攻城的法子并不怎么漂亮,也不怎么的聪明,没什么神机妙算,更多只是在以势压人。但许是他现下的智慧不够用吧,也可能是他没宋江的气运好,反正董平一意固守城池,叫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了。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混乱敌人的军心,消弱他们的士气,引发他们的恐慌。然后在黑夜里,这个可最大程度消弱弓弩手力量的时间,发起一场猛攻。应该可以一举把南门拿下来。 现在陆谦集中了手中全部的精锐弓弩手,一分为二,一部立在山顶,继续打压宋军城头力量;另一部分就全部堆积在护城河外的大盾之后,引导着数量多过他们十倍的军中弓手,分批次,有秩序的,用一波波密集的箭雨,压制住敌人在瓮城城头的一切活动。 这就是今夜里他们全部的任务。 等到后方养精蓄锐的重甲步兵冲上了城头,那么这一仗也就结束了。陆谦对梁山军的肉搏能力异常的自信,更别说打头阵的是亲卫营了。就他认知里,现下的北宋军,能在肉搏上比得过亲卫营的,真都找不到。 百十步的距离即使对于步兵来说也是眼睛一眨之间的事。况且他们都悄悄走过一半距离了,才被城头宋军的警哨发现。宋军的床子弩发射了一次后,好好半天才能再次装填,且东平府城的床子弩一共才区区两架而已,其他的劲弩数量也是寥寥的。 这样的火力就算有巨盾甚至是角楼的掩护,也不可能阻挡得了底下的人潮的。 一块块沉重的木排被抛入护城河中,轻一些的竹排稍后,随行的工程司工兵——虽然他们的老大九尾龟陶宗旺还没到位,一个个跳入水中去,奋力推着木排向护城河对岸游去。 二十米宽的护城河自是有点长度的,可对于木排来,也只需要四块而已。两头木排有锁链,用铁钎钉在岸边土地里,四块木排彼此用绳索铁链栓紧了,足以承担的起重甲步兵通行。况且这浮桥搭建完毕后,其上还要再被两层竹排给覆盖,左右也有竹排增力。虽这些竹排只是绳索捆绑,但也足以增强不少木排的浮力。竹排与木排的长度不已,就仿佛砌砖墙一样,彼此叫错着,还有贯穿上下的铁钎使力,也让木排变得更加牢稳。如此重步兵同行时候也就更有安全保障了。 要知亲卫营的重步兵战甲可少有低于四十斤的,穿戴如此重甲,又是在黑夜里,落入水中了,可是神仙也难救。 足足二百名重步兵,这是亲卫营一半的精锐。 整个亲卫营,现下五都齐全,除了新成立的后都外,左中右三都的肉搏能力始终都处在梁山都一级建制中的最顶尖序列。换句话说,他们就是一二三。这一点上是谁也不能否认的。 此次带队冲锋的头领自然是韩伯龙了,唐伍、周大明为他的副手。 而再向后就是李逵、李衮、项充三人组了。 攻城战是没有战列阵型的,更多是乱斗,倒是更适合三人组所率领的第五营。 董平自然晓得瓮城的危机。虽然那瓮城之后还有一道城墙,但对比城下到瓮城的难度,从瓮城到城墙的难度却是小多了。 城头上本来准备了大量的滚木礌石,灰瓶金汁,可是在梁山泊的箭雨覆盖下全泡汤了。 如果守军意志坚定,那自然能撑着盾牌将滚木礌石砸下,将灰瓶金汁砸下,将滚烫的沸油浇泼下去。可现下却是他们不能,没人愿意献出自己宝贵的小命。任凭董平发怒嘶吼也无济于事。 当一支支长梯竖起搭上瓮城城头的时候,董平已经能想到结果了。 程万里也在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不断的许下诺言,到最后斩杀一名梁山贼寇赏钱就一百贯了,但却没几人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来。于是只能在心中暗叫:“苦也。” 乃是想到自己一生功业就此做休矣。可恼自己年纪不及五旬,家中还有女儿不曾出嫁。如此想着是怒起心头,叫他不禁怒恨起董平,错非这匹夫行事狠毒,惹怒了梁山泊,自家何苦招来这等祸事? 欢呼声在瓮城响起。那当然不是守军在欢呼,而是顺畅无阻的拿下瓮城的梁山军在欢呼。 就是李逵都不再叫嚷着没杀的爽利了。 如此轻易地就拿下了瓮城,简直是梁山泊之大喜事来。可同时南门处突然响起的欢呼声,也叫城中百姓纷纷听到。这却叫刚刚汇合的时迁、杨林脸上猛地露出喜色。 有道是明枪施处非难躲,暗箭来时不易防。现下的时迁、杨林可不就是那一支暗地里要射出的箭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羞愧韩伯龙,鲁莽黑旋风 东平府瓮城的面积不是很大。 虽然在梁山军的重甲步兵登上城头后,在梁山泊的箭雨停下后,大批的宋军士兵水涌一样从后方冲到瓮城来,董平更亲自带兵上前。 在箭雨停歇之后,宋军终于肯动弹了。 但二百名重甲步兵就恍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铁闸,将蜂拥而来的人潮牢牢的阻挡在外。 然后就是一次非常轻松的反推之旅了。任董平的一对双枪了得,也挡不住宋军全方位的落后。 就像后世的木桶效应,一只木桶到底能装多少水?不在于它最长的那块木板,而在于它最短的那一块。 把东平府军看做一直木桶,作为主将,董一撞的高度至少有一米,可其他人的高度却连一分米都不见得有。而梁山泊已经杀上城头的兵马,最高的一块木板可能只有五分米,但最短的那块木板也不会低于三分米,绝对完爆东平府军。 双边一接触,滚滚向前的梁山军就是沸水泼雪,挡者披靡。董平不止要注意对面的刀枪,还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位置,免得一个不留神就被梁山军给包围了。 韩伯龙有过与一流高手在战场上交战的经验,栾廷玉那次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但栾廷玉在山寨演武的时候,也只是与杨志、索超战平,比起林冲、鲁智深来还弱了一筹。可眼前的董平在陆谦的口中却是丝毫不逊于林冲、鲁智深的一流高手。 他带队冲锋的时候,心理面就始终考虑着一个问题——自己要不要怼上那董平? 韩伯龙心里挺乱的,他感到羞愧,但他心底里的欲望在告诉他,他不想死。尤其是在这种毫无难度的战斗中死去。 韩伯龙觉得自己还是有勇气在战场上奋力厮杀的,自己并不是在怕死。如果自己命乖,乱军厮杀中正撞上董平,他也不会临阵退缩。但是他也不愿意自己去找死! 于是,城头的这场厮杀,韩伯龙与董平错开了。彼此拉的距离足足有十几丈。 乱军之中,这已经是一个很安全的距离了。 只是他是在死亡的威胁下选择了退避,但梁山军中有的是不怕死的,尤其是李逵三人带着第五营登上瓮城之后。 挥舞着两支大板斧,砍杀不停的黑李逵,乱军中一眼就看到了董平这小白脸。 水磨凤翅头盔白,锦绣麒麟战袄青。 一对白龙争上下,两条银蟒递飞腾。 那董平背后的小旗已经不见,可一对双枪上挑下拨,真的是若两条飞龙翻腾,在梁山军卒中横冲直撞,那一个个矫健的士卒在他手下就仿佛纸偶泥塑,不堪一击。 这边一个全身披挂,手持一口大刀的军官才被李逵一斧头放翻,就看到董平两枪连扫,身前四五个梁山泊健卒硬是被这厮蛮力给扫的满地翻滚。“前边董平听准,休要猖獗,俺梁山泊黑旋风李逵爷爷就要剁你狗头。” 董平只冷冷一笑,可是不将李逵放在眼中。偌大的梁山泊能如他眼里的,只有两个,陆谦和林冲也。原因何在,只是因为这两人能为他换来大大的好处。“杀不尽的草寇,正要斩杀你们,却自来送死。”董平挺双枪便来直取李逵。黑厮还半点不让,舞起板斧相迎,只三五个回合,董平手起一枪来,刺入李逵肩膀,直痛的黑厮嗷嗷大叫。却还凶顽,用另一手挥起板斧劈开董平,被董平一枪拨开。 危急时,幸亏的项充这时候一记飞刀直逼董平脸上,另一边李衮也挥舞着花牌,另一手持枪杀到。董平不及再炮制李逵,拔枪倒退。项充、李衮两个连忙把疼的哇哇叫的李逵接应下。 城下的陆谦得到禀报后都吓了一跳,他可没打算要李逵的小命啊。这边的青面兽杨志就昂然请命,陆谦也就立刻要他上城去。 看来今后攻城战里要注意到这一点。在这种无法依靠阵型阵列比拼的战斗里,顶级高手的威慑力可以说是放大到了极处。这次幸亏黑李逵只是受伤,而不是阵亡,不然梁山泊不是白白丢了一个贯冲锋陷阵的猛将了吗? 当杨志与董平对上的时候,梁山军已经杀入南城门了。那瓮城与城门之间倒是有防御措施的,可宋军败得太快,梁山军就如是追羊赶鸡,顺着他们的屁股直接冲上了南城门。 程万里已经战战兢兢的逃回知府衙门了,接下来是逃亡,还是一死报君王,就看他的选择了。而董平还在奋战中,并且传令让东西北三门的兵马尽数来援南门。 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再去考虑其他的了,先稳住南门再说,许是在顾头不顾腚,却也只能如此。接着董平就撞上了杨志。 手持一口钢刀的杨志真心要弱双枪在手的董平一筹,但是这点差距在如今这态势下是完全可以弥补的。董平在现下这态势里,十成本领发挥出七八成来就相当了得,而杨志却是全无后顾之忧,一心怼董平。纵然单刀不能将他的实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却也能不弱于董平。 这一来宋军就再无一丁点的优势了。那是节节败退。不等其他三门的援兵赶到,梁山军就已经彻底占据了南门。 陆谦引着一干弓弩手登上城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缠斗至城中干道上的杨志、董平二人。 实乃是那情形太一目了然。 韩伯龙早就得到了陆谦的嘱咐,今夜一战只夺取南门,而非是完全攻占东平府城。 所以先头部队夺取了南门后,并没趁势猛攻。如此才有了董平带引仅有的亲信辛苦抵挡住了杨志的一幕出现,因为杨志在蹬城前就有过请示的,而陆谦给出的答复是杀了董平。 这董平人品低劣,与现下之梁山,格格不入,注定是不可能成为自己人的。如此趁早杀了好,也能赚取经验值。不然,留着给宋军添力吗?他们一流武将的数量可不少了。 鲁智深握了一把月牙方便铲,以他的眼力,还是能够看得出杨志现下的力所不及的。跟在杨志身后的一标人,与董平身后还跟着的亲信,形成了对峙。叫杨志与董平的争斗就恍如二人都将般。 而其他人,包括那些已经渐渐停住了向城北奔逃的脚步的败兵,就都是一帮只会喊666的咸鱼。 而东平知府程万里听闻南城门被破,第一反应就是取了家小北逃。却不知道,自己现下的一举一动,那都在杨林、时迁的两双眼睛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孕不育有良方 话说程万里就要取了家小遁走,却不想府衙外闯进来了一波壮汉。当即就有那军汉喝止他们,府衙乃是官府重地,岂是任人随意撞进的? 那军汉六尺以上身材,三十左右年纪,满脸横肉,黑凛凛一条大汉,看着也非是个好相识的。杨林却半分不怕,喝道:“哪来的狗头挡路?”说着,大踏步跨出店去,军汉抢来,挥动长枪就向他抽打去。杨林只一拳,就把人打倒地上,做声不得。 那府衙门口还有的是军汉,其中一军官见杨林打到了军人,大叫:“反了,反了。哪里来的野汉子,吃了豹子心肝大虫的胆了,弟兄们,快些来捉了这廝!”只听得一声哄应,拥出六七个军汉来,各执刀棍,齐奔杨林。杨林虽只赤手空拳,却全不在心,待众军汉奔来时,只见他手脚一起,两三个早跌撞开去,剩下几个三拳两脚打倒,一撮人净躺在地上哼唧,没动的了他毫发。 只这一打,时迁已经带人围了上去。那府衙门口的军汉,眼睛全被杨林的打斗吸引,待回过神来后时迁等人已经近了。 杨林从地上捻起一根哨棒,大吼一声,朝着府门闯去,撒花盖顶,逢人便打,如同猛虎咆哮,哪个抵挡得了,一齐倒退。 时迁亦在后头呐喊,一干人齐声杀了进去。这府衙中倒也不是没硬手,杨林冲过了府门,向着仪门冲去的时候,那三班差役院中就蹦出一条大汉出来,那大汉见军汉们吃亏,心头火发,捻朴刀直奔杨林,两人接住便斗。二人刀来棍去,在仪门外直斗到二十个回合,才分出胜负来。却是吃杨林一棍打在肩膀上,倒在地上。接下杨林连去一棍,结果了性命。那仪门处的军汉差役发一声喊,尽皆逃走。杨林也不追赶,只撇下棍子,拾起口朴刀,朝那司狱司大踏步走入去。 还未入门,就见时迁提着染血的刀子,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犯人:“哥哥,这牢狱里总共就二十来个囚犯。其中两个,众人皆说其恶,叫俺杀了。剩下的全在这。” 杨林自要时迁带人守住前门,而他则引带着人手直去追杀程万里。 也并不一定要杀了程万里,不然适才杨林就引着人直杀进去,紧追不舍了。现下这一耽搁就是给程万里逃脱的时间么。却是一定要把他的胆量彻底吓破。之后他们掉头向城南闯去就是,那里自然有接应。 杨林一伙儿穿过戒石坊,穿过大堂、二堂,穿过内宅门,直入三堂。把后院搜了个遍,果是没见到一个程家人。原来那程万里在听闻有匪人打破府门的时候,就紧忙带着妻小,经后花园小门逃出府衙了。 倒叫杨林一伙儿找到了几口装满了金银细软的箱子。却是程万里遗留下的,慌忙中不曾带走。 东平府城现今乱哄哄的,杨林、时迁明明已经打破了府衙,这么长时间过去,竟然无有官兵土勇再反扑来。杨林叫人将金银简单的收拢一下,装载至后院备好的车马上,一行人持刀捻枪,护卫前后左右,从府衙后门入那后街。一路直向着南门闯去。 此刻的董平却已然走到了穷途末路。鲁智深见杨志拿董平不下,便向陆谦请命助战,陆谦自是允了。而青面兽有了鲁智深的助益,二人联手又岂有拿董平不下的道理? 危机时候,董平大声吆喝身后的兵马助阵,但鲁智深下场的时候,背后可跟得上项充、李衮这对组合。第五营五百人马等城,至现下根本就没甚损伤。这般人发作起来岂是董平身后的残兵败将可以抵挡的? 董平先前时候若一心要逃,杨志一口单刀还真拦他不住。但现下他再去逃脱,却为时已晚了。鲁智深的月牙方便铲可不是开玩笑的,一禅杖下去,再硬的身板也要被打的骨碎筋断。 如此可不是董平希望的,便又拖延了几回合。到今日他却是想逃都无路可逃了。 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往日中自诩风流的董一撞,现下却是那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在城头上站立的陆谦眼中,董平已经是死人一个。他现下关心的不是他什么时候死掉,而是他的死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 眼瞅着武力值就小八十了,陆谦现下的实力已经有跟刘唐正面放对的本事了。虽然他现下亲临战阵厮杀的比例在大大降低中,可是但凡是男人有几个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小母牛倒立,武力值牛逼冲天的? 何况这武力值增加,实质上就是身体素质的增加。而身体素质的增加可是有一附带作用,对于男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那安道全已经不止一次为陆谦细细把脉了。用他的话说,陆谦的身子骨强壮的很,气血旺盛,阳气亦足。实在没道理无那子嗣诞下。而潘金莲呢?自身也没甚碍着生养的毛病。可以说两人的身子骨都没毛病,但这都多长时日了?没孩子,叫陆谦自己都心急了。但他也没法。 如果不是那系统里有无数亮瞎人眼的宝物存在,陆谦就真的要着急上火了。 想想看,连兵符、技能、寿元这等扯淡玩意儿都存在,那叫人怀孕的宝贝能会没有嘛? 虽然那物件价格贵的叫人崩溃。可陆谦相信,自己总有一日能买上几颗,来玩嗑药的。 所以他在安道全也束手无策之后,还能依旧心平气和,仿佛无事一般,却是让山寨上知晓此事的头领们尽皆佩服。 这边李逵已被送上城楼来安置,随军大夫为他包裹了伤口,却是伤势不轻,要好生将养两月,否则那条膀子就要废了。 此刻看到董平被杨志、鲁智深压着打,黑旋风李逵看得眼睛里火赤,几次要想讨令下去,只自忍住。烦躁道:“这时日怎的熬过?俺若闲了,便要生病。” 陆谦笑着安抚他道:“董平武艺了得,你不是他的对手,战阵上能脱的一命来已是万幸。万不可再生事端,好好地将养伤口,待痊愈了事好。” 李逵大叫道:“这厮武艺恁的高强,偏生铁牛没用,弄他不过。”这黑厮却也晓得自己武艺不行,上阵只是持着一股子蛮力。陆谦也不是没要他从张老教头和林冲学习些武艺,却尽做耳旁风。现下里神情低落了。 注意力尽在李逵身上的陆谦,没有看到身后韩伯龙眼睛里这一刻闪过的羞愧。铁牛这一枪是替他生受的啊。 “好,好。恁的痛快。”可转眼儿,神情低落的黑旋风就又兴高采烈来。错不是一条胳膊被吊缚着,他都会拍手大叫声好。 陆谦转头去看,却是那董平、杨志、鲁智深处,已经分出了胜负。三个中倒了一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下第一等的稀奇事(求订) 却是鲁智深的一身蛮力叫董平不得不全力去招架,十成力气只能分出一分来招呼杨志。如此怎及得青面兽那口刀变化,不到十个回合,右臂上就吃着一刀,一只烂银枪脱手。杨志矫捷,跟进去连下一刀,砍去了半个脑盖,叫董平尸首跌倒於地。 如此原著上的梁山五虎之一,大聚义时,排第十五位,上应天立星的董一撞,就如此的一命呜呼了。 陆谦脑子里立刻有系统提示音作响,毫不避讳身边人等,反正他们是看不到的。看着再次满值的血条和+300荣耀值的奖励,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毫不犹豫的加点武力,身体里一股他已经熟悉了的血肉澎湃感涌起。然后他再次看向了自己的人物栏属性,79点的武力叫他与朱仝、栾廷玉这等的二流巅峰高手也只差了一筹。 这才多长时间啊? 不过是上山寨一年而已。自己的实力眼看就要触摸到二流水准的巅峰了。到明年这时候,那就算与五虎比肩也不是不可能。虽然这经验值是越来越高,但陆谦信心十足。 而至于一样重要的荣誉值么,他现在已经估摸出一个大概数字了。这系统更新了后,对于荣誉值大方了许多。不然他杀高坎那一遭儿,不可能只得了区区十个荣誉点,这太少了。 现在他大致能够估算出一个档次来。以梁山泊人物举例,那最垫底儿的人物,比如白日鼠白胜这类的,50点荣耀值;再上一层次,就是张青、李立、李云、焦挺、石勇这种人物,在100点荣耀值左右;而孙二娘、顾大嫂、朱贵、时迁这种有名气/人气的主儿,那就在150点荣耀值左右;再之上就是郭盛、吕方、魏定国、宣赞、郝思文这类人,大概在200点到250点荣耀值之间; 杨雄、石秀、戴宗,或许还有一丈青扈三娘、燕青这种人物,就是300点了。 然后就是雷横、朱仝、徐宁、索超、史进等一批骨干人物,或许就是400点了。 陆谦手下还没杀过这种人呢。他也就做个大致估量,像董平之死,虽才奖励给了他只300点荣耀值,但董平不是死在他的手中啊。这会很大程度上消减奖励的。 他觉得自己要是亲手斩杀董平,或许能得500点荣耀值。以至于陆谦就不止一次想着,自己啥时能杀了宋江,那还不要有1000点啊。 东平府城北水门处,程万里一脸惊愕的看着混乱的东平府。虽然现下的这座城池真的很混乱,可程万里却能清楚地分别出其中的不同。 这种混乱只是百姓一种恐惧的宣泄,而不是梁山贼寇打入城池后引发的大混乱。 他都能感觉到南门处的灯火通明。但是梁山军的人马确确实实的没有杀入府城当中。 “速去于本府打探。” 虽然不清楚敌人究竟为何没有抢夺城池,但程万里却总算恢复了一份知府大人的风采和威严。只是他的妻儿老小并没与他一样立在城墙上,而是登上了停靠在水门外的一艘运船。不然,他的这分威严会叫周边人更加信服。 此刻东平府城北水门的兵丁还算有那么些镇定,毕竟梁山军没有打过来。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事实不容否认。这便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镇定了精神,他们就要面对接下的局面。现下梁山人马虽然没打入城中,可显然局势是掌握在梁山之人的手中。无论将来的后果是好是坏,他们重要去面对的。 只是程万里派去的人手还没下得城门,他就看到北水门东面城墙上忽然起了喧哗,却是一随董平守南门的都头,被梁山军放了来。 程万里继续挥手叫他派去的那人向南门赶去,同时传令给陈通判,叫他弹压全城骚乱。那依旧在燃着火的所在,须尽快组织民力扑灭。 小两刻钟后,拿白布吊着一支膀子,浑身沾满血点的都头被送到了程万里面前。后者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厌恶,眼前这都头装扮的再像儿,那假的也不可能变成真的。眼前的都头在程万里眼中,他浑身上下做出的这种曾经血战过的迹象,那就是最大的假证。 这厮若真的奋力死战过,手下必然会有梁山军的性命在。那陆谦不赏他一刀,还留他派遣用?真以为这种事情还有必要留着个军官来做通禀么? “见过府尊。”都头见了先就是拜倒在地,接下便哭诉自己是多么艰辛的才活了下来,那董平董都监被梁山泊一个脸上带青色胎记的汉子一刀劈掉了半块头盖骨,为赵宋英勇献身了。 这却是大大出乎程万里所料的一个消息,虽然他心底里恨董平入骨。如非这匹夫生事,东平府怎的会有此灾祸?但董平就这么死了,去叫他震惊。 程万里按下心头的百般念头,仿佛是背书一样,说了一堆的套话、场面话。还亲手将都头从地上扶起,夸奖他一样是大宋的好男儿,为大宋朝尽心竭力了。然后那都头继而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递上说道:“再禀府尊,梁山泊贼首陆谦切有书信叫小的递达。” 如此才算真正的进入了正题。 程万里近乎是迫不及待的接过信奉,打开来看,片刻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那陆谦说话甚是直白,在信中直言相告程万里,他不愿无故打破城池,叫那东京震动。此举与梁山泊来甚是不利也。 此番进占东平府,本只为追杀董平而来。打破东平府对梁山有害无益,是以他梁山泊与程万里之间的利益是一致的。 接下来就是直言不讳的要钱要粮了。 程万里反复将书信看了两遍,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老天爷还是怜惜他的,这一劫,看样儿是过去了。 死了个董平,对他来说半点悲伤都没有。便是连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都称不上,一文一武,本来就非一路人。程万里首先下令将水门关闭上,只是他的妻小还留在那船上,不让回府衙去。自己倒是大张旗鼓的返回府衙。 一路上敲锣打鼓,那消息飞快的就传遍了整个府城。 贼人占据了城门,府尊不赶紧溜圈,反而大张旗鼓的返回府衙,这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稀奇事。而那寥寥的聪明人却早已经有所省悟了。 在无数人好奇不已的情况下,程万里却是真的回到了府衙,还安稳的住了下来。然后下令手中还能控制的人马,镇平东平府城,并且连夜将城内大户豪绅的掌事者,纷纷请入府衙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赵皇帝惊闻梁山泊【求订】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列千官。 时值五更,待漏院中,在京文武专等景阳钟响,百官各具公服,直临丹墀,伺候朝见,道君皇帝设朝。 当日五更三点,道君皇帝升殿。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天子驾坐,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一旁早有准备的高俅迈出一步,闪出身形来,出班奏曰:“启奏陛下,今有济州梁山泊贼首陆谦,累造大恶,打劫城池,抢掳仓廒,聚集凶徒恶党,十恶不赦。见在济州杀害官军,数州兵马并力会剿不能成;又将郓城十八里铺百姓杀戮一空,兴兵东进,直抵东平府下,仓廒库藏尽被掳去。此是心腹大患,位居水路要害之地,比邻京畿,若不早行诛戮剿除,他日养成贼势,甚于北边强虏敌国。臣不胜惶惧。伏乞我皇圣断。” 赵佶闻奏大惊,先前东京城里就已有文武拿梁山泊交锋一次了,那蔡京与高俅联手,自然战而胜之。十八里铺的那把火被高俅毫无置疑的按在了梁山泊的头顶上,惹得赵佶大怒,却又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叫高俅传令周边州府用力。但现在一听那梁山泊不仅打败了周遭诸府的并力围剿,还兴师东进东平府,侵犯府城,这还了得?如是老虎被一蝼蚁挑衅了自尊,勃然大怒。 那济州府位置何地,那梁山泊位置何地,赵佶再昏庸无能也是自晓得。就如高俅所言,比邻京畿啊。那位置太要紧了,属心腹之患。 老赵家祖传的一句名言是任一赵宋皇帝都深以为然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赵老二烛光斧影之后,五年中就用手段把赵老大留下的两个成年儿子一个个处理掉了;那宋英宗赵曙,一遭继承了大统,旋即就为自己的亲爹要名分,在人生不足五年的帝王生涯当中,小一半的时间都在围绕着‘濮议’做文章。 赵佶亦很有赵家老祖宗们的基因传统,随即降下圣旨,就委高俅选将调兵,前去剿捕,务要扫清水泊,杀绝种类。高俅心中的欢喜自不用多说,再奏道:“量此草寇,只欺负得了庸兵俗将,岂当的朝廷精锐乎?臣保一人,可去收复。” “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呼个灼字。使有两条铜鞭,具万夫不当之勇。见受汝宁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臣举保此人,授兵马都指挥使,领西京河南府马步精锐军士征剿梁山泊。克日扫清山寨,班师还朝。” 高俅似乎是非常随意的就表举了一人出来,一副天下兵将烂熟于心的模样。且所表具之人出自名门,自有祖宗荣光庇护,叫赵佶甚是满意来,叫满殿群臣亦无话可说。高俅亦自深以为然,赵佶也觉这殿帅府所托得人矣。却不知道这高二为了能找出一个叫人听了便无话可说的“名将”出来,都不知道绞尽脑汁,耗死了多少个脑细胞。 “卿之举用,必无差错。即令起行,飞捷报功,加官赐赏,高迁任用。” 天子准奏,降下圣旨:着枢密院即便差人赍敕前往汝宁州星夜宣取。当日朝罢,高俅就于帅府着枢密院拨一员军官,赍擎圣旨,前去宣取。当日起行,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听命。 但那汝宁虽近在西京河南府,但要调集人马汇聚东京,却也需要不少时日。 且不去说这东京城里的举动,只说那东平府。梁山军占据了城南,守军的主心骨,双枪将董平被阵斩,东平府上上下下人等尽是知晓,自家于那梁山泊面前就是如三岁小儿一个样,再无甚招架之功了。 程万里很是知趣,当晚就召集了东平府城内的大户豪绅,如此这般的将情形诉说了一遍,就摊开手来要钱要粮要物。 后者脸色自不好看,但人是刀俎我为鱼肉,事情到了现下这个份儿上,也由不得他们不割肉。 这一切进行的都是那般顺利。 并且在第二日,程万里就把第一批价值三万贯的金银和上万石粮食,以及三千匹麻布交到了陆谦的手中,如此总价值可是不下五万贯啊。 可这对比整个东平府说要付出的代价,却只是冰山一角。 前文里说了,这东平府在几十年前就是齐州,在齐鲁之地上名号齐州,那是何种意义?其府城历城也便是后世的泉城济南,而济南对于齐鲁之地的重要意义也是不需要多讲的。 于陆谦的计划中,他在东平府至少是要刮掉三十万贯的。 然后他会带着董平的尸首和大笔的钱财物质回到十八里铺,那些但凡有人在那场大火中死难受伤的,几百贯、几百贯的发下去;民宅受损的,也大把钱粮大把钱粮的发现去。就算这能耗去十万贯钱财又如何呢? 从这件事上陆谦能收获多大的民望,梁山泊又能收获多大的威名? 这都是不可计算的。 那江南的摩尼教,论实力是远超梁山。但是他们为了‘大计’着想,是根本不能够显山漏水。于整个江湖来言,很多人都晓得江南摩尼教了得,但究竟这么个了得法,却就不知道了。倒不如梁山这般干净利索,屡败官军的buff加成太过厉害,论声势还没有梁山泊的威名高呢。 当初宝光大和尚与方家叔侄离开梁山泊的时候,还专门向陆谦问计。摩尼教要怎样才能扬名于江湖?却是方家叔侄看到梁山泊现今的声势,眼睛发热了。 陆谦是哈哈大笑。笑他们舍本求末。 你摩尼教本身虽是江湖中的一员,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正在走的更是一条zong教线路。摩尼教真正的力量不是他们的那些顶尖高手,而是千千万万的信徒。 如果因为江湖声势而耽搁了信仰力量的发展,那才是耽搁了真正的大事呢。 摩尼教想要真正的震惊天下,就要等到起义那一刻么。就像当年的黄巾军,直到张角起义的那一刻,谁又能想太平道到会是那般了得呢? 第一批钱粮到手,陆谦正在等待第二批钱粮送到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东平府城的程万里正在勃然大怒。这日一早,打北门外飘来一小船,上面所载之人被吊上城头后就被人引来了府衙。此却是那隶属于大名府的高唐州知州高廉所遣使臣。 这高廉是东京高俅的叔伯兄弟,倚仗高二的势要,也坐上了高唐州的堂堂知州。手下兵马不下五千人,为大名府东北处境的要地。 现如今高俅在东京兴风作浪,这高廉也不与梁山泊干休。得了高俅的示意后,立刻就点起兵马先来援救东平府。 却是那呼延灼要从西京河南府调兵至梁山泊,甚是需要时日。这期间,高俅也自不愿叫梁山泊安宁。 第一百八十章 柴家的命中之劫【求订】 没来得及修改,错别字,请见谅。 …… 且说这高唐州里,知州高廉点起兵马向东杀奔齐鲁去,而他的小舅子,人称殷直阁的殷天赐,也自乐呵呵的点起‘人马’开奔那柴皇城府邸大门。 这却是由一座宅院而引发的惨案。 殷天赐年纪虽小,却倚仗他姐夫高廉的权势,在高唐州横行害人不浅。有得那等献勤的卖科,对他说老柴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的甚好。那殷天赐就带将许多诈奸不及的三二十随从,径入家里,来宅子后看了,便要发遣柴皇城一家人出去,他要来住。 如此闹得不小,殷天赐被高廉叫了住。 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柴皇城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只说:“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他如何敢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还隐隐自傲。 却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高廉未得高俅的示意,暂且把手中的刀子从他脖颈上移开了吧。 虽然柴家在赵宋高层上已经早无一丝一毫的影响力了,但高俅很懂赵佶的心,他知道在赵佶的眼中,柴进所犯的那些事儿从来就不是事儿,别说很多事情儿赵佶还不知道,就算是赵佶知道了,那也是会不以为然的。 对比那些在赵皇帝眼中不值一提的江湖粗汉,柴家这块招牌的份量显然更重。 所以,高俅的态度就必然的影响到了高廉了。后者依附前者做官,高俅才发达没几年,能把高廉这个叔伯兄弟里唯一有点才能的主儿推到知州的位置上,还是高唐州这一险要处,已经是用尽气力了。 甚至于,若非赵宋这些年政坛上乌烟瘴气,蔡京结党营私,给了高俅如此运作的机会,那都不可能做到的。 在赵宋的政治体系中,知州,且还是执掌本州兵事的知州,那地位是很不低的。 多少金榜题名的进士,穷极一生都混不到如此地步,高廉仅仅是通些枪棒文字的假道人,全赖于赵宋官场上的漆黑腌臜,这才能一步登天。 这厮儿早就知晓,自己这辈子是脱不开高俅的庇护,从上任的第一天起就没想做什么青天大老爷。那殷天赐就是他的白手套,看似嚣张跋扈,蘸取了大把的钱财,可内里却有相当一批送入了知州府邸,而又从知州府邸送到了东京的太尉府。 此遭的官场,其结构大体是如此。谁让蔡京秉国十数年,这大宋朝当年的制度规矩早就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把蔡京、杨戬、梁师成等人当做大军阀,那些官员就是他们手下的小军阀和士兵。 大军阀的党同伐异,小军阀的朝秦暮楚,如此的大宋朝能搞好就有怪了。 而高俅别看得赵佶的重用,在军事上能执掌大权。但是文武有隔阂,别说是蔡京、杨梁,就是赵佶也不会允许他在文官范畴中有重大发展的。一个高廉寄托了他不小的希望。因为高俅更希望高家在百年之后成为累世文官大族,而不是什么将门子弟。 别看西军的那些将门似乎代代兵权在握,但西军将门的形成有着无可比拟的特殊历史背景的,而且高俅更知道,这样的将门子弟是没谁能在赵宋的朝堂官场上真正的走高走远的。 因为赵家天子本就对这些将门‘另眼相看’。 看看东京城内的‘将门子弟’,再看看西军的折家、姚家、刘家、种家等等。赵家天子不对他们''另眼相看''才怪了呢。 直到高俅与蔡京联手,决心彻底荡平梁山泊。高廉对柴皇城才有此改变了态度。只是他有要务在身,却是无暇对付一个小小的柴皇城了。 殷天赐从姐夫那里得到了口信,兴冲冲的带人直逼柴皇城家门来。后者还全然不知变故,指着再次上门的殷天赐大声喝叫:“好泼皮,这般不识趣。老夫没来由和你粗卤,你虽是在倚势欺人,我家也放着有护持圣旨。这高唐州里和你这厮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不姓的高字,放着明明的条例,与你大理寺中断个输赢。” 殷天赐既然来招惹柴皇城,又怎可能不将柴家底细摸清?呵呵冷笑道:“丹书铁券?你且将出来我看!”这柴皇城虽然也是柴氏嫡孙,但到底不是长宗,那丹书铁劵怎可能在他家中。 柴皇城却不这么想,作为一柴氏子孙,这些年来谁在高唐州为官不敬他三分?那盖是因为那丹书铁券。当下放声道:“见在沧州主家里,已使人去取来。” 殷天锡大怒道:“这厮正是胡说!且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 当下身后的一干跟随就拥了上去,早把柴皇城掀倒地上来,一顿毒打。 殷天赐好半响才叫人止住,伸手抓起那柴皇城,“老匹夫,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吃我一百讯棍!” 如此一番事儿,遍即惹得小旋风柴进打沧州赶赴来。纵然一路不免饥餐渴饮,夜宿晓行的急忙赶路,这柴皇城命中该死,神仙也救不得。 待到柴进来见他时候,那已经是面如金纸,体似枯柴。悠悠无七魄三魂,细细只一丝两气。 却是傲气了大半辈子,如今吃了这顿毒打,受了这口恶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小命就要呜呼了。 纵然柴进柴进对他叔叔的继室说的好听,要请好医士调治叔叔。还要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殷天赐理会。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 事实上,以小旋风之聪明,怎就不知道自己叔叔被打在意味着什么?那丹书铁劵如果真有用,他南下之时怎就不带上? 说来的匆忙忘了带,还是赶得匆忙,带上不安全?说笑的么。 如此那却是柴家最后一抹的颜面了。等若是后世大国的小蘑菇,此技能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放,所以该吃亏吃瘪时候,那还是要吃的。 身上仅剩的虎皮若是被高唐州捅破,柴家无数同族,偌大的产业,便就危矣了。 这小旋风头脑甚是清明,此来高唐州更多是依照着柴家‘丹书铁劵’的势头,筹集证据,好来日与殷天赐,官司上做个输赢的。 便是那对殷天赐恨之入骨的柴皇城也是这般想的,柴进来到不及半日,继室慌忙来请柴进去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着两眼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日被殷天锡殴死,你可看骨肉之面,亲赍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仇。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嘱!”言罢,便放了命。 柴进大哭了一场。于那继室道:“誓书在我家里,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却再商量。”就在这时,有那随从来禀报,却是城外东突然起来喧闹。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世间最大的悲哀【求订】 事实上不仅是城外开来了一路人马,就是那柴皇城府邸外,也开来了一路人马。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殷天赐。身旁有一粗壮汉子,头戴一顶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纽丝金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条棍棒。满脸短须硬似钢髯,脸面一道刀疤斜插额角入鬓边,肉红刀疤仿佛脸上爬这一条蜈蚣,环眼狮鼻阔口,大耳朝怀,六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 要是陆谦见得此人,或许都认不出人,这正是当日柴家庄上的那位做了武松垫脚石的洪教头。 这人好生的命大,竟在柴进所遣派的门客袭杀下逃得一命来。人固然是破了相,然巍巍丈夫从来不靠脸吃饭。 且洪教头自逃得一命之后,反而因此事而更受高廉的重视,调他入了内院。甚至许他了一个好处,只要给高家尽心尽力,如何不能补个一官半职? 现今高廉带着大军向东去了齐鲁,殷天赐要去寻柴家的麻烦,又怕那名头甚大的小旋风身边真的有英雄好汉护卫,便向内院他姐姐借来了洪教头。后者听是去寻柴家麻烦,还是要当着柴进那厮的面儿,嘴巴都咧到了耳朵后,欣喜从之。 殷天赐带三五分酒,佯醉假颠,径来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马,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柴进听得说,虽恨不得一刀砍杀了殷天赐,却也万不会,亦不敢造次,挂着一身孝服,忙出来答应。 这高唐州是殷天赐的‘一亩三分地’,打定主意要上东京状告殷天赐的小旋风,万不会在这里来与坐地虎对碰。 洪教头看那出来问答的柴大官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端端的好相貌。思及自己一脸的丑陋,心中直恨不得能痛打他一顿。 小旋风也一眼看到了洪教头,却万没有想到这厮儿就是曾经背叛过他的洪教头。目光更多的还是在看那殷天赐。 “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叔叔卧病,不敢移动。夜来已自身故,待断七了搬出去。”柴进说话的时候,心里生出一万个屈辱来。直念着日后东京赢了官司,再好好炮制这鸟人。 殷天锡就做不晓得那柴进是谁,骂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这厮枷号起,吃我一顿棍打!”如此却是真正的在欺负人了。柴进不能容忍,不然他柴家日后还怎的在河北之地立足?“直阁恁的欺人太甚!我家也是龙子龙孙,放着先朝丹书铁券庇护,尔怎敢这般不敬?” 殷天锡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梁山泊惹得当朝陛下动怒,而这柴进早与梁山泊勾勾搭搭,可算是把整个柴家都搭进去了。至少再动柴氏,是无风无险。当即喝道:“丹书铁劵?你将出来我看!”柴进只能说见在沧州家里,已使人去取来。殷天锡大怒,如是当日喝骂柴皇城时一般:“这厮真是胡说!便有誓书铁券,我也不怕!左右,与我打这厮!” 跟随着柴进左右的随从可比柴皇城家里的奴仆得力多了,眼看殷天赐要耍赖,忙将柴进挡在了身后,一窝泼皮与柴进的门客打了起来,殷天赐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笑。就是一旁的那洪教头,蜈蚣脸上都闪过一抹狰狞。 “死人了,打死人啦。” “柴家打死人啦。柴家打死人啦……” 柴进人在门庭后,听到叫声,心中立刻大叫苦也。这打死了人,就要吃官司,自己算是陷在高唐州了。而且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出面的时候,忽然听到大批的人马脚步踏动声。至少二百名差役兵勇出现在了柴皇城门庭前,这一刻柴进的心直同坠入了深渊谷地里。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一切显然就是个圈套么。 “大官人,好汉不吃眼前亏,且出城去避上一避。”柴进的贴身长随有的是那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突入其来的’人命案’和眼前这些个差役士卒,意味着什么? 他手下自有人愿意为柴进效死,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柴进安稳无碍的基础上的。 只有柴进无事,他们的‘效死’才‘死’的有意义,有价值。而要是柴进人都搭进去了,那柴家庄数百门客也就全都树倒猢狲散了。 这不是说柴家百多年富贵就没有养来几个真正的死忠铁杆,而是柴家到了柴进的手中,有了个很大很大的转变。太多的江湖绿林因素在短短的十年中渗透到柴家内外了。这让柴家的声势猛的长高了甚多,却也让柴家最坚实的根基变得松软了许多。 柴进一时间心中难下决断。 对放出手狠辣,这就是要把自己陷在高唐州的,按道理他是要赶紧溜圈为上。等到了沧州府,高唐州还能耐他何?这个时代,奴仆打死人的事儿多了,可没见主家把自己的命配上去的。何况那沧州的柴家庄内到底是有丹书铁劵的,官府也是不敢过于放肆的。 但也正因为知道对手要设计自己,柴进才不敢轻易逃走。殷天赐已经拿定了主意,能不防备着自己逃走么?要是在城门口被堵住了,那自己的处境就更被动了。 小旋风从来就是一个聪明的人,更是一个对官府阴暗深有了解的人,他如何不晓得自己被押进高唐州的大牢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三木之下无勇夫,到了牢狱里,殷天赐要什么口供没有?柴进届时只能任由人摆布。 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做是好。 却没看到那洪教头已经操起棍棒大步的向他赶来。 这厮的武艺虽比之武松、林冲来差了很多,但比较起寻常江湖汉来,却甚是了得。更别说现下对付的是柴进,简直是彻底爆种。 “柴进休逃。” 大吼声中,棍棒翻飞就打到了三五个柴家门客,直冲着柴进奔去。 可悲的是,当他一棒将柴进打到地上,劈胸揪住柴进衣襟,喝问他:“你这贼头,可还认得俺是谁么?”的时候,柴进依旧没瞧得出他是谁。 “这位英雄高姓大名?不知小可何时有得罪过英雄?” 这世间最大的悲哀就莫过于此。你之视人为毕生之敌,敌人却根本没将你记在心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1/3,求订】 旌旗飘荡,两千人马在高唐州城外列阵以待,当先有三五十名校刀手,簇拥一人出来。在那城门前一道吊桥,并未放下,那为首将官便隔了护城河站定。骑马的那将官,身穿螳蚁绿战甲,头戴虎头盔,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鼻如玉柱,耳如元宝,手横一杆长矛,拍马临壕。马后一面长旗,临风招展,上面写东昌府兵马都监张。 这将着人送信往城头,那留守城池的统制官薛元辉拆开信来,一见之下登时大喜。却是高廉遣派西路前来的东昌府援军,不将兵进水泊,而是先来高唐州固本。只因为高唐州主力还具在东平府与梁山贼寇厮杀,一时脱身不得。而高廉又瞧得梁山泊分出兵马来去高唐州,故而将东昌府都监张清来援。 薛元辉忙叫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林冲把话听在耳边,嘴角弯弯翘起,那萧让和金大坚真是俩奇才,仿造的印章书信,半分无纰漏,果然是骗得了这高唐州守将。 “将士们听令,冲啊……” 薛元辉自己打开了城门,林冲可半点不会于他客气。这次来袭高唐州,那是陆谦特意使用鲁智深回山,替换的他。就是叫他杀进高唐州,捉了那高廉满门,好狠狠出口恶气。 至于高廉那厮,早已经在东平府下被杀的大败,错非侥幸逃脱了性命,他那条狗命都要葬送在东平府下。 谁叫东平府‘未曾’陷落的事实大大激励了高廉呢,过了济水,便自把手下兵马向着东平府城杀来。如此野外浪战,这厮阵仗上的本领可比不得他收敛钱财的手段高强,被陆谦一战杀得大败。就是那号称飞天神兵的三百梯己军士,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精壮好汉,也在亲卫营面前撞个粉碎,被杀的片甲不留。 只不过也是有了这些人效死,才叫高廉瞅准机会,带着数十骑狼狈的向着东平府东逃去了。 梁山泊清扫战场,找到了这厮的私物,自然拿到了他的手书,只是没有了印章。如此唤来金大坚与萧让,叫他们炮制出一份假书信来,自是简单。且活该那高廉倒霉,恰是这个时候,东京城里的张三传出信报,说朝廷要征调兵马来围剿梁山泊。 可以说,陆谦尽最大努力要避免的事情,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这叫他很郁闷,甚至都有那么一丝惧怕。现下的梁山泊人马不足两万,兵甲未足,粮秣未满,在陆谦的心中这着实不是与东京放对的时候。可是贼子亡我之心不死,高俅那厮终是将这事儿捅到了赵佶的跟前,梁山泊形影必显,再无躲避之余地了。 既如此,陆谦他还有什么可做遮掩的呢?何必再束手束脚,这高唐州就是陆谦手下的第一个刀下鬼。 别看眼前只有林冲带领的四营兵马入城,在背后二十里处,五营新兵押解着上三千人的战俘,所组成的大部队正拖在后面。他们前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搬空高唐州。 要知道,高唐州虽然小,然人物稠穰,军广粮多。打下这里,所获纵然没有洗了东平府城来的众多,却也不会比之祝家庄小了去。 但想要把这么多收获运回梁山泊来,可就是麻烦了。三千战俘就是劳力。 薛元辉被林冲杀了个措手不及,还未反应来,就被豹子头照心窝里搠去一枪,登时毙命。那高唐州守军立刻嗷嚎一声喊叫,作鸟兽散。 杀入城中后,林冲所部立刻打出了梁山泊的旗号来,豹子头是直向着府衙冲去。这高廉虽然不是高俅,但好歹姓高,自先来过个干瘾。 想想当初春风得意的林教头,再看看现下,他心里就满满的恨意。 虽然梁山的发展甚是不错,口号响亮,叫人信服。但要林冲选择,他也肯定会愿意舍弃现下的一切,再度回到当初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安乐日子中去。 乃至林冲以为,陆谦之所以调自己替换花和尚,来取高唐州,就是要跟高家报仇。只是他现下责任为重,更离不开东平府罢了。而自己与陆谦与高家有着密不可分的瓜葛,自己痛快了,陆谦自然也大感痛快。 当即杀奔府衙,远远就见一队车马停在府衙前,左右尽是婢女奴仆,眼看着林冲杀气腾腾的奔到来,男惊女乱,一窝哄的逃散看。 只有一脸上带着疤痕的汉子,持棒来与林冲对搏。如此倒也罢了,瞧在他忠勇的份儿上,林冲未尝不可饶他一命来,只缘由这厮搏斗时候嘴巴还放言道:“你这伙不知死的叛贼,怎敢直犯俺高唐州城池!”这却是那洪教头的真心话,梁山泊江湖上的声望再是响亮,他也不敢想,对方竟然来趁虚攻打高唐州城池,这已经不是占山为王的绿林草寇了,而是真正的造反了。 如此这句话却惹恼了林冲,枪尖一起,一枪把洪教头挑到地上,棍棒抛地,魂魄升天。 身后众梁山健卒齐叫:“教头端的英雄!”而洪教头一亡,那高廉内宅一干打手尽亡魂丧胆,一声喊的散去,都逃的逃,死的死,不留一个。 高廉一门老小三四十口,还有管事长随是一个没得跑,尽被林冲拿下。其中自少不了殷天赐。这厮刚把柴进匆匆送入监牢,吩咐牢子们看守好了,转头自己也成为了阶下囚。心中自暗暗懊恼,自己就不该贪图那家财。只取了姐姐后,赶紧逃出城外去,保全性命就好。留得青山在,还怕日后没柴烧吗? 可现在却是好了,全落入了梁山泊贼子的手中,这性命,不保矣。 林冲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救得了那柴大官人一遭。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听到手下人来报告,豹子头急忙移步司狱司,就见有几个当牢节级、押狱禁子跪在一旁,再有一个身着锦袍,却被打的头破额裂,两腿皮开肉绽,眼目略开又闭的三旬汉子被摆在担架上,左右还躺着十几个穿着一水儿青色劲装的汉子。 林冲自晓得柴进于梁山泊的助益,休说王伦时候,只陆谦一人的情谊,梁山泊就当为柴进赴汤蹈火。忙召唤医护司大夫前来调治。另一边也迅速叫人回报陆谦。 却不知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打西面大名府方向,亦有一支兵马开赴过来。 当头之人正是北京大名府都监大刀闻达。此人与绰号‘天王’的李成,乃是梁中书执掌军中的左右手。却也是整个水浒里,与梁山最后犯冲的所在。谁让梁山五虎将里就有个大刀关胜呢。且晁盖的绰号是‘托塔天王’,与李成亦有不对。 北京大名府乃是河北重地,兵马广布,总计有三四万众。其中只马营就有十个居多。当然,这是个营的马兵又有多少可骑乘的战马,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此次蔡京高俅联手,那大名府人马亦有拨动。梁世杰以李成为留守,选派了闻达,带兵五千,增援东平府。这却不是人梁世杰小气,而是因为梁世杰心中有谱也。 他清楚自己手下的数万河北禁军都是甚货色。与其派出所谓的几十个营头,叫梁山泊贼子刷战绩,沾污官军声名,还不如精挑细选出些来,真正的能起到作用。 闻达所引的这五千人即是如此。 上千辅兵外加三千余强兵,还有五百骑兵。看似兵力不多,却比出动二三十个禁军营更强。 更别说那梁山泊根本无碍大名府之事,现下就是有了高俅背书,也断无出动“一两万”人马的道理。那样的话还要呼延灼作甚? 闻达带领的这五千人,就恰到好处。甚至叫外人听了,只会以为是十个禁军营,两三千人马,敲敲边鼓而已。 “禀统制,高唐州内骚乱声大起,隐隐还有呼杀声传出。” 先头马军三百骑,人数不多,但其内只指挥使便有五个,统兵之将更是一统制官。姓燕名晟。 这燕晟也是大名府的一员骁将。 手持三百马军,自以为天下皆可去的。听闻高唐州起了乱子,也不叫斥候去探听个分明,径直挥兵冲向了高唐州。 到了城西门,就见城门大开,有那百姓从城中逃出。始弄明白了因果,这高唐州真就叫梁山贼偷了城池。现如今城中正乱。 当下大惊,先派人回报大队,后自己将兵就冲入了高唐州。 这突然杀出的官军如是那半路上蹦出的程咬金,就是这般的巧合,把林冲吓了一跳。更是叫带兵弹压西城的火眼狻猊邓飞撞了个正着。 那边豹子头刚刚安抚下小旋风,就得报如此如此这般,急的林冲提兵跃马,就奔西城杀来。 赶到一处,隐隐听得喊杀之声,急忙循声赶去,乃是自家人马,正与一队官军在彼廝杀。那宋军的骑兵甚是稀松,且州城内,也不方便骑兵纵横驰骋,邓飞所引的固然是一波新兵,却也能与突然杀到的骑兵对阵,不落分毫下风。而且随着梁山兵马越聚越多,这情形便是无林冲来援,也只会对梁山军更加有利。 当然,这也是在对手无有援兵的情况下。但事实上,林冲焦急的就是这一点。作为前朝廷军官出身的豹子头,很是清楚马军对于赵宋的意义何在。二三百马军,怎么可能无大队的步兵跟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前脚杀主,后脚来客【2/3,求订】 林冲再去看场中央,只见邓飞使一条铁链,对方将官仗一条大刀,刀来链架,链去刀迎,正如二虎相搏,各不肯罢。周遭寒光闪闪,战的正是酣畅,两边声音喊得震天价响。 林冲却能看得出来,那个与邓飞对战的将官,一口大刀使的甚是了得,再斗二三十合,邓飞免不了要落到下风去。 当下高声叫道:“邓兄弟稍歇,待我来战他。” 是举手中兵刃,便来上前助战。 燕晟抖擞精神,连声吼叫:“蝼蚁般贼寇,便再加几个俺也不怕!”但邓飞却是晓得林冲的厉害的,那可谓是水泊梁山的第一好手。见林冲一马上来,忙把铁链格开大刀,托地跳出圈子,晓得林冲这是在替他,心中暗谢。叫一声:“俺且看林冲哥哥三五合取了这狗将官的首级。”正是叫燕晟知道林冲姓名,省的见了阎王也不晓得死在何人手中。 燕晟素闻豹子头之名,今见上来一人,豹头环眼,神仪照日,想必就是那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无疑,却也不惧,自持勇武不俗,只须是更值得廝拚。当下两人战住,那林冲身后带来的老营人马也自冲杀上,叫那官军登时大乱。燕晟恁般勇猛,也难禁得林冲神勇,且加听得人马扰乱,生怕陷入了乱兵里自身难保,心里慌乱,刀法乱得一些。林冲见机,把枪杆用力一拨,一枪搠在他腿上,打下马去。 身后的梁山健卒就来捉燕晟,却不料这厮翻身滚起,捡起地上的朴刀还要抵抗,被邓飞觑到,一锁链抽碎了头颅。 大名府马军亡魂丧胆,尽都逃的逃,死的死。林冲住马看时,屍骸狼籍,血流满地,官军伤亡不少,自家人马也小有损折。 忙叫邓飞看住西门,派起斥候向西打探,再传令后方的薛永,叫他赶紧引兵前来高唐州。 而那大名府的援军主力,此刻距离高唐州也就十里远的距离。 却见那大军顺官道行进当中,有一波三五十人簇拥着一人立在道旁,视其人,声如枭鸟,脸若瘟神,头戴镔铁盔,身穿镔铁连环甲,手执一口虎牙刀,坐下高头卷毛枣红马,此人正是大名府的兵马都监大刀闻达。 但别看人面相有点凶恶,闻达在大名府军中却是有厚道人的名声,比之天王李成更受爱戴。 那原著上就可以看出来,当时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于旗下,正欲出战交锋。是他喝了住,然后再上厅来禀复梁中书,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叫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裹,再蘸了石灰,始各上马。 而周谨比枪比箭都败的难堪,惹得急先锋索超发怒,来与杨志拼斗,五十合不分胜负。还是闻达心里只恐两个内伤了一个,慌忙招呼旗牌官拿着令字旗,与他分了。 对比原著上的李成,借战马披挂于索超,叫其可了劲与杨志拼杀。管中窥豹,这大刀闻达显然更厚道,人品也更胜李成一等。 不过对于梁山泊,闻达始终是以草寇视之。 事实上这是很多当下正牌武官的‘宿疾’。那草寇明明都连败官军了,可只要那苦头没落到他自己的头上,就总有那自大之辈掉以轻心。这种状况,武将自身本领愈强者,愈是如此。 闻大刀的武艺也的确不俗,便是那天王李成的武艺也是不凡。原著上于梁山对阵时,几次兵败时候依仗着勇武,杀出乱军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此刻猛地听到败兵来报,梁山泊竟然进占了高唐州,还杀败了燕晟,致使后者横尸当场。听得闻达嘴巴都合不拢了。 盖因为这高唐州可是属于大名府统辖,高唐州失陷,且不提那高廉要吃怎样的惩处,大名府上下文武也要统统吃下瓜唠。 闻达细细询问了那败兵经过,心中认定,梁山贼寇还没有彻底镇定高唐州。自己还有机会! 当下就唤来手下猛将商元,叫他带引剩余马军,疾驰高唐州,务必夺取一门,要等到他带领大军赶到。 那商元头戴一顶熟铜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颔带;下穿一双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三股亮银叉。当下是满口答应下,引了马军便走。 但等到他引军赶到高唐州西门的时候,早已经城门紧闭,吊桥高悬。邓飞人立在城头,冷眼看着商元引马军杀到。那更远处,大名府本来的大股人马已经隐隐可见了。 先前随燕晟陷入城中的马兵可是被俘的多,战死的少。稍加询问林冲就得到了真信儿。 这壁厢一片拨风的马蹄声,那壁厢一点声息也无。豹子头也是个通晓军略的人,这里怎能没有用意呢? 这时,商元怕折损了自己的士气,强自镇定,便叫左右对了高唐州叫骂,自己却挺叉跃马在城门下来回逡巡。 这波官军尽是马队,以梁山泊人马计较,等到步兵来到时候,人早已经溜之大吉。既是如此,林冲何苦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只是邓飞也不甘示弱,自叫营中嗓门大者来与之对骂。 待到闻达将兵来到城下,商元先是向闻达请罪,且被记下了一过。闻达操刀上前喝阵,只听对面那咚咚三通鼓响,高唐州里旌旗飘荡,城门八字大开,有三五十名校刀手,簇拥一人出来。那城前一道吊桥,并未放下,出城的人,隔了壕堑站定,豹头环眼,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手横一杆长矛,拍马临壕。马后一面长旗,临风招展,上写着梁山泊义士豹子头林冲。 闻达见他并无过桥交锋之意。便按刀大声叫道:“林冲,你也是朝廷职官,怎地叛君造反?”林冲左手提刀,右手抚须笑道:“奸臣走狗,权相家奴,千万黎民,皆欲得尔等头颅而后快,我辈人正要扫清君侧,重整乾坤,你还在阵前说甚君国?” “狂妄草贼,尔这不知大义的草莽鼠辈,任你口舌如簧,亦难改从贼之事。枉你出名门,身怀绝艺,却甘心为贼,自甘堕落。今日相见,休怪某起手无情。” “我不和你斗口。现已经摆下阵式,你可敢过来交战吗?”闻达喝问。 林冲哈哈笑道:“我岂惧你这等有眼无珠之辈!方今之世,汝只有托足权门,始得享富贵。附庸奸党者最昧大义,岂有面目谈说大义?” …… 状态要一点点调整,大伙儿容我缓缓。且家里的事儿还没彻底完结,本来亲戚就多,老婆家亲戚更多。大过年的,走亲戚是一回事,那该回外地的,临走前聚一聚又是少不了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官军几多,连连大战【第三更,求订】 “林冲虽然落草梁山,但我梁山泊弟兄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上下人皆仁义为重,禀心而行,无愧半点道义。以我相较,犹胜尔等为奸宦贼党门下走狗者万倍,倘使相逢,定须扑杀方休。” “只可笑你这无知匹夫,身临绝地,尚想和我对阵。我且明言告你,我已在高唐州城外埋伏两支人马,抄袭你军后路,眼见你本部军马就要全军覆没,你不思苟全性命,还在这里儿耀武扬威。真真是可笑至极。” 闻达听说,疑信未定,早有几匹探马连续前来飞报,说是梁山人马在后分南北两路杀,遥遥已闻听金鼓之声。闻达踌躇着,还未发令。那边林冲已瞧着了,大声喝令城头放下吊桥,命城门大开来,一营老兵杀出。林冲自己抖擞长矛,策马直取闻达而来。 如此闻达反倒有了决断,不敢与林冲交战,拍马跑回阵地,立刻下令,后军改前军,徐徐退出高唐州城下;再着左右翼两部马兵,先向前迎敌。 那时,梁山军埋伏的人马,听了一声号炮,只做虚张声势,见官军杀来,自己先自退去。官兵虽看似挫败了梁山军的计策来,无乃阵脚已乱,先输三分锐气。 等到官军重整旗鼓时候,那薛永已经引着人马打东门进入了高唐州来。 此路军事且按住不表,只说那东平府城下。陆谦刚刚打平了东路来的高廉军,那兖州军就浩浩荡荡的杀奔来了。 只是这兖州军的目的并非是东平府罢了。 时维七月,序属首秋,晴空万里,天高野阔。上百军马,竖五七面旗帜,绝尘西驰。只一个半日,便到了济州府中东部的中都东郊。 此地亦名汶上,释义有汶水之北,泛指春秋、战国时期齐国之地。孔老夫子初宰中都,行之一年四方则之。就是这儿。 张叔夜已经在中都县衙恭候已久了。 那兖州之精华尽在其南,而不在其北。兖州军欲出,只能出自于南境,西进至中都,逼近梁山泊;而不可能打北境出,那当中的泰沂山脉可不是说笑的。 兖州军也确实打算取到中都,府尊集结了四营禁军并两千土勇,其兵马都监高浩,就便先带亲随马军,赶赴中都,来与张叔夜一会。却是其与张叔夜并无甚关系,只是佩服张叔夜声名远扬。 一段时日不见,张叔夜苍老甚多。面皮尖削,髭须稀疏,两鬓杂了不少白发,这和他额上皱纹相衬,正是说他经厉过了许多的辛苦。 二人在县衙花厅坐地,吩咐左右随从回避了。高浩始低声向张叔夜道:“高太尉钧旨,蔡太师手书,真好大的阵仗。那知府怯了,自叫我等军汉去送命。” 盖是在高浩眼中,所谓的五路大军会剿,兵力看似不弱,却各自为战,互不相统,此实乃取死求败之道。 “按我之意,原是要装着经中都,人马取道济州东北,明战平阴,切断梁山泊贼军水路;暗下郓城,袭取梁山。我还也曾顾虑到梁山贼人都是来自江湖的人物,耳目散在四处,恁地会让我们捡了便宜去?”高浩也是一脸苦涩,“现下却是全不需在意这些了。”所谓的五路大军,已经先后败了青州和东平府两路主力,就靠着兖州和残破的东昌府军,以及元气大伤的济州兵马,那不可能怼的过梁山泊的。 即便现下梁山泊大军悬于外,东昌府兵马亦到了济州,三府合力亦不过六千许兵勇。 “我原以为五府兵马即便无有统属,亦等驻兵于济州,梁山贼不来接杀便另觅计划。五府兵马彼此互不靠拢,但凡贼兵杀来,其他几路就可觑空临近水泊梁山,叫其顾此失彼。可现下无了青州军与东平军压在东北,我等三路兵马蚍蜉撼树也。待制意思如何?” 这张叔夜人虽然是济州知府,但对北宋官职有所了解的人就皆知道,这北宋官场上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各种不同的官职,两三个是正常,五六个不稀奇。 张叔夜的另一职衔就是徽猷阁待制。 徽猷阁是北宋皇宫内一处藏书地点,主要用做保存宋哲宗御书。崇宁元年十二月十六日,宋哲宗去世两年多后,赵佶诏实录院编修哲宗御书。大观元年,宋哲宗御集编定完成。 大观二年(1108)二月十三日,赵佶下诏建阁以藏哲宗御制、御集,如前龙图阁等例,置学士、直学士、待制。 对比济州知府的职位,这徽猷阁待制显然更高大上一些。 高浩如此称呼张叔夜,这乃官场惯例。就好比21世纪官场之称呼,总要省去一个‘副’字。 高浩是武人出身,却没那份锦心绣口,张口就是直问。 张叔夜因便答道:“本府得都监书信,尽悉贵府兵马虚实。”那四营禁军许只有千把人,两千土勇更是皆庄客佃户。如此质量,堪比濮州,张叔夜自然晓得其无甚实用。 “东平府外有梁山泊大军,以我等之力,添附进去,无关大碍。老夫细想,便不管东平的事,如都监先前之想,直抢到水泊子边去,虚张声势一番,怕陆谦那厮不回兵来救?” 张叔夜老神在在,话中有话。 高浩眼睛闪了闪,朗笑道:“末将就是个粗人,自当尊待制之意而行。”张叔夜说的只是虚张声势,这看似与高浩先前所想一般无二,实质上是大大不同的。 那高浩一开始想的是趁虚强攻梁山大寨,是要端了梁山泊的老巢的,可张叔夜现下说的只是一个‘虚张声势’。这两者间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乃围魏救赵之计。远道行得,近道却使不得。我等若把兵马去攻打梁山,贼巢里的留守群盗,出来挡着我们,陆谦亦可以放了东平不攻,回师去救老巢,我们却两下吃贼兵夹攻。 探马回报,大名军队已经动身多日,盘算时日,便是迟了二三日,现下亦到了高唐。但凡到了高唐,距离东平府就近在咫尺了。 只是京畿发来的大军兀自未得动身消息。如果也是到了,就可联做犄角。 老夫的意思,我等兵马只在水泊外驻守,等候那两路兵马同进再做理论。如此虽无大功,亦无大难。” 张叔夜对于东京朝堂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大名府的人马掉了链子,京畿的精锐却是早晚会杀到的。 高浩那有甚主张,听了这番话,只是听凭张叔夜作主。 不两日,张叔夜将三府兵马队伍检点一番,便着张清将本部五百精锐人马作先锋,向郓城先是奔去。自己统率五六千大兵在后。 那张清晓得梁山泊大军在外,虽然知晓现下水泊里亦会有不少兵马,可要报那一箭之仇,兀自忍耐不得。 趱行两日,已到郓城东郊,城里知县时文彬得信,派人送了十担酒五十头猪羊前来劳军。并说那梁山泊贼子,白日里旌旗接天,夜晚灯火匝地,鼓角之声,昼夜不绝,军容很盛。叫张清听了,好生不快。次日五更造饭,天色刚亮,军士用过战饭,便把五百人分做三队向西进展。 这一日中,扫荡了三处梁山泊在济水、汶水处设立的法庭,还把两处梁山泊路上的关卡捣毁,最后一把火将李家道口的酒店给烧成白地,但他就是没有抓到一个确确实实的梁山泊贼人。 而一样是天色微明,就在张清一味的发泄内心里的恨怒恼羞的时候,陆谦却已引着两千人马悄悄抵到了高唐州。 他派林冲带兵去拿下高唐州,这本是瓜熟蒂落的差事。不曾想到竟是这般不巧,正撞上了一支打大名府开来的官军。 后者不仅有一支马军,更是实打实的五千禁军。陆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支兵马中必然装备了大量的重甲和神臂弓等器具。他们可是来自北京大名府啊,后者是什么地方?稍微的打扫一下仓库就能拿出装备几千、上万人军伍的器具来。 正是顾及这一点,在唬退了这支北京大名府开来的兵马后,林冲就紧闭四门,坚守不出。 此时天色微明,相距大名府军营寨还有五里,陆谦就看到前方营帐密密层层铺张了小片平原,一面面旗帜像栏杆一般,插在营寨四周。虽然鼓角无声,朝雾溟蒙,却在肃静里隐藏了一股杀气。 陆谦不知道对面虚实,自不敢轻进,自己一马当先,领了二三十骑缓缓向大营进逼。相距到二三里时,见到营帐外,砍伐的树支向外堆出一片片鹿砦,鹿砦之内,有营垒墙基,可见他们也有谨慎之意。 这时东边天际处一轮红日已由地面缓缓向上升起,喷射出万道金幅,照见对面大名府营寨里人影幢幢,还有那旌旗飘荡。陆谦便按住了马步,不再前进。 彼处营门已将土墙筑起,四角亦有个四方碉楼,如同一座小城。营门上遭树立一面大旗,筛箩大一个“闻”字,迎风飘动。其下两扇寨门紧闭,外有深壕一道,隔桥那面,用铁索支起了吊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叶公好龙”小旋风 一如董平窥营时候被梁山军察觉一样,陆谦的窥探也被大名府军察之。闻达此刻亦已接到高唐州地方士绅的先一步示警,打东路又来了一支梁山贼,人马不祥,概有数千之多,且打着‘陆’字旗号,疑是贼首陆谦亲至。 此刻再接到警哨信报,当即放出商元,将马军倾巢而动,二三百骑直扑陆谦而来。 他也不求将这撮人全部留下,只要捉个活口来,探问个明白就是。 陆谦看到宋军营门打开,杀出一支骑兵来,直冲着自己本来。当即一兜马头,引着一干人向着高唐州奔去。却不料其中有一个未曾兜回马头,而是猛踢一脚马腹,直将马儿猛地向前一蹿,反冲着商元一伙儿迎来。 商元眼睛里就看到那为首的贼将回首看了那人,勃然大怒,回身一箭射去,那人猛地向前一趴伏在了马背上,似已经中箭。当下心里大急,只叫着快马加鞭,冲上去接应。离得近了,正看到那人背心里中了一箭,但人却并未死去。 “你是何人?”商元按下马头来,向那被俩个马兵搀扶下地的‘义士’问道。 “小的本是济州禁军,对朝廷忠心耿耿啊。”先前投敌只是情非得已,苟全性命,留得有用之身回报朝廷而已。那义士的潜台词不需要多说,只是伸手向着陆谦逃窜方向一指,“将军且勿要停下来,那蹿走的贼头就是陆谦……” 响鼓不用重锤擂。商元一听前头的人就是陆谦,那眼睛立刻就瞪大了。陆谦啊这是,梁山泊的贼首,杀了高太尉宝贝儿子的罪魁祸首。 “追,追,给我追——” 没的说,那是只有‘追’这一个字。商元手中可是有二三百马军,他怕啥。 于是这一追就是羊入虎口,当平地里钻入一个个弓弩手,将商元部马军夹在中央,轮番箭弩射下来,二三百马军折了近一半,剩余的全做了俘虏。 为首的统制官商元被四支神臂弓弩矢射中,等被抬到陆谦身前的时候,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死鱼眼珠一样的眸子看着陆谦,艰难的张动着嘴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谦自然晓得他的意思,这厮整个身子都跨进了鬼门关了,如何还不怀疑先前那义士有假? 只可惜那名反正朝廷的义士是真真的心向老赵家的。 虽然他伪装的很好,仿佛完完全全被梁山泊‘大义’给感召感化了,否则他怎么就被选入陆谦的亲卫中呢。这人绝对有奥斯卡影帝的基因,惜哉,生不逢时也。他那头顶上殷红的气柱是骗不了陆谦的。 “哥哥怎就晓得那鸟人是个不义的?”韩伯龙好奇坏了,也纳闷的很。先前那人一丁点不满的苗头都没有,还在诉苦大会上表现积极,叫许多人都走了眼。怎的陆谦就能一眼辨出忠奸? 陆谦得意的哈哈笑,这能力自然是因为他的技能,但是对外却不能这么说。“为兄当年本领不强,不比林冲哥哥那般被高俅奉为上宾。只在高俅那狗官门下做犬做马,颇是做些了腌臜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周遭尽是小人鼠辈尔,久而久之,焉能不炼出一双好照子?” “那鸟厮虽然隐藏的颇深,但还是叫我瞧出了破绽,正好赚宋军一波。”陆谦话还没有说完,商元就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必然是气的了。若是在玄幻仙侠位面,如此下葬的商元一口怨气难消,非变成个僵尸不可。 他本怀疑自己是中了梁山泊的圈套,可没想,人家只是顺水推舟。便将人玩弄于手掌之间。 最叫人可笑又气怒冲天的是,那闻达在收到商元一行人的噩耗后,必然会勃然大怒,以为是那人做了死间,从而将反正的那厮打病床上托下来,不由分说的一刀砍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商元死不瞑目。 赶着缴获的战马,拖着一匹匹死掉的战马,后者可是肉。只要煮马肉的时候把泡沫撇净,煮的时间长一些,或许煮的时候会有那酸臭气味发散出来,但马肉真的是很不错的一种食材。吃起来很像是牛肉味,几乎分辨不出差异。 这一战至少倒下了百十匹战马,足以让全军上下饱餐一顿。而凭白赚取的小二百匹战马,更是叫陆谦高兴的合不拢嘴。 不过宛如一座小城的大名府军营,依旧是摆在陆谦面前的一个难题。 后者军中配置有太多的神臂弓了。 只轮肉搏,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轻松的将闻达部荡平;可若是在肉搏之前先要顶着大名府军那无数的神臂弓来冲锋,陆谦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陆谦现在能感觉到辽军与宋军硬碰硬的时候的苦逼,那如同刺猬一样的弓弩,着实叫人蛋疼。虽然那层扎手的‘针刺’之下就是柔软的肥肉。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轻松的略施小计,就搞定了闻达手中的马军。没有了这些骑兵,闻达就是个聋子瞎子。 陆谦从两军中选拔出二百名多少通晓些骑术的人,分做二十人一队,日夜环绕着大名府营地,彻底隔绝其与外界的联系。 与此同时,他用两天的时间,叫人紧急赶制出了四百辆加重版的盾车。 这种东西,或者是类似的物件,在很多年前就有了。无论东方还是遥远的西方,都可说是掩护步兵前进的绝佳器具。 数寸厚的硬木板,上面再铺盖皮料和丝被。这个时代没有棉被,但丝被半点也不逊于棉被。 陆谦用神臂弓试验过,就算只隔十步距离,弩矢也穿透不过。 在这个虽然已经有了火炮,却没有大批量应用于战争的时代,如今的盾车会比正史中野猪皮手里的盾车发挥出更大更多的作用。 事实上,大名府军已经慌了,闻达也已经慌了。梁山军先一步隔断营垒对外联系的时候,他并没有做出反应来,而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却不想才短短两日里,梁山就搞出了这么多盾车来。便是神臂弓这等的利器,都不起作用了。而军中携带的床子弩却只寥寥几具,被床子弩摧毁的梁山贼盾车,还没有他们后续生产出的多呢。 至少一半的盾车被陆谦应用到东南角。大群的弓弩手躲在盾车之后,与营寨上的大名府弓弩手对射。 同时一捆捆的干柴也被堆积在神臂弓的射程之外,仿佛如几座柴山一般。 闻达的脸色很不好看。他都能想得出敌人的招数,无外乎就是趁着夜色将一捆捆干柴抛到营寨的东南角,然后火趁风威,风助火势,一把火保不准将半个营垒都能烧做灰烬。 而偏偏北地夏秋之交,多起大风。闻达对这点天象还是明了的,所以他的脸色甚是不好看了。因为他想不出破解之法来。闻达不是没选派过敢死之士来突袭柴山,却无一能越过盾车者。 陆谦想出的这法子是个笨办法,要不是他前世看多了穿越小说,对盾车太过熟悉,他也想不到这个法子。 有了盾车作掩护,不提稍后的抛柴,只说眼下,就已经叫宋军军心大乱,满营恐慌。 陆谦是很得意的,他才进入高唐州不几日,就彻底逆转了战局。而且这种不拘一格的战术是那么的出人预料,至少林冲和柴进都对陆谦一百个佩服。 话说当日陆谦进到高唐州,第一时间就来看望小旋风。那时候他已经清醒。虽然被殷天赐打的甚重,可殷天赐究竟不敢下死手的,皮肉伤固然叫人可怜,却也只是皮肉伤。 柴进见到陆谦,真是泪流满面。他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反被梁山所救。可同时他又清楚,如不是因缘际会,得了梁山泊这么一救。高唐州内保不准真就是他小旋风的葬身之地。 殷天赐既然敢如此下手,那意味着什么,柴进很明白的。 也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实际上是无比复杂,还隐隐有股子羞愧的。 陆谦在梁山泊搅风搅雨,声势是越来越大,在过往的一年里绝对风头无二。柴进是他幕后的支持者,按理说是应该高兴的,因为陆谦现下在做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只不过陆谦掀起的风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却是叫小旋风自己先害怕了。 别看柴进对老赵家很是不忿儿,但实际上他却一百个清楚,柴家的富贵,他本人的威风,那都来自何方。可不就是老赵家么? 不是老赵家要捧起柴家做个榜样,柴氏一族早就低贱到泥土里了。 柴进是带着脚镣在跳舞,在一个被绝大的强权圈定的筐子里,他可以随意的折腾,但绝不能越雷池一步。这也是柴进时时刻刻都把‘丹书铁劵’挂在嘴边,亲叔叔被人打死了,也只是要去东京大理寺告状的最大原因。 而势头发展越来越强的梁山泊,却显然已经要触痛老赵家了。那位置太关键了。可不只是越过了雷池一步,那是生生的在老赵家的腰眼子上捅了一刀啊。 柴进做梦都想不到陆谦会干的这么棒。 这也是他打年后就慢慢疏远了梁山泊的最大原因。虽然是无形的,但却是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第一百八十六章 荒唐的胜利 说句丢人的话,陆谦在这一点上手腕是不如柴进的。他竟然是半点没有发觉这种疏远。直到这次彼此见面了,柴进头顶的气柱虽然没红色,可却很淡,非常的淡。陆谦这才意识到了不同。 不过这种事儿却也不需要说出来。 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只糊着一张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捅破的薄纸,也比赤果果相对要好。 也所以,柴进是不会上山的。他只需要在柴皇城家中老老实实的养伤,等到战后再将自己的叔叔下葬,也别去想着到东京城去告状了。整件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回到沧州去,继续做自己誉满河北的柴大官人即可。 反正天下人皆知道梁山泊打下了高唐州,却没一个人会认为梁山泊是为了柴进方打下州城的。 一切都是赶巧了,因缘际会。 陆谦只是承诺会把殷天赐交给柴进来处置,接下来的目光就全盯着城外的宋军大营了。 他所等待的大风天气也很快就来到。虽然那只是一阵恶风,到了日落时候就已经变缓,应了:恶风尽日没之说。可这世间还有一句话:“日晚风和,明朝再多。” 这句话陆谦不知道,可樊瑞知道,那大刀闻达也是知道。 当晚就招手下统制官、指挥使等到大帐议事。此次关乎大军存亡,闻达也不敢轻率决断。 一干人神色多是惶恐,大名府处在河北腹地,百年来无兵仗声响起。虽然大刀闻达和帐中不少人都是在北地边境和西北军阵中历练出来的人物,但他们在大名府那繁华之地浸泡日久,骨头也早已经软了许多。 事实上那燕晟和商元虽然带坏了五百马军,叫闻达气恼不已。可是闻达能叫这二人先后统带极其宝贵的马军,从某一方面也证明了这二人的能力。他们俩至少还是敢战的。 这时候闻达很是怀念索超。那厮虽然性格急躁,不会做人,更不会做官。但这种粗汉最容易掌控,用来撞阵,正是合适。现下的局面,闻达就需要一个急先锋来鼓舞士气,打破大帐中的阴晦。 可惜,这座大帐中的统制官、指挥使有不少,一个个都比当初索超的正牌军要大,却没一个有索超的莽撞和勇武的。相反,不少人神情忐忑,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叫闻达看了就气! “日晚风和,明朝再多”的俗语,在座不少人都听闻过。结合现下的情况,军帐里的气氛更叫闻达暴怒。可他还要强压下火气。 但也由此改变了众人商议的决意,只要乾坤独断,于在座诸将吩咐下去就是。 夜晚突袭而走是不可取的。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大名府军是一支怎么拼凑来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在黑暗中,那纪律性就能暴跌50%。梁山人马只需几声呐喊,许就能叫整个军队崩溃。 所以,闻达盯上的是明日清晨。 “今夜各军官回营便吩咐手下兵士做好准备,明日五更即造饭,天明就出发。各营结阵而出,千万不得慌乱。” 大帐中响起了一片应喏声。 众人离去,只闻达一脸忧虑的坐在上首大椅上,满脸苦容,久不消褪。 众军官却是另一幅脸面,再无适才帐中的忐忑,各自刚刚回到营帐,就把命令来行。 陆谦夜中就睡在东城楼,半夜时分忽然被亲卫唤醒。却是有斥候来报:宋军营垒忽乱。 陆谦唬了一跳。 自己还没放火呢,怎的宋军就乱了? 披衣及鞋,跑去外头观看。就看宋军营垒已经不是慌乱,而是大乱。那东南角火焰熊熊,营垒中乱兵攒动,似不再作假。 没有分说,先就命人敲响了进军鼓。要知道,就在城外漆黑的夜色里,也有两个营伍的梁山军在守候着的。 为首之人非是别人,正是赛仁贵郭盛和汤隆。 后者在山寨里怕是待得厌倦了,陆谦调派林冲替换鲁智深的时候,死活要下山去。先前就已经在林冲军中。 听到鼓声,郭盛传声汤隆在后策应,便引着主力四营,向着正东方向杀去。 为甚不是那东南角?却是大火首先就在此处燃烧,无法进兵。 闻达不及披挂,便赤脚跑出大帐,入眼便是满营的慌乱,以及东南角熊熊燃烧的大火。 一把抓过一个昏了头的在他眼前跑过的士卒,喝问敌自何方杀来,但那小卒如何知道。他入夜不久便被通知,要明天一早就退走。一帐中士卒,人人收拾物品,个个都是心中忐忑难安,是半夜都为合上眼睛。 军中马队的覆没,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接下就是他们应对敌军行为的无力,那一面面盾车和老高老高的柴山叫营内的士卒尽些慌张。如此情形是大大不利于他们了。这个时候再收到上面告知,明日一早就要退出营伍。就好似火上泼油,叫士卒们全心惊肉跳来了。 等到半夜时分忽然燃起大火,响起了无数人的慌张呐喊声,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甚? 可不是听上官的约束,列阵以待;而是一个个若无头的苍蝇,随之乱闯乱撞。 “杀啊……” 郭盛带着人马杀奔东门,后者倒还有些人在守卫,可看到黑夜中杀出的梁山泊人马,这些兵卒便是放箭都只是乱糟糟的射过去,便丢下弓弩,倒拖兵器,一个个落荒而逃了。 宋军的营门是很坚固,可是没有了士卒守卫,再坚固的营门也顶不住刀斧铁锤的劈砍挥砸。 当陆谦整顿了四个营伍急匆匆杀奔宋军营寨的时候,郭盛带兵已经杀到了闻达的中军帐了。 陆谦不知道宋军如何溃成如此模样,只是分开人马,四下里赶杀。 闻达确是厚道,虽然眼看营中慌乱,已经不成,依旧权利串联兵马。指挥士卒与郭盛所带兵马交锋,直到听的外头喊声震地,再一彪梁山人马飞也似追来时候,才紧急出营寨去。 黑夜中,人荒马乱,首尾不能管顾。闻达只能急急的退兵去。却先是撞上了李衮、项充带引的第五营人马,继而又冲出个金钱豹子,汤隆部领人马,赶杀将来;等到陆谦也引着兵马随后杀来,闻达所部军马就落得四分五落。急待突围,再被跟着杀奔来的赛仁贵郭盛给拖住。亏得闻达神勇,冲开人马,夺路而去。却也是大折一阵。待到天亮清点人马,只剩下了寥寥千人。强弓硬弩尽是遗落,便是许多铠甲兵器也都丢了。 闻达固然知道不少兵卒只是走散,若竖起大旗招揽,不须一两日人马怕就能翻增一倍来。可闻及梁山军再兴兵赶来,如何还敢留下,引着残兵西渡黄河东流故道【下游的诸多分流之一。北宋时候的黄河入海口可不是一个,只濮阳就分出两个支流,统称北流;待到了沧州,分流便更多了】,径投夏津去了。 陆谦叫人穷极追索败兵,收拢兵甲,清扫战场。其所获之丰厚,叫他膛目结舌。眼睛一眨间,梁山泊军力就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新编各步营怕是已都能披甲了。 如此,新兵营亦便如老兵营了。对付起赵宋禁军营头来,都能有绝对的优势。 而陆谦亲自统带的亲卫营,其着装之豪华,叫他自己看了都有种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冲天豪气。 林冲收拢了上千败兵,从中终于问出了当夜宋军之败的因果来,却是宋营人心惶恐之际,一营帐上猛地燃起过来,引起慌乱,继而似起了营啸。那东南叫营垒碉楼上值守的士卒,看到营地里大乱,自救先跑散了。慌乱中似乎又有人将栅栏点燃,于是便彻底的无法收拾了。 “这一仗着实胜的荒唐啊。”没有来的,装备奢豪的宋军自己就败了。 陆谦看着数千如牛马一样,在为梁山泊负担粮秣之中的战俘降兵,脑子里回想着当夜那宋军士卒黑压压跪倒一地的场景,如是就想到了正史上金兵撞入中原,人数十倍于之的宋军却无人堪战,一个个在性命攸关的最后时刻,纷纷抛弃了最后一丝军人甚至是人的尊严。只为苟活性命! “兵不是兵,将不是将啊!”陆谦感叹一声。 富甲天下的赵宋,明明有着“冗兵”、“冗官”之弊政,实则无兵可用,无将可依。 那不知道抵抗就纷纷投降的士兵,就是有百万之多又如何? 那每每临阵脱逃,不愿拼死一战的将官,就是有千员万员又能怎样? 老赵家靠着如此‘弊政’,如此‘兵将’,维系住了自家一姓之天下,却不知道在十许年后,美梦惊醒时分,自己又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整个民族又要为之付出怎样凄惨的代价。 陆谦现下对自己的情况满意极了。天降洪福落到了自己头上,叫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水浒背景的北宋末年,叫自己有了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和时间。 还有十年呢。他还有的是时间,十年的时间。 自己在今年就拥兵小两万人了,十年之后,不,甚至都不用十年。便不是女真金兵灭辽之后,过来横推中原了;而是他陆谦提兵立马,震荡天下了。 现在的这群软骨头兵,届时或许还会存在,但却永远不会是他陆谦的人马。 第一百八十七章 窥东瀛,慕佐渡,大军西归 且说这高唐州,被梁山泊占据些时日来,是风平浪静。那豹子头引兵打破高唐州的第一时间,先传下将令:“休得伤害百姓。”一面再叫人散布告示,出榜安民,秋毫无犯。 几日里除将高廉一家老小圈禁外,就是把城中贪官污吏清扫一空,再把三五家民愤甚大的奸商劣绅给抄了家。 现下荡平了外敌,梁山泊一边组织战俘向南输送粮草物资,另一边就是召开了一场公审大会。 那第一个被拉上台的就是殷天赐。 这厮罪大恶极,依仗着姐夫高廉的权势,在高唐州为非作歹,两年时间中不知道造下多少罪孽来。纵然高唐州百姓尽数畏惧高廉卷土重来,亦有几后生忍俊不住,跳上台去,历数殷天赐之罪。 最后由改头换面的柴进,亲自操刀炮制了他。小旋风伤势未愈,但他恨殷天赐之极。是以,强忍伤痛,一刀刨开殷天赐的胸膛,取出心肝来,以祭奠他叔父在天亡灵。 而后被抛入人群中的殷天赐尸首,被一哄而散的高唐州百姓打做了肉泥。那跟随他一起为非作歹的帮随,连同高廉家中的管事等人,共计有十九人被砍头,剩下的亦被罚银不等,再被打了五十棍到一百棍不等。 同时那被收押的城中贪官污吏们,还有那奸商劣绅,亦尽被砍掉头颅,抄没家产。而城内还现在的苦主们,则尽数得到了补偿。或多或少,数额不等,却尽叫人心服。可谓是短短几日里,便得尽高唐州数万寻常百姓之人心。 事实就是如此。历朝历代的百姓们求的皆不多,他们求的还更是自己应当得到的。可就是如此之索求,千古帝王里则是难有人做到。千百年来的数以万计的官员中,更是没几人真的将百姓得失记挂在心上的。 这很现实,也很悲哀。 这也是一个陆谦无法解决的难题,因为到后世的大、天朝时代,此问依旧无解。 短短五日时间,陆谦大军便撤离了高唐州。却是将高唐州的抄家所得,并着一州的府库财帛、仓廒粮米,尽数装载上山。 此时他也早就得报,那兖州、东昌并着济州人马,合兵五六千人已抵到了郓城,就在临近水泊之地筑营,切断了济水。 陆谦只不以为意,只需要大军开回,六千乌合之众又算的甚? 临别之际,陆谦设下来筵席,若无柴进,必是酒馔丰盛,众头领有的吃喝,有的说笑,乐个尽致。可今日有了柴进,其且还在孝期,自是素席果酒奉上,一干头领们也早早在柴皇城的灵位前行了礼节。柴进无话可说,这些日子里心头也憋闷着无数念头,仿佛一块大石堵的他心头沉甸甸的。 今日临别,见着陆谦一伙儿,事情做得周全,半分无牵累到柴家的。虽知道如此这般的结局最好,却也心中免不了带上三分的感伤。可偏偏一干事儿,他全无发说的出口来。柴氏是一枝叶繁茂的大族,他身为族长,可是不能意气用事。羁绊太多。 果酒吃多了一样醉人,柴进心中有事,酒不醉人人自醉。在客座上坐地,听到陆谦说起东京城的高俅,心中老大恼恨,口口声声说:“吾家百年来无叫人小觑,吾自生下来更不曾吃得这般大亏,若不杀高廉猾贼,怎生消得这口怨气。” 陆谦连道:“大官人休要气闷,且自吃酒,后日算计。我梁山兄弟必与您有分说。”如此却是商定了高廉一条性命。 柴进受了梁山泊如此大恩德,无以为报,宴席上吐口,要送三百匹好马给山寨。陆谦现今手上有了战马,到不眼馋柴进的许诺。反倒是更期望能从柴进这儿套的几个走海的人物。如今这时空的柴进可不比水浒原著上仅一个叔叔,那是家大业大。自有族人窥得海路之利。陆谦早已经使人在登州购买了两艘海船,但滔滔大海不比江河,不是有船有人就可以闯入的,还需要指路人。 柴进满口答应。 他柴氏一族盘恒河北,虽嫡系长房始终留于沧州,但旁支早已经开枝散叶,笼罩了大半北地。高唐州的柴皇城就是一例。更遥远的登莱二州,亦有他们柴氏的分支。 “梁山泊欲开海路乎?登莱兵马钤辖使马政乃柴进世交也。大头领只需叫手下兄弟按捺性质,以我柴氏旗号行径,定可畅通无阻。” 这等事可是陆谦所不知晓的。登州兵马钤辖使是总督登州水陆军将的重臣,位还在兵马都监之上,绝不是孙立的那兵马提辖可比。 按照现下这个时空里赵宋朝的规定,其钤辖使这般的职务,那必是在意义非凡之处设立。一般说来就是水陆军兼管! 梁山人马在登莱二州的活动,若是能有一位钤辖使罩在头上,那必然是大大如意。陆谦惊喜不已,不想自己这么一提,竟然得到了如此一巨大回报。 有了老手带路,梁山泊在海上的动作,便轻快许多了。或许今年还不行,明年时候还不能探查到日本佐渡岛的所在吗? 那座岛屿位置在日本本州岛西海岸线的中上部,下方不远处有一个突出的小半岛,应该是很好找的。就陆谦脑子里关于这座金银岛的记忆,眼下时代,这座岛屿上的金山银山还没有被日本人所发现。之前之后挺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座岛屿似乎只是日本的流放地,不被重视。 不过现如今的日本,似乎还没开启幕府时代。彼时不重视的废地,到了梁山军霸占时候,保不准就成为了小鬼子的寸土必争之地。是以要在佐渡岛上彻底站稳脚跟,陆谦必须做好万全之准备。第一就要确保自身之武力。 这就需要一个庞大的计划来筹备了。眼下只是第一步! 是的,陆谦窥视日本,那求的不是登陆日本,去耀武扬威,而是小鬼子现今还没发现的一座座金山银山。 似这种老天爷的赏赐,千百年前的中国大地上也并非没有。中国自古就缺少银子,可是黄金却不缺。想象西汉时候那一次次多达几十万金的赏赐,可见当时的中国大地上也必然有着如佐渡金山这般的矿场。(有那么一说是佛教在中原兴起后将无数黄金都糟蹋了)只是时代变幻,千百年后的现下,如此之宝矿早就被前人采伐殆尽。陆谦的短期计划是向东占据胶东半岛,如此做就是要面临着赵宋王朝的全力反噬,他必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也就是说,他需要钱,大笔的钱。那是一个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数额。 同样,要收揽胶东诸州的民心,要在胶东大地上建立起一套巩固的统治,那也需要大笔的钱。 如此之多的花销,只靠打仗缴获来获取也不是不可现实的。毕竟士绅官员都很肥的。但如此一条腿走路未尝不有风险。陆谦绞尽脑汁,要想出另一条‘腿’来,好做个保险。他好歹是把主意打到了小鬼子的头上。环顾四遭,现下也只有那里的金山银山,才能给陆谦财政上的开销上上一道保险栓。 佐渡岛一地的金银只是日本金银矿总含量的一分子而已,而有了在佐渡岛的立足,陆谦才能去窥视石见银山啊。后者的具体情况陆谦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网上有个说法,说是在16世纪,当时在全世界流通的银之中,当中有三分之一的银是来自石见银山,可见其产量之多。 而石见银山的位置距离佐渡岛不是很远,就在那个凸起的小半岛的下方。旁边,或者它本身就在其内,有个出云国。 若是可以,陆谦也想通过正常的贸易,来赚取足够的财政开销。但现下他没这个条件不是? 如今时代,日本与北宋民间联系还是颇多的,虽然官方联系不是太过亲密,赵宋先前一直是秉着:“来则不拒,去则不追”的灵活外交原则的。与之相当的变就是高丽。高丽于五代后唐时段立国,公元993年前奉宋为正朔,994年辽入侵高丽,又臣翼于契丹。宋与高丽断交。宋神宗在位期间两度遣使高丽,又于1069年恢复中断40年外交关系,高丽礼宾省提出继续使用辽国年号,宋朝也答应了。于是,以此基础上发展出了两国间频繁的半官半民的海上贸易。 日本与北宋也是如此这般。区别只在于无有辽国的威胁,日本名义上只臣服于赵宋一国。只是官方往来远不如前朝‘遣唐使’一般赫赫有名和繁多。但保不准‘梁山’的名号,现下都已经传扬到日本了。 省去一座座金山银山勘探、开发所需的时间,陆谦现下要追求一个保险措施,同时也是为了日后好于摩尼教互通有无,那便必须发展海军不可。 柴进嘴巴一吐口,却是帮了他好大的忙了。 这般,前后半月之久,梁山泊大军终于打高唐州中退出。大军回转东平府,也未做停留,在东平府上下官绅豪富的欣喜眼神中,大踏步的自东平城下返回济州。 那边的张叔夜等立刻就接到了消息。然后三府联军就麻溜的打水泊边退走了。 自古兵法有云:归师勿遏。 梁山泊兵马又非打了大败仗,人家是连连得胜,士气爆棚。这个时候来阻挡他们归路,可非是明智之举。 别看那张清瞧着对梁山泊愤恨不平,可在这个时候,却是第一个赞同大军“转进”的。 随后张叔夜就在梁山泊兵马还未开过平阴城的时候,就先一步在郓城里留下替死鬼来,再就引着兵马一窝哄的向南折回中都了。 已经被提拔为济州团练副使的周斌,看着张叔夜大军远去的背影,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呼渡河宗爷爷 现下还不知西历为何物的中原人,是不会有“金秋十月”这么个说法的。而要是非给“金秋”寻找一个合适的月份,那就非八月莫属了。 无论是大江南北,八月份都是一个美好的季节,一个意味着收获的季节。 可也就是在这月,宗泽乘一条脚船从衢州龙游,径直北上齐鲁。十六年中已经在知县任上辗转四地的宗泽,终于升官了,被朝廷任为登州通判了。 这是一飞跃式的发展,从一地知县转任登州这般重地通判,就好比后世的豫东小县长猛地被升到了郑州副市长,以一四等赐同进士出身之人来说,这可说是一里程碑式的成就。可宗泽并不怎的为意。因为升官发财从来就不是他之意愿。否则当初殿试的时候,便不会不顾字数限制的规定,洋洋洒洒写了万余言,力陈时弊,批评朝廷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认为“朋党之祸自此始。”以至于主考官“以其言直,恐忤旨”,将宗泽置于“末科”,给以“赐同进士出身”。否则以他之才学,何至于名落到第四等,年近六旬,始至通判? 宗泽对齐鲁并不陌生。八月份的齐鲁虽无江南故园飘香的丹桂,却一样有着迎来收获的累累硕果。他是没有在登州为官过,却曾经在莱州两任知县。从元符元年至政和四年,十六年里,他先后出任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衢州龙游等四县知县。纵观其从政二十多年之所谓,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政绩卓著,“所至称治”,赢得各地群从对他的信赖和爱戴。只可惜,现今的赵宋,权奸当道,他再是政绩卓越,也难得到提拔和重用。 踌躇至今日,实岁五十有五,放才坐上了通判的位置。 掀开竹帘,举步走到船艏,迎面吹来的凉风震动着宗泽身上的青色直缀。头顶青纱抓角儿头巾也随风而起,衬托着他沟壑纵横的古铜脸皮,额头皱纹深深,髭须稀疏,两鬓杂了不少白发。但宗泽身体甚强健,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志气轩昂,胸襟秀丽。 “父亲。”次子宗颖迎了过来,他长子早逝,名下只剩一子。 “那里便就是梁山泊的法庭?”就在他的落眼处,一面黑底红字大旗,高高的挂起。旗帜上只绣着斗大一个‘法’字。 四周人头攒动,酒家摊位上,货郎商贩经营的吆喝声隐隐传到船上。仿佛是一小集市。 不仅年轻后生们云集,还有那苍白老汉,乃至带着娃娃的妇孺。那周遭明明可看到跨刀持枪的贼兵在流动逡巡,但百姓商贩无一面带惧色者。 宗泽可不是那只在书本里皓首穷经的书呆子,他为宦二十余年,转任多地,是真真切切起于州郡的当世良臣。他知道,如此模样乃是因为百姓们信梁山,服梁山。 “走。我父子下船去瞧一瞧。” “父亲不可啊。”宗颖吓了一跳。自家老爹可是朝廷命臣,叫那梁山贼晓得了,还不…… 宗泽却莞尔一笑,“勿要大惊小怪。为父一无前呼后拥,二无官袍加身,他人焉知为父是那通判?老夫是早就耳闻梁山泊大名。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近来又打出了这为民做主的法庭,扫荡周遭郡兵,端端的好大名头。”却是正好瞧一瞧是不是徒具虚名。 那脚船靠岸,宗家父子二人举步上岸。近处看那周遭的摊位商贩、货郎,更可以看到对方脸上那舒展的笑容。那梁山贼兵一队五人打人群中走过,半点无让百姓生出恐惧、畏惧来。期间有一孩童在玩闹当中,一头撞上其中一贼兵大腿处,贼兵披挂甲衣,孩童之力自然无碍,反是那孩童倒跌了一跤。 宗泽心中刚生出担忧,却就见那贼兵半点不以为意,反而拉起孩童给他揉了揉额头。旁边两个一起打闹的孩子,见了只在边儿上嬉嬉笑笑,嘲弄那跌跤的孩童,对贼兵却是全无丝毫的畏惧。 这叫宗泽额头上的皱纹隐隐更深一些了。就是那宗颖都是呆了。“不想尔贼兵得民心至此。” 响鼓不用重锤,快马不用鞭催。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在小细节上便可以一目了然。 如此是大大出乎宗泽的预料,亦叫宗颖目瞪口呆。一时间父子俩是连去法庭旁观的心都没了。主要是宗泽,眼前的这一幕叫他甚是无法接受。那是一群贼兵啊,他们是群贼,是群草寇。 “这天下真的有甚义匪不成?”回到船上,宗泽立在船头看着市集,久久不能转开目光来。 这官不是官,匪不是匪,民……,则还是那一群民。叫他好不怅然。这是一种宛如‘乾坤颠倒’所带来的震动。以至于宗泽被抓到陆谦跟前的时候,这个名字给陆谦带来的震动也是叫他如是乾坤翻到一般,他整个人在那一瞬间里都有些晕乎乎的了。 只不过穿越后日渐变得强大的自制力叫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没做出甚丢脸之举来。但对于宗家父子,他还是依旧敬重非常的。 至少三人见面的时候,那不是宗泽和宗颖父子被人带到陆谦的跟前的,而是陆谦两脚走起路,去见那父子俩的。那时候这对父子可是身无半分束缚的。陆谦一眼看过去,这父子俩也不具备什么威胁力,只是两个身体强壮的普通人罢了。那是一丝儿红丝都看不到。 当然,这父子俩这个时候对于陆谦是半点没好气的。而二人到底为什么会被请到这儿,他们不是离开法庭了么?却只能用‘因缘际会’四个字来形容。 宗泽前脚因为内心情绪起伏波动太大而离开了法庭一号的现场,后脚就凑到了十八里铺的法庭二号现场,然后父子俩说话的时候漏了嘴,被旁边某听了一耳朵的‘朝阳区群众’给举报了,然后便就进了当地的局子了。 许多年后,功成名就的宗家父子或许会感激当年那个无名小人物多出去的那一嘴,但是现在,呵呵,父子俩死的心都有了。特别是知道了因果后,呕都要呕死了。 面对陆谦,自然是万言万当不如一默。那宗泽宗汝霖,更是将两眼一闭,如做翁仲。 陆谦是怀着瞻仰的情怀来看这对父子中的老子的。宗泽宗爷爷!就两宋之交时候的正史来看,宗泽绽放自身光芒的时日虽短暂,似乎也没挽天之功,可其所产生的作为却是影响极其重大的。 而就自身的能力来论,陆谦也认为宗泽要胜过李纲和张叔夜的。靖康之耻后,宗社失主,但有宗泽一呼,而河北义旅数十万众群起响应,履东京数月,城筑已固,楼橹已整,垄濠已开,寨栅已列,义士已团结,蔡河、五丈河已皆通流,陕西、京东西、河东北盗贼数十万众皆已归附。局面与昔日靖康时候战守无备之景,全截然不同。 虽然时局变化未尝没有中原百姓目睹靖康惨剧而纷起愤激之心,但谁又能说内中没有宗泽以自身之忠忱义气的感召? 看看宗泽病逝后代替他位的杜充。 宗泽在则盗可使为兵,杜充用则兵皆为盗。这中间相差不以道里计数。 当然,陆谦清楚宗泽最叫他为之触动的事迹,还是他临终时候不甘的三呼“渡河!渡河!渡河!” 记得最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小时候看连环画,那时候的连环画还是上下图文分开,上面是图画,下头是文字,黑白色的。也是从那时候,“宗泽”这个名字就在他心底落下了一个烙印。 那岳飞岳鹏举当然是两宋之际最叫陆谦记挂的人物,宗泽就是仅次其后。 晚清的郑观应在《盛世危言》一书中有这么一段话:古之为将者,经文纬武,谋勇双全;能得人,能知人,能爱人,能制人;省天时之机,察地理之要,顺人和之情,详安危之势。凡古今之得失治乱,阵法之变化周密,兵家之虚实奇正,器械之精粗巧拙,无不洞识。 陆谦以为这更是在说‘帅’的。宗泽在靖康之变后,短短数月里能在东京经营起那番的基业,可不就是应了上面一段话么? 所以他也半点不在意宗家父子给自己摆的脸色,现如今的他还没本钱来招揽宗泽。甚至说来,就是他真正的夺下胶东半岛,且站稳脚跟,甚至已经拿到了东京朝堂的册封诏书的时候,他依旧没太大可能招揽宗泽。 人宗爷爷是为国而忘家的人。早年他在被贬出京的吕惠卿手下任职,吕惠卿命宗泽巡视御河修建工程,这时宗泽适丧长子,他却依旧强忍悲痛,奉檄即行。一丝不苟,兢兢业业。 陆谦觉得自己能招揽宗泽的根本法宝,并不是权势和前途,而是‘他’现下所秉承的仁义。 宗泽年青时候曾经毅然辞家外出游学,历时十余年,就学之地多达数十处。他不仅悉心求学,研读典要,且学以致用,考察社会,了解民情,孜孜不倦地追求自我心中的治国济民之道,自然也看清了赵宋吏治之腐败,百姓之艰难。 如此,陆谦要给他看到的就是一副迥异于赵宋天下的模样。 没原著上宋江‘劝降光环’加身的陆谦,更认为如此手段对待宗泽,是更靠谱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大红大火梁山泊 宗泽父子在见到陆谦的次日,就随着陆谦先一步转到了梁山泊。那大部队和一船船的战利品,还在其后,需慢慢运回水泊。 作为俘虏,宗泽一家人的待遇却是不错的,吃喝用度半点没有亏待。只是被限制了行迹。 但即便如此,宗泽也亲眼目睹了梁山泊的险峻。位居水泊,周遭芦苇荡接连天日,水道港汊交织纵横,山寨上也一样雄兵依峙,完全不是一州一府之兵可以窥视的。 他先前在江南衢州为官,只是偶尔听说梁山泊名头。“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草莽匪寇中人能想到如此旗号,已经不凡。可万万不曾想,这梁山泊竟雄壮若斯。 在后山索居,宗家独立一地,周遭并无近邻。宗泽也无求死之心意,毕竟他妻儿老小皆被掳,宗泽就算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儿孙着想啊。再说了,梁山泊又无逼他过甚?如此苟全性命就是了。他还想着日后朝廷能剿灭匪寇,解救他宗氏一门于水火呢。 如此这般的安心在后山里住下,宗泽也开始默默观察起这个近年来陡然声名鹊起的绿林大寨。首先那叫宗泽心惊的便是后山里的战俘,人数之多叫他惊诧。问询之,尽皆战阵被俘兵马。长久者已在山寨劳工半载。 梁山面积甚大,原著里的水泊马军都能成千上万,有那般广阔的养马之地,可见其面积广阔。 现下那些战俘就全都化作了苦力,除了休整一处处堡垒和营寨,就是在后山平整出一片片的土地。这期间有的是为日后做仓房、营房准备的,有的则被种上了各类瓜果蔬菜,包括姜、葱、薤、韭、大蒜等。 距离宗泽一家人所住之地不远处,就有一大片新修整出的平地,已经被种上了苜蓿。这东西是马儿上好的饲料,也非是后世才传入中国的。老早就有了。梅尧臣就有一首《咏苜蓿》: 苜蓿来西或,蒲萄亦既随。 胡人初未惜,汉使始能持。 宛马当求日,离宫旧种时。 黄花今自发,撩乱牧牛陂。 虽然不曾听闻有人大面积种植,可陆谦使人收集之,却也不难。 这儿就将是今后梁山泊战马、驽马、牛骡等牲畜草料的来源地之一。一眼望去足足有二百亩大小的空地上,上百名战俘在几名跨刀持枪的辅兵督导下,于空地上劳作着。 距离这片大阔地不远处的一片丘陵地里,亦被梁山泊开垦出来。虽然丘陵此起彼伏,可宗泽却能看得出来,这块梯田的面积大概有三四十亩大小。这里是一片菜田,种植着大量的蔬菜。那北宋时候的蔬菜比之后世已经不差多少。胡萝卜、芜菁、牛蒡、白菜、矮黄(娃娃菜)、菘菜(小白菜)、芥菜、油菜、颇棱(菠菜)、莴苣、芹菜、茼蒿、荠菜、芫荽、苋菜)、生菜、紫苏、葱、薤、韭、黄芽(韭黄)、大蒜、小蒜、梢瓜、黄瓜、冬瓜、葫芦、葫、瓠、甜瓜、丝瓜、芋、山药、姜、菱、藕、苦薏、茭白、莼菜、紫菜、百合、竹笋、枸杞、合蕈、松蕈、竹蕈、麦蕈、玉蕈、黄蕈、紫蕈、四季蕈、鹅膏蕈,等等,在宋代时候都已经广泛栽培。 一样是战俘,还是战俘中最顽固不愿投降的那一撮人,他们就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其中一队人便是要挑着装满河水的木桶,给一畦畦的蔬菜浇水。纵然梁山泊已经着手在周边打井取水,这却也不是个轻松活儿。 除了这些事外,宗泽还能看到两处戒备森严的所在,那就是提取精盐和砂糖的地方。再一个就是愈发规模严谨和壮大的军器监。 现下,军器监中陆陆续续已经汇集了一二百个来自东京匠营的正式工匠,再加上他们带出的土地和梁山从周遭寻找来的匠人,军器监内铁匠、木匠、铜匠、皮匠等各类人等已经超过了五百人。在陆谦的提示下,梁山泊的度量衡是已经统一,甚至每个经手的工匠还有属于自己的编号,要在兵器上刻铭。 想要一步恢复到大秦时期的模式,很困难;但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有动作,至少现在的梁山泊军器监已经走在了恢复的道路上。 虽然困于地理地势,山寨军器监制作过程中很难利用上水利,但畜力却是可以的,下一步还有可能借用上风力。而这就要看汤隆他们能不能把风车搞成功了。水泊里的风势还是挺充裕的。 且军器监现下也在慢慢的进行分工,这不是把刀枪与盔甲作坊分别开来,弓弩作坊亦一样要分别开来。而是一种更精细的区分,将制作与后勤,将后勤与采购,系统的区分开来。 这期间叫宗泽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梁山泊的伙食,不管是贼兵还是匠人,不管是战俘还是他们一家人,皆吃饱喝足。隔三差五还有荤腥,而他家的伙食就是更好了。 宗泽‘上山’后的这段日子,则正赶上梁山泊迎来的一次新的大发展。别的不说,先就是黄门山一干人的到来,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自是被陆谦编入军伍,随着人马的增多,梁山泊明明好几十个头领了,陆谦却是还有不够用之感;而神算子蒋敬和九尾龟陶宗旺亦有大用。支度司与工程司的作用,不需要多言表。 接着就是摩尼教送来了一批的人手,这便不再全是船匠了,里头有的是落魄书生和败落账房。花石纲祸乱江南如此久远,不知道让多少家境安康的人家沦为赤贫,那些往日里可享受着家**养安心读书的书生,现下就变得不得不为自己和家人的生计而奔波了,那其中一些人就入了摩尼教。 现下,摩尼教一是为了感激陆谦。 对比陆谦传授的‘真法’,他们自个想出来的那些口号,就是一堆low逼。这是个天大的人情,摩尼教必须要有所表示的。 再有一个,就是摩尼教亦希望能借此机会,将自家教义渲染到梁山泊去。 那诸多的摩尼教高层里,还有那对梁山泊不死心者。如方腊的叔叔方垕,和王寅、包道乙等,都是其中之人。 梁山泊一下子就多出了上百个能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人物,可以说是大大填充了各司空虚。虽然意识形态上还有些区别,可陆谦相信,只要享受了梁山泊的待遇后,不需多少时日就能叫他们归心。 而有了这些‘文化人’的加入,别的不说,只那支度司,刚刚走马上任的神算子蒋敬就操办起了厘金局,正式将水陆税务悉数归入其中。 而具体负责厘金局事物之人,竟然就是那刚刚被摩尼教送来梁山的一个落魄书生。 此人姓薛名绍,温州永嘉人。本身亦出自大族,甚至其族兄也刚考取进士不几年,但灾祸落在他的头上,却不是薛氏宗族能够庇护的。 薛绍父母双亡,家产尽失,一弟一妹寄托在舅父家,自己孤身一人前往杭州求生。但这只是借口,实际上却化名投身到了摩尼教里。因为出身大族中,且能写会算,薛绍还是颇得上头青睐的。否则这一遭儿怎的就被选拔来梁山泊了? 却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人等刚刚在山寨里住下了几日,就有一场改变命运的契机等待着他们。 考试! 一份语数相混的考卷,百分制考题,十分新颖的模式。甚至连试卷都是写在一张大大的黑底木板上,而不是刻印成试卷。但薛绍在这次契机中紧紧地把握住了那份机会,他的得分是73分,在所有参加考试的是十二人中,排名第一。 于是他坐上了厘金局二把手之位。 就在宗泽,以及他的儿子宗颖,在用一种谨慎的态度,小心细致的观察着水泊梁山的时候。 坐上了局座的位置,有了单独属于自己的一间房屋的薛绍,却在如饥似渴的吸纳着自己能够寻到的所有关于梁山的信息和情报。 短短几日里,他已经彻底弄清楚了梁山泊的权力结构层次和各部门分属。作为摩尼教送来的人物,先天上他就与摩尼教有着牵连。那探清楚梁山实力的虚实,也是他们这些人背负的任务之一。或者说,这也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 对比现下的摩尼教,彻底搞清楚梁山泊的实力,那是比传教都更为重要的。 也是因为此,薛绍是愈发明白自己所担任的这厘金局提举是怎样的一个职务了。那真是一个坐在金山上的职务,只要不见仗,那每天打水路陆路汇入厘金局的金银财货就不少于千贯。如此数目便是那方垕看了都会羡慕不已吧。 方垕是方腊的亲叔叔,是摩尼教财货上的大管家。 而薛绍还知道,自己所领的厘金局事物,可只是梁山泊财路来源之一。 势力庞大的摩尼教在钱财上却比之不及梁山泊。虽然摩尼教总体收入亦是甚可观,然他们的花销亦大,安能比的梁山泊富足?此处又有天险可峙,雄兵可依。真是好不红火! 只看自己一月所能得的报酬,薛绍觉得自己当初还不愿意离开江南,那真是傻瓜,大傻瓜。 …… 源源不断地货船,满载着钱粮物资,从济水河不停的汇入水泊里。 时文彬在岸畔上看的一清二楚,但他真心不敢对手下土勇说一声拦下。只眼睁睁看着一艘艘装满钱粮的货船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作为官员,他的消息并没有因为郓城县的‘危机’而停滞。相反,时文彬早就派出长随去东平时刻盯着战局变化,他的耳目是很灵通的。 梁山泊大败大名府禁军,占据高唐州,甚至都打开了东平府,这虽然把天都捅出了一个窟窿,大涨了梁山泊的威风和实力。看周边人等的神色就知道。却也叫东京的一道道目光,盯紧了他们。 现下朝廷已发精锐来平荡水泊,这就是证据。 “尔等勿慌乱。休看梁山泊大展了威风,实其是自寻死路。” “高唐州一破,天下皆知。朝廷焉能不怒?水泊盖属京东要地,水陆之枢纽,河运维系之处。岂能叫一窝匪寇长久盘踞,形同割据?” “本官听闻,此遭东京起甲兵万五,其内有铁骑五千,何等雄壮之?焉是一窝草寇可敌?梁山泊其势虽能逞强一时,万不能逞强一世。待到朝廷精锐发来,沸水泼雪,必势如破竹,镇平贼寇。尔等皆要努力,万不要自误亦误人矣。” 听的时文彬如此一说,周边一干人等果然精神一震,气氛已经与先前有不同了。 宋江跟晁盖更是隐隐交换了一个眼神。可是回过头来时,宋江心里却猛地一跳,他清晰无比的看到了晁盖眼睛里的嘲笑。莫非…… 第一百九十章 忠肝义胆,武二上山 郓城大小官吏尽知道朝廷要发精兵来剿灭水泊。这东京城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别人不去提,只说宋江那便是怕了。 毕竟是万五甲兵,毕竟有五千铁骑。 心中再无先前对梁山的底气,现今梁山泊大赚了一笔,高高兴兴收兵回山。按照道理,正是宋江这等人物拜山交易的大好时机,可现在他人却死死的住在县衙不动弹,就是他那好兄弟铁扇子宋清也乖乖呆在宋家庄,侍奉老爹。 如此之生分,不显山漏水,不引人注目,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知道这天底下的‘聪明人’可不止他黑三郎一个。 打县衙里出来,宋江就一路快赶的来到了城东晁盖住处。就见那晁益早就恭候在大门处。 自从公孙胜跟了晁盖之后,这托塔天王时不时的就会做出一件叫宋江意外的事儿来。眼前晁益在大门处恭候,可不就是算准了宋江会来府上么。 而至于说这变化为什么来自公孙胜,而不是叫晁盖更加亲近的吴用,却是因为吴用打生辰纲后不久便生了一起大病,现在还在卧床休养呢。 而至于他怎么就生病了,还这般的厉害,那就怪不着陆谦了是吧?一旁的神医安道全,更会将两手一摊,无辜的道:“怪我咯?”他人都回金陵了,显然怪不着啊。 晁盖这身边没有了吴用这个出谋划策的谋主,能够依靠的自然就是公孙胜了。 入云龙在陆谦看来是一路人么,那头顶的气柱是骗不了人的,对梁山没有半点敌意,可是比智多星吴学究要好的多了。 而晁盖的这谋主一变换,宋江虽还大致能摸得清晁盖的脉络,可多少就会有些小意外。一譬如现下。 跟随着晁益走进府中,没去正堂大厅,径直拐入了西侧花厅,就见当中摆一桌酒席,晁盖与公孙胜已经恭候多时了。 将宋江让到厅中,公孙胜作陪,晁盖叫余下人尽数退下。 三人杯觥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说到起事来。宋江面含忧色,“朝廷大军即将逼到来,哥哥与梁山泊依旧藕断丝连,就不怕日后官府来翻旧账,坏了身家性命?” 晁天王将眼睛一睁:“贤弟何以为朝廷派来的兵马就必然能胜?”如此反问叫宋江震惊,他是个满脑子功名的人物,说将朝堂视为天亦不为过,如何敢质疑朝堂?且此次京畿兵马如此雄壮的,哪还有不胜的道理?晁盖如此一问,却是太过红果果的了。“煌煌大宋,百万之师,何以弹压不下水泊梁山?哥哥休要自误啊。” 这种差异就是这宋江与晁盖之间最大的不同。当他们都‘安分守己’的‘生活’的时候,这种理念上的区分还不明显,可是如原著里上了梁山,拥兵水泊的时候,彼此道路的方向就大干系了。 “百万大军亦如何?赵皇帝能一股脑的都派来济州么?” “朝廷的精锐亦如何?京西河南府的军队就比京东的要强么?万五甲兵以我之见,也不过如此罢了。梁山泊就无雄壮甲士么?公明贤弟,这满天下的禁军,除西军尚能战敢战之外,天下乌鸦一般黑,无分甚精锐不精锐的。” “那呼延灼个人或许了得,兵甲或许犀利,但战阵交锋最重的是人。以为兄之见,呼延灼手下兵马一样不堪一击。”这托塔天王对于梁山泊的信心确是又有些过于强烈了。 就如那乐观主义与失败主义,他与宋江理念上的不同,就如此局。 宋三郎看着一派豪气的晁盖目瞪口呆。脑子里已经认定东京朝堂就是天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理解晁盖是怎么想的?梁山泊那艘要沉的烂船,他不赶紧跳下船来,还要亲自帮着划桨么? 三天后的梁山泊。 陆谦接到了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如同宋江一般,梁山泊先前结下的诸多客户,除了讲义气的晁天王一如既往的为山寨出力,便是独龙岗的李家、扈家都变作了聋哑人了,对于梁山的召唤不理不睬,无动于衷。 “这帮无义气的鸟人,生生让洒家气破了肚皮。”鲁智深自然是破口大骂。那聚义厅上人等,脸色就无一个好看的。 东京调派呼延灼来征讨梁山,这仗还没打呢,一窝人就纷纷来与梁山泊做切割。陆谦何尝不是气炸肚皮? 这被人小瞧,被人背叛的滋味,真不好受啊。就仿佛梁山泊已经危如累卵,那名字叫‘呼延灼’的军将大军到来,旋即就能把梁山压做粉齑。 扈家还好说,没甚把柄留在梁山手里。可是李应那鸟厮呢?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陆谦肚子里咕咕的火气,决心非要那独龙岗好看。 而梁山泊其他头领呢?虽然此时的梁山泊对比堂堂赵宋,的确比蚂蚁大不了多少。可如此一般情形,还是叫聚义厅上的诸多山寨头领,深感其辱。 索超一巴掌将座椅的扶手都拍断了,“那孝义黑三郎,好大的名头。俺在大名府都如雷贯耳。原来却是这等的货色,就不怕传到江湖上叫人齿冷?” 那些寻常商贾要来与山寨做切割,也就罢了。那独龙岗的李家、扈家如此,宋三郎也是如此,这就叫人心里怒不可遏了。 梁山泊又没拉着宋家去送死,也没想着要李家、扈家一起去死。只是求在战前出手一些货物,收购更多的粮食药材等物。那宋江就做的如此绝情,急先锋当着晁盖的面儿这般直说宋江不义气,叫晁盖好不尴尬。 谁叫这厅堂上人物,一个个都知道他晁盖与宋江是心腹弟兄呢? “众兄弟勿恼。那等不义之人尽数小瞧了我山寨,那待呼延灼前来的时候,我等弟兄便大胜之一遭,叫那群不义之辈颜面扫地,羞他们个无地自容。” 陆谦一直来都忍着不对宋江出手,天幸这黑三郎自己送了个把柄于他。虽然他若换身宋公明,那也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官字两张口,兵字两只手。他要为整个宋家考虑不是?如此这般想来,宋江倒也不是那么‘可恶至极’了。 但天赐良机在此,陆谦‘盛怒之下’还需要为黑三郎这般考虑吗?他是宋三儿老爹吗? 那就是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把这个鼎鼎大名的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公明,也狠狠地踹进烂泥窝里,狠狠地踩他一脚。 就在这时,聚义厅外唐伍忽然来报,“大头领,岸上传来消息,说是清河县武二郎,引着几个心腹兄弟来投。” 宽阔的聚义厅先就是为之一静,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之事,继而便是众人大声的叫好。 “好个武二郎。”就是那历来沉稳的豹子头都禁不住叫起好来。陆谦脸上也闪过动容。武松数日之前就有书信送上山来,言辞里自然露出了这般意思,陆谦当然是一万个不许。回信里没有半点的不自信,信誓旦旦的说破呼延灼易如反掌。 可没想到这武二在这个时候,就来到了山寨。 义气,这才是义气,真义气。 功利如他这般的人,眼睛里都禁不住发热了。更别说大厅里的其他人了。 阮小七是先前最瞧不起武二的一个,这时候也对武松大写了一个服字。“武二郎真是义气好汉子。虞候哥哥没走了眼,却是俺阮小七将那珍珠做了死鱼眼珠子。待武松兄弟来了,俺须拜礼。” 不管是梁山上好汉,还是列席的晁盖与公孙胜,一个个心中都对武松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世的武二郎也打死了景阳冈上的那头老虎,只是他是引着诸多猎户一起上的,手中持着兵刃,如此围杀一虎没什么可骄傲的。李逵凭着朴刀在老娘被老虎吃了后,还剁死了四头大虫呢。 是以,这一世的武松可以说是没有“伏虎”这一说的。但他现下上梁山,只是这份义气,就足以叫他在江湖上彻底打响名号。 在很多人眼中这许是飞蛾扑火,自投死路;可江湖上看在眼里的,就更多是义之所在,身虽死而无憾悔。就像孟子所言: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江湖绿林汉子,所求之“道”不就是个义气么。 “众兄弟随我下山,大开山门,大张旗鼓,迎接二郎兄弟,上山入伙。” 这武松来的太叫人意外,也太叫人热血沸腾。大厅内人等,连带晁盖与公孙胜,都就仿佛瞬间里人人打了一针鸡血,满腔的豪气冲霄,个个敢搅动天下风云。 之前的侮辱叫大厅上的头领们义愤填膺,激愤于心;可大战之前,只如此鼓励,自然不够用。武松的到来却是为陆谦解决了所有的问题,这时候他的上山,这时候他的义无返顾,叫梁山泊上层头领们再无丁点的恐惧。 这战前的动员工作,因缘际会,成功之极。 而此等事迹传扬开来后,必然叫梁山泊士卒们亦个个士气爆棚。 当晚,陆谦设宴聚义厅,同时犒赏全军,那梁山是上下欢愉,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武松之事迹,就是那后山的宗泽父子听闻了都感慨良多,皆生出那“卿本佳人,可惜为贼”的感触来。而栾廷玉却停下了自己收拾家当的手。 当天夜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是无法入睡。脑中千丝万缕,心头仿佛海潮澎湃,月上中天了,亦是丁点睡意也没有。 第二日清晨,栾廷玉披衣而起,大步走出了房屋,身后夫人自始至终都一句话不言。只把温柔的眼神看着栾廷玉挺拔的背影。当初嫁给他,便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什么?” 陆谦惊喜的看着向自己拜倒的栾廷玉。因为独龙岗李家、扈家的小心思,陆谦气怒下就也想出了个法子——释放栾廷玉。这合情合理么。当初之所以羁绊栾廷玉,就是为了给李家、扈家保密,可现下是这两家背叛了梁山泊,梁山还有何道理为他们两家保守秘密呢? 当然,他也不是真要放了铁棒教师出山去,而是想借着梁山‘危急’局面,逼一逼栾廷玉。 却不料可喜成果来的这般快。这栾廷玉被‘武松’这支催化剂一喷,就乖乖的跳入陆谦的口袋里来了。 大战即将来临,山寨里却连添两员猛将,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陆谦还顺便踩了宋江一脚去,这一战还没有打呢,他就先赚了个盆满钵满。 …… 昨天没事儿本以为能多写点,结果下午有电话,同学要走,到了十一点半才回家。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利益面前可没文武之别 却说当日高俅在紫宸殿上捅破了梁山泊这一事端,领了赵佶之命,于殿帅府着枢密院拨一员军官,赍擎圣旨,星夜前往京西汝宁前去宣取。当日起行,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听命。 而呼延灼在汝宁州统军司坐衙,听得门人报道:“有圣旨特来宣取将军赴京,须委有重用。”当即与本州官员出郭迎接到统军司。开读已罢,设筵管待使臣。就火急收拾头盔衣甲,鞍马器械,带引三四十从人,一同使命,离了汝宁州,星夜赴京。这于路无话。早到京师城内殿司府前下马,来见高俅。 呼延灼见了高俅之后是毕恭毕敬,口称恩相,低眉顺眼,半点无有强骨,分毫不见桀骜。 高俅喜见呼延灼知趣,一表非凡,又是开国功臣后裔,先朝良将玄孙。心中好不欢喜,更得了呼延灼一份厚礼,次日早朝上,便就将之引见给道君皇帝。而赵佶赵大艺术家更是一个外貌党了,看呼延灼一表非俗,当场喜动天颜,就赐踢下了雪乌骓一匹。那马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因此名为踢雪乌骓马,能日行千里。圣旨赐与呼延灼骑坐。呼延灼就谢恩已罢,随高俅再到殿帅府时,彼此关系就更加亲近了三分。 高俅面前呼延灼依旧恭敬,可却少了先前的生分和战战兢兢,盖因为有了赵佶的认可,此次征讨梁山的主将之选就尘埃落定矣,呼延灼与高俅也彻彻底底的绑在了一起。 二人在殿帅府坐定,商议起军剿捕梁山泊一事。呼延灼不忘提携自己的两个好基友,那一是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俗称百胜将;二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人称天目将。呼延灼保此二人为正副先锋,高俅听了自然应允。此乃人之常情,他高二在西军里虽然只是遥领,却也知道军阵杀伐令出一人的重要。 但这领兵主将是确定了,精锐兵马则一时间难以筹备。 呼延灼不愿在高俅面前丢了颜面,只说自家属下与陈州、颍州兵马合具,将有五千精锐军马,连步军数及一万。却是那汝宁为拱护河洛的南大门,呼延灼手下马军营头甚多,陈州、颍州亦是京畿大州。 可高俅何许人也?身为殿帅府都太尉怎可能不晓得底下禁军的情况? 休说是五千军马,呼延灼合三地之力能凑出一千军马就是难能可贵。倒是万人精锐还有点谱,因为只呼延灼帐下就有过万人多。而陈州、颍州又尽是京畿大州,本处不设兵马都监,为知州本人亲领。是以韩滔、彭玘才以团练使一职,领全州兵马。三路军合一,挑拣出上万精锐也不困难。 只是高俅并不点破,回说道:“你等亲自回州去,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五千,约会起程,收剿梁山泊。本官再禀枢密院官调拨京师精锐步骑军兵,于尔辈凑上一万五千的军马。”梁山泊屡胜官军的经过,赵佶是不知道,高俅可是清楚。虽也觉得那京东地方官军难比京畿路的精锐,按照老赵家的传统,京畿禁军的确都是雄兵,但也不认为八千兵马就能荡平梁山泊。 呼延灼心里松一口气,便就再禀道:“此三路马步军兵,都是训练精熟之士,人强马壮,不必殿帅忧虑。但恐衣甲未全,只怕误了日期,取罪不便,乞恩相宽限。” 这个高俅也心知肚明,大宋腹地的禁军几辈人都不闻刀剑喊杀声了,那兵甲不休,器械不备,是再正常不过。“既是如此说时,你三人可就京师甲仗库内,不拘数目,任意选拣衣甲盔刀,关领前去,务要军马整齐,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 慷他人之慨也好,亦或是人高二就是这般豪爽,呼延灼所求是一概应允。后者领了钧旨,汇合了星夜前来东京的俩基友,带人往甲仗库关支。选讫铁马铠三千副,熟皮马甲三千副,步人甲两千副,铜铁头盔三千顶,长枪二千根,衮刀一千把,弓箭不计其数,还有大批的弓弩,都装载上车。近乎是要把那三州八千人的武备都领个便。兵仗库的相关之人也是不敢有半点说辞,半点的卡要。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啊。临辞之日,高俅又拨与京师良马三千匹。已经宣到东京的韩滔彭玘二将,并着呼延灼,三个将军各赏了金银段匹,三军尽关了粮赏。 如此等到呼延灼三人返回驻地,挑选兵马,在东京城外汇聚时候,那陆谦已然大军返回梁山。待呼延灼全军更换战甲兵器,与京师七千精锐步骑军汇合,高俅差到殿帅府两员军官,前来点视,犒赏三军罢了,呼延灼摆布三路兵马出城时候。陆谦不仅等来了武二郎上山,栾廷玉投效,东京城里的张三更已经差人送来了一封相关其军的情报来,上述甚是周详。 呼延灼部全军真真是一万五千人,其中步军一万,精锐马军五千。分京畿驻军与京师禁军两部分组成。但后者于其军中并无一首领,全军阵战之法全由呼延灼一人主张。万不可小瞧。 虽然张三探不到其军中的神臂弓究竟有多少,却能看清,呼延灼这一万五千军里,人人披甲。当中步人甲之数,数以千计。 消息报到梁山泊来,一干头领虽然为一万五千人的数量嗤笑,可听到真有实打实的五千马军,士卒人人披甲时候,那还是脸色变幻了来。 陆谦绞尽脑汁的回想原著上呼延灼连环马这一章,也是毫无头绪。如水浒中的很多章节故事一样,一些故事已然概念化的留存在他的脑子里了,比如三打祝家庄、打大名府什么的,却想不出细节来。 是以,陆谦现下就只能对着沙盘苦思。 同时他脑子里也在翻转着一个疑问来,就宋军的马匹和骑兵的素质,他们能搞得出真正的连环马来吗?亦或者是,那连环马真有可能存在吗? 自古以来,骑兵惟以控纵便捷为主。若多马联络并驰,马力既有参差,势必弯成狗腿;而多人相连,勇怯不齐,勇者为怯者所累,也不是打仗的法子啊。 战阵之上将的是:得进则进,得退则退。这连环马岂不羁绊已马以受制于人?而且也没记得呼延灼的连环马后头拖着有拒马啊。 想来他眼前所要面对的连环马,如果真是这般的话,必远不是女真铁浮屠那样的精锐;亦或者就是呼延灼手下马军素质太差,叫他不得不想出这个法来,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马军的威力来。 但他不管内心里如何的去想,眼睛还是很忠实的落到火药上。炸不死听个响,不也是惊了? 家大业大的老赵家,出手就是五千铁骑,不知道高俅是不是把东京马场里的战马都给掏空了。陆谦是很眼红的。到现在他手下还只有一个编练中的骑兵营,都舍不得放到战场上去摔打。 时间不会因为陆谦的苦思而变换。呼延灼摆起兵马,向着梁山泊扑杀来,人马还未到,就先传令到中都,要三地联军进兵郓城,切断梁山泊东路。 那清河县成了呼延灼大军征讨的战地,韩滔先引兵三千甲兵抵到清河,就立刻让清河县起民夫劳力,修筑起大营来。如此武松突然失踪之事,在清河,也就不了了之了。 清河县城也一样戒严,前后左右的街巷非常肃静。自从韩滔引兵到了这儿里,那四周城门内外就布满了岗哨,不许闲人逗留,也不许有嘈杂之声音。每日里早早就实行静街,断绝行人往来。以至于城中柴薪价格都翻涨了一倍之多。 距离清河县二十里远的一处农庄,一身劲装的扈成伴着妹妹扈三娘翻身上马,引着三五随从向着清河县城驰去。 他自然不是去清河县城的,而只是去瞧一瞧热闹。那呼延灼的主力军终于来到了,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人人披甲,个个雄壮,看的叫人心神恍惚。 可是扈成的这颗心还是没半点的安稳,那梁山非是被彻底剿灭,他是睡不安稳的。虽然之前的决意不止出自他的意思,还有扈太公的决断在里头。朝廷的力量岂能不叫小民们信任?五千铁骑,五千铁骑啊。 但扈家庄这次赌的就太大了,形同背叛。那梁山泊要是胜了这一阵,扈家庄就危险了。 呼延灼一万五千军马奔来,人吃马嚼,需耗费不小。那高俅虽然拨下了钱粮,可地上官府却依旧要有所表示,扈家乃阳谷县大户,当场就捐献了五百石。 这一出一入,在梁山泊那里可就差的多了点了。 是以,这扈成就先一步来到了这儿。就是为了防止万一,要是那梁山泊再胜了官军,他就带上那庄上养着的两匹他重金从西北收来的宝马,上山庆贺。好歹在第一时间里弥补了罪过。 清河县城外。军兵辕门处,官兵如林,明盔亮甲,刀枪剑戟在平明的薄雾中闪着寒光。一跟小孩腰围粗细的大旗杆上悬挂着一面白底红边大旗,上头绣着“河东呼延”四个大字。另外,辕门外还竖立着两行旗,每行五面,相对成偶,杆高一丈三尺,旗方三尺,一律是五行五方颜色。每一面旗中心绣一只飞虎。 咚咚咚三声炮响,辕门大开。从辕门到大帐,宛如是两进的大院,中间两旁站满了军卒。 济州通判并着清河县步入辕门,进到大帐,就见数十道目光看来。除了呼延灼和韩彭二将外,营帐内还立着二三十个大小指挥使、提辖、统制官等军官。 一双双眼睛盯向那二人,自是有一股气势生出来。两名文官呼吸都为之一滞,但转而还是挺直了腰板,正面硬怼回了这几十道目光。 休要以为这剿灭梁山泊事宜就是单纯的打仗,那可还有着莫大的‘政治’意义的。 对于文武官员们来说,这‘政治’意义更直白地说就是功劳的划分。想本土的一应文武官员被水泊贼寇侵扰至此,焦头烂额,苦不堪言,发配被贬者有,丢官回家者有,劳心劳力者有,现下贼寇要被剿灭了,一分儿功劳都未得手,这叫他们如何心甘? 在呼延灼与梁山泊的大战开启之前,他们彼此间的战事已经先一步打响了。 呼延灼太小瞧他们的‘肚量’了。以为叫三府的人马进到郓城,分他们一口羹就算完事儿了?呵呵,这个想的太简单了。后者想的可至少是分一杯羹!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非是甚文武斗,亦或者是坐地虎与过江龙之间的斗争。事情的本质就是利益之争。利益面前是没有文武之分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呼延灼摆布连环马 时日已入九月,距离寒冬尚有段距离,但连日天气阴冷,北风像刀子一样。 水泊西北角处,陆谦早引人马下山来,向平川旷野之处,列成阵势。只等候了一日,便望见官军到来。先锋队里百胜将韩滔领兵扎下寨栅,当日不战。 次日天晓,两军对阵。三通画角鸣处,聒天般擂起战鼓来。陆谦军中,门旗下先捧出来急先锋索超,出到阵前,马上横着蘸金斧。望对阵门旗开处,是正先锋韩滔出马。抄着一根枣木槊,强呈英豪,大骂索超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还自敢抗拒,不是讨死!”索超本是性急的人,听了也不打话,拍马舞起蘸金斧,直取韩滔。韩滔亦不示弱,挺槊跃马,来战索超。 只是韩滔的武艺如何比的索超来,斗到三十余合,韩滔力怯,就待要走。背后赶来了中军主将呼延灼,见韩滔战索超不下,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咆哮嘶喊,来到阵前襄助。索超见了半分不惧,就欲再来战呼延灼,那韩滔趁机脱身掉。青面兽杨志已经打马上阵前,叫道:“索先锋少歇,看我来战他三百合理会!”挺起长枪就直奔呼延灼。索超自不理会呼延灼。这里呼延灼来战青面兽。两个倒是一双对手,枪来鞭去花一团,鞭去枪来锦一簇。斗到五十来合,不分胜败。 呼延灼见杨志、索超手段高强,寻思道:“恁地哪里走出这两个来?好生了得,不是绿林中手段。”杨志也见呼延灼武艺高强,自己难以胜过。卖个破绽,拨回马跑回本阵。呼延灼勒转马头,也不来追赶。却是他的后军也到,天目将彭玘引兵上来。 “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吾并个输赢!”彭玘就要鼓动坐骑,上前去搦战。被呼延灼好生拦了下。 “我在京西却也听说过梁山泊的名头。这还不见林冲与那花和尚出马,彼处就能有如此能手。万不可再轻起斗将。”却是汝宁州距离洛阳甚近,林冲的名号呼延灼听得;而他早前也是打西北杀出头角来的悍将,花和尚鲁智深的来历背景也一清二楚。 呼延灼原以为梁山泊也就如此两个人物能瞧看,不想这豹子头与花和尚还未露面,只两个无名之人就杀得自己感觉吃力了。他目光向对面打量去,那一里之外,旌旗招展之处,杏黄大旗之下,明明就有一列人驻马。那豹子头林冲与花和尚鲁智深当尽在其内。他可不愿意自讨苦吃,挫伤大军的锐气。 这一阵,呼延灼部最大的优势可不是战将,而是他手下兵马。 整整五千马军,天知道呼延灼在真正接收到高俅许诺给他的三千良马的时候,心情是多么激动。 如此健马如何驼不起具装来? 而如此规模的马军,内里还有三千具装铁骑,休说他一都统制,就是那西北的大小种经略相公、那刘法,姚雄姚古,那折家将,怕都不曾统带过。 也只有东京城里,才能一口气拨调几千匹好马,一口气拨调如此多的兵装。且随后拨调的这两千骑,虽然内中亦有驽马不堪战者,但雄健者十有六七,已然难能可贵。 是以,休看他统带的兵马稀少,但呼延灼自信满满,胜陆谦不再话下。 四五千骑兵,这战力buff加成强大到爆了。陆地交战,他有信心平推贼寇。事实上,这也是无数人都深以为然的因由。一万五千装备精良的禁军很强大,五千装备精良的马军更是厉害。所以才没谁会相信梁山泊还能再胜一波。都纷纷以为他们是釜底游魂,死之不远矣。呼延灼最怕的就是梁山泊躲着他,而频繁袭扰其他州郡,使他部军马疲于奔驰,那就不美了。 但事实证明,梁山泊好汉一个个都硬气的非常。早早在水泊岸边留下营垒,等着呼延灼来到。 对面杏黄大旗之下的正是陆谦,左右是林冲、鲁智深、栾廷玉、武松。这山寨里的一干精兵强将,这一遭儿他是全带来了。 看到对面军鼓一震,却见尘土蔽日,马蹄声响,呼延灼已然是尽起马步军,一发向前厮杀。 陆谦操着泼风刀的右手掌心里都渗出汗水来。这他娘的一场大阵仗,可是赌上了梁山泊大半的本钱了。虽然他觉得自己赢得希望是很大的。 只是当陆谦看清楚了呼延灼左右杀出的骑兵群的时候,心里头却咯噔了一下。这来的可不是连环马啊。只是一个个的轻装骑兵。 从左右翼扑来的宋军骑兵,分明就是一个个披挂皮甲的轻骑兵,与人马具重甲的连环马无有半分的瓜葛。 当然,这点事儿并不影响大局。而这些轻骑也万不可能搓动他的阵脚。 陆谦命人敲响战鼓,吹响号角。后与身边一干头领回马转入了旗门内。呼延灼还能看到的就是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大旗,还有前方一面面树立起来的大盾。 宋军的步军也在举着长牌,一步步向梁山泊主阵逼近,只是两侧的轻骑速度更快,宋军步甲两侧还有黑压压的一大片骑兵在护卫呢。或许那连环马就在其中。 陆谦缩回了二线,那里有一个用土堆砌的高地,不高,仅有丈许,然立在上头自能看清阵仗。 他有点担忧的看着宋军的步甲线。如果呼延灼在出动骑兵主力之前,先来一场步兵对战,可就出乎意料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呼延灼对战梁山,那都是依仗着骑兵攻杀的。因为他手下的骑兵绝不是轻骑,而是人马具甲的具装铁骑。 那是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挂甲只露着一双眼睛的具装铁骑。如此之冲击力根本不是当时的梁山泊人马可比的。 只是宋军困于马力多不及,马甲多是皮具,只在马面、马胸正面缀加甲片,比之真正的具装重骑兵来,还要差上那么一些。可这却不是外人所知道的。 且即便如此之配置也已然极度奢侈了。 宋军步甲线推进到距离梁山军阵前二百步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推进到一百五十步的时候,两军的神臂弓开始有零星射击;直到距离近至一百步时候,真正的较量才彻底展开。 在面对契丹、西夏的重装步骑军的时候,宋军手里的神臂弓总能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威胁。但是当宋军对付起与他前阵如出一辙的梁山军步阵的时候,乌龟比乌龟的时候,只靠神臂弓来杀伤彼此就太缓慢了。 要清楚,弩箭是不能抛射的。也不是说不能抛射,而是如此抛射的话,弩箭就丢掉了自己几乎全部的优势。弩的射速慢,抛射不求精度但求火力密度,所以射速慢就不适合干这个,不能像弓一样短时间内抛射尽可能多的箭出去覆盖对手 再有,弩的拉距短,弩箭也相对短粗,这样的箭不利于抛射飞行,越细长的东西飞行稳定性越好,短粗的东西长距离抛物线飞行很容易失去速度和稳定。 简而言之,弩的优势就在于近距离直**度高威力大,不管是命中率还是杀伤率,抛射的弩箭还不如弓箭。 神臂弓超强的射程和杀伤力,那可都是平射时候得来的。若是抛射,呵呵,就忒白瞎他高昂的造价了。 是以,两边的兵阵还是会慢慢靠近。呼延灼在一线的长牌兵、弓弩手之后,安排了整整五百人的刀斧手。一个个皆是军中的强健之士,皆身披双重铠甲。 陆谦摆在最前方的则依然是自己的亲卫营。 在真刀真枪的拼杀代替了弓弩对射后,毫无疑问,buff加身的亲卫营毫无悬念的反推了对手。呼延灼本也没指望五百重甲军士就能破开敌阵,但看到自己部署的军中精锐被敌人轻松的反推来,却是气的怒不可遏。 错非那担当指挥的统制官,先就被知耻而后勇的韩伯龙,一刀阵斩了,呼延灼也会重重罚他。 当然,他也觉得震惊。这梁山贼竟精锐若斯。 只是这五百刀斧手虽败,却也起到了他所期望的作用。在那五百人的背后,一队队连环马已经罗列到。陆谦在高处看的清楚,宋军纵然有旗帜遮掩,也不可能全部将马脚盖住。 当前阵五百宋军甲士彻底败退时候,在韩伯龙鼓舞士卒冲杀去只片刻,陆谦便先一步敲响那金柝。召唤人马归阵。 呼延灼眯缝着眼睛。旁边韩滔也说道:“这贼子倒是乖觉。” “那又怎样?再是知趣,也抵不过滚滚铁骑。”彭屺自谓胜券在握,甚不以为然的道。 一队队连环马已滚滚奔去。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所有梁山军都看的更亲切了。 眼睛里映现的就是一具具的铁甲怪兽,不管是战马,还是马背上的骑兵,都包裹在一层厚厚的重甲中。连骑兵与战马地头部、胸部皆被冰冷地铁面所覆盖,散发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事实上皮具下还有一层厚毡。除了眼睛、四蹄,便什么也不漏了。因为骑兵的手伤,戴的都是鳞甲式铁手套。 他们十骑一组,以铁链向联,刀斧都难断开。铁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浑身铁衣让人不寒而栗,手中的长枪更是叫人窒息。 什么叫武装到牙齿,在如今这时代,这就是! “射,射,射箭!”亲卫营右营副周大明发怒了,大吼道。亲卫营的素养在梁山军中绝对是第一流的,只最后一声“射箭”落下,无数的箭枝就疾速的射出。那些锋锐的箭矢、弩矢,并不是没破甲重箭,可落在对手身上,就像碰到铜墙铁壁一般纷纷弹开。 全身包裹在厚厚的铁兜鍪,周匝皆缀长檐,其下乃有毡枕的具甲铁骑,根本不畏惧任何箭矢。便是劲弩射打在身上,也不能透入。 就算是已经知道官军的具甲铁骑了得,梁山无数军将士卒也都目瞪口呆。 “杀——” “杀——” 战鼓震天,号角激昂。 滚滚而来的甲马就像是冲向溃堤的波涛浪涌,无可阻挡,无可阻止。 但是梁山军却有了新变化。随着鼓声的响起,梁山泊前军将士就仿佛被惊起的飞鸟一样,分散开来。露出了一面面旗帜后那一辆辆被大红色布匹遮盖起来的盾车。 梁山军的步军的战袍就是正红色的,一辆辆盾车被红布蒙盖来,前方又有步甲长牌和旌旗遮挡掩护,呼延灼自然瞧它不见。而现在这些盾车,就到了发挥出他们作用的时候了。 一杆杆过丈长的枪矛通过盾车板面上的圆孔斜插其上,雪亮的枪刃指向外面。一辆如此办的盾车自然不算什么,可要是上百辆呢?要是几百辆呢? 看到步兵重甲溃败后,呼延灼出动的是骑兵,而不是更多的步兵重甲的时候,陆谦脸上含笑。 这并不是呼延灼的败招,只是被他料到罢了。 陆谦先前绞尽脑汁,苦思破敌之策,还真叫他从陈旧的记忆堆里扒出了一些东西来。虽然他已经不清楚历史上的俞大猷是怎么用小推车布阵大败入侵的蒙古骑兵的,甚至都不知道这俞大猷的那‘小推车’是不是真的就是现在的独轮车。反正他隐约记得从哪儿看到的那个战例,与戚继光齐名的一代名将俞大猷在九边的哪个地方,用小推车阻碍骑兵突进,继而打败了蒙古军。 陆谦甚至都不知道那小推车的尺寸,也全然不记得俞大猷的作战节奏。他脑子里剩下的就是这十个字:俞大猷,小推车,大败蒙古。 然后陆谦由小推车想到了自家的盾车,如果呼延灼的连环马冲了来,正面怼上一排排的盾车,那效果会是怎么个样儿? 是人仰马翻,还是踏在马下呢? 具装重骑兵在后世虽然有冷兵器坦克的戏称,但他们可不是真正的坦克。 以此为命题,陆谦召集山寨诸头领,生生推演了四个昼夜。期间汤隆也说到了他表兄徐宁来,但如今的梁山泊与原著上的水浒,已然大不相同了。自不会如获至宝,行那龌龊手段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京畿近地,怎有如此巨寇? 求订阅,求支持。 …… 几日的推演下,叫盾车较之原貌可谓大变了一副面容。 那每一辆盾车的盾板面上倒插三根枪矛,枪矛尾端后矗,插入土中,形成一三角,与盾车的车腿车轮相配合,巩固盾车。同时后者的车腿也从一开始的四条变作了六条,多出这两条皆立在后,亦插入泥土里,这皆是防止甲马撞上盾车后将之撞退。一切都起到一个钎钉之用。 同时每辆盾车左右亦添加了遮板,挡上不掩下,车身上以土袋压重,全车总量超愈三百斤。 其后配弩手一人,或标枪兵一人;刀牌手一人;披重甲肉搏兵一人,持长枪大刀重斧;最后再加一挠钩手。 前列两排盾车,一排五十辆。每五辆盾车并列一组,彼此以皮索联系,亦如连环马。露出间隙即叫己方甲兵出击,又叫对手马军涌入进来。 两排盾车之后,便或是三五辆并列一排,或五六个围成一圆圈,当然也有正方形的、矩形的,甚至是五星状的。不曾队列,不曾对称,只为阻挡。可说在最初的两排线列的盾车之外,那就是非常个性化的展示了。 之后距离五十步远,才是最后一列盾车。陆谦人就在其后。 如此布置,盾车周遭再配以挖好的陷马坑,虽然时间会有仓促,数量不可能多。再有一个就是铁蒺藜了。这是老祖宗传下的防备骑兵的利器,地面上必泼洒了不少。 反正陆谦怎么想都不认为自己应付不了呼延灼的骑兵。又不是平原打遭遇战,毫无准备之下的步兵自然难以抵挡重甲骑兵的冲击。现在是在打有准备之战,东京派遣的大军有五千铁骑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济州了。 而他也不信那呼延灼手下的骑兵,就多么的训练有素。 人马具甲的连环马,马匹、器甲耗费何其之大?不可能是区区一都统制来带领,还放在汝宁。且呼延灼的那支铁骑还是来自三州,来自不同的三个地方。对比呼延灼大摆连环马阵是因为自家马军训练有素,陆谦更认为那是他为了防止自家马军临战而逃或是避战怯战而想出的外招。 如是,冲在最前的骑兵当然看到了那一面面倒插着枪矛的木板,他们不想死,但他们却没办法停下马蹄来。足足十人一队串联的连环马,奔跑起来,怎能似单人匹马一般动静随心如意?且见势不妙,他们也难以立刻断开铁索,解放自己。是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惨烈车祸发生。 呼延灼被后阵捋着胡须。面上神色严峻,直到听到那人仰马翻的声音,看到梁山泊前阵罗列的盾车一辆辆被撞毁,脸上始终露出了抹微笑。 这就是他为什么想到将具装铁骑做连环马用的最大原因。 休看呼延灼在高俅面前吹嘘什么五千精锐马军,实际上他却晓得,自家手下的骑兵斗志可乏。或许不至于一触即溃,却也定不能死战。 而现下呢?他十人一组,十人一组的串联起来,你作战不利了就是要逃想退都难。 如此一串联起来,便就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了。 只不过这梁山贼倒是叫他出乎意料,本人为连环马出击,必然是势若破竹,一举荡涤的。不想贼寇竟也想出了一妙法。这先前派出的三百连环马,冲击一阵后都陷入困境了,竟不能彻底将贼寇正面防线完全破开,反而自己难动弹了。 陆谦以盾车对骑兵,这是呼延灼想都想不到的。平心而论,不失为一妙策。虽然一组组的连环马直冲撞上那盾车,的的确确是撞碎撞散了。但连环马的速度也停下来了,且损失不小。 看到大批的披甲贼兵蜂拥围杀铁骑,呼延灼再叫人吹号擂鼓来,就看到号角鼓声中,小二百具装铁骑,奋扬四蹄,冲着战场奔去。这些铁骑可是无有连环,正好弥补连环马转向不便,不易照顾侧后之缺陷。 呼延灼没有将手中的三千具装铁骑彻底的连环化,留下一部分如这般,只是谨慎起见。却不想现在真的发挥出了作用。 宋军两翼的连环马也出动了,只不再是十人马一连环,呼延灼传令下去,让他们一队人分二。认为如此来可叫他们更灵活一些。 中军的连环马更是再起一波,变成三人一连环,紧随其后,再起波涛,向着陆谦前军冲去。 马蹄声响,长驱直入。 自有股一往无前之势。宛如一柄巨斧,被巨人挥舞,向那一辆辆盾车所组成的‘大树’砍去,挡着披靡。 那么的义无反顾! “噗嗤——”雪亮的枪刃从一个具装铁骑的胸膛戳入,也是李衮力猛,标枪穿透重甲,直将那人撞下马来。李衮却是半点都没再去瞧看一眼,挥舞着一条骨朵,从侧面一击捣在一铁骑侧面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楚无比的传入李衮耳朵。那马儿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马背上的骑兵仿佛一铁罐砸在地上,整个人都也不动,似都昏死了。可李衮还是再挥起那条骨朵,如一根稻草样儿,狠狠砸在那骑兵的铁兜鍪上。不管是否铁面遮挡,白白的脑浆混着鲜血流淌了来。 退无可退,进又不得进的头批连环马,被盾车后隐藏的梁山军甲兵飞快的绞杀着。 而他们又是梁山军阻挡具装铁骑的第一道防线,速度破受影响的具装铁骑,和欲躲避而不得的连环马甲兵,面对长短配合得益的梁山军甲士时候,那就是待在的猪羊。便就是呼延灼立刻派上的一二百单身具装铁骑,失去了一往无前的速度之后,也战斗力锐减。 只是不长时候,不少被连环所累的具装铁骑,就如同一颗颗树木一样,被手持利斧的梁山军,一个个砍伐在地上。 这些耗费之巨可谓屹立在冷兵器时代顶端的具装铁骑,真正的用武之地,只在于一望无垠的阔野之上的正面撞阵。他们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坦克,牺牲了骑兵最大的长处——速度,而换取了无匹的正面冲击力。 但也就好比坦克,在地势地形变幻之后,在崎岖的山路或是那淤泥沼泽面前,每每就变得自废武功喽。 第一波连环马冲击褪去,第二波具装铁骑杀到,亦不能成功,再一波连环马冲锋,还是被挡。当两刻钟的时间不到,冲锋的两拨连环马并具装铁骑已然溃不成军,单体的具装铁骑都开始兜转马头时候,呼延灼、韩滔、彭玘尽数面色严肃了,而后阵观阵的梁山军兵将欢呼大起。 他们胜了! 呼延灼如同当头挨了一棒,“京畿近地,天子肘掖,怎得有如此巨寇?”任他再视梁山泊为大敌,也是意想不到。这距离东京城只三百里距离的梁山泊里,这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的水陆交通要地,怎么就能出现这般厉害的贼寇?这天下又怎么会有如此了得的匪人? 韩滔、彭玘二将就更是一边气急败坏,一边感到无法置信。“叵耐这般匪寇纵西军精锐难比,怎的,怎的……就落草水泊了?” 这给三人的震撼就好比后世燕京旁边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伙黑涩会,竟然正面硬怼的把国家最精锐的特种部队给打灭了。已经不是叫人结舌,这简直是颠覆人三观的。 亏他们先前还以为这一战会轻而易举,梁山贼不乖乖缩到水泊等死,而是在岸上下寨,正面迎战官军是自寻死路。现如今看,可不是他们小瞧了天下英豪。 本以为是一群乌合之众,顶多有两分健勇;可不想是天下难寻的无二精锐。 而梁山泊这边,那跟在武松身后的张聪,还有一样出现在阵中的晁盖与公孙胜,直想把眼珠子抠出来洗洗干净再按回去,看是这不是真的? 就像很多人以为的一样,五千马军对他们的震撼力太大,宋朝缺马么。且一万五千步骑,人人披甲。讲真的,晁盖今日很讲义气,虽然这甚有可能是受了当日武松上山的冲击,一时热血上头。而张聪为代表的几个清河汉子,他们愿意抛家舍业的跟着武松上梁山来,那未尝没打着把性命丢在山上也须全了义气的注意。 可现在看,梁山泊还大有可为啊。 今日对战至此时,明明就是梁山更具优势嘛。无论是斗将,还是兵马接战,梁山都稳居胜面。 呼延灼回过神来后,急忙传令鸣金收兵。宝贵、珍贵的具甲铁骑可不是这样挥霍的。听到鸣金声,厮杀中的宋军仅剩的那点斗志都消褪了。其中不及或无法回转的连环马上,背上负者重甲的马兵径直下马,如不能及时断掉铁链者。也不怕摔在地上起不来了。单体灵活的具装铁骑更是纷纷掉头就跑。 不仅是中路,两翼的宋军骑兵也是如此。 林冲、鲁智深各引了两营甲兵出击,缠足了不少来不及退走的官军铁骑。 杀,杀,杀!长枪乱舞,禅杖疯魔,如是风飘玉屑,雪撒琼花,点点寒光没入血肉中,手挺长矛,冲入仓皇而逃的铁骑丛,豹子头猛不可当,霎时之间,七八名铁骑就被他长矛搠入脸中而死。而疯魔起来的花和尚,那就是一头人型凶兽,月牙铲挥舞,扫在身上,人马俱倒。那人甲合起足有二百斤重的铁骑兵,一个个如狂风中的碎石,随风满地乱走。 韩滔、彭玘各引步甲上前接应下。 陆谦脸上露出遗憾色,呼延灼收兵了,今日不能竟全功,那来日可就有的时间消磨了。 身旁武松脸上带着两分意犹未尽之色,甚至还有几分失落。自己当初可是怀着舍命以报陆谦大恩大义的打算上山的。将兄长嫂嫂和自家娘子安排妥当了,那就了无牵挂。亦如是荆轲赴秦一样的一去而不复还,上山就没打算再活下去。 可以说他心中是很骄傲的,有种牺牲精神和大无畏精神。自我升华了么。 可是,可是…… 武松看着远去的官军,都情不自禁的生出一抹幽怨来。他们败得也太快太轻巧了。如此一来自己的上山,真是半点屁用都没有。 武松当然不至于为了凸显自己的作用,而想着叫梁山泊将士陷入苦战;他自然也为梁山的胜利而高兴欢呼。但在他的内心里,立功的想法却更急迫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的锅我来背 东京城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一阵走马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太阳都落下了,对于一些人家来说,今天已经是过去了。早早上床歇息,好待来日开启新一天的生活。可是对于东京的上层人物来说,这个时候还正是他们醉生梦死的好时节!他们还得再过几个时辰,才结束所谓“今天”的这个旖旎绚烂的好日子。 但这个胡同却是很平凡的一个胡同,至少没什么富贵人家。所以当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后许多人家都披上衣服向外看了一眼。原来是凌家的官人,那就不稀奇了。 这凌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人好歹是个官儿,为甲仗库诸多副使一员,吃着朝廷俸禄。 凌振夜里了被唤去了殿帅府里一趟,次日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便教收拾鞍马军器起身。却是那呼延灼行文来高俅处要人。 言梁山贼寇以车阵布置,惧怕铁骑威武,不与他野战。而他部欲要肃清山寨,扫尽水洼,擒获众贼,拆毁巢穴。却必须先破了贼寇车营方可。 呼延灼言自己顾惜军兵的性命,不愿着人命填壑,是以要取一砲手,使抛石飞打,以碎贼巢。届时贼军中纵有能战者,亦无可施展也。 “久闻东京有个砲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砲,能去十余里远近,石砲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可克日即取贼巢。更兼他深通武艺,弓马熟闲。是一难得之才。” 高俅看了呼延灼的书信,见他索要砲手凌振,这人他倒是有所耳闻。祖贯燕陵人,是当朝第一使砲的好手,人都呼他是轰天雷。自无不可。当下就传下钧旨,唤凌振前来,将手中收集的水泊地理敌情,尽数告之,叫他用心做事,立下功劳来了自有奖赏。 同时传书给呼延灼,要他早日胜过一阵来,好叫他在朝堂上堵其他人悠悠之口。 这高二对呼延灼也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而呼延灼呢,也的确如他书上所言,的的确确是认为,很有必要取凌振前来。 对于陆谦的盾车,他认为火砲、石砲都是很有必要的。 不管是珍贵的骑兵,还是用甲兵去堆积,都没有火砲、石砲来的利索,来的畅快,来的彻底。 虽然火砲难以转运,但石砲却是简单。呼延灼一边发信去往东京,另一边就让军士砍伐树木,制造石砲。 且说凌振把应有用的烟火药料,就将库中用得到的器具,装载上船,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三四十个贯用、得力的军汉,离了东京,取水路投梁山泊来。 那行动是甚为快捷,待到山寨得到消息,出动水师去拦截的时候,他已经在巨野县上岸,转而走陆路前往清河。到得行营,先来参见主将呼延灼,次见先锋韩滔,备问水寨远近路程,山寨险峻去处,于高俅处得闻的尽同,于是安排了三等砲石攻打。 第一是风火砲,第二是金轮砲,第三是子母砲。却都是宋军中常用到的石砲。先令军健振起砲架,着甲士铁骑遮掩,直去梁山军营外竖起石砲,准备石弹泥弹,好来日放砲。 而这所谓的“风火砲”事实上更应该叫做旋风砲,该砲没有固定架子,它固竖在一根巨大的“冲天柱”上,在柱端安有砲梢轴,其砲梢随意调动方位与发射,可以说是小型化的。此砲便易,只缺之架座,当发射时缺乏稳固,也由是它所用的砲石弹皆不得超重,限重三斤。为了增强这类石砲的威力,那三斤的石弹就被宋军变换着花样来摆弄了。最常见的就是以草藤遍筐,内置火药、巴豆等纵火、发毒之物,投射出去,于是有了‘风火砲’这么一说。 而金轮砲就是虎蹲砲,这是宋朝的虎蹲砲,不是明朝的。安有砲架,可以四根脚柱构成方形、三角斜形架,辅之以轮轴,便更为应用灵活,于是有金轮砲之称呼。其砲的操作需七十余位士兵,它能抛发十斤重石弹。 至于最后的子母砲,其名并不特指单一砲型,而是泛指某一类砲。多指梢砲。 老赵家的《武经总要》里只梢砲记载的便有:单梢砲,双梢砲,五梢砲,七梢砲,九梢砲、十三梢砲等等。 这里的梢是指的就是砲杆,由五根木杆组成的便是五梢砲,七根就是七梢砲。复合组成的砲杆弹力较佳,容易将砲石投掷更远处。 又因为此类砲散发碎弹,以网兜诸砖石碎块,如一抛出,于空中自散开来,宛如是天女散花,杀伤面巨大。亦因为由一而众,自谓“子母炮”也。 那五梢砲杆长即两丈有五,拽索达80多根,操作人员在一百五十人以上。是以,对这些有所了解之后的陆谦,对于靖康之耻时,东京城外金兵一日安砲五千余的记载是充满了不解的。虽然宋军先把封丘门外的几百座石砲丢给了金兵。 当然,也有人说那五千座砲是大中小相结合的,可陆谦也就奇葩了,金兵在东京城下造点小砲有个屁用?那时候的宋军还敢轻易杀出城来,捣毁石砲么? 这个话题掠过不提,就说宋军的变动就将营寨内陆谦等惊动。 那凌振来的甚是快,出动水师营截击不成,但些许信息也落到了陆谦的耳朵中。待看到呼延灼突然使人在营外架设石砲,那如何还不知道是谁人到来了。 当世的第一砲手,轰天雷凌振入场。 现下摆在陆谦面前的选择就只有两个,其一是退出岸泊营寨,返回山上去;其二就是出兵与呼延灼一战。营寨里的头领多不愿意就此退兵回山,先前一战是他们胜了,正是气盛。就晁盖【回去了】送来的消息,消息传到郓城,宋江都有些坐蜡了。 如此大好局面下收兵回山,岂不是白叫官军逞强得意么?岂不是叫那伙儿不义之人得意么? 但是也战能打得过宋军的具装铁骑吗? 先前那一战里,梁山军打死俘获了宋骑兵五百余人,缴获战马二百余匹,余下之死马、伤马都叫他们添做了肉菜,吃下肚里了。自然陆谦也缴获了不少马铠马甲,只可惜,梁山上的马匹较之战阵所获的这二百余战马还弱了一筹,披上整套的居装,那速度和耐力是不能上战场的。 骑兵营中也一时间难寻到如此多的健卒,能旋即适应具装铁骑。 也就是说,陆谦手里的力量并没有随着先前阵仗的得胜,而有什么突飞猛进。或许唯一的收获就是叫梁山泊人马更加士气爆棚,无所畏惧了。 “不说众兄弟不愿退却,我也不愿叫那不义小儿们得意。”陆谦一言定下了调子来。身旁的豹子头似有所欲言,但看帐中气氛高涨,自止了下来。 “官军的连环马固然雄壮,但先前一仗,我等亦瞧出了它那弊端。其兵只可向前,难顾左右,只需小心其正面冲撞即可。且士气有缺,兵无死斗之心,将无必胜之念。其锐难久,挫之必泄。只待顶住了那一波来,其势颓之,再杀不难。是以,我欲寻敢战健卒三百人,为一悍勇者亲领,人持扎麻刀,不顾刀枪,不惜生死,只砍马腿。” 这或许是正史上岳飞的章法。只是陆谦手下没背嵬、游奕如此的精锐骑兵,而眼前的呼延灼手下也没拐子马那样的精锐。在他的眼中,岳飞派出的那些手持扎麻刀,只砍马腿的勇士,那是真正的勇士。岳家军的自杀式战法,也叫后人敬畏。 不管历史上的金兵重骑与眼下的连环马是不是一回事儿,自从马说来,再神的马儿,被砍掉了一条腿后,也会over。这个战法说来轻盈,实际上却需有很大的献身精神,不是悍不畏死的戎行做不到这一点。 要清楚,具装铁骑即便是奔跑的再缓慢,那也是有惯性的。步兵持刀斧即便成功的砍倒了金国骑兵,那兵士也极有可能被战马压在下边的。而这兵士若没成功,那下场也必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一匹匹马背上可还驮着活人的,可不是泥塑木胎。人家长枪硬弓俱全,说来这些将士们完全是九死一生。即便呼延灼的骑兵素养真心不咋滴。 陆谦现在要战胜呼延灼的铁骑,在难以携带大量盾车的前提下,就也必须要有一批如此敢死敢战之士,挟重盾持长刀,挥血于战阵之上。 陆谦的目光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李逵,就是这粗人,听了如此战法后都在咽吐沫。其他人等可想而知了。盖因为此战法那就是在玩命儿。 “哥哥容禀,此遭武松请命,愿带领儿郎们挡下那拨鸟马军。”混不吝的黑旋风都吞咽吐沫,识得厉害,但帐中却还有那赤胆之人。武松不待场面冷下,就大声言道。言罢,再对着其他头领一抱拳:“武二刚一上山,寸功未立,就在聚义厅里坐上了一把交椅,虽甚荣幸,亦觉羞渐。诸位哥哥且容让小弟这一遭,好叫俺立下功劳来,不愧身心。” 李逵伸手自己那蒲扇大小的巴掌,抹了鼻子,喊道:“二郎兄弟羞煞俺铁牛了。这粗浅差事,就该俺铁牛这粗人来做,何使得你来。” 栾廷玉脸上微微发赤,亦紧跟着说道:“李逵兄弟也无须去争抢,此事合该我做。”如此是拉开了一场争抢大戏。韩伯龙、薛永这等旧人不提,马麟、欧鹏、邓飞这些新上山的好汉也不去说,就是鲁智深都争抢着要去。 陆谦眼神从帐中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哈哈大笑:“我梁山泊果然义气。只是此等事儿,你等都无须去争抢。这敢死之阵仗,为我提出,亦是我来担当,你等都勿要再争。”老子的锅老子来背。 可是一言掀起了滔天浪。这些休说是鲁智深了,就是林冲、杨志、索超都急的跳起,纷纷劝他来:“哥哥是山寨之主,岂可轻动,小弟愿往。” 叫陆谦连挥手打住众人,道:“尔等勿忧,且听我道来。我山寨之上还有一件好法宝,诸兄弟莫不是忘了?” 他手上可还有不少火药的。那爆炸效果虽然不如他的意,但点燃了听个响儿还是能叫人心跳一快的。他就不信这年头的军马还专门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陆谦越想就越觉得可以试上一试。 梁山军已经在面对面的硬怼中,战胜了呼延灼带领的官军。现下再出一些盘外招,就不是狡诈阴险,而是足智多谋了。 “此战我出战兵马亦人人配重甲,或是那呼延灼吃了前遭的败仗,再次开战,未必就敢把骑兵再做那连环马来。”更大的可能是一部分做连环马,一部分做散兵铁骑来用。但这没关系,对付居装骑兵,除了眼前的法子,陆谦还想不出更直接有效的法子来。 只要顶住了对手的居装骑兵,呼延灼部官军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如此军议定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寸功未立人先倒的轰天雷【1/3,求订阅】 次日清早,西边的天上还挂着几颗丧失了光泽的残星。东方的天际也只刚刚露出鱼肚白,太阳方才苏醒,金色的阳光还要一段时日才能照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梁山军却已经整装待发。 彼此的营盘间隔并不遥远,两边都有斥候时刻盯着对方。这边梁山军一动,那里呼延灼就得到信报了。他在凌振到了军中后,就叫人竖立炮座,自然也防着梁山军的进攻的。虽然他觉得这可能性不大,因为梁山军离开了营垒的保护,行动中必无法携带大量盾车,这还如何抵挡的住他手下的铁骑冲锋? 如此出来进攻那小营盘,莫不是自寻死路。来是给他送菜送功劳来的么? 而且那居装骑兵也不可能长期戒备中,那些人马,尤其是人后头的马,可精贵着呢。 每日精料伺候着,不但有干草豆麸,还有食盐。只论吃的自不比人好,但人家胃口大啊。尤其是作战中,食盐和豆麸的耗费大增。当然了,那鸡蛋喂马是扯淡的。古代没这种养马法。不说那当中的耗费,只说鸡蛋本身,你怎么去筹集?后世养精的时候才喂马鸡蛋么。这叫以卵补卵,哈。 无论是出于保持战马体力出发,亦或是从长远角度出发,呼延灼都不可能叫两千多具装铁骑,时时刻刻都整装待发。即便是京师来的轻骑,他也不能这样。他能做的只是分批分拨,让其中一队人马时刻待命。 现下,呼延灼就立刻披挂上马,吩咐彭玘留守营寨,自己引前军先发,韩滔引后续兵马赶进。 却说那处小营盘,为首之将不是别个,正是轰天雷凌振。其自诩弓马娴熟,武艺不凡,听闻士卒来报,梁山泊营寨有波动,不进不惧,反而惊喜。立刻点起兵将,言语里要缉拿几个反贼立功。 当然,他可以依仗的还是呼延灼拨调于他的那一队具甲铁骑。 梁山军距离小营盘最近,先一步杀到。就看到四五百甲士列在前方,为首一将,横枪立马。 “嘬尔草寇,胆敢抗拒天兵,还不速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陆谦却是没心思在此刻斗将,招呼弓弩手射去。后者断没想到梁山泊会如此的不讲究,被一箭射在肩膀上,翻身坠下马来。当即就有心腹持着长牌冲上,好歹叫凌振抢了下。 对面自然有神臂弓射来,但他们人少箭稀,梁山军当头的亲卫营,举着长牌,硬顶着冲上去,直接干倒。 虽然说是小营盘,但这个地方却是没有栅栏的,因为石砲占地颇大,再大的营盘也装不下几座石砲的。且太大了话,分兵来守,可就分散力量了。 呼延灼只拨给凌振千余军士。 这天刚刚发亮,梁山军来的甚猛列,凌振便是点齐手下将士的时间都没有。 数百甲士看似不少,但凌振受伤本就牵动了不少人心;再看梁山泊勇猛,那是大海边的沙堡,一冲即倒。 等到呼延灼带着前军杀奔到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一窝蜂逃窜的宋军。是的,这当中还有不少是光着膀子的骑兵。至于马甲马铠什么的,现在就全不用说了。那具甲铁骑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整顿好的,先前都是在禁军和民壮的帮衬下披挂妥当的,现下可没几人有本事自己独立完成。 再趁着已经放亮的天色去看石砲,只见无数梁山贼寇在炮架子边呐声喊,把一座座炮架推翻。那小营盘里的民壮征夫一个个亦兴高采烈的,甚至还纵起火来。叫他看了就气闷,只要将这些通匪之人尽数缉拿法办了。 但是他最关心的的盾车,那的的确确是真的没有。如此呼延灼就放心了。 一指挥使来与呼延灼禀报道:“正南方来了一队马军,打着林字旗号,不知从何处来,亦不明其意。” 呼延灼也一头雾水,这梁山泊的马军怎的今日来到了?还是头一遭。 但自持手中的具装铁骑强劲,说道:“休问他何处来的,只顾把铁骑兵冲将去。”当即点了一名指挥使,引着一百甲骑冲杀上。 当即列开步甲,露出其后的具装铁骑,人数不多,总共五百骑。是以,呼延灼才只派出一百。但林冲看着冲杀出来的具装铁骑,就将马队一引,掉头回去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了。 这边陆谦得报,心里虽有准备,却也一顿。如他来说,那只是希望呼延灼依旧做连环马的。 分出去一百骑罢,呼延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再派遣两名统制官,各引数百甲士从左右翼向梁山军包抄来,而自身中军,将步甲置后,自己是独引四百铁骑,打马扬鞭,自冲陆谦大旗来。 呼延灼兵马一动,陆谦也自动了,麾下兵马一分为五。 林冲引着骑兵营去捉宋军败兵,那些人不值得一提,可他们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刃,可是能壮大梁山实力的。同时呢,这也是牵制那一百铁骑。毕竟上百名具装铁骑,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鲁智深引大部队后撤,不远,也就二百步。薛永是他副手,这职位所富含的意义叫薛永真的是激动非常。毕竟他武艺不怎的拿出手,功勋更谈不上显赫。现下却担负重任。 杨志与索超各引两营甲兵,抵向宋军左右军。而中路就只剩下陆谦来迎战呼延灼了。 拱护他那面杏黄大旗的依旧是亲卫营。前军是挑选出的三百名敢死之士。左右不仅有韩伯龙,还有黑旋风和武松。 昨日里,纵然陆谦费劲口舌,帐中一干头领也尽不愿他犯险。最后好说歹说,陆谦再加上了亲卫营,身边也多出了武二郎和黑旋风。 那高高竖起的旗号,对呼延灼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四百铁骑蜂拥杀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沉重地马蹄践踏大地,因为马速的逐步提升,开始发出震耳的声音。一此次的叩击大地,沉闷如盛夏的滚雷。 马蹄所至,扬起一片尘土。 陆谦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今日之观看,与先前一战时分,再有不同。 对面是武装到牙齿的具装铁骑,浑身铁衣让人不寒而栗,手中的长枪和弓箭更是叫人窒息。 远远地就放弓箭射来,不讲什么准头,只凑个大致方向,就尽数射来。只是三百前阵,亦挟盾持刀,一个个净身披重甲,自然不为箭矢所动。 不过陆谦脸色却有些变了。这对面上来的宋军里,竟然有不少能在马背上射箭,这可了不得。 莫不是眼前的这撮人都是那呼延灼的心腹梯己? 但不管怎么样,黑压压的骑兵是眼看着就到了。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宋军战马速度完全提到了最高,虽然这速度比之轻骑就是猪与马的差距,但野猪冲锋的时候也一样不能小觑的。 居装骑兵有着能将前方的一切都碾压的气势—— “放炮——” …… 眼看着即将冲进敌人阵中,骑兵群中的呼延灼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 他似乎看到了胜利和鲜血。滚滚的具甲铁骑就像是一个血肉辊碾,轱辘辘的,轱辘辘的,将挡在面前的所有贼匪全都碾成了一张鲜红的薄纸。 前后左右间隔着距离的铁骑,就是一个铁做的篾子,大力的刷在了一块名叫梁山泊的血肉上。 这高太尉刚刚吩咐自己要尽快立下新功,这功劳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呼延灼真想大笑一通,之前一仗的颓气,在他胸膛一扫而光。 不用去考虑敌人的兵刃的伤害,只需要用长枪捅穿面前的一切,一具具尸体落地,旋即就会被沉重的马蹄踏成肉泥。 当长枪贯穿了贼寇尸体一具接着一具,终不堪重负的被抛弃地上时,也不用担心,抽出马鞍边的锋刀,都不需要做出劈砍的动作,只需要横着放在马背上,牢牢的把握住,就可以在贼寇当中饱饮鲜血。 冲驰中的战马本就赋予了具甲铁骑横扫一切的力量。 谁叫对面只有这么点人呢,没有拒马枪,没有盾车,甚至没有正经的长牌。 一批神臂弓射来,距离如此之近,亦不能成排的放倒敌人。只有寥寥十余骑倒地,或是马背上的骑兵坠马。 不过呼延灼的笑容刚刚在脸上绽放,都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就凝固在了脸上。 却是前方大概有二十多骑,突然的摔倒地上。可不要忘了老祖宗传下来的铁蒺藜。 骨骼粉碎的吹响声清晰的传到陆谦的耳朵里,还有惨叫、马鸣声,以及怒吼声。奔驰中的战马踩中铁蒺藜了,那一瞬间的后果就只能是翻车。而翻车的后果也绝大部分是‘车毁人亡’。 呼延灼明显能感到铁骑气势为之一收。这时候才看到,梁山泊贼兵阵前二十步范围里,胡乱洒落着不少铁蒺藜。但自然知晓这东西的害处,但还是继续指挥着铁骑冲锋。 对面可是陆谦的大旗。就算是丢了一百骑、二百骑,至少能斩了陆谦,甚至是夺得那面杏黄大旗,对他来说都是胜利。 然后呼延灼就听到了五声剧烈的爆炸声,一股子淡淡的硝烟味道弥漫着空中。 等韩滔引领着大队轻重骑兵赶赴现场的时候,就吃惊的看到,主将呼延灼与一群凌乱的重步兵,是的,不是骑兵了,而是步兵。他们被包围了,很多居装骑兵就无奈蜕变成了步兵,在艰难抵挡着梁山贼寇的进攻。而战场周遭,到处都有跑散的战马。 他甚至能看到一些穿着贼寇军袍的轻骑,正在四下里收拢他们。 一股剧烈的火焰瞬间冲上了韩滔的脑门。“冲,冲——”没什么可说的,就用浩荡的马蹄来扫清眼前全部的污浊。 手持一口朴刀,身披重甲的陆谦听到了那浩荡的马蹄声。铜哨的尖锐声告诉三百敢死之士,拼命的时候又到来了…… “虎——” 没有来的,陆谦如此大吼了一声,自觉心中畅快。而下一瞬间里,数百人和声吼叫道:虎! 后阵更有无数人爆喝:虎——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休矣,休矣,此战休矣【第二更】 上千名具装骑兵奔驰,他们的背后还有五十队十人一组的连环马,左右更有七八百轻骑拱护。这就是呼延灼军中的马军主力了! 韩滔将令一下,排山倒海一样朝着梁山军压来。 领三百人已在前头列阵的陆谦,看了后,面上浮出笑意。这并不能说韩滔怒火烧上心头,临阵指挥有误。任谁看到自己的挚友兼主将被敌军包围,他都不可能不速救。且当面梁山军四分五裂,围攻呼延灼部更是稀少,最关键的是,那一面杏黄色大旗表明了陆谦身份。 如眼前这个局面,任是哪一个将军在场,都会如他这般抉择。 先救回呼延灼,扫灭当前的小波梁山贼寇,即使捉不到陆谦,也要砍到那大旗,叫贼兵落胆。只要陆谦这一波人扑街,赶着他们残兵直撞入后阵大队人马里,自能扫荡四方贼寇,风卷残云净,大获全胜。 如呼延灼关心梁山军有无盾车一样,韩滔也自认为,没了盾车营垒依持的梁山军,在他铁骑之下根本无还手之力。 他们三人往日麾下虽有马军,但马营中可骑乘战马仅有十之二三,现如今陡然统带五千精骑,恍惚穷人乍富,自信心瞬间膨胀,只认为铁骑纵横,就能横扫天下。 此次宋军马军来的迅速,陆谦只来得及带领三百人列阵在前,已没时间也没有铁蒺藜再去散落布置了。 且宋军铁骑如此之多,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在敌近二十步后,一颗颗大号的‘地瓜’被扔投出去。 “轰轰轰……” 火光爆裂,声如耳旁惊雷,卷起一地黄沙。只是那威力么,就非常感人了。碰巧正在身边时,自然能把人马掀翻炸倒。但在陆谦看来,更大可能是被吓到的。因为他亲眼看到一匹炸倒的军马一眨眼就又站起来了,朝着前方,也就是梁山军列阵方向狂冲过来。虽然马背上已经不见人影了,但他更愿意相信人马是都‘平安无事’的。他们只是遭受了精神创伤。 陆谦也早就对火药威力不抱希望了。他也纳闷了,这配方就是网上那个标准的配方,可一样的配方怎么就不一样的味道了呢?怎么威力就差那么多? 要清楚,这大号手榴弹中装药可足足有一斤呢,一斤呢。宋斤比后世市斤还重不少呢,因为不追求杀伤力,爆炸体乃是特制的木盒,缝隙自然粘合,外面再包裹上一层蒙皮,连带下面的木柄,总重量在两斤左右。 陆谦本就没指望这些大号的手榴弹能在杀伤力上表现给力。他要的就是这声响。 马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动物,比人类对周遭环境的敏感度更高。后世的马房里大多都会贴着这样的标牌:“请保持安静”、“请勿乱跑”、“请不要喂食马匹”等等。看官们不要以为这些标语仅仅只是为了维持公共场合的秩序,其实这是在保护生性敏感的马驹! 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马的听觉、嗅觉和视觉逐步变得异常发达,因此周围环境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它的注意。这种毫无征兆的,突然之极的,就是人类自己听了都会吓一跳的爆炸声,落在战马的耳朵中,那效果就是陆谦非常喜闻乐见的了。 当然,发狂发疯的战马是不会只向着左右跑散,那就有不少战马陡然速度一提,仿佛一辆动力十足的装甲车,陡然撞入了人群中。 血肉糜途吧。 任何结果都是有代价和牺牲的,人的力量于披挂着马甲全力奔驰的战马比较,太渺小了。 陆谦就不止看到一个、两个、三个的勇士,在砍掉马腿的一瞬间,被高速的战马瞬间撞飞去。还有更多地人,到死都来不及挥出那一刀。 这时数十名铁骑已冲到陆谦面前。武松拦在陆谦前面,挥起蟠龙铁棍当当乱打,具装铁骑盔甲坚厚,刀枪实在难以伤到他们,但钝器却是对付这些铁罐头的利器。 就是陆谦亦左手持皮盾,挡着刀枪箭矢,右手持朴刀横扫,他步伐灵活,每每建功。但身边铁骑越堆越多,也丢弃了朴刀,手中抽出两条挂在背上的铁鞭,一鞭招架头上,一鞭扫中马腿。骨骼断裂中马腿直飞出一两丈来,连人带马攒到在地上,马儿还能呻吟,人却半声儿也不得了。再或就是直打骑兵。 李逵那厮的斧头砍起马腿来也甚是趁手,但这厮攻强守弱,虽然连砍五六骑,却也被马背上铁骑长枪刺中,非是身上亦披着重甲,人怕都没命了。只惹得铁牛更加发疯发狂来。 爆炸声非是响亮一波儿就没有了。 陆谦手中的火药足够制成千八百枚手榴弹,但没必要。这一阵他只带来了三百枚。二百枚配在敢死队,一百枚配属其他人。先前对付呼延灼时用了一些,现在就是宋军的主力骑兵了。 虽是在乱军厮杀中,陆谦却能明显感觉到宋军马队的速度在变慢,宋军骑兵的士气也在消散。想要把受惊的战马重新拉回正途上,那是需要时间的。宋军铁骑的速度自然就慢了。 而三百人的敢死队呢?现在还有二百人活着么?已经完全散乱了。若是那凝聚力脆弱的军队,战到如今这境地,就要作鸟兽散了。 不知道多少骑兵冲入了梁山军敢死之士的阵列中。而他们的列阵本就很稀松。一些具甲骑兵已经将整个队列给杀穿了,虽然之后有亲卫营一个都的弓弩手在等候着他们。 然梁山泊将士凝聚力本就高涨,更不要说这三百死士人人都知道陆谦在于他们一阵。当是奋力抵挡,奋不顾身。虽敌强势重,却兀自不退。 你不能说这三百人皆是陆谦的死忠,然一百贯安家费的作用亦是巨大的。钱能通神,重金之下也必有勇夫。 且陆谦现下最庆幸的便是自己应对的是古典骑兵,而不是西方热兵器时代的近代骑兵。这宋军的铁骑亦很难做到金兵铁浮屠的“堵墙而进”。否则这一个个铁皮罐头,齐刷刷的把刀枪砍杀来,休说他陆谦了,就是武松也可以领盒饭了。 投鞭打下一个宋骑,陆谦脚步连退,避开又一冲近的铁骑,自然没法子去打马腿,只舞起单鞭将这宋骑挥刺来的长枪拨开。下一刻就感觉背心铁甲一震,该是被箭射中了。大喝一声,再把手中单鞭向十几步外一刚丢下弓箭的宋骑投去。陆谦没把握这一击能中,他又不是项充、李衮,是以空手就向那名宋骑扑去。后者好歹摘下长矛,挺矛疾刺,被陆谦抓住矛头一拉,那兵“啊哟”一声,长矛脱手。陆谦不及轮转矛头,就将矛柄向宋骑脸上倒搠进去。也活该这厮倒霉,没见他带着有铁面,矛柄直插入脑心,未及拔出,就听得李逵的急叫:“哥哥留神脑后!”就觉背后风劲,当即左手勾转,已把一柄刺来的长矛夹在胁下,在背心偷袭的宋骑双手使劲拉夺。陆谦右手一提,从之前宋骑脑袋中拔出了长矛,回身对准背后宋骑脸孔,一矛飞出,穿破铁面,直插入他鼻梁,打脑后穿出,将他钉在地下。 周边的梁山泊士卒见到陆谦神勇,精神大振,奋勇争先,死战不退。 此刻背后的亲卫营已经从了来。弓弩手能激射放到零星的具装铁骑,可是当冲破来的宋骑数量多达数十人的时候,他们也就退下了。 呼延灼得救后亦返回到宋军主阵,犹自心中后怕。非是那使铁棍的汉子退走,自己被他缠着,还如何能回到这里? “将军,这番如何是好?”这时韩滔急的额头都生出一层明汗。 他手下还有五百连环马,刚才的连番巨响,叫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马儿安抚下来。现下看着大股涌来的梁山泊贼兵,韩滔却不敢轻易再将这连环马放出。心存余悸啊。若是这些贼兵也把那种声势胜过霹雳弹十倍的火弹放出来,自己别说是派出去五百连环马,就是五千也是送菜的。 那具装铁骑的战马受了惊吓还能‘自由奔驰’,这连环马却是跑都跑不成。韩滔脑子里现在还清晰记得他适才看到的荒唐一幕。 一组受惊的连环马,不仅马背上的骑兵尽数甩下,更有两人当场被受惊的战马给踩死。而更叫他绝望的是,十匹受惊了的马,四下奔跳,那结果就是谁也跑不动,反而在急恼中彼此开始打架,马蹄乱蹬,马嘴撕咬…… 韩滔只要一想那一幕,对连环马的信心就全毁了。 呼延灼也自惊怒异常。这连环马之计是他最得意之处,得高太尉的赞助,拨调数千良马,再有马甲马铠,始得以成。却不想今日反成败着。 “既如此,何不叫那连环马放开?”呼延灼大吼道。百胜将无言,闭口不答。呼延灼为一时怒上心头,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晓得自己心境已乱。这韩滔只是先锋罢了,何以能改了自己军令?全军上下虽然不知道这连环马是自己的得意之作? “报。左路发现大股贼兵……” “报。右路发现大股贼兵……” 几乎是同时间,左右路新军情就已报到马前。呼延灼再看着阵前方速度降到极致,已经被死死缠在乱战中的具装铁骑,脑子里都能想得出陆谦是怎么打的。 还不是靠着他们的那种火弹,叫战马受慑受惊,然后选健勇之士挟盾持刀,冲向马军。彼此绞杀在一起,他们或许会有些死伤,但官兵马军的损失无疑更大。 更重要的是,前军挡路,后续的马军就只能停顿下来。 再回首看着后方正急着拆开连环,却一时不能尽除的五百铁骑,昂头哀叹:“休矣,休矣,此战休矣。” 第一百九十七章 花香引蝶,肉臭蝇逐【三更求订】 这日清晨,深秋寥廓,尽管还未入冬,可天气亦叫人冷的缩脖子。但却有一队约莫三五十人的骑兵从郓城西向清河县的方向奔驰,马身上淌着汗,不断从鼻孔里喷出白气。 这一小队骑兵没有旗帜,没穿盔甲,马上也没多带东西,必要的东西都驮在四匹大青骡子上。只队伍中间的一匹靛青战马上骑着一位不到四旬的武将,满面风尘,粗眉,高颧,阔嘴,满脸胡须短而浓黑。 盔上红缨飘烈焰,战马一个劲儿地用碎步向前奔跑,他却于马鞍上闭着眼睛打起瞌睡,魁梧的上身摇摇晃晃。肩上披的花绸斗篷被风吹开前胸,露出来一系绛色战袍,连环锁甲兽吞肩,凤翅明盔狮蛮腰。如此还瞧不出他的身份,那稍后之人带着一条沉甸甸的狼牙棒,此人是谁,便就一目了然了。 六天奔波,打青州到济州,这一队人马总在风尘中往前赶路,日落很久还不住宿,公鸡才叫头遍就踏着白霜启程。如此辛苦却非是尽为那慕容知府,亦有为了他们青州禁军。 四匹大青骡子上驮着的八个藤箱子,就代表了青州的心意。 所求不为别的,只要那呼延灼荡平梁山泊草寇时候,能从缴获的兵甲中分一部分来,好叫青州的土勇装备来。如此上到慕容彦达,下到青州军方,就尽会对呼延灼感恩戴德。 要知道,这呼延灼是高俅表举之人,现如今高蔡走的甚紧,慕容家可不愿意掺和上一脚。之前五州兵马并举,那败也就是败了,这点事儿于慕容彦达眼中可算不上大麻烦。谁叫那东平府和高唐州败得更惨呢? 这两地一为童贯党羽,一为高俅族兄,皆不得追究。那青州军败也就败了。 只是青州军如此主力一失,倒是叫那桃花山、清风山和二龙山的贼匪活跃起来的。更甚的是那清风山,胆大妄为,借着府中禁军去了郓城之际,竟然设里应外合之计,打破了清风寨来。 知寨刘高亦贪生怕死,弃寨而逃,叫慕容彦达好不丢脸。这整个青州官场,谁人不知道那刘高是他的人?现下已被慕容彦达打入囚牢当中,只待禀明上官,就要正法。虽然那刘高是他慕容彦达悄悄的伸入青州军界的一支触手,但清风寨被打破影响巨大,百姓罹难,被害者甚多,不是他一知府想压就能压得下的。 而三山贼寇打那之后是越发不安分,秦明他们大败而回,将青州军精锐丢个七七八八,更是叫三山贼寇欢欣鼓舞。受梁山泊鼓舞,当地不少破产穷汉、佃户、市井无赖都纷纷投上山去。 如此青州匪患猛起,青州府竟是有一丝不稳迹象,唬的慕容彦达真心组建土勇,好弹压地方。 慕容彦达现下要与高俅、蔡京划清界限,但他与呼延灼却有一面之交,如此八箱财货就是于呼延灼的利钱。他谅那呼延灼不会因为发达了,就不念情面。 剿灭了梁山泊,那必然能缴获无数兵甲,呼延灼本人留之作甚?半点作用没有。与其最后送入兵仗库充公,有人花钱来买,何其便易? 此遭关系青州安宁,由秦明亲自出马压阵。白天里,只要不是特别崎岖难行的山路,他们就在马上打瞌睡,隔会儿在马屁股上加一鞭。如此从青州府城到清河,四百里有余的行程,他们六日里便奔波到了。 没有走水路,怕撞到东平府公人了,面儿上不好看。如此一路来,把马匹都跑瘦了,果然在今天早晨赶到。有些人从马上一乍醒来,睁开困倦眼睛看见茫茫水泊时,瞌睡登时散开了。那位骑在靛青战马上的霹雳火,被将士们的说话声惊醒,用手背揉一揉干涩的眼皮,望着一望无垠的宽广水泊咒骂了一声“直娘贼”。 若不是这般贼寇,他堂堂青州兵马总管,何必遭受这罪过? “天兵降下,这窝草寇必要受戮,我等快赶去大营,好把公祖嘱咐事宜办妥。” 就在不远的时日前,他们青州军才被这伙梁山贼杀得大败,当日秦明自己都险些陷在乱军中。错不是黄信还记挂着他这个师傅,带军冲杀一波,叫秦明抽空脱开了身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他们要亲近董平那厮不得,但后者好歹做了贡献,火烧十八里铺,招惹了大祸事,却给秦明等人做了挡箭牌。否则就他们那波大败,朝廷非下了他职衔不可。 但即使如此,秦明“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的头衔前,也加了个‘权’字。 叫秦明想来就心头如塞了个大疙瘩,甚不如意。 进入了济州府,他就可以看见村镇县城城头上皆雉堞高耸,旗帜密布,远远地还传过来隐约的画角声,此伏彼起。只可惜他时间有限,无能看到济州府的土勇兵马演练。 乃至于打黄安镇外渡过的时候,秦明曾转头瞭望济州、东昌、兖州三地连军,隔的甚远,远处水泊又烟雾蒸腾,但依旧能看到黄安镇城头和其外几营寨,皆飘着旗帜,是不是还传过来一阵阵的金鼓声,可惜烟雾遮断视线,他看不亲切官军是在操演阵法还是在练功比武。 这一些乍然间看出来的新气象,替他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京畿出动的兵马必然大大占优,以至于郓城这边的联军都振奋起精神来,防备着梁山军偷袭。虽然他对陆谦这人很感兴趣,很可惜不是自己在战场上亲手击败这人,但是他实在困倦,无心多想下去,趁着离清河官军营寨还有段路,又蒙蒙眬眬地打起瞌睡。 过了一阵,他觉得他的人马停住了,面前有争吵声,同战马的打鼻声和踏动蹄子声混在一起。随后,嘈杂声在他的耳边分明起来,原来有人向他的手下人索要官凭或公文看,随他一同来的军汉们回答说没官凭,也没带别的公文。那清河地方的人就不叫前行,于是互相争吵来。秦明清醒了,抬眼看去,来者乃是一队土勇,领头的怕是县里的一个都头,粗声粗气地对左右说: “去!对他们说明身份!” 那清河县自从忽的不见了武松,且其家小亲兄弟武大郎一伙儿,亦都不见了。那清河县就陡然清醒了几分,亲自选派人提领土勇。现下这队人马领头的不是别个,整个清河县的步兵都头。听见他道自己是赫赫有名的青州霹雳火,慌忙趋前施礼,陪着笑说: “秦总管路上辛苦!” 秦明楞着眼睛问:“怎的?没有带官凭和公文就进不得清河了不是?误了本官公事,你可吃罪不起!”再是火爆脾气,秦明在官场上厮混多年,也学了油滑。 “总管勿要见怪,好叫总管知道,自从朝廷天兵到了清河,军令森严,没有官凭在身,任何人皆以梁山泊同党代之。各路巡察敢有玩忽职守者,一律军法不饶。” 秦明这才知晓,“竟是如此森严?” “却也不怪呼延将军谨慎,实乃这水泊周遭通匪之人甚众,不敢不有防患。”清河县征召民夫的行动进行的不怎么顺利,相邻的巨野县也是如此。原因就如这都头所言的,水泊周遭县的下层百姓们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受过梁山泊不少好处,没人愿意看着梁山泊覆亡。 “说来不仅是俺清河县戒备森严,便是那济州府城都着人新挖了三道濠堑,灌满了水,安设了吊桥。吊桥外安了拒马叉,桥里有箭楼。每座城门都有数百壮勇把守,不验明身份任何人不许放进城中。”据说这还是张叔夜亲自下的令。 “哼,几个月不来,这济州府整都变成周亚夫的细柳营了。”秦明冷笑道。那说到底,还不是怕梁山泊在陆地上吃了亏欠,转而将气撒到他们身上么。 梁山贼可不仅仅是陆上英勇,水中亦是敢战。水泊里更是有大片的船舶。 不过秦明被这么一拦,却也并非都是坏事。至少他知道,以自己现下的状况是进不到呼延灼大营的。如此他就需要先一步赶到清河县,取了县衙的凭证,才好派人去与呼延灼大营沟通。他怀里可是有一份慕容彦达写给呼延灼的私信。 步兵都头如何敢拦截秦明,搜索那四匹健骡驮负的八个箱子,自先叫人去县城报信。 清河县与济州通判第一时间接到了禀报,却也不以为然,只是以为是又一个上来分润功劳的。就如前几日来到的那金枪手徐宁,打濮州押运来一千石粮食。现在也还留在清河县城呢。濮州那位太守【知州尊称】老爷的嘴脸忒是露骨。 这金枪手也是很无奈的,如此差事做出来丢人现眼。是以,濮州兵马都监吕义半点不愿来走济州一趟,只剩下徐宁这一老好人。 却不知道打心里徐宁是更不愿意来济州的。 不说此次朝廷精兵进讨梁山泊,他表弟汤隆如何存身,只说那呼延灼所兴连环马可是他许家祖传钩镰枪法的死对头。眼看着“仇敌”在战场上逞强抖威,自己却已被埋没在黄土里三五分。金枪手再是得过且过,这心头也不是个滋味。 偏偏知州与兵马都监合力委举他来,推诿不得。这人马到了清河县后,徐宁递交了公文,就再也不去关心他事,每日就躲在小院里。 这日清晨早起,练了一通拳脚,又耍起钩镰枪法来。金枪班教师自然不同凡响,一杆长枪在手中四拨三钩通七路,共分九变合神机。二十四步那前后,一十六翻大转围。正使得活泛,只见门庭外猛地有人喝采道:“端的使得一杆好枪!” 徐宁听得,即收住了手看时,只见敞开的大门外立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壮汉。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乱军当中走呼延 这人满面风尘,可一身盔甲非是寻常军官所能有的。且身材雄壮,器宇不凡。徐宁将枪交到左手,抱拳恭问:“将军谬赞了,何不就请来厮见?小可徐宁,添为濮州团练,敢问名讳?” 这可不是电视剧里,见陌生人兵械耍的精湛,大叫一声好,就能被人邀来一斗的。 徐宁抱拳问候说,那门外之人也才瞧见他面相,那端的是好相貌,一表好人物:六尺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一见就让人心里舒慰。 “原来是金枪班的徐教师,无怪这般了得,使的好器械!”霹雳火已拿到清河县公文,要他随从中的一个带信往呼延灼大营,想来下午就能有确切回信。心里清宁,秦明就与余下人到那下榻之地安歇。不想撞到了晨起练枪的金枪手来。“某是青州秦明,久闻徐教师的英名,不偿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徐宁自然晓得霹雳火是何许人物,连叫道:“秦总管大名,徐宁亦是如雷贯耳。不想今日见了真人。” 外貌粗狂的秦明心里还是有两分计较的,他担负重任来到济州,可不想这濮州团练使也到了。如此是为了甚?当下也不去休息了,直叫随从们自去,自己踏入徐宁院门,打算来试探一二。 只是方才饮得三杯,只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来,眨眼二人就听到了人打马背上跳下的动响,秦明更是眼睛睁得老大,因为那人就是他不久前派去呼延灼大营送信之人。这人打马冲回清河县城就直奔秦明的落脚地来,万幸他马背上透过院门看到了秦明与徐宁的身形,方没耽搁无谓的时间,打马上跳下就踉跄着直奔秦明来。 神色慌慌急急,脸上有掩不住的惊恐,“总管,祸事,祸事啦。呼延将军的大军败啦……” 来者这一句话险些没要徐宁和霹雳火闪了舌头,吓掉了下巴。 二人反应就像大部分中国人第一次听到拉灯叔的丰功伟绩的时候一样,那眼睛里全是荒唐。 “你说的可当真?” 秦明上前一把抓住那人胸前衣襟,提起喝问。 “我的爷,这泼天大的事儿上小的怎敢扯谎?小人赶到呼延将军大营时候,就看到营垒已破,那梁山贼兵正蜂拥而入呢。”吓得他都不敢再去看第二眼,是打马就向着城池狂奔。 徐宁脸上无比惊愕,内心里则带着一分惊喜。梁山泊真叫人出乎预料啊。 秦明却想的更多。呼延灼的一万甲兵五千铁骑若还不是梁山的对手,那今后这京东路还如何制止的了?怕是希望全都要寄托在东京身上了。就是青州都岌岌可危了。 如果那呼延灼现下就在秦明眼前,他非好好揪住他的脖子问一问,这一万五千步骑,是怎么就败在梁山手中的?没道理,没道理啊。 当然,现下最重要的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这更重要的是走。赶紧离开清河县,趁早离开了,不然,等到贼兵围城,那就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想到这里,秦明与徐宁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个硕大的‘走’字。 且不说秦明和徐宁的决定是多么突然,即叫他们手下人觉得很突然,又让清河官府觉得突然。回头来说这陆谦。 大军顺着宋骑败兵杀到呼延灼的大营,陆谦本以为也就做个样子。毕竟后者有上万甲士,梁山泊还没满口的钻石牙齿,能直接把大营嚼碎了吞掉。 可是一个叫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宋军自己先就慌乱了,一个个如无头苍蝇一般,那左路的小寨自己营门打开,人一窝哄的汇入败兵奔逃大营去了,叫那追在宋骑屁股后头的前锋,直接便跟着杀进了辕门。 同时那宋军大营里又燃起了火来,叫陆谦知晓,时迁已然得手。 这呼延灼所部,打东京出发,沿途运输都走水路,随军民壮很多都是在济州府就地征集。人数不足且不提,论效能更是底下。陆谦觉得以时迁的身手,还有梁山泊在济州百姓中的影响力,保不准能混进宋营的民壮当中。就要他趁机点燃草料,焚烧军帐。如今看来,是大功告成。 而这把火也彻底的将宋军的斗志给烧没了,营内的几千民壮们都趁机呐喊,骚动起来。天目将彭玘根本无力弹压大营。先前都说了,这支军队来历复杂,有汝宁的,有陈州的,有颍州的,还有东京城的。这般危机时候,外州士卒如何会听彭玘的? 这古代战争,最重要的就是士气,没了士气,装备再奢华也是乌合之众。何况宋军纪律涣散,呼延灼好不容易逃回大营,面临的就是如此一副神仙也救不了的死局。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组织兵力抵抗,好叫韩滔、彭玘尽最大能力的带最多的人逃脱。 只是他太高估了手下军兵的素养了。 不管是他亲手带出的汝宁兵,还是京畿兵和京师禁军,在恐惧笼罩之下,他们的抵抗和撤退都全部甚组织和硬度。 呼延灼持双鞭大叫:“遮莫混入了奸细,放火乱我军心,已教人极力镇压,尔等勿得慌乱。”却是睁着眼说瞎话,谁还不知营内如何纷乱啊。 火光丛中,马上一员头领,领着数百梁山甲兵杀来,替换了先头抢入辕门的李衮项充。来将在马上大呼:“认得豹子头林沖么?”挺起枪矛迎面刺来,挡者披靡,军卒也好,军官也罢,无人能挡下一合。呼延灼起鞭抢过来,这等乱斗中,猛将的作用最是了得,如果放任林冲如此冲杀下去,怕用不几时就能把心劲本就低靡的士卒杀散。 二将斗了十多合,林冲拨马便走。又听得一声炮响,却又是一队梁山军杀到。彼军已不再直冲辕门,而是叫甲兵推到栅栏,填塞壕沟,从辕门左侧杀入来。当头两员头领,一个是青面兽杨志,一个是急先锋索超,使动一口蘸金斧,一杆浑铁枪,向马前直扑过来。呼延灼识得二人厉害,心慌意乱;只斗十数合,就觉得力怯。万幸这时候韩滔赶了来,挥舞着枣阳槊,接过了杨志。但他却是来告知呼延灼,梁山泊贼兵轻骑已经杀到后寨,叫他勿要坚持,速走为上,晚则休矣。 呼延灼听了心中更惶恐,再听到震耳欲聋的“器械不杀”、“投降不杀”的呼声,看到营垒左壁已经有大片兵丁丢了兵刃,双手抱头在地,心中那还有对战索超的意思?不几回合就落到下风。且在这时候,李逵不知怎的从乱军中钻出来,一斧头劈在韩滔马臀上,那战马一声惊叫将韩滔甩下马来,被近处的梁山甲兵一窝捉了。 呼延灼救之不及,见杨志又要挺枪杀来,自己都难保,招架开蘸金斧,拨马就走。 赶到后营,只见火光中,残兵败卒乱窜,营垒栅栏亦破开一个个豁口,也不知道是梁山军打开的,还是营中乱兵急着逃窜,自己破开的。 更见到不少民壮持着兵刃跟着梁山贼兵后头耀武扬威,或摇旗呐喊的追杀官军;或押送官军,为梁山贼看守俘虏。一个个好不精神,那还有随军时候半死不活的模样?叫呼延灼破口大骂道:“刁民可恶。” 就在此时,又有两员头领拦路,大叫:“休教走了呼延灼,待捉将去献功。” 呼延灼闻言大怒,舞鞭杀将上去,此两员头领是病大虫薛永和火眼狻猊邓飞,不能抵挡,叫呼延灼奋勇冲过,望着火光稀少处而走。走不多远,就见数百兵士和两员指挥使被群梁山贼寇围拢,呼延灼见了不惊反喜。后者能坚持到此时还不纳降,难能可贵也。 今日如能逃脱生天,来日必要重用此二人。 但他想的过于美好了。呼延灼如飞而至,那宋军被围兵将一见主将,勇气立增,两员指挥使亦持兵刃来与梁山头领厮杀。却是恼了梁山军中一条好汉。栾廷玉挺起长枪来斗呼延灼,强强十个回合,呼延灼心中暗自叫苦:“梁山泊忒多的好汉,如何又来一个了得的。”回马再斗,不三五合,却见那两员指挥使里的一个吃一贼寇双刀,被枭了首级。另一个亦被贼头一刀劈脸上,了了帐去,兵士陡然大乱。 此二头领正是摩云金翅欧鹏与铁笛仙马麟。 呼延灼气忿填胸,发狠了与栾廷玉拼杀几合,在梁山军大股兵马未上来前,突围而走。倒不愧他坐下那匹御赐良骏。 如此呼延灼直奔了里许去,才撞到数百自家人马,只听得都在叫苦:“营中大乱,他们自出了营垒就再没见过将官。”呼延灼此刻懊丧万状,空自负能征善战,反被一窝草寇一气儿打穿营垒,抄了老巢。恨不立刻找寻到陆谦,一鞭打碎他天灵盖。更恨手下无得力军官,不管是京畿三州来的,还是京师的,尽做草包。 他虽然丢了骑兵主力,但上万步甲元气未损,却一遭无了斗志,乱作了一团糟糕。思之,可恨,可恼,何羞,可怒,更是可悲,可哀。 正没做理会处,只欲引着败兵折返清河,忽地兵士们齐声叫苦。抬眼看时,却是背后又有一股败兵涌来,在其后自然也有大股的梁山贼在掩杀过来。此时官军营寨火势已竭,呼延灼布置营垒的时候还是甚有水平的。将马料囤积在近水处,与军帐、粮秣都相互隔开。 时迁纵火时候,宋军若不是先自恐慌,只沉着应对,那是未尝不能扑灭大火的。至少也可拉开距离,等待其自己燃烧干净。 但现在做到这一点的反而是呼延灼先前要防备的梁山贼。 他在马上就看到,那一波败兵之后当先两条大汉,一个舞动双斧,一个使展朴刀,如两头大虫一般,左沖右撞,逢人便杀。正是黑旋风和重伤初愈的赤发鬼刘唐。 先前陆谦没让他跟随自己迎战具装铁骑,刘唐当然晓得这是为他好,可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来。现下搭伙儿李逵,带人在乱军中闯荡,已经逼降了大批官军。 呼延灼神丧气沮,无心再战,拍开马匹,带着残兵拣向空处而走。一时间心烦意乱,也忘了那探明天目将的下落了。等引着六七百残兵好不容易跑到清河县城时候,一问才知道,这清河县虽然是有一些残兵败将抵到,可是其中无有那彭玘啊。 这天目将落到何处里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扈家飞天兔 天兵由胜转败,来的如此突兀,吓傻了清河县城内的无数官绅富商。 起初还有人坚持不信,认为是荒诞无稽之谈,对城内涌到的败军视而不见,但很快梁山军便都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城外了,他们才彻底破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就在不少人家绞尽脑汁的想如何脱身,从先前支持朝廷大军的序列中脱身的时候,自然也有一小撮人铁链拴在腰上,想要脱身跳船都难,他们就只能期望梁山军能像上次那样对清河县威而不强——否则他们就要大难临头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还有两支人马先一步跳出了清河县那个大火坑,其一当然是秦明了,且他还不忘带走那四头青骡和它们驮负的八个藤箱;再一就是金枪手徐宁。只是对比霹雳火的全线大逃亡,徐宁对手下的约束力要差一些,他只带出了百多人,还有一二百个濮州官兵陷在清河县呢。 暗暗抹了额头上冷汗,二人都在信中叹道,好运气啊。 怕是再晚上半个时辰,他们就走不脱了。 这不是说他们会陷在县城里,而是即便逃出了县城,也躲不过梁山轻骑的追击。看着出没在县城西侧的梁山轻骑,只是将警戒线扩大到县城三里范围之内,徐宁、秦明才是心中确定,自己真的是逃出生天了。 他们行出城来也只是五六里路,看到那队梁山轻骑,快马加鞭的冲来,都以为对方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呢。哪里想到,人家走到一半路时,就停下马了。 否则,在场之人除了马力充足的徐宁有把握逃之夭夭,坐骑早已经筋疲力尽,短短的歇息根本没有缓过力气,自出城之后便就只是慢慢缓行的秦明一伙,不想做俘虏,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可是呼延灼大军败亡的感觉叫他们全都没了战意斗志。那波梁山军若真扑杀来,秦明手下怕是都会束手待擒吧? 但人就是一种不知足的动物。就秦徐二人来说,你们好运的避过一劫,就赶紧溜之大吉了么。二人却转而又对呼延灼之败生出极大地好奇。 一万甲兵,三千具装铁骑,两千京师精骑。这是一股很强大很强大的力量。可没人向里头掺杂一个厢兵民壮。就算那四个营的禁军精骑要打些折扣,这实力也叫人惊悸。 按照寻常制度,如此一支精锐,所配辅军当只多不少,间杂些禁军中下军营伍,当是一支多达五万规模的大军了。 怎么就一遭而惨败至此呢? 二将现下唯一能判断的就是呼延灼之败,就在今日清晨。若是昨夜就大败了,清河县不会半点风声都听闻不到。 但是呼延灼手掌五千骑兵,该是怎么打仗,才能叫梁山军杀到眼皮底下了,还不知晓?但凡是知道了,打开辕门,只放具装铁骑出去,梁山泊再多贼寇也不够三千铁马踩踏的啊? 二人贫瘠的大脑想不出铁骑被步兵打败的可能,只能猜测是梁山兵马玩偷袭之计,把呼延灼的几千铁骑全堵在大营内出不得了。 除此之外,两人是怎么想都想不出败因来。但他们却知道,呼延灼这一败,可是梁山泊真把天给捅破了。 虽然脱得危机,可二人依旧不敢久留,只向着西北方向赶去。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一支梁山兵马亦匆匆向着西北方追赶来,却是陆谦从城内出逃的人口中听到,那先前得快骑禀报的一支小队伍,并非是不值一提的。那是有着非一般价值的,竟然是霹雳火秦明和金枪手徐宁带队。陆谦可不愿这般轻松的放人归去,当下分支一支队伍向西北追赶来。 秦明不走东路了,太过危险,他准备打西北走到阳谷,再乘船赶回青州。 而于此同时,亦有一支小队伍在向着梁山军大营赶去。为首之人不是别的,正是愁眉苦脸的飞天虎扈成。身侧的是他妹子扈三娘,一旁带着三匹骏马,其中两匹甚是精神,银鞍金络;最后一匹枣红色卷毛马,马鞍上横放着一手足皆被捆绑的朝廷武将,那一身盔甲一看就叫人知道。 “你是哪方毛贼?敢捆绑朝廷大将。岂不怕事情泄露,朝廷将你等尽数诛绝……” 打扈成叫人取下彭玘口中的布头起,天目将就在这叫骂不休,搅的扈家兄妹都心烦意乱。但扈成为了叫梁山泊看到自己与朝廷‘势不两立’,只能任由彭玘在这叫骂,而且他骂的越狠,从理智上讲,扈成还要越发高兴。 当然,那只是从理智出发,而要知道,人都是感性的。 扈三娘就觉得自己的手真的好痒好痒。 陆谦接到禀报,扈成扈三娘求见。那心里真的好奇极了。这个飞天虎,莫不是生了一个狗鼻子,嗅觉那么灵敏?而且扈家庄要挨刀子,他自己来就好了,还带什么扈三娘? 眼下时代对女人的束缚即使没有明清那么森严,但也不是任哪个没出闺的女儿,胡乱的来抛头露面的啊? 陆谦有心晾一晾扈成,就算这厮把他妹子扈三娘带上,陆谦也要晾一晾他。 他手中并没什么公务要处理,那么现在就想一想要怎么处置扈家。之前只是定下了大策略来,要重重处罚,但如何处罚却还没有具体思考。虽然对比起扑天雕李应,这扈家的做法多少叫陆谦心里舒坦上一点,但对扈家的惩罚也不能不了了之。 独龙岗之战的结果就决定了扈家庄、李家庄与梁山的关系,绝非是单纯的合作关系,那还有一层‘深厚’的情谊的。他们对梁山泊这般行径,那叫背叛。 一时间陆谦拿捏不定,叫人唤随军的朱贵前来。如此与朱贵一说,后者的脸上亦是一阵好笑:“这扈成的鼻子真够灵敏的。”但话音一转,朱贵接下说来:“此辈人就是那善见风使舵的小人,随风两边倒。天下间多的是这类人等。小弟且说一声不好听的,我梁山泊先前的境地正可以说明,那武二和晁天王都是赤胆热忱的义气兄弟,余下人尽如此类尔。” “此遭扈成前来,看似一人,实则倒是一群。寨主若是发落的轻儿了,必叫那辈人心存侥幸,难保真会生轻慢我山寨之心。但也万不能轻率就要人性命,否则叫此辈人兔死狐悲,我山寨亦是要受损。” 朱贵是很同意山寨里要‘杀鸡儆猴’的意见,可是这刚刚打败呼延灼,扈成就老老实实前来,至少这支‘鸡’是不好叫扈家庄来做了。幸好还有一个李家庄。 “兄弟说的倒是。”朱贵的话确是提醒了陆谦。他先前一直没把扈家庄与李家庄同其他商贾划等号,这隐约的就是他在感情上更亲睐二庄。毕竟是原著上的水浒人物么。只是这俩庄子自己忒不争气,关键时刻站错了队,倒打消了陆谦心头的这点‘情分’。 如今听朱贵这么一说,心中已有了决断,就给扈家庄高抬贵手一次,给李家庄判下死刑。 只这扈成,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今日须叫扈家庄大出血一遭,才能叫扈家人记得疼。 只是这一切在陆谦得知扈成带来的不止有两匹难得的宝马,还捉拿了天目将彭玘的时候,那真的是吃惊了。 既感慨彭玘的厄运,又对扈成另眼相看。这厮儿真心有决断,下手就不留情面。 日后就彭玘所述,他当日好不容易在乱军中脱身,打马狂奔,也难辨方向。奔走了一段距离,正是马力耗尽时候,看到扈成一伙人正在放马。他重金够得的两匹宝马,扈成宝贵着呢。 在庄上圈了一片地,每日里就让马儿撒奔。 彭玘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匹良骏,只想着是正瞌睡呢来了个枕头,就去索马,还表明身份叫他们安心。哪知道扈成一听他是颖州团练使,二看他浑身狼狈,坐骑、衣甲上尽血迹斑斑,当即就猜到他是败阵的官军。且又知晓颍州团练使彭玘是呼延灼至交之一,如何还猜不出是呼延灼吃了败仗?还是惨败。当即就招呼随从来捉他。 却是要拿他做个见面礼,好叫陆谦高抬贵手。 天目将一身武艺比起呼延灼来是差了不少,却不能三五下打到飞天虎。等到扈三娘来到,彭玘就更慌乱了。扈三娘暗从战袍下取出红绵套索,上有许多个金钩,待欺近那彭玘,扭过身躯,把套索望空一撒,看得亲切,彭玘措手不及,早拖下马来。扈成喝叫众随从一发向前,把彭玘捉了。 陆谦还记得原著上梁山泊大战呼延灼的时候,一丈青就是在阵上捉了一员战将的,只是不知道是韩滔还是彭玘。眼下水浒已变幻了一个模样儿,却不料还是有人吃扈三娘擒拿。 他眼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朱贵,旱地忽略此刻也无话可说。这扈家庄不仅来得及时,竟然还备了好大一份厚礼,这责罚的话还如何说好? 再看着跪在面前的扈成,和有些扭捏赔罪的扈三娘,陆谦吐出一口气,将二人扶起:“贤兄妹且起了。此章就此掀过,江湖问路不问心。相交虽易,想知却难,且行且珍惜吧。” 抬手就叫朱贵引他二人下去。 朱贵自以为扈成会与他妹子就此离开大营,却不料这人竟厚下脸皮住了下,无奈只好将他兄妹一行安顿到彭玘隔壁。那彭玘来日就送回大寨,倒不担忧两边冲突。 “哥哥,既求得陆大头领宽容,我们还留在这里作甚?”别说朱贵不了解,就是扈三娘也不理解扈成的想法。这一章好不容易叫人给掀过了去,还留在人眼皮底下作甚?招惹人讨厌么? “三娘休要急切。为兄这是要亲眼看一看梁山军的缴获。”这次擒拿彭玘,那于扈成来说自是走一步是一步,先卖好梁山泊,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可是在朝廷看来却是罪大恶极,属于十恶不赦这一类的了。也就是说扈家庄这一回是彻彻底底上了梁山泊的贼船,再难回头了。 如此扈成不亲眼看一看梁山泊的真正实力,他心里没底儿啊。 “妹子啊。狡兔三窟,我扈家除了独龙岗,还要另想他路啊。这梁山泊若是外强中干,扈家就必须早做打算了……”真以为朝廷败了一次就能作罢么?那皇帝指挥派遣更多地兵马,再一次来剿灭他们。 梁山泊不是久留之地啊。 扈成有点心疼的看着扈三娘,如此的话,他一成家立业的大男人自没什么,可怜扈三娘这个没出门的闺女就真的给耽误了。 第二百章 捅伤老天爷的菊花是啥后果? 来日陆谦带领梁山大军直取清河县治来。城中一片风声鹤唳,被呼延灼连夜整顿的败兵,清河县的土勇,亦有无数被拉上城头的百姓,人心惶惶,两股颤颤。 轰轰轰…… 地平线上升腾起片片烟尘,阵阵闷雷一样的踏步声响起。呼延灼脸色都为之神变,更休说其他站立在城上之人了。 虽然他们感受不到大地的震动,但在遮天蔽日的尘土中,却能看到无数列队眼中的身影,黑压压如同黑云一样多;能够看到明亮如林的刀枪,泛着冷光的战甲。 陆谦领兵直逼到城前二百步距离,杏黄大旗高高飘扬,左右是林冲、鲁智深等诸将,那扈家兄妹也加在其中,披着甲衣,倒也不叫城头上的人看的清切。 当面三千健卒人人披甲,昨日的大胜可是叫陆谦彻底发了。那品相不好的铠甲他都不要梁山军穿戴。左右又是五百轻骑。 三千甲兵为十重陈,当尘土全部消散,深秋的太阳照在铁甲上,照在雪亮的兵刃上,冷光泛起,可说是精光耀日,城头军民尽皆胆寒。 “驾……”武松首先打马出阵,坐骑慢悠悠走动,到十步远时,他将蟠龙铁棍狠狠杵进地里。赤手打马上前,近到清河县城五十步时候一把扯掉兜鍪,城头上有眼力强的土勇,已经失声叫起。 武松打马再进二十步,如此距离,城头如果箭弩齐下,武松性命危险。只是他不以为意,陆谦也觉得城上赵宋死忠者甚少,甚至于城中还有没硬弩都是个问题。 武松高声叫道:“城上的清河父老们听着,俺武松武二郎在此担保。打开城门,平民百姓之家秋毫无犯。官军士卒亦都听着,弃械投降,投降不杀。我梁山泊声名作保。而如胆敢顽抗者,荡为粉齑,休要自误。” 呼延灼眼睛喷火的看着城下的武松,他认得此人,昨日清晨最早的拼杀里,就是他在阵中拦阻了呼延灼,缠的他险些在包围中脱身不得,如不是这贼厮忽然不见,便是有韩滔兵马接应,他也难以脱身来。而要不是他不擅长射箭,早就弯弓搭箭,叫他一箭穿颅了。那里还由得武松再次说这些诛心之言? 可惜呼延灼一双铜鞭玩的利流,弓弩却颇是尴尬。 当即喝令城头士卒放箭,他左右的尽是官军,呼延灼积威所致,倒不敢不从。却是把三四十支箭尽射到了武松周遭空地上。 惹得呼延灼怒气心头,一脚将一个弓手踢飞。听到有人说城下的那人原是清河县都头,更是愤怒的去看清河知县,却只见一个背过气之人。 那清河县看清楚武松的面貌之后,就一口气没喘上来,背过气去了。是以呼延灼想要发怒也寻不到人撒气。当然,其他人也没法听到知县相公咒天怨地的懊悔懊恼了。 事实上当他清醒来的时候,整个清河县城已经被梁山军给控制住。呼延灼那厮仗着一匹好马,孤身突围出去,城外的轻骑也追之不上。倒是美中不足。而带着伤势好不容易逃到清河县城的轰天雷,乖乖的在床榻上做了俘虏。这厮伤口红肿发臭,似乎事儿沉了。 清河县醒来时分,人已经在县衙后方安置。他睁开眼睛,看到一脸惶恐的老妻坐在自己床头,随他身边的三个儿女也全在床边,只两个美妾缩在墙角暗暗抹泪。 这可不是他先前的卧室,但这知县却松了一口气,好歹自家妻小都受了礼待。 清河县这一醒来,叫他夫人大松了一口气,这家还要他这主心骨来做主啊。先取杯水喂知县服送下,再就说道:“那武都头亦是有情人,求了梁山泊大头领不叫与相公清算。” 如此一句话叫知县大松一口气,虽然他自担任清河知县以来,也没造下什么罪孽,但他自己人知道自己事儿。只要被推上梁山泊的那公审大会上,那不死也要脱层皮。 梁山泊破高唐州后,对州衙里一干官吏的审讯处理,他早就有耳闻。那是该死的都死了,手中但凡有人命的,就是小节级都活不了。高廉夫人就是因为手中沾染了血债而被斩首的,他那几个儿子里,但凡有血债的,一个个都被清算了。可不该死的,就或是当场打了棍子,再或是缴纳罚金,甚至是被梁山泊宣布押回山寨里服苦役,想想都叫知县这个四体不勤之人胆寒。 “只不过,只不过,那家中的金银细软,是叫梁山泊全抄走了。”夫人都心疼死了。清河县也猛地醒悟,自家那平素就爱簪花带金的夫人,今日真的如此素净。满头珠花不见了,只剩下两根银簪。再抬头去看女儿和两个美妾,亦是如此素净。 “钱财身外物,较之你我性命,何惜之有。”老家又不是没有?躺回床上,清河县半响无话。两眼禁闭,在脑子里回忆起往日武二的点点滴滴。天见可怜,老夫是真不知道此人通匪。 这时的武松亦得到了信报,清河县已经醒来。他心中想去,但又觉得无颜去见。说真的,这清河县虽然昏庸无能,玩忽职守,可对于他武松言,却也是有着知遇之恩的。 自己所为之事,大义上他不认为有错;但是就私人情谊,武松觉得自己还是亏欠对方三分的。 “二郎兄弟。”就在武松纠结不定时候,陆谦手提着两个匣子来见武松,其中一匣银锭,有百两之多;再有一匣女儿家饰品。只是非知县女眷所旧有,尽是新的。 “男儿好汉,坦坦荡荡,大义无亏就便是了。”间谍这类工作不就是如此么。无须去讲那纯粹道义。“还是见见好。了了此事,日后心里坦荡。” 陆谦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清河,收获那是大大的。别的不说,只从东京转运来的军器物质,就叫他大开眼界。这城中光是储备的好铁就有上万斤,还有大量打磨好的甲片,大批的皮革、箭矢和弓弦、油脂【保养军器】,以及布匹、药材等物品。那神算子脸上都乐开了花。 此外更多大量的草料、豆麸、粮食。梁山泊此战共缴获小三千马匹,因为吧,宋军一开始逃亡就斗志全消。那些具甲铁骑冲锋时候威力巨大,可沉重的铁甲严重影响了他们的速度,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筋疲力尽下投降。 更叫人可笑的是当初阵上的那几百连环马,几乎全被俘获。 陡然争夺的马匹还叫陆谦担忧山寨马料不够充足,毕竟大营里的草料都被时迁一把火烧了么。 可不成想,只清河县内缴获的草料就有二十万束,豆麸/豆料五千石。这可是解了陆谦的大难题了。那一束草就有十五斤,可做马匹一日之需,另再加豆麸/豆料三升。盐另算。 这呼延灼从开打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足半月,清河县内就能有如此之多的草料,这京东东路转运使很有能力啊。也或许说,如今的赵宋朝廷还是有资本的。 储粮亦取出了五万石。再加这城中的奸商滑吏之贡献,死硬派士绅之贡献,核如今的梁山泊,只论粮草,此番收获已经足够三月所需了。 那新上山的黄门山四人,先前错过了高唐州一遭,不想转眼就迎来了如此一辉煌胜利。大军打进了清河县城,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打破县城,那心里头涌起的兴奋和振作,是无可言表的。 这波人刚一上山,梁山泊就迎来了东京朝廷派遣的大军讨伐,一时间似要陷入那灭顶之灾了。四好汉心里头别提如何的晦气。手下亲信喽啰中也大有人后悔者。只是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罢了。但是来势汹汹的呼延灼大军,只两阵就被梁山打的全军覆没。说是那开国名将之后的呼延灼,前朝如何牛逼哄哄,现在就有多么的丢人现眼。 现如今他们更是跟着梁山军打进了一座县城中,黄门山一伙儿人真的是晕头转向,只以为是在做梦。 这第一次,欧鹏四人心头对于梁山泊的‘前途’大计,生出了剧烈的信心来。已经是不禁觉得梁山泊的口号热血,行事仗义合脾性了。 有这等强兵猛将,如何打不下一片我等的容身之地? 这兵陷清河县还只是梁山军的第一步,既已经把老天捅了个窟窿,哪又何妨不去打上凌霄殿,在玉帝宝座上坐一坐呢?大败呼延灼,这已经不是摸老虎屁股,而是捅伤了老天爷的菊花。 下一步,陆谦就要兵分两路,一东一西。以偌大的水泊为界,一路打清河县南下,扫荡巨野,再兵下济州城;一路打到郓城去,就算打不灭三府联军,也要牵制着他们,叫他们不能回援府城。 这一次陆谦,就要大闹他一回凌霄宝殿。 大不了赵佶那鸟人把西军调回来么。问题是西夏现如今还没有打平,赵佶就算掉西军也征调不来主力。那陆谦又有何惧? 特别是多了眼前这次的缴获,眼睛一眨,他都能拉起两万多甲兵了。还有几千铁骑在手,西军来了又能怎样? 而且从西北到济州,路途遥远,大军进发更是问题多多。等到那支西军来到的时候,梁山泊早已经今非昔比了,他陆谦也已经今非昔比了。 在外人谁都看不到的时候,陆大寨主正看着系统栏里的荣耀值流口水呢。 “再多点,再多点。”就仿佛孙悟空在猴孩儿面前,指着金箍棒大叫再大再长时一样得意。 最好能涨过五千去。叫陆谦能在“升官”之余,再购买上几个技能。到时候他本人鸟枪换炮,保管谁来了也不顶用。 陆谦现下唯一可惜的就是走了呼延灼,这厮是梁山泊屈指可数的骑将,跑了太可惜了。 第二百零一章 扑天雕将功补过,双鞭将虎落平阳 再说呼延灼。匆匆奔逃出清河县城,待到心神安定,回首看去,已一个随从士卒不见。 当真是:连环铁骑如烟散,喜得孤身出九垓。是禁不住悲从心来,一万五千精锐步骑军丧尽,朝廷岂能饶他?这京师回不去了。如此前路茫茫,天地广大,他又能去到何处容身呢? 想当日他起兵京西,整兵东京,大兵沿广济河东向,杀奔梁山泊,一路上是如何的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现如今这般的落魄,万五步骑精锐丧落干净,他一世英名尽丧不说,满身功业也尽付之东流,更甚还会连累到祖宗英名。 呼延灼心中有数,东京闻之此败后,是绝饶不了他的。自己只是去征剿一窝草寇,又不是对战辽夏精锐之师,就丧师万五精锐,绝对死罪。何况现下不是那板荡之时,朝廷何须顾惜区区一个呼延灼呢? 莫说自己祖宗是呼延赞,就是济阳郡王曹彬也不行。 所以呼延灼是不敢回京东的,他可不想死。但不回东京他又能去哪儿呢? 举目看着茫茫前路,他是真的寻不到一条出路了。 这济州相邻州府里只有青州府的慕容彦达与他有一面之缘,但呼延灼亦不敢轻易去投,万一被他抓起来,交给东京呢?那他还不如直接去东京赴死呢。 一时间里,呼延灼都后悔自己为何要逃出清河县了,直接死在哪儿不就是了?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呼延灼却半点不慢的将自身铠甲解下,兜在披风中,栓在马后。还有自己那双铜鞭,撕下战袍衣摆包裹起,也插在马后,手中只操着一口腰刀。还有一条束腰金带,却是要卖做盘缠。如此他纵然骑着一匹神骏,却也不如先前一样惹人眼目。 呼延灼打马向着西北走去,他要就近隐藏来,阳谷县是个好地方。探听梁山泊的下一步动静,亦来静候朝廷的发作。如果东京朝堂能够宽容一二,他就走水路去投奔青州去;不然,那就将御马转手,好好地隐姓埋名苟活罢了。 几年后风声落下,保不准他还有与自己家小相见之日。 如此却是正好赴徐宁、秦明的后尘,一样走西北去了阳谷。 那徐宁往来阳谷、濮州多次,知晓秦明意思后,就为他指点了一处好地方——独龙岗。 自那祝家庄被灭,扈家庄、李家庄做大。这两庄又在县城安危上卖了知县一干人等好大颜面,县衙里对两家人另眼相看,那本是三庄【主要是祝家】经营的私港码头就由此发展起来,变作了半明半暗的所在,较之往日更繁华数倍。 那里有足够的船只可让他们乘坐,也无县里的公人干系,少了甚多麻烦。 霹雳火一听大喜,现下呼延灼之事已经做黄,这件干系就做好埋在心底,不叫外人知晓,如此好保青州文武的颜面。 这能不叫县里公人知晓,是最好不过。 当下一伙人作伴,就去了独龙岗方向。 只不过徐宁秦明二人却一个也不知晓那扈家、李家与梁山泊的瓜葛,休要以为只扈成心眼多,那李应也不是吃素的。早在徐秦二人来到的时候,就已经晓得了胜负。 且不提扑天雕如何的惊惧,这李应也正是绿林闯荡的多了,才会对呼延灼的那一万五千披甲步骑深信不疑,可现在那双鞭呼延灼却闪了他一个大趔趄,李应的老腰都要给闪断了。 他晓得这段日子扈成扈三娘兄妹不在岗上,就是扈成重金从西北搞回的那两匹好马,也不在扈家庄了。李应想也能想到扈成的打算,之前他只是笑话扈成年纪太轻,沉不住气。现在却只恨自己怎么不跟着学呢。 现在好了,扑天雕变成大病鸡了。短短一夜,李应深切体会了一把伍子胥过昭关,怎么一夜白了头的。 梁山泊缓过手来,就不可能再对李家庄手下留情。这不是说公开他们与李家庄的协议什么的,借官府之刀来杀人。而是直接大兵奔来,将他全部的基业摧毁干净。 那么,现如今的李家庄能不能抵挡的住梁山泊的攻势?李应想都不敢想的。 鬼脸儿杜兴也急的不行,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让梁山泊息怒的法子来。他知道自己东主这一回是要遭大难了。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人来报,扈家庄的老太公有信送到。杜兴去门外将信取回,呈给李应。后者无心去看,将手一挥,要杜兴自拆开来看。 李应脑子里想的已经是趁早动身,卷了金银细软此类浮财,拿了地契,离开独龙岗了。 却听这边杜兴猛地一声惊叫:“东主,东主,大喜,大喜啊。” 李应猛地抬头,就见鬼脸儿一脸兴奋,只把将手中信纸递于自己。李应接过来看,只片刻亦惊喜之色浮于脸面上。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李应拿着信纸的手都激动的颤抖。好半响定下心神来,吩咐杜兴亲自去扈家庄拜谢,就说他暂时不能脱身,待到大事做成,再亲自登门拜谢。 扈太公这封信可以说是救了他李应一回啊。 杜兴自然晓得轻重,起身下去,准备礼物。扈老太公这一遭,真的仗义,再晚半日,李应怕就要打包收拾家当,早早跑路了。 如此说却是因为李家庄在祝家庄的西侧,扈家庄在东侧。现如今祝家庄没有了,空出的大片地方成为了一个市集,连同还接着私港,正好叫那一座座粮仓做仓房。 但是外来的路上,祝家庄设置的那些陷阱,却也没有尽数拆掉。因为两庄联手修葺了一条新路,东西走向,贯穿三庄。那打西面路上来客就先到李家庄来歇脚,打东面路上的来客,就先到扈家庄歇脚。 徐宁、秦明一伙儿,可不就先到了扈家庄么。 秦明还不好表露身份,徐宁却没什么顾及,自吩咐扈家庄准备好船舶艄公。却是要一东一西分开走路。 但这难不住李应,也难不住扈家庄准备好的艄公。 李应不清楚秦明一伙儿人是何等来历,可他亲眼看到秦明他们人人骑马,四匹健骡身上驮着八口箱子,而徐宁对待秦明也恭敬有礼。自就先朝秦明下手。 后者是陆上的好汉,水里的旱鸭。而李应虽然也不善水战,可好歹在船面上能站稳脚跟,能凫水。黄河里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将他淹死,最终的结果就是霹雳火被捣下水去,一网成擒。 嗯。这个成语用在这里,用在那秦明的身上,很恰如其分。 然后李大官人在扬起风帆,直追徐宁一部。后者行船甚慢,那艄公一看李应一伙儿赶到,就一个个跳下水去,只留一干濮州官兵坐蜡。后者人数不少,百十号人呢。但一个个心无斗志,也就是徐宁还操起枪来与李应斗上一遭,可结果是改变不了的。徐宁倒不是不会水,但奈何李应身边人手众多呢? 擒拿了徐宁这个濮州的团练使,更捞到了霹雳火秦明这位青州兵马总管,还缴获了数十匹健马和八箱金银细软。李应觉得梁山泊便是有天大的怨气,也该消散了。 那就再说呼延灼。 他打马向着阳谷县赶去,但却又不敢进城,只想寻一临近黄河的镇集且容身。如此危机时候,也方便他渡河逃难。只是阳谷县他从不曾踏足过,只一个劲向北赶,纵马到午牌过后,却见北面已经没有了道路,只是一个村落。他兜马又往回赶,可没走多远,就觉得路径有点迷糊起来,生怕错走程途。按下马头,想了一遭,不着头绪。如此便只能询问。向右早见前面一座镇口,打马飞奔过来,见市面热闹,地方很好。这是阳谷县管下一个大镇,地名叫做竹口镇。呼延灼打马奔到,嗅到股酒肉香气,肚中正饥,便走入一家酒店里,与一个座头坐了,倚了包裹腰刀,叫过小二快打酒上肉来吃。 小二上来,把呼延灼直上直下相一回,又看看他包裹和腰刀,心中晓得不俗凡俗。忙转回柜台上,打了两角酒,切一大盘熟肉,又捡了四个大白馒头,送了上。呼延灼正饿,放开了肚皮就吃,如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顷刻吃得精光,再高呼道:“快快添将来,某家吃饱了赶路。”又拿出束腰金带叫小二去掌柜处置换银钱来。 却不料,半响后等来得是一伙儿镇子上的土兵。就看那小二引着众人扑来,手指呼延灼道:“就是这厮。骑了好一匹良骏,衣袍上还沾着血迹,怕不是正路来的。”却是把那束腰金带给隐瞒下了。 土兵们自信亲近人话语,当下就吆喝呼延灼束手就擒,叫双鞭将好不气恼:“如何就说的某家是贼?”心中想那前汉飞将军怪不得会在东山再起之日便诛杀那霸陵尉,实是辱人太甚,不杀非丈夫也。后人只说将军气量小,名广心狭,实是冤屈了。怒气勃发中即亮出腰刀来。 “你若不是贼,进了官府自然有你申辩的;亮出器械来,莫不是怕了?”为首的土兵洋洋得意的大喝道,心中更是认定呼延灼有鬼。可呼延灼如何听得进去,又如何敢去官府? 就在这时,呼延灼耳听到小店外有马嘶鸣声叫起,却是另外的土兵已经抢到小店外头,牵出了那御赐骏马踏雪乌骓。当即就陡然暴怒,想自己曾统带千军万马,何尝受这等小人物冤屈? 爆喝一声,抓起包裹,持着腰刀就抢出去。那踏雪乌骓乃御赐之物,万不得有失。 小镇土兵自然不让,但他们如何拦的下呼延灼?只片刻就尽被打倒。盛怒之中,呼延灼手下亦失了分寸,挥舞着腰刀,固然没有脱鞘,做短棒使用,也有几百斤力气。当中有俩土兵被呼延灼一脚喘飞一个,跌出去了一丈多远,却是内脏已裂;另一个被一刀鞘打在头上,当场就没气了。 呼延灼心头猛地一惊,不再与这些土兵纠缠,大步冲出店门。牵马的俩土兵早吓的屁滚尿流,逃散开来。叫呼延灼夺回马来,翻身上去,打马奔出镇口。 …… 这章标题够味道吧。 第二百零二章 姻缘宿运,怎一个‘缘分\’了得啊 屋漏偏逢连阴雨,虎落平阳被犬欺。 奔出镇子口的呼延灼心中甚是凄然,生平第一次有了往东京去领罪的想法。如此全无头绪的打马奔走,直到那踏雪乌骓也蹒跚慢挪时,感到头顶冰凉雨滴打落,才睁大一双发红的眼睛抬起头来看地儿。 此刻天空落起了淋淋漓漓的小雨,冷凉的雨滴打在呼延灼面上,却半点也比不得他心头的冷,他骨子里的寒。抬头去看,前面疏林深处,树木交杂地儿,远远立着数间草屋,稀疏树木遮挡着。呼延灼径投那草屋处来,朝有人声处去。推开门,只见那中间坐着一个老庄客,周围坐着四五个小庄客。地炉里面焰焰地烧着柴火,上头一口锅灶,里头炖着骨头肉块。 呼延灼走到面前,一脚把依在旁边的一条臂膀粗细的树干踩断,叫道:“某家前来借个火儿,可使得?”几个庄客如何敢言语,两个小庄客忙裂开位置来,那老庄客道:“如何使不得。你自烘便了,何妨得。” 呼延灼毫不客气的占了座位,操起双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口感细嫩,肉质饱满,怕是那麂子肉了。“你处可还有酒?尽给我拿来。外头马儿亦于某好生照料,少不得你们银两。”虽然他兜比脸还干净。 连吃了几块滚烫的麂子肉,呼延灼身子多出了一股热气。他事实上并不感到饥饿,烘着身上湿衣服,他更多是想喝酒。一醉解千愁。 看那火炭边煨着一个瓮儿,里面透出酒香。旁边的小庄客忙给他献上,呼延灼抱起瓦瓮就灌下了好一通。 问这些人是作甚的,老庄客回说:他们都是看林的。原来此处已经是独龙岗,周遭有一大片野林子,全是扈家庄上的。他们就都是扈家庄的庄客。 今日有人在林子里捡了头受伤的麂子,又多人巡路淋了雨来,便寻思着杀了炖吃,亦都暖和暖和身子。 呼延灼喝尽了瓦瓮里的酒水,还要吃。老庄客虽怕呼延灼的蛮力,但面上也露出怒气来,说道这酒水都是老太公心疼他们看林人辛苦,而专门备下的。看林人一伙儿五六人,要在此处看管十个昼夜。便就有人接替他们回去。酒水是有数的,眼下天气转寒,他们这几个吃尚且不够,如何再有多的给他? 呼延灼不理会这些,执意叫他们再取来。老庄客自不肯给,如此蛮横无理惹怒了一旁一个小庄客,喝道:“俺们好意着你烘衣裳向火,便来强要酒吃。真好无道理。莫不是那做强做匪贯了的,欺负到俺扈家庄的头上。真吃了豹子胆,糊花了眼睛。莫不想将来吊在这里?” 呼延灼大怒,这小庄客的话叫他很生气,在感到股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悲哀。把手中一燃着火光的柴头,就望那老庄客脸上戳去,后者的髭须焰焰的烧着。众庄客都跳将起来,呼延灼只挥舞着柴火,如短棒般乱打。老庄客先是逃了。庄客们抵挡不住,被呼延灼赶打了一顿,亦都抱头而走。 呼延灼并不理会那些人的逃窜,他看了一眼悠闲的在吃草饮水的踏雪乌骓,自言自语道:“都走了好,老爷快活吃酒。”屋内的土炕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朝那角落里的酒缸盛一瓢,呼延灼吃的好不痛快。似乎所有的烦心事都不见了,都消失了。一步高,一步低,踉踉跄跄捉脚不住了,还要去盛酒吃,直到醉的一塌糊涂,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再说那逃走的众庄客,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因为扈成扈三娘兄妹没有在家,那些人只是引来了更多的扈家庄客,装备当然也更见好。三二十人拖枪拽棒,奔草屋下看时,见看到踏雪乌骓还在,为首的一汉子大赞一声“好神骏”。这人曾经跟随扈家商队,走南闯北,见识颇多,如何桥不如踏雪乌骓的好来。 如此就奇怪了。究竟是何等人物,能骑如此宝马? 待一干人冲到屋里,就见呼延灼浑身酒气,正醉倒地上。当即众庄客一发上手,就地拿起了呼延灼来,将一条索缚了,趁着天色未黑,把呼延灼解投庄上去。那为首庄客看了呼延灼包起来的盔甲和一双鞭,心里唬了一跳。 这人是朝廷大将,还是瞧得朝廷将军落单,袭杀了去的?包裹里竟然是这物件。 但好歹要投到庄上,禀告老太公做主才是。 这汉子人来到扈家庄的时候,扈老太公与李应正在吃酒谈笑。李应姿态放得很低,而扈太公也正是要看到这一点。 他知道李应这次应对失策,必会惹恼了梁山泊。 后者是什么咖位?要是李家庄都能随意背叛之,日后传播到江湖上,梁山泊的名头还要不要? 祝家庄覆灭后,扈家与李家在和平相处之中也不是全然没有争斗的。但扈太公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应倒下。只凭扈家一门一户,是霸占不了整个独龙岗的。此地是风水宝地,县上许多人都眼馋着呢。没了李家,只能叫黄家、王家欺进来。阳谷县里有太多人对独龙岗感兴趣了。 上一遭祝家庄覆灭,虽然大体上,祝家遗产是被扈家与李家分吃了,但还是叫不少人伸手探进了独龙岗。只是他们没有正式的进入。说来还是因为扈李两家人卖了县城老大一人情。且两家联手实力自也不差。 可是现下李家若是一倒,扈家孤木难支,可是不能独揽独龙岗的。既如此,扈太公又何必看到李家倒下? 那徐宁、秦明一伙儿来独龙岗乘船,只能说是天不绝李应。扈太公受到消息后,便急派人报知李应。而该如何取舍,他那封信中可是半句都没提。 现下李应正与扈太公吃酒呢。听闻外头有人报说:捉到了一个贼人。老太公不以为意,挥手叫都管自行处理。只是才片刻那都管就一脸焦色的回来,他是熟知两庄内情的,当下也不避讳李应,只把呼延灼的不凡之处道出来。 一匹不次于扈成重金打西北购回的良骏的宝马,一双铜鞭,一套朝廷重将的盔甲。 这人究竟本身就是朝廷重将,还是他杀了落点逃难的军官? 扈太公和李应可是都清楚呼延灼的,虽然他们两个都没亲眼见过。可是对呼延灼的一些事迹却了解颇多。 双鞭呼延灼,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胯下御赐宝马踏雪乌骓,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能日行千里。 李应与扈太公二人看那宝马第一眼就料定,这必是那踏雪乌骓。他再看那醉中的呼延灼,两臂肌肉凸起,显露出主人超强的臂力,胸膛硬的如同板砖,更重要的是,呼延灼的两只手,那常年握鞭留下的黄膙,无不表露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厮就是那双鞭呼延灼。 二人对视相笑,那笑声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苦涩和无奈,又隐藏着多少哭笑不得。 “那位大头领有一句话,等着天上掉馅饼。我自以为此话荒诞,却不想今日真就亲眼目睹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李应连连摇头,觉得扈家庄的气运真非同小可,那扈成兄妹什么都没做,路上捡了个天目将;而眼前的老太公亦什么都没做,这辛苦逃奔来的呼延灼,就如此的自己送上门来。 “老太公好人好报,积福多多。”除此之外,李应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是这后事演化证明,中国文化果真是博大精深。扈家庄好事连连,就恰是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飞天虎本就是个有本事的,这老太公也是不凡。可却千万别忘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常言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盛极必衰,乐极生悲”八字,直就是扈家的写照。 那打清河县向徐秦追出来的兵马,为首之人就是刘唐,身边还站着个李逵。 这俩人大战中逼降了不少官军,又是第一批带队赶到清河县的人马。陆谦知晓先一步走脱了徐宁和秦明之后,急调他们二人追杀。顺便去独龙岗将李家庄、扈家庄拿下。 稍后又派人向他们通报了扈成之事,却是对扈家庄高抬贵手,可李家庄就无那好运气了。 赤发鬼并不是鲁莽之人,但他讲义气啊。随着徐秦二人留下的踪迹,直奔独龙岗来。这当中他并没招呼扈家。 刘唐对扈家甚是瞧不上眼,扈成巴结的固然即使,但事情做下来就抹不掉。联想起上一遭儿,也是这厮合伙李应,卖了祝家一门,这叫刘唐对扈成更瞧不上眼了。 如此自然不去来通知扈家庄。 与那徐宁、秦明也就错了半日时间。这是因为刘唐、李逵这一步梁山军,早起就奋战好一通,又人人皆披甲,自比徐宁、秦明一伙儿要慢了。 夜晚时候,那扈太公和在客房里歇息下的扑天雕,被扈家庄人紧急叫醒,说是有一路打着‘梁山’旗号兵马打扈家庄前过去,看方向是直奔西边的李家庄了。 扈太公好悬没一口气上不来,背过去,而扑天雕更是额头上生出黄豆大的汗珠。那伙儿梁山人马可千万别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基业给砸了啊。 “还不快快备马,将徐秦二将,还有那呼延灼,一起都带上。” 第二百零三章 一场惊喜无限的反转大剧 毫无防备的李家庄被梁山军轻易拿下。虽然李家庄外也有护城壕、吊桥和两丈高的城墙,可他们的主心骨不在,白日里还被李应拉走二百心腹庄客,再有梁山泊在独龙岗威名赫赫,最后是全无防备,挨了个措手不及。那再齐全的防护也半点作用没有啊。 打开了庄子的梁山军如狼似虎的闯入了进去,胆敢反抗的全都不饶,那李应夫人和儿子走投无路,被黑旋风带人拿了个正着。李逵对这娘俩倒是没甚客气的,但也没一斧子砍了。 梁山军的考功司眼睛可是明亮着的,滥杀无辜是大罪,要砍头的。且李逵这黑厮没在江湖里打滚,浑水里淌泥,没跟着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戴院长做小弟,在梁山泊受了一年教育,与那原著上的黑旋风可非同一人了。 但即便如此也把那娘俩吓的魂飞魄散。刘唐不理会李应宅邸之事,进得庄后,带兵就直杀奔了李家庄的粮库。看着眼前一个个堆得满满的粮囤,心中禁不住欢喜来。那叫李应好运走脱之事都不记挂在心上了。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禀报来:庄子外来了一小队人马,举着火把正在叫门。 刘唐并着李逵去到庄门,就看到对面有二三十骑打着火把,拥簇着中间一人,年有四旬上下,方面大耳,头扎赤绩,虎背熊腰,颌下一部浓髯。 一旁有士卒禀报道:这人就是李应。 叫李逵两眼一翻,打身后即抽出一双板斧来,叫道:“这鸟人还敢回庄子,真狗胆。看俺杀去砍杀了他。”就叫士卒开门。 刘唐心思到底细腻,即便是瞧李家庄与扈家庄不起,也知道眼下李应回转来,必不是在叫阵。当即拦下李逵,但也叫士卒开门,与百十甲士涌出庄门。 刘唐见了李应,指着大骂道:“你这匹夫好不义气,当日于我梁山泊服软求饶,许下粮秣来。这东京的大军一旦开来,就全然反悔,叛了我山寨。是何道理?” “俺刘唐今日不打碎了你这破庄,叫你无了立足之地,便就不是梁山泊好汉。” 但凡是知晓刘唐的人,就都明白这最后一句话的厉害。在江湖上也打滚折腾了几年头的刘唐,平生最得意的事儿就是黄河渡口遭遇了陆谦,而后一同上梁山,开辟了梁山新局面。那对陆谦是一万个死忠,对梁山亦是一万个尽心。 这‘梁山好汉’四字与梁山泊的声名,那就是刘唐平生最在意之事了。 扑天雕不知道这理儿,却不耽搁他知道厉害,赤发鬼刘唐可是梁山泊大头领陆谦的心腹兄弟。当下丢掉手中长枪,解下腰间长剑,下马来牵起三匹马背上放着三个被绑起的好汉健马,徒步向刘唐走了来。 “李应之罪无可辫说,不敢祈求山寨好汉们见谅。为弥补前罪,特与扈家庄联手捉的这三员朝廷军将,献于梁山。只求能叫妻儿平安无事。李应愿从山寨的处置。” 扑天雕单膝拜倒在地。刘唐、李逵的目光却被那马背上的三员朝廷军将给吸引住了,挥手叫士卒们上前将那三将拉下来。 “咦?这不是那呼延灼么?”李逵人虽然混不吝的,但人记性不差。阵仗乱兵中与呼延灼照过几次面,还记得这人呢。 此刻呼延灼已经清醒,先前在扈家庄地牢里,也与秦明、徐宁互换过姓名,此刻被李逵认出,也不否认半句。刘唐叫人把他们口中物取下来后,也只是闭目待死。 现下他心里是十分空的,大空特空,空空如野,也就什么都不再想了。 徐宁也是闭目不言,但这绝不是在等死。人家在梁山有根基的,心里不怕,自然不用多言表。只有霹雳火一百个不忿,怒视着李应,眼睛直似喷火。 “这两位是?”刘唐看徐宁与霹雳火的面相,又是与呼延灼一同被献上,不像一般人啊。 秦明把俩牛眼一翻,“爷爷青州秦明的就是。你叫人给我松开,待爷爷锤死了这狗才后,任凭你们刮杀。” “霹雳火秦明,金枪手徐宁?”异口同声,刘唐与李逵的怪叫声响起来。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俩带兵追到阳谷来,为的就是这俩啊。 二人还都清楚徐宁与梁山泊的关系,刘唐忙上前为徐宁松绑。另一边的霹雳火秦明只把俩牛眼瞪向李逵,黑旋风的一双眼睛也不比秦明小,睁圆了大喝:“你瞅啥?” 秦明当然不会回道一句:瞅你咋滴?而是喝道:“你这黑厮好不晓事。你那同伙都与徐教师松绑,你如何不与某家松绑?” 可是把李逵给乐坏了。“哈哈,哥哥看这鸟厮真的乐人。刘唐哥哥与徐教师松绑是理所应当,恁的俺铁牛要与你这个粗坯松开?” 李逵这一句话露出了馅来,不仅叫秦明猛地扭过头去看徐宁,就是那静静的呼延灼,也两眼绽放起精光。 “好叫两位将军知晓。小弟原有一表亲,先前东京时候与徐宁一同过活。后唐倪甲招惹祸端,高太尉设计,小王太尉搭救,耍弄我辈如是猫狗,叫我那兄弟生出恨意来。待到小弟一家抵到濮州时候,就告辞离别,去梁山投奔与其有一面之缘的陆虞候。现在山寨里坐上一把交椅。” 呼延灼与秦明听了,眼睛里尽是荒唐。那徐宁在濮州也算是一号人物,团练使再不济也能寻个油水丰美处于表亲照顾,后者竟然直接奔投梁山了。 就是一旁的李应听了心里都骂了一句:MPP。原来不是只扈李两家通匪,这徐宁,堂堂一州的团练使,竟然也与梁山泊有如此的瓜葛,真叫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唐这边为徐宁松绑,然后就立刻将李应扶起。后者可是立下大功了。生擒霹雳火与金枪手,还有呼延灼这人物,那再大的罪过也揭过去了。 幸好这李家庄没给烧点了,李家娘俩虽然受了惊吓,也无甚大碍。等到刘唐、李逵看到后续的扈太公押解来的俘虏,和几十匹骏马,以及呼延灼的那批踏雪乌骓后,嘴巴就合不拢了。更不用说那四头健骡驮着的八口箱子了。 两人真真是心满意足。第二日午后就启程返回了清河。 李应也平平安安的渡过了这一劫,独龙岗半点风波没气,似乎昨日还岌岌可危的阳谷县转眼就风平浪静了。 陆谦收到刘唐的快报后,惊喜之极。这扑天雕就要他在外头乱飞去,立下如此大功,再要把李家庄怎么着,也说不过去了。 呼延灼、秦明、徐宁,数十匹健马和八口箱子的金银细软,这真是超出想象的收获啊。 是以,将阳谷县忘在脑后。只一个劲的欢天喜地的陆谦,一心一意在想方设法的怎么把徐宁、秦明留下,怎么把呼延灼说服了。这一日却是突然的接来报,那李应联袂扈太公并扈成、扈三娘,携李家、扈家细软家私,来梁山投奔入伙来了。 这真是叫他意外之极。 连忙点薛永、邓飞两人带领五百骑兵前去阳谷接应。虽然陆谦此时已经从清河县城撤退,但清河县如今除了一个戴罪知县还在,满城的官吏连县衙都坐不满,如何还能管的梁山军出没? 薛邓二人如入无人之境,引带骑兵直杀奔独龙岗,接应了两家人马。 却是为了何事,这扈家与李家放着好好地大地主日子不过,要来山上入伙? 此事还要从梁山军打破李家庄那一夜说起。 当日刘唐虽是轻松无比的就进了李家庄内,但事实上也非是一个人都没死伤的。李家庄上还有有几个庄客不走运,做了冤死鬼的。那其中的一个还与李应白日里点起的二百心腹中的一个有着亲戚,虽然李应在事后拿出钱粮做了抚恤和打赏。但如此还是留下了隐患。 那人死了堂兄弟,心中免不了不痛快,言语里不免就对李应就有了几分不恭敬,然后吃了顿棍棒殴打,那一气之下就奔到了县城告官了。 阳谷知县一听李应做下了那般大事,当下就一阵高兴又一阵惶恐。 高兴地是挖出了两个隐患,惶恐的是现下梁山泊势大。自己若点起人马捉了他们的人,那伙贼寇再起兵杀奔过来,阳谷可也就完了。 但是在朝廷征讨大军完败的情况下,他要是能追查到两个暗通梁山泊的匪人,这可是不小得功劳啊。在一片漆黑里的亮起的唯一烛光,可比大白天里点灯可显眼多了。虽然这也危险的多。 那梁山泊就是黑暗中的猛兽,小小的阳谷县,若是点起蜡烛,就等于自寻死路。 那知县思虑了半响,最终想出了一个妙招。他放松了对那告官之人的监禁,如此消息面自然就大了。这阳谷县衙中可有一些人与扈家、李家沟通密切。 果然,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独龙岗,而后这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总之,这就是一场惊喜无限的反转大剧。 若是没有梁山军的接应,扈家、李家要走也只能带上家私细软,匆匆上路。但是有了梁山军的接应,当后续的梁山步军赶到独龙岗,这小半个阳谷县就不属阳谷县衙管理了。 在一个个村镇里,梁山泊明目张胆的竖起旗号,招揽民夫,转运两庄粮秣。那山寨里本来就羁押的战俘们,也一个个派上了用场。 现下陆谦更要考虑的是,李家、扈家这么一暴漏不当紧,呼延灼被俘的消息被传开也不当紧;重要的是徐宁与秦明被俘的信息。 这两人是死活不愿意投奔山寨的,陆谦也不能用龌龊手段,逼人上山。如此就僵持着,徐秦二将只在山上吃酒,陆谦本已经决定放他们二人离去,但是要他们皆发誓不去与独龙岗寻仇。却不料突生出这等事来,叫陆谦放他们二人回去也是难做解释了。 “二位将军既然执意要走,陆某也不相阻。就此恭送下山。”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这样的头领留在山上也没甚意思。陆谦说话算话。徐宁、秦明要走,那他就放他们走。 第二百零四章 囚犯秦明的心路自白 “俺叫秦明,家住山后开州。善使一条狼牙棒,本是青州警备区司令。俺秦家老早就跟随老赵家了,世代将门。虽然没出个能在青史上留名的祖宗来,但家传本事可不凡。再加上俺天生力大,使一条狼牙棒,战场上厮混了三五年,打碎了不少西夏蛮子和河湟野人的天灵盖。还不过四十岁,就坐上了青州军马总管的位置。在俺老秦家历代人里,俺也是顶出彩的一个了。” “不过坐上了这青州兵马总管的位置,可就是俺这辈子霉运的开头了。先是碰到一个贪鄙的知府慕容彦达。你说你一个知府,招什么兵权啊。你老老实实的捞银子不就得了么?俺也不会向上头打小报告不是?可他偏偏伸手伸进了军队里,不两年,把本就稀松的青州军搞的如豆腐一样,提都提不起来。” “那当时天下太平,青州地界虽然有几个小毛贼,但也就是窝在山上,偶尔下山打打野食了。可不敢窥视州县府镇。俺也就忍着气不理会,只盼着啥时候这位慕容知府能高升了,俺也舒坦了。可哪里料到,平地里蹦出个陆虞候,本领好生了得。短短一年不到,就将梁山泊那个小旮旯经营成了北地江湖上顶尖的一方势力。” “但那又如何?”被囚在梁山大牢里的秦明从身边‘牢友’宗汝霖的手中接过一支香烟,狠狠的抽了一口,开始讲述他前半生辉煌风光的人生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曲折坎坷的无奈的“被”上梁山之路。 “他梁山在济州,跟俺青州不在一地儿,中间还隔着一个东平府呢。他梁山泊闹得再大,俺只是看热闹就是了。只是叫俺万万没料到的是,俺青州家大业大,叫那张叔夜给瞧上了。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俺青州军这殷实的家底惹得张叔夜这个丧门星好不眼红啊……,从此俺便踏上了这霉星高照的遥遥不归路。” “按照道理,慕容彦达那厮与张叔夜是凑不到一块去的。到现在俺都还想不通,慕容彦达怎么就叫俺领着青州军精锐去支援济州。” “但想不通又能咋地,慕容彦达官比俺大。最终人家还是联手了,只舍了俺们一群当兵的去拼死拼活。”秦明狠狠的朝地上唾了一口。 “俺那徒弟黄信对俺说,这叫啥子唇亡齿寒。青州临近济州,梁山泊匪患做大了,青州也会跟着倒霉的。俺是一概不信。但是该领兵出战的时候俺还是要卖力气的。” “这期间俺手下有个帅哥还去看那梁山泊瞧了瞧,回来对俺说,那梁山泊可了不得了。里头那大boss仁义,叫手下一干兄弟全听他信他的。山寨里有豹子头林冲和花和尚鲁智深的,武艺高强,十分厉害的。俺也就听那么一说,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谁知道,这没过两天梁山泊又搞出了一个大新闻,他们把大名府梁市长送给自己老丈人蔡相爷的生日贺礼给劫了。听说梁市长下了好大的本钱,那金银财宝堆满了船,可比传闻里的十万两白银高多了。” “梁山泊给了蔡相爷老大一耳刮子,那蔡相爷果然大怒了。发话要捉拿梁山的贼寇。结果除了青州,兖州、东平府、濮州等地也纷纷起兵支援济州来了。那是五路大军啊。虽然兵马都很拉稀,但要是好好地调度调度,好好地指挥指挥,还是能够遏制梁山的发展的。但是这五路兵没这么做啊,谁都不愿意听别人的,上头也没一个老大指挥。那是叫梁山泊的土匪各个击破啊。” 秦明说道这儿,脸上露出了痛苦来。那一仗可把青州军打残了,死了好多的人啊。“俺本以为自己功夫不差,那花荣也很厉害,能把梁山贼寇里最厉害的林冲、鲁智深给接下。哪里想到,他们山上还多出了个青面兽。败啦,惨败啊。死了好多的人,我自己都差点交代在那里。要不是俺的好徒弟黄信还没忘了俺这个师傅,带人冲了一波,把俺救下来了,俺早就成了梁山泊的俘虏了。” 秦明目光看着牢房的天花板,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似乎能透过这层天花板看到个无限世界,整个人神情飘忽,两个鼻孔中喷出两股白烟儿出来,一股香烟的味道呛得宗汝霖忙用手扇开。 “俺收拢了败兵后清点下人数,只剩下了四五百人了。那开始还想着与东平府的董一撞汇合,共同应敌。那里想到那厮傲气的很,竟然放出话来俺们去了就要俺们去听他的,这可能吗?他只是一个守备区司令,俺可是警备区司令,俺怎么可能听他的?他也就跟俺徒弟黄信的官一样。” “结果事后证明,俺这一决定是正确的。当时要是跟着董一撞见面,一同进了十八里铺,那可就是整个青州遭殃了。看看那东平府被梁山泊打的,凄惨的跟被轮了的小姑娘一样。连城门都被梁山贼寇给打开了。别看程万里恬不知耻的给上面说是他拼死打退了梁山贼寇的进攻,那都是胡扯八道。离得那么近,能骗得了谁啊。也就是糊弄一下上头的,那梁山贼寇还不是在东平府里赚了个盆满钵满,这才退走的?连董一撞都死在了梁山泊的手里,就程万里那小身板,他经得起刀剑么?” “唉,倒是可惜董一撞这个人了。很帅气很多才的一个人,甭管他在十八里铺干了什么,你不能否认人这一点。那董一撞就是个风流人物,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平日里忒招惹女人喜欢了。要不是一门心思的要娶程万里的闺女当老婆,现在也有儿有女了。可惜如今没个后人,死了也做个孤鬼。” “不过也亏得东平府遭了大劫难。接下来*****高俅的族兄,高唐州市长高廉起兵来救,也扑街扑的惨不忍睹,自己败得一塌糊涂不说,老巢都被梁山贼寇给抄了。听说老婆孩子和小舅子都遭殃了。而有了这俩挡箭牌在前头,俺们青州军之败也说得过去了。只是俺警备司令的名头变成了代警备司令,听着就叫俺不爽。” 秦明说道这,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呼延灼和韩滔、彭玘那俩呆鸟,心里愈发的不忿不痛快了。能把呼延灼领的一万五千步骑精锐都打败的梁山泊,是他们这干稀松货色能招惹的么。只是秦明不会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因为他打不过呼延灼、韩滔、彭玘他们仨。这三人是狱霸,根本不给人单挑的机会,和起手来,这间牢房里没人会是他们的对手。 “虎落平阳遭犬欺。俺青州军元气大伤,叫青州的那般贼寇都小瞧了,搅得府境不宁。没办法慕容彦达那鸟人才想起来组建民兵部队,但是民兵部队也是要刀枪武器的。他就想到了呼延灼。当时这家伙还没有败,俺骑马六日夜才赶到清河的啊。结果屁股还没把椅子暖热,这家伙就败得一塌糊涂,可见是个没能耐的。” “俺跑的及时,没给梁山贼兵堵在清河那倒霉催的破县城里。可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俺还是栽了,载在一窝通贼的匪人手里。这怪不得俺,俺是马上将,在那黄河里头,俺天大的本领也使不出来啊。” “亏得俺开始还以为扈老头是好人。听我说,那就是个蔫坏的老东西。叫俺和金枪手徐宁都挨了抓。本来俺也以为徐宁是跟俺一样倒霉催的,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背叛朝廷,他的亲老表,竟然就在梁山泊当个头领。他是独龙岗被抓的俺们仨里第一个被梁山土匪优待的。” 秦明想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当然他的倒霉经历还没就这么过完呢。“那时候俺以为就呼延灼是个好的,他刚跟梁山贼打完仗,那一定是没瓜葛的。结果那知道上了梁山后,这家伙还有俩小弟在山上囚着呢。前脚刚进的监狱,后脚就做了狱霸。” “全都不是好人。”秦明说着心里头就特别想自己的好徒弟。就是不知道他是只想着好徒弟黄信呢,还是要黄信也上梁山,进监牢,陪着他一起唱一曲铁窗泪…… “你们都听我说啊,这个叫陆谦的家伙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 “俺们被绑上山后,他第一个就看重了徐宁,也亲手给我和呼延灼解绑,这家伙脑袋秀逗了,竟然来找我们说和,捧着山寨头领的交椅,想贿赂我们上梁山。” “TM的,陆谦算老几,竟然想赚我上梁山?我在自己的位置生活的有滋有润,为什么非要跟你上梁山?我秦家家大业大,出身正规,为什么要落草为寇,给你当小弟?”秦明掐灭了手中烟头,然后又朝宗汝霖要了一支。然后突然高喊:“可说到底都是李应这个鸟人!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得这种地步?” “陆谦眼看我们不从,都要放徐宁和俺下山了,李应那傻鸟又在阳谷捅了篓子。结果俺和徐宁被梁山俘虏的消息就走漏给朝廷了。我这心中是瞬间有一万只‘草泥马’在疯狂的奔腾啊!” “哎,你看看陆谦,看看那林冲林教头和花和尚鲁智深,好歹那才是实实在在的被‘逼’上的梁山。再看看我,我这是被‘绑架’到梁山的。几起几落里,老天爷只是拿我当猴儿耍了。” “我只想下山,干我的青州警备司令,吃吃喝喝,玩完笑笑,俺还是俺,还是朝廷的好将军,守着秦家偌大的家业,将香火传承下去……”秦明说完倒头就睡,沉睡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做梦时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第二百零五章 皇帝面前构陷人,论奸臣的道行 赵佶是一个爱到臣子家串门的皇帝。正史上,那梁师成和王黼之所以失宠,就是一日赵佶到王黼家玩乐,看到王黼家后院有一道门竟是直通隔壁梁师成家的。这俩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内廷的大佬,竟是关系如此亲密,岂是得了?没过多久,王黼罢相,梁师成亦失势。 这是正史上记的一幕,那么在眼下这个水浒背景下的大宋朝,赵佶就更是爱到臣子家耍乐了。蔡京府邸就是他时常来的。 今日就是如此,午时还不到,道君皇帝就已经来到了蔡府。也是以,向外整条道路都被戒严。那打濮州来的信使硬是被拦在巷子的外头,消磨了半个时辰了,才得了里面一句话:许他进来。 此人为濮州通判陈文昭的亲随,那陈文昭乃是蔡太师的诸多门生之一。 呼延灼兵败人无踪,消息传到濮州,那陈文昭就连忙派人前来东京通禀消息。一并送到的还有金枪手徐宁和青州兵马总管秦明被擒的消息。 蔡府的门子有好几个,里头管事的老门子对着随从还有点印象。盖因为陈文昭很快就要升官,其不久前得到消息,专门来东京向蔡京拜谢,这随从就跟在身边的。但今天有不同,老管事一见这人就说道:“你这后生,今日忒来得冒失些个,圣驾在此。相爷在于官家陪坐,可无时间见你。” 长随急道:“太师见不到,小人就只求见衙内,实是十万火急,半点不敢耽搁。相府中千门万户,便是进来一个小人,圣驾怎地知道?”却是那蔡攸此时与自家老爹蔡京的关系还是父子和睦,蜜里调油呢。老管事依旧迟疑,说道:“虽然恁地说,圣驾来此时,向来是不让生疏人进府。” 长随变色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家官人亲口叮嘱小人,务必要于太师知道,生是出了祸事。小人虽然不知内情,但恐怕真耽搁了也与太师不美。就是衙内在府也好啊。我家官人说了,此事见不到太师,衙内在时,叫小人也务必求得一见。此事全靠老丈成全。”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塞在老管事手中。老管事口瞪口呆,却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听随从这话叫他不敢怠慢。 “如此老汉就向内通禀一声。只是衙内虽是在府,因圣驾在此,老汉怕他也不肯相见外人。”将随从让入门房里坐下,往日这内里都是人头济济,今儿却只是长随一个。老管事又吩咐小门子去端来吃食。接着,捧出一个酒瓮来,小门子也拖出一个木盘,托了半只熏鹅放在桌上,笑道:“特粗糙些个,就请后生用手撕了来吃。”说罢,他自出去了。 小门子也向外去照应着大门了。随从一路奔波,自然饿了,想道,管他呢,如是成不了,官人也须怪不得我,且先受用。用桌上茶碗,在瓮里舀了酒来吃,撕着熟鹅下酒。 约有半个时辰,那老管事方满额头是汗的回来,进门来向长随拱揖道:“总算不辱尊命。衙内听道是濮州陈通判差人来求见,倒没说甚的。只是圣驾在此,见你虽然使得,却要悄悄不叫宫里人看见。”外面自有虞侯相引。 如此这方出自陈文昭之手的书信才送交到了蔡家人手里,那蔡攸看了后,面上猛地变幻颜色。叫人先将随从送入下房安置,自己捏着书信去见父亲。 那蔡京虽然于赵佶作陪,片刻不得离开,但也不是半点功夫都若不开身。且蔡家人自己安排的自有信号,就见一盏香茗被奉送到他手里,茶汤装在一出自官窑的青瓷茶碗当中,那不多久便向道君皇帝告罪,却是要去出恭方便一二。 道君皇帝正瞧看着歌舞美姬痴迷,这民间女子就是比宫廷美人妩媚多姿,闻到蔡京告罪,挥手叫他自便。蔡京退出了厅堂,转到一个小花厅处,就看到自己长子正如困兽一样,在里团团打转。 蔡攸看到老爹来了,方大舒一口气,忙将书信递过。 蔡京看了后也是怒气大发:“这泼皮高二,狗肉上不得席面。这等小事都做不好,还做的鸟太尉?” 梁山泊一旦闹大,其距离东京只三百里,势必要震动京畿,这就是他蔡京秉国失德乱政的一大罪过。纵是他有赵佶的宠信,一旦被揪住了把柄,也是难以脱身。这时候他是真的后悔,为甚要把那括田所推行到京东两路去!图给了梁山泊贼子一大助力。 至于接下的两条消息,徐宁他自不看在眼里,青州兵马总管倒是可以一瞧。那青州知府是慕容彦达匹夫,其手下兵马总管冒然的出现在清河县,还套奔到了阳谷,结果在水上被一群乱民所擒,这总是要有个说法的。虽然碍不了慕容彦达根基,但却借此斩断他图谋青州兵马总管的手脚。在扑灭梁山泊一事上,蔡京还指望着高俅为他出力呢,这青州兵马总管就算是先期的酬劳了。 当然,在此事之前,他还需要先将呼延灼兵败一事给圆过去。但这事儿,蔡京一时半会儿也无有万全的对策,“此事非只吾家之事,将信转给高二,叫他今晚来府一趟。” 之后蔡京一脸常色的回返厅堂,陪着道君皇帝吃酒说笑,玩乐戏谑。仿佛无事之人,如此城府叫儿子蔡攸看了心折。这就是宰相肚量啊,自己想要接过老爹的班,那还需要努力啊。 而那太尉府里的高俅,接到太师府着人送来的这封信后,是勃然大怒。亏得他对呼延灼如此厚爱,这厮竟如此的不争气。 但是,此时再怒也挽不回呼延灼之败,在皇帝面前先把此时周全过去,方才是真。 这高俅刚刚上位不及时,身边无甚得力之人,尤其是反了林冲,折了党氏兄弟之后。他帐前牙将极多,但要说道心腹之人,现今就仅存了一个牛邦喜。 这厮是最早投效高俅之人。原先还有三座大山挡路,现在三座大山全都不见了,牛邦喜在高俅眼中就更见重要了。叫人唤牛邦喜过来参赞,后者武艺且不去说,这脑瓜到生的真有几分灵活。 看了书信后,脸上先是色变,继而就显出两分笑来。 “太尉,要推诿掉此事容易。只需把祸事栽在徐宁身上即可。” 高俅听了纳闷,这事儿怎么就能载在徐宁一人身上?“他小小一府团练使,何德何能,能担此大干系?” 牛邦喜再道:“太尉有所不知。呼延灼所摆布的连环马,战阵之上自然是一等一的了得。昔日延安府的老种经略就曾经用此战法取胜西夏蛮子。可此物天生就怕一件事物,就是那钩镰枪。” 牛邦喜用手指沾着茶水在高俅面前画出了钩镰枪的示意图,指着那一横插说,“机妙就在此一小枝上。战阵上只要施展得法,步兵亦能破的连环马。” “而这钩镰枪法,只有徐宁他一个教头。他家祖传习学,从不教外人。或是马上,或是步行,都有法则。端的使动神出鬼没。” 牛邦喜说到此处,高俅还有甚不通透的呢。当下大喜,一拍几案,对门外高叫到:“于本太尉备马,我要面见官家。” 牛邦喜在一旁发懵,那蔡太师不是要高俅晚上再去他府上么? 冷冷一笑,高俅捻着自己颔下细须,道:“本太尉乃朝廷之重臣,可不是他蔡太师吆五喝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门下走犬。” 一甩衣袖,大步进了后房,更衣整容。他现在就要去面见赵佶。 事实证明,高俅的出现不仅下了蔡京一跳,更吓了赵佶一跳。后者相信高二是了解自己的,知道自己在玩乐之时,不喜欢被俗物所搅。如果是一般事,高俅必然不敢此时来打搅自己。那也就意味着,出大事了? 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赵佶是最最厌烦出大事的。他就喜欢天下太平,如此才好优哉游哉的吃喝玩乐么。 当下命人传高俅觐见。 一旁的蔡京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发狠着:“老夫倒要瞧瞧他高二是怎的一张嘴,能将败仗说的周全了。” 不多时,一身大红官袍的高俅就出现在赵佶面前。看到赵佶,他是毫不知耻的一撘下摆,双膝跪倒在地,摘掉头顶官帽,口称死罪。 赵佶不去理会高二的唱念做打,直言问他何事。高俅这才把呼延灼之败道出来,一万五千甲兵全军覆没,清河县被破,这也真的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赵佶虽然昏庸,但也不是白痴。自然知道梁山做大对他江山的危害,当即将手中价值百贯的玉盏摔了个粉碎,怒骂高二无能,推选了呼延灼这个无才庸将;接着大骂呼延灼,直言他辱没了祖上的英名,要砍他脑袋。 高俅等到赵佶一番大怒发泄了差不多时候,才抬头将徐宁之罪无中生有,在赵佶面前如此如此构陷了一番。那后果自是不用多说了。 先别说呼延灼之败,只说高俅构陷徐宁一个心中怨恨,就叫赵佶怒不可遏。 他是当今天下的皇帝,金口玉言,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徐宁何等大逆不道,竟然生出怨恨? 第二零六章 梁山泊英雄定职事 不提那脱身的徐宁、秦明之后如何,且说那梁山泊大寨里,陆谦分点兵马,叫那鲁智深挂印,栾廷玉为先锋,向西杀奔三府联军。张叔夜老于算计,不是寻常之辈,可终究想不到呼延灼一万五千精锐败得这般凄惨,措手不及之下,六千联军被打崩了阵仗,败逃去中都后,清点兵马只剩了千人出头。 而此时又有急报送到,却是府城告急。原来陆谦人在清河县,就已经点了一路兵马,叫豹子头林冲做主,急先锋索超开路,朝南杀奔去。 那张叔夜虽然心忧府城安危,但却离开中都不得,盖因为梁山军马尾随而至,已经将中都县城团团围定。那中都县城中虽然只是一群残兵败将,可是张叔夜当日就串联了城中大户,招募人丁,又因为手下有着几员干将,无论是东昌府的张清,还是兖州府的高浩,都颇具能力,而他那两个儿子张伯奋、张仲熊也个个武艺高强,如此倒是打退了尾随杀来的花和尚鲁智深。 后者恐怕损伤太多,却是不敢一味的强攻猛打。 反倒是林冲所部,一路轻轻松松的砸开了巨野县城和济州府城。 前者收获一般般,在梁山军抵到前夕,那巨野县的官吏和奸商劣绅,全都逃之夭夭了。梁山军又不是劫掠平民百姓的真正匪徒,自然所获不多。可是济州府就不一样了。 这里没了主官,知府张叔夜正被围在中都县,通判自从逃离清河县后,就去了巨野县。紧接着逃离了巨野县之后,他却没再回府城。是以,偌大的济州府城能够当家做主的只剩下府治知县。 后者是一文官,不通武事,更没经历过此等事儿。且城中兵力空虚,知县只知道派遣城中民壮登城守卫,却不知道那些民壮又有几分真正的为济州官府效力之心。当林冲引着大军杀到,城头的民壮当即就乱了。只是几艘小船,几具长梯,半个都的梁山军就顺顺利利的夺取了济州城西大门,而后整个济州城就被这般拿下了。 消息传回梁山泊,山寨上下那是高兴非常。水军当即就全部发往了济州,将济州府库的钱粮物资,将济州城内抄没的贪官污吏之所得,将城内的奸商劣绅之产业,分出部分来赈济府城走在穷苦百姓人家,剩余的一股脑的都装回山寨。 之后传令鲁智深回师。大军汇集山寨之后,众头领齐聚,聚义厅内好不热闹。 梁山山寨本就兴旺了,再带上新入伙的扈家兄妹和扑天雕李应、鬼脸儿杜兴,那是更加热闹。陆谦下令奖赏全军,头领头目亦皆有份,撒出了小十万贯钱财,比之山寨的收获却也只是小儿科。再杀牛宰猪,大排庆功筵席,上下头领喽啰尽开怀畅饮,兴高采烈,好不热闹来。 而时至今日里,梁山军就已经有大小三十九员头领,甚是兴旺。 群雄聚义厅里坐定,按照座次,分别是:陆谦、林冲、鲁智深、杨志、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韩伯龙、杜迁、宋万、朱贵、樊瑞、薛永、索超、李逵、李衮、项充、杨林、汤隆、武松、裴宣、焦挺、栾廷玉、郭盛、吕方、时迁、邓飞、欧鹏、蒋敬、马麟、孟康、陶宗旺、朱富、王定六、李应、扈成、扈三娘、杜兴。 陆谦叫梁山泊友好人士玉臂匠金大坚,用一块上好羊脂玉,雕刻了一颗玉印,却是只做自己的私印。上辈子他就是一个小职员,可没钱,也没时间,去玩玉弄印。这一世有了资本,也过来凑了个巧。此乃他私人信印。梁山泊的大印则是一份金印,由金大坚去制作,上面就印刻了两个大字,梁山。此方是梁山泊公文公印,再制作一虎型兵符。 这日大设筵宴,吃喝进性后,他亲捧兵符印信,起身对在座众头领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山寨现如今易发广大,确是要订立章法,而不叫我辈自乱阵脚。现下,便就由我来宣读分调人员司职,望今后诸位兄弟,各各管领,悉宜遵守,毋得违误,有伤义气!如有故违不遵者,定依军法治之,决不轻恕!” 计开: 梁山泊总兵都头领一员:陆谦,左右护卫头领郭盛、吕方 作训司正副都头领二员:林冲、杨志,下属枪棒教头薛永、拳脚教头焦挺 演武堂正副都头领二员:鲁智深、索超 支度司都头领一员:蒋敬 考功司都头领一员:裴宣 医护司正副都头领二员:樊瑞、扈三娘 谍报司都头领一员:朱贵,下属四方情报头领四员:朱富、杨林、王定六、杜兴 工程司都头领一员:陶宗旺 船舶司都头领一员:孟康 军器监都头领一员:汤隆 转运司都头领一员:扈成 陆谦一口气将个人职事分读完,厅中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好汉还有许多,全都齐刷刷的望着他。而已经被念到名字的,一个个自然神采不一般。这内中不少人之前就已在位,倒不稀罕。可是飞天虎扈成,还有那鬼脸儿杜兴,就个个神采兴奋起来。这二人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谋得一席之地。 扈成心里有了一抹滚烫。这陆谦却是个识人的,亦是敢用人的。 那杜兴的职位还就一般般,扈成的职务是转运司都头领,只听名字就不得不叫人联想到朝廷方面的转运使。那职位在唐代仅是主管运输事务的中央或地方官职,可在老赵家,北宋前期转运使职掌就已经扩大了无数倍,实际上成为了一路之最高行政长官,真正的位高权重。 扈成当然不会有无谓的野心,但转运司都头领之职务,再差也不会比前朝时候差劲,主管运输事务,这可是要职。 自己刚刚上山,甚至便是这上山都不情不愿的。错非那另外的藏身地还有些不周全,他都不会上梁山入伙的。 不过与扈成、杜兴一起,有幸成为在职头领中一份子的扈三娘,此刻的表情却不那么好看。 医护司第二把手,更准确的说,她是医护司下属的护卫营的直接领导。虽然樊瑞表示让他一个大男人主管医疗,而叫扈三娘一个小女子带领护卫,那是很丢人的一件事。可惜,他的武艺乘以二也不见得能比得上扈三娘。 而于一丈青来说,她却是不喜欢这个躲在安全之地的去处。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去主战部队。自负自己双刀,也不弱于人。但是她初来乍到,却也不会明了的表达异议。只把一双杏眼怒瞅着陆谦,明显这分职是他一手操办的。 剩余头领大体分为五部分,其一是在亲卫部队中任职。陆谦的亲卫营扩充为左右营,人数翻增了一倍。毕竟梁山泊今非昔比,现如今只山寨里的青壮男丁就超越了两万人。如果把俘虏消化个七七八八,三万人也指日可待。 再有就是,别忘了现在的月份,眼看着就入冬了。一个冬季过去,山寨里不知道还要多出多少人来呢。 陆谦亲卫部队扩充,顺理成章。他自己的‘官’也升职为军司马了么,整好buff加成一千人。 最重要的是,他的亲卫营看似名字在当保镖,实际上却是梁山军的拳头部队。看哪一次大战里少了他们的影子?论战功绝对是山寨诸多营头中的头一个。不信去看那韩伯龙的排位。 韩伯龙为首,武松为辅; 其二是常规步骑军营。大战之后,山寨里整顿营头,扩编部队是必须的。这常规部队就是山寨的主力军,总兵力多达三十个营,分做六个团。大伙儿别觉得‘团’这个称谓是西方人的,南北朝时期它就是军队中的一级组织了。隋朝军队出征时,以100人为队,步兵20队为团,骑兵10队为团。唐朝府兵每团300人。 梁山军的主战团,不分步骑,皆下辖五营,一营五百人,以前后左中右称之。 马军第一团,林冲为正,邓飞为辅; 步军第一团,鲁智深为正,欧鹏为辅; 步军第二团,杨志为正,马麟为辅; 步军第三团,索超为正,薛永为辅; 步军第四团,刘唐为正,李应为辅; 步军第五团,李逵为正,项充、李衮为辅; 早前,陆谦因为山寨人少,他自己根基亦有不稳,是以不敢轻易地将直属兵权教给诸多头领。你可以说他小人心肠,但他有他的顾虑。说服不了自己,那就是说服不了。 现下的梁山泊不同于往日了,人马数万,声名大噪,他陆谦的名头也早早就深入人心,对于直属兵权一事,自就是另一个态度了。 其三是水军。三个营头的水军,眼看着就不够用了。现下孟康来到山寨,虽然不声不响的,平日里亦没什么存在感,但过去一年当中,陆谦收拢来的船匠和木料正在一点点变成崭新的战船。 水军要扩编做一个团。正将阮小二,副将阮小五、阮小七,没什么好说的。 其四就是预备军,这也没什好说的。就是主战部队之余的人马,人员成分复杂,被刷下主战部队的原因也是复杂。以杜迁为正,宋万为副,以铁棒栾廷玉为总教头。这部分人马数量颇多。 其五就是斥候部队。人数不多,却尽是细心认真又身手矫健之人,统带头领是鼓上蚤时迁。 如此这聚义厅上人物,就是各有其职,各有其用。 说真的,陆谦自己都没想到是这么的巧。他先前如此的安排一通,把山寨的头领打打算算,只觉的是不多不少,恰恰甚好。 且对比原著,如今的梁山上多了他一个陆谦,多了个栾廷玉,多了个扈成。去掉后正好剩下三十六,算是原著上的三分之一了。 而兵马亦有三两万,兵马武备也甚强,连呼延灼的连环马都怼过了。撇去被俘的那几个不提,还额外建立了与晁盖,与安道全,与金大坚、萧让的友好互助关系。陆谦下一步决定有选择的‘休养生息’,秣兵历马,好静待东京城的下一波讨伐。 家大业大的老宋家,闻之呼延灼兵败之后,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就是不知道那高俅还会不会举荐关胜了。 事实上,陆谦这点是记差了。关胜能露头并非是高俅所举荐的。老关能崭露头角,那是因为他得到了好基友丑郡马宣赞在蔡京面前的保举,后者要救自己的女婿么。当时梁山正在打大名府,宋江吴用俩阴毒货色害了卢俊义,要请他上山对付史文恭的。 陆谦脑子里对水浒记忆的并不多么亲切,记错了也情有可原。 但他这点上记错了,在这大事上脑子却很清醒,觉得那关胜应该是来不了了。毕竟他的身份太低,呼延灼都吃了败仗,京师受了震动,这赵宋要再遣兵马,当是选个朝中老将。比择关胜这个所谓的关二哥嫡派子孙的可能性更大。 那邸报上都已经刊登了高俅的奏折。其中一段有说,“梁山罪大,王师进讨,此理之所至,法之所在也。……我皇朝养士百年,训练有素,谋臣如雨,猛将如云。以此铲除区区小寇,何向不济?若无故畏葸迁延,坐令滋蔓难图,养成巨患,必遗患无穷。”可见这二次征讨是在所难免的。 第二百零七章 自濮州忠仆告冤枉 随着梁山泊的土木建设大兴,陆谦的住处就自不是他刚上山时候的那个小院了。 现而今的梁山泊,拖家带口的好汉,不在少数。比如林冲、杜迁、宋万、朱富、阮小二、裴宣等人,还有几个若陆谦这般状况的,那自然不可能如原著中一个样,许多人都住在忠义堂前后左右,亦或者是关口营垒里,而无有一个专门的住处。 梁山泊那么大,怎的就无地方了? 陆谦不管这是否为施老爷子基情爆发的缘故,那是早早就叫樊瑞选了一处好去处,大大小小建了不少栋房屋。有大有小,最大的如陆谦现今的住处,乃是一个缩水的三进大院。内里也非是再仅为潘金莲一人了。只身为仆人的男女老少就有十几人之多。 这些人并不以自己做陆谦仆人使女为耻,反而为荣耀。 盖因为他们全是梁山泊遗属,前院的四个仅有的壮年男丁都是亲卫营中伤残退伍的将士,算作警卫。这四人,一个右掌丢了三根手指,一个掉了右手腕,第三个直接断了一臂,第四个则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左腿。所有的仆人尽是亲卫营阵亡将士的遗属,是他们的父母妻小。 陆谦招收这些人做仆人是有用意的,其一就是地方大了,不得不做准备;其二就是这社会三观不同。他如此做法不仅不叫这时代的人们感觉过分,反而赢来了无数赞叹,和亲卫营将士更多更真挚的忠诚与爱戴。 这就是眼下的时代,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社会价值观。 新宅卧房中陆谦睡的很安详,众头领职务论定以后,自然大摆筵席,一干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就连扈三娘都满面胭脂红,陆谦更是伶仃大醉,人事不知。也幸好他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潘金莲细心的服侍陆谦休息之后,自己却半点没有睡意。现如今这座宅院里不仅总的有枣树,还有葡萄和石榴。子嗣的问题已经成为她的心病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这辈子都无可能成为陆谦的正妻,但正妻做不成,做个宠妾也好,只要能剩下儿子。虽然梁山泊似乎前景并不怎美好,都被东京城里的朝廷盯上了,还能好么?也许下一波朝廷大军讨伐时候,偌大的梁山就烟消云散了呢。可这些全都阻挡不了潘金莲想成为一个母亲的热切。 只是可惜,很可惜。明明他们两人的身体都无病无患,相处年许,就是无那好消息传来…… 陆谦是忽的被一阵叫声唤醒的,是自己女人的叫声,他眼睛还没睁开,心里就先有定论。因为口鼻处嗅到的那抹熟悉的幽香。 “官人,外头有急事通禀。”潘金莲是挺聪慧的一个女子,知晓轻重,从来不在这等事情上作梗添堵。 “哈……”陆谦深深的打了个哈欠,但强大的意志力还是叫他半个不耽搁的起身坐起,潘金莲下床那来外衣与他披上,穿上鞋子,陆谦脸都没摸,就大步去了前堂。 “禀大头领,山外有飞鸽传信,濮州的徐教师被官府以通匪之罪擒拿,还要送去东京城。” 这话如同一记醒钟,叫陆谦的困意瞬间全消。“怎会如此?”徐宁就算是被梁山擒过,也不至于就被定为通匪,还要送去东京城啊? “是何人报信?”这点也很重要。因为梁山泊的情报触角还没伸到濮州。 “来者是一老汉,自言是徐教师家老仆。” 陆谦当即就做出吩咐,“去叫汤隆头领,迅速辨明来人真伪。唤时迁头领,立刻下山打探。” 然后发出军令,骑兵团已经编成的左右二营迅速准备,水军亦做好准备,天亮之前务必将两营马军送到岸上。 他还是想不明白,这徐宁即便被擒被俘,又怎就暗通梁山了呢? 不过陆谦的不解却没给金钱豹子半点疑惑,听闻消息后,汤隆梳洗都顾不得,紧急火燎的奔到金沙滩,乘上小船就直奔岸边去。 到了那水泊畔新建起的酒馆,大门敞开,当中就看一头发花白的老人,一眼看到汤隆如是见到了亲人一般,泪水当即就溢出眼眶来。 汤隆如何不认得老人?此人是徐家世仆,名唤徐平,年逾六十,在他祖父时帮佣起始,至今于徐家已历三代。平生没做过歹事,一片忠心,克恭克慎,深得徐宁的看重。因他年纪老了,也不限定他做事,但还有一份佣钱。徐平有儿有孙,也皆在徐家做事。他老每日里吃饭拿钱,坐坐玩玩,好不自在,心里常自感激。 不想先就霹雳一声,祸从天降,叫徐宁在东京城内无法容忍,被逼来到濮州。虽做了团练使,实则前途已暗淡。可现下更是天塌地陷,刚刚只外返回的主人经官府拿去,屈打成招,说是暗通梁山贼寇,转过头又来捕拿家属,查抄财产,叫徐家是顷刻里家破人亡。 徐平人老成精,眼见狼虎般的公人,蜂拥入来拿人,哭声动地,好不惨伤。他就知晓这徐家于官场上是再难翻身,虽想俺年纪老了,拚却此身,和主人同作刀头之鬼,便死了也做一处。可又心觉不甘,更可怜刚刚诞下不满周岁的小主人,尚还在襁褓中就身世欺凌。当下就逃出府里来。却是那些公人见嫌他老迈,疏忽了看守,不晓得人徐平年轻力壮时候,也习练拳脚,打三揍五的不在话下。被徐平跳墙逃走了。 可怜徐平茫茫如丧家之狗,离开了徐家孤苦无依,又心想要搭救主人,最后一横心就奔梁山泊而来。于他想着,这梁山泊既然捉住了自己主人,却又放了来,未必就真无一点瓜葛。他如今已经走投无路,直如抓到一丝儿稻草,用全部身家租用了一辆马车,来到黄安镇,又徒步寻到了酒店。 哪里想自己刚在酒店歇息半个晚上,就先见到了汤隆,当下是放声痛哭。 待到天亮,上千梁山马军已经蓄势待发。陆谦亲自带队,虽说他的buff光环无法笼罩在这两营马军之上。但是在大破呼延灼之后,他用一千荣耀值购买了骑兵技能值——突击。 陆谦还记得这个名字,在原版的三国志系列游戏当中,这是骑兵科的三种基本技能中的一个,对应兵种适性的要求为B。而眼下这个系统作为copy了三国志系列设计的抄袭者,却也并非一袭不变的。骑兵“突击”技能作为一个单兵种进攻技能,攻击+10%的特性只能说一般,但被释放单位,军队混乱+5,士气-5的特性,却证明了陆谦一千点荣耀值花的半点不亏。 新编成的两营马军,以梁山本有的一营马军和其后备队威根基,配合山寨士卒里会骑马之辈,还有主动投降归顺的二百官军骑兵。在陆谦的眼中,如果需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这两营马军,那就只能是:乌合之众。 他们仅仅是银样镴枪头,外表看起来光鲜。 这就是陆谦现下的马军,这就是梁山泊尚在整编中的骑兵一团。林冲、邓飞两员马军头领自在他左右,此外郭盛、吕方二人也自在马后,再有一个就是武松、汤隆了。一干人上下全着老赵家官兵模样。反正梁山泊有的是官兵的袍服旗号。 一千骑兵是向着濮州方向奔去,其后还有鲁智深、刘唐、韩伯龙带领的步兵一团和步军四团,以及刚完成扩编的亲卫左右二营。如此合计有步骑军八千人。 此外陆谦下山时候,还传信给朱贵,要他着人去青州探听秦明的消息。这徐宁都倒霉了,秦明的下场就能好么? 再说那濮州方面。知府、通判合着兵马都监吕义,是皆知道徐宁的冤枉。后者回到濮州时候,受询问梁山泊情形,徐宁只说是自己当初在东京城内与豹子头林冲有旧,彼此颇有些情面,这回多亏是受他包揽,才如此般脱身。这却是他与秦明下山之前就定好的说辞。 濮州方面自然晓得豹子头林冲在梁山泊的地位,如此也不觉有假,但此次构陷徐宁,吕义先是寻了徐家的一名奴仆出面诬告徐宁,后者便是不招也无法,被屈打成招,使人强押着徐宁在罪状上摁下了血印。 如此濮州方面既是信了徐宁的冤枉,自然就不提防着梁山泊作梗了。 这日,濮州兵马都监吕义就亲自提领了上百心腹梯己,打造了七八两囚车,押着徐宁一门老小上东京去。这却是被早到一步的时迁探明的清晰,叫人去来路回禀陆谦。后者取路趱行,向濮州城方面而进。闻报就引着骑军,不去濮州,直插濮州城西南的临濮县。 如此行抵一处,坦荡荡一条大道,探路的报说,这里距临濮县城约二十多里之遥,乃是上东京的大道。如此兵马就停驻下来,却是那吕义押解着囚车还未过去。当即是张网以待。 不到半日,早望见前面烟尘滚滚,一簇军马赶来。陆谦并不上前去,他觉得此事儿没甚技术含量,只林冲、汤隆等按着兵器,冲杀上去。那是直如秋风打落叶,打的分外的轻松。林冲首先挺枪跃马,大喝一声:“前边听准,梁山泊豹子头林沖等候多时,会事的快留下人去。”就吓的那吕义抱头鼠窜。只是他马力不及林冲快,飞天兔送上山的两匹马,其中一匹就是林冲的,另一匹陆谦也不骑乘,而是交给了鲁智深。 林冲马快,追上前去挺蛇矛便刺,吕义无奈下硬着头皮举刀相迎,只三五个回合,就被豹子头手起一矛,刺落马下来。他的那些梯己军士更是走了三魂,丢了七魄,一个个胆怯如鼠。 汤隆则挥舞着铁枪,首先奔向囚车,抢的控制。叫人将被打的皮开肉绽,人已昏沉的徐宁小心抬下,那紧挨着徐宁囚车的就是徐夫人和孩子,倒是无有伤病,只人脸色清白了些。随军大夫于徐宁验看后,道无大碍,只是血肉伤,汤隆始露出笑来。 第二百零八章 扫荡濮州城 徐宁清醒时候,人已经是在濮州城外了。知晓是梁山泊救下了自己满门,是老仆徐平去梁山泊通报的消息,那甭管徐平是不是误打误撞了,徐宁都是感激的很。而对梁山泊就更没甚好说的了。 醒来的徐宁见到陆谦的第一句话就是:“徐宁卑贱之躯,一介愚夫,得蒙大头领厚爱,全活满门性命,感激肺腑。如不相弃,徐宁愿肝脑涂地,报效犬马之劳。” 人金枪手虽然性格上是老好人,但也不是傻瓜痴线。自晓得梁山泊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救自己,绝不仅仅是看在自己表弟汤隆的面子上,那也是看中自己这个人了。他是很知趣的。 而且经历了如此这遭,徐宁人在厚道,也对老赵家是恨怒交加。自己竟然被套上了暗通梁山,协助梁山泊贼兵大败呼延灼之罪名,这真是荒唐可笑。这是要把自己一门灭绝,百世不得翻身啊。他此时此刻又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呢? “什么?呼延灼之败竟怪罪到了教师头上?”听了徐宁的话来,帐中一干头领都是目瞪口呆,陆谦也张大嘴巴,为东京城的脑洞感叹佩服。 林冲连连摇头,他虽然落草也有段日子了,可对老赵家还是轻易不肯口出恶言的,可听了徐宁的话来,也叫他又气又怒:“荒唐,荒唐。如此无脑的话也能信过?这赵官家真是有眼无珠,不辨是非。” 武松在旁接口道:“这些年来官场黑暗,黎民百姓受苦。江山社稷被蔡京一干奸党祸害成了什么样子?而如此罪过,又岂是只罪在六贼身上?还不是皇帝昏庸,才叫朝堂上奸党得势。”武松经历了清河县的磨砺后,不少事情看得反比林冲等人清楚。这天下困苦,民生凋零,最大的罪孽根源啊,还是在当今皇帝的身上。 “陆谦且还听说教师受苦受难之事,内中还有那府上刁奴作祟?” 陆谦此次出动八千兵马,可不是只为营救一个徐宁,他还要趁机打破濮州城。后者可是一座大城池,打开了这里,得些钱粮物资的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进一步刺激东京城。 梁山是需要时间来消化上一战的战果,但那更多是骑兵方面。在步军这一领域,多出了上万铠甲的梁山军,是真正的实力暴增。无论是亲卫部队,还是五个团的步兵主力,那拉出来就能完爆宋军之精锐的。 放着大好机会不利用,等着敌人筹措好兵马,再来围剿,那不是傻子么? 要清楚,这一场场胜仗打下来,梁山军物质、名声上的收获是一方面,陆谦他本人的收获就是另一方面了。 前者很重要,但后者又岂会不重要? 想想陆谦buff全开后,亲卫营的战斗力。要是如此部队有个三五千人,作为杀手锏,在大战的关键时刻投入到战场上去,那所起到的重用就是寻常的五万大军也难相比的。 当然,陆谦的属性加点也不是全无限制的。比如他的武力值,在战胜了呼延灼后,成功积累了一宝贵的属性点,而在他武力值达到80点之后,系统迎来了一次新的更新。然后陆谦想了很久的经验值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后者成功的完成了数字化。只是那数额有点惊人罢了。 是以,这打破城池,这不停的打胜仗,对陆谦的作用是很大的。 “大头领,城内发来消息,潜伏部队已经就位。” 从徐宁帐中出来,陆谦正在打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濮州城,就听到来人禀报。当下他就莞尔一笑。梁山泊是已经兵强马壮,但正面攻打一座城池,还是一座他们的影响力不甚大的府治城池,可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济州城那样的好事,也只能发生在济州。别看濮州与济州临近,那影响力上,梁山军就有着很大的区别。别的不说,梁山大军杀到濮州后,陆谦就听斥候禀报,地方上乡民百姓不少都纷纷涌入了城池中。那些人里可不止是地主士绅,还有诸多的下层黎民百姓。 陆谦便就将计就计,叫郭盛、吕方各引了一个都的亲卫营士卒,乔装做难民,混入城中。 当然,如此的后果就是现如今郭盛、吕方他们这二百人,连人手一件兵刃都做不到。濮州的官僚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想着严查细作?郭盛吕方他们人混入城中还好,像将兵器铠甲也一块送入其中,就是痴人做梦了。 现在这二百人手中的兵刃也就三四成,剩余的便只能是人手一根大棒。 可陆谦相信,里应外合之下,只郭吕这二百人,就足够成大事。要清楚,现如今的濮州城内可是既无兵又无将。那吕义已经扑街了,徐宁又成了重犯。濮州军没有了兵马都监,也没了团练使,还数得着的就只剩下一个籍籍无名的兵马提辖了。 要说那兵马都监是正规军,团练使是武警,这职位主缉盗巡查的兵马提辖,那只能是警局里的防暴队。 这样的人物执掌濮州防务,要是能做好了,真就“呵呵”了。 而城内的禁军,也是个‘呵呵’。 再有就是更早进濮州城去的时迁一伙了,也担负重任。 濮州知府姓丁,单名一个礼字。此人不是蔡京的门生,可巴结起蔡京来,那股子阿谀奉承味儿却比通判陈文昭更甚十倍。 赵佶为徐宁定下了罪状,蔡京、高俅要做的自就是把罪名在徐宁身上钉死。这任务,蔡京本是知会了陈文昭的,但却被丁礼抢到了手中。 这人着人买通了徐宁府上的一个仆人,先出面首告徐宁自被贬濮州后,心常怨恨,诽议朝廷,早暗通梁山贼匪。此次朝廷大军征讨梁山,更是授梁山泊钩镰枪法,助贼兵击破朝堂讨伐大军。 当日那濮州城中还发生了如此一幕。那时徐宁刚刚回归,被吕义、丁礼联手‘打’回家门休养去了。府衙当日发来帖子,邀请徐宁过府一叙,徐宁不疑其他,径直上门去,那是当即就被拿下。徐宁被捆,遭公人牵打着去到当堂,大声喊冤道:“小人虽被贼兵擒拿,但清清白白,不曾有罪于朝廷,公祖何故拿我?” 就听丁礼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好猾贼,这般时候还敢自称清白良民,今有你家仆人首告。你这廝竟敢私通梁山泊贼人,暗递消息不提,现又传授钩镰枪法,助梁山泊贼兵破了朝廷征讨大军的连环马,如何赖得。” 丁礼如此说话,叫徐宁听了即是想哭又是想笑,满面的荒唐。 告道:“公祖明察,小人与那梁山泊素无瓜葛,那呼延将军之败更于小人无干,怎就听一刁奴诬告,就判我罪过。” 丁礼也是素做戏做全的人,当即喝道:“好一张利口,且教当面对质,看还能赖否?”便取原告上厅,跪在对面。这厮却是徐宁府上的新人,是徐宁到濮州后才收用的。此时说道:“主人休怨小人,不是我居心要害你,只怕你连累我。岂不闻一人造反,戮及全家。要保自己性命,只得告状出首。”徐宁还是不从,但身入公门,岂能由得他意?左右公人把徐宁按倒地上,不由分说,打得是皮破肉裂,鲜血直流,昏晕过好几次。丁礼当厅就取了招状,“叫”徐宁摁了手印,讨一面十五斤长枷钉了,便打入死囚牢里监禁。之后再私下和吕义等商议,打叠起文案;一面饬令官弁员役,速去查抄徐宁财产,捕拿家属,休教走了一个。 这丁礼构陷起人来是一把好手,但就兵阵战事,便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他收拾徐宁的时候,可想不到会有今日。城外的梁山泊大军把他胆子都要吓破了。现下夜色已深,可丁礼依旧毫无睡意。身着中衣,外头只披了一件外罩,在卧房里转来转去,如同一头困兽。 所以当城中燃起火来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前堂。叫差役速去打探,组织人灭火。但为时已晚,那不仅是城中文庙燃起大火,那河伯庙宇和城中的洪福寺、清凉寺亦燃起大火来。 这几处可都处在濮州城内的繁华之地。 四地方一起火,整个濮州城就乱了。时迁一伙人还时不时的大叫大喊,比如梁山好汉进城啦,一类的。叫濮州城上下人心惶惶。 那城中的兵马提辖,今夜就没有回家安睡,就在南城楼里。看到城中乱起,心知道城内混入了梁山细作。当下就点起兵马,要镇压骚乱。 混乱中就没看到有那一拨人,虽然是平民打扮,但一个个手持棍棒,体格壮硕。 兵马提辖点了一撮兵马,就要开拔时候,忽的看到一持着棍棒的青壮举着火把,直冲他奔来。 “提辖,提辖……”这人一边跑着,一边叫喊。 兵马提辖挥手叫前方士兵让开,“放他过来。”就问他有何事要报。 “禀提辖,俺是来……,要你的命的——”最后五个字一出口,那汉子平静的双眼立刻爆射出一抹逼人的精光,整个人瞬时变得杀气腾腾。 手里的棍棒一抖交到右手上,飞舞中打的两个近身的倒霉蛋高声呼痛。此人就是吕方。 他箭步如飞,两个跨步就到了兵马提辖的马前,抡起大棒先是冲着马腿两前蹄一记横扫,战马哀鸣一声,立刻摔倒在地,被突然地变故搞晕了的兵马提辖还没来得及道出一个字就被摔倒的战马扔下了地。这时他似乎已经反映了过来,趴在地上两眼惊恐的看着吕方,一手护在胸前。 可吕方哪里还容他张口说话,一个箭步跨上,大棒一轮,就如孙悟空打白骨精一样,当头给了这提辖一棒。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吕方没那个本事玉宇澄清万里埃,可是打烂一个脑袋的力气还是有的。 一棒拍在濮州兵马提辖的头上,就像是打了一个熟透的西瓜一样,红的白的什么都出来了。 在场的濮州官兵都被这一幕给深深惊呆了,少数几个聪明的已经反应了过来,是掉头就跑啊,而大部分还愣在当场。就在这时,郭盛带领二百山寨兵卒杀奔出来,一个个或持着兵刃,或持着大棒,见人就打。那城门处的兵将当场就消散了,城外早有准备的梁山军亦趁机发起攻势来。 濮州城本就无有强兵,亦没甚强将。现在连最后的兵马提辖亦命归黄泉了,当是混乱一片。陆谦轻易的就砸开了这座大城。 第二百零九章 张太守,张大公子,有请了! 梁山泊大军破城,城内外乱成一片。陆谦传下令去,教休伤害百姓,违者以军法从事。再点韩伯龙、武松引兵镇压内外,然而待号令传达到时,城内外早已伤亡不少,也只好付之一叹。 那时李应正引兵在城内奔东撞西,拘束败兵。他是头一次随军出战,就破得了一府治所所在,心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往日里,扑天雕虽然坐拥万贯家财,官面上却地位甚低,便是见到谷阳县城的小小都头、押司,都就要恭敬有礼。而现在,就是这濮州城内的知府老爷被他撞见,也要跪倒在他马前。 如此直到了四更初上,李应方引兵转回,到得中军大帐,只见众头领纷纷上来报功。方醒悟自己手里一个要人可也没得,李应大大后悔,自己方才只顾着在街道痛快,全然忘了这干事了。经验不足,经验不足。 陆谦坐在帐上,将各人拿来的按名点验,见濮州知府丁礼全家眷属皆在,兵马都监吕义却是少了一双衙内,既无首级,又没有活的捉来,显得是漏网而去了。但无关紧要。通判陈文昭一家也悉数被拿,陆谦就总觉得陈文昭这个名字似乎有种熟悉感。 另外缉拿趁乱打劫者百一十二人,内中既有乱兵,也有青皮流氓,叫他们交代同伙,又搜捕了三十余人,尽数斩杀了。 如此他方从城外进入城内,奔过南门不远,见一小片烧着的房屋,兀自余烬未熄。却是这城中的一处燃火点,为一处寺庙,一撮和尚们正在废墟中无语泪两行。 陆谦不以为意。这大宋朝的和尚与后世明清和尚没什么差异的,兼并田亩,放印子钱,藏污纳垢,尽皆平常。当然,这不是说天下就真无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只是对比和尚的总数目来,那拨真和尚是太少太少了。 如果是百姓人家被大火牵连,陆谦必然抚恤赔偿,可是和尚么,就是算了。道士也一样。 此刻城中原有的兵马散走一空,官府死的也有,逃的也有,殷实人家大都闭门紧缩,却是已经奔避不得,更悲苦的还是那些引恐慌而逃入城中的贫苦小民,连一容身之地都没。陆谦当下叫人煮粥放粮,赈济百姓。 当然,那大门紧锁的富贵人家亦有遭殃的。陆谦向府衙走去,就见一处豪门大宅尚余烬未熄,已然是败瓦颓垣,淒凉满目,死屍遍地,流血成渠。找来周边巡哨的军卒一问,道是本地名门张氏祖宅。 其祖上张咏为宋初名臣,太平兴国年间进士,被宋太宗赵老二累擢枢密直学士,真宗时官至礼部尚书,以治蜀著称。那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就是张咏所发明的。 濮州张氏一门本来贫贱,亦自张咏始起家,历时百年不衰。这百年中虽然再无族人官至尚书,但功名不绝,张氏亦成为濮州豪门。 但如今为乱兵地痞屠戮,梁山军杀奔此处的时候,已经燃起大火,遍地死尸。满门富贵化作昨日云烟,如果无有子弟在外为官,张氏门第今日后便要作古了。 那诬告徐宁的刁奴自然没有放过,汤隆亲自拿了此人来到徐宁跟前。金枪手见了此贼就怒气勃然,强要起身惩处,被林冲急忙拦下。汤隆亦说不可,“兄长就好生安歇着,看小弟与你报仇。”当下翻手拿出解腕尖刀,圆睁怪眼。大踏步过来,劈手揪住那瘫软在地上的刁奴发髻提起,剥开他胸前衣襟,扬起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双手斡开胸膛,伸手抠出心肝来,便教徐宁来看。 陆谦也在旁立着,面上不动声色,心理面却觉得这时候的这般规矩真就是忒粗暴了。但这就是现今这个水浒化的北宋末年间的规矩。适用于背信弃义之人,背主之人,还有那奸夫**。 随后又公审了丁礼和陈文昭,前者自然劣迹不小,被一刀砍了头去;不想后者倒算好官,在濮州城内也颇有人望,如此陆谦就饶了他皮肉之苦,将其全家带回山寨去。在他的眼中,如此这般的官吏都属于现今官场的稀有动物,是可以‘同化’为其所用的。 陆谦并不知晓徐宁之罪还有陈文昭的一份子,但陈文昭也是冤枉,他只是通报消息,可没想到东京城内会有如此构陷。 然后把把抄获的金银钱粮,分出小半,四处散给贫民,周济受害人家,救济穷苦老弱。 如此之废了三日时间,大军撤离濮州的时候,城内百姓已经在交相传说道:“谁说梁山泊好汉如何怕人,不信穷人面上却恁地好!”待邻近州郡闻风赶来救应时,大夥儿早去远了。 濮州城破,徐宁被劫的消息传到东京内,自然惹得赵佶勃然大怒。这虽然坐实了徐宁暗通梁山泊贼寇的事实,但梁山泊这是在明明确确的打他的脸。当即就喝命高俅,尽快点起兵将剿灭匪寇,甚至说出了剿匪不成,高俅这殿帅府都太尉的职位就别干下去了的话来。 而与此同时呢。呼延灼一战败绩的后果始发酵出来。第一就是东平府的程万里。这人与呼延灼之败间隔了十万八千里,但亦受了连累,在陆谦打破濮州的时候,打东京城发出的公文也已经抵到了程万里的手中,这人知府的位置终究是不保了,要到东京论罪。 这第二就是济州知府张叔夜。蔡京趁机在赵佶面前上了张叔夜的眼药,而赵佶亦是认为张叔夜身为济州知府,梁山泊在其治下做大,其罪非小。即罢免了张叔夜的官职,发配沧州去了。 而为什么要发配沧州呢?则是因为蔡京号准了赵佶的脉络,知晓赵佶对张叔夜甚是重视,这一场梁山风波,还不能彻底大小其在赵佶心中的地位。 当下也顺着赵佶的意思,言张叔夜人才难得,当从轻处置。即便是说,这回处罚是不能不罚,否则国法便是儿戏了。但也不要责罚过重,只要他知晓教训就是。 赵佶自然满意,当即便应允了。于是沧州就成为了张叔夜的下一归属地。 只是这接下的济州知府是谁呢?烫手山芋一般的角色,在京求官的人虽不少,可没人上前去凑热闹,人人躲避都来不及呢。 那不提东京城如何在运作此事,亦不提高俅下一步要捧出哪位人物来征讨梁山泊。就说这张叔夜,被判发配沧州之后,心中疏松了一口气。知晓自己这是被从轻发落了。 虽然来不及与东京通往消息,不知道这发力之人是哪位神仙,可总算轻松不少。如此被公差押解着上路,那东京城来的内侍也由得张伯奋跟随了去。而张仲熊则留在府中,暂且安顿家人。父子俩出济州城之时还颇是轻快。 一路上过中都到郓城,再走东阿,也都正常。 以张叔夜之老练,亦是在济水岸畔看到一队打着梁山旗号的船队径直朝他扑来的时候,听到公差一个个抱头逃窜的惊慌大叫的时候,方明白过来,自己遭人算计也。 “老父年愈五十,死不足惜,唯可怜我儿,亦跟着为父一同罹难。”张叔夜看着一路跟随服侍前后的长子,眼泪终是忍不住流淌了下。 手中紧握着一根铁棒的张伯奋,到现下如何还不知道,自己父子是被人卖了。不仅是他们父子俩人,就是那一路押送的公差,亦也尽数被蒙在鼓里。只怕他们刚出府城不久,消息就已经被人通报给了梁山泊。 “是何人要害我父子?”张伯奋怒目圆睁,脖颈见暴起青筋,仿佛是一条条蛟龙。 “唉。”这时候说甚都已经晚了。张叔夜只望梁山贼子能给自己一个痛快,亦要叫自己先死。 张伯奋却双手攥紧了铁棒,即便是死,那也是要拖几个做垫背。“如有来生,我必叫蔡京狗贼好瞧……”有一个张叔夜这般的老爹,张伯奋的脑子可不笨拙。很快就找到了最大嫌疑人。以蔡京的权势,招拢一个内侍,还不是手到擒来? “怪不得中旨来的这般快速,怪不得此遭未听闻那奸相作梗,怪不得只被发配沧州……”张叔夜这时候终于想明白了。怕是东京城里没什么‘神仙’来出手相救自己,只不过是蔡京在顺水推舟罢了。可惜已经晚了。 最大的一艘舫船上,陆谦看着手持铁棒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张伯奋,朗声一笑:“张家大郎何须做那无谓之举?如今你便是有霸王之勇,亦难逃厄运,何不束手就擒?省的伤了彼此脸面。” 张伯奋冷笑一声,将手中铁棒一指陆谦,“要我张伯奋束手就擒,贼厮痴心妄想。休再多言,厮杀就是。” 张伯奋在陆谦眼中,浑身都闪耀着一层大红光泽,头顶的气柱更是红的发黑。 可他只是把手一把,一队神臂弓手出列,一支支劲弩指着张伯奋。 “苏子有言: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你一意孤行,莫不是叫汝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乎?” “以张太守之明睿,岂不知道陆谦能今日在此等候到汝父子,是出自何故?如此何妨不到山上一叙?即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当忍辱负重,苟全性命,留的有用之身,好做来日图谋。何必要做无谓之牺牲呢?” 陆谦一席话叫张叔夜增大了眼睛,他看着陆谦的眼神多出了一抹惊奇。却是这眼前之人与他想象中的有太多的不同。“陆头领好一张巧嘴,真巧舌如簧。” “哈哈……”陆谦听了笑的甚是开心,他两辈子加在一块都活小三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嘴巧会说话的。 上辈子,谁还不知道他张乾是大大老实人呐。 “张太守,张大公子,请了——” 第二百一十章 青州剧变【四千字求订】 梁山泊后山。 宗家父子有伴了,还一来就来五个。先是百胜将韩滔和天目将彭玘,然后是三个重要人物。双鞭呼延灼,霹雳火秦明与金枪手徐宁。 在这三位来到梁山泊的时候,宗家父子已经接受了呼延灼万五甲兵全军覆没的事实了。 这一事实造成的结果,那是宗泽肉眼都可以看出来的。别提在后山巡哨的梁山战兵了,那一个个都披上了战甲,就连预备兵——在他眼中就是辅兵,都有一些人披上了皮甲和纸甲。比如说山寨学堂里的警卫。同时学堂也收到了一个新消息,不就有将会有一批小号甲衣分发下来。如此学员们在擂台较量的时候,就可以更放得开手脚了。 是的,宗泽现在是山寨学堂里的一个先生,他儿子宗颖也是。 没办法。他们宗家不是先前的栾廷玉啊。后者嘛事儿没有,就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可宗家父子的身份是俘虏,虽然待遇比之战俘要强上很多很多,吃喝温饱不成问题。但要吃好的,喝好的,就未免有些难了。 梁山大寨讲的是按劳分配。如此可供宗家父子选择的职业有两种,其一是劳工,每日跟着战俘一起上下工,如此可得一份额外收入;其二是学堂先生,亦可得一份额外收入,体面且数额更高。 他们这些人的‘收入’被称之为工分,每日一结。后者可兑换银钱,亦可兑换酒肉和盐糖布匹、笔墨纸砚等各类生活物资。 宗家父子的收入自然不会兑换银钱,那全都拿去换实物了。 父子俩心里都知道,梁山泊是想要收服他们为己用。可二人无一愿意从贼。 之后没两天,徐宁、秦明被梁山泊放下山去了。余下几人眼中都是掩不住的羡艳。而直到徐宁再度回到山上,特意请了昔日的‘牢友’们一聚,说到起了被放下山后的经过。前后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物是人非啊。 宗家父子直接无话可说,韩滔、彭玘相顾无言,呼延灼举着酒碗,连干三碗,对徐宁赔罪。 在座之人都非小儿,怎会不知道这徐宁就是高俅找出来推诿责任的替罪羔羊?那连环马是不是被钩镰枪破的,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要晓得,宗泽也非不知兵之人。就如最初的徐宁、秦明那般,他也想不透呼延灼是怎生败得?可待他亲耳听到呼延灼的诉说,知晓了其中内情,现在听到徐宁的话来,又怎不感到荒唐?在知晓呼延灼的具甲铁骑是怎么吃败仗的事儿后,那梁山泊的形象在宗泽眼中,就陡然是另一幅模样了。而现在么,他眼中精光黯然,心中更是乱作一团。 如果是先前的梁山泊,于他眼中就是一窝横行一时的贼寇,被俘后的宗泽看着梁山也的确非一般贼寇可比。但他半点不担忧梁山泊能祸乱天下。 可现在宗泽是真的为大宋江山担忧起来了。不仅是陆谦的缘故。那陆谦有如此强兵猛将,却始终缩在梁山泊这一水之洼,是他不知晓自己的厉害么? 宗泽不信。能经营起若此一大寨的人,岂是无有见识之人?对比那个可能,他更认为是陆谦所谋所图甚大。 更因为朝廷荒唐。如此作为,叫那徐宁对朝廷心灰意冷,只对陆谦贼子死心塌地,这不是在抱薪救火么? 如此,大宋江山危矣。 宗泽如此忧心忡忡,叫他儿子宗颖听得是目瞪口呆。梁山泊再是了得,也不至于说是大宋江山危矣啊?不至于,绝对不至于。 宗颖如此态度,只惹来了自己老子鄙视的眼神。“李唐百年兴盛,至安史之乱斗转急下,岂非江山社稷之危?”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这跟着徐宁一同上山来的还有陈文昭这么个人,宗泽对陈文昭不甚熟悉,陈文昭对宗泽也无太大的了解。且后者刚刚上山,作为蔡京的门生之一,作为即将上任的知府大人,濮州被破,自身被俘,他损失大了去了。对梁山的态度之敌视,可以预料。 得知宗泽宗颖父子正在梁山山寨学堂任先生一职后,就视宗家父子做叛徒,彼此并未联系多么紧密。反倒是呼延灼三将与宗泽交情更见深厚,盖因为宗泽知兵。三人的交情是在一次次推演战局之中建立的。 “惜哉,不早日相逢先生。如是得先生做参军,呼延可至于今日?”这样的话,单呼延灼就说了不下三次。但事后诸葛,于事无补。 如此这般时候,又一对父子上山了来。 张叔夜父子吃了陆谦一顿酒后,就带上行李,与宗泽、陈文昭做邻居去了。 他与陈文昭倒是彼此知名,晓得陈文昭乃是蔡京的门生之一,但他也清楚这陈文昭为官却还算清廉,而且颇有能力。虽然不会对其好颜相向,但也不会疾言厉语。他对宗泽也无甚了解,但也并不歧视。不认为宗泽父子在山寨学堂里授个课,就是叛变投敌了。相反,在于宗泽短时间的接触之后,张叔夜就认定宗汝霖乃天下一大才。 如此,陈文昭便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孤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后山一丘之地,寥寥几人,却已经纷乱不休。 陆谦一直要人留心着他们几人的态度变化,可却知道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结果的。除非陆谦使那龌龊手段,将呼延灼三将的家眷,悉数都送上山来。如此由不得他们不投降。 再对外散布谣言,说宗泽、张叔夜等已经投降效力,叫赵宋家做出事来,亦能逼的他们走投无路,不得已屈从梁山。只是陆谦没那般下作,亦不觉得如此之法,行的可靠。 如此就只有水磨工夫了。 他现在最纳闷的是青州的变化,那情形太叫人震惊。如此长时间过去,秦明并没被押解打梁山泊周遭经过,因为他根本就没被慕容彦达缉拿在手,秦明先一步反出青州府城,落草为寇了。 具体情况陆谦也不知晓,只知道秦明忽的就造起反来,先一步卷裹了家眷,奔桃花山落草了。 想来是慕容彦达要抓他,结果走漏了风声。 至于那秦明为什么去投奔桃花山,他是不是与周通、李忠暗中有甚联络,水浒原著上绝对是没有的,但现下是不是就有了,陆谦可拿不准。 反正就谍报司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慕容彦达当即就点了花荣为将,引了上千人马把桃花山团团围住。而青州府的兵马都监黄信却被留在了府城内,显然是怕黄信‘自误’。 陆谦添着嘴唇,记得那原著上是呼延灼奔逃到青州,被慕容彦达收留,借了兵马剿灭偷盗了他御马的桃花山,后来又有白虎山孔家兄弟一事,惹得三山聚义,共同攻打青州。又引了梁山泊大军来,宋江活捉了呼延灼,打破了青州城。 可现下梁山泊与青州的绿林好汉虽还有那么点瓜葛,但陆谦能接到桃花山的求援吗? 虽然青州没有了呼延灼,但他们还有小李广。反倒是青州绿林损失更严重,一个秦明根本弥补不了鲁智深、杨志和武松三人缺席,带来的损失。只不过青州的军事力量当前损失严重,反倒是绿林势力增大了不少。倒是此起彼伏,旗鼓相当。 陆谦如此想着,却是没有想到变化甚大的三山的内部是否还能如此团结,以及花荣的心思和那一手神射。他忘了自己掀动起来的影响,对青州的影响了。 别的不说,单是那三山就有不同。人原著上的三山是桃花山、二龙山和白虎山,而现在的三山则还是清风山、桃花山和二龙山。白虎山的孔家兄弟不仅不是山大王了,人还拉起了团练,成为了青州府乡勇的一部分。 三山当中,清风山实力最是浑厚,但燕顺、郑天寿、王矮虎三人虽然得了桃花山的求援书信,却不愿意进援桃花山。盖因为三人都知晓那花荣神射的厉害。于是燕顺留守山寨,王矮虎与郑天寿引了三四百喽啰下山,却半道上转而同孔家庄对了上,去不得桃花山了。 而不晓得花荣厉害的二龙山邓龙,接到桃花山书信后,心想着唇亡齿寒,不可不救。且桃花山许下了重酬,这和尚贪图财货,便点了三百人下山来。 结果正撞上被慕容彦达催逼的甚急的小李广。 花荣与秦明毕竟有同袍之谊,再兼霹雳火武艺高强,清风山下二人斗了数阵,皆是不败不胜。 那日小李广早就在山下邀战,突然听到身后官军迭头呐喊。忙问道:“为何呐喊?”后军答道是有一彪军马飞奔而来。就是那邓龙引来的二龙山喽啰。 花荣正好拿他性命交差。 那邓龙的武艺也的确有几分厉害,只论兵械,并不比花荣弱上多少。可是小李广有的一手神射功夫,连斗了许多合,卖个破绽,拨回马望阵上便走。邓龙见自己取胜,挥舞着兵刃就赶将过来。花荣把枪去得胜钩上带住,把马勒个定,左手拈起弓,右手去拔箭,拽满弓,扭过身躯,望邓龙咽喉上只一箭,正中脸面,那厮躲之不及。 邓龙中箭掉落马下,花荣挥兵掩杀,杀了数十喽啰,抢到了邓龙,更活捉得百十余人。 桃花山上,秦明与李忠、周通眼睁睁的看着邓龙被杀。但过去的时日里,花荣对桃花山多多手下留情,却是不容的他们杀下山去,与邓龙前后夹击官兵。如此看到青州绿林中素来以武艺高强著称的邓龙,凄惨如此,心中生出一股悲伤不提,更是有担忧。这如何退了山下官兵啊? 三人回到寨里,李忠先说:“花知寨武艺高强,秦总管亦不遑多让,只在于他手下兵马更多,山寨喽啰遮拦不住,只得且退山上。倘或那慕容彦达再来催逼,他赶到寨前来,如之奈何?” 就如前文说了,慕容彦达一意伸手进入青州军,那黄信自来养寇自重,以三山贼匪来推诿搪塞慕容彦达。虽然没有明面里交往,便是暗中也无甚言语,一切只在于默契。可三山头领如何不买黄信一个好?秦明是黄信的师傅兼支持者,三山人马自然亦欠秦明人情。 后者此次奔逃桃花山,也没过多的讲究,就是因为桃花山距离府城最近。秦明非只一人,还有满门老弱妇孺呢。 李忠问话,周通默不做声。 秦明说道:“前些日子我被那扑天雕李应擒拿,献给了梁山泊。陆大头领对我甚是看重,我只因顾惜一门老小,不敢答应入伙。现下既然朝廷容不得我,污蔑我与那梁山泊暗通,致使官军前朝征讨梁山泊时候吃了大败仗,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如此,我便投奔那梁山泊又如何?” “且梁山泊为大寨,大树底下好乘凉。二位兄弟亦一同去,不是更好?”秦明意欲休书一份,叫山寨喽啰赶赴梁山。邓龙死了,三山先就折了一个,今后压力大增啊。 “总管说的不无道理。这番梁山泊势大,惹得朝廷瞩目,来日必然会二度征讨。如果破的梁山大寨,必然会扫荡京东两路绿林,我辈留在此处也无甚前途。不如写一封书,使一心腹喽啰去那里求救。若解得危难,拚得投托他大寨,亦不受这寻常官军鸟气。”李忠脑路清奇,可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小霸王凡事都以李忠从事,后者说的破有道理,那于他来自无不可。但转而他脸上却又出现了一抹迟疑,道:“小弟也多知梁山泊那里豪杰众多,其三寨主就是花和尚鲁智深。只恐那和尚还记当初之事,使了坏,叫陆大头领不来撘救。” 李忠哈哈笑道:“贤弟多虑了。他那时又打了你,又得了我们许多金银酒器去,如何倒有见怪之心?鲁提辖是个直性的好人,使人到彼,必然亲引军来救应。”如此就是说定,就写了一封书,三人具留了姓名,差两个了事的小喽啰,从后山踅将下去,取路投梁山泊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为往圣继绝学的安神医【求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去说青州道梁山,就把目光投向江南第一名郡——金陵。 轰天雷凌振‘上’了梁山后,自然得到了更好条件的救治,但其伤口炎症却并没有半点消褪。梁山泊如此能想到的就只有再去金陵城请安道全二次上山。 这回却是不用阮小二亲自跑去一趟了,由谍报司一名探员——乃王定六的表兄弟,前去金陵走上一遭。 这还没过大江呢,他就从沿途上船的行人口中听到了一件稀罕事——正是关乎安道全的。 神医安道全,开膛破肚取婴孩。真真是叫听着惊心,闻后叹服啊。 却是那安道全自梁山泊回返金陵之后,依旧是患者如云。但他医治来者,药到病除之余,却是心中甚不乐意。原来是他去了一趟梁山泊亦大开眼界也。 那梁山泊里的那些大夫较之他来自是大有不如,否则梁山好汉亦不会千里迢迢的来请他医治。是以,那安道全被请到梁山时候,那是带着一种浓浓的优越感的。然后到了梁山之上,赤发鬼刘唐虽然经他妙手回春,但安道全却也被梁山军医唬了一跳。 ——那羊肠线缝合伤口一事,甚是巧妙。是其万万所想不到的。 待听到此事为陆谦之法,还特意向陆谦请教一二。但陆谦那里知道甚医理,只说是自己凭空臆想而来的。见安道全全然不相信,为了免叫他刨根问底,追究不休,转口就将手术讲了出来,还扯上了华佗。 华老爷子给曹操做开颅手术这一说,在如今这时代可已经破有传闻。虽然后世很多人都质疑这件事,但罗大在写《三国演义》的时候,距离后世西医成熟期长达五六百年之遥,谁也不能用一个‘前瞻’或‘脑洞大’就来给罗大下结论不是? 事实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一‘外科’的心。比如《列子》言扁鹊之治鲁公扈、赵齐婴,饮以毒酒,两人迷死,乃剖胸探心,互为易置,投以神药,既悟如初矣。《抱朴子》言张仲景尝探胸而纳赤饼。《后汉书》更言华佗精于方药,病结在内,针药所不及者先与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湔洗,除去疾秽,既而缝合,傅以神膏,四五日疮愈,一月之中平复矣。再或者《抱朴子》言之徐子才剖跟而得蛤等等,如此之类,指不胜屈。 虽然这些传闻并不可全信,但华佗在杏林医家的地位是无须言表的,就是以后世人看来,那描述也与阑尾炎手术颇有神似。 安道全别看是大夫,却也是半个读书人。在宋朝,不为良相即为良医,书生半路出家成为名医的,可是举不胜举。陆谦只把话音向华佗和古文记载上一扯,安道全自己就脑补了无数。 这种羊肠线缝合手术,一定程度上甚至是补全了古文记载的缺漏。安道全可是神医,深明药理医术,那开膛破肚之后如何愈合,可不是一单单‘神膏’就能解释的了得。可是有了这缝合手术做铺垫,且效果是实打实的,古文中的那些记载在他看来却瞬间变得可行了。 那梁山军受伤将士的缝合手术,效果真是很好地么。甚至他还主动帮梁山医护司改进了药方。 以曼陀罗花,用川乌、草乌、白芷等草药混合,制成类似麻费散的麻醉药剂,效果更好;用金盏花、松果菊、山金车花和混合皮硝渣汁、烘陪、结晶所得的药粉,更便于伤口消炎去风。 同时他也从医护司学到了一些知识,比如说蒸馏后的烈酒,以其清洗伤口,可使之更易愈合,且不会炎肿发脓;做缝合手术之时,所处环境干净整洁时,所用器物、经手人亦干净整洁时,患者伤口也更易愈合,而不是溃烂溃脓。 医护司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樊瑞在安道全面前就是个弟子辈的,他的认知就是——如此可少风邪。 陆谦也没告诉他们什么是细菌,樊瑞说是少风邪少邪,那就是如此了。有个解释就可,没解释也可以。反正梁山泊自发现之后便始终是这么用的。 作为一名名医,安道全的追求有很多,但最大的追求是什么呢?莫过于如华佗、张仲景、孙思邈那般,名留青史,万古流芳。 北宋正史中有一名叫张载的大儒,其有一句名言,逼格十分之高,那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作为医家先贤,华佗麻沸散与青囊书早已经失传,便是残篇也不曾留下。这就让安道全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为往圣继绝学’。如此一来,日后医家之中的地位,也当有他安某人的一席之地也。 何况陆谦还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叫他与仵作结合,如此能更清晰了解人体内部器官构造。 安道全整个人的心魄就全被这件事给钓住了,还真做了此等事。 只不过安道全还没有失心疯,他心知这等事情于现下社会是多么之疯狂,如果不加遮掩的敞亮在大庭广众之下,休说百姓会认为其疯魔了,怕就是官府都会来捉拿他。 如此直到不久前,他才寻到了一个绝佳之机会。却是那金陵城中一孙姓家族的少夫人难产了。 这孙家虽非是诗书传世之族,但产业兴盛,财运不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可唯独子嗣稀少,下一辈儿男丁更是一个都无。记得孙家人逢庙就拜,遇神就求。到了寒冬时候,连年施粥,可谓是金陵城内鼎鼎有名的大善人。 如此其少夫人怀上身孕,又经名医会诊,被判定孕是男丁。真真就叫那少夫人成了孙家宝贝。可谁料到,临盆之时,难产了。 那安道全不是产婆,但人是金陵城公认的妇科圣手。孙家人急切之下也请他到府中瞧看。 满堂的名医束手无策。这等事儿碰了上,休说是孙家一金陵富贾了,便是皇宫大内的龙子龙孙也无可奈何。 一干杏林名医尽数愁眉不展,只有安道全还老神在在,孙家是商贾之家,那岂会有不会看人脸色的?更别说孙家的家主,那是一头奸猾奸猾的老狐狸。 在安道全第一个起身要离开时候,当即就拦住了他。“神医留步,我孙家是何境地,神医该当知道。这些年积德行善,为的就是求一后人,就是求一根苗。如能得偿所愿,鄙人愿布施万贯银钱为子孙求富。老夫观神医脸色自如,当胸有妙计,如何不施展开来?莫不是我孙家昔日有得罪神医之处?” “如是这般,老夫愿当众赔罪。只恳求神医发发慈悲,勿要记挂于心,施展援手,救救老夫孙儿儿媳性命。我孙家当感恩戴德,永世不敢忘。” 这孙老员外说着就要跪倒地上,叫安道全慌忙搀扶。“老员外言重了,言重了。孙家这些年,每每积善行德,与安某人休说无有半点冤仇,如是方便,于情于理,我都要尽力而为。” “只是……,这,这,实在是不方便啊。” 做了半辈子大夫,安道全很理解病人之心理。一些事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他可所谋甚大,却是要拿捏一二,否则日后麻烦不小。 哗的一下,不仅仅是孙家家主跪下了,他两个儿子,也全跪下了。其长子至今仅有两女,次子仅有一女,两人都是做梦都想有儿子。现在一个当了侄子的大伯也是不错,另一个都要给安道全磕头了。 如此拿捏了一番,安道全才道出自己的办法,在场人等,包括一干杏林名医,在听到他口中吐出的‘开膛破肚’四字之后,全都傻了眼,化作了木雕泥塑。 “荒唐……”当即就有一个名气只比安道全低上那么一点的大夫喝斥出声音来,随后几个金陵城内的知名大夫纷纷结束了自己膛口结舌的状态,加入了叱责声中。 安道全却是半点不觉得意外,对自己还呆滞中的孙老员外一拱手,做苦笑道:“老员外也是看到了,非是小可不愿,实乃……”话音收住,只做一声长叹。安道全再度拱手,拔腿就向外踱去。这姿态必须是要拿捏好的。 “神医留步。” 安道全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却始终竖着耳朵静听身后叫唤。那果然是如此。孙老员外眼看安道全毫不停留的就要离去,再也不做迟疑,唤住了他。 “老员外三思。”看到孙老员外叫住了安道全,一干金陵名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当即就有就说道。 只可惜这句话赢来的却是孙老员外父子三人的冷笑。 MMP啊。老子儿媳/弟媳/媳妇都马上要完了吗,你们这群狗才废物半点法子也没。人家安神医的法子虽然很荒诞很叫人不敢相信,但最起码还有一丝可能。三人都非白痴,最起码的断定还是有的。那安道全若非有些把握,何至于敢放口‘开膛破肚’?他是活腻歪了,寻死的么? 这边安道全已经叫人清理出一干净房间,自己以热水净手,再用酒精擦手。刀子、针线亦都叫人取沸水置火上滚煮。以自己配出的麻沸散叫那少夫人服送下。 之后就真正的开膛破肚,取出婴儿,割断脐带,再以羊肠线缝合伤口,以药膏覆抹。 所有动作,虽然生疏,但还好连贯,一气呵成。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方腊之谋【四千字大章,求订】 王定六的这表兄弟姓钟名震,这名字比王定六可高大上多了。盖因为钟家早年还是乡间富户,钟老爹是要让儿子读书进学的,这姓名自然不能过于接地气。只是天不假年,钟老爹年只三旬就一病呜呼了。钟家由此家道中落,钟震十五岁就在金陵城码头打混。 王定六上的山后,被许以重任,那自然是要‘提携’自家人的。而想来想去,亲戚当中也只有钟震最适合不过。后者被王定六招到济州后,明白了因果,也果然乐意上山入伙。现在王定六麾下做一探听消息的小头目。 如今带上两名王定六亲随,重返金陵,邀请安道全再度上山坐诊,对他来说自然是轻车熟路。 而对于安道全的大名,钟震更是老早就如雷贯耳。虽然在安道全妻子病逝的时候,他也随着金陵城那一夜之间涌出来的诋毁热潮,嘲弄了安道全两句:自己婆娘都患病而逝,亏得他有脸说自己是神医。 但是钟震很清楚,那时候的自己对比安道全,就仿佛大象脚下的一只蚂蚁,一百个合在一起,也不够人家一脚踩的。 就是在接到如此任务之前,钟震也半点没有将自己与安道全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接到了这趟任务后,他方恍然大悟,自己与安道全这昔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彼此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拉近了那么多了。 是的。作为梁山泊的小头目,他的地位比之安道全这位梁山泊“客卿”来,的确是有不如。 如果安道全能上山,在钟震眼中,就是他的大靠山王定六的地位也必然不如他。可现下安道全不是没上山么,那么彼此的地位就相差无几,而自己作为谍报司下属的小头目是差王定六一等的,这岂不是说自己就差安道全一等了? 从遥不可及,变成现下的能够望其项背,如此一个发现叫钟震心中是好不快活。 如此他正开心时候,听到了这安道全与人“开膛剖腹”,而且还成功的叫人母子均安的消息,那一瞬间,安道全的形象就全然不同了。很自然的,他的地位与安道全也再度拉远了。 三国故事在北宋瓦市中可是很流通的,华佗这人物,钟震是半点不陌生。但他清楚,如华佗那般的神医,天下间已经几百年没有过了,华神医的医术已经失传了。 那么现在安道全是怎么样的?这不是华佗在世么?如此人物,就是上了梁山也是首屈一指的啊。王定六与之的差距都在迅速的拉达中。 只是在钟震渡过长江,刚进入金陵城的时候,才忽的又听到另一个消息,安神医被官府缉拿中,他人跑了。 中国文化是博大精深的。寥寥几个字就能阐述出丰富的哲理,比如那乐极生悲,比如这安道全。 他在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例‘手术’后,声名巨噪,如同坐上了直上青云的火箭,迅速的将金陵城内一干同行,无论是杏林名医,还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全部甩的看不到尾巴。真正的走上了人生巅峰。而后他就被一摔谷地了。 原来是有人状告安道全偷窃尸首,亵渎亡灵。简单的来说,那就是有人告安道全偷了他家刚刚下葬的血亲尸首,玩解刨,搞研究。如此传闻还未经证实,就叫钟震第一时间里对安道全的敬意大减,可想而知这影响有多么恶劣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安道全人跑了,那他可怎么将之请去梁山啊? 要死啊,恁的败运。 钟震就想一头撞死在金陵城下。这趟差事本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可好了,完了。 可他并没有就此返回梁山,而只是叫自己的随从之一,以最快速度返回济州城,去回报王定六。他自己和另一随从,则留在建康府,期望着奇迹能够出现。 当天夜晚,钟震在建康府一家换做平安客栈里住下。本来照他的打算,他是要趁机去金陵城内最最知名的如意楼里痛痛快快的耍一下的。先前他口袋空空,自然无福去消受;可现在不同了,于梁山泊当职这些日子里,他钱财存下的称不上多,可也有数十贯之多。如意楼这等昔日里不敢窥视的所在,好歹能进去痛快的耍一耍。 但是现在,钟震却是半点玩耍的兴趣都没有了。 作为王定六的表兄弟,他还是知道一些寻常小头目所不知道的事情的。比如说此次来相请安道全为的是谁?那人虽然是一介被俘之将,却极得大头领的青睐。钟震只要一想到此,就禁不住满胸的郁闷。这一遭儿,自己办砸事儿是小,怕是真要误了大头领的大事了。亦是要耽搁自己兄弟的前程了。 就在钟震百无聊赖的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却怎的也无法入睡时候。 数百里之外的江南某地。 一处不起眼的地主小院,前后左右却潜伏了不知多少个江湖好手,只因为这里是摩尼教的一处秘密据点。今日摩尼教的无数大佬全都汇聚此处。 近来这段日子,摩尼教在江南受到官府压制的力度是更大了。但凡是摩尼教徒,一经被查证,戴枷站笼都是必须的。而骨干人员流放千八百里都是轻的;胆敢拘捕的,那都是死路一条。 就是江南本地的一些地主士绅们,都开始大力配合起朝廷,共同对付起摩尼教了。 要知道,他们中不少人可都是摩尼教过去的潜在盟友,甚至都是支持者。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摩尼教近来一改往日旗号,政治理念变得如此激烈,如此火爆呢。看看那些口语口号,“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叫地主士绅们听了就害怕,想起来就胆寒。 于是,这些本来是摩尼教潜在支持者的士绅地主,转头就又与朝廷官府合流了。果真是应验了后世的一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虽然那朝廷依旧压榨的他们——江南士绅地主苦不堪言,但两权相害取其轻,摩尼教可是要掘断他们的根基啊。 这么说吧。在此之前,江南的士绅地主受应奉局压榨过甚,那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这些士绅地主自然不甘束手待毙了。他们的反抗策略很简单,那就是官府要对付的,我们就支持。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只是如今这个时代,整个江南的士绅地主还没有如明朝晚期那般汇成一股绳,后者可是有东林党作为纽带的,还有复社为其青年团。完全就是整个江南一盘棋,宋时的江南与之对比就差的老远了。虽然现下的江南也有一处东林书院。 所以也没人主脑着设计,要给官府制造一场足够叫苏杭应奉局变成昨日黄花的大动乱。 宋时江南士绅地主的格局还没那么大,他们更多是如昔日的小旋风,不甘、愤懑,却又不会真正的去造反。只是给朝廷制造些小麻烦。但也不能否认,那的的确确还是有些明眼人,想着有人能掀起一场滔天大乱。他们也不怕留下痕迹来,因为一场动乱能掩盖太多太多的东西。 而他们选定的目标就是摩尼教。 谁让这个教派的传播路线,这个教派的根本思想,从本质上就决定了他们最终的道路。 这一点很多江南的士绅地主都没看清楚,甚至朝廷这些年来的一茬茬官员中也有很多人没看清晰,但总是有明眼人的。也所以,这些年中摩尼教才始终难上台面,近来更是被官府逼迫的有半地下转为了秘密教门的趋势。 在那几个聪明的地主士绅的‘眼’中,朝廷镇压叛乱自然是第一位的,那么第二便是要消除这场大动乱的影响。而想要消除民怨和天下间的负面影响,首先就须先寻找出一个替罪羊来。应奉局和朱勔就是现成的替死鬼。如此,他们所要承受的厄运也就迎刃而解。 甚至于这一场大动乱还能叫江南变得更加的清静。江南的人口太多了,土地也太肥沃了。一场大乱未尝就不是好事。大治之前总是要有一场大乱的。而至于这场大动乱会不会叫赵宋元气大伤,甚至会不会出现推翻赵宋的可能,他们听了只会嗤之以鼻,笑说是无稽之谈的。 这些人根本认识不到底层阶级的力量,但他们能感觉的出,赵宋皇朝的根基未败,只江南一地的害处,如何能殃及整个天下呢?左右不过是一场放大版的王小波李顺起义罢了。 纵然会叫朝廷损失不小,可于总体上看即无伤大雅。 那朱勔和应奉局剃除之后,他们就还是老赵家的良民。赵宋朝廷所持的善待读书人,且不限制民间土地兼并的策略,太叫他们喜欢了。这样的朝廷怎么能去真的推翻呢? 如此之打算不可谓不聪明。 但如此聪明的士绅地主总是那少数的,更多的士绅地主看不那么远,也想不那么远。江南士绅地主阶层串联不起来,所以前者只是少数人的‘私下小算盘’。大多数士绅地主,他们对摩尼教的纵容,简而言之就是对官府的报复。 而至于对摩尼教的支持,他们甚至都不用露面,也不会过多的露面,只需要对手下的佃户稍加‘疏于’管教,那就可以了。或者面对官府“严查”的时候,多做些遮掩就是。这些人中很多很多都不敢想摩尼教会造反的。 可是现在,不管是聪明的地主士绅,还是平常平凡的地主士绅,却都开始与老赵家的官府官员一条心了。 这对摩尼教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 坐在上首的方腊脸色平静,看着底下一干重要人物,或是诉苦,或是叫嚣。 实际上,在决定用从梁山泊取回来的‘造反真经’代替自家的政治口号的时候,他就想到了眼前的一幕。方腊可不是真正的小老百姓。一定的政治头脑他还是有的。 甚至与教派中的各路诸侯都说道过这种可能性的发生。然而他们还是吃了不少亏。至少从明面上是如此。 短短的时间里,只杭州府一地就有不少于千人退出了摩尼教。各地骨干搞私下小聚会的时候,那手下信徒的人数也普遍存在减少。 但另一方面,摩尼教骨干的凝聚力,却也较之先前加剧了许多。政治口号的威力正在显示。 这一好一坏,一得一失,个中玄妙,叫摩尼教高层有的却只是高兴。 如此在诸多摩尼教高层眼中,却是一去伪存真的过程。如今这小小压力都无法承受,来日举兵造反之时,他们这些人还如何担得起重任?如何会真的跟随圣公造反起义? 这虽然叫摩尼教信徒大幅度的减少,却也叫他们知道了自己可信可重之人究竟有多少。 就好比本来是个大胖子的人猛地变身为肌肉男。谁又敢说后者比前者力弱了? 只是这等好处却也有一个巨大的副作用,那就是它从背后大大的将摩尼教起义之时日朝前推进了。瘦身是要有一定限度的,否则就不是去伪存真的瘦身了,而是慢性自杀。 原本在摩尼教高层的眼中,三五年中是不言起义的。但是现在却不行了。摩尼教教徒减少之速度叫他们感觉着担忧,感觉到害怕。为了他们认可的‘保险’,他们必须着手起义的。因为他们谁也不想看到摩尼教彻底的变成一个秘密教门。 “刺杀朱勔一事,刻不容缓。此举于振奋我教士气,凝聚我教人心,大有助益。”虽然这刺杀一事必须要失败。方腊眼睛里转过一道道精光。“再一个就是选派俊杰,前往梁山泊之事。我意已决,就由定天为首,万春与杰儿为辅,再寻五七个干将。人不需要过多,但皆要为我教干城。” 既然着手准备起兵,那就要学会打仗。论武艺,摩尼教要胜过梁山不少,但是论领兵打仗么,他们就要喊梁山师傅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为何要吃人 现还是初冬时节,草木衰败,天却是冷的出奇,寒风料峭,叫人瑟瑟。 陆谦起水路三千精锐,沿济水直通东去。那钟震使人回报王定六,后者再飞鸽报到梁山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山上了。 三千精锐直发青州,沿途经过州县,是噤若寒蝉,纷纷城门紧闭,不敢有半分多余动作。却是陆谦接到秦明三人发来的求援书信,那是喜出望外,当即就决定发兵进援。 “既另两处好汉尚兀自仗义行仁相救,今者鲁提辖与桃花山两位头领又是旧交,秦总管还是受了我山寨累赘,始坏了前程,如何能不去!提辖今朝就且随我下山一趟,由林冲哥哥守寨,我等梁山泊既已经打了东平府,那再破了青州府又有何妨。”陆谦没有想到二龙山邓龙这一世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但求仁得仁么,死的总比原著上强,在绿林中好歹留了个好声名。 除了鲁智深部左中右三营外,还有亲卫左营,此是两千步军主力。陆谦再点阮小二的水师前营,邓飞带领的马军一营,以及栾廷玉、扈三娘,后者引医护司一部。时迁亦是先行一步。 总计水陆步骑三千人。 大军下了梁山泊,乘船顺着济水,直奔青州去。 东平府的新任知府已经履新,但看着城外的梁山泊大军,如何敢说半个不字?陆谦连连举兵,都不知道牵动了周边州府多少的神经。 然而那有的州府明明是不愿意招惹梁山泊的。但是上头有了行文,他们就是不愿意也待愿意。就好比那孟州和寇州。【孟州是博州,前文说了。这寇州就替代德州。地理位置上】 这两州皆是大名府治下。 蔡京与高俅已有默契,在二次征讨大军筹措完备前,大名府必须给梁山泊一定的压力。不能叫梁山泊无感一丝压力,如意行事。却不知道,陆谦也有想法在应对东京城的第二波讨伐之前,先清扫一下周边小怪。所以他亲自引兵东进。 这孟州与德州便就从梁世杰处领下了如此差事。 现在梁山泊大军出动,孟州与德州一个对应济州,一个对应东平府,两州兵马齐出,似乎要牵制梁山泊兵马,又似乎要切断济水水路。 陆谦却是不管,大军依旧直奔青州。动的是梁山泊大寨。坐镇此处的豹子头连发两路兵马来,一路直奔孟州城,另一路就杀奔寇州去。 孟州城距离梁山泊最近,这地方只是一座小城,虽然名州,却也不比一般县城大了多少,连城墙都疏忽修补。原著上武松杀人之后,可是直接翻跳出城。也就是梁山泊崛起后,在任的孟州知州担忧城防衰败,惹得贼寇窥视,才组织民力,修缮了城防。 此州虽小,却也有那兵马都监与团练使。还有一个牢城营,原著上武松就被发配此地。 只凭孟州的兵力,自然是过于偏少。梁世杰早就向孟州与寇州拨调了大批军械,叫两地编练乡勇土兵。同时还派出禁军入驻两地。 现下那张都监已经引着三千兵马赶赴平阴,下一步是否要与寇州军会师,尚且不定。 梁山泊直发大军,索超部进逼孟州,路途比之张都监部遥远,可却不见其有半丝回援的意思。原来那孟州城中还有两千兵勇,再点起城中青壮,足够守城。 试看梁山军历场战事,那就无有强打猛攻者。其辈最爱野战,攻城战绝非其号。且孟州距离大名府甚近,大军进援也是简单。 寇州兵马道路颇为遥远些,其兵也不敢挡梁山泊兵锋。屯驻于东平府北部的禹城,与梁山泊二路杀奔来的杨志部,形成对峙。 于青州来说,这两路兵马却是都指望不上了。慕容彦达急忙召回花荣部,却愕然收到最新信报来,清风山贼寇被梁山泊荡平了。 这算什么?贼寇内讧,还是狗咬狗? 可是在梁山泊方面看来,只是顺理成章罢了。谁叫打劫抢掠百姓的清风山贼寇被邓飞带领的马军给撞到了呢?离得老远邓飞便就看到有黑烟升腾,待到近了,就更能听闻到一派的哭声,看到百姓们携儿挟女,觅母寻爷,分头逃难。而那伙贼寇除了抢掠财货钱粮外,还杀人放火,更抢掠妇女。实在没有不杀之而后快的道理。 要知道梁山泊的招牌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一日复一日的教育下,山寨上下人等尽数宝贵梁山泊的名声。别说陆谦当家做主时候,这烧杀掳掠的事情一概全无。就是那白衣秀士创立山寨的时候,也不曾如此恶劣过。 这辈人叫邓飞撞到了,自然无甚可说的,只管驱使将士们掩杀过去。小二百贼寇一个没有跑掉,当场被斩杀了过百,剩余的连同一个低矮匪首,全被擒拿了。 消息报道陆谦耳中,自是叫他吃惊。用脚后跟想,都能知道这辈人必然是清风山的贼寇。陆谦对清风山上那三个爱把人心肝做醒酒汤的畜生,是半分也不感冒的。这样人等,杀了不足惜。 不过他也没想到彼此就如此的冲撞了,还似乎已经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了。而且更尴尬的是,他此次将兵来到青州,那是受到了桃花山人马的邀请,而清风山亦是来救桃花山的,这还没跟青州官军干上呢,就先把一伙儿自家人给火并了。这是不是有点……,总之,太尴尬了。 陆谦没见王矮虎,一个低矮匪首,那必然是王矮虎了。而是先唤来一干头领们商议。 众人听了内中情形后,彼此面上都一般颜色,尴尬了。 陆谦看他们实在是无甚话可说的,就自好自己开口说:“我素闻清风山三贼,负嵎行凶,打家劫舍之余,还牛羊视人。每食人心肝,吃人血肉,以为快事,此辈断非我等兄弟也。”相比较来,那桃花山上的李忠与周通,倒还算好汉。 “今日既然如此,即便做个了断又如何?除恶务尽。其三人即便识得些江湖义气,却也不能遮奢他们牛羊视人之罪过。此禽兽行径也,非人也。” 单薄了,陆谦的话过于单薄了。这些话说服不了在座人等,更说服不了整个江湖。 因为没有证据啊。如果现在大军打破了清风山,能从山上寻到成堆的白净人骨,那将他们一干人都打杀了,不在话下。可现却是有些说服力不足。 “阿弥陀佛。寨主说的可是当真?”鲁智深开启口来。 “如何作假。此等事情,一问便知。清风山山贼,以人做牛羊,杀人吃肉,非只一例。” “既然如此,寨主何不把那厮提上来问了明白。如果真是这般,洒家一禅杖打他两截。不然,就放了去如何?” 陆谦眼角抽搐了一下,但看在座众人的表情,当下就顺水推舟,应允了去。 这几人莫不是就没看到邓飞通报的么。清风山喽啰那可是杀人放火,强掳民女啊。那些女人被清风山贼人掳上山去后,会是个什么下场,他们就不想一想么?或者说这在他们看来只是绿林本色了? 陆谦也很无奈啊。他终究受后世影响过深,脑频率与这个时代的绿林好汉们,真真有点不搭。 只片刻,王英王矮虎就被提到。这时候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落到了什么人手里。 对于梁山泊的大名他也是如雷贯耳,只是想着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自家在山寨里逍遥快活去,才不愿意到山上去吃人约束。但现在不一样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一见到众人就高声叫道:“梁山泊众好汉听了,俺王矮虎亦是江湖绿林中人,在那清风山上坐一把交椅。此遭下山乃是得了桃花山上好汉的书信,前去相救。” “梁山泊大军进到青州,必也是受到桃花山央求。俺们实是一路人啊。” 陆谦看着眼前的王矮虎笑了,“你这鸟厮真满口胡柴。我梁山泊可没有像尔辈一般鱼肉百姓的同路人。休要言其他,只今日这遭血案,某要砍杀了你,就是不冤。” 这王矮虎的形象着实不雅观,五短身材,却生的甚胖,一双小眼,虽然有神有光,可也不知晓是陆谦先入为主,还是真就那般,总给人一股色眯眯的味道。 王英本是跪在地上的,身后两名亲卫已经离开。他先前说话时候也一直跪在地上,一脸的卖好表情。可现在听到陆谦这般一说,就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耗子,蹭一下跳了起来。 “你这鸟儿犯糊涂了,满口的道学先生。爷爷占山为王,不抢掠百姓怎的过活?你们梁山泊不也是一般如此?” 陆谦笑了。挥手止住其他头领说话,自己开口道:“我梁山泊如何行事,天下皆知。虽然亦杀了无数人,但却从无滥杀无辜,更不会行那女干淫之事。” “更不会如你辈人,把人视为牛羊,食人吃肉。此禽兽之所谓也。”陆谦疾言厉色,这居于人上之人发起怒来,那的确是有股动人心神的气魄的。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就是如此。 王矮虎对陆谦先前所说的嗤之以鼻,可对于吃人这事,却没有否认。反倒是应证了陆谦的话。 “食人一事,古来有之。有何惊诧的?俺们清风山可比不得你水泊梁山,有那一湖打不尽的肥鱼鲜虾。喽啰们偿口鲜肉罢了。” 王矮虎被押下去了。众头领都认为清风山可剿,但陆谦脸色却大大的不好看,这王矮虎说的话,莫不是真就是他所着想的?那该是怎样的社会,怎样的环境,才能叫他生出如此的三观来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做官的有讲义气的吗? 清风山恶贼杀之不足惜。但怎么杀才能收到最大的效益?就是另一回事了。 并且,陆谦还欲借着清风山一事,正式的向全天下江湖绿林‘同仁’们宣布:俺梁山泊与你们可不是真正的一路人。 这事儿他早就想做了。却是没合适的机会,如今正好。 这山寨绿林只劫掠钱财粮食,这个陆谦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于这期间有一些人的死亡,他都能够忍受。就如桃花山这般,时不时的下山抢粮,时不时的劫掠路人,但求财不害命,少伤及人命,也不是一人不杀,如此就好说。 可要是如清风山这种红果果的烧杀抢掠,不将人做人看,罪恶难书之辈。那么,梁山泊就恕难苟同了。 传令给邓飞‘除恶务尽’,后者马蹄翻滚,那留守寨垒里的白面郎君郑天寿,自也被擒拿。 探明了清风山正值空虚,邓飞留三百人跟随船队,自己引两百人杀奔清风山,只不过那大寨主锦毛虎燕顺,却是个机警之人,脚底板抹油,先一步溜之大吉,不曾被擒拿到。 陆谦听报后也无所谓,叫邓飞带兵,押解着王矮虎、郑天寿二人,秉着清风山旧日喽啰三四十人,一并解送到清风寨去。自去做一场公审,来决定这么些人的生死。想来自会有一笔好处落账。 而他自己却在享受了孔家庄战战兢兢供奉上来的一批粮草鱼肉后,大军继续向青州府城开进。 孔明与孔亮兄弟,站在济水河边看着梁山泊大军远去的背影,彼此才在心中大松一口气。二人内心里不住的感激起宋三郎来。谁叫他们上前的时候,主动报出了宋江的名号,而陆谦也卖了他们这个颜面。两兄弟方才丢了一笔钱粮,才不会去感激陆谦讲情义,而只一个劲的在心中感谢宋江。 却是不知道,那黑三郎现如今与梁山泊的瓜葛,正是尴尬着呢。 可睡觉陆谦忘了孔家兄弟是怎么落草为寇的呢。他只记得这俩兄弟本领平常的很,全仗着拜了黑三郎做师傅,才在梁山泊站稳脚跟。却全然忘了这兄弟俩之所以占白虎山落草为寇,只是因为兄弟俩与本乡一个财主发生争执,竟将财主满门良贱全部杀死,那官府捕捉甚紧,只得反上白虎山,聚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 如此说来,这哥俩也不是啥好人。再是气昏了头,能干出将人满门良贱全部杀死的泼天大血案来,也可以管中窥豹,知晓这兄弟俩是什么鸟人了。 天高野阔。梁山泊五百军马,树数十面旗帜来,绝尘东驰。邓飞随军带着考功司的人,在清风寨秀了一场大戏来,陆谦人虽然没出面,梁山泊在青州的形象却一下子生活亮堂了起来。往日青州百姓只是听说梁山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今日却是亲眼见识到了。于是,梁山泊在百姓之中的名声也与日俱佳 虽然这事儿叫桃花山的李忠、周通听了后唬了一跳,但在秦明的一意坚持之下,还是举伙投奔梁山。事实上三人中没一个笨蛋,那青州三山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了,不趁着机会投奔梁山泊大寨,等日后里被青州官府算总账么? 桃花山势单力薄,只他们一家,可扛不住整个青州官府。 陆谦看了三人投奔来,乐得是哈哈直笑。李忠、周通不足为意,霹雳火秦明可大大有用。武艺高强,还有厮杀并统兵的经验,正是梁山泊现如今所急需的。 “两位好汉休得生虑。你等这桃花山却是与清风山不同。陆某人耳朵听的甚远,从来不曾听闻桃花山好汉有那滥杀之举。“桃花山是青州三山中名声最好的一个,但凡拦道大捷,也只是求一个买路财。非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方有见红。如此行径,陆谦是绝对可以接受的。否则那黄门山四杰和邓飞、孟康、杨林,以及本来的杜迁、宋万等人,就都不用说了。便就是看他自己的行径,虽是在“除暴安良”,可打杀的乡勇护院,可也不是全都有罪作恶之人,就比如最初的唐家。 “鲁提辖亦与二位好汉是旧识,曾与我说起周通兄弟迎亲一事。虽然于那刘太公处有些用强,但备的丰厚财力,有的那迎亲贺词,乃是规规矩矩。这强娶也是娶么。”陆谦的这话叫小霸王好不羞惭,脸都红了。那档事儿实在不是光彩。但陆谦话中的肯定叫他心中大是安定。 “如此作为,比之清风山好色如王矮虎之辈,何止胜过十倍?”那个主儿,可是为了个抢来的婆娘,能与兄弟亮刀兵的人。后世固然有那名人称赞他是实是好色,却不遮掩,是率其性耳。但那温陵居士的境界实非一般人可以达到的,陆谦就是觉得如此之货色,为一女色,竟不惜提刀与兄弟火并,重色如此,薄义之处,无需多言。何况那厮还吃人。 这绝不是他本就瞧着人王矮虎不爽,也不是他为扈三娘抱屈。就一丈青的姿容人才,要嫁,梁山泊上,也需嫁给豹子头方使得,却许给了王矮虎,真白瞎了。 如是,于他眼中,小霸王周通就还是一可团结的兄弟,而王矮虎之流,就算了。 青州府治乃是益都城,在青州府境南部,距离北部的济水有四五十里之要。这座城池不一般。正史上,在宋金蒙古交集的几十年中,这座城市具有着非一般的意义。红袄军,杨妙真,一杆梨花枪纵横天下二十年无敌手。简直叫人想忘都难。 不过那个时代距离现下还很遥远,如今的青州城,城高池深,壁垒森严。慕容彦达固然早就把祖宗打仗起家的本领早就丢了,可城池里好歹还有镇三山黄安与小李广花荣。二人究竟是那武官,给了青州府上下不少信心。 虽然陆谦也没真的打破益都城的念想。黄信和花荣不是白给的。 眼见梁山泊大军杀来,黄信也不敢怠慢,昼夜派人出城打听消息。这一日得着飞报,梁山大批人马,由大道向青州城攻来。黄信得些信息。大为惊骇,立刻全身披挂,下令紧闭城门。与小李广花荣就点齐军马,登城瞭望。果然,只见飞尘滚滚,数百马军有如一道烈焰,冲入云霄。在尘头沉浮着数十面大小旗帜,更远处黑压压的兵马掩杀来,把西郊一片原野遮盖了半边。 黄信见来势凶猛,下令守城军士准备弓箭飞石,高悬吊桥,只取守势。那梁山来的骑兵,旌旗招展,一直冲到护城河边。见城里的兵马闭门不出,却也不来叫骂,只绕了城池一周,便在西郊外五里,安扎了营寨。 不多时,梁山泊大军就已经赶到。虽然没有了水师营,但多出了桃花山人马,也有三千人了。这时是冬初时候,农田均已收割,平原上田亩平坦,一望无垠。黄信、花荣在城上瞭望,慕容彦达亦登上了城头来,只见数百具营帐,像无数的白色小丘,在地面上整齐铺摆着。 梁山泊只立下了一座大营,营帐处,每个十座营帐,插一面旗帜,迎风飘荡。 西天太阳沉落,余晖斜照过来,应着人人披甲的梁山军大营越发鲜明。 呜呜咚咚,鼓角之声。黄信望了多时,对慕容彦达叹道:“贼军阵容恁地旺盛,呼延灼究竟输了多少军械于梁山泊?”还有没有道理了,一窝贼寇的的军器武备竟然远胜过官军?叫黄信生是无话可说。 有细作从其他城门转回。却也是城上用绳索垂下来,吊上城去的。黄信问时,他道:“那大寨前面,树立的有陆字大旗、鲁字大旗。”黄信心想,果然是那陆谦贼酋亲至,还有那鲁智深,再加上师傅在,青州决非对手。如是一边加紧防守城池,一边再要知府慕容彦达,二度修下告急文书,差人迎着登、莱两府军马去投递。 却是那登州兵马钤辖马政,收到蔡攸的手书,不敢背违,听闻青州求救,当即便引两千兵马西来救援。而登州即动,莱州岂能不见动静?亦有兵马都监王邕,引两千军跟随马政,西进救援。 只可惜,登莱两府兵马亦腐朽不堪。他们乘船在济水入海口入河,驻足于博兴县城,其驻地距离梁山步骑军与水师营分离之处,只有四十里不到。整个航程可谓是比之梁山军还要近。但至今这支没有自博兴再向西迈进一步的登莱援军,还只是在慢腾腾的赶往青州城的路上。 马政收到慕容彦达求援书信后,与王邕对视一笑,便就把书信置之脑后,不加理会。这并非马王二人傲慢,不将慕容彦达这一知府放在眼中,实乃是二人心下有自知之明。更早早派出探报去查明梁山泊兵马的消息。 人家人数是不多,但各个带甲,岂是登莱两州兵马能比的? 自家兵马是什么样的德性,二人心中还没有点B数么? 梁山泊是真正的巨匪大寇,不是他们往日经历的民乱。话说赵宋虽然朝廷钱粮丰裕,商业经济亦很发达,但农民百姓过的苦啊。赵宋朝廷不禁土地兼并,耕稼不足以给,由是群众起而为乱。 从赵老大做皇帝的第三年爆发了第一次农民起义开始,整个北宋一百六十多年的统治中,正史上就爆出了二百三十多次农民起义。平均一年就有一次半。而如今这水浒版的北宋末年,起义次数比之正史,那叫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亦多是中小型的农民起义,无有头脑,难以形成气候。 这马政与王邕过活了半辈子,那自然遇到过农民起义,甚至于前者能做上登州兵马钤辖之位,就是因为带兵镇压了民乱得力。 也正是因为熟悉内情,二人才明白梁山泊真正的可怕。 往日的农民起义,大的几千人上万人规模,小的则只有几百人千把人。且多是农民,手中一无正规军械,二无铠甲蔽身,所以旋起旋灭。即使他们这些朝廷军将手中兵将力弱胆怯,对之贫民百姓也都胆气甚壮。他们有弓弩与甲士在握,对付起农民起义军来是虎入羊群,势如破竹。 可梁山泊呢? 总兵力是多少他们也不知道。但出动的这几千人里,水陆步骑军皆有,只骑兵便就有五百人,还个个强壮孔武,人人披挂精甲,如此精兵健寇,那就是把他们所有兵力都塞补进去,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休看是四千人,休看是禁军建制,但只要刀兵相接,那就是乌合之众了。 谁让他们平日里就没起过操练兵马之心呢? 平时多训练,战时方能少流血。平时不训练,打起仗来就只能挨刀子。他们是官员,可不是绿林好汉,要讲什么江湖义气,事到临头,明知不可为,亦要强出头。马政王邕就是官儿,谁听说过做官的有讲义气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战地神兵 好几日的时间,登莱联军离开博兴南下,却才走了三十里路。距离千城县都还有小半路程呢。距离府治益都要有三日的路程,百里之遥。 马政、王邕是半分无紧张之色,梁山泊正在益都城下,他们这里自安稳如泰山。 傍晚来风,天空中似乎起了阴云。冬日天色原本就暗得早,加之天空中阴云密布,这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还未过去,天色就黑暗了来。如同一张巨大的黑幕遮蔽了头顶,一丝一点星光都未透出来。 王邕却拍手叫好道:“好,好,天星无月,今夜正好与钤辖挑灯手谈……” 对,这王邕还是一个很好风雅的人,嗜好下棋。而且还别说,人围棋下的就是挺好的。而马政那也是一好棋之人。两人这几日里已经不止交流过一次了。 马政能肯定,王邕现下的精神甚是振奋,便是他也很是惊喜。因为傍晚时候起风了,天空阴云密布,若是接下来能下一场雪来,这可就是拖拉行程的现成的借口了。 他的这个念头才浮起,就突然的听得那快马奔驰的声响,紧接着,一名斥候就出现在他面前。匆匆进入军帐,禀报军情。 “怎么回事?”马政心一凛,沉声问道。 他认出了这名兵丁,这是他亲手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之一。而现在看其额头上一层汗水,那必是有不对。 “钤辖,大事不好。贼人,贼人已至千城境内。千城知县朱明府正巡视县境,安抚民心,在淄水河畔的阳平市被围,突围不得,已经自尽殉国!千城县大乱。” 这个消息,象是隆冬里的一声惊雷,震得马政、王邕等人都是头眼发花。那王邕更双足一软,一屁股坐回大椅上。“怎的到了千城了?” 千城城外,陆谦咧着嘴,冷笑望着北方。四千登莱兵,很肥的一块肉,正要一口吞吃了,省的日后席卷胶东之日,多的麻烦。虽然就派去登州的人回报,登州陆勇不是一般的烂,倒是登州水军常在海浪波涛里打滚儿,还颇是凶悍。可好歹是块肉不是? 他引兵南下青州府治,只是为了演戏做全罢了。却不想还引出了这支人马。 登莱军里,马政当即就传下令来,今夜里务必要严防谨守,勿要被偷了营去。他们距离千城县城也只有二十里啊。 事实证明,这不是马政的臆想,而是先见之明。当夜里,陆谦果然过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叫马政的面颊直抽,只是全被马蹄声吸引了心神的马政,根本就没想到,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陆谦已经亲自领着武松、郭盛、吕方等人,带引着三二十名精锐,悄悄地摸近了营垒。 别看宋军时间很充裕,但他们立下的营垒却很简陋,谁叫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会遭遇敌人呢? 陆谦叫时迁先去探路,然后一拨人慢慢摸过来,他们这一面一无鹿砦,二无深壕,就连竹签铁蒺藜之物都没有。前方只有一道栅栏,那木头粗细还比不得成年人之手腕,不要说武松、陆谦了,就是手下的精干喽啰,一刀看下去也能斩断两截。 在陆谦他们身后,还有栾廷玉带领的三百马军,其他部分则由邓飞带领,只在远处或动或静,吸引着马政、王邕的注意力。 宋军大营的戒备还是很森严的,时迁围着营寨兜了一圈,也没寻到机会跳进去。陆谦就所以叫他在一旁呆着了。 穿着一身黑衣,距离前方栅栏只剩下十几丈距离时,陆谦知道玩硬的时候来到了。 一波箭矢射过,夜黑中陆谦、武松等纷纷挑起,挥舞着刀枪剑棍,直冲着宋军营垒杀去。 反应过来的宋军立刻把弓弩射回来,当然,弩箭是极少的。而陆谦他们呢,人人都身披重甲,为首四人更个个都提着一面加重的团牌。一伙人顶着箭弩冲到栅栏下,武二郎先就将手中的团牌猛力投掷了出去,如同一飞盘,直接把当面的栅栏打的断裂。 陆谦、郭盛、吕方三人有样学样,团牌砸去,栅栏碎裂,木屑横飞。周遭的宋军弓弩手抱头而窜,等到他们立足脚步的时候,陆谦等已经各提着兵刃杀进了宋军大营中。 “上马!”栾廷玉命令道。 在他身后,三百名骑兵齐齐上马。他们已经休息多时,现在该是破敌立功的时候了。 “冲啊——”栾廷玉又下命令。 “杀!”众军齐声呼喝,然后纵马向着宋军营寨冲去。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点起了一枝火把,在他们身后。一片火光平地生气,配合着滚滚的马蹄声,就仿佛出现了千军万马来。 这样的动静,叫马政如何不转移眼睛来,他向声音传来处看了一眼,然后就倒吸了口气。 他也是见过场面的人了,以火把算入,少说也是有三五百贼军骑兵到了这儿。想来必是那梁山泊的人马无疑了。 而且对方先以坚冰突破了栅栏,后续人马还将栅栏砍翻了好一段,如此敌人的贼骑就可以直接撞入营垒里了。这一仗完了。 对手中人马知根知底的马政,根本不认为登莱军能扛得住数百马军的冲击。 “走——”马政一扯王邕道。 后者满脸的懵逼,“这怎么……怎么,就败啦?”贼兵杀来,马政不思组织兵力抵抗,反而拉着自己走,岂有这样为官为将的? 只不过,王邕不是那愣头青,定下心神后就急忙跟着马政逃走了。 后者在上马逃窜时候,还一个劲的大喊:“贼寇无多,将士们休要慌张,都与本将君杀上去;贼寇无多,都与本将军杀上去……” 如此这一仗打下来,梁山军是轻松之极。那拼杀的时候并无多长久,抓俘虏的时间却是更长。黑夜中,四千登莱军,半分斗志也无,除了被砍杀的二三百人外,当场投降的就不下千人。剩余的就都趁机逃出营垒去,奔到野外里了。这就给梁山军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忙活到天亮,外逃之兵勇也只是抓捕了半数,四千登莱军愣是有千多人逃了去。 随他来的共是五百三十人,方才阵亡了十七入,伤了三十五人,十分之一的战斗减员,让他甚为心痛,但也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一把真正的神兵,只有用敌人的鲜血来淬火,才能称得上真‘神’。骑兵就是未来梁山军的一大神兵利器,那也必须要历经战火和死亡的磨砺才行。 …… 家中有急事。感谢摸摸头、萌い幻和四_万的打赏 第二百一十六章 急先锋英雄孟州城 就在陆谦夜袭登莱军得手的时候,青州城头上,黄信、花荣正看着一块写满字迹的白帛,默默不语。 这是从城下射上城头的,射箭的人就是秦明本人,而在白帛留名的人是陆谦。 小李广和镇三山都是不愿意上梁山的,前者是世代将门子弟,虽然人官小点;后者兵马都监做得好好的,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如何就愿意上梁山了? 他已经记不得原著上,那黄信是怎么上梁山的了。并不知道人镇三山是真讲义气的。但就眼下的情况看,花荣是不愿意落草为寇的。这个陆谦在进入青州府之前,就先得到了时迁的回报。鼓上蚤早一步就与花荣取得联络了,后者也给面子,没把时迁给捉拿看,而是直言相告。陆谦自负自己与花荣没甚过深的交情,这人心中不愿意,强拉来怕是要坏情分的。 而镇三山黄信却是另有原因。霹雳火不愿意连累自己的徒弟,陆谦还能怎么着? 青州城内有这两个人在,那是很难攻破的。 此次进发青州,陆琴是存在打下青州城的念头的,但这只是附带。他更重要的为两点:其一,收取秦明并桃花山;其二,引蛇出洞。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尽可能的把周遭的宋军吸引出来。别以为大名府的小动作,他就不知道。孟州、寇州的动静,大名府的动静,他都专门派人盯着呢。 梁山谍报司的情报网是只铺展到了济州周遭,但重点布控与整体规模是不相冲突的。 现在他这一出来,孟州、寇州乃至大名府的兵马就都动弹起来了。在应对东京城的二次大军讨伐之前,先将周边的小怪清理清理,顺便升个级。 现今梁山泊已经把自己周边的州府打个凄惨,再环看四周,还说得上威胁的,除了西面,就是北面。西面的东京和应天府,兵力雄浑,那威胁短期内是解除不了的。可是北面呢?大名府的兵却不是无限制的。它与东京城的距离也不比应天府那般近。 先前大名府已经在高唐州吃了回大亏。把仅有的一波精兵丢个七七八八。可是大名府的兵力依旧雄厚。孬兵也是兵的好伐。 何况大名府中有的是兵器作坊,武备军器储备充裕,梁世杰但凡得到授命,转眼就能招募几万人的土兵义勇。这可是一极大威胁。 再说几万兵甲,放在大名府这座精兵大丧的城池里,这不就等于小儿持金闹市么,太叫陆谦垂涎了。不然,陆谦要打个濮州城还动用了八千步骑呢。可是远征青州,却只动用了水陆步骑三千,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就在他决定大军转回梁山的时候,陆谦收到了东京城信报的来书,那老赵家的二路讨伐大军的主帅终于定下了。乃是侍卫步军都虞候何灌。 何灌是何许人也?陆谦初闻其名号,是真不知道何灌是何许人也。上辈子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物的,而现下这一世,他倒是知道这么个人物,但说论其他的事迹,就全然不知晓了。如此问及鲁智深、秦明等人,却尽皆知道。 原来此人虽于后世‘默默无名’,可是在眼下,却是一朝廷名将,还是文武双全之辈。 何灌系开封祥符人。因为武选登第,做河东路从事。后为府州、火山军巡检。彼时辽人常越境而汲,他亲自划定彼此界线,遏其来势。辽人大忿,举兵犯境。结果何灌迎高射之,发辄中,或著崖石皆没镞,辽人惊以为神人在世,悄悄的退去了。 可以说,自王舜臣这个堪称‘机关箭’的神人老去后,大宋神射,便首推何灌。 或许那小李广的箭术也不次于他。可花荣一没何灌的名气,二没何灌的地位,便就是在齐鲁之地,都没几个人晓得他。 后何灌再被任命知岷州(熙河路),凿引邈川水灌溉了数千顷偏僻田地,河湟一带的人民将之叫做广利渠。不用半年,就改善了耕地质量二万六千顷。当地百姓信服,何灌举旗一摇,轻而易举的便招募到了七千四百当地(熙河兰湟)青壮弓箭手。 现今年值五十,正值一员将军的黄金之年。此人为侍卫亲军里的一员大佬,准确的说,并非高俅一系人物,能被高蔡推举来,提领大军,可非易事。那暗中可能都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交易了。 但不管怎样,由何灌这一人物,担当二次讨伐大军主将,已是板上钉钉的了。赵佶无疑也对他甚有信心,而二路兵马的数目,想必也不会过少。 这主帅有了定论,要筹措兵马,对于东京朝廷就是轻松的了。时间留给梁山泊的不多了。 陆谦望了一眼西面,他相信林冲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如此就看豹子头的作为了。 此时的孟州城下。天王李成提领着一万大名府禁军,已经奔到。而那孟州城外,一座梁山军的营盘与孟州已经对峙有些时日了。 后者人数不多,据孟州知州通报,人马怕只有一两千人。贼兵抵到孟州城下后,不两日就有一支兵马折返回了去。所留贼兵只是这些人,但孟州兵少将寡,且担负着守城之重,不敢轻易交兵。 李成听闻后先就是轻视了梁山军,且这支梁山兵马的军将乃是索超也,更叫李天王小觑了去。后者未被中书相公抬举之前,只是一小小正牌官罢了,有何大能耐? 此刻入冬的第一场雪早已停了下,但天色未放晴,终天阴云暗暗的,只是刮着西北风。 大名府大兵压进,按照道理,梁山军应该心惊胆战,士气低落才是。可是那每日都出营,风雪无阻,日日“巡视”孟州城四门的梁山士卒,步伍整齐踏了积雪,唏唆作响。那寒风刮起了地上的碎雪,向人脸上扑着。一个个兵勇,依然挺着胸脯向前,一点也不畏缩。 索超骑坐在后面,手提蘸金斧,更有一种英雄气概。这梁山军人数虽不多,却依旧在四城绕行了一匝,再整队回营。显然,这支小股梁山匪寇是要正面迎战大名府兵马的。 急先锋的气概不仅叫孟州军,看了糊涂不明白,却自也佩服索超的胆气。消息传到李成耳中,呵呵一笑,依旧是不以为然。索超在大名府当差非只一年,他是什么脾气,李成也有耳闻。否则就他那一身的好武艺,怎就落在正牌官的微末位置上,提拔不起? 在他的眼中,这索超就是如此的一个愣头青。一介莽夫,不识兵法之妙,不知兵阵进退。 却哪里知道,急先锋如此气概生叫孟州地界的不少汉子佩服。 索超这日下午引着一队人马,绕着孟州城转了一圈,却见十几个壮汉,手拿木棍、朴刀,成串向着营地投来。首先一人,见到索超当即拜道:“小人李泰,日常在本州讨口吃食,早就耳闻梁山泊的大名,心神向往,只因老父尚在,不敢远离。两月前老父病逝,小人无了牵挂,即生那投奔梁山之念来。现见索先锋英雄气概,畅想梁山泊好汉义气,佩服之极。愿做麾下小卒,牵马坠蹬。” 索超听闻了大喜,向李泰道:“你这壮汉有此见识,端的喜欢。你懂的弓马武艺么?”李泰一挺胸脯,骄傲的答道:“小人在孟州也薄有些声名,武艺不敢说一个高强,却称的上略懂得些来,便是跟随俺前来投奔的这班友人,也都会使动枪棒。” 急先锋脸上笑的更是灿烂了。照李泰讲,他在这孟州城里还是有名有姓的,如此就好办多了。先一口应允了下来,叫亲随引着他们一伙人下去更装。再就唤过副将薛永,要他着人去探寻李泰的过往。如果真的是义气汉子,自当收入麾下。可要是官府坐探,就尽剁碎了去。 到了晚间,薛永着去的人已经转回,告了一通。这李泰绰号石敢当,敢作敢为,讲义气,在孟州城中声名真是不错。索超听薛永通报后大是欢喜,当即着人唤了李泰一伙儿人来,面问他们一些武艺,又着他们在帐前映着月亮,舞了一顿棍棒。 索超道:“李泰武艺却还尚可。现今用人之际,我也不当闲散了你。于今我便着你做我亲卫副都头,你手下的兄弟通通拨给你管。明日就跟随我去巡哨四门。”这话说的,好似孟州就是他索超的一样。 如此索超终日在寒风里进出,不曾片刻得闲。又过了两日,天气放晴,朔风停止,索超正在帐中披挂停当,使人擂起鼓来,将手下兵马全都聚集,那也的的确确是两千人出头。 三通鼓响,排立的兵士,各各挺枪露刃,肃静站立。就是李泰等人也都穿着簇新战衣,手执雪亮兵器。却是那天王李成的大军已经逼到近前来了。李成先叫人下书来,却是他帐中之人说起索超武艺难得,又是官军出身,不若一纸书信递去,叫他迷途知返,好兵不血刃而竟全功。 李成虽觉得就索超之脾气,未尝能够迷途知返。但想来我众敌寡,其引兵不退,怕也有梁山泊的授意在,那不是被人当做了弃子了么。自己此时伸出手去,未尝就没有一丝得手的可能。 如此就着人带亲笔书信一封,前往了梁山军营投来。索超对李成的书信是看都没看一眼,他自坐下决定后,就不是半途而废之人。何况陆谦对他可没半点亏待,而那梁中书呢? 自己搞丢的是蔡京老狗的生辰纲,李成即便在信中许诺必会叫他无碍,索超也半点信不得。 李成李天王的名头在大名府里可没什么信誉值的。 下书人见两旁兵士,穿着簇新战衣,手执雪亮兵器,却也暗吃了一惊。但他眼神都还在观察索超左右的士卒时候,后者已经大喝道:“梁世杰辱我太甚,奇耻大辱,日后必有一报。李成,梁世杰之走狗也。今日我留你这张贼嘴回去报信,且饶你性命。你回去对李成那鸟厮说,叫他好好的看守住那狗头,此战我先斩了他首级也。”说着,向站在身边的李泰道:“把这贼鸟厮耳朵割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急先锋夜袭李天王,蒋门神倒反孟州城 索超叫人把丢了耳朵的下属人乱棍打出营地,自己在军帐内静静思忖了一会,便传薛永过来。向他道:“李成劝降不得,必会提兵前来攻打。此战干系不小,我等为山寨效力的时候到了,且去传谕士卒,准备厮杀。”然后吩咐周谨快马前去打探。 这周谨从没在陆谦面前说道一声要入伙梁山的话,只是此遭索超带兵下山时候,向豹子头请命跟随左右。急先锋却是深信他。 待到申时过半,隐约之间,已见西北角平地下,拥起一片尘头,风势一卷,正向孟州城扑来。索超料着是大名府军大部逼近。 此刻周谨带着数骑远远地看着大名府军来处。见得西北边尘雾高卷,如平面拥出了一排山影也似。在尘头里,旌旗招展,随风送来,鼓声冬冬,震天震地的响。 不多时后,就看到周谨带人返回营地中。 他向索超报来说:“李成部果是有步骑万人,就在孟州城西五里处安营扎寨,只遣派了百十人入孟州城。” 一万大名府禁军,再加上孟州城的兵马,已经五倍于索超部了。 急先锋却不以为意,向左右说道:“意料之中也。李成若提兵来救孟州,不调动个上万人马,他如何敢来?我预备厮杀时便料得他来势不善。”薛永、李泰等人听了尽数笑起来。 索超再道:“那大名府兵马早已荒废,昔日我在彼处任职时候,只是稍微将手下将士约束的严格一些,就惹来无数排挤。那里的禁军便是连义勇土兵都不如,白瞎了国家那般多钱粮。如今李成这鸟人来了正好,且教他见识见识什么是天下骁锐,要他知道我梁山泊的厉害。” 索超看看天色,黄霭满天,西北风刮得甚紧,吹过城外田野树林,呼呼有声。那轮太阳,就仿佛被一层黄绫给遮掩住了一样,没有半丝儿温暖。料着这日晚间,必无月色。 索超向薛永说道,“果不出兄弟所料,李成未因怒而起兵。今夜里,我便带人行一次偷营事,先折了贼兵锐气。明日再战便益发容易了。”按照薛永之策,只叫索超引少数精兵偷袭大名府军,而他自带领兵马守在孟州城下,城内兵马旦敢开城救援,就叫他们开的起,闭不上。 当下索超就点起三团前营,督率兵士们饱餐战饭。初更以后,周谨先领了二百人出去,接着索超引剩下三百人,并着自己的亲卫,做第二波。 两拨人马直奔大名府军营地,小半个时辰后抵到位置,就那大名府军阵营里,灯火遍地,刁斗相闻。此时西北风还在刮着。纵然有些响动,大名府军在上风却听不到。待到二更时候,周谨部首先喧闹起来,二百人站着不动,只一个劲的大喊大叫,敲锣打鼓。黑夜中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杀奔到了。 等到大名府军营地内齐齐点灯,纷纷披甲起身,一片警戎的时候,周谨叫将士们停下声响来。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索超这里又命兵士们一面狂敲军鼓,一面高声的呐喊。 这却行的是骚扰之策,即疲惫官军精神,亦要他们放松警惕。就如那‘狼来了’一般,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时候还会相信吗? 反正李成是不敢黑夜里提兵出营的,自己手下兵将是什么德性,李成能不晓得?他再是气恼也只能按捺到明日。且说了,这李天王还是很存的住气的,否则下书人被割了耳朵放回时候,他就已经暴跳如雷的提兵来厮杀了。 从二更天到四更天,半夜的时间过去了,周谨与索超是遥相呼应,彼此一唱一和,时间或长或短的上演了十几场演奏会,让营地里的大名府军被折磨得是欲死欲仙。 而从四更天之后,如此响动就再也没有了。李成开始时候还不能全然放下心来,可是五更都到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再没听到贼寇的骚扰,就是李成也放松下来,躺下休息了。 他没有夜光眼,看不到就在营寨外二三百米的地方,两拨梁山军士卒正在默默地吃着干粮,喝着冷水。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雪都下了一场了么。而他们却在冬夜中呆了大半天了。 也亏得梁山军士卒底子厚,要是换成宋军,不管他们纪律上是否能忍受的住,光是这夜间的寒气也叫他们十层战力去了七七八八了。 这大名府军素知梁山军的兵力单薄,又是临近黄昏时候方才安营,只是支起了帐篷,在外面堆些鹿角栅栏,不曾筑垒挖沟。这里黎明时分,梁山军猛的杀到,兵士们打起火把,一面呐喊,如两条飞火阵就地狂卷起来,向大名府军营寨里扑去。 后者被骚扰了半夜,精神早疲,不少人已经沉浸在梦乡里,现下猛地打睡梦里惊醒,有的人是仓皇惊恐,有的人却是以为又是梁山军在虚张声势,他们闭着眼睛嘟囔一声,翻了个身捂住耳朵打算继续睡下去。 梁山军现下还做不到人手一弓,可前营是每部中最精锐所在,可以说人人带弓。两股人马冲到大名府军营垒前五十步的时候,其中一部分人就站定了身子,将火把插在地上,抽出特质的火箭,点燃箭头,弯弓搭箭,对准大名府营中就射了进去。 数百支火箭就落入了大名府军的大营之中,落在了帐篷、栅栏之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况且火箭又非一锤子买卖,后续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下,火焰不断从大名府军营之中升起来,战鼓铜锣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数百名士卒站在城头之上发出一阵阵的喊杀声,再一次打乱了大名府军营内的寂静。 许多大名府士兵慌里慌张的从帐篷中钻入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熊熊燃烧的帐篷和无数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的士兵,再听到那震天的喊杀声,无数大名府士兵仓促之间来不及多想就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贼兵偷营了,快逃命啊。”都顾不上披甲执刀,就连忙向营外逃去。 索超此刻已经带着士卒破开营寨一角,杀进了营寨中。梁山军士卒一边追逐砍杀着大名府军,另一边还在撕心裂肺的高喊着:“李成已死,我们快快逃命吧,梁山贼寇已经杀进来了。” 这些呼喊让大名府军营之中愈加混乱,无数的宋军士兵在黑夜中四处乱跑,生怕自己跑的慢了被梁山军追上杀死。 而李成披挂战甲,提刀跨马时候,整个大名府军营已经乱成一团,仿佛炸营了一样,仓促之中就便是他也一时之间不好收拾。 不过李成毕竟是有些胆识,明白这时候最要紧的是安抚军心,连忙带亲兵上了最高处的所在,命人用火把照亮了自己的面孔,让他们大声喊道,“李都监在此,尔等休要慌张。” 这李成身着一系红袍,披挂铜铠,特地显明。始终一亮脸,早有几十枝弓弩箭矢,向他射去。那些人一个个穿着宋军的战袍,但每人胳膊上却都扎着一条显眼的白巾。 李成不想会有箭弩射来,急忙躲避,却未全然躲开,周边几个亲兵尽数被射翻,他自己肩膀上也中了一箭,翻身滚下鞍来,却又抓了缰绳,爬了上去,打马就逃。 引着这支队伍的人不是别的,就是李泰。他刚刚投奔梁山来,正要立下功劳,好在山寨上正式有个立足之地,现见李成中箭,哪里再肯让他跑去。自己举着大刀,吆喝一声,就引带手下兄弟向着李成杀奔去。只是李天王武艺真的不俗,纵然中一箭,却单手提刀,两腿夹马腹,奔上前一程,待到李泰赶到近边来,得看亲切,举起大刀,横空一挥,将他连肩带臂斩落地上。 索超在阵中看的分明,气恼不已,大喝一声,策马举斧就向李成杀来,李成却哪里会与急先锋对战?只把马头调转,向着后营飞奔。 此时的孟州城内一片大乱。早在大名府军营外鼓声响起的时候,孟州城的四城上就灯火通亮,知州更是亲自出现在了西门,身边还有着主将张团练,而张团练身边也有着一个高大的黑壮汉子。此人个头六尺有余,生的是虎背熊腰,往那一站,恍惚如是一尊金刚力士。这人的姓名唤作蒋忠,生的好大,能使一手好棍棒拳脚,江湖人称蒋门神,乃是孟州张团练收拢到的一条“好汉”。 如此正值孟州用人之际,那知州看了蒋忠这人就是高兴,亲口许他,但凡能立下功劳,必有好处于他。叫蒋门神听了好不欢喜。 他这人有着一身勇力,来依附于张团练,那求的就是一场荣华富贵。而知州的大腿,是比张团练更粗的所在。 孟州知州眼看着梁山兵马袭扰大名府军营地,当即也调兵在孟州南门,作为震慑。但见到梁山泊只是骚扰,慢慢自也烦了,转回州衙休息。 如此直到黎明时分,梁山军偷袭大名府军营,却眼看就要得手,匆忙赶赴城头的知州连忙命令张团练带兵威逼梁山贼寇营地。虽然他也知晓如此局势下,紧闭城门据守,更是安全。但他要顾及下‘政治’影响啊。 这大名府援军是来救援自己的,背后站着的可是梁中书;他小小一知州,如何敢不救援?那救的起救不起是一说,救与不救,便是另一说了。 于是张团练就扑了。索超是引着一个营去了城西北,可城南梁山军营寨里还有薛永呢。 张团练带了千多人马杀奔出城,被等候了一整夜的薛永等了个正着。乱战当中,孟州军大败,张团练是拍马就向回逃,梁山军也就跟着进了孟州城。 待到索超得胜归来时候,孟州城上已经飘扬着梁山军的旗号。薛永身边还立着一尊金刚大汉。 “哈哈,哥哥快来。我与你介绍一位好汉子。”薛永拍着身边蒋门神的肩膀,大笑道:“这位可是今夜里的大功臣,不仅斩了孟州知州,还提来了张团练的首级。” 蒋忠这一刻对着索超笑的是分外憨厚。 第二百一十八章 蒋门神上梁山,咋就那么好笑呢? 待到陆谦引兵杀到东平府城的时候,寇州军与孟州张都监带领的三千兵马,早已经被杨志引领的梁山将士杀败。 从大名府开来的大刀闻达,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对他来说,高唐州分外值得留恋。 等到陆谦与杨志汇合,押解着两千多战俘,进入济州时候,就收到索超部捷报。 后者不仅打溃败了李成带领的一万大名府禁军,缴获了不少的刀兵军械,俘虏也抓了千多人。更拿下了孟州城。 如此战果,直把杨志都压在了身后。而陆谦细问经过,发现病大虫薛永这个老乡,真是甚有几分头脑。莫非他真的有这阵仗上的天赋? 当然,这时候他也收到了安道全失踪的消息,还有那蒋门神投效梁山泊的消息。 前者叫他心里堵了块大石头,后者却叫他笑的连心口上的石头都给震碎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这怎么可能? 蒋门神啊。那可是水浒里被定性的坏种之一。如此人物,在诸多的读者眼中,那泰山下摆擂的擎天柱任原都比他形象好。 当然了,这蒋门神在原著上也只是一个龙套。最最出名的一场戏就是被武松醉打,而这场戏的起源——那金眼彪施恩也不是甚好鸟。 说到起蒋门神,陆谦不得不想起施恩。毕竟是孟州么,提到孟州,提到了蒋门神,再不想起这金眼彪,想到那快活林,他就白读水浒了。 原著上武松的命运转折,就在孟州,这当中少不了施恩的手笔。也正是这个金眼彪,用手段,恩义结识下武二郎,才让武松一步步陷入孟州的纷争之中,最终被逼到不得不反的地步。 谈谈施恩与蒋门神。在这两个人身上,后世很多人都知道,施老爷子写水浒,所使用的标准乃是最最典型的双重标准。不管过往坐下了多少恶事情,但凡碰到梁山泊好汉了能讲义气,那就能洗白。张清孙二娘一类人,就是个最好例子。 而这蒋门神与施恩的最大差异,边就是前者与武松的敌对立场贯穿整个出场过程,后者在利用了武松夺回快活林后,却也在武松被冤枉下狱之时三入死囚牢,显得非是那过河拆桥之辈,露出了两分真性情来。这蒋门神与施恩的故事就发生在同一时间线上,可比较性极强,比较明显。给读者的印象也一般是如此的:施恩是好人,而蒋门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坏人就该死。施恩被蒋门神前后两夺快活林,还被打成个重伤,很值得同情。 可实际分析内由,这二者间的争斗,完全就是孟州两股官场势力为争取利益、好处的争斗么。是新来的张团练和老早就在孟州立足的施营官之间的争斗。前者要在孟州利益上分一杯羹,且就看重了快活林,这才是施恩被打,快活林被抢的真面目。 这蒋门神背后的张团练与施恩背后的施老爹之争,是并无谁好谁坏之分的。 施恩是一个仗着老爹官势而铺开场子的官二代,蒋门神则是依靠着张团练为后盾的白手套。 蒋门神不是啥好鸟,那施恩也非好汉。 是以,陆谦对施恩并没什么渴望,对蒋门神更没啥渴望。在他眼中,如今这厮就是一个混入梁山泊内部的异类。 只是这蒋门神立下的功劳颇大,又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惹得薛永和索超都甚喜爱之。这人武艺不错,功劳又大,断没有不叫人上山坐把交椅的道理。 陆谦心里无数个念头转过,却也不能开口相阻。孟州之事已有定论,蒋门神无论是从打自保的主意起见,杀了孟州知州和那张团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终究是事情已经做下。在无数的梁山泊人物眼中,他就是杀官了,已经无回头路可走。陆谦必须认下这么个人。 如此倒是叫他痛惜那个石敢当,对比蒋门神,那绰号石敢当的李泰,更叫他放心。只是这个在水浒上不曾出场的人物,在他眼下的队伍里,也是刚刚露面,就领了盒饭。陆谦吩咐下去,以头目之礼,厚葬之。 还有那金眼彪施恩,这场孟州之战,都叫人不曾听闻过施家父子的音讯。那孟州牢城营已经被打破,内中的牢子、节级、差拔被清算了不少,牢狱里的汉子大半跟随了梁山泊,唯独是那施家父子不见了踪影。 陆谦却也不以为然。 此番战事,梁山泊的战略重点就是清初大名府的军事力量。虽然闻达那厮始终驻兵高唐州,但李成和孟州城,以及东平府之战,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目的的。 此次,秦明、李忠、周通、蒋门神,还有先前的金枪手,陆谦却也是要做好安排的。 大军返回山寨,设筵宴,犒赏马、步、水三军,一番庆贺自然是少不了的。事后陆谦邀众头领齐聚聚义厅,张口说道:“诸位兄弟皆当知晓,东京城二次讨伐人马已经选定,由那侍卫亲军步军司的都虞候何灌统兵,座下自然少不了精兵强将。” “我山寨众兄弟虽勇武,兵马也操练得力,器械更不逊色于官军,可主战兵马到底是少了些。万幸正值此时,秦总管、徐教师等五位好汉,上山入得伙来。既如此,我梁山就再扩兵一番。来日战阵之上,叫那东京城知晓我山寨好汉的英勇。” “还是行那营团兵制,新增步兵两团,分别有秦总管和徐教师做那团正,李忠和韩伯龙两位兄弟为辅。薛永那作训司枪棒教头之职,有蒋忠兄弟来担任。周通兄弟则预备军第二副将。” 小霸王周通的武艺相当平庸,估计比之杜迁、宋万来也强不到哪儿去。如此人物,预备军里正适合他。周通上的梁山前,就已经晓得梁山泊司职划分,这预备军明显就是一养老的地儿,可权利却是不小,且甚安全。周通也不是那有大胸怀抱负的人,乐意领命。 秦明、徐宁和李忠就更不需多说了。三人都很清楚梁山军兵制,更明白梁山军主战部队人员的素质。徐宁相信,就是同等数量的金枪班人马对上梁山军主力,也会被爆成渣。 不是梁山军人人都比金枪班人马武艺高强,而是历经战火的骁勇之士与温室花朵的比较。 或许这兵力数量比不得秦明本来统辖的青州军数量,可是质量上呢?双边根本没得比的。 韩伯龙从亲卫统领的位置上退下,来与徐宁做副手;那空下的位置由武二郎递补,郭盛、吕方的身份,也正式成为亲卫左右副统领。 就连蒋门神对于自己的地位也没甚意见。作训司是负责整个梁山军操练的所在,他虽然只是负责教习枪棒的教头,但也不错啊。 当日城门被破,他先就护送着知州逃回州衙,本是准备立刻就逃走的。可哪里想到梁山军来的那么快,那张团练都被逼不停向州衙一带退缩来,且走都难以走脱。显然势头不妙。蒋门神为了自保,就只能先下手为强,斩了知州,接下再趁张团练不曾知晓,一刀砍了张团练的首级。 如此虽然保全下了性命,还博得了梁山泊好汉的赞许,但也堵死他其他道路,只能落草为寇。可这与蒋门神个人理念,深深的有不同啊。他现在可不会对梁山泊心思塌地,自然也无效犬马之劳的念头。如此职位,不领兵陷阵,倒是趁他的心意。 新上位的两军主将都是起身相谢,再正式见过在座的诸位头领。 霹雳火秦明胸怀坦荡,英雄气不减;金枪手徐宁沉稳如山,满面笑春风。 陆谦也好生勉励了两员大将几句话,不外乎是些兄弟情义为重,梁山泊仁义第一。然后才道:“两部兵员悉在预备军中,会后于你二人一道行文,你等便自去选兵。” 无疑,这两部新组建兵马,并不能与老兵相比,但老兵也是从新兵走过的。好兵还是要用敌人的鲜血来铸就的。 事实上陆谦对山寨里的兵源转化速度还是有些不满意,只是可惜他手下无人,不成非成立个宣政司不可,将政策宣传和同化这一块,系统的抓起来。 但是他手下没人啊。 陆谦甚至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安道全,这位神医要是再找不到,轰天雷凌振就难办了。而如果这位安神医能够上山来,那还正好解放了樊瑞这个山寨里少有的文化人。陆谦先就要想要他来提领这一块,顺带着再筹备起一个气象司。 只是那被陆谦期盼着的安神医,现如今却正在那荆湖西路,在江州外的一艘渔船上。 却是当日有贵人搭救,叫安道全赚回了一条性命。 那日安道全知道不对的时候,心中还有踌躇,盘算着是否能寻人将这官司翻转了。那鸟人明明就是诬告么。但却不想,官府差役来的那么快捷,直要把安道全锁去衙门。还好叫他撞上了昔日的一病者后人。那后生五尺五六身材,三十出头年纪,三柳掩口黑髯,头上裹顶青色万字巾,身上放穿着一领黄白布衫,却已有些破旧,脚面青白袅脚多耳麻鞋,手提一根哨棒,背后系着包裹,风尘仆仆。 正要来金陵探望恩人,不想看到的却是如此一幕。当场就挥舞起棍棒,将左右几个官差尽数打翻在地,抓起安道全就逃。 好运叫他们闯出了金陵城,在江畔寻了条脚船,汉子撑起来就划入了江心。 事后二人是想起就都后怕。如不是金陵城门处的守军太过不堪,只是稍微成点气候,将利箭向他俩射来,那就是做鬼的命儿。 那汉子划着船儿溯江而上,直奔到江州面上。安道全在此是再无被官府捉拿的道理,但他心中却惆怅到极处。他甚至不知道是谁人在背后陷害自己,说不准当日不蹦到这莽撞汉子,他那官司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却是板上钉钉了。 可想眼前的汉子,人也是一片好意,一副赤胆,那怪罪的话,他是万万说不出来的。如此只有终日饮醉。静候江南新消息传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东京太尉点兵,江州好汉聚会 东京城内,何灌于节堂之上,正召见侍卫亲军步军司下属各军将。此二次征讨梁山泊,众人公推他何灌领衔,不管内中经过了多少交锋妥协,却已经尘埃落定。那么何灌自然要点取侍卫亲军步军司下属兵将来赚取功劳了。 虽然这块肥肉已经被人分割去了一些,可大体上,何灌还是要留给步军司的。这些是众人所认可的,毕竟他何灌是步军司的都虞候。 后者们也自在摩拳擦掌,纷纷扬言要立下功劳来。 何灌轻咳一声。开口道:“本官此次统兵步骑军五万,水师一万,征讨梁山贼寇,虽不得已从外处调入几许兵将,但诸多步军皆从我步军司下属营头里拨调。你等下去后,可捡选精兵强将来,供我调遣。”此次步军司征讨梁山,必要一举建功。好好地扫一扫那高二的面皮。 一些话何灌不需要明说,在场诸将尽数知道。高俅这厮打坐上殿帅府都太尉之后,就不停的向三衙伸手,那不仅与殿前司搞得不愉快,侍卫亲军马军司和步军司也不耐烦他。谁叫这厮全是幸进之辈,无一丝一毫的真功劳呢? 就好比这次,非是那高二捣鬼,如何那一万水师要去调遣金陵建康府的水营?登州府的水师不是更便易吗? 诸军将纷纷应诺。待他们下去后,何灌闭目冥思了片刻,发出一声叹息。 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对梁山泊却甚是重视。谁叫那下落不明的呼延灼败得太凄惨了,给梁山泊送了诸多的军械铠甲。而且梁山泊梁山泊,贼匪是处在一泊湖水里,方圆八百余里,非仗舟船,不能前进。何灌本准备调遣登州水师,可为了妥协,生生改作了金陵水师。后者实力也的确不弱,统制官刘梦龙手下足足有三十营的人马。但这金陵水师要北上梁山泊却只能经大运河而来,运河水浅,许多大江大河里进退自如的大舰都只能留在建康府。必然实力大减。而要是登州水师,战船从济水而入,那可是比运河宽深的太多了。 “太尉。”就在这时候,亲随从外厅走进了来,禀道:“兵马保义使宣赞持景王名刺求见。” 何灌眉头立刻一皱,这景王又要添什么乱?但想是这么想,面子却不能不买。 要知道这位郡王可是神宗的堂兄弟,当今天子的叔叔。祖上系濮王嫡脉,乃是濮懿王的幼子。所以他在父亲逝世后,不及三年就被封为郡王。要知道,依大宋礼法,亲王嫡子也仅仅是国公位,只在年老时候方会晋升郡王、嗣王,乃至亲王。 而那兵马保义使宣赞,在东京城里也是一大笑柄了。这生的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甚是丑陋。但擅使一口钢刀,武艺出众。因对连珠箭赢了那辽使随行番将,为国争光,郡王招做了女婿。谁想倒郡主嫌他丑陋,竟然是怀恨而亡。因此不得重用,只做得个兵马保义使。又因为先前在王府做了郡马,人都呼他为丑郡马。 这人本是童贯下属,只是那童贯是个爱阿谀谄佞的,与他不能相下,常有嫌疑之心。 如今来看,那郡王却还是对他留有一分情面的。 何灌叫人唤宣赞觐见,却不是为了一宣赞,更是为了他背后的郡王。当今天子继位之后,对血脉亲近之宗亲,可是很大方的。 这宣赞进入节堂,对着何灌一拜后,倒是甚大方的道明来意,不出何灌预料,这厮也是来谋求军中一席之地的。 “既然是郡王发话,本官自然无不允的道理。郡马就且返回家中收拾行李,大军不日就将开拔东进。”添了宣赞倒也没甚不可的,何灌也是知道他的,武艺却是不错。 宣赞闻言大喜,当即说道:“小人谢过太尉恩德。此遭用兵,宣赞敢不尽心竭力。辅助太尉扫清梁山水寨,殄灭狂徒。”这话倒是叫何灌听了欢喜。 如此,短短五日之后,五万京师禁军就开出了东京城。有四万人早就在城外等候,而再有一万精锐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起床梳洗整容,用过早饭,全军最后一次整装素甲。当时辰时刚到时候,轰轰轰,战鼓声响起。全军列队,开出城外军营。 他们将从万胜门【西】而入,自新宋门【东】而出。 这日,太阳初起,如洗的碧空几乎见不到几朵云彩,绝对是冬日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东京城内,熙熙攘攘的百姓已经将大道两边围得结结实实,由城门往城内延去。数以万计的军民摩肩接踵,变是在街道两旁,楼层屋檐顶上,都有无数人在。大军行进,旌旗招展,锣鼓震天,刀枪蹭亮,衣甲光鲜。引来了无数东京城百姓们的欢呼。 张三自然也在这人群中,他本还想着在当中捣一捣乱,叫老赵家丢一丢人,挫败一下官军的锐气。但梁山泊送来的消息告诉他,无需如此。 赵宋搞出眼下这一波,那就是在洗刷上次大军征讨梁山全军覆没的颓气。陆谦觉得,如此是任由他们这般的好。而后再将这波官军扫灭,那给东京城的震撼便会更深更大。 这战阵还没打呢,陆谦就想到战后了。他如此一说,都叫梁山泊上的诸位头领们,无数眼睛对视着,都不知道该怎生说是好了。 鲁智深抓着蹭亮的头皮,嘀咕道:“想的恁的遥远。洒家却还为那五万兵愁苦。” 豹子头、霹雳火等人,眼睛相对,面面相觑。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这气势汹汹而来的五万东京禁军,不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么? 但事实是,梁山泊这一战还没打就想到战后的人,可不止陆谦一个。还有那远在江州的两人。 “朝廷发五万大军讨伐,换做别的山寨,十个也扫荡干净了。但那梁山泊却不一样。”安道全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看着眼前的几个好汉,都不是凡人啊。 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好汉,便就是救了自己的那后生都甚是佩服。安道全与其照面几回,亦觉此人言谈举止不俗。纵然是江湖中人,但为人古道热肠,怜惜英雄,恩义示人,甚有威望,此即是人中英杰也。 “梁山泊偌大名头,我辈也早听闻彼出大名。只是朝廷起五万大军征讨,还有金陵水师襄助,岂是梁山泊一寨兵马能生受的?”说话之人身材长大,一双浓眉,一对大眼,潮红脸皮,铁丝般髭须,铜钟般声音。 “说上一句不讲义气的话,此时投奔山寨去,一旦梁山泊覆灭,岂不是危险?”眼前之人却是没有必须要投奔梁山泊的理由。安道全却是要投奔山寨的,而他则是想将安道全留下来。 有一如此神医入伙儿,大家日后便是受了刀尖上,亦不怕也。 安道全微微一笑,开口道:“英雄如此想,乃人之常情,吾不怪也。今番朝廷动用太尉领兵,出动五万禁军,一万水师,这般兵马自然叫人看了便似泰山压顶一般,梁山泊定为粉齑矣。却是因为诸位不曾亲上水泊梁山,无亲眼见过梁山雄兵健卒,无亲眼看过梁山英雄。” “吾这里好有一比,朝廷水陆六万大军好比这长江水,而梁山泊大寨则如那石钟山。江水空流千载,也冲不动石钟山半分啊。” “那何太尉固然了得,可陆大头领亦是英雄。山寨中,林鲁诸头领也个个威武不凡。” “这朝廷的二次征讨,在我安道全眼中,却是如呼延灼一般,尽是为梁山泊输入军器兵甲的。用那陆大头领的话说,东京城里的当今天子,方才是真正的及时雨。急梁山之所急,想梁山之所想。那梁山泊缺甚,他就送甚。” 安道全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酒席散去,混江龙带着童家兄弟驾船离开了江心沙洲。 出洞蛟童威先就对李俊说道:“这安神医是铁了心的要去梁山,恐是难说服他了。哥哥如要真心留他入伙,便用的强来,想来张顺也不敢言语的。” 李俊摇头。他混江龙在江湖上打混,做事从来不绝人后路,“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机。这安道全一心上梁山,我等便是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还凭白坏了情谊,传扬到江湖上,丢尽颜面。他要去便随他去。” “如果那梁山泊真能安稳渡过此劫,有安道全和张顺在彼处。我等就是在江州坏了事,有了不妥,梁山泊何尝不是一条后路?”李俊怎么看也觉得梁山泊玄乎,但安道全却如此有信心,叫他对梁山泊好不惊疑啊。 “我看那厮是失了心肝,净在胡言乱语。”翻江蜃童猛很不以为然。 他们兄弟跟着李俊在荆湖两路水面上厮混了多少年,见识过太多的山寨水寨,一个个没被官军围剿的时候,都英雄豪气。可一旦被官军盯上,十个里头九个要翻船。就是现今在淮西地界里声名大噪的王庆。即使有根脚深厚的段家堡做后盾,在被房州官府盯上了后,不也是抛家舍业,仓惶逃奔到房山去了么,这才安稳了阵脚。 而区区一个房州对比东京城来又算的甚?十个张顾行也比不得一个高太尉,何况上头还有蔡京老贼,乃至是当今天子的。 怎么看,梁山泊都是有死无生的。“只他是个失心疯的。还扯捞上了浪里白条这条好汉。” 而且不提李俊三人说话,那安道全并着张家兄弟送走了李俊一伙后,知晓张家兄弟亦是有话要说,当下先退到了后头。留的张顺、张横在屋内讲话。 第二百二十章 左右不过一条性命【求订阅】 这船火儿张横虽然是兄长,但对自己的弟弟张顺却是钦佩的很。原因很简单,张家老母是张顺养老送终的,只这一点,他就在张顺面前做不出哥哥的架势来。 那浪里白条年青时候,也做过些糊涂事,他和张横,专门渡在江边静处做私渡。虽然那官渡也是有的,但总是有客人贪省贯儿百十钱的,又要快,便来下张家兄弟私船。张顺也扮作客人,背着包裹在船上。等到坐满客人,张横先把船摇到江心,便歇了槁橹,抛下船锚,插一把板刀,再二度来讨要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张横定要三贯。却先问张顺讨起,张顺便假意不肯于他。起来争执,张横就拿张顺立威,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噗通”地撺下江里。那渡江的客人见如此个凶恶的船家,哪个敢不依他?只能是纷纷破财消灾。而张顺一身的好水性,早潜泳到江畔上岸了。如此,张家兄弟就守着这条浔阳江,靠这等劣事来过活。那少不得就要伤害几条人命。 可在后来,张顺因为老母不再做这等营生,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事实上就是中介商,也有人说张顺是渔霸。但就张顺的身份来看,对比打渔杀家里的渔霸,张顺的渔霸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著上,黑三郎给发配江州后,认识了他的铁粉戴宗和黑旋风,三人到那浔阳江边的琵琶亭饮酒,宋江想吃辣鱼汤醒酒。店家做的鱼汤是用隔天的腌鱼烧的,宋江不喜欢吃。戴宗就责问店家,店家老实回答说:“这鱼端的是昨夜的。今日的活鱼还在船内,等鱼牙主人不来,未曾敢卖动。”如此可见,张顺这“鱼牙主人”是专管卖鱼的,还甚有威严在,他不在不能开张,可这并不是说他做了渔霸,而是类似后世中介。所谓吃的“鱼牙主人”就是“鱼牙子”的管理人,而“鱼牙子”是现下一种专门在渔民和客商之间接洽水产品交易的中介人员。这种人员还须经由官府的特别批准,具有一定官方身份和商业贸易管理职能的专业人员。宋朝规定商业贸易应有牙人中介,官府发放“牙帖”指定官牙行,垄断商业交易的接洽议价,并按照双方的交易金额收取一定的报酬。 可以说,张顺的职业是相当不错的。也怪不得他能得到些银钱,还每每着人送去与救他老母一命的安道全。守着如此身份,张顺手中绝对不会缺了钱花销。 而张横之所以如此佩服自己兄弟,那最大的一个缘由,便是他们的老母亲。当初张母尚在时,那时张顺还与张横在浔阳江里过活,结果张母起了背疽,是张顺不远千里的去金陵请来了安道全,让张母渡过了一劫。 这张横心里就感激着兄弟的。等到张顺为侍奉老母,改邪归正后,张横也未尝没有机会这般洗白身上黑点,但他没有如此来做。而是依旧选择在江面上做私商,时不时的再请人吃板刀面,或是混沌。 如此人物自然不能侍奉老母身边,张母是浪里白条环绕膝下,最后再安详送走的。从这一点就可看出,张横在张顺面前是永远也抬不起头来摆兄长架子。 只是眼下这档子事,张横这个不称职的哥哥,却也必须要与兄弟说道说道:“是人都知道那梁山泊危如累卵,你与神医现在入伙过去,岂不是自投死路?何不等到两厢二次战罢,胜负分晓个出来,再做决断?” 浪里白条朗声一笑,“兄长好意,弟弟心领了。此事再无可更改的。左右不过一条性命,便是报答安神医的昔日恩德,也不多了。只是今后再不能于父母的坟前叩头。这一北去,小弟或是有个好歹,兄长来日就在爹娘坟前替小弟多磕上几个头。” 张顺就是这般的人。滴水之恩就当要涌泉相报。原著上他血溅涌金门,那便是如此。 安道全在后头也不能再干坐不吭声了,起身走入进来,对张横说道:“张家大郎勿忧。我保你兄弟无碍。休看朝廷的二次讨伐来势汹汹,我安某人看来却是虚假不堪一提。想来不须多少日子,胜负就会见得分晓,届时你便知道。” 正所谓锦上添花不比雪中送炭,安道全已经断了后路,那他最好的去处就是梁山泊。如此大战在即,作为一个准备上山的人,自然是战前到位的好。 是的,安道全自己也承认,梁山泊的人马的确没朝廷的多。但战争不是比人数多寡的,那还要看彼此的质量。他安道全可不是个没见识的人,岂会看不出梁山精锐与禁军的差距?更别说在第二波讨伐之前,官军已经先给梁山泊送了份大礼了。 身处江南繁华之地的安道全,日常见识到的江南禁军,是比之山东禁军更加稀烂的所在。他拿江南禁军去与梁山军做比较,拿得出的结论是,十倍的禁军也不是梁山泊的对手。所以,现下这六万水陆讨伐军,安道全是真的不认为他们能剿灭的了梁山。 次日,一艘小船顺江而下,打江州直进到无为军。张顺、安道全两人打此处上岸,接下就要横跨半个淮南路了,进入到洪湖,之后就可沿着运河北上齐鲁了。【实际上历经唐末藩镇割据和五代十国战乱后,隋唐大运河已经有不少河段堵塞作废了。北宋定都开封后,构筑起的新运河,其中心也就是东京。只是旧有的贯穿南北的大运河虽然作废,但还是有水系能够串联的。从洪湖走泗水,然后是荷水,还是沟通的到梁山泊的。且这本书也不是绝对的史实么,就假做大运河他还在。】 沿途路上,张顺、安道全就有听闻,打东京向东而进的第二拨征讨大军,已经压到濮州范县,距离济州只有一步之遥。那范县隔壁就是清河么。 安道全甚是庆幸,还没开战,这就好。如此自己还赶得上。 而这时候的陆谦呢,看着高烧终于消褪的凌振,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无奈之下的搏命一拼,竟然得天之幸,把轰天雷从危险中给拉回来了。老凌命不该绝啊。 蚂蟥,又称水蛭。《神农本草经》中记录,“蚂蝗主逐恶血、瘀血,破血瘕积聚”。陆谦是无可奈何了,才不得不用出这一招。万幸这一招真的有用,不然轰天雷就要领盒饭了。 谁叫那安道全始终找不到呢。钟震倒是带回了金陵水师出动的消息,这叫梁山泊很是摸不着头脑了。放着近在咫尺的登州水师不用,为什么要调用远在建康府的金陵水师?纵然金陵水师比登州水师兵力更多,但水战不是要看战船的么? 走大运河北上的金陵水师,最大的战船都只是四橹海鹘船,此外就是小型车船、刀鱼船,再小便是走舸、哨船。那八车、九车的中等车船,乃至二十车以上的大船,还有楼船、艨艟船等大舰,是一个也看不到。【一车就是左右一组双轮,北宋的车船从最小的一车到最大的二十多车,都有】 可是登州水师却能够经过济水进入梁山泊,那再大的战舰都能开过来。 钟震可以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叫梁山泊早几天有了准备。但是那安道全的踪迹,却始终不曾闻到半点。让陆谦好不心烦。 眼看着凌振已经挨不下去,他便只能行险,却不想凌振这般命大,竟从阎王殿里又游了回来。 虽然这般来是赶不上这遭战事,可好歹叫陆谦了了一桩心事。安道全且就躲藏着吧,总有一日是会蹦出来的。现下他要认真对付的是已经压倒边境的何灌。 侍卫亲军步兵师都虞候,何灌的职位可不低,本身也算是久经战阵之人。虽然陆谦在最初听到他这个人的时候,全无印象。 陆谦不会疏忽大意,却也不会妄自菲薄。 不是他瞧不上东京的禁军,实在是东京的禁军不值得他重视。 别说是五万人,就是十万人又如何? 正史上如何就不去多说,只看那原著之上,不管是童贯还是高俅,征讨梁山的兵马主力尽数是打外地取来的。东京城内禁军何其之多,怎不见他们捡选几许精锐出来? 就是那童贯,十万人中都只在东京城里挑选出两万来。而现在的何灌呢?五万步军悉数出自京师禁军,那能得好才有怪。 并且现下还是冬季,这拨大军走到那范县,天公不作美,正将好一场大雪飘下。如此天气骤然转寒,不仅何灌带领的五万大军留在范县,那打金陵城北上的一万水师也在淮阳军动弹不得。却是运河河面结冰了。 东京来的禁军被这场风雪堵在范县,陆谦也不认为风雪对打仗有什么大的阻碍。距离又非是千八百里的,近在咫尺么。谍报司探清楚何灌所部已经在范县落脚,一部分进了县城,大部留在城外营地,陆谦就有了打上门去的算盘。 而且这一战后,他已经准备向胶东挺进了。不管那摩尼教究竟什么时候起兵,他自己是要抓紧时间了。不过是早两天晚两天的区别,陆谦看着身旁的方天定方杰兄弟,还有王寅和庞万春等人。方腊将这些高手派来梁山,可不只是单单助阵,更是为了见识一下真正的兵仗。担负着了解赵宋禁军实力和梁山泊真正力量的职责。 陆谦如是点齐马步军,就向着范县开去。 “大头领作用水泊天险,何不以逸待劳,等那官军自上门来送死?”方杰对陆谦的决定甚是不解,完全没必要如此啊。 坐镇梁山泊,等着何灌领兵前来不是更得利? 陆谦哈哈大笑,“两虎相争,旗鼓相当时候,自然要斤斤计较,不叫那半分优势无畏的消散。但若是猛虎遇独狼之时呢,便就不是轻举妄动也,而应该主动出击,一场扑杀罢了。” 摩尼教其他人等听了尽数咋舌。这梁山泊陆大头领好大口气,只把自己比作猛虎,视官军五万禁军为独狼。 “七郎且住。”方天定唤住了还要开口的方杰,“无需多言。只待静观梁山泊英雄就是。” 他才不管陆谦的狂妄究竟是膨胀了,还是人真正的强壮了。一切只看这场虎狼斗的结果就是。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走,给何太尉打声招呼去! 百十年前大河南北村庄,上溯数百年中,都是围着城垣也似的寨墙;若是集镇,那墙寨益发围得结实。可是赵宋立国之后,如此之模样便一去而不复还了。除非是独龙岗三庄那样的豪强,否则是看不到村庄一级所在围着寨墙的。 梁山泊一万多步骑精锐下山来,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出水,打清河县登陆后,就向着范县长驱直入。途中经过官山镇,此处是范县境内的一个大镇,陆谦在马上指的那个镇子,大军转而就驻入其中。既然已经决定出兵范县,跟官军打擂台,陆谦又怎么可能不对范县有所了解呢?这官山镇是整个范县东部最大的镇集。 官山镇的士绅富户毕恭毕敬的迎接了梁山泊大军的入驻,镇子里的数十土兵义勇,丢了刀兵,解下衣装,人人跑回了自己家中。 官山镇虽大,却也不够让一万多梁山步骑全都进驻其中,是时已是天将黄昏时候。陆谦引一部人马进驻镇子,大部人马在镇子外安营扎寨。当夜里,只叫官山镇多张灯火。而约莫在初更时分,陆谦自引五百骑兵悄悄溜出了镇子外的驻地。绕过了东角一个土丘,和官山镇约莫隔开了两里路,避开大路,方放开马蹄,在雪地里向西北县城方向挺进。 范县县城中,何灌已经知晓了梁山泊人马下山的消息,更清楚他们已经进驻了官山镇。作为一名战斗经验可称的上丰富的老将,何灌是十分为之纳闷的。 没见过这般打仗的,陆谦没道理如此做啊? 话说何灌这些天来很认真的研究过陆谦这人,此子虽然仅是一殿帅府小小虞候,但这战阵之能却宛如天授。最能叫人肯定的一点是,此子精通练兵,却是不会虚假。 梁山泊虽刚刚崛起不到两年时间,但何灌看过周边州府信报,“梁山泊兵锐”乃是众口一词的说法。如此之才能,叫何灌想起来就叹息。这般人才竟然被埋没在殿帅府做个小虞候。 可以说,何灌在研究了陆谦的‘人生’后,还是颇看得起他的。是以,才为陆谦的陡然昏招大出而感到不解。 陆谦非是蠢人,怎忽然不智了起呢? 可梁山泊如此行径在范县不少士绅富户,甚至是范县知县看来,在先前的清河士绅富户看来,那便是其得意忘形,狂傲自大所至。 “太尉何忧之有?岂不闻前唐太宗有语: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英雄之道,先狂后亡;凡人之心,先亡后狂。”济州新任知府程万里在旁边进言道。 是的,这位前东平府知府,现在变成济州知府了。他虽然有过,可东平府首先未破,就算死了个兵马都监又如何?一个国之忠烈就打法了么。第二,程万里到底是童贯的门下,后者虽在西北坐镇,但权势滔天,即便是蔡京也不敢轻易招惹。 五年前他便以太尉之职提领为陕西、河东、河北三路宣抚使。不久,为开府仪同三司,签书枢密院河西、北两房。及至去岁年初,已经领枢密院事。统领武信、武宁、护国、河东、山南东道、剑南东川等九镇,为太傅、泾国公。当时人称蔡京为公相,童贯为媪相。 像当年狄武襄任枢密使四年,满朝文臣谏官多次对其发难,称他家“狗生角,且数有光怪”,以至于一代名将惊惧终日,就算有仁宗皇帝护佑,最后已抑郁而终。可现在一介阉宦而居枢密使,可曾见到有文臣士大夫再敢言语讽刺的? 这最大的讽刺就是北宋末年的文人,就是眼下时期的士大夫。 何灌听了后,默不做声。程万里言之有理,莫非那陆谦真的狂妄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乎? 时正值满月,圆月挂在天上如同一轮玉盘,那积雪在地面上反映出光来,却也让人看到大地茫茫。但总是有些疏密高低的影子分辨出了村庄树木来。陆谦与栾廷玉各乘一骑在队伍前面走,但听到人脚马蹄踏了冻雪劈卟作响。那拂面来的冬夜汉风,夹着地面一些碎雪,只觉其冷如割。 在马背上徘徊四顾,看到漆黑色的夜空和地下的积雪,混茫着一片。大地像是一片死海,一些动静也无。只有那半空中的风声,嘘嘘在马头上叫过。 五百骑兵出乎预料的直插范县城下。何灌到也还统兵有方,便是如此寒夜,宋军值夜的士卒虽然冻的发僵,但人他们还是站在岗位上的。更甚的是营外,一支支巡哨的人马,在范县外头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完全叫宋军营地免去了被偷袭的可能。 陆谦听了时迁的回报后,真的颇感意外。但何灌毕竟有着不小名声,能做到这一步,也不是太叫人意外。“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闯进去。”陆谦如此说道。反正他这一回只是要看宋军的反应,看那何灌的反应。 而此刻的宋军营垒中,拱圣军两指挥使回头看看自己下属的将士,各各拿了刀矛弓箭,挺直地站立在风雪里,静悄悄地。一人向另一人说道:“你看,恁地天色寒冷,贼兵未必便如太尉所料,来偷袭我等营寨。”虽然这五万陆军的主体是选自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但也不可能全然无有一个骑兵,后者就来自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殿前司。这拱圣军就隶属于殿前司。两营马军可是实打实的五百人。出征之前,拱圣军全军二十三营挑拣出的这一千精锐。 那另一指挥使笑道;“且等些时看,若贼兵不来时,我们回帐中休息,明后两日也无了差事,也不白忙碌了。”他这般地说时,自不住向东南角张望。 自从梁山泊贼兵下山的消息传来,何灌便下令叫他们做着准备。昨夜里是那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下属的骁捷军下属两营,今日就轮到他们殿前司所属的拱圣军了。谁叫那陆谦惯用夜袭之策呢。夜战可谓是其一大法宝,助他率败官军。 约莫一顿饭时,一快骑禀来,那指挥使哈哈一笑,侧了身子过来对同伴道:“却不是来也!”后者也是惊省了,听到远处正有一阵哭爹喊娘声,顺风吹过来。脸上满是喜色:“太尉真是神算。今夜必叫那贼寇好瞧。” “弟兄们,且跟我杀将过去。让哥哥与那何太尉做声招呼。”陆谦大声叫喝着,引得一干人马具是大笑。马蹄扬起,五百骑兵就如一杆锋锐长矛,直刺范县。 马蹄声叫一队宋军巡哨兵马警醒,彼此撞个正着。陆谦提着泼风刀,冲在最前,只一刀就将当面军官斩做了两截,也不管是都头,亦或是指挥使了。五百骑兵突击下,这波巡哨的官军已经不复存在了。 此何灌的第一个失策。他自以为自己布置了巡哨队伍,会如那铁链一样,叫梁山泊偷袭兵马羁绊来。却不知道彼辈军士在梁山泊兵锋之下,直若腐朽的缰绳,毫无半点着力的。 隆隆的马蹄声让何灌在睡梦中惊醒,披衣坐起,唤过随从来问。随从喜笑着禀报道:“果不然如太尉所料,梁山贼兵真派人前来偷袭。” 那程万里也从睡梦中惊醒,听闻随从禀报后,哈哈大笑。“陆谦啊陆谦,当日你这厮折磨得本官胆颤心惊,今日终要你这贼人宵小知道官军的厉害。”直觉的胸口大出了一口吁气,好不畅快。 大乱之后当有大治。想到济州府平荡了梁山泊后百废俱兴之局,陈万里一时间是满腔的豪情。 耳听到旁边大队步甲走动之声,竟然是何灌披挂了起来,要上城头。亦唤来下人于自己更衣。待到他赶上城头,就正看到城外一片哭爹喊娘声音。黑夜笼罩之下,程万里看不清楚战场。可城外那点点如星光一样的火把,或聚或散,他智商且不欠费,如何瞧不明白? 那如一条火龙一样,在场下横冲直撞的队伍,必然就是梁山泊贼军。而其他的打着一片片的火把,密集如萤火虫一样的所在,只能是宋军。这其中并不只有马军,也并不是只有步军。在何灌的设计中,那是马步相互配合的,以骑兵主攻,营地里值夜的步军,还有在外巡哨的步军,那就是一堵墙和一道道锁链,两相配合,最终将梁山泊来袭的这匹烈马,困死在范县城下。 但现在程万里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梁山泊贼兵就真仿佛是一条火龙撞入了萤火虫群中,一击之后萤火虫每每就要灭了大片,被火龙打的四分五裂。且看那火龙的速度,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城头上可是何太尉?小可陆谦,这厢有礼了。”看到城头上明光处显露的人群,陆谦看着正当中被拥簇之人,想必就是何灌了。随即高声叫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贼酋竟敢辱及朝廷大员。” 梁山兵马骁锐,冲的城下的宋军步骑一塌糊涂,程万里都能看出的一幕,何灌又如何会错过?看到自己布置下的陷阱,被梁山军如捅破一层窗纸样儿,轻松之极的在驰骋纵横,气的何灌只想亲自拔剑杀人。更何况陆谦还这般挑衅。 “传我军令,叫骁捷军速速出动。给本官将这拨贼匪尽数砍杀,生擒贼酋。”何灌好不震怒。 但战阵中的陆谦如何会给骁捷军这么个机会呢?听到范县南部的宋军营寨里响起马蹄声,当即一声吆喝,与栾廷玉引着五百骑兵杀出阵去,望着官山镇奔去。根本不给骑兵以机会。之前的冲撞已经叫他摸清了官兵马军的实力,现在却没必要再做冒险了。 奔出六七里,陆谦放缓了速度。先前那马蹄声隆隆的官军马队并没真的一根筋的追来。“何灌这人真的是有脑子啊。”心中暗暗附道。 陆谦为什么今夜里亲自带兵去范县城下走一遭?这就是为了最清晰的‘看’到何灌。 这人的布置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宋朝的军队。 如果彼此互换一下,用梁山军如此布置,那休说是五百宋军马队,便是五百金兵铁骑也跪了。 陆谦能看得出宋军的布置。而更叫他对何灌有个真切认知的是,这人上城的速度。 他可是注意了,那何灌出现在范县城头的时候,距离他驱赶着宋军马步败兵,杀到范县脚下的时候还不到一刻钟。这说明,何灌相当尽职,为主动等城观战;而非是败讯传到耳中了,才急匆匆登上城来。 且出现在城头的何灌,很快就叫人召唤了宋军的大队马军,相当的有决断,叫陆谦不得不带兵退出来。在被他这般的挑衅之后,还能压制着怒气,叫宋军不来追击。 如此,何灌给陆谦的直观感受便不是善于之辈。但他也不是没有弱点,在陆谦眼中,何太尉最大的弱点就是不知彼。他的那布置是挺不错,但一群孬兵如何拦得住梁山泊精锐?梁山军的战力远超乎他的想象。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百人打五百人?(求订) 次日天亮,梁山泊兵马至官山镇进到了王路口。大军就此屯驻下来,宋军也没立刻来攻。这叫陆谦更高看了何灌一眼。换做他是何灌,那绝对是尽起大兵来攻的。甭管结果如何,先出一口气是第一位的。 “那鸟太尉真是木头人,不快性。”黑旋风双手操着板斧,伸头看着宋军方向,脖子都要拉长了,还是一个影子没见到。 事实上,现今的梁山军,兵锋正锐。昨日小战得手,士气更盛。从战略角度上看,这时交战更便宜梁山军。但昨天陆谦扫了何灌脸面,扫了宋军的威风,这从情理上讲,那都是要还回来的。 这何太尉能忍着不动,只讲‘谨慎’这一处上,陆谦恐都比不上。想到这,他都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冲,这也是个能忍的。“往日里,兄弟们只道我与兄长(林冲)能够忍耐,沉得住气,今日却也要对这何太尉甘拜下风了。” “这何太尉本就不是个快人。洒家看他更像个文官,倒有两分范文正公的风范。”鲁智深则是这般评价何灌,可是不低。那范文正公指的就是范仲淹,西军便是由他手中创立,可谓是西军最最崇敬的文人了。且范仲淹大名垂天下,北宋乃文章盛世,即鲁达这样的武夫都对范仲淹怀有崇敬。能以何灌来比范仲淹,可谓是推崇了。 陆谦却觉得鲁智深这话中还有两分劝他小心的意思。“何太尉之能,我虽知之不详,却也不是一无所知。不敢大意。”但是于今日的战事,“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这是天方教教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陆谦今儿说道了这一战。 大军安营扎寨之余,陆谦邀一干头领汇聚议事,列席的还有摩尼教一干来水泊大寨‘学习’的人物。方天定、方杰、王寅、庞万春、吕师囊等人。 “范县,我梁山好汉还不曾到往过。趁今日的机会,先就把这些土豪劣绅给扫荡了。”一张范县地图上,红点标出了十几个不同位置,这些便是在梁山泊标准中需要尽数扫荡的土豪劣绅。 既然宋军能按兵不动,陆谦就先耍出花活儿来。分出十几支小部队,扫荡范县乡里,扩大自己在范县的影响力之余,也收缴粮食物资。陆谦就不信何灌还能安耐得住。 那种情况是不可能有的。如此一幕若被传到四方,这叫天下人怎么看?堂堂太尉,提五万京师禁军精锐,就顿足于万多贼寇之前,放任贼兵“鱼肉”百姓乡贤?何灌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何灌是不可能这般‘无作为’的。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在中国古代许是没被人说明来,却早就被很多中国军事家所认知。作为赵宋的高级军官,何灌很清楚的认知于这一点。 陆谦的眼光看向了方天定、方杰等人,这些摩尼教来者,论武艺,梁山泊中也无几人能抵挡,但是说起兵阵,他们怕是连山寨里的都头都有不如。今日陆谦就有想法,叫他们随同行动。 “诸位休要看轻了些许小战。如此厮杀虽与那阵列会战有不同,却也非是一无是处。”陆谦把手一招,引着一干人到了帐外,就看到一队队士卒已经披挂齐全,挺身肃立。“人非圣贤,不能生而知之。谁都要有‘小’时候。” “岂不闻: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不说别人,只看我陆谦。当初的唐庙之战,人手不过四十余兄弟也。其后小战连连,积小成大,积少成多,方有今日之从容。我梁山泊人马亦是一点点积累,滴水成海,方有今日之气度。” “你等今日出战,真正对手可不是那些土豪劣绅,而是官军反应过后,派出劫杀的队伍。” 整个范县不是只有十几家土豪劣绅,范县西南便是濮州城,后者虽被梁山军打破过一次,可其境内却还残存着大量可杀之人。现在被标出的十几个红点,只是土豪劣绅这一阶层里的优秀者。 自秦汉之后,中国的历朝历代皆是皇权不下乡者,老赵家亦是如此。这般产生的土豪劣绅,和睦何其之多? 或许有人会说,‘乡贤’们皆是真善人,地主们的财产也是一分一毫积攒下来的。但事实呢?如此好地主好士绅,天下之中并非是没有,但绝对是少数。资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诸多‘乡贤’们的区别只在于他们身上罪孽的多寡。 梁山军也不是赤军,非是在搞一刀切。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旗号,总是不会掉落的。 范县城池中,何灌已经接到信报。那梁山军一旦出动,他这里就少不了要得知。听闻梁山泊举动后,何灌勃然大怒。“好草寇,好一干大顽。真当贼性不改,恶性难除。需得全扑杀,一个无叫放过。才好断绝根患。” 却是把梁山泊的‘除暴安良’看做了贼寇的劣习难改了,之后就挑拣悍勇军将,火速派出兵马劫杀去。 那官山镇上的曹家,乃是阵上的第一大户,整个官山镇三停土地,一停都是他家的。那家主曹文滨在梁山泊大兵入驻后还胆颤心惊,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休看人长的斯斯文文,手上可沾了不少鲜血。梁山泊声势大振已经有些时日,自家挂不挂的上,心里能没点B数么? 当晚曹文滨提前一步离开了宅院,隐藏在不远处一农庄佃户家,是别提多么紧张。也都是梁山军来的太快,叫他连卷裹家眷、细软一起出逃的机会都没。曹文滨就只能暗自祈祷上天,开开眼,保佑曹家一门。之后意外便出现了,整整一夜时间,官山镇平平静静。 第二日曹文滨叫人去镇上一打听,看到梁山军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曹家自然也秋毫无犯。当下叫曹文滨喜不自禁,乐呵呵的返回家中去了。 “哈哈,真天大之喜事。梁山贼寇不知死活,竟敢去撞太尉相公的兵锋,乃自寻死路也。” 当日里,曹文滨就叫人杀猪宰羊,大大操办了一次筵席,还邀请镇上的乡绅富户,齐聚一堂,以示庆贺。这梁山泊自从发家之后,就视各地士绅地主富户为鱼肉,如曹文滨者,过往时日虽未受其害,但每每提起也是咬牙切齿之。而今日看,他们土豪劣绅头顶上的铡刀,就要粉身碎骨了。 曹文滨心中大是舒畅,好比去一天敌。 这场筵席打中午一直吃到了下午,还没结束。整个曹家大宅,欢笑声一片,却是那府宅里的佣人奴仆,亦人人都得了好处。 “当日何太尉将着大军开到范县,小可随在员外身后,亦在道旁相侯,方才见得天兵的威武。那梁山泊些许草寇何足挂齿,以官军威武,以何太尉神武,想来不须几日功夫,贼首陆谦的首级必被官军传授四方,以儆效尤。” 是人都喜欢听奉承话,作为官山镇最大的地主,亦是最大的乡绅,曹文滨手下自然有几个小地主富户整日里巴结吹捧的。眼下这人就是如此。他家中只有百十亩田,镇上有一家杂货铺,只说家产可谓是这大堂上在座诸人中倒着数的。可他却坐在了左手席的第二位。 整个官山镇人,那是都知道这位就是曹文滨的狗腿子。上首的曹文滨满面都是笑,现时现地,他最最爱听这等话。 可事情就是那般的不巧,就在厅堂上的气氛被推到高氵朝的时候,一个满面惶恐的门子打破了曹家的一切。 “员外,员外,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曹文滨酒水喝了不少,头脑晕乎乎的,正在兴头上,忽然下人跑来叫丧,那是勃然大怒。 “恁的甚鸟事!慌里慌张。” “贼兵,梁山贼兵……,他们围过来了。” 下人话声刚刚说完,就听“哐当”一声脆响,却是那曹文滨的狗腿失手摔碎了酒盏。而再去看那曹文滨时候,整个人已经软软的瘫倒在椅子里,四肢哆嗦,酒桌下更传来一股尿骚味道。 庞万春静静地看着梁山泊人马将整个曹家抄个底儿朝天,牛马驴骡这些大型牲畜,一箱一箱的金银细软,一车车的粮草。这些他都不以为意,叫小养由基看重的是梁山泊接下的招式儿。他们在这官山镇镇头撘了个大大的台子,把曹文滨和他两个儿子,还有曹家的管事、打手通通推到台上。 一次公审,几颗脑袋,换回了多少人心民意啊。还有那烧掉的借据,以及被梁山泊大把大把撒出去的粮食。如此手段,简直是轻车熟路。明显是梁山泊收揽人心之举,可是他们举着那面杏黄大旗,一番操作后还真能收揽起大大的人心民意来。 这等手段,庞万春昔日在江南时候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那时候他没有亲眼所见,心神更方在陆谦传来的‘造反真经’之上。可眼下亲眼看到了这一幕,臆想日后抓到朱勔的那些狗腿子,在人群中撘个这样的大台子,将这些恶贯满盈,人人恨之入骨的家伙向台子上一推。 他们可不会如眼下这样只是一刀砍了,那该是千刀万剐,剁个粉身碎骨,如此方能解恨。 到时候那民意人心还不是如钱塘江大潮一般的涌到圣公这儿…… 庞万春乃是摩尼教方腊一系的中坚,武艺许不是很高,但一手神射,却甚是了得。也一直都是江南官府通缉的要犯。怎么说呢?摩尼教先前是无短期内造反的打算,可人家却一直都在为造反做着准备。那办法是仅有一个的:占山为王。 庞万春就是当中最活跃的一个,先后在雁山、虎峰山、周山等多处山寨露面。只是如此办法只能练出一群悍匪,练不出真正的精兵。谁叫摩尼教对官府那般的排斥,他们是想练就精兵都不能。 作为方腊一系的总教头,些许日子里,庞万春的耳朵中都灌满梁山泊精兵的话语来,说真的,这都叫他起了逆反之心了。 可也正是如此,他现在成为了摩尼教上梁山人马中最信服梁山泊之人。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他所练就的‘精兵’,与梁山泊的一比,简直是不堪入目。 不说这九天飞龙要乖乖来做梁山泊学生,在镇头看了好一场大戏的庞万春,伴着梁山泊兵马刚走出开出官山镇,就听得人来急报:“三五里外出现了一拨官军步卒。” “多少人马?”庞万春急问道。 “有一营兵力。” 庞万春知晓这是什么意思,梁山泊探报口中的一营兵力,那就是五百上下。而现下他们这儿,才只两个都。如此会是官军对手么? “庞头领说的玩笑话么。”当下就有一都头回答道:“休说有我两都的人马,只便是一个都,也能打的那些贼配军抱头鼠窜。” “一百人打五百人?”庞万春俩随从的摩尼教心腹都要气笑了。“莫要做狂言,此关乎生死。”在他们的记忆里,摩尼教的‘精兵’可从没如此狂妄的,也做不到这等事。 岂料那都头更狂妄,“正是如此。不然俺家大头领何以只带了万多步骑,就来战那五万官军?” 庞万春脸色顿时一僵,这话说的好有道理啊。他竟无言反对。 …… 这一段时间文章写的味道不够,质量下降了一些。家里事儿多,老婆孩子第一位么。给点时间,叫陆大寨主好好调整调整 第二百二十三章 梁山精锐无人敌(求订) 庞万春并着两名随从,三人三马立在队伍先头。身后是一百列队严整的梁山泊健勇,还有一百人亦刀枪亮相,护卫着钱粮车马左右。 这梁山泊士卒就是牛气哄哄,说一个都来迎战,就一个都来。 小养由基回头去看身后梁山的兵士,官军就要赶扑来,他们自还一个个胆气雄壮,毫无怯色。反倒是自己左右的长随,开始面露不安。回想起适才一幕:“久听闻庞头领一手的好神射,俺家大头领亦是钦佩。何不今朝便显露手段出来?只需立在阵前,一箭射杀了那领头军官,我等再一并杀上去,何愁不能得胜?” 这却是一梁山泊都头的话来,是否有见底,庞万春心里知道。他却是不能叫梁山泊小卒都看轻了他江南豪杰,当下就叫那两都头一随他迎敌,一落后看护钱粮。 轰隆的脚步声赶到,一名宋军军官引着五百官军,向着庞万春一伙儿杀来。这官山镇位在王路口的东侧,也就是在梁山泊大营之后,官军截杀梁山泊贼兵的危险度最高,何灌便点了一武艺高强之人领兵。庞万春于马背上眺看,就见那为领头之人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虎背熊腰。可不正是有丑郡马之称的宣赞么。 后者有范县士绅地主报信,抓到庞万春部行踪不在话下。领兵扑来,老远就看到一贼将持弓绰枪,立马贼兵之前。看到宣赞大骂道:“你这腌臜泼才,鬼门关中溜出来的恶鬼,不好生在家中安住,如何敢不知死活来拦俺的道路?可曾闻俺江南小养由基的名字么!且先教你看我神箭。”说言未了,飕的一箭,唬的宣赞急忙低头躲避,依旧被射中盔缨,险些丢了一条命去。 可人宣赞之所以能被郡王看重,那凭的就是一手好射术。两国之间为大宋朝挣下了颜面。哪里想今日反而在此上吃了亏,险些把一条小命丢了去。 一双牛眼霎时间充血一样通红,直把大刀挂在得胜钩上,操起弓箭来便向庞万春还了一箭去。“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原来只是这等腌臜草寇,如你这般暗箭伤人之辈,那梁山泊还有脸面妄称好汉?” 宣赞箭术可是不俗,这一箭快比流星,直射庞万春门面。后者虽侧身躲了过去,但也感知到对手箭术不凡。只是庞万春到底是小瞧了人,丑郡马之所以是丑郡马,更是因为人会使连珠箭,殿前比试赢过了那番将,保住了大宋朝脸面的。小养由基才躲过了这第一箭,还没返回身子,宣赞的第二箭又射了来。这一箭出乎庞万春预料,看到后再躲却是不及,正中庞万春肩窝儿,攧下了马去,左右随从忙一齐向前,救得上马便回。 这随从的打扮显然与庞万春有差异,落到宣赞眼中,那便是头领和喽啰的差异。前者是值得他用箭的,后者可就不值得了。 只将手一招,大刀往前一挥。五百官兵便就士气高昂的向着梁山军扑杀来。宣赞斗将得胜了,官军士气大涨。可是于梁山军来说,看到扑杀来的官军,眼睛里只有狞笑。 那庞万春绰号九天飞龙,又唤作小养由基,被大头领陆谦许为南国第一会射箭的。却生生败给了官军一无名小将,这叫他们笑掉大牙。可这并不意味着梁山军就要士气低落了。毕竟庞万春只是江南来的江湖人物,只能是梁山泊的朋友罢了。也没有真正的在梁山泊上建立威望来。他一遭落败了,只是叫身后的梁山士卒笑话江南无有英雄,可不会胆颤心惊。 就看那列在庞万春身后的梁山军兵列一开,放了庞万春三人回去,接着就兵列重整,士卒们提盾挺枪,振奋起精神,大步向着冲来的官军压去。 “头领,咱们撤吧。”庞万春愤恨的拔下箭矢,身体上这一刻的疼痛也比不得他心中的羞愧。只感到脸上是火辣辣的,真的无地自容。 他不自哀自叹,自己一出面就碰到了一个能使连珠箭的高手,而只感叹自己先前就已经得到了陆谦的告诫,沙场不比江湖,战阵之上不可大意,可事到临头了,自己还是大意了。 现下再听闻到随从的话,庞万春立时就是一记怒喝。“住口。”逃跑,自己要是一逃,江南豪杰的脸面,摩尼教的脸面就彻底的掉进了泥潭里,要被梁山泊好汉瞧不上眼了。他庞万春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断无逃跑的可能。 当下就叫随从于他包裹伤口,这弓箭是不能使了,但他还能单臂提刀杀人。 只是当随从于庞万春包裹好伤口的时候,他发现,事情似乎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宣赞手下的这五百人里,当然有大量的弓弩手,只是他担忧梁山泊贼兵逃脱,如何还会用弓弩手去上前射箭,那不是白白给出时间叫贼兵逃脱吗?是以,宣赞挥手就将肉搏甲兵放在了第一位。 两军间距本身就不是多远,宋军这么一冲锋,眨眼间,彼此距离已经只剩下三二十丈了。宣赞骑在马上,看着对面的贼兵,竟然没有溃散。那些贼寇,头领败阵了后,不都是一哄而散的么? 他的好基友,大刀关胜,在蒲东任巡检,与那贼寇打过不少交到。宣赞此般认知,全是打关胜处得来的。怎的这梁山泊贼兵就不一样? 如此思考间,就见到梁山贼寇还整队向前了,彼此距离更近。宣赞就忽的看到一片黑乎乎的箭矢从对方阵中腾起,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躲避……”,箭矢便从空中急速斜坠而下,迎头撞进了官兵中。 作为官兵主将,宣赞直接被十具神臂弓给瞄准了。这是这一都梁山军中仅有的神臂弓。剩余的都是弓箭。这一都梁山军除了十名长牌兵和十名神臂弓弩手外,其他八十人个个都带着有弓箭的。后者看到箭弩再要躲避,哪里来得及?只能紧急伏身马背上,就感觉到胸口被猛地一撞,整个人都抛飞了出去。就是那半空中,大腿都猛地一痛。落地后就看他那匹战马也直接攒到地上,却是马颈处被一支箭矢射穿,而后撞到了他的战甲上。如此才只是叫宣赞撞下马去,而不是整个箭头没入战甲里。 而至于大腿上的疼痛,那就是神臂弓的伤害了。直接破开了战裙,钉入了大腿中。 梁山军的箭雨来得出乎官兵的意料,后者立刻就遭受了一波伤亡。一阵凌乱的惊慌失措之下,官军当场就损失了三二十人。虽然很多都是伤而不死。 宣赞倒在地上,眼角余光看到身边一亲随中箭的整个过程,那箭矢从上方落下来,穿过亲随披挂的皮甲,直接没了下去,连箭羽都穿进了身体里。宣赞大骇,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贼兵的箭矢因何这般犀利? 宣赞自身就是那善射之人,对软硬弓弩,轻重箭矢,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军中弓手对于披甲之人的杀伤力有多大了。被梁山泊破甲重箭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慌乱之中,宣赞并没有发现,梁山泊的箭矢覆盖范围几乎只在二十丈距离以内。 临阵三箭是俗话,哪怕只有二十丈距离呢,冲在最前的宋军甲士几乎被射倒了一半。这就是强弓重箭的威力。 官兵已经大乱了。任哪一支宋军,在主将受伤落马,披甲之士损失过半,全员士卒死伤接近两成时候,都会大乱的。如此,梁山军反击的时候就到了。 赵安是周春来手下的士兵,当初与徐宁的那一战中因功提升为伍长,战青州军时斩首两级而升什长。之后东平一战【包括高唐州】,赵安作战勇敢,善于搏命,积功队率;直到战呼延灼时候,他是那三百敢死队之一,最终活着被抬下了战场,如此被升做都头。只可惜这厮的脑子不甚灵光,作训司和演武堂传授的文化课和军事课上成绩十分糟糕。他作为一都之长,已经是梁山泊基层军官中的骨干,也是梁山军最基本的作战单位。他自己对于课堂上的内容理解不透,上了战场岂不是要更加糊涂?在经历过五次“差”评考核评分后,又从都头一职上被撸到了队率。只是月俸待遇没有下降。如此虽然职级下降了,但赵安自个却毫无怨言,还由衷的松了口气。这是因为他自己都担心自己把人带进沟里了,如此在队率位置上,听从上头指挥调度,反倒舒心踏实了许多。 按照梁山军平日的演练,赵安随手丢下弓箭,端起长枪,大步的超前走去。都头与副都头各站在第一列枪兵的左右,他赵安却就站在整个队伍的中间。听到都头口中响起的哨声后,前排的长牌兵纷纷将长牌侧方开,身后一个个刀枪肉搏兵从打开的长牌缝隙中冲出去。 不需要列好队伍,在长牌上架好长枪,等着官兵送上门来。因为他们不冲出去,官兵自己就要转身逃跑了。宋军转进如风的特技可是让梁山泊很头疼的。 “杀啊——” 赵安挥舞着长枪,很快就带着身后的小组,一名刀牌手,一名刀斧手,一名长枪兵,从阵列中段冲到了最前面。 虽然作为梁山军中的老牌主力,这一都士卒中,随便几个人就能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且配合相当默契,不存在配合生疏的问题。但他们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自身本有的小组。 按道理,赵安小组还当有一个弓箭手的。但现在这弓箭手也变成肉搏兵了。 宣赞被宋军小卒架起来就逃,仍自扭头去看身后的梁山军。临危不惧,处乱不惊,如此兵卒,可称得上天下骁锐了。发出了如是当日呼延灼三将的感慨来:“陆谦小小虞候,怎练得如此精兵?莫不是不出世的兵家奇才能士?叵耐这般了得的贼兵,纵是西军精锐亦要膛乎其后。”败在这样一波天下难寻觅的精兵手中,宣赞认了。 而庞万春呢,更加的满脸赞叹。满满的意想不到,满满的懵逼,满满的惊喜。 “我在江南,亦闻听梁山兵马骁勇,心中自还不服。得见真容后方知晓往日所练兵马无有一处是能与之相比的。却哪里能料到,彼真正面目始在战阵之上显露。竟是恐怖如斯,精锐如厮。” 庞万春是彻底被梁山军所倾倒。对比眼前的甲士,他自在江南练就的兵马,就是一堆乌合。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绿林第一大寨,天下第一大贼【求订阅】 “报。” 快马送来信报于方天定,后者看了,脸色当即就是一变。庞万春与官军军将斗箭,被射中了肩窝里,攧下了马来。这,这,真是天方夜谭。整个摩尼教谁不清楚庞万春神射的厉害?“庞头领可是被陆大头领推许是南国第一神射的人,官军中竟然有人能把他射下马来?”如此直叫方天定心下里猛的一兀。这老赵家还是有能将的啊。 只是这位摩尼教的‘太子爷’,纵然是再心中乱糟糟的,也比不上此时范县城池里,何太尉内心烦躁的十一。盖因为他已经接连收到好几道败讯了。 这中午派出去许多路人马,截杀梁山泊贼寇。竟然无一路得手,简直是不敢想。那败兵回来都报说贼兵头目厉害,几路官军主将都是只小十合就被贼将斩落马下。这梁山泊贼兵高手就如此之多么?叫何灌细思极恐。 要知道,那一路路官军的带兵之将,可没一个是指挥使。除宣赞、王文斌外,其他军将也尽是三衙所下属的勇将。制使、提辖、教师、教头,许是比不得宣赞和王文斌,但也不差多少。 那王文斌乃是殿帅府下属的禁军枪棒教头,乃是林冲去后,被高俅新收拢之人。 如此,正在何灌愤懑略微按捺的时候,“报!”一小校叫道。 何灌刚见消停,见又有急报,按捺着怒气道:“速速报来。”却是他内心中远不像表面上那般冷静。担忧这回来报的还是败讯。 “报太尉,王教头所部全军覆没,当地乡绅报说王教头已经力战殉国……”报讯军官自晓得自己是来报丧的,更知道何灌本就满满的怒气,声音是越说越小。 是听的“啪叽”一声脆响,何灌盛怒之下一掌拍在了几案上,将一件官窑的茶盏都震倒了下,摔在台阶上跌了个粉碎。 王文斌的人品,何灌不去褒贬,但王文斌的武艺,他可是清楚地。自从王进、林冲先后受高俅迫害,不得不另寻出路后,整个禁军数百员大小教头,他那身武艺也只在丘岳、周昂之下。如今却是全军覆没了么?“梁山泊竟如此了得?此方几多时日,陆谦贼子就笼络了这般多的豪杰么?”当何灌不晓得两年前那王伦当家做主时候,梁山泊是怎样实力呢?大猫小猫三两只罢了。什么云里金刚宋万,摸着天杜迁,名号唬人,却无有真本领,胜不得真好汉。可是现在呢? 何灌百思不得其解。怎能想得到内中有大批摩尼教高手撑场?自觉的糊涂,这一个个的好手,仿佛是平地里冒出来的一样。叫何灌又急又恼。 梁山泊满打满算都不到两年时间,就已发展到了如此规模。堪称北地江湖绿林上的第一大寨。陆谦那便也是北地的第一大贼,甚至是天下的第一大贼。“如此贼寇果须大兵碾压,铲除个干净。否则假以时日,任由其做大,东京恐亦会有不安之日。”这才几天啊,就如此厉害了。麻子不是麻子,是就坑人了。 如此叫何灌都想起了朝堂上昔日的那几位绿林受招安的节度使,比较来,怕是也要远远的落在其后。何灌当然知晓当年的招安是怎么一幕大戏,王焕几位昔年的绿林好汉能受得招安,亦是因缘际会,是先皇恩德。而这些绿林好汉自达受了招安之后,也确实为大宋朝立下了颇多的功劳。但只比较前后辈的实力,当年的绿林前辈可远比不上现今的后起之秀。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那一个个都被甩的看不到影子了。 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别以为王焕他们做到了节度使,当年就如何了得了。梁山泊好歹是战败了呼延灼一万五千步骑甲兵的所在,昔年大宋朝的江湖绿林上,假若是有好几伙能杀败一万五千步骑甲兵的匪寇,那大宋朝早就被搅得天翻地覆,还能有今日么? 只是叫何灌最可很的是,这梁山泊一干头领,可用之辈,却尽是昔日朝廷中人。如那陆谦、林冲、秦明、鲁达、徐宁、索超等辈,非那奸臣奸佞的逼迫,陆林鲁徐等人岂不个个都是朝廷栋梁?何以至此?还有那蔡京推行的括田所,真真是要把百姓人心都向那梁山泊里赶啊。 如此恶法不止,奸相佞臣不除,天下难安。即便今日朝廷天兵平定了梁山泊,他日还会有张山泊、刘山泊。 何灌先是感慨梁山泊兵将的厉害,那很快脑子就偏题了,只差破口大骂奸党佞臣误国。总算他大脑还清明,知道蔡京一党势大,与童贯、梁师成、杨戬等贼阉又斗而不破,连成一气,着实不是自己小小的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是的都虞候可以撩拨的。 休看自己也被人尊称一声太尉,可这太尉比之高俅的殿帅府太尉,可就差的远了。而高俅在蔡京面前,又算的甚? 最后只能是一声叹息。 方天定这边,方杰接过信报来看,面色也微微变色。对堂兄方天定说道:“这狗朝廷着实有几个厉害人物。小弟还未于兄长说起过我今日对上的那人。却是使得一杆好枪,与我斗了三十多合,方被我瞅准了个破绽,一戟搠翻马下。” 跟随方天定左右的吕师囊脸色就是一变,这方杰年岁固然不大,却是摩尼教中最拔尖的高手。一杆方天画戟,打遍江南不逢敌手。虽然那石宝、王寅、邓元觉武艺之高,并不弱他几分。但出于方杰的身份,摩尼教中一干人物都推他为教中第一好汉。 这随随便便一个宋军军将,竟就能与他斗上三十多合,方露出破绽,这如何叫吕师囊不惶恐?后者还没正式的从江湖好汉转变为义军将领,在他眼中,这阵前单打独斗的斗将,那是影响甚大,甚至就是一方势力雄厚与否的代表。更何况他们还伤了一个小养由基。 那方杰江南第一好汉的名头,陆谦没怎么置否;却独认可了庞万春的箭术。便可知道他厉害。梁山泊一干头领中也不是没有善射的,就像青面兽,箭术便很是不错;栾廷玉、徐宁,也是不错。可是比之小养由基来,就显的差上了一截。 陆谦如此推崇他,这让上了梁山泊,见识了梁山兵马后,气焰明显挫落了不少的摩尼教众人,深以为豪。当然,他们同时也记住了一个绰号唤作小李广的宋军将领,此人姓花名荣,被陆大头领推许为箭术不弱于小养由基。 可以说,摩尼教一干人上到梁山泊后,最大的震撼就是梁山精兵,以及梁山精锐的数量。而对于梁山泊好汉,嘴上不说,心头里也甚是震撼的。毕竟他们对梁山泊的发展历程是清清楚楚。当宝光和尚第一次接触梁山泊的时候,梁山之上只豹子头和花和尚两个一流高手。但是现下的梁山泊,除了林鲁二人外,还有霹雳火秦明、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金枪手徐宁和铁棒栾廷玉,及扑天雕李应,再有步将武松武二郎。这眼看着,高手已经半分不次于摩尼教了。 梁山泊实力发展如此迅捷,陆谦的地位也在他们一干人心中与日俱增。从早日的可招揽对象,到现下与摩尼教与方腊平起平坐的一方豪强。陆谦的评价也早就不是一开始时候的夸奖了,而是让他们引以为豪的‘例证’。 这就像是后世三代目、四代目的夸奖,跟底下小县令的夸奖的差距一样。 后者只是一个夸奖,前者却是丰碑一样存在的荣光荣耀。 摩尼教一干人深为自己武艺上的技业为豪,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感到特别的懵逼。 既然自家的武艺已经这般了得了,对付起几个宋军小将,就如此的‘难受’,这宋军高层战将又该多么了得啊?亦细思极恐啊。 而别说方天定、方杰他们懵逼,就是陆谦接到方杰三十多合才阵斩敌将,以及小养由基庞万春被宋将一箭射下马去的消息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懵逼。 方杰啊。摩尼教的第一高手,水浒上的南国第一名将,竟然都是三十多合才胜过,那宋军战将的武艺怎么着也是他本人、雷横这一层次的了。甚至都不弱于李应、朱仝了。这样的人会是一般人吗?还有那庞万春,自己是江南第一善射之人,却栽在了对方箭下…… “回大头领,那射翻庞头领之人,是个凶恶丑鬼,面黑如锅底,鼻孔朝天翻,络腮胡发赤色,还有那卷毛一般的头发,小人生来三十年,就没见过这等丑陋的。但却使的一手连箭法,能射出连珠箭,庞头领就是没防备着这点来,着么道……” 陆谦听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一道恍然,丑鬼,连珠箭,如果不差的话,这该是丑郡马宣赞了。陆谦记得这厮的。毕竟能把自己老婆丑死的人,还是没几个的。但前者固然是笑柄,却不意味着宣赞就无本事。 事实上更叫陆谦清晰记得此人的因由,是他比箭胜过了辽国番将。这可是振国威的卫国之举。那辽国使团随行的军将敢来挑衅赵宋的,必然是辽国中最顶尖的箭手。宣赞能胜过这等人,可见他一手神射之了得。且整个水浒上能使连珠箭的,似乎也就花荣、宣赞和庞万春了。虽然这人在上梁山之后,神隐的厉害。征辽讨寇之中,更是不发一箭,为水浒一大憾事。但这却不能否认他箭术上的造诣。 “好叫你们知晓,这人非是等闲。如吾所料不差,此子当是那丑郡马宣赞。”陆谦将自己所知道的,详细续来。对那庞万春道:“万春兄弟不知道宣赞了得,大意之下,被其得手。非真本事不如宣赞也。勿要挂在心上,且安养身体,日后战阵上再叫宣赞知晓厉害。”只可惜他早先谈论天下英雄的时候忘了宣赞这么个人了,现在再如何说宣赞了得,也不能叫摩尼教一干人信服。甚至以为是陆谦在安慰他们。 而那与方杰对战三十余合始亡的王文斌,姓名身份亦被梁山泊从那战俘口中询问处。如此名字陆谦却是有所印象,一旁的豹子头林冲更是对王文斌了如指掌。当初在东京时候,这王文斌就在一干禁军教头中亚于林冲者。“不曾想,他竟然死在你手。”林冲深深的看了方杰一眼。 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数不胜数,但除了丘岳、周昂两个大名鼎鼎的正副都教头外,论到武艺,前有王进,后有林冲。王文斌常亚于豹子头,直到后者不得不辞官归乡,王文斌才算崭露头角。 高俅手中没了能使唤的人,林冲去了,党家兄弟亡了,就也收拢起了王文斌这个知趣的人来。还设法将他塞到何灌讨伐军中,哪曾想,这第一战就撞上了方杰这煞星,也是晦气。 陆谦只记得他如此,却是忘了水浒当中,这王文斌还有那么装逼装成傻逼的一出戏,却是半点记忆也无。 他只是看着自己经验涨了不少,对于王文斌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是无有半点关心的。 “报。” 到了次日清早,快马就来探报:“禀大头领,宋军分出两路偏师,在我军左右安营扎寨。” 却是两路宋军,一在王路口梁山军大营左侧落营,一在右侧落脚。 第二百二十五章 猛将如云梁山泊 “兀那军汉,报上名来。爷爷关西鲁达。手下不斩无名鼠辈。” 两军阵前,三通画角鸣处,聒天般擂起战鼓来。花和尚第一个出面叫阵,他这一路人马抵住了王路口梁山军大寨右面的官军。 鲁智深也不晓得对面到底有几许人马,亦是何人领兵,是只管跃马叫阵。那对面官军阵中亦奔出一持刀军将来,撒开战马四蹄,直冲鲁智深而来。 “我乃外殿直教师季磊是也。你这小小提辖,反国的逆贼,何足为道!且与吾来并个输赢!”来将张口大骂。直叫对面的鲁提辖怒火中烧,“你这撮鸟汉子,端的无礼,看洒家一禅杖打碎你的脑壳。”说罢纵马舞杖,直奔那军将迎去。 就见战马咆哮,踢起手中军器;枪刀来往,各防架隔遮拦。两个斗到十合,花和尚卖个破绽,让来将把刀直望他心窝里搠来。鲁智深却把腰一闪,让军将和刀攧入怀里来。接下来是共工怒撞不周山也,只一撞就将来者掀翻马下。那军将的战马拨风也似去了。鲁智深不理会,只叫亲随将来人绑缚了。再提起禅杖上前来叫阵。 只片刻,对面官军阵上就再奔出来一将来,挺枪跃马,直临阵前。向那鲁智深骂道:“逆贼草寇,休得猖獗。看爷爷李德来取你性命。”鲁智深是一言不发,两马交错,刀兵相交,斗到十合,来者已经力怯,拨马就要退走,鲁智深焉能放过他?骤马飞杖的直赶将去,一禅杖打在了后背心,当场翻倒马下,口吐鲜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连胜两阵的鲁智深只觉得内心的火气,还在呜呜的烧得正旺。他娘的,张口反国,闭口逆贼,当佛爷就想上山落草吗?如果能有条生路,试看山寨里的诸多头领,几万弟兄,又有几个愿意落草为寇的? 那林家贤弟的禁军教头,陆大头领的殿帅府虞候,秦明兄弟的兵马总管,还有徐宁的金枪班教师,还有索超的正牌管,裴宣的六案孔目……,谁又愿意上山落草? 号角吹响,旌旗招展;战鼓惊天,军马嘶风。鲁智深这心头的积火只要把人瘪炸。却是因为他有一千个一万个苦衷,却对那叫骂声无一个说得出口的反驳理由,盖因为他现在就是那反国逆贼,强盗草寇。 这满腔的怒火,便就只能发泄到对面头上。就是欧鹏、方杰要来换他一阵,都是不愿。 再叫军前擂鼓搦战,花和尚在那马背上大喝道:“不要狐朋狗党,敢出来挑战么?”这话却是骂的狠了。话音犹未了,对面军阵内就再飞出一将,那将军生的六尺还高,头上戴一顶虎头盔,朱缨倒挂,身披一熟铜甲,秃袖皂袍,生的是虎头豹睛,满面虬髯,赫赫然的一员猛将。胯下骑一匹黄骠马,挺一厚背大刀,直临阵前。“贼将听清了,我乃虎翼军都虞候魏烔。告你姓名,叫尔不在阎王面前做个糊涂鬼。”言罢跃马阵前。鲁智深自然不惧怕,舞起禅杖,跃马出阵,与将官也不打话,骤马相交。魏烔使刀劈杀,鲁达舞杖来迎。斗不到三十余合,鲁智深回身便走,叫魏烔见了心中大喜,这贼将已经连胜两阵,如今叫自己杀败了,真大大光彩。如此更不愿意轻易放过鲁智深,骤马舞刀直赶将去。可鲁智深焉是真败阵?却是不输,只是瞧这厮手段也是不凡,若是战到不支,要打马退去时候自己也难留住,特地要卖个破绽转他来赶。和尚轮起禅杖,觑着魏烔较亲,翻身背打一杖,把魏烔天灵盖立时敲个粉碎,当场死于马下。 后阵欧鹏本来准备着迎上接应,如此见了,哈哈大笑。但对面宋军却急叫收军。那鲁智深自把所部撞掩过来,大折了一阵,慌忙收拾还寨去。众多军将看见连折了三将,其中还有魏烔这等勇猛战将,都面面厮觑,俱各骇然。为首军将连叫人回报大营,让何灌更添了烦恼。 如此还只是右路一阵,还有那左边的。其官军守将乃是名门之后,姓潘名袞,祖上正是大名鼎鼎的潘仁美。当然,这本书是不参加杨家将背景的,所以这潘仁美不是潘仁美,而是潘美。大宋开国名将,与杨家也无那解不开的死仇。 再说了,这老杨家混成今日模样,真与潘家有仇,也不配被老潘家计较了。人潘氏一门,百多年过去了,依旧在东京城享受着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老杨家呢?嫡支如杨志这般,都混的惨不忍睹。向上数一倍,只有一个旁支远房的杨温混到了节度使这一击,可谓功成名就了。然而不亲啊,彼此间还大有隔阂的。 当年为老赵家争抢天下的功勋后代,现如今早就腐朽不堪了。许多将门之中已经不闻练功习武之声,而是一片朗朗读书声。但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歹竹也能出好笋。这潘袞就是这辈儿潘家子弟中少有的从武之人。 当然,人家休看已经身居高位,可战场是不用上的。只需要天天给老赵家的老巢来站岗放哨,日久天长了,升任一军都指挥使也就顺理成章了。潘袞现如今为侍卫亲军下属奉节军都指挥使。 作为长久盘踞东京城的家里蹲型‘战将’,潘袞有一个不算优势的优势,那便是熟背东京的英雄谱。东京城里的禁军固然早就烂成了豆腐渣,但各大兵头之间的比斗却还是甚有看头的。要知道北宋赌风兴盛,这比斗可不只是单纯武艺较量,暗中更有巨大利益。那豹子头林冲的大名,潘袞如何会不知晓?比之花和尚鲁智深来可响亮的太多了。 是以,打林冲在外开始叫阵,他便禁闭寨门不出。何灌要他出兵这里的时候,可没有说要奉节军斩杀敌将来建功的,而只是要潘袞切断梁山军小波贼寇骚扰地方的路径去。“豹子头武艺高强,吾观己军阵中无其对手。就容他在外放肆几日,岂可因一时不忿,便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如此到了天将黄昏时候,林冲始带着军士后返,在七八里外一个村子里驻马。梁山泊探马出动频繁,遮蔽宋军耳目。潘袞却是不知道,就在梁山泊大军抵到这座村庄时候,林冲就传下了密令。要进入村落的两都军士收拢村庄里百姓,尽数赶到两三里外另一处村落里安顿。一面着一都精勇士卒留在村子里,其余将士全不进庄。而村庄里却只管多张灯火,把干柴干草等引火之物,全都堆放在屋外上风头。再于村落左右通口堵塞干柴。约莫初更时分,那潘袞就接到信报,有梁山泊大队的人马返回了王路口,领兵之人持一杆长矛,背后打着林字旗。 如此潘袞又叫人去探那不远处的村落,却见其上飘着“邓”字名号,当下就断定林冲已经返回贼兵大营。帐下奉节军诸多军官亦纷纷以为然,那豹子头林冲他们惧怕,谁叫当年林教头威震东京城的时候,他们就见识过厉害的呢?但是豹子头厉害那是豹子头,你一个姓邓的又是何方神圣? 不提潘袞不将邓飞放在眼中,其他的奉节军将官们也是如此。 当下潘袞就钦点了一千精锐,选拔了军中多名健勇军官带队,悄悄从营垒背后出去。绕过了东角一处水塘,才向着梁山军落脚村庄直直挺去。 林冲此时就在那村落左侧一片荒野中静静等候着,他身边的士卒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五百人。一个个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村落。那当中,有邓飞,有他们的一百同袍。 在林冲身侧是王寅和吕师囊两位来自江南的好汉,那王寅惯使一条钢枪,神出鬼没,武艺之高不下于林冲。还略通文墨,精通谋略,乃是此番摩尼教来人中隐在方天定身后的真正主心骨。 他与吕师囊各拿了刀矛弓箭,挺直地站立在风雪里。如此到了二更,还不见宋军有动静,王寅略是心急,向林冲说道:“教头看看,这北地的夜晚恁地天色寒冻,教头何以料定那官军必来?” “王兄不曾见过那潘袞,小弟在东京城任职时候却是识得。”林冲对王寅的武艺也很是佩服,要知道他可是出身军官世家,而王寅则本是一打石匠,能练就今日的一身武艺,其天资,其用心,比之林冲只高不低。 “潘袞此人出自名门,祖上乃大宋开国名将潘美。这厮色厉胆薄。常慕祖上荣耀,却不肯塌下身来在战阵上好好地磨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吾料定他探明清楚后,必会忍不得诱,派兵赶来劫营。” 王寅无话可说,他没反驳的借口。林冲这般讲,直接就把话给聊死了。这是站在社会地位上在鄙视摩尼教呐。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叫双方的信息不对等。 俺说那xx集团的董事长是个老色鬼,那另一个人能说的屁啊。他见都没见过那老鬼去,听都听不到音讯。 王寅内心里不知道是否有在骂:MMP啊。 如此又过了两刻钟左右,远远地有一阵沙沙踏雪声,顺风吹了过来。便是林冲骑着的马,也微昂了头,耸着两耳去听,那沙沙之声,越来越近,正通向驻扎的那个庄子。突然地警哨声在寒冷空里吹起,那尖锐的声调特别刺耳。林冲却是大喜,王寅亦佩服的在马上向林冲道:“果不出教头之所料。”说时,豹子头已经一马当先,向庄子跃了过去。后面五百士兵,都悄声不响,各各挺了兵刃,追着林冲奔将去。 那前面的官兵,却是金鼓大震,喊杀连天直逼那庄子。林冲就远远看到官兵亮了灯火,在喊杀声中由庄子的北口,绕了寨墙,直攻打到南口去。 原来这个村庄只是寻常村庄,只有南北一条大道,其他皆是小胡同罢了。如今都已被梁山军堵上了,官兵才不耐去扒拉它们呢。这村庄的北口此时也堵塞上了,熄了灯火,南口却有无数灯火照耀。官兵就料着梁山军是由南门逃去或屯驻,留下小半人清理北口的障碍,大半人却都绕到南口去攻打。 第二百二十六章 陆谦在此恭候太尉多时也(求订阅) 领队的宋将,乃是奉节军中的一员勇将。这等人仗着自己有三分本事,便就分外瞧不起他人。如果是豹子头林冲在此,他还不敢一马当先,怕被一枪挑了。可邓飞算的甚? 见到南口戍卫的三二十个梁山兵卒一窝蜂的往庄内逃去,路口大开,地面上遗落着旌旗车仗,全然是一派梁山军慌张逃走的模样,且先杀进庄去。当下一干人齐声地呐喊,冲进了庄门。被那三二十名梁山败兵一路引入了村庄中。当前者消失不见的时候,那宋军将领才猛地发现,这村庄内百姓人家里各各亮了灯火,可就是不见一个真的百姓,亦看不到大批的梁山贼兵,他只是在家家户户的屋檐下,看到了四处堆放的柴草。 此时北风正阵阵刮的紧,为首宋将不是笨蛋,猛然省悟,就要后队转前队,退出庄子去。却不想就在这时,后头南口一阵哭爹喊娘声传了过来,却是一队忽然蹦出来的梁山军打的留守南口的宋军抱头鼠窜,然后一把火点燃了南口的干柴干草。 “向前,速速与我向前——”那人大声叫喊着。这个时候想要活命就只能抢占上风,去冲开庄子北口。这庄子留下的几十个兵士,已是在左右到处放起火来,几十丛烟焰,立刻飞起,把庄屋都迷罩住了。宋兵皆知道自家中了算计,便人人慌乱起来。为首之将吆喝着要他们向北口冲去,却偏偏又不少人继续朝南口退去。还有一些人看着东南角无有火星,就一股脑的朝东南涌去,却不知道那里正是村庄中梁山军留下的陷阱。 邓飞引着五六十人埋伏在那里,远处趁着火光,把宋兵看个清楚,蓬蓬梆子声响起,箭矢自暗地里只管飞打将来。当下留了满地尸体,再哭爹喊娘的抱头而走。 而那北口外的宋兵,不曾经着一刀一枪的抵挡,只一心一意的把木材障碍搬开,可是才搬到半路上就见整个庄子四面火起,自家军队有向北逃来的,有向南奔去的。那朝别处奔逃的人却不说,只说这北口,也不是一点火头都没有的。 北口虽在上风头,庄子里火头太多,站脚不住,也只好由北口退出。恰好林冲这个时候带兵杀到北口,那本欲朝着北口外突进的官兵又都退了回来,每个官兵脸上都尽是惶恐。那庄内的人更是如此了,诸多从其他方向跑回来的官兵与北口堵着的官兵碰个正着。两下里,你带我退,我带你退,不知道有多么混乱。然后邓飞就放开了东南角那条路,宋军眼看南北都不成了,其他方向亦起了大火,只有东南角可行,是纷纷拥挤过去。林冲带着兵马在两旁后者,出来的宋军三个里头两个丢掉兵器,径直投降的。 那最终逃出生天的怕是十一都没有。 雪地里本来路滑,北风又兀自迎面吹来,宋兵不断的跌倒在雪里。梁山军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赶着,那奉节军的接应部队与这波败兵撞在了一块。为首的潘袞听闻豹子头林冲还在,又听到后头连绵的喊杀声,梁山军战鼓敲打的震天彻地,不知有多少伏兵,哪里还敢向前厮杀火并?直接后军转前军,向着大营逃去。 宋兵上下具是慌乱,只管向后退走。可林冲带着兵马紧追不舍,分左右两股来向着中间抄杀。左边林冲为首,邓飞为辅;右边王寅为首,吕师囊为辅。 两尊当世的一流高手杀将过来,潘袞如何能抵挡?也就是兵多,一拨拨兵马遮挡了梁山军的次次拦杀,一面迎战,一面夺路西窜。梁山军以少敌多,倒不堵塞了他去路,却也是一面截击,一面追赶。待到最后潘袞引着少量马军先走了一步,只留下大队的步兵叫天不应,喊地不灵。那胆气都丧尽的步兵,便是几十人被三五个梁山军追上,后者尽量的刀砍枪搠,官兵都无胆抵挡。 潘袞狼狈的逃回营寨。却只是片刻,就要带引着手下兵丁,向范县县城退去。奉节军拢共有二十五个指挥,六个营驻扎在陈留和西京河南府。潘袞手下的十九营士卒,按名册是该有七千九百名士兵的,花名册上写着呢。可实际上才五千不到。而此遭何灌选用的又要是精锐,潘袞挑挑拣拣也只选出了三千人,还是步武军支援了他一千人马。出征时候四千人,照十营计数。 潘袞手中一共才四千人,头一千去偷袭,接下来自带两千人去接应,剩余一千人留守。所以,潘袞连续崩盘了两路队伍,心态有没有崩盘且不提,只说他手里还剩下的实力,一千人,那是说什么也没固守营地的信心。 只是这鸟人能记着把营地里的一千人带走,而不是打马直奔范县,就说明他多少还有点担当。 等到何灌知晓奉节军战败事情之后,不提他是多么气恼,那反应就超乎一般人胆量。这何太尉竟然亲自点两千马军去直击奉节军营地。 “那梁山军如若走了,本太尉就趁势追击,好歹能夺回些战俘来;如若是不走,就攻杀一阵,看能否挫败贼寇。”披挂上马的何灌对满脸怯色的程万里如此说道。后者脸上的惧怕叫何灌鄙视。 “哈哈,何险之有?彼是步军,吾为马军。安有马军叫步军追赶上的?”何太尉对程万里的担忧嗤之以鼻。他却是不知道,现如今的程大知府那心态是又变了。 是之前夜色里看到的那一幕太过印象深刻了么?亦或是随后何灌派出去的多路劫杀,无一路得手,给程万里带来的阴暗影响太大了。反正程万里内心中对何灌的信心正在迅速减弱中。甚至于他都想到了何灌败阵之后的可能…… 何灌自然是不清楚这些的,更不知道在自己引马军驶出范县营地的时候,背后的程万里看他的目光就仿佛是在“送别”。 两千马军,一个来时辰就奔出了十几里路。远远的就看到奉节军营地中一片漆黑,偶尔的几点火光闪动,那举着火炬的也似乎不是贼兵,而是百姓。 他们有背着背篓的,有挑着担的,有的拿了锄头,有的拿了斧子,亦有的只肩膀上背个袋子。但这火光里,却不见一个梁山泊贼兵。何灌领兵冲到附近时,那些举着火把的百姓看到宋兵又杀了回来,都转身逃去。 何灌就让一部马军入营,可是这支马军刚刚进入来,就听得黑暗中一声铜锣敲响,密集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射来。两声炮响震天,营地里举起了大片的火把。大群的梁山兵用处来,那当中被众人捧出了一员上将。白净面皮,三溜髭须,淡紫色罩袍,身穿熟铜甲,头戴凤翅盔,手攥一口泼风大刀。身后两面旗,白底黑字,一面是梁山泊都头领陆,一面是铜锣大的一个梁字。后面先是十几骑兵,个个披挂战甲,耀武扬威,簇拥了这位山寨的头把交椅。再后面便是步兵群,火光里照见战衣整齐光鲜,各人肩上扛着刀矛,光灿灿地照人眼睛。 “来将可是何太尉?梁山泊好汉陆谦,在此恭候太尉多时也。”在火把的映照下,他看着落荒而逃的何灌哈哈大笑。“错不是我军马队甚少,今夜非留下他不可。” 陆谦也没有想到,今晚上竟然是何灌亲到。如此一个大好机会,失去了方才感到可惜啊。 这边何灌落荒而逃的奔回了范县县城,心神这才安定下来。实在是全无准备之下见到了陆谦,生生给吓了一跳。 可是在回到了自家老巢,心神安定下来后,何灌却又为自己的适才作为感到羞愧,继而便是一阵的恼怒。 自己多年戎马,履历功勋,始做到现今的位置,却是被一小小虞候给羞辱了。何灌如何不气?事实上天下中根本找不出那不生气的。区别只在于,何灌能不因怒而兴兵,反而传下了命令,叫右路军严阵以待,谨防梁山泊趁胜来攻,却半丝儿没有起兵怼陆谦的将令。 还是那一句,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那何灌沉得住气,不动大兵前来,陆谦就自己先怼过去。只是宋军的右路军甚是乖巧,一见到梁山大营发兵,就丢了营寨下一步回到范县了。 陆谦举大兵进到范县县城,数万宋军已经列阵以待。大片的平地沃野,正是厮杀的好场地。 两支兵马相向迎上,战鼓轰鸣,旌旗蔽日,各以弓箭射住阵角。 “原来是前重后轻。”陆谦从军阵旗门处转出,打量着官军阵列,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后者背靠着范县县城,还有那城南的大营,后路无缺,何灌自然敢把大军放在前阵上。 “何太尉竟如此排布,难不成真以为他手中的三四千骑就能吃定我军精骑?”林冲一眼扫去同样看了个清楚,脸上同样露出了一抹了然。而他是梁山泊的马军统领,虽然手中只有三个马军营,可看着宋军的布置,还是觉得对面太自大了。 何灌把最精锐的铁甲兵摆在前阵中央位子,左右翼的铁甲兵只占三四成,剩余的便是皮甲兵。就是说两万人的前军即是官军步甲的主力精华。连同那三四千游弋周边的轻骑,构成了整个前阵。 将战力差劲的败兵挪在了最后,倒也是最适合现今的这支官军阵战的一个阵列! 这是是因为他们的后军有范县城墙和城南大营做依靠,梁山泊的精骑就算是生出翅膀,也兜不到他们的背心去。这一战宋军是要才集中精锐兵力全面展开,全线开打,何灌是要拼消耗! “七郎贤弟可上前叫阵,但务必要提防官军的暗箭。”陆谦一手提大刀,对刚策马转出旗门的方杰叫道。 梁山泊大军自王路口而来,好歹赶了十数里路,立刻交兵可非上策。驱使猛将叫阵,挫折官兵锐气放是第一要做的。如此也空出时间来叫兵马好好恢复精力。 第二百二十七章 范县城外战尤酣(求订阅) “大头领且稍候,看我斩杀两将,以状军威。”方杰一样手中方天画戟,战马嘶吼,脱弦之箭样儿冲到阵前,高声搦战。 “如此就有劳七郎了!”陆谦对方杰的话未可置疑,因为他怀疑对面是否会应战。回过头来再如此的向王寅、方天定说道。 二人纷纷摆手,“大头领客气了。你我两家同气连枝,多番交往下已经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之局。我等受圣公之命,来贵寨叨扰一二,自当为梁山泊效力。大头领只管差遣,我等敢不竭力,当奋勇争先,不辱使命!”同样身着一身明光铁甲,手中提有一杆丈二长枪,王寅的打扮,他的风采也是不俗,儒雅中透着一股沉稳雍容。方天定对其也甚是尊敬。 “哈哈,王兄真乃快人。”拨弄着胯下白马的鬃毛,这是飞天虎送上梁山的两匹骏马中之一,林冲长矛倒提手中,赶到阵上。 “我等两家实无客气的道理。”言罢,林冲再向陆谦致意,道一声:“某来与方七郎掠阵。”打马奔出阵前。那王寅、方天定二人对着陆谦一抱拳,也领着吕师囊等人驱马赶上去。 几员纵览整个水浒都屈指可数的虎将,外加诸多二流战将。对面宋军若真的在斗阵这方面迎战一二,那是有败无胜,自讨没趣。要知道,陆谦的身后还有鲁智深、杨志、索超、徐宁、栾廷玉、武松等硬手呢。 “某家江南方杰是也,谁敢与我决死一战?”战鼓声震天响起,却怎么都掩不住方杰的这一声虎吼! 方天画戟闪耀阵前,人如虎,马似龙。 对面何灌面色沉寂,目光从身后诸将上掠过:“谁敢去战?”王文斌都折在了对面贼将手下,何灌对这般斗将实在无甚信心。但贼兵叫阵,彼若不应战,必损伤士气也。 自然,斗将败亡亦会损伤士气。却要不及这无人应战的挫折感。两权相害取其轻。何灌需要着人上前去送死。 潘袞以目视手下一将,此人是被他遣派去偷营的诸将中仅存活的一个,能与混乱中杀出重围,武艺自然不差。潘袞自从回到范县后,便没怎么得过何灌的好脸色,一种危机感笼罩着他的心头。自然想要多立下功劳,好挽回自己在何灌心目中的印象分。 “小将樊镇愿往。”后者自潘袞身后转出,叫何灌脸色显出一抹和缓来。 这边梁山军阵上,林冲依旧要人擂鼓搦战。就看到对面军中,打马冲出一员军将来。方杰已经等得都要不耐烦了,看到来将后,宛如饥渴了数年的大兵看到了没貂蝉。大喝一声,舞起方天画戟便冲上上去。 “擂鼓,助威!”林冲立刻如此下令。 然后一通鼓刚刚擂响,方杰就已经力斩宋将。不提梁山军阵上一干人物的振奋,就宋军一干军将全都吃惊。奉节军樊镇可不是无名小卒,如此人物方几个回合,就被贼将斩杀了,真的吓人。 “何人还敢再去?” “小将愿往。”再有一人从何灌左右诸军将背后转出。何灌自然应允。那就再次看到,自方战将厮杀不及二十合,着方杰一戟搠翻,梁山军再次获胜。 至此宋军战将人人色变,任凭何灌气恼的喝问,也再无一人愿意迎战。 “尔等军人,作何用处!将士们振奋精神,只与我向前迎敌。擂鼓,进军。”勃然大怒的何灌决心出动大军来,向着贼兵碾压过去。左右诸军将无一相阻拦的。 那前军主将是一个刘字将旗的都指挥使,手掿长枪,拍坐下马,杀奔前来。左右翼二将旗号都是陈字。 身为全军主将,何灌自然要引驻中军,可身处在这精锐前军之后,将令下达之后,他却丝毫没有胜券在握的感觉,反而隐隐有种空荡荡的不安。 何灌清楚这不安来自哪里。梁山军兵马骁勇,与他先前的估量颇有不同。他脑子里始终回忆着那晚看到的一幕,他不知道那是梁山泊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还只是成建制兵马。在东京城那安稳环境中泡久了的何灌,心中的精锐与否之标准,就变成了西军与京师禁军。梁山泊兵马在他的估算里,即便是骁勇善战,也非是西军的敌手——不然就是不科学了。如此他坐拥数倍于梁山贼军的兵力,还具有地利,这厮杀阵战当能压过梁山贼寇方是。可那日的一幕叫他难以忘记,若梁山军是那后一种可能…… 何灌将令发出。梁山泊这里立刻就听得宋军后阵鼓声号角声绵绵不绝,一面面色彩不一的旗帜依次摇动。是在战前应旗! “进军——”那前军主将虎翼军都指挥使刘珍把手中长枪向前一指,大声喊叫道。 雄浑的前军步阵立刻抬起了脚步,“轰、轰、轰……”踏着鼓点,喝呼着口号,一步步整齐如墙的前进。 梁山军这边亦是鼓角奏响,旌旗挥舞。只有方杰还横马阵前,对着徐徐进兵的宋军大队人马放声大笑。 “哈哈哈,姓何的你这鸟太尉,胆小鼠辈,既自己不敢出来受死,何必驱使一应将士前来?” 他的高声叫嚣,对面宋军有否听到且不去想,反是梁山军都斗志高涨。 两军相持本就只两三里远,随着宋军方面战鼓的擂起,双方间距战不断缩小。如此斗将已经作罢了,方杰连胜两阵,梁山军士气鼎沸。 “哈哈,乱了,他们的中军、后军的阵列乱了。”约有小半盏茶的时间,阵中的吊斗上突然传出庞万春的耻笑声。 却是宋军的中军、后军隐隐见乱,惹得庞万春大笑不止,但是官兵的前军并不见乱。 按鼓点踏步,数十步一顿,前军始终保持着队列的完整和整齐。方杰脸上的蔑视去掉了三分。就是陆谦也认可了这批官兵的素质,能够在战阵上做到这一点的,已经是一支大宋的精兵了!虽然梁山军中,就是刚入伙没三俩月的辅兵们,也当能做到这一点。 “虚应阵中,重在宋军两翼。放箭——” 处在军阵中央位子的陆谦,见到宋军的前锋在彼军的步弓手、弩兵们的掩护下,大踏步前进,已经步入己方步弓手射程之内后,立刻向军中下令道。先前双方弩兵已经比拼了好一阵,两军一线的长牌兵和弩兵是互有死伤。等到彼此距离拉近到三十丈时候,对面的步弓手也哗哗的输出伤害。虽然宋军的轻箭对披挂着铁甲的梁山军前军将士,很少能造成眼中伤害,但总有一些人倒霉不是? 现在两军距离拉得更近了。就轮到梁山军弓兵发威的时候了。 梁山军的主战部队,除了专业的弩兵和长牌手外,几乎是人人配弓的。梁山泊没有专业的弓兵部队,可以说,论专业的射箭技巧,他们拍马也比不上对面的宋军。陆谦对他们的要求只是能把箭朝着大致范围射出去。 下一瞬间,宋军上上下下就全体会到了梁山泊强弓重箭的杀伤力了。宣赞被小卒子夹着逃回营地之后,特意向何灌他们提起过此事。但宋军使用轻箭已经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了,一时半会儿的如何能够改正?甚至是不能接受的。 而现在,一波波箭簇皆不下七钱重量的梁山重箭,那表现出的对甲兵的杀伤力,便都叫他们目瞪口呆了。休说是皮甲兵,就是铁甲兵被命中了,也要惨叫出声,保不准都要丧失战斗力。 “须要让他们的两翼先乱起来!”陆谦嘴角抿起。这计划在他看到宋军列阵的第一眼就在他脑子里生成了。谁叫如此的一幕,他在山寨玩战阵推演的时候,都已经经历不下十次了呢?暂时不与宋军的前军重兵硬拼,以最少兵力与之形成僵持,寻到他们两翼的薄弱处,集中兵力猛攻,再以宋军的溃兵冲散混乱他们自己的阵列,之后全军再进行收割。 这实际上便是一种变异的斜线阵的应用。 陆谦在战阵推演的时候,第一次把这斜线阵拿出来,就直接将鲁智深打晕了。硬对硬的将他带领的红方彻底碾压成了血色。 也就是后来,梁山泊诸头领都见识了这种手段,有了防备,才算失去了杀手锏的作用。 眼下这一阵,可不就是当初推演的翻版?后路有城池营垒遮蔽,只能正面平A。而且宋军左右还有马队,要想保证斜线阵应用得手,豹子头也必须先把宋军的马队给打崩了。 “嗖嗖嗖——” 数千支利箭瞬间从阵中腾起,如若一片蔽日的乌云,急速的向宋军前锋阵列中落下。 “举盾——” 一声声叫喊从官兵前队阵列中传出。 一面面团牌举在头顶,几乎形成了一道平面,但这并不能彻底遮挡箭雨。一波又一波箭矢袭到来,叫官兵阵列中当即响起了无数惨叫。 对比一样饱受箭雨洗礼,但始终保持镇定的梁山军前锋来,宋军的表现就差多了。 “杀,跟我杀啊——” 后方的战鼓激烈的响起,横马前阵的方杰等将,听到战鼓声,那叫一个兴奋,随着梁山军前锋就直怼向官兵。豹子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前阵主将为鲁智深,左翼索超,右翼杨志。握在陆谦手中的除了亲卫左右两营外,就还有李逵和刘唐两部。梁山大寨里留的有水师一营,整个预备军,以及秦明所部。 何灌自然也看清了梁山军的分布,相对于相对单薄的前军,梁山军后部却是实力浑厚。就看到他再下一道将令,宋军两翼的马军立刻就运动起来。去势甚为明显,就是包抄梁山军后路来的。 甚至还有一小股人朝着王路口梁山军大营赶去。 林冲按兵不动,就看着宋军的马军主力撞到了梁山军后阵后,其部众如若是遇到了尖石阻碍的流水,甚至利落的一分为二,划过两道弧线,一部留在后阵附近,一部则向着前者挺去。 三个团的梁山军迎战两万宋军步甲。兵力显然处在弱势,但即便是压力最重的中央,梁山军的阵脚也稳如罄石。 “集左,步弓手踏前——”随着陆谦令旗摇动,亲卫两营,李逵部转移到了左侧,原地只留下刘唐部,以来遮挡前阵的后背。列在刀牌手和盾橹的保护下的步弓手开始向左集结,并大步向前,箭雨向着宋军内部延伸。 而与此同时,林冲也带着两营马军,如猛虎下山一样,朝着梁山军左翼的宋军马队冲去。 右翼?右翼的马军就暂时的等待一会儿吧。 宋军阵中自也有大批的步弓手在不住的还击。但是,单单在左翼这一块。梁山军无疑是占着上风的。 箭矢密集如雨。 一个个宋军弓手倒在地上,随后的又有大批的弓手快步上前填充了空当。这是一场残酷、冷血的对射。 而就在这般的不知不觉中,更多的兵力被何灌压倒了前阵。自然的,他也给自家右翼大补了一回。只是何灌根本不知道,陆谦为他准备了杀手锏有多么厉害? 第二百二十九章 梁山泊第一营 刘光世与林冲之间,间隔有小二十丈,夹杂着七七八八骑兵。但是在发怒的林冲枪下,这些骑兵只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那只是眨眼之间,便就杀到了刘光世近前。而刘光世的这第二箭,连林冲的毫毛都没碰到。 眼看豹子头越来越近,刘三少早就把先前的想法望到脑后,还什么门面不门面的?保住自己小命最重要。是以,这第二箭他毫毛都没碰到林冲,只是将这一箭化做一阻碍来,容得他拨转马头。那手边的得胜钩上挂的也有一支长枪,但他如何敢去来敌林冲?仿佛昔日的那一身好武艺,全然从他身体里溜走了一样。 刘光世的战马不错,但绝对没达到御马的程度。不是刘家寻不出上等的宝马,而是刘光世不适合骑乘。这就仿佛是后世的管二代们,他们手中有大把的钞票能卖豪车,可是在机关部门上班的时候,谁又敢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开着豪车超跑耍酷呢? 林冲胯下骏马半点不比缴获至呼延灼的御马差劲,四蹄奔开,要追赶上刘光世也不成问题。但刘三少还是在林冲枪下逃得了一命,盖因为他周边的那些好亲随。 一个个或持刀舞枪,死战不退;一个个或或张弓搭箭,不是射林冲门面,就是向他胯下宝马上招呼,引得林冲好不手忙脚乱一阵。 林冲长矛刺下,剧痛瞬间淹没了眼前这最后一名悍不畏死的老兵。 从马背上跌下,胸口被捅出了一个大洞的老兵,两眼怒瞪,凸出眼眶,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野兽末路的嘶吼,挂满老茧的手支在半空中,还依自去抓林冲,但如何够得着?看着后续滚滚而到的梁山骑兵,看着就要踏在自己身上的一支马蹄。转而挥臂用力一扫。 随在林冲身后的一骑,马上骑兵根本就没将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老兵放在眼里。驱马过后就是一团烂泥而已。却不想战马忽的如马失前蹄一样猛栽下去,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的状况,脑袋就硬生生的撞在了地面上,不堪支撑的脆弱颈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而老兵则带着一抹笑容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排排梁山骑兵涌过,他那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的脑袋被深深的踩进了泥土之中,后灵盖上被踏出一个大洞,脑髓跟个浇了辣椒油的豆腐汁一样往外冒着。整个上半身都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王世宣还在乱喊乱叫,想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可是梁山骑兵根本不给他多余的时间,以一种横扫一切的姿势出现在他们面前。宋军右翼马队溃败了。 此刻亲卫左右营和李逵部也已经转移到了自家的左翼【宋军右翼】。看到林冲率部击溃了宋军侧翼马队,当下叫人擂起鼓来:“弟兄们,司机已到,随我杀上前去——” 陆谦亲提一口泼风大刀,打马引着将士们冲上。 右翼宋军马队既然被击破,那么大军冲击敌人前军右翼,就再无需要提防的了。下面就好比是一场以多欺少的厮杀。 以亲卫左右营为先头,buff加成,将士战力超越对面宋军何止一个层次?宛如一支铁锤砸中了一面冰境,后者只能是粉身碎骨。 即便何灌发觉不对后,再度调遣军队增援右翼,也顶多是让前军右翼崩溃的时间朝后拖延了两刻钟。那左右两营兵马就如是一座巨大的石磙,挡着具为肉糜。 又或者人数居多的宋军,却是一堵豆腐渣式的堤坝,梁山军就是那滚滚洪涛。每一时每一刻都会被洪水一般的梁山军冲刷掉一层又一层…… “太尉有令,斩杀贼酋者,晋三等,赏金千两。”也便是一万贯。较之林冲的赏钱百贯,生生超出了百倍来。听得陆谦哈哈大笑。他的武艺比起林冲来可差了不少。 “吒……”就着这一声雷霆暴喝,他泼风刀挥卷间再次斩下一名宋军军校的首级,“弟兄们,随我杀进去!” 打马突进,迎面再撞上一员宋军军官,那是大喝一声,泼风刀狂暴击出。如一条从九天直落而下的狂龙,暴戾地探出自己锋锐的爪牙。锋利的刀刃,破开空气发出“嘶嘶”刺耳的尖啸,白亮的刀身似一道长虹直直的应着那名宋将的顶门,劈斩下来。 “喝——” 后者或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也或者是不惧怕陆谦,谁让他从来就不以勇武显名呢?宋军军将若是对上林冲、鲁智深等许会有惧怕,却不怕在阵上硬怼陆谦。眼前之人便是一例子,对上了陆谦是丝毫不畏惧,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就准备硬架这一猛若劈山断岳的一刀。 “当——” 一声清响后,那军将手中的长枪从中断成两截。陆谦手中的大刀不见丝毫受阻迹象,继续向下劈落,寒光一闪,自胸膛劈入,刀首再透胯而出,险些将人身躯整个切成两片! “杀杀杀——”武二郎手中的蟠龙棍再次挥打出,混铁打制的棍子撕破空气,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啸声,拦在他面前的两名宋军甲兵根本无力去抵挡,连人带兵刃被这一劈给震的抛飞了出去。 “喝——”武松大步流星,越过地下的死尸,铁棍又接连挥出了数下,打死打伤了十几人,这才徒然觉的眼前已是豁然开朗,自己竟已经杀透了敌阵。 想到阵中刚才的厮杀,武松再自持武艺高强,亦心有余悸。他回过头望去,整个战场犹如一锅被烧开的滚水,翻滚沸腾。而再看自己,这一路的拼杀,只胸前就受了一处枪伤,两处箭伤。要不是身上精甲庇护着,任凭他武艺过人,布衫青衣的在这战阵中也讨不得好去。 再看自己身后,还剩下了三二十人跟随,武松心中顿时痛如刀绞。固然他知晓那一都人马不可能只剩下眼前这些,其余的全都折损了。但想来亲卫营里的死伤也不会小了。 “大头领有令。铁骑营披甲——” 战场上,陆谦看着已经崩溃的宋军前军右翼,叫身边亲随,举起旗来,左右摇晃了三圈。这并非梁山军的旗语,而只是约定的信号。吊斗里的庞万春,敏锐的看到了旗帜变化,当下就高叫着。他肩窝的伤口未愈,这一战上不了阵,但他目光敏锐,陆谦就也给他寻了个新差事。毕竟神射手的眼神都是非人类的。 吊斗下方的鼓手当下擂响战鼓,同时派传令兵疾向城下催马传令。虽然战鼓一响,吊斗上又升起一面红旗,铁骑营就该知道怎么来做,但传令兵还是要有的。红旗打出后,一通鼓来;铁骑营披甲;二通鼓来,铁骑营列队,辅兵退回;三通鼓响,就是他们出击的时候了。 人数仅仅只有二百人的铁骑营,辅兵却是实打实的四百人。每个铁骑营士卒两名辅兵,就是要他们能在战场上以最快的速度武装起来,准备妥当。 “起身,披甲——” 栾廷玉高声大喊着。看到红旗,听到鼓声,也几乎是同一瞬间,一直来都平静的铁骑营将士喧哗了起来。 每名具甲铁骑两名辅兵,一人帮忙披挂人甲,另一人帮忙披挂马甲。训练有素,作业娴熟的他们动作很快的就完成了一切,然后两人齐齐扶送着具甲铁骑上马。 栾廷玉中是激动地,这一仗他已经盼了很长时间。谁叫铁骑营这一阵里要由他来统带呢?这可是真正的铁骑啊,任是哪个武人看了他们不眼热? 对战呼延灼,梁山泊缴获了诸多战马,抓了不少俘虏,愿意投降的骑手也不是没有,可是能通过筛选,连同山寨原有的骑兵,拢共也只凑到了二百人。 但就是这两百人的营头,却成为了梁山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营,第一个有名号的营头 作为武人,栾廷玉当然有争锋沙场,建功立业的愿望。可以他现在落到了眼下这一步,也无可奈何了。但即便上了梁山,他依旧是一个武人。能带领具甲铁骑,驰骋沙场,简直是武人巅峰了。 “呀啊!”反手一挥刀,雪亮的刀首拦腰斩过一宋军军将,陆谦来不及去摸脸上的鲜血,大刀朝左疾速挡去,架住了当头打来的一根狼牙棒。 “死来!”两臂较力,更胜一筹的陆谦将狼牙棒高高的荡起,大刀向前一戳,刀尖直透背心。 “再来啊。”看着勒马怯退的一名宋军军将,陆谦睚眼横目,扬刀邀战。自从何灌开出了重赏之后,陆谦已经撞到不少这般为财而亡的人了。那军将看了陆谦威风后,不敢战了,撇马避去了边儿上,惹来陆谦哈哈的大笑。 “呜呜,呜呜呜……” 这时候号角声突然在阵里响起。把手抹脸的陆谦动作一顿,他在战前做的布置涌上了心头。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沉重地马蹄践踏大地,因马速的逐步提升开始发出震耳的声音,一声声的叩击着大地,沉闷,如盛夏的滚雷。 马蹄所至,扬起一片尘土。 “退,让路,弟兄们注意让路了!” 几乎同时,溃败的宋军才觉到了梁山军后面响起的动静。特别是当一队队的梁山军涌向两边,他们“看”的就更清晰了。骑兵,一定是骑兵追来了。 他们已经溃败,可不正是骑兵逞英雄的时候? “快逃。梁山泊的贼骑杀来啦……” “快逃,快逃……” 一时间,本来就溃不成军的宋军右翼是更乱了逃了。陈字将旗早已经消失在陆谦视线里,他知道,这一战自己要赢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好泼才,竟然暗箭伤人【求订阅】 “杀啊——”林冲挺枪大叫,身后骑兵战马嘶吼人人,士气如龙。他们当中两成人身着铁甲,冲锋在最前,余下尽是皮甲。非是梁山军中没有足够多的铁甲,乃是梁山泊里没有足够多的骏马。 因为那第一等的骏马都被留作具甲铁骑使用。数量是有不少,却不给铁骑兵使用。那铁甲骑兵比之具甲铁骑不仅是战马没有马甲罢了,马铠都轻了不少,重要性是生生的落后了一截。只能在常规骑兵中担当主心骨。一般的马铠,一领铁甲比皮甲重出十多斤去。就是这十几斤的重量,让铁骑兵的防护力上升了一大截,也让他们的重要性变得仅次于具甲铁骑。 梁山泊第二等的良马才来做铁骑兵的坐骑,其数量比之第一等骏马还要少很多。盖因当初高俅拨调给呼延灼的三千匹良马,在中原来说真的是最顶尖的战马了。现下梁山泊再做了此区分,适合做具甲铁骑战马的马匹还是比例甚大。陆谦舍不得用它们来给铁骑兵们骑乘,因为适合铁骑兵骑乘的战马,梁山泊还是有其他渠道获得的。但想大批量获取第一等良马却是可望而不可求。而最下的第三等战马,才是皮甲骑兵的坐骑。 林冲现下引着一千骑兵来,他选择出击的时机甚合适的,就是那进攻之中的骑兵阵列拉的太长太细了。 豹子头到底不是专业的骑将。 但他现在也是梁山泊上最适合担当这个职务的人了。骑兵,迅捷高效的进攻也与他的性格十分搭配。瞅准了机会,就是致命一击。 现在,林冲就看到了机会。或许那个机会只是他个人认为的机会,但军将在战场上不就是如此的么?现下豹子头的脑子里只剩下进攻,进攻,再进攻! 一连串的胜利叫梁山军士气高涨,方杰干净利索的连胜两阵,更叫将士们战意昂扬。且宋军一直以来在战场上的糟糕表现,也让梁山军个个鄙视的很。如此一来,他们心中岂还有一个惧字? 两军人马今天打得注意无甚两样,都是两翼齐飞,包抄对方的中军,在后军的增援下彻底击溃他们的军阵。是以,双方的骑兵就都在这样儿决策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 骑兵速度快,冲击力大,就仿佛是一柄犀利的尖刀,不管最后的胜负如何,只要把这柄尖刀耍的好,那是都能在对方身上留几个血窟窿的。陆谦不准备去想这种后果,所以他要林冲能在关键时刻来临之前,先把宋军手中的尖刀斩断。 王世宣打望着百步外清晰可见的梁山军,这些人装备绝佳,比起官军来也不差分毫。但他们的人数太少了。自家马军即使一分为二,留在右翼的骑兵也近乎是对方两倍。是的,这么多骑兵再来了一次一分为二,他手中现下的兵力是不如梁山军众多,但他背后就有援兵啊。 一个很简单,很长用的战术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前军对敌,后军蓄力,待到敌骑疲惫,后军跟进,自能轻易击破敌军。 当年在西北与西夏蛮子,还有河湟羌人争锋的时候,自家多少场胜利和失败都是映在这个老旧的战法上。王世宣亦是西军走出来的人物,是那童贯夹囊中的一员勇将。 “杀!杀!杀——” 伴随着拱圣军副都指挥使王世宣的呼杀,震天的喊杀声立刻从官军阵中响起。 一大一小两股铁流对撞在一起。瞬间就是火星撞地球的激烈。 “杀——” “杀——” 战鼓震天,号角激昂。 豹子头一骑当先,瞬间撞入宋骑群中,烈烈招展的将旗打在全军的最前面。 宋军中军里,何灌身子猛地一僵,他的眼睛正看着右翼的骑兵交战,本以为该是官军占上风。因为梁山骑兵是刚刚组建的队伍。 当日陆谦带着骑兵来范县城下跟他打招呼,打脸是打脸,却也漏了底儿。只要是拼杀就会有死伤,梁山军也不例外。只是他们的损失无疑很少罢了。打扫战场的宋军只从死人堆里捡回了四个受伤落马的梁山军士卒。 那其中有人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说;也有人是生死关头软了骨头,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道出。 梁山泊的骑兵来源复杂,不仅量少,且训练不足。那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官军方面投降去的人。那夜前去的一营马军就是梁山泊马队的拳头力量,马军二营比起一营来差得远了。让何灌听了这般话后,信心振奋了不少。 只回过头来狠狠削了拱圣军的那两员指挥使一顿。认为是将熊熊一窝的典范。那对方可是贼酋亲自领队啊。 可是现在看,却似乎是自己冤枉了那俩指挥使。王世宣出身西军,为一骁勇之将,面对西夏蛮 子的铁鹞子都浑然不惧,岂会惧怕一窝草寇贼骑?但他所督率的小千人骑兵依旧被打的节节败退。 “噗嗤——”雪亮的枪刃从一个宋军军官的胸膛戳入,林冲恍如在挥动一根稻草一样,甩着枪头上的尸体砸向了另一名扑来的宋骑。 很像是在打保龄球。不仅砸趴下了那宋骑,连他的战马也被直接砸趴在了地上。 有着林冲开道,宋军马军又如何不被打的节节败退?特别是王世宣与林冲交锋二十多合后,被豹子头一枪扎在了肩窝,险些掉下马后。宋军马队颓势就更明显了。 何灌面色严肃,官军马队就这般不堪一击么?那是一边气急败坏,一边感到无法置信。后方观阵的陆谦却一脸是笑。 梁山军的骑兵虽然整体素质还欠火候,但要看是跟谁来比了。 比起金兵铁骑,自然不如;比起契丹、西夏骑兵,恐怕也够呛。可怼起宋军骑兵来,还是一波东京城里的老爷兵,那当是无甚压力的。 作为一军之胆,这一阵上林冲完成的是那样的淋漓尽致。他匹马单枪,始终冲锋在全军的最前面,一路上就犹如一个疾旋的电钻钻头,在阻挡来的宋骑队列中撕开了一个个的缺口。 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攻势,骑兵不行,基层军官不行,中层军官也不行,就是王世宣本人还照样不行。一个个扑向他的军中悍勇之士,就恍如扑入火堆中的飞蛾,亦或似扔进了狗嘴里的肉包子——有去无回。 “报太尉,王将军请求援兵。” 王世宣已经要右翼的后队马军涌上前支援了,他还想着宋军左翼的马队。 何灌为之沉吟。左翼是没梁山贼骑,但不正是如此,方更好发挥马军的优势,扰乱敌军吗? 立在何灌身后的一个亲卫老兵忽然开口:“太尉,休管那拨草寇贼骑如何的厉害,只要斩掉了他们的头首,自然就群龙无首,不成什么气候了。”却是看出何灌不愿意调度左翼的骑兵,遂即开口道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 豹子头林冲是很了得,在这人眼中,梁山军之所以能打的右翼马军节节败退,全在于林冲武艺高强,屡屡冲锋陷阵,其锐难挡。可要是将林冲铲除了,梁山贼骑也就被打回原形了。 这就是一个身份一般的近卫,看他穿着,绝不是甚了不得的军官。 在何灌的身后,还有不少如老兵一样的近卫,他们一直在用一种淡然的神情,看望着战阵上发生的一切。 何灌是个极聪明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回头看向老兵们一眼,半响皱着眉头说道:“且住,还不到那般时候。”这些老兵却是何灌先前在西北征战时候,收拢的效死之士。总共才小二百人。时间最长者,跟随他左右已经有二十载也。即便他人被调入了东京城,这等心腹之士,也是一个不少的悉数待在身边,安顿周全。此乃他何灌这半生戎马生涯的底蕴。 当今诸多朝廷诸太尉,如他这般一阵阵厮杀来的是极少的。其他如宿元景、高俅等人,那是想要央求都得不到的。也当然,何灌手心里的这点效死之士,与种家、姚家、刘家、折家这些西军将门世家的敢死之士是不能比的,便就是童贯那个阉货的常捷军中,乐意为之效死之士,也远超何灌这点心腹。 轻易地,何灌不会也不忍将他们丢出去的。 “王世宣受了重创,那马军各营军将胆子都快要被吓破了。”后者担忧再晚,就来不及了。 “何须劳太尉心腹出手,小将愿引三五善射之人,去灭了他——”何灌后面,一个身穿铁甲,披着玄色战袍的军将转出身来。 “刘平叔……”何灌眉头皱了一下。眼前之人亦出身西军将门世家,父亲刘延庆为西军大将。刘氏世为将家,刘延庆雄豪有勇,数从西伐,立下战功,积官至相州观察使、龙神卫都指挥使、鄜延路总管。刘平叔乃是其嫡三子,以荫补入官为三班奉职,累升领防御使,现年二十有六。 按照道理,何灌是该对刘平叔另眼相看的,都是出身西军,重要估计点香火之情吧?可事实上何灌的确是对刘平叔“另眼相看”,他甚是不耐烦刘平叔。谁让他老爹刘延庆与高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呢? 那高俅人待在东京,遥领西军之职,能连连得到功劳,原因在何人身上?那便是刘延庆了。 高俅之人发迹之后,对刘延庆父子亦可谓是感恩戴德,照顾有加。 刘平叔,他亦叫刘光世,平叔是其表字。如果不是这回讨平梁山之役,二十六岁的刘光世已经被高俅推到郎延路兵马都监的位置上,回西北在他老爹手下积累功劳了。 何灌当即便准了刘光世所请。反正得失于他无损,那刘家三子身后带来十几个刘家老卒,就是事有不及,也能护着他活着回来。且刘光世本人也颇具勇力。 这边得到何灌应允,刘家三郎立即一声发啸,打马奔出了中军阵列。身后十数骑老兵,拍马追上,很快就将之夹在中心。 这一小撮人确实要胜过东京马军颇多。乱军当中胜似闲庭信步,要清楚,现在宋军右翼的后队骑兵也已经涌上,甚至于王世宣还叫人回报何灌,要他将左翼的马军抽调回来,以做支援。而王世宣自己,身负重伤依旧强忍不退,指挥马军厮杀,可谓是尽心竭力了。 不少宋军马兵都脸带着惶恐,这一拨人却甚是镇定。 且骑术也尤为的精湛。刘光世没仗着身份让纵马疾驰中的宋骑避让,而是见缝插针一样,带着十几骑直接嵌了进去,游走在骑兵缝隙之中。但是这一手,非是真正精通马术的就要玩不转。 “当——”枪尖撞上一支骨朵上,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宋骑勇士。 王世宣眼看自己的提议不被何灌认可,对付林冲,只能甩出重赏,“能刺林冲于马下者,晋一等,赏钱百贯。”而重金之下,自有勇夫。 古人言:十人者曰豪,百人者曰杰,千人者曰俊,万人者曰英。这归属王世宣直接统领的宋骑好歹一千多人呢,只要肯下本钱,自然有泼舍出性命来换的。 林冲枪尖顺着力道向后一回缩,劲力随之传入了林冲胳膊上。却只见他将右臂轻微的一转动,再一摆动,衣甲遮盖下看不见的手臂筋骨肌肉猛然一涨,一股强力陡然弹出。 “簌!”长矛再次以更快的速度向对手扎下。 “铛。”一声金铁交响,乌黑的铁骨朵生生当下了林冲的这一枪。 然他能挡下一枪、两枪、三枪……,他还能挡下第四枪、第五枪么? 洪流一泄,千里汪洋。巨大的力量完全超出了这人可承受的限制,铁骨朵再也难抵挡。长矛磕飞了骨朵,划过一道炙光洞穿了那人的身躯。后者眼睛里蕴含着莫大的求生欲,却半点用处也没。 而恰恰就在如此时候。“嗖——”一支拇指粗细的雕翎箭带着破空的啸声钉在林冲的胸甲上,撞得他胸口都为之一闷。箭簇磕上甲衣,发出“当啷”的一声锐响,没有被弹开,而是没进了一指深扎在铠甲上。叫豹子头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 这一箭选择的时机真心是好,正在林冲斩了一人,心情大畅放松了警惕时候。 林冲顺着来箭方向朝前一看,就见重重叠叠的宋骑影儿里,一二十来岁小将,手持一张半人高的大弓,又一支箭已搭上了弓弦。 刘光世心中暗骂自己急切了。毕竟这是豹子头啊,是高太尉的大仇敌,杀了这人,必然会叫高太尉承他一个大人情。 那一箭时机甚好,但人影遮掩,角度不大。他应该再等待时机。因为就林冲这般人物,身上铠甲非比寻常,一箭射在胸甲上,很难重创了他。只是他心存侥幸,以为自己弓力刚猛,想来能一箭重创豹子头,那里料到他射出去的箭矢就挂在林冲的胸前甲衣上,豹子头却半点伤害没有,反手就把箭矢拔下,根本没有一点用嘛。 刘光世暗自后悔,打蛇不死,反而叫其有了警觉。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掉头就走,因为他的身影已经被林冲察觉了。可刘光世不甘心啊,他再次拉弓搭箭,这一次他要射林冲门面。 “好胆。竟然暗箭伤人,汝这腌臜泼才,给俺死来——”林冲却是勃然大怒。横枪策马,直奔他杀将去。 第二百三十章 英雌一丈青(求订阅) “嘿呦,嘿呦……” 伴随着有节奏的口号呐喊,一座座石砲的砲梢被巨力拉起,一颗颗被浇泼了火油,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石弹被远远地投射出去。就仿佛是一颗颗至天而降的流星火石,砸落到追亡逐北中的梁山军队列里。 而不仅仅是石砲,还有范县城头射下的踏橛箭,何灌打东京而来,可是携带了不少床子弩的。那一根根粗大的踏橛箭,一击命中目标,便是身披重甲的梁山军士卒也能被当场钉在地上。那凄惨的一幕,便是冲杀在前的黑旋风见到了,也如一盆冷水浇头,胸中翻滚的热烈杀意瞬间里全部化作了千年不化的坚冰。 而这还不算完,别忘了神臂弓。 “嗖嗖嗖……” 神臂弓弩矢紧接着便如雨一样射来。宣赞领了一个好差事,虽然他也是落败回营,但好歹人丑郡马是射翻了贼将的。可以说是当日诸多外出劫杀的军将里,仅有的一个得胜者。 何灌对其另眼相看也是应当。要他执掌范县内外留守兵马,不算床子弩和城下的石砲,城内只神臂弓就有千具,城外还有两营甲兵据守两座小寨。 如今留守宋军便是展露出全部的本领,石弹、火弹、毒球、踏橛箭、神臂弓,雨点一样泼打过来,在宋军主力前军崩溃,中军、后军受败军倒卷冲击,眼看着就要一场大败时候,成功的做到了力挽狂澜。 主要是一个掩护作用,一个震慑作用。 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石弹如是流星火雨,还有那一个个冒着浓浓毒烟的火球,再加上一根根粗大的踏橛箭和密集如雨的的神臂弓弩矢…… 宣赞狠辣的选择了不分敌我的覆盖射击,那宋军当中自然有不少损伤,而追击的梁山军里也如是挨了当头一棒。何况宋军在范县城外也立了两个营垒,虽然不大,可好歹是个得力的据点。 何灌又在前军崩溃之时,就先下令后军一部退往寨垒加固防御。余下部分与中军则尽可能的组织抵抗,等到宋军大队败兵逃回范县脚下时候,有了城外营垒遮奢,陆谦想要一战竟全功,本就很困难的。更别说那城内宣赞还指挥得当。 陆谦看了后,直接叫人敲响了金钲,收兵了事。这若是全无遮掩的野战,这战绝对能把宋军大军打崩,大获全胜。可惜这不是,范县的存在本就遮蔽了宋军的后路,那不仅是一个巨大的掩护,还是一个巨大的依靠。 只不过仅仅是眼下的胜利,已经叫陆谦高兴了。各部追亡逐北可是斩获颇丰,那宣赞搞起了无差别覆盖,在遏制住了梁山军追击之势的同时,也切断了宋军败兵的退路。以那条封锁线为界线,以东区域还有的不少宋兵,干净利索的尽皆投降了。而且不提这一战里的缴获,只说这一战的胜败,这就证明,东京城的第二次讨伐彻底破产了。 五万所谓的京师禁军精锐远非万多梁山泊健卒的对手。这几战打下来,梁山泊才折损了多少人啊?宋军又折损了多少人?五万京师禁军,现下怕只剩下一半了。想想偌大的京东两路,满打满算也只是九将四万五千宋军,现在还已损失颇大,陆谦对接下来就东进胶东半岛,是信心十足。 当晚,他坐在中军帐听诸头领叙述功劳,统计伤亡和战俘。如此一直忙碌到夜里,当时陆谦便教杀牛宰羊,大设筵宴。一面分投赏军,一面大吹大擂,会集大小头领,以及摩尼教众人,一起相聚庆贺。各施礼罢,是执盏擎杯,就是开怀畅饮。虽无炮凤烹龙,却有肉山酒海。两方大小头领,轮番把盏,殷勤相劝。 梁山大营内沸反盈天,点起一堆堆篝火,点亮一支支火把。酒肉香气距离的老远,都恨不得随着风儿传到范县城头。却叫何灌深以为耻,攥紧一双拳头,咬碎满口钢牙。一旁的败将不敢言语,便是宣赞这个立下战功的人也半个不敢说话。 如此到了次日天亮,陆谦早早起身,披挂战甲,带了数十亲卫,就匆匆出了营地。 那相隔不远处的一片麦田里,本来平坦的地面,随着他这一行人的逼近,直入是平地里跳出一般,多出了上千壮实汉子来。一个个披的铁甲上寒露欲滴,显然是在田地里埋伏了整整一夜时间。 “哥哥。” 八臂哪吒第一个上前来与陆谦见礼,片刻后飞天大圣也赶了来。唯独不见主将黑旋风的身影。 “铁牛那黑厮呢?”陆谦连向俩头领赔礼,是自己算计失误,叫弟兄们受了一夜冬寒。可是李逵呢?他都到这么长时间了,李逵呢? 刚才还连连说道无甚妨碍的项充和李衮,面面相觑,却是两人也不晓得李逵何在。这个时候还不见李逵的身影,那必然是睡着了。 等到缩卷在土坑里睡得香甜的李逵被人唤醒,张开眼看到近前的陆谦时候,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大咧咧的抱怨声:“山寨里都说众头领当中就哥哥与林教头最沉得住气,俺铁牛看啊,这鸟太尉倒更能沉得住气。昨日里,恁的俺嗓子都要骂哑了,这厮就是半点无有那动静。到了晚上,大营里肉山酒海,张灯结彩,那厮也按兵不动。叫俺白呆了一夜,恁的冰冷。” 昨日大战结束,陆谦收兵回营,却留下了一路兵马向范县城头叫阵。但何灌才不会看到城外的梁山军少且乱就出来占便宜呢,是任凭李逵在那里叫骂,就是一动不动。反倒是李逵这黑旋风火气上来了,险些招呼手下人马去冲击宋军大营。还好他刚要发怒,就被陆谦特意留下的焦挺伸手给拦了下来。黑旋风是一身的莽撞力气,但被没面目这么一拦,手掌胳膊搭在李逵肩膀上,那黑旋风就仿佛一头大黑牛掉进了泥潭里,浑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只是宋军防御起来的确难打,陆谦除了叫人骂阵搦战外,对于范县大营,也真没什么好主意。他夜间也叫人佯攻过一回,好家伙,弓弩箭矢铺天盖地啊。 这宋军大战失利后又不辞辛苦的在营地外挖掘了深壕,布置了些栅栏、陷阱、竹签、铁蒺藜等物,就夜里时迁回报来的消息,那守备措施是叫陆谦看到就头疼。对了,他们还立起了些小型的石砲,还在营垒中也筑土。现在是冬天么,只把泥土混水裹上栅栏,一夜过后那就是坚硬如石的墙壁来。那范县城南的宋军大营,才多少时辰不见,就全变了模样,现下简直就是一座小城池了。 陆谦即便搞出那盾车来,也休想轻易地将营垒攻下来。他昨儿下午在那瞭望塔上能看的清楚,对面的筑土壁垒可不止最外面的一道,宋军营垒内的土墙更多。就宛如大寨套小寨一般,如此营地要拼杀下来,梁山泊要流淌多少血啊? 陆谦现下只能使人搦战,以此来一点点消弱官兵的士气。他也更期望着东京城内能发下圣旨,叫何灌起兵来与他交战。就如历史上安史之乱的潼关一战般。李隆基能逼的哥舒翰去送死,这赵皇帝也能逼着何灌来吃败仗么。先前的几次交手,何灌部的折损固然伤筋动骨,但他本钱厚实,兵力还雄浑着呢。但何灌就是避战不出。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夜晚筵席上,陆谦没少骂何灌,是一个铁王八。 而这与李逵这厮睡大觉可没甚关系。陆谦当即就拉下了脸来:“你这黑厮,好大胆子。昨夜里我命你带兵埋伏,你竟敢一觉睡得安稳?真当山寨里军法不厉么?” “怪的俺哉?熬了老半夜,不见那鸟太尉有动静,再要等待,谁鸟奈烦!俺自要困了睡去。” 当下把陆谦气的哭笑不得。“你这厮既违了我的军令,本合责罚,且把这一遭厮杀的功劳折过了。下次违令,定行不饶!”若是换做考功司来判,李逵是必然没甚事儿的。他是在夜间睡觉了,却也不能一下子抹掉他此战全部的功劳。主要是陆谦这么一来,叫这厮睡大觉的影响变得大了些了…… 黑旋风半点不在意,笑道:“没了功劳便是没了,此遭也吃我杀得快活!” 如此到了日上三竿,唐伍捧着一小纸卷给陆谦递来,却是山寨中得到捷报,叫转运司已经发动起来。许是后日,扈成就能带人赶到范县。 这一战里,梁山军缴获丰厚,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那死去的就不说了,只是伤员,就有七百多人。其中缺胳膊断腿的不下百个。 那扈三娘固然是女中豪杰,一身武艺甚是不凡。昨日官军骑兵分队袭扰大营的时候,还跨马拎刀,斩杀了那为首骑将。自然见证过生死。但对医护司,还是难以接受。 那一个个伤残军士的惨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为了治疗,刀砍斧劈,铁锯剐刀,那一条条不得不切断的手脚,甚至是用通红的烙铁‘愈合’伤口时传出的焦臭味道…… 这都比单纯的生死更叫扈三娘难以接受。 但就梁山泊现下的军制,扈三娘一女儿身真的是很难安插,除非是叫她自领一营。后者再三请求,陆谦只做推脱。扈成来到营地后,与陆谦话语罢,也来劝解扈三娘。后者非是黑旋风那样的一条筋,见到陆谦再三推辞,本就泄气。现在哥哥也来劝她,就也顺水推舟,不再提‘改行’之事了。 陆谦自然高兴,这一高兴就想赏点扈三娘好处。开口说道:“既然三娘不愿意看兄弟们痛苦,我便于你一遭事来。叫三娘舒心。” 怏怏不乐的扈三娘猛地抬头来看,就听到陆谦继续道:“范县里的何太尉甚是乌龟。这几日我每每选头领前去叫阵搦战,皆不应答,恁地不是好汉。今儿,我便着你前去挑战,看那何灌还有何脸面不应?” 一丈青再是英雌,她也只是英雌不是英雄。这女性在战场上,先天比之男性就是弱势。陆谦倒要看看何灌有多么沉得住气。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丑郡马慷慨荐旧友,程万里大义举三英 且说何灌当日大败后,麾下兵将折损众多,大伤了元气。这几日只在城中军寨编组军丁,重整旗鼓。城外梁山泊贼将叫阵那是一盖不应。 可是今天却有了奇事。原来那梁山泊着了一个女将前来。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条条悄立中,眼溜秋波,万种妖娆。背后竖着一杆旗帜,上书:梁山泊一丈青扈三娘。连环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端跨。玉手纤纤,双持宝刃。恁英雄烜赫,自有一股英气含在眉梢。 但如此一员俏丽女将,却无人胆敢小觑她来。只因为在何灌登临城头时候,城东门外左小寨的主将,看到跃马叫阵的扈三娘如此俊丽,看着就手颤脚麻。只想着一合便捉得过来。却哪里知道一丈青刀法不俗,与扈三娘斗才过十合之上,枪法便都乱了。 那一丈青是个乖觉的人,早就在心中暗唾弃道:“这厮无礼!”占得上风后亦是手下不留情,两把双刀,上下翻飞,就如风飘玉屑,雪撒琼花。不仅叫两阵军士,看得眼花了,那将也看得花了眼,被扈三娘一刀砍翻,撞下马来。她再驱兵掩杀,宋军丢了主将不敢抵敌,兵马急退。被梁山军追赶上来,杀死擒拿军士百余人。 右小寨的军将看到同僚的下场,如何还敢来敌扈三娘。是禁闭寨门不出。 何灌登上城头,就正看到扈三娘手持双刀,搦战邀斗。何太尉虽然知晓先折了一阵,却依旧小瞧一丈青去。见她口出狂言,怒道:“辱门败户的泼妇人,怎敢无礼!谁人与我下去擒拿她?” 那随同何灌等城的一干军将里,真就有那该死不能活的人。生生看不到那具横倒马下的尸体。转过身来领命下得城头。 扈三娘见到再有军将下来受死,当即抖擞起精神,拍马迎杀上去。 两个正在征尘影里,杀气阴中,一个使大杆刀,一个使双刀。斗到二十余合,一丈青把双刀分开,回马便走。那将要逞功劳,纵马赶来。一丈青便把双刀挂在马鞍鞒上,袍底下取出红绵套索,上有二十四个金钩,等人策马来得近了,扭过身躯,把套索望空一撒,看得亲切,那将措手不及,被勾下马来。只是这将勇力确实不差,虽栽下马来,但仍自用力挣扎,竟是要挣脱了开来。扈三娘看势头不好,等身后士卒前去捉拿似不及了,便抡刀追上,娇叱一声。宋将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刀光飞下,头颅已去。 宋将失手落马,于他掠阵之将,一声喝叫,就忿力纵马来抢。只是没扈三娘刀快。那将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一丈青。又在心中想道:“这泼妇故是了得,可到底连斗了两阵!”欺一丈青是女子,气少力短,挥舞着双刀直从杀进来。扈三娘看来将势急,卖个破绽,放他入来,却把双刀只一盖,盖将下来,那将双刀却在怀里。扈三娘提起右手刀,望来人头顶砍去。宋将倒也眼明,可躲避却是不及,只把脑袋一偏,被扈三娘一刀剁在肩膀,锋口滑过他的右护肩,“嗤嗤”作响,装饰用的兽面浮佩几乎被一刀斩作两半!来将吓的肝胆俱裂,双刀连挥,迫开一丈青,打马就向回走。 扈三娘飞马追赶。她胯下一匹胭脂马,却是西北良骏,虽然比不得呼延灼的御赐踢雪乌骓马,可比这将的胯下战马要好上一等。一心急追的扈三娘并不知晓那将早有准备,听到身后马蹄近了,翻身探臂,一刀迎头劈下。速度之快,宛若一道闪电。 “当啷……”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却是电光火石间扈三娘眼疾手快,侧刀横揽,封死了突如其来的一刀。随即连起一刀砍去,正中那将背心。翻身栽倒下马。 如此功夫里,一丈青竟然连战三将,亦连斩三将。叫城头上的一干宋将瞧得是面如灰土。固然这是因为军中能将强手或是已折损在前阵,或是尚受伤在身。颇有些“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感觉,可能够应敌的至少些中勇之将,亦不能小觑。再不要忘了,扈三娘她是一女子啊。 便是何灌亦都气怒的甩手而去。转回到范县县衙,召集来众将商议。 大军虽然损失惨重,但这败绩却不是当务之急。他们的目标始终是不曾改变的。就是要讨平梁山泊。 何灌的话说的颇是委婉,但现下在座的都是什么人?有哪一个是听不出来的?他这是说之前的败绩不是不能遮掩过去的啊,当下不少人脸色都变得好看起来。但何灌话头一转,说道:“大军先就败了一阵,以致使军士们斗志低落,军伍士气低迷。梁山贼寇又连连将兵搦战,官军不是敌手,日日避战,如此怎的能叫官军振奋起斗志?” “如今将甚计策,用何良将,可抵挡贼兵,振奋士气?” 一句话简单的来说,何灌这是在求将了。他是知道在场中人有不少是那神通广大之辈,甚至家门中都有那武艺高强之辈。何灌现在必须要求来几员,好抵得住梁山泊那般猛将。 这等事情是不需要通禀到皇帝面前的,想来蔡京、高俅之辈是不会从中作梗的。盖因为这事儿若被捅到皇帝面前,蔡京不去说,那高俅便第一个不会得好。 只要他重点提一提前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的名字即可。或许还可以再加上陆谦徐宁。 众官互相厮觑,各有惧色。盖因为梁山泊猛将真的繁多。他们自家囊袋里可寻不出这般能抵得住的任务。可是也并非人人如此,只见那潘袞位下转出一人,正是何灌军中的新贵——宣赞。 他有一好基友姓关名胜,武艺超群,却因为无人帮衬,不得伸展。眼下看岂不是天赐良机么?当时宣赞就忍不住了,出班来禀何灌道:“小将当初在乡中,有个相识。此人乃是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姓关名胜,生的规模与祖上云长相似,使一口青龙偃月刀,人称为大刀关胜。见做蒲东巡检,屈在下僚。此人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远胜过小将十倍。”何灌听罢立即大喜,当即就要宣赞写一封书信,赍了鞍马,使人连夜星火前往蒲东,礼请关胜赴军中计议。众将看着宣赞的目光,却是都如在看傻瓜一样。 该是怎样的人才会这般欢天喜地的与他人去做垫脚石?又该是怎样的傻瓜才把亲友往火坑里送?诸将在这官场上打混多年,今日宣赞这样的傻瓜,还是第一次见。 只是有了这号大傻瓜做垫脚,其他诸将亦纷纷出谋献计。 “好叫太尉知晓,小人素闻这梁山泊不远的青州府里有一战将,姓花名荣,人送绰号小李广。擅使一杆长枪,端的神出鬼没;更有的一手好箭法,天下难逢敌手。”这第二个站出之人却不是别人,而是那程万里。 在场诸人,除去何灌,最希望顺顺当当的剿灭梁山的,非他莫属。 “只可惜了原来的青州兵马总管秦明。这人绰号霹雳火,亦是齐鲁之地首屈一指的悍将。当初诸州府并力会剿梁山泊之时,这人曾经与梁山泊的花和尚斗个不分上下。”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虎翼军的都指挥使。盖因为当初虎翼军的都虞候魏烔,便是折在鲁智深手下。而魏烔可是众人皆知的猛将。“现下却与那金枪班教师徐宁一同归顺了梁山泊。” 程万里到底对梁山泊变化清楚,论点不是在做东京来的军将可比的。只是如此的话说罢,叫厅堂内的一干人脸色尽不好看。就是宣赞亦打算稍后再叫心腹快马加鞭赶去河东,务必让他的好基友前来范县的时候,多带上几位河东的好汉。 就比如那个同关胜一同屈沉蒲东的井木犴郝思文。宣赞与郝思文不曾相识,但却听闻关胜说起过一二。既然能得关胜看重,于宣赞看来,那郝思文也当不凡。毕竟他是知晓他这位好基友是多么的高傲的。 “下官就再举荐一人。”程万里肚子里的货还没掏完,顿了顿再道:“东昌府兵马都监张清,彰德府人,虎骑出身,善会飞石打人,百发百中,人呼为没羽箭。他两名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浑身上刺着虎斑,脖项上吞着虎头,马上会使飞枪;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贯使飞叉。自从梁山泊贼兵不安后,曾多番与梁山泊贼子交锋,飞石打的梁山泊贼将大头目青面兽杨志好不狼狈。”杨志虽然没在阵前斩将立威,但谁都晓得他是梁山泊大将。而且出身不凡,生就叫旁人高看了他一眼来。 程万里接连向何灌推举了两人,最后再道出了这第三者。“此人却是前济州张太守家的二公子张仲熊。善使一根铁棒,有万夫不当之勇。自张太守与其家大郎没于梁山贼寇之手后,吾听闻张家二郎便无时无刻不思报仇之念。现下客居于东昌府,太尉只需一封书信,必能招至军前效力。” 生平第一次,程万里让何灌觉得他还有所作用。只是这程万里的眼光也只能达到这个地步了,再向下,比如郓城的朱仝、雷横二将,他就不知道了。那凌州西南的曾头市上,更是有一尊顶尖高手,唤史文恭的,他也是不知。甚至是登州的兵马提辖孙立,他也依旧不知道。 但即便是如此,程万里所推举的这三个人,便已经叫何灌欣喜若狂了。一时间里厅堂上气氛大大的轻快,便是那城外被一娘们堵门之举,何灌这时都忘记了郁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强人遍地是(求订阅) 话休絮繁。只说何灌叫来心腹领了文书,各带将三五个从人,分头上马进发。时间相差无几,可是打范县去到彼此目的地的路程,却长短不一。 这第一个接到文书的,不是别家,乃是东昌府的没羽箭张清。当日张清正和张仲熊谈论起梁山泊战事,二人对梁山泊都有怀恨之心,只愿意水泊大寨好叫朝廷大军一遭荡平。正在衙内论说兵家胜负事,闻见说府外有使命至。张清是忙出来迎接。使者面见张清,递呈文书,说道因果。叫张清和那躲在后面的张仲熊尽数骇然失色,这何太尉所率天兵竟然大败给了梁山泊么?而待到来使诉说程万里之举,张仲熊先就从幕后转了出来。使者待听到他就是张仲熊,好不欢喜,就行催请登程。 而这个时候那奔去青州与蒲东的信使,人还没达到地方呢。 这就像那安道全与张顺,这两人决心上梁山的时候,那大战还没兴起。可等到他们跨越了半个淮南之地,过洪湖走到淮阳军的时候,陆谦已经与何灌部大战了一场了。只是胜负还没传到那里。 且说这一日二人结伴赶路,一程途赶奔过去,已至酉牌时候,但见倦鸟投林,夕阳欲坠,暮烟四起,远树迷茫,天色将夜了。抬头望到前途,旷旷荡荡,不见一个村店,只有东南上的树林后,有炊烟袅袅而起,料那里定有人家,且就奔将去再做理会。赶到那里看时,果然见是一座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却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好不气概。 安道全看了道:“好也!遮莫去那里陪个小心,借宿一宵,明日再做早行。” 当时安道全就来到庄前,敲门多时,只见一个庄客出来。安道全与他施礼。庄客道:“来俺庄上有甚事?”这边答道:“实不相瞒,我与兄弟今日贪图赶路,错过了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依例拜纳房金,万望方便则个!”庄客说道:“这却不是我能做主的。你二位且在此等一等,待我去问过庄主太公,肯时,但歇不妨。”安道全高兴道:“大哥方便。”庄客入去多时,出来就说道:“庄主太公教你两个入来。”这边两人对视一笑,张顺挑着担儿,随庄客到里面歇下担儿来,两个人直到厅堂上来见太公。 这太公年姓赵,庄子便唤作赵家庄。近六旬之上,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绦,足穿熟皮靴。安道全与张顺见了便拜。太公忙挥手道:“客人休拜,且请起来。你们是行路的人,辛苦风霜,且坐一坐。”此老乃是个老好人,平日行事和善,逢到客人求宿的,就少有不应允的。那先前庄客说道安道全善净斯文、张顺英武不俗,叫他心生了好感,这遭见了安道全与张顺果然是人样不差,但也只是如此罢了。便就说道两句,安排了饭菜,让他们就下去安歇了。 安道全与张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话语里半点口风不漏,只一心安顿一宿,明日好赶去泗水码头,乘上船舶,直入梁山泊是也。 顾稍后十分忽然听得庄前起了嘈杂,亦没去开门探个究竟,直到这嘈杂变成了喧闹,中间还夹杂着惨叫声,张顺这才翻身坐起,叫安道全安静待在房内,自己操起哨棒,赶将出去。 到了庄前就整赶到一个大汉,赤着双拳,只使展两个拳头,在一干持着刀、叉、棍、棒的健壮庄客当中肆意冲打。那地面上依旧倒下了十几人来,却是尽被这汉子双拳打翻的,叫那一众庄客是纷纷倒退。 张顺看到这汉子只是挥动双拳,于那地上的兵器,看也不看。想来不是歹人,否则这地上倒下的人就尽是给搠翻的,而不是打翻的了。 当下就喝了一声,想要做个说辞。可不想对面汉子已经打的兴起,他人本就吃醉六七分,见到张顺出来,两个健步冲上前,挥拳就打。浪里白条顿时大怒,不愿意占器械上的便宜,丢掉哨棒,双拳迎将来。可是这一招对上那汉子,张顺脸皮就变幻了颜色。 老天可以作证。他张顺活了三十二年,大江上下的绿林好汉也不是没有见过,却从没遇到过如眼前汉子这般力大的。 只是三五拳叫,便就要支撑不住了。 但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奋战。这边的喧闹早就惊动了庄主,听闻又来了个求宿的客人,但名是路过的客人,实乃是湖泽里的强人,恐是来踩盘的。而少庄主听那认得此人的庄客报后,就叫人请他吃酒,现在已经醉了六七分。那厮吃醉酒后便与庄客起了争执,厮打起来。却不想是个武艺高强的,教头不在,众庄客不能抵挡,纷纷跌撞开去,被打的落花流水。太公大惊,慌忙出外来看时,就正见到张顺与那汉子搏斗,忙叫庄客们再去帮衬。 就在那汉子几拳打的张顺无法招架时候,一旁探出了几把挠钩,把汉子搭住了。那汉子吃醉了酒,反应慢上半拍,四五个庄客合起力来只一曳,就叫他翻身倒地。众人蜂拥上前,再将汉子给搭住,如擒龙捉虎般,用绳索紧紧缚了,直簇拥进庄堂来。 只见厅堂上灯光照耀,居中高坐着庄主太公,身旁站着一人正是安道全。他已经听闻了前事,对这汉子甚是好奇。张顺的武艺可是不错,虽然大半本事在水里,陆战算不上高手,但当日能护着他冲出金陵城,想也不少甚差。可眼前这汉子吃的醉醺醺的,还如此了得,就更见不凡了。他目观此人,就见他年约三十上下,浓眉大眼,黑面彪驱,自亦威风凛凛,两傍站立不少壮健汉子,都执着长短家伙。纵然是被捆绑,庄客们也不敢懈怠。 太公还不曾说话,就见外头走来一人,诸庄客都称呼他郎君。乃是太公的独子,现年四十整。就听他厉声喝道:“强贼,你的威风何在?来庄上踩盘,吃人揭破了,犹敢耀武扬威,动手打人,即今拿住,看你还能强否?”安道全、张顺再去看那郎君,眼角乌青一块,必然是吃了汉子的打。那汉子大骂:“直娘贼!洒家中你诡计,要杀要打便是。休得泼俺则个脏水。”那太公儿子气道:“你这强贼兀自嘴硬,只惜身上那股掩不住的鱼腥味,离的十里远都能叫人嗅到,定是湖泽强人的细作,且打过一顿棒,再行同他说话。” 却是那洪泽湖还非是后世的那般大湖泊,而是一处由富陵湖、破釜涧、泥墩湖、万家湖等组成的小湖群。内中地形复杂,港汊密布,一望无际的尽是芦苇荡。从前唐时候起,这里便是周遭贼寇的藏身地。大宋朝不限土地兼并,百多年里不知道叫多少破产失地的百姓无有个活路,只得藏身其中,有的山寨都可称得上是积年老寨,传承了数辈人。那内中之人,或渔或匪,已然区分不开。 只听得少庄主喝声打,就上来两个庄汉,用力将汉子拖翻,按在地上,恶狠狠高擎棍棒,着力痛打。汉子任他们殴打如何重实,只不做声。只打了十棍,太公先就叫停,着人把那汉子推上来,问道:“你这厮何必嘴硬?你不言语莫不就道俺庄上无有人认得你?老夫一庄客当日在水上就亲眼见你与湖泽里的匪寇一起,你今夜来到我庄上,是哪股强人教你到此的?你好好从实说来,佛眼相看;若有半句虚言,准打你个半死,还得押解军州去受罪。” 安道全与张顺这才清楚眼前汉子是如何与庄上起冲突的。浪里白条先是恍然,继而又想说甚,被那安道全拦了下来。 汉子圆睁两目,任庄上如何讯问,只不做声。 有一庄客说道:“太公,你不省得,这撮鸟贼都是千刁万恶,他一时如何肯招认,且押往后园亭子上绑了,待到天明,解去州衙里发落。” 太公深以为然,道:“如此也得。”当下就点了十名强壮庄客,把汉子押到后园,绑缚在亭子里,轮流看守。汉子一任他们摆佈,只不做声。 太公父子还谢了张顺,非是他招架了汉子几拳,引得汉子没暇去看身后,恐还做不到他。而以这汉子的身手来看,那窝匪寇若是真的杀奔来,他们庄子一时间还真难抵挡。 太公叹道:“近些年官府催逼的紧,甚多人都逃入了湖泽中。那本皆是良民,不比湖泽里的积年旧匪。可自从去年那梁山泊起事,声势愈发壮大以来,这湖泽里的匪寇似也有了靠山一样。打家劫舍活跃了不少。唉,真不知晓官府何时才能将这般贼人全给清剿了……”再就叫人连夜唤回家探亲的教头赶将来。 安道全与张顺对视了一眼,相互无言,回到了住处。后者躺在床榻上,还是却久久不能入睡。两人只是来庄上借住一宿,不想就撞到了这般事。 浪里白条依旧心中有芥蒂,却不是那太公最后的言语,而是前者,“我看那汉子不是恶人。”都厮打起来了,还只是打人而不伤人性命,这种人在张顺看来,如何会是恶匪?但这庄上的庄客信誓旦旦的说曾亲眼见到这汉子与水匪草寇处在一块,唉,张顺这心里甚是混沌。 安道全身为一名医,见惯了生死,这汉子再是了得,也不过一条人命罢了。闻声说道:“休管那般多,明早上路就是。” 在泗水码头乘上船后,就可以顺着水道直入梁山泊。那里才是现今安道全眼中的安身之地。 这路途上,他们势单力薄,又人生地不熟,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 没羽箭呈威【求订阅】 翌日清早,安道全、张顺就要拜别而去,却不想正撞上押解那汉子去州衙的赵郎君一行。 嗯,是的。这家庄子就是赵家庄。老太公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们却是要押解贼人上州里请赏。那路径也是走水路前往淮阳军的州治。 如此安道全与张顺也没推辞的道理。双方结伴而行,无有不可。 此刻村坊上闹成一片,人都知赵家太公拿获一强盗,合村男女齐来观看。太公教提出强人来,把那汉子全身捆绑了,装在一辆车子里,上插一面小旗,旗上写着起解湖泽强人细作一名,那汉子带来的两口镔铁剑,便给当做凶器,教两个庄客抬着了。而小庄主身边还多了一个教头模样的人,却是那被连夜叫回之人。那教头全身紮束,骑着一匹高头劣马,手执大刀;身后三四十壮健汉子,各仗长枪短棍,簇拥着车辆。安道全与张顺跟在身后。如此出了庄子,直望淮阳军州治进发。 如此一程赶过去,约莫二三十里光景,到一处码头,彼此这方才是分别。安道全与张顺自始至终都没听到那汉子吭过一声,这两人中一无心救那汉子,一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拜别而去。 二人在泗水码头雇得一脚船,把行李装好,两个艄公具是济州任县人,一阔脸身肥,一眉浓面削,一胖一瘦,却偏做了伙儿,叫人看了自有种喜感来,也皆小心服侍。 如此一路风好,不消五日,船儿便进了济州地界。还差三五十里就到任县时候,水面上陡然转了正北风,掀天白浪,行不得船。少顷,彤云密布,大雪飘飘,朔风紧起,纷纷扬扬下着满天的大雪。行不到里余,已见满地如银。这一个伴船也无,大雪遮蔽视线,泗水可不比运河平稳,只得收了船槁,寻一个凹口去处,岸上不远处正有一处小村寨。艄公中那阔脸身肥的,眉宇间带着愁色,张顺问了,却原来这泗水不比运河,虽入了冬日依旧未结冰封河。因为水流面阔要胜过运河一些。但如此也非是真就能一个冬季里都能行船。如此一遭大雪发下来,天寒地冻,他们这活儿也就到头了。只那眉浓面削的后生在一旁接口道:“这般也正好归家。哥哥不挂念嫂嫂的紧么,正叫嫂嫂再怀上一胎。” “不遇这场风,今日里已到任县了。”安道全也做调笑道:“只是你那浑家没造化,又要忍着一夜凄凉。”俩艄公合着张顺具是大笑。安道全揭起芦帘,探首看时又道:“我们连日扰着二位,今日湾船,弄些酒菜来还个礼。”说着就跳上岸去。那阔脸身肥的艄公连忙道:“不消,若要买,我这里有银钱。”张顺也爽朗一笑,“无须推迟。只是我们一点心意,难道还怕我们没有银子?”不多时,安道全提了一只大公鸡,两只鸭子回来,张顺则抱来了一坛农家劣酒,还提了一条大鱼。如此自是那两个艄公来整治得停当,摆在舱里一同坐下,殷勤相劝。两艄公因风寒雪冷,连吃了十多碗,安道全与张顺更不客气,这般来四人皆吃的尽兴。船舱里暖暖和和,四人也不脱衣服,把被浑身卷了自睡。人人都有五六分酒意,容易睡熟。 第二日醒来,就看外头雪下得深,风息了,两艄公忙驾桨掉船,向着任县划去。 时间飞逝,这一眨眼安道全与张顺就来到了济州境内。 六天前安道全与张顺还在淮阳军境内,现如今他们就乘坐着脚船,抵到了任县。一路上自然是已经听闻了梁山泊最新的战报。 直叫那本准备豁出一条性命跟随安道全前后的张顺,大松了一口气。赞叹他果不然眼力过人。更高兴梁山泊只是胜了几阵,却还没将官军彻底打垮去。不然,就如前文所述,他们就尴尬了。 安道全手中有一枚戒指,一枚很不起眼的银戒。内壁圈里刻画着一个放在21世纪十分常见的符号:1。 休看这枚戒指平淡无奇,只像是一枚银环,可实际上这却代表着安道全在梁山泊的地位。他告知了一个秘密,陈氏同祥典当行,那是梁山泊在外的密探。安道全不知道梁山泊的密探要叫如此一个名字。他只需要知道,在任何时候,他只需要拿着这枚银戒赶到那典当行里,他就能享受到典当行可以做到的一切帮助。 安道全也并不清楚这家陈氏同祥典当行究竟规模有多么的大,只觉得徐州府治彭城应当有的,但他没时间去打探。现下里,他也不需要去打探。 如此他与张顺就直接来到了济州府。在任城落脚,市井里稍作探问,果不其然,本地最出名的典当行序列里,陈氏同祥典当行的名字赫然在列。 如是梁山泊大寨很快就得到了王定六的飞鸽传书,得到了神医安道全合着一个绰号浪里白条的好汉,一同投奔上山来了。 这消息传达到范县梁山泊军中,倒是让陆谦近来郁闷的心情有那么一丝高兴。 这安道全不仅自己来了,还把浪里白条张顺这员水师大将带上了山。 当初安道全失踪的无影无踪,钟震虽然在稍后时间里,把安道全‘失踪’的经过探查的一清二楚,但救起安道全的那个汉子,打扮太无特色了。陆谦可断定不了是谁。 而现在看么,那必然是浪里白条张顺了。张顺的老娘生背疾,就是安道全出手救治的么,两人如此结下了恩义。原著上黑三郎打大名府时生了背疾,张顺举荐安道全,后来更做下血案逼的安道全无法安生过活,这才有了神医上梁山的事儿。 陆谦对张顺的感观是挺不错的,他大哥张横是不得陆谦喜欢,但浪里白条真不错。 而且有了这个张顺,他才容易去勾搭李俊么。所谓的揭阳三霸,张横、李立手下都沾染了不少人命,后者更是吃人,两人都该死。而穆家兄弟按照梁山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准则,作为蛮霸一方的豪强,也是该死无生。但混江龙李俊和手下的童家兄弟,陆谦看了直眼馋。尤其是李俊,大将之材啊。 因为宋军请来了没羽箭张清和张仲熊,而在斗将上连胜了梁山泊两阵,所带来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去了。 那张清耍的一手好飞石,有了那张仲熊并着丁得孙、龚旺做肉盾,是愈发厉害了。 张仲熊的武艺自不算顶尖一流,别说是对战林冲、方杰、王寅了,就是对战起杨志、索超、徐宁来,都不能占到上风。可是如此的武力,只用来遮掩下张清,给其做个肉盾,却是很够格。更不要说张清还带来了龚旺与丁得孙二将。 青面兽在阵上第一次见到张清,那眼睛都泛起了血丝,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下两军是擂鼓摇旗,在阵里迭声呐喊。那边青面兽,挺一杆钢枪,立马当先;这边没羽箭张清,捻枪纵马横立。两人一见面,彼此都不打话,一个是捻枪拍马,直抢杨志,一个是挺矛,径直来都。两马相交,军器并举。斗十几合,张清就遮拦不住,卖个破绽,虚刺一枪,拨马望西便走。杨志纵马追赶。 身后的林冲高声呐喊:“杨制使不可追赶,恐有暗算。”但杨志如何肯听。他自认手段高强,且已经知晓敌将手段,时刻都在提防,就是拍马紧紧赶将来。那绿茸茸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撒钹般,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 张清一边打马回奔,一边留神杨志射箭。这青面兽的箭法还是颇有准头的。哪知道杨志竟然始终撮着钢枪,张清见他赶得至近,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绣袋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定青面兽的面门较近,就一颗石子飞来。杨志已早有提防,眼明手快,将枪柄拨过了一颗。 如此杨志绰了颗石子,便就放下心来,只顾去赶。却不知道这射箭的能放那连珠箭,这打石头的,自也能放连打。张清与梁山泊曾有厮杀,知道梁山泊有的是手段高强的战将,心下里便早有计算。右手向绣袋拿石子的时候,是一拿了两颗来。此刻再拈第二个石子,手起处,真似流星掣电;石子忽来,吓得青面兽一跳。杨志是急躲不迭,给石子正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拖枪回阵。张清却勒马追来。 这一来一回,情形急转直下,可称得上是莫大翻转,看的城头上的何灌心情如是坐了过山车。 青面兽杨志乃是梁山泊有名号的大将,今日被张清打的败逃回去,可以说是官军这些日子里斗阵胜的第一战。叫何灌好不高兴。 只是杨志的战败惹怒了梁山泊阵上的两员好汉,却一个是扑天雕李应,另一个是铁棒栾廷玉。 毕竟张清本人的枪法称不上巧妙,能打败杨志靠的全是一手飞石本领。而这手飞石本事,不管用再多话语去赞扬,亦都不能抹掉它乃是暗器的本质。 这战阵上靠暗器伤人,可不是甚光彩的。至少这叫人心中不服。就比如杨志,前后两次在张清手下吃了大亏,就是气急。盖因为他自负要论近战本领,他有信心三二十合刺张清于马下。 这或许也就是原著上,梁山泊好汉一个个车轮似的送上门去给张清来打的原因吧。不服气啊。俺们一个个长枪大刀的真功夫了得,却在一个武艺二流都算不上的小辈面前,连连折损锐气,肚皮都要气炸了,谁能服气?以至于那没羽箭用飞石绝技先后打了水泊梁山十五员战将,成为水浒原著上梁山泊“男子单打”成绩最好的选手。 这事实的结果却又证明了一个颠不破的真理——战场上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 你呼延灼、双枪将、大刀关胜等等再牛逼,不也是要在我石子面前落荒而走么? 李应、栾廷玉的武艺比起杨志也不差哪里,出阵时候,李应且高叫着:“这鸟厮一身本领全在飞石。一个不济事,我两个同去夹攻。”言罢与栾廷玉,一左一右,两条钢枪杀出阵前。没羽箭张清却是浑然不惧,还笑道:“一个不济,又添一个!由你十个,更待如何!” 一震长枪就要接上厮杀,但后阵的张仲熊见了梁山泊二将其上,大骂一声:“无耻匪寇,岂敢以多欺少?”挺着铁棍就冲了上。还要先张清一步迎上栾廷玉,二人走马战做一团,酣斗二十合,不分胜败。 而这边的李应与张清却有了胜负,没羽箭使枪的本领断不是扑天雕的敌手。接战不及数回合,就打马向官军阵上跑去。只是这回李应却不去追了。他本来是要同栾廷玉一起来战张清的,那里想到张仲熊横插一杠。如此只他一个,却是没把握能防得住那张清的飞石。所以,他直接就不追了。 这一招甚是出乎张清的预料。于是没羽箭没跑多远就立住了马,继而转头回了来。那场面真的是荡漾着一股尴尬味道的。 见到张清立了马,见到张清再度向他跑来,李应禁不住嗤笑他:“贪顽小儿,只以石子伤人,恁地下贱。你打得别人,能近得我么?” “区区草寇也敢辱没朝廷上将,卑贱之徒,何足惧哉?”张清勃然大怒,当下手舞长枪,飞马就要直取李应。可两个未曾交马,李应先就挨了一石头。却是那张清将马头兜转回来的时候,早暗藏石子在手,觑得李应双手持钢枪,自来厮杀,那是抬手一颗石子飞起,正中李应的鼻梁,叫扑天雕嗷嚎一声,丢了长枪,奔马回阵。那边铁棒栾廷玉唯恐受张清的夹击,亦拨回马便走。 如此连胜两阵,叫范县的宋军是大涨了一遭士气。只是梁山泊大寨士气低沉,就是那素来以自身本领自傲的方杰,看了一遭后,也不敢放言去斩了张清。 张清虽只有飞石打将的本事,枪法颇为一般。但就是林冲、鲁智深、方杰、王寅等高手,也不敢放言一合斩杀了张清。如此这厮飞石的本领就是真正的威胁了。 当然,谁要是能拉下脸面,先给张清一箭,射不中人,只需先射了马,或是也能成。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东溪村上遇旧人 且说这安道全与张顺被一辆马车打任城送入了郓城,就看到沿途路上,土兵乡勇哨卡林立。 不少缺衣少食的百姓被哨卡拦截在外,安张二人只是看上一眼,就知晓这是地方官府在拦截涌入梁山泊的难民。 却是在大江之南,两人亦都知晓,梁山泊的仁义大名冠显齐鲁。每每到灾荒时节,便有大量百姓投奔山寨。今年三四月,青黄不接之时,梁山泊更在水泊外设立粥场,每日施粥济民,不知道救活了多少百姓性命。 而现在来看,梁山泊在齐鲁之地的名头,果真是无有半点虚假。百姓们都不听闻朝廷大军在征讨梁山泊么?如此下还愿意上山落草,看到如此景象,叫安道全与张顺好不欢喜。 马车进到郓城,就感这哨卡是越发的多了。如此两人被马车拉到城东的东溪村晁盖庄园时候,都吓了一跳。这明明就是一窝土兵民勇之所在,怎的将他们二人拉到这里来了? 张顺察觉的时候,只以为自己二人是被车夫给卖了。就要动手。那前头的车夫连忙说道:“好汉休要误会。此乃托塔天王之住处。晁天王与我家山寨乃生死之交,安神医晓得,万不会生事。” 安道全听了这话,才叫住了张顺。他自是知道这晁盖的,与梁山大寨交情深厚。这里若是托塔天王的庄园,必当无事的。 行到东溪村外,就看到一行公人正在村口与人道别。那相送的人中,以一条昂昂大汉为首,满脸虬髯,威风凛凛。而那伙儿公人当中,安道全与张顺第一眼就看中了一个正与大汉说话的黑汉。此人年及三旬,生的面黑身矮,但却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 “此大汉就是晁天王,那与之寒暄的公人,定是孝义黑三郎,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宋三郎。” 宋江虽然在与晁盖一伙儿话别,眼神却还看到了一旁驶来的马车。那马车模样平淡无奇,挑起的芦帘后闪过的两人,也一个不曾认识。但看着被晁盖庄上庄客引入村子里的马车,他心里却是忽如来的一阵失落袭来。 宋江甚是不解,面上却依旧不显分毫,“保正留步,今后只须保正谨遵知县相公的吩咐就是,小弟等这便去了。” 晁盖身后站着公孙胜和脸色依旧有点发白的智多星,前遭一场大病可是叫他损伤了元气。这天气刚入冬时,他就又染上了风寒,至今也未曾痊愈。只是宋江非是他人,吴用执意前来相送。 望着宋江一行打马奔去的身影,晁盖说道:“时文彬只要咱们阻断百姓上山之路,却不思量,天寒地冻时节,如何有这般多的百姓愿背井离乡,前去投奔梁山泊?” “他们便不知晓朝廷大军在征讨梁山泊的么?” “如此还执意要前往。非是被官府劣绅逼的走投无路,何以至此?” 晁天王大发一通脾气,就听晁益上前来,低声向他说了两句,脸上是立刻笑开了花。“哈哈,学究真是好运到。某正要寻一名医来与你瞧看,不想这天下有数的名医就自己来到了。” 这话没头没脑,听得吴用是好不糊涂。但智多星毕竟是智多星,你可以说他是狗头军师,却不能否认人吴用的脑瓜真的很灵活。片刻后就回过神来:“适才车马里的,莫不就是……” “加亮先生慎言。”公孙胜笑着止住了吴用话头。再对晁盖说道:“既然医者已到,保正还在这里喝风饮雪作甚?”但在他的心里,却不得不感慨梁山泊的如火声势。那人可是天底下声名突起的杏林名医啊,今后医家之中也当有他的一席之地,却不想失踪了这般时日后,也来投奔梁山了。 等到晁盖几人进到后院时候,就看到那刚在他庄上留宿的病汉,正与安道全安神医身边的汉子对峙着,可谓是怒目而视。 这病汉是谁?那就是当日被赵家庄擒拿的汉子。只是才几日不见,这厮已经不见当日的悍勇,转而生起病来了。 那安道全与张顺下了马车,被晁盖庄客引到后院客房处下榻,这汉子就在他俩隔壁。听到响动亦来瞧看,不想却是熟人。 张顺见了先就是一惊,喝道:“你怎的在此?” 那汉子见了张顺也是大怒,当日若不是张顺捣鬼,他纵是吃醉了酒,亦不会叫赵家庄给擒拿了去。张口就骂道:“爷爷如何不能在此?” 这声骂叫张顺心头对汉子怀有的那点愧疚彻底烟消云散了去,“贼汉还敢无礼?” 却不知道这声贼汉听在那汉子耳朵中,更是叫汉子暴怒:“谁家是贼?洒家猜着你这个撮鸟,方是个剪径的强人。”说着两人就要动手,安道全在中间好歹是拦了下。正这个时候,晁盖等人转了回来。 地主的颜面,是谁都要给了。 两边坐定,彼此先道了姓名。这一个是建康府安道全,一个是江州浪里白条张顺;那一个却是关西泾原的屠龙手孙安。 “晁盖刚听闻了安神医绝妙医术,就又闻噩耗,许多日子不闻音讯,还自担忧神医安危。那梁山泊陆大头领在江湖上许下重赏,但有神医的音讯,就拨赏重金。不想今日神医自己寻上门来了。陆大头领闻报,必然是大喜啊。”晁盖自己也高兴,守着这样一位名医,连自家兄弟的性命都多出了三分来。 如此的话安道全还是第一次听闻,“陆寨主高义,叫安某人好不汗颜。当日小可遭奸人陷害,却恰逢这位好汉前来拜访,当即救下我来,打出了金陵城。而后不敢在江南徘徊,就溯江而上到了江州安身。”晁盖等人听了安道全与张顺之往来,大赞张顺义气仁孝。所谓百善孝为先,人贤义为本。就是那孙安看着张顺的眼神都缓和了不少。 安道全再道:“之后着人打听金陵城事,听闻官府之作为,叫小可怒不可遏,却也让小可熄了重返金陵的念想。如此就想着投奔水泊大寨来。”众人听到张顺甘愿抛家舍业,陪同安道全在官军讨伐战事未开之前就已然投奔梁山,纷纷再次赞叹张顺义气了得。 “我与张顺打无为军上岸,一路横穿大半个淮南到淮阳军,在泗水乘船之前路宿一农庄,却是恰恰撞到这位好汉。” 安道全接下就把他们与孙安的矛盾冲突过程,一一道来。 却是二人借宿于赵家庄,而不是专门与孙安为难的。如此叫孙安歇了怒气。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李广箭下暗留情【求订阅】 “好叫诸位知道,孙安断不是那湖泽里的匪寇。只因小人在家乡为父报仇,杀死二人,那官府追捕紧急,无奈弃家逃走。” “这山东之地与关西间隔几千里,洒家本要在齐鲁落脚,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待到官家下了大赦,削了罪状,再返回家乡过活儿。那里想到,梁山泊势大难治,各地方对流民约束甚严,洒家恐露了马脚,便要逃去江南。路过湖泽时候,与一拨押解囚犯的官差吵起了嘴,争执将来,气怒下将一干官差都打到地上。叫那伙儿被押解的囚犯得了释放。当中就有两名湖泽里的汉子,邀洒家务必要进湖泽一趟,容他们好好恩谢……” 接下事情就简单了。孙安看不上湖泽水寇的小场面,他来齐鲁本是要投奔梁山泊的。但不曾想才到了水泊边,就听到朝廷兵发水陆军十万【号称】来征讨水泊梁山。他心里就起了迟疑,不敢轻易犯险,最后索性朝南走,打算看一看形势再说将来。之后倒是叙述还属实。 他之所以被赵家的庄客看到与湖泽里的水寇在一起,也就是如此。 这厮人到了淮阳军州治,被赵家庄客解开些束缚,驱赶着去州衙领赏。可不知道孙安一夜的时间,酒意早就醒了。虽始终被捆绑着,但身体精力却已经恢复到巅峰。趁着庄客与他解开些束缚的时候猛地发作。打倒了十几人,抢过一匹马,就向北奔逃去。 如此快马加鞭的从淮阳军赶到徐州,这里他也不敢多呆,再从徐州赶到济州。期间听到梁山泊大败官军,但官军残军还困守范县城池时候,他就如安道全、张顺一般,大呼老天有眼。如是就要去投奔梁山泊,可不想路上忽遭风雪,强壮如他亦染了病症,着实坚持不到梁山泊,就寻到晁盖庄上投奔了。 阴差阳错,因缘际会。这不得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只是这孙安现今面对着在场诸人,却是如何也不可能道出实情来,人屠龙手也是要脸面的。 两边把话说开,误会尽消,晁盖先就请安道全与吴用、孙安瞧看。事实上,入云龙公孙胜在歧黄上的造诣并不差,所开药方,尽数对症。安道全也无甚可更改的。反倒是心中担忧,会不会看出吴用所生病症的“内涵”来。这却是安道全不知晓晁盖身边的机妙了。 话说也亏得吴用‘染病’,公孙胜顺利上位。不然,他何必要留在小小的东溪村?梁山泊不是一个现成的大舞台么? 作为水浒上的梁山军巨头之一,公孙胜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位。纵观整部小说,入云龙最大的功劳就在于生辰纲上,甚至于这生辰纲都非是他所策动的。 此人还两次脱离梁山,第一次是劫江州法场,救了宋江后,他思念母亲,回乡探母,这是公孙胜第一次脱离梁山大部队。第二次脱离梁山是在接受招安,攻打大辽后便止步不前,回到汴梁城便辞别大家回山了,并没有参与征方腊之战。 那么公孙胜先后两次脱离梁山,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无非两个:“从师学道,侍养老母,以终天年。”那么这究竟是借口还就是真相呢?显然是前者。 公孙胜学道人也,不热衷功名利禄,原著上的一幕幕就写的很清楚。但即如此之人,何以推启劫生辰纲之谋呢,是与刘唐一辙?亦或是已禀于师,禀于母,而后出耶? 要知道,原著上戴宗、李逵来请其破高唐州,公孙胜必要禀于师禀于母而后出,那之前呢? 没人能说的清楚。 或许这位入云龙之所以要入世,而不是修仙求道,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真就是性格使然,不是为了自身的荣辱,而是为了见世间不平而欲铲之。许是可把公孙胜看成李助、乔道清、包道乙这类的人。 只可惜晁盖是个单纯的江湖人,对某种人来看,晁天王简直就是‘胸无大志’。且随着宋江的上山入伙,梁山泊的权力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晁盖显然无所警觉。这种人焉是‘真命天子’,公孙胜趁早脱身也非是不可能。 当然了,那是水浒原著,现在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还是一个没鬼怪神仙的世界。公孙胜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便就只有他本人最是清楚了。 反正现下的结果是,公孙胜如一个忠实小弟一样,为晁盖效力出力;吴用也一样紧密团结在晁盖的周遭,出些鬼主意,甚至是馊主意,却让晁盖在郓城县里混出了非一般的地位。 更在整个齐鲁江湖眼中,地位慢慢赶上了乐善好施的宋三郎。 是的,宋江的名头依旧响亮,宋家的财力依旧不俗。但宋江就是再难以压制住晁盖了。 谁让晁天王与梁山泊的关系好比蜜里调油呢?而梁山泊却是整个北地绿林都是杠把子的存在。 郓城县衙要与梁山泊通话,要自然是通过宋江来传递的。只是宋江并不是把话直接传到梁山,而是先递给晁盖。后者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有了几分梁山泊代理人的角色感了。 亦是以,这回时文彬才是只让宋江来警告晁盖,叫他收敛一二,而不是径直的来拘捕晁盖。 当然,这要是换做十天前,保不准时文彬真就调动可以掌控的兵马,叫朱仝、雷横来踏平东溪村了。那时候他的大靠山还很厚实的么。哪里像现在,已经落得困守城池了。 晁盖片刻也没耽搁,当天下午就叫人送安道全与张顺去往李家道口。朱贵早已经在酒店里恭候着了。安道全,本来就医术高明,现如今身上又披了一层光环,那是要闪瞎人眼啊。 至于金陵城里给他扣上的罪名,算的甚鸟事?梁山泊最不缺的就是尸首。 只不过这安道全的现身,叫梁山泊留守头领都高兴了。范县城外的陆谦这几日却是郁郁不乐。 盖因为对面又添了一员良将,不是别的,正是青州来的小李广花荣。 后者始一到来,当日就出场叫阵,那方杰因张清的石头声怯,现时正是窝火。听闻外头宋将前来叫阵,也不待陆谦下令,就打马奔出营寨。等到陆谦等人听闻消息,将着兵马来到的时候,方杰与花荣已经厮杀了小三十回合。 方杰果然是勇力过人,且心怀怒气,更增添一分勇猛。而花荣呢,其对梁山泊本就怀着好感,如此一增一减,待到四十合上下,花荣就抵挡不住。圈马就往回赶。方杰不愿意放过他,是策马急追过去。小李广就于得胜钩上带住钢枪,拈弓取箭,回首望月,望方杰就是飕的一箭去。方杰挥动画戟来挡,如何挡得下,一箭正中胸口,身子一歪扑通的倒撞下马来。 梁山泊阵上一干人具是呆了,还是陆谦反应快,大喝一声,林冲、鲁智深、王寅等将悉数抢杀上去。宋军亦是知晓方杰厉害,何灌在城头上看的欢喜不已,亦叫人去抢。张清、张仲熊、丁得孙、龚旺等将齐齐冲上。 一通混战,鲁智深头盔上被张清一颗石子打中,火星直冒,花和尚伏鞍退走。急先锋着石子打在了腕上,便使不动蘸金斧,慌忙回归本阵。但张清亦被杨志在后阵一箭射死战马,绰着一杆枪来步战。那张清原只有飞石打将的本事,枪法上却慢。李应恨他伤了自己颜面,抓到张清狠杀一通。这马上一条枪,神出鬼没。张清被杀的只办得架隔,遮拦不住,拖了枪便走入马军队里躲闪。李应枪马到处,杀得几十宋军马军四分五落。这时候王寅、吕师囊已经救回了方杰。原来却不曾真的亡了,只是胸前被猛地一箭射中,背过了气去。实虚惊了一场。 张仲熊死命来救张杰,小李广亦战林冲、鲁智深不过,打马兜回。却是苦了丁得孙与那龚旺,一个被林冲一矛刺下马去,一个被王寅伸手抓出马鞍来,扔到了地上,惧是被擒。 如此却是美中不足了。何灌在城头看到花荣一箭‘射死’了方杰,但丁得孙、龚旺二将被擒,顿足叹息。这却是以为那方杰先就没命了呢。只是思量方杰武艺过人,远超丁龚二将。如此交换,却也不亏。 那方杰呢。回到寨中,陆谦本要叫来大夫小心取下箭矢。却见他咬牙切齿的,猛一下就将箭矢拔了出来,鲜血立刻渗出。 周边一干人却尽是大松一口气,原来那箭矢入肉见血不过半寸左右。并且伤到死处。如此自是小伤,安养些时日即可。 陆谦接过箭矢,看到箭簇短小,感叹了一句话:“花贤弟手下留情也。”这么短小的箭簇本身就是证据。 那摩尼教一干人本还对花荣恨之入骨,他们见箭簇短小,并没向花荣有意手下留情上想。可忽然听到陆谦嘴里迸出的‘花贤弟’这三字,纷纷哑口了。 这人竟然就是花荣。那个被陆谦推许的可与庞万春箭术争雄的小李广。如此来看,那人家果然是手下留情么。不然如何会用这般小箭?就是那方杰脸色都变了。 “七郎日后且谨慎些吧。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可不是全凭功夫纵横的。”这遭就且来给他做个教训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何灌的九曲回肠,梁山的神兵利器【求订阅】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早前的一万五千步骑甲士全军覆没已经叫半个东京城都听到了哭泣声,因为那一万五千人中有七千人是那驻京禁军。而这次何灌带出去的五万步骑可都是驻京禁军,里头不说一半的人是东京城的住家户,三分之一总是有的。听闻那传来的小道消息说,何太尉范县大败,损兵折将,现今只能据守范县城池,以据贼寇。那整个东京城都哭起来了。 只朝廷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视若未见,如若未闻。满朝上下仿佛是忘掉了何灌以及那支兵马,没人关心何灌他要损失多大,才要据城而守。那梁山泊又要有多大兵势,才能打的何灌不敢接兵? 更没朝堂重臣会遥寄当年,陆谦只是殿帅府的小小虞候。但是现下,人却是天下绿林第一大寨的大当家。谁能不认可其人有大才? 这造反造出名堂来了,也是有才有能的表现不是?且还是世之奇才。 败在他手下的可都是一府兵马都监,甚至是都统级的任务啊。日后保不准还要多个太尉。 如此岂不是好笑?小小的虞候杀败了当朝侍卫亲军司的太尉? 如此厉害人物,在东京厮混多年却只是一个小小虞候,究竟是大宋朝没有伯乐呢,还是没有伯乐呢?这都不知道要埋没了多少人才啊。 没人在乎这个。那些张口天下黎民,闭口江山社稷的士大夫们,也都仿佛得了失忆症。所有的上位者都在争相传诵新鲜出炉的赵良嗣呢。 这可是出身北地豪族,还做过大辽光禄卿的人物。却能不忘汉家、缅怀故主,毅然南归,这真可谓是大仁大义,当为天下士林传诵啊。 那一个个似都忘了那本名马植的赵良嗣归宋已经有四年了,在其最初提出“联金灭辽”之策的时候,还叫无数士大夫们取笑。现在士大夫们之所以褒奖起他,还不是看当今皇帝为他这一次点了赞么,更赐他姓赵。 他们就像是忘记了何灌,忘记了陆谦一样,那四年多时间就也被士林的文人大夫们给忘记了。 唯独东京城的百姓们没有忘记一切,市井没有忘记一切。 关胜带着自己的基友们路过东京城之后,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真的是什么小道消息,什么荒诞无稽的传言都有啊。其矛头有指向何灌的,有指向高俅的,有指向蔡京的,更有直指当今皇帝的。 帝王者,代天巡狩,总理山河。不说个个都要慧眼如炬,如伯乐相马一般,与众才之中识得大才奇才。却也要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就是要在可以接触到诸多中下等官员的位置上,放上能相得千里马的伯乐。而当今皇帝显然没有做好这一点,那蔡京等六贼,那高俅这泼才,算的鸟人? 东京城的百姓就好这一口么。而且兴致来了,一个个都胆大妄为,肆无忌惮。那茶馆酒楼里,都有人在光明正大的谈论、评比着。就是那马植都被喷做是一投机取巧之小人。其之所以弃辽归宋,更多是因为自身已经获罪辽庭,再无前途可言。 关胜人在东京城路过一夜,唐斌便就收拢了整整一捏的小报。 对比关胜与郝思文两个一心为大宋朝效力的人来,朝廷在抱犊山三杰的心目中却没那么神圣。不然唐斌与文仲容、崔埜哥仨也不会去落草了。甚至那军官出身的唐斌一开始还想来投奔梁山的。 并非是杀了人后就都要去落草的,跑路后到了外地,一样能过的痛痛快快。唐斌如此想,内心中对大宋有多高忠诚,就可想而知了。 关胜与郝思文对那些小报甚是痛恨,认为是诽谤朝堂重臣,甚至是褒贬帝王,实乃大逆不道。而唐斌三个就是另一幅模样了。那内中的花边新闻与八卦叫三个刚刚改行的土匪,看的好不兴奋。 往日他们待在河东抱犊山那偏僻地方,哪里能看到这般奇异怪谈和大人物的八卦?所以,兴奋就是必须的。 还好三人智商都还在线,在一行人抵到范县之前,把那小报全都丢了。 一行人抵到范县的时候,就只见宋军士气低迷,军心不定。可以说是人人垂头丧气。宣赞伤势还未痊愈,却坚持来迎接自己的好基友。一同出迎的还有虎翼军都指挥使刘珍。这人是当日大战的前军主将。大战失利,何灌罪责不小,刘珍也难逃其责。但如何惩处之,却也不是何灌能做主的。只能叫他且戴罪立功。 是以,刘珍是现今范县官军中,求胜之心较为迫切之人中的一个。 程万里所举之将,不管是花荣、张清,亦或是战绩最平淡的张仲熊,可都非寻常之辈。如此,宣赞所推举的关胜,就也更叫何灌等人抱以厚望了。 刘珍出的城门,当先第一眼就看到了数十骑簇拥着的关胜,果是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生的与祖上云长一般模样,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端的好表人材。 那何灌诸将皆在等候,宣赞引关胜、郝思文等五人直到节堂,拜见已罢,立在阶下。何灌看了关胜,端的好人材,堂堂六尺二三身躯,凛凛大丈夫也。当下大喜道,“将军青春多少?” 关胜答道:“小将年整三旬。” 何灌大笑,“而立之年正是丈夫建功立业之时。梁山泊草寇猖獗,请问将军有何妙策,能解大军之围?” “小将初来乍到,不敢妄言军略。只路上观得城中将士颇众,亦身高体健,兵甲鲜亮。只困于士气低迷,斗志消沉。关胜不才,有三分勇力,愿提刀斩寇,以状军威。待将士斗志昂扬,士气饱满,太尉自能挥师破敌,扫清贼寇,洗荡水泊。” 好歹在官场上厮混了多年,虽然壮志不得伸展,但能坐上巡查这种庶务杂多之职位,关胜断非不识好歹,不知进退之辈。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得体,叫何灌听了就是高兴。 他已经将战败之事报于东京城,只是折损之兵马数量上,用其那春秋笔法,消减甚大。 要知道,他何灌出兵的时候,总共带了一百一十个营的军力,平均下来每营都有四百五十人。那真的是呵呵了。打赵老二北伐大败之后,北宋的禁军,东南西北都算上,什么时候有过一营四百五十人的时候啊? 奉节军每营头四百人,已经是少的了。都是拼凑起来的。 那么现下何灌就真的按那一百一十营的军力算起了。如此他所谓的五万步骑,满打满算才四万出头罢了,这还是花名册上的数字。那实际数字有多少,赵佶的心底多少也有点B数的。 如此何灌现下两万多人据守范县,这兵力损失也不是很大么。 这罪责自然就很小了。 再把那冬季严寒给算上,若不是何灌的名位不是甚大,盖子着实难以捂严实。换做童贯或高俅来做主帅,那就能说是冬季严寒,军士具都唤苦,权且罢战退兵。一干事情只瞒了赵家天子便了,谁敢胡奏? 现下这何灌就只能吃受惩罚,但还未触动根基。他何灌对朝廷是尽职尽责,可却没打算把自己亦填进去。甚至他小败一场也非是不可。如此好叫朝堂重臣们惊醒,堂堂禁军精锐连一窝草寇都抵不过,还如何去伐辽? 趁火打劫可以,但却不要搞得引火烧身。那大辽立国百余年,是轻易就能倒下的么? 便是如大宋朝,西夏与之岂不是像极了现下的大辽么? 都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大辽连东京府都要丢了。但只要他们南京府在握【燕云十六州】,辽国手握数百万北地汉人,还不是要兵有兵,要钱粮器甲有钱粮器甲?岂是能轻易招惹的?到时候羊肉没吃到,反叫惹得一身骚。 何灌他历来就不赞同“联金灭辽”之策。先前朝堂上也无人为童贯、马植张目,可今年辽帝御驾亲征大败,现在皇帝又露出了如此意思,还赐马植国姓赵,那一下子就局势全部反转了。是以,何灌亦做如此之想。 只是这何太尉最恐的依旧是征讨失败,丧师数万,那抚恤该如何来做?不打破梁山泊,不能收容贼资,他这一劫便是难了。 东京城的禁军,地位纵然低贱,却也不容如此般欺辱去。那寻常时期,诸班禁军因没如期得到犒赏,都能聚集到左藏库鼓噪闹事。如此丧师数万,没有个抚恤,何灌声名具毁不提,性命前途恐也万劫不复。 是以,何灌是决定要与梁山泊卵上了。 次日清早,陆谦正在寨中接待轰天雷。败军之将,连性命都是梁山泊救下的,如何还不心生感激?然凌振虽如此,却依旧不愿意落草为寇。此次之所以前来,乃是偿还陆谦的人情罢了。 呼延灼当日都能想到用石砲应敌,陆谦又怎会想不到? 他穿越之初,脑子里想的全是火炮。只是自己搞的火药威力着实感人,叫人好不气馁。等到抓到了轰天雷,陆谦心中是又生起了火炮之念。这可是大宋朝的第一炮手,真正见过火炮,亦见得火药的。只要他真心归顺了,陆谦如何弄不出试用的大炮来? 只是那水浒原著上宋黑子轻松一招揽,就投降了梁山泊的轰天雷,现下陆谦面前却成了大宋朝的忠臣良将。与呼延灼等人一般,感激梁山泊归感激,却死活不愿降。 陆谦曾经细思过此事。讲事实,摆道理,舍弃施老爷子的buff加成不提,他与宋黑子间的最大差别,只在于一个“招安”。 对比将报效朝廷,等着招安的话语挂在嘴边的黑三郎,陆谦口中却是自始至终都没吐露一次要受招安的。 这事儿便就说明了个事实,招安对于诸多梁山泊的朝廷降将们,真心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的。 这凌振死活不愿投降梁山,如此陆谦便拜托他一件事,却也叫轰天雷一百个难以拒绝。那便是要他领导梁山泊的石砲研究组,以最简单的结构和工艺,制造出大中小三种型号的配重式石砲来。也就是正史上蒙古人使出的襄阳炮。 后世但凡喜欢在某点看历史小说的人,是多知道襄阳炮为何物的。早年陆谦也曾经在网上查找过那玩意儿的制造工艺,只是这年头着实是久远了些,现下的他还能记者的,就仅仅是配重式这个名头了。 配重式,顾名思义,那襄阳炮实质上便是用配重箱来甩出石弹的。 对比现下的多梢炮,配重式石砲,射程更远。铁打的襄阳可不是玩笑的,其护城河最宽处高达半里地之广。寻常的石砲根本无法将石弹投到城头上去。但襄阳炮却能做到。且因为是配重箱作用力,操作人员较之多梢炮来大大减少。又因为配重箱重量等值,其射点精准度要高过人力拉拽的旧式多梢炮。 只要给出时间,梁山泊上军器监下属的石砲小组,早晚能搞出来得力的配重式石砲的。在这个时空,它便不是襄阳炮了,而是梁山砲了。 那石砲小组之成员多是上一阵俘获的宋军炮手,一个个都是凌振带出的徒子徒孙。 可这些人的水准明显不如凌振,陆谦面对范县的困境,也急需一种能迅速打开局面的大威力武器。他就要求轰天雷来领导这小组,好偿还他对梁山泊欠下的人情债。 专家出手,效果真的不同凡响。梁山砲的各项性能指标突飞猛进,很快便达到了陆谦的要求。现如今就到了它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虽然前线的梁山砲需要就地取材,就地制作。却也耽搁不了几日时间。作为大宋朝第一炮手,凌振眼看着自己研究出的‘神兵利器’就要被用来对付朝廷官军,那心里滋味自然不好受。却又经受不了诱惑,甚是渴望亲眼见一见这梁山砲的威力。陆谦听闻了,自然应许。是以,他就随从一般军器监的工匠来到了范县前线。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斗将【求订阅】 陆谦要求下的梁山砲是何等标准? 那不仅在射程和弹重上有明确标准,更在个头和总量上要求苛刻。虽说石砲历来就是一种移动困难的重型攻防器械,可陆谦依旧对之的重量有了严格要求。再配上核心零部件的拆卸组装,次要零部件的整体化等等。最终做到了一个规范化和灵活化。 配合着几个主要、次要的零部件,加以就地砍伐得来的新鲜树木,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一个个战斗力惊人的梁山砲来。 现在这配重式石砲便就是陆谦砸开范县困局的法宝。甚至他都想着这次大战得胜后,期间若是捉到了张仲熊、张清、花荣几个了,那正好抓上梁山去。即便是短期内不愿意入伙梁山,日久天长,一日日的消磨下,也终有叫他得偿所愿的那一刻。 只是陆谦这边心头的高兴还没下去,一个更叫他高兴的消息便被传到,范县宋军开出一彪人马来,那为首之将赤面长须,偃月大刀,打‘关’字旗号。 陆谦对大刀关胜是很有记忆的,早年看水浒的时候,他还对这关大刀的感触并不怎么好,简直就是一个古代装逼王么【可能这也代入了关二哥的印象】而年龄稍大几岁后,他就又奇怪来,这水浒里先前已经有个朱仝了,施老爷子何辜再加一个关胜呢? 看看那朱仝,完全拷贝关老二,长相、性格,绰号(美髯公),连职业都一样,三国中的关羽是平原县马弓手,朱仝就是郓城县马兵都头。如此又捧出一个关胜,一出场就牛逼哄哄,上的梁山后的排位竟然比豹子头都要高一位,这俩货不会显得重复么? 直到后来听那网上高人的解答,方恍然大悟。水浒三国大代入。那诸葛武侯的地位,历朝历代里始终第一流;而关羽,则是从宋朝开始地位达到帝君级别,只找一个替身不够用。 是以拆分了写,朱仝+关胜=关羽、吴用+公孙胜+朱武=诸葛亮。都可以说说么,梁山泊诸将中有着很浓厚的三国英豪身影。 比如赵云比花荣,马超比董平,年老的黄忠比年纪一样不小的呼延灼,都是神一般的相似。(不水了) 范县当中有丑郡马宣赞,此人与关胜交好,如此这忽然冒出来的关姓大将,又生的如此样貌,陆谦几乎能断定就是那浦东大刀关胜。 陆谦等全副披挂,引百十马军扑向城下。平西里一望,远远地尘土起处,约有小二百人,飞奔前来。陆谦鞭梢一指,军健脚踏硬弩,手拽强弓。梁山泊好汉,在阵前一字儿摆成阵势。 门旗开处,关胜出马。胯下一匹火炭般赤驹,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乃是何灌之赏赐,半点不输御马。拴一副皮甲,束三条肚带。关胜全装披挂,金甲绿袍,绰刀立马。 陆谦是见过朱仝的,现在再来看关胜,好家伙,真的是一对同胞兄弟般样。回头乃与众头领,至摩尼教一干英豪说道:“此子姓关,怕不就是蒲东的大刀关胜了。相传是关公嫡脉,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能使一口青龙偃月刀,人称大刀关胜。这是不是真的精通兵法,有着一身好武艺且不去谈论,如今只看其面相,真叫人以为是那朱仝的胞兄胞弟。” 美髯公朱仝,诸多梁山泊头领都是知晓的,只摩尼教人却不知。方天定、王寅等听了陆谦话,还是迷糊,待听到栾廷玉在一旁的解释,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东阵上爆出的笑声,听得关胜诸人好不气恼。郝思文先把手中长枪一摆,向关胜说道:“哥哥少歇片刻,看小弟先立一功。”再旁的花荣等人具叫道:“郝将军谨慎。” 井木犴凌云豪气,一团筋骨精神。横枪跃马,已经奔出阵去。 这边金枪手徐宁按耐不住了,多次斗阵,他都没显露出本事来,可是不好。大营内已经在组装赶造梁山砲,范县官军被破之日迫在眉睫,他可不能在挥霍时间,浪费机会了。 郝思文见了徐宁,大喝道:“水泊草寇,汝等怎敢背负朝廷!今日天兵到此,竟敢抗拒,叵耐不惧死乎?还不下马受降,着你粉骨碎身!” 徐宁听了也不答话,只是满脸的狞笑,他徐家世代将门,自身年纪不长,也做到了金枪班教师之职,如果非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落草为寇? 而既然已经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那就没有半途中道再下山的道理。 就算是这梁山泊是一条真正的死路,只凭着大头领布施下的恩德,他徐宁这条性命也就交代在梁山泊了。岂会蛇鼠两端,叫人来耻笑? 徐宁拍马持枪,直取郝思文。后者亦舞枪来迎。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二十合,井木犴就支撑不住了。这人白顶着‘星宿投胎’的名儿了,原著上活的窝囊,死的悲惨。且也不多说。 这边关胜第一个就要出马。唐斌拉住了他,“哥哥且慢。待小弟上前厮杀。”却是因为关胜乃他们一伙儿之首,断无叫他现下便出马相救的道理。 而唐斌的武艺固然比不得关胜,却也甚是了得,至少比郝思文要强些。而郝思文都要比文仲容和崔埜要高出一些。 那金枪手见到敌阵上再涌出一将来救,更抖擞精神,奋起勇力,要快快把郝思文拿下。而梁山泊这边,人才济济,岂能坐视宋军以多欺少? 陆谦马鞭一指,道:“哪位兄弟愿于我敌住来将?” 当下吕师囊就跳了出来,“大头领请了。待小人去斩他。”陆谦自然允许。他脑子里对吕师囊的本领一清二楚,非是他记忆里的原著中的吕师囊,而是这厮来到梁山泊后,比斗武艺时,叫陆谦看的清楚。可说是连他都不如,勉强挂到二流的货色,是这遭摩尼教来人中垫底的存在【头领】。单凭刀枪武艺能够压过的应该也仅仅是庞万春一个了。 吕师囊在摩尼教的地位较高,不比王寅逊色,却并非因为武艺。盖系此人是歙州富绅,家势甚大,祖上两代人都为摩尼教人,对摩尼教是忠心耿耿。如此贡献甚大,地方影响力又巨大的人来,又怎可能不居高位? 这人在栾廷玉手中也就支撑二三十回合的本事,那一局,莫名的让陆谦想到了当初自己对战朱仝时的一幕了。 而这个他脑子里全然没有印象的唐斌呢?陆谦眼下尚且不知道他叫甚名谁,只知道他是关胜带的人手。现下的宋军战将明显分三拨,一边是小李广花荣,一边是没羽箭张清和张仲熊,再有就是中间的关胜一伙儿。 那原著上关胜的好基友只有郝思文和宣赞,可现在他的身边,却又多出了三个人。 他用技能打量过,那三人中就数现下奔出的那人武艺最高强,不逊于栾廷玉、李应等,但余下的两人,就明显差了一截。也就是邓飞、欧鹏、马麟这个档次了。 这吕师囊现下请战来,必然是自讨苦吃。 果不其然,就在徐宁已经把郝思文杀得左右难以招架时候,吕师囊也被唐斌打的汗流浃背。 当下两军阵上再涌出了四员战将,这分别是文仲容、崔埜与郭盛、吕方。 陆谦呵呵直笑,梁山泊阵上战将何其之多,岂是对面所能比的? 眼看着要有人伤到,关胜大吼一声,拍马舞刀,直冲向郝思文相救去。如此王寅亦舞动着一杆长矛,直来抢吕师囊。 不出意外,这俩人在各自救下自己人后,那打的吕师囊好不狼狈之人会与徐宁斗上去,而关胜则要跟王寅对上。 陆谦现下就是觉得可惜,摩尼教中也是有用大刀的好手的。那个石宝,一人前后斩杀五名梁山好汉。乌龙岭一战失利后,石宝见已没有去路,怕被捉了受辱,于是用劈风刀自刎,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乃是方腊军中亲手杀死梁山将领人数最多之人,可说是梁山的噩梦。后是里不少人就认为,若是站在方腊一方的角度看,石宝可算得上是南军第一条好汉,书中对石宝的描写,相比起大多数南军将领也都要丰满。 关胜的武艺绝对一流,原著上的梁山泊,除了绝冠河北的玉麒麟外,武艺高过关胜的还寻不出来。以现下梁山泊双子星,林冲、鲁智深的武艺来看,单打独斗许是不会输给关胜,但也别想赢。 这要是石宝这次能来,叫他对战关胜,大刀对大刀,那才有的看头。 这局面衍变就如陆谦认为的那般,大汗淋漓的郝思文与吕师囊,纷纷打马奔回己阵。徐宁与唐斌直接对了上,关胜挥动着大刀亦来决战王寅。 而这个时候,文仲容、崔埜在郭盛、吕方二人手中,却已经支撑不下。 这两人武艺比之郭盛、吕方明显有差距,较之张清那两个被俘的副将,半斤八两。两个人支撑不住,是兜马都向后逃。 小温侯与赛仁贵举起兵刃,拍马就去追赶。却不待几步就收住了马蹄。只因为官军阵上,那小李广花荣,已经弯弓搭箭,鹰一样的眼神在看着他俩。 叫郭盛与吕方如何还敢去追? 陆谦脸上挂笑,看着场上还在激斗的两对人马,津津有味。正餐硬菜,这才刚上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乱斗 看王寅、关胜尚距三四十步,前者猛然一声闷喝,一催坐下骏马,挥枪直向关胜冲去! 与此同时,关胜双腿一夹胯下宝驹,迎头而上,手中青龙偃月不带一丝微风冷冷向着王寅面门斩去。 “当。” 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心中都是一震。却是具感到对方臂力超群。两人一粘即走,二马相错时,关胜甩刀横扫王寅,后者侧身横枪挡过,再勒马回头,手中钢枪已是直刺关胜胸前。 “噌。” 又是一声金铁交响,关胜带马回身,手中青龙偃月架开钢枪,反手劈向王寅头顶…… 十余回合,两马稍分,彼此不分胜负。 此刻徐宁与唐斌亦各自罢手,策马一旁,为彼此战将列阵。而东西两阵上军将头领都是识货之人,看到王关二将在短短时间中,或重若千钧,或轻如飞燕的比斗,无不大声喝彩。 这一流人物比试,双方互不留情,自然来的惊险。一个离顶门只隔分毫,另一个望心坎微争半指。刀枪相对,迸万道寒光;二将争锋,掀起一天杀气。 阵上的人都是识得厉害的,短短十几合是少,却惊险纷呈,叫人无不看的心神恍恍。那不欺然的,两军头目人物全都驱马挨到了近处。 就见这片刻时间,三十回合已经转瞬而过,王寅在江南少有遇到这般对手,是越杀越是兴奋,关胜心中的骄傲也折去了大半。他往日自负武艺超群,且熟读兵书,乃当世第一流人物。只是一时命乖,胸怀不得伸展罢了,却不料这才刚出山,就撞得一这般强敌。 心中却又有了一丝怒意,那手中偃月刀刀势是越发的重了。只是王寅正杀的兴起,关胜刀势越强他反击之力也就越高,可不是那巨浪里的一支小帆船,被淹没在刀势的汪洋大海里。而是一座挺立在大海惊涛中的礁石,任凭海涛如何拍打,我自岿然不动。 这般到了五十合上下,刀枪并在一起,关胜眼睛打望着王寅,眼神里是掩不住的赞赏。 “关胜自诩武艺不俗,不想今日刚要施展威风,就碰上好汉。真一杆好钢枪,端的不凡。愿闻高姓大名?” 王寅也不着急,听闻关胜这般说话,亦是笑说道:“果然是义勇武安王之后,刀法精湛,陆大头领所言半分不差。” “既然将军要闻,那且就听好了。某家姓王,单名寅字,江南歙州人士。” 关胜不曾想眼前之人竟然出身江南。“不想竟是江南豪杰?如何来保梁山泊,莫不是那陆贼于你有报答不尽的大恩大德?” “这倒不曾有。”王寅效忠的是摩尼教,是方腊。那摩尼教是欠了陆谦一天大人情,却也赚不到王寅的效忠。 关胜一听大喜,他就说么,真是投效陆谦的人,断无称呼他“陆大头领”的道理?“既如此,阁下有这般的本领,手段高强,何必为陆谦宵小效力,不若投效朝廷,弃暗投明,亦能光宗耀祖,关胜愿意项上人头作保。” 这关胜竟是在战场上临阵招降王寅,这般话听得他好不可笑。这关大刀连他是什么样人物都不探个明白,就来招降,岂不可笑? “将军差矣!目今皇帝昏昧,奸臣弄权,非亲不用,非仇不谈。奔之有何用?只去与昏君奸臣为门下犬马走么?何益天下苍生?而梁山泊陆大头领,仁德施恩,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声名广播天下。关将军何不脱去枷锁,扬祖上真英名,与陆大头领一同匡扶正义,抚危救难?这方真好汉,真英雄。结恩义仁慈于万千黎民心中,胜过那与佞臣奸党为伍十倍。” “呸!无才匹夫亦敢论天下大势?岂不闻:既是忠义,必不做强盗;既是强盗,必不算忠义。尔荒诞言语,吾只当未闻!”关胜一声怒骂,急打断王寅话语,两臂用力向前一推,将王寅的钢枪推了开去,但自己的青龙偃月却没有攻出,反而收起护在胸前。接着说道:“陆谦名托大义,实是贼寇,阁下不可自误。” 关胜与王寅具体说的甚话,陆谦没有听到。当想来不过是招降纳叛,可是人王寅是谁?方腊的左膀右臂,摩尼教的大佬人物,岂是言语所能说动的? 如此一言不合,两边再斗来,就更是勇猛惊险。陆谦亦不能稳坐钓鱼台,召唤过鲁智深。后者早就恐有疏失,心中鳖躁,得陆谦示意,当下便舞起禅杖,打马飞出阵来,直取关胜。后方张仲熊见他两个并一个,舞起铁棍,便迎了上。 两人武艺都是一个势猛力重,与秦明、索超一般,不同于林冲的灵巧敏锐。那禅杖与铁棍碰撞到一块,只十几个回合,张仲熊就已经力怯。 后面张清看到了,便挺枪跃马,应援张仲熊。这边李应、白钦迎了上。后者是那摩尼教中人,听方天定介绍,乃是摩尼教大佬祖士远的心腹。 武艺不在李应之下,更有一手标枪功夫,可以说是加强版的花项虎龚旺了。(个人觉得,龚旺与丁得孙就是骑战版的项充、李衮) 花荣早知道张清长枪上造诣有限,眼看有两将前来迎他,当下一喝,打马奔杀过去。 而陆谦左手边又飞出去了急先锋索超,唐斌见了不敢再停着不动,策动战马,挥枪就来迎杀。但方天定这儿也有司行方挥刀杀去。 那前文里就说了多少次,范县城外的梁山泊军营,集结了现今梁山上的大半高手,再有摩尼教人马的支应,何灌手下便是再多了十节度来,陆谦也不畏惧。没看他都没让秦明露面么? 而手边还有脸面带伤的杨志,还有横着蟠龙棍的武松和枕戈待旦的豹子头、栾廷玉。那金枪手徐宁合着郭盛、吕方还自在掠阵。 那郝思文连着文仲容和崔埜杀奔来,徐宁三将当仁不让。 这阵营当中,还始终比对面多出一个来。而陆谦身边诸将且不去说,方天定边儿上还有一个叫做厉天闰的好汉。再加上吕师囊和受伤的方杰、庞万春,以及善于步斗,能使六口飞刀的杜微和面相如文弱之书生,实上却能使的一手好枪法的高玉,如此资本何等厚实? 城头上观站的何灌再也镇定不了,眼看着要败,是急忙命骑兵出动接应。 但如何还来得及? 这首先遭殃的就是张清。没羽箭枪法不够,被扑天雕李应一人便压制的死死地,何况还多了个江南好汉? 那险些是连兜马败走的空挡都没。 只是他回头是回头了。却没机会打出石子了。要知道白钦可是有一手的标枪手段的。 张清方逃出不及十步,胯下骏马就昂头一声嘶鸣,撂起了橛子。却是马屁股后被标枪一击命中了去,鲜血直流。比之箭伤可是厉害多了。 李应追上前去,不及三合张清便被打落马下,复又一枪挡下了急忙来救的张仲熊。后者背后赶来了花和尚,一禅杖打下来,糜烂了张仲熊胯下半匹战马。这却是鲁智深有意手下留情。他知晓陆谦甚是看重张叔夜,又已经捉了张叔夜和其长子,眼下老二也入了彀中。这般可不能一仗打死了。 张仲熊滚下马背来,还没站稳,鲁智深打马跟上去,就再起一杖。叫后者双手一震,虎口剧痛下一松,铁棍都飞了去。接着自己就被花和尚一仗横揽,鸡蛋粗细的禅杖劲道十足的压在腰腹上,是再也起不来了。 眼看着打下了张清和张仲熊,陆谦脸上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见到对面已经出动了马队,陆谦半分不怕,自叫身后随从们冲上,将张清和张叔夜给绑了。 今天果然是个大喜日子,不仅凌振到了,关胜也来了。更重要的是,因为关胜的到来,叫宋军来了精神,重新叫起阵来。这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生生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因何而避战的。 是,那没羽箭张清是厉害,一手飞石简直bug了。 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梁山军这边强手云集,岂是他张清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何况那丁得孙与龚旺先就被擒。 是以,何灌手下便是有了花荣、张仲熊、张清等人后,也亦要避而不战。 今日宋军似要雄起一遭。大刀关胜也真的非同凡俗,一身好武艺,天下皆可去的。原著上他一个人就力扛林冲、秦明二人的夹攻一阵。虽然不是宋江生怪,关胜必败无疑,可这也能证明关大刀的武艺的确不俗。 一番混战。在宋军大股骑兵赶到前,陆谦招呼人马退走。场地里徒留下数十具宋军尸首,那梁山泊人马早将自家将士遗体给带回。更没叫张清与张仲熊给丢了。 混战中,花荣、关胜几次来抢夺,都叫林冲、王寅、鲁智深给杀退。便是陆谦在乱战中也挥刀砍杀了两个杂兵,还饶了文仲容一遭。当然,这时候陆谦是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的,这是看在关大刀的面上,只是用刀背打在他肩膀上。 文仲容也很是纳闷。当时他刚用枪架过致命一击,迎面就撞上了梁山泊贼首。这个半月前还叫抱犊寨三人为之尊崇的江湖大佬。 对比梁山泊的声势,抱犊寨渺小的简直不堪入目。今日对阵,抱犊寨三人亲眼看到了梁山泊头领们的风采,那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陆谦,文仲容自也认不错去。 那当时他是被迎面一刀劈来,招架已经不及,躲避也已晚了。文仲容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小命休矣。那里料到大刀都要斩到自己门面上了,忽的刀锋一偏,只刀背’砍’砍了下。 文仲容就如是掉落悬崖却被挂在树枝上得救的人一般,心脏都要炸裂了。也万幸随后梁山泊人马就退了回去,否则即便陆谦饶了文仲容一命,就以他的实力,还精神不定,也难保不被人一刀砍了,或是一枪挑了。 回到范县,关胜自然是去向何灌请罪。一遭出击,竟然落得这般惨淡,他若无罪,谁还有罪? 但唐斌三人就无须去见何灌了。转回到他们住处,与郝思文一同静静的等待关胜的回转之余,文仲容依旧对今日的那一幕百思不得其解。 但在郝思文眼中,那却就是他受不了这等打击。就像他井木犴一般,他也险些被内心的沮丧给冲垮了。对比来时路上的信心满怀,只以为能立刻建功立业,扬自家声名于当世。可现实太骨感,敌人太强大,这心理落差亦太大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片赤诚何太尉【求订阅】 求订阅,求订阅。最近追订那叫稳步下滑,汉风心里直发凉。 …… 何灌面前,关胜满脸赤红,羞惭之极。进得县衙大堂,便干脆拜倒地上,说道:“恩相在上,是关胜疏忽大意,致二张将军被俘,某甘愿领罪。” 何灌眼中对关胜有怒气,亦有喜爱。张清、张仲熊之失,叫他损失不小。可关胜武艺高强,更生的一副祖宗相貌,谁人不爱?且今日他亦要重重依靠关胜。当下亲手将关胜搀扶起,好言劝慰。还赐下筵席来,并邀请了郝思文与唐斌三将入场。于关胜是给足了颜面。 筵罢,五人回到住处。休说关胜、郝思文对何灌的感观好到极点,就是唐斌三人亦说不出半句何灌的坏话来。其以太尉之身,这般礼遇诸人,后者才甚的身份?还是他们大败之后,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是。 只是这何太尉回过头来,心中是如何真实看待他们一干人的,却就是另外一说了。 范县五里外的梁山军大营。 张仲熊面带异色的瞧着面前的陆谦,自己父兄当真还活着的么?陆贼莫不是在诓他?他可是清楚自家父兄的秉性脾气的。且他老爹给梁山制造过不小的麻烦的,梁山泊这窝匪寇真的能忍下不杀? “是真是假,到了山寨一见便知。此等事儿上,我欺你有何益?” 陆易看着眼前之人,目光里把握满满。别看这厮开口闭口就是求死,但实质上却是个怕死的。那正史之上,他老爹张叔夜自尽而亡,不仕金人;他大哥张伯奋亦在靖康血战后,不复现史料之上,想来也是个死了。只有这张仲熊,先仕伪齐,再仕金朝,彻头彻尾的做了叛徒。 是以,陆谦很有把握的。只要自己给他留下了生的希望,再有他父兄做引头,张仲熊必会老老实实的交代范县内外的宋军布局。 在陆谦右手,悬挂着一副鸟瞰图,便是范县城池和城南宋军营垒的示意图。但那吊斗望楼立的再高看的再远,也只是眺望,只是看个大概。到底是没有知情人的诉说来的清晰。 营地里的梁山砲已经在组装,再有个三五天,陆谦就能拉起二十座梁山砲来。同时后营以水和泥赶制出的泥弹,已经有上千枚。这东西几乎没有成本,所费人力亦是极少,更大的问题是在于它们何时会给寒冬彻底冻实。 那泥弹每一颗都有百十斤重。被梁山砲远远的抛出去,就范县那脆弱的城池,如何承受的起?前文里已经说了,这时候的城池还不是后世的砖城,便是东京城、大名府这等所在也顶多是包砖城。范县这等的小县城,那还是土城,夯土城。这样的小县城怕是用不了多久,便可被击破。 正史上的铁打襄阳城内百战余生的吕家精锐都还撑不住配重式投石机的猛轰呢,何况是小小范县中的一群北宋孬兵? 自然。如此利器下,宋军营地里新起的诸多防护措施,也是半点作用都不会有。 泥弹之下,栅栏也好,土墙也罢,一切都为粉齑。 大帐内并没几个外人,陆谦、张仲熊两个当事人,再有就是武松与两名亲卫。张仲熊看了一眼陆谦右手边悬挂的鸟瞰图,面颊抽了抽,重重的一点头。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自己父兄也没有死,张仲熊自己也没立刻求死的道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梁山泊这么够意思,那自己勉为其难的帮他们一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话说张叔夜被那啥已经有段时间了。张仲熊离开济州后,除了叫妻小侍奉着老母亲,返回家乡外,就始终等在东昌府。那不仅仅是为了求证张叔夜的确切消息,也更是为了等待东京的反应。 是,张叔夜在倒霉之前是已经被免了官职,但这并不意味着朝廷对张叔夜就不管不问了。就仿佛是后世的退休老干部,真去见太祖的时候,那政府部门也要组织一个追悼会的。 老赵家对文臣真的是很不错。即便是被打翻在地的文臣,到了他们病逝后也会给予优待。就好比那苏轼,因为个人政治问题,在徽宗一朝是不得优待,但到了赵构上位,宋徽宗的小班底已经被清扫一空,苏轼便被追赠为太师,谥号“文忠”。 这张叔夜也是步入朝堂高级官员序列的人了。张伯奋、张仲熊身上都有父萌官职,闲散虚职,亦算不上数。宋实行差遣之制,诸郎早成虚衔,虽有正官,非别受诏亦不领本司之务。可是现下张家与过往却又有不同。朝堂上除非是有人作梗,否则断不会至今还无半点示意。 也即是说,在张仲熊心中本就怀揣着一口怨气的。 陆谦看着执笔在鸟瞰图上勾勾画画的张仲熊,看着内容逐渐丰富的鸟瞰图,无声的笑了。这张仲熊就是他拖张叔夜下水的突破口。不见只这几句话,这厮头顶气柱上的赤红已经淡下了许多。 当然,一旁的武松看着张仲熊的目光却很是冰冷。这不是因为武二郎看不起张仲熊,认为此人不仁不义,也不是他已经知晓张仲熊心口的那股怨气,只是因为张仲熊武艺不凡。 眼下这大帐里,要是没了他,陆谦几人何在一块恐也不是张仲熊的对手。他可要提防着张仲熊暴起伤人啊。 帐外守着郭盛和吕方,二人立在帐前,耳朵却不时的听着内中的动静。二张被俘,那没羽箭张清甚是强硬,被陆谦打入囚牢去,只有这张仲熊被陆谦相见。两人都不知晓内里发生了什么,但在心底里却就对张仲熊另眼相看了眼。 而此时的摩尼教众人,却更多在谈论关胜的武艺。他们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石宝,这二人一南一北,同样的大刀,撞到一块了,却是个好对手。 自然,也非人人都在想那武艺上的事儿。就比如庞万春,就比如高玉,这两人对于梁山军后阵里正在组装赶制中的投石机就很感兴趣。 前者是摩尼教的大将,甚是善射,便就对远程武器,相当关注。后者是摩尼教中少有的文士,就高玉的那点武力,对摩尼教来说半点也不重要。方腊更需要他的脑子。 投石机一眼就被高玉相中。 江南之地,坚城固垒许不算是多,但宽宽的护城河却是不少。 不管是苏州、杭州,还是湖州、会稽等等,那座府城州城外头没有一条宽宽的护城河? 正常推理之,这等所在必然会是摩尼教义军席卷江南的一大障碍。那除了使人先潜入城中去,待城外大军来到,再里应外合夺取城池外,便就只有死拼烂打,蚁附攻城一途,高玉再想不出其他办子。 如此前者还好,但再一再二难再三。这等手段可用,但不可长久,朝廷官员也非是尽皆蠢货。后者却是伤亡巨大。每当高玉想象,大军这般进攻苏杭时候,他眼睛里最后剩下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鲜血和尸首。 所以,这般石砲的制作法子是摩尼教所急需的。 那唯一还要他拿捏不定的就是,这所谓的梁山砲乃是一种新式石砲,发射方式闻所未闻。高玉不亲眼见识一下实效,是不愿轻易开口去的。 接下时日里,陆谦就每日叫林冲、王寅、鲁智深等将在城下邀战。 应对其关胜、花荣诸将时,每每酣战不下时候,就一哄而上。纵然那城头宋军日日叫骂,以多欺少,不算好汉。梁山泊这边也只做没有听到。 何灌也乐得这般,因为梁山泊一次次以多欺少,虽然胜了场面,却也激发起了城内城外宋军的同仇敌忾之心。近日里他就有感,将士们士气上扬了不少。 直到这天天刚刚放亮。 “嘿嘿……,呦嘿……” “嘿嘿……,呦嘿……” 一段节奏明快又铿锵有力的号子声响彻范县城外,一座座高耸的石砲,一辆辆沉重的盾车,在那嘹亮整齐的号子声中被推出了梁山军寨门。 小半个时辰后,二十座高大的梁山砲,生平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它们的正前方罗列着一派加大加高加重的盾车。高高竖起的木盾,只比营垒栅栏还要粗大的原木纵横捆绑的木盾,只把身后的梁山砲遮掩了大半。二十座梁山砲范县东城与城南宋营,各自分得十座,整整齐齐的在宋军正面排成了一列。与它们在一起的还有三千名身披重甲手持弓弩长牌,大刀长矛的精锐步卒。 “哒哒哒,哒哒哒……” 上千骑兵亦从梁山军大营后头奔出。千马奔腾,仿佛一片包裹着滚滚天雷的乌云,飞快的从天边移到阵前。 以二十座在宋军一干高层将领眼中甚是奇怪的石砲所在为基点,四千梁山泊步骑,列阵左右,严阵以待。刀枪齐辉,精光耀日。叫宋军上下瞧得目瞪口呆。 “这……,这石砲打不得这般远吧?”唐斌看着梁山泊将士摆出的威武阵列,心中对陆谦的服气没有半分减弱,反倒更加佩服了。这还是一窝草寇水匪吗?看看人家的武备,看看人家的战袍,看看人家的气势,跟官军站在一块,简直比官军还像官军。 可是那些石砲的落点是不是距离的过于远了一些? 关胜、花荣全都不讲话。崔埜小声言道:“哥哥,咱现下就怕对面的石砲真能打的这般远。” 梁山泊能成今日的气势,陆谦等辈岂是凡人?他们不会这般失策的。也就是说,城外的石砲多半就能打上城头。 何灌亦早早有了定论,下令床弩对着梁山砲射击。但多是被盾车给拦下了。那盾车上蒙的有一层生牛皮,还被浇泼泥水,城头射下的火弩,也没甚作用。 “太尉。”刘珍心跳一阵加快,那一座座高耸的石砲像是一片压向人头顶的黑云,每看一眼就都能让人感觉一阵心悸、一种沉闷。 无尽的阴霾在空气中凝结。一种压抑的气氛弥漫整个城头。 他想听何灌的指示,是就如此僵持着,着实城下梁山军一点点做好准备。还是先一步选一支精兵,择一猛将带领,去烧了那些器具。 “老夫戎马半生,从未见过这般石砲。且看它如何能射的这般远。” 寻常石砲只是百五十步射程罢了,就是九梢炮、十三梢炮这种超重型投石机,亦不过达二百步,除非是以轻弹,再多聚集劳力拉拽,方可射出二三百步去。眼下梁山贼的石砲却远远的摆出二百五十步距离。便是床弩射出的踏橛箭飞过这般远后,都力衰劲尽了。 且眼下梁山贼的石砲,块头是大,却无有几人去操纵。那每一炮也就三四十人,直如小砲也。何灌却不信这样的石砲能发出多么威力巨大的砲弹来。不信对面发出的砲弹就能击毁城池,给宋军制造多大的麻烦。也就是城南的营垒许会有麻烦生出,范县却不然。 梁山贼如此施展,更多是制造惶恐,制造惊乱。好叫他们趁机得手。右手轻轻抬起,何灌止住了刘珍的话头,眼神淡然的望着前方。 城头上挺立在惊悸中的士卒他全都不看在眼中。 被摔打摔打也是好的。战场上才能磨练出真正的精兵,校场上的严格练,也是练不出一支真精兵的,他们最多只能称的上是一块璞玉。何况何灌也清楚现如今的京师禁军之作训是何等的松懈。 这打一打败仗也好。纵然自己会受点责罚来,却也能叫朝廷惊醒。八十万禁军,百万厢兵和土勇是兵多将广,京师禁军更该是百万大军之中的精锐,可就是如此之精锐部队,却是连一窝匪寇都打不动,如此多的兵将有要来何用? 要知道。童贯那厮自从出使大辽后,便从北地带回了一个归人。辽国大族出身,还曾担任过辽国的光禄卿,这人就是马植,现今已被其改姓名为赵良嗣。 童贯使辽,马植献“联金灭辽,收复燕云”之策,叫童贯大喜,改其名为李良嗣。因为神宗陛下留有遗诏:收复燕云者王。童贯此辈野心甚大,不但要立不世之功,更要‘垂名青史’。以太监之身而封王,汉唐时候左右朝政,视皇帝为万物的大宦官们亦做不得。 马植归宋现已四年有余,实时变化,正对了其所献之策:“女真恨辽人切骨,若迁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约攻辽,兴国可图也。”现叫徽宗亦大喜,赐其姓赵,充任直龙图阁,加佑文殿修撰。 民间有称直龙图阁为假龙,龙图阁侍制为小龙,直学士为大龙,学士为老龙。马植刚刚归宋不长时日,便就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朝堂中层官员。假若愿意外放为官,都可做到州府长官了。 联金灭辽,收复燕云之策,在朝堂上层刚流传出来时候,被无数人斥为无稽之谈,荒谬言论。但随着年初辽军主力大败,这一策略便就水涨船高。就连那一开始不愿北伐的梁师成、杨戬等人,现今亦转变了态度。然何灌不会如此。 大辽是世上大国,即使遭逢大败,亦不会轻易被灭。何灌早年在边地任职,晓得辽人的骁勇。大宋即便不要脸的来趁火打劫,亦要有一副好身板才是。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只是现下朝堂上对赵良嗣之策热议不断,联金灭辽之策越发被人认可,皇帝都认可了么,却不是何灌一侍卫亲军步军司的都虞候可阻拦的。 现下自己趋于劣势,堂堂数万官军被一窝草寇逼的难堪,消息传回东京,就不知晓会不会叫皇帝警醒,叫那朝堂上的一干重臣们警惕。 当然,人何太尉虽一心为国,一片赤诚,但总做不到大公无私,舍小利而顾大义的。 他可舍不得拿自己的功名利禄去‘惊醒’朝廷的,何灌只愿意‘小败’。而就便是如此之念,也是他近期里方生出来的。早些日子,何太尉可是一心要剿灭梁山泊,荡清水寇的。 人是会变得。会随着事态的发展而变化。 何灌眼看着自己战胜梁山泊的念头愈发渺茫,方生出这般的念想。如此既可以‘警醒’朝廷,更能给自己寻找一个不错的遮掩。 谁叫这人那般的看马植不入眼呢? 一个从辽地逃亡来到大宋的叛徒,一个颇具传奇性的神秘人物,更是童贯庞大的幕僚群中极少数可起决定作用的高级幕僚。 休看近来赵良嗣的声名水涨船高,被人喧为仁人志士,几近成了不忘汉家、缅怀故主的代表。名声腾誉在不少朝野士大夫的口碑中。 但在何灌的眼中,这就是一眼中只有荣华富贵的卑劣小人而已。 马植祖上世代为辽高官,乃是诸多身受契丹统治、同时感谢帮契丹统治北方广大汉民民众的汉族官僚世家。许是可以将他们看做满清时候的汉八旗。对于统治者言,他们是奴才;对于广大的被统治者,他们又是主子。 马植便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何灌对他所言的不忘汉家,缅怀故主是嗤之以鼻。 何太尉心中是没有后世的诸多哲学关键,比如说社会的客观环境决定人的思想水平,或是屁股决定脑袋。可他却深知什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他看来,说什么不忘汉家、缅怀故主,都不过是马植为抬高自己而放出去的噱头。凡是要卖身于别人的人——无论是他的祖先卖身给契丹贵族,无论是他本人又回过头来卖身绐大宋朝,除了需要有一点为新主子效劳的本领以外,也需要一个光鲜好看的外观。 就好比后世诸多的叛国者,在为西方主子效力的时候,亦要为自己套上公知/皿煮斗士这般的光鲜外壳不是? 人类社会打开始有了交易的时候,便同时发明了广告。赵良嗣的标签就是他的广告。 何灌就便如此的看待马植的。谁叫这厮攀附童贯时候,已然失势了呢。这般情形下,马植就是唱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一反复驱利的小人罢了。 第三百四十章 陆谦的前途一片大好 四千步骑之后,陆谦引着主力兵马缓缓赶到。 “咚咚咚……” 绵绵不息的战鼓声,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陆谦带领的后军虽然兵不过万,可浩浩荡荡的铺展开来,亦如海潮浪涌般席卷向前。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两面杏黄大旗中捧出一杆赤红帅旗,烈风招展,在无数兵将的拥簇下一样闪耀着无可遮挡的光芒,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梁山泊都头领陆谦 梁山泊豹子头林冲 梁山泊花和尚鲁智深 …… …… 数十面旗号淋漓,诸位头领个个身披战甲,环绕陆谦左右左右。四边周围,亲卫左右营铁甲森森,拱环护结。陆谦骑在马上,自有一种威严肃穆。 前后两军连成一片,兵甲鲜亮,士气鼎沸,一股傲横、蛮壮的气息,直冲城头。 “精锐!精锐!” “这就是梁山泊一次次厮杀中历练出的精锐。”关胜在心底里大喊。这般雄壮的队伍,如此强大的气势,这是关胜人生三十年间从没有见过的。 河东官军与之相比,远远不如。 范县内外的官军对比之,也远远不如。 这支军队看着就给关胜一股子能冲散一切,踏破一切的气概。叫关胜都不禁去想这是否就是真正的无敌雄狮该有的模样。 陆谦心里却很是平静,如此这般的将士,他已经习以为常。从弱小到强大,梁山泊是在他手掌里一点点发生的变化。他也完成了自我形象、威严的竖立。从开始时初来乍到的生疏,到现下恩义深重,如臂指使。他以最好的钱粮恩养着他们,以严格的作训要求他们,用梁山大义感召着他们,用公审诉苦激励着他们,再用一次次胜利锤炼着他们。 如此塑造出的军队,对比之老赵家的孬兵,那人都是人,可精神面貌,可本质,却全然不同。 人都是有气质的。有的女人明明长得漂亮,却叫人记不起来;有的人五官似乎平淡,人群之中却总能叫人一眼相看。 人是如此,军队亦如此。 唐斌想着当初抱犊寨上的喽啰,再看范县的官军,自觉的真是官匪之别;但现下看了范县内外的官军,再瞧着对面的梁山军,很荒谬的,很心里有种乾坤颠倒的感觉。城外的那支军队更该是官军才是。 人家兵力不多,似乎只有城内外官军的一半,却有股子横扫一切的蛮霸之气。 对比外头的贼军,城内的官军直如病鸡啊。 亏得唐斌一开始还以为官军威武呢。可现在看看外头的大队梁山军,一言难尽啊。要知道他早先差点就来梁山泊了。 “亏了,亏了……”文仲容眼睛看着城外的梁山泊兵马,嘴里喃喃的道。 “有话讲话,你亏得什么?”崔埜道。 此时擂鼓震天,交号连鸣,抱犊山三人缩在一边,周边尽是山寨里下来的心腹随从,小声点说话倒也不觑叫外人听去。 “亏了没上梁山泊。咱家哥哥当初可是要奔梁山的,只被你我耽搁了。不然……”不然唐斌今日也没现下来的风光。他跟随关胜到了范县,那第一战开门黑固然倒霉,可抱犊山三将也自展露出了本事。 文仲容与崔埜本领低了些,也被何灌命为亲军虞侯,唐斌则已经是何灌亲军的副指挥使了。 只待之后回京,便会在步军司里给他给差遣。 可以说,唐斌已然再次步入官场,比他杀人逃亡之前的小小都头来,可要高出的多了。但不知道为什,文仲容看着外头的梁山军马,却总有种吃亏了的感觉。当初自己与崔埜要是没阻拦唐斌,而是随着唐斌一块到了梁山泊,那现在是不是……更风光? 这时候文仲容耳边似乎隐隐听到了一句话:“梁山泊果然了得……”扭头看去,小李广花荣正两眼发亮的看着城下梁山精兵。说真的,小李广从没想过要落草为寇的,只是这城下的梁山精兵着实叫人看了喜欢。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并且是一名常年带着一窝孬兵的职业军人,精锐士卒对他的吸引力非一般的强大。 盖因为花荣很清楚自己只要还呆在官场,那就没可能练出一支这般的精锐来。 因为朝廷的花销和官府的现况,不允许他来练就如此一支精锐。作为一职业军人,作为一个打小便打熬身体的职业军官,他很清楚要把士兵训练成外头梁山军那么模样的前提——一个健壮有力的身子,需要多大的耗费。 当初在清风寨,他自己也拣选了一撮人,作训了来,那耗费想起来就叫他牙痛。 也就是梁山泊这般宝地,坐拥水陆交通枢纽要道,身边又有诸多有大能量的私商,钱粮物质样样不缺。才能叫他练出一批如此模样的精锐来,换个别的地方,都难。 可甭管这城头上诸将都是怎么想的。一辆辆板车拉着一颗颗冻实了的泥弹,已然到位。如此,梁山砲的发威之时,便就来临了。 “咚咚咚,咚咚咚……” 擂鼓声响起。一颗颗重达百斤的泥弹,划破天空,带着呼啸声,沉重的落在范县内外。 雄劲激浑的战鼓声犹自回响在耳边,何灌的脸色却刷的大变。 只因为这落在范县城外的泥弹之威力,着实叫他不得不色变。 他看到了什么? 一颗偌大的圆球至天而降,陷地至少有三尺之深。 是的,范县城东的那两个小营,昨夜里是被梁山的贼军偷袭了。那把火燃烧了足足半夜时间,这城外的地面必然要被烤熟。但石弹能入地三尺,何灌觉得这不科学。 威力这般巨大的石砲,怎可能只那点人手在操作?宋军最大的石砲可是需要足足五百多人呐。就这般想着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关胜的急喊:“恩相当心。”接下便就赶到脚下一阵晃荡,惨叫声随之响起,他身边亲卫瞬时的将他围在中央,还能听到‘啪嗒啪嗒’下雨一样的声音。 何灌推开亲卫,抬头向后看去。就见城楼径直塌了半边,乃是一颗泥弹命中了那。而更叫何灌精心的是,那砲弹不仅摧毁了城门楼,还把城楼下的城墙砸出了一个大坑。再看前后女墙,尼玛,裂纹都像蜘蛛网一样了。 这家他如何不震惊?如此威力绝对是重型多梢炮的效果好吧? 很快,调整后的各砲准头便就有了明显加强。不想最初时候,十座梁山砲只一炮命中城头,其后的第二轮,十座梁山砲中足足三砲命中目标。 两枚撞在了城墙面上,打的范县城头仿佛是年久失修的破房子,哗啦啦的向下掉土渣。而剩下一枚却直接命中女墙城垛,干净利索的将周遭两个城垛连带四名宋军士兵和下方的女墙彻底摧毁。只那向着周遭崩射的“碎弹片”便打死打伤了十几人。 第三波、第四波…… 前文已经说了,对比人力抛石机,配重式抛石机的精准度更高。只要砲弹的重量差异不大,配重也无人动过,那前一砲跟后一砲的落点是相当近的。 虽说就狭窄的城墙来说,只这“相当近”的差异就有可能落到城内与成功外,但比之人力投石机真的强大太多了。 接二连三的砲弹命中范县东城城墙,那夯土而成的城墙,就仿佛人手中的山竹,看似坚固的外壳,只轻轻一用力就破裂了开来。 当范县城墙首次坍塌时,何灌已经在关胜、花荣等人的护卫下,退下了城头。那是范县城南的宋军大营已经告破。或者说是城外的上万宋军已在慌乱下,崩溃散逃了。 面对着乱成一团的守军,何灌亦回天乏力,他能做的只是下令全军尽快退出范县,向西逃窜。 谁叫宋军的石砲根本不能打到对面呢。只挨打不还手,太伤士气。且每挨上一击,便就是“房倒屋塌”,“地动山摇”。就仿佛是热兵器时代的挨炮一样,无还手之力,只被梁山砲对准猛轰,以现今宋军的德性,可不就一哄而散了么。 陆谦自然使兵掩杀去。宋军列阵以战时候,还颇有点威力。但要是阵势溃散,兵无战意,将无斗心,这般时候那就是连一群猪都不如。 老母猪见前面有人阻拦,急切时候还敢朝前猛顶呢。他们做的却只是弃兵投降。 这些人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逃跑时候丢盔弃甲,那刀枪铠甲都丢的一路净是,光是收集这些刀兵器甲,都要费上不少的时间。 陆谦曾经深信,没有练不出来的精兵。但是这宋军士卒见多了,却叫他深觉得尽是废物。一度他都想在军中再添加一个阶层——仆兵。为在辅兵之下。看名字便就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只是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他已决心要东进胶东了。虽然这会叫东京的老赵家气急败坏,可陆谦还是决定如此。 梁山军已有小两万精锐,现下大败宋军,俘获更多,军器甲胄多的怕都用不了。如此以他的名号举旗一招,随从数万只会多不会少。挑选精锐配以甲兵,几番历练下亦是精锐。 有这般力量在握,如何席卷不得胶东? 以三两万精锐为拳头,数万义勇为辅,号称十万亦可。北宋即便将西军拉来,就能平叛么? 且他还知晓江南的摩尼教起义亦已进入了倒计时,到时候一经爆发,他倒要看东京城里的道君皇帝是要胶东,还是要富裕的江南。 再说了,这天底下图谋甚大的还有田虎和王庆呢。别以为人家现在“按兵不动”就是消停了,人家只是在积蓄实力,隐而待发。 陆谦打算攻打州郡,圈占地盘,虽较危险,毕竟枪打出头鸟,但他的打算只是做一藩镇,而不是建国称王。抢在江南摩尼教起义前头,先给东京城几下狠的,等到方腊造反的时候,东京城里的皇帝大臣们自然能看出南北的不同来。保不准到时候就先有人要提出招降了。 到时候他也能筹备自己的海军力量,先向高丽、日本借点钱粮,接着顺理成章的夺下佐渡岛,也不是要攻取整个东瀛。随后就能把手头的大批战俘全都送到佐渡岛去开矿了,挖金子,挖银子,定个年限,年满后就让他们回家。这都是现成的劳力! 而如果东京城在江南摩尼教建国称王的情况下,依旧要坚持消灭陆谦,那陆谦也认了。完颜阿骨打都能在护步答冈一战里,两万女真击败大辽的举国之兵,他姓陆的也非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畅想未来,他陆谦的前途一片大好。 第三百四十一章 心怀大志宋公明【求订阅】 郓城县外,宋家庄今日一片欢腾。 黑三郎的两位小兄弟,青州孔家庄的孔氏昆仲联袂前来拜访,叫近日来只感有些意气颓气的宋江振奋了起来。 宋家庄不说是张灯结彩,却也是大包大办。毕竟这是很振奋士气的一件事。孔氏兄弟武艺固然低弱,身份却是一方之豪强,手握数百土勇。现下的齐鲁,别的地方不提,单是在济州境内,这豪强却是比地主富户更叫人忠心热爱。 因为梁山泊的存在,因为府治曾被打破,济州境内官府的声望低落到了极点。官府声望的低落导致的一个现实问题便是,济州内民团崛起。 任哪个县境内,除官府执掌的土兵外,大大小小的民团就能上十股,那小的有百十人,多的就有一二百人,甚至更多。总兵力合道一块都上两千人! 只是他们的战斗力就别去纠结了,刚刚起家的这些人先图的就是个人多势众么。那不少人都是从自家名下的佃户中选取的精壮汉子。这点上士绅地主之家先天上就比商贾之家占有优势,事实也是如此。整个济州多如牛毛的民团中,那只有极少数起自富贾,绝大多数来自士绅地主之家。 郓城也是如此。那最大的两股民团就出自晁盖和宋江之手。人数也不少超凡脱俗,各有四五百人罢了。加上县勇和各镇民勇,这数量比起各县乡兵土勇数量,倒也占优。毕竟郓城早前也是一州城所在,郓州。【文中对郓州的消失做个交代】纵然是并入了济州府,那人口钱粮也是有优势的。只是这兵力上的优势不大。人心里是要有点B数的,郓城就待在梁山泊边上,组织点人力做个样子也就是了,还想真着来抵挡梁山泊啊?你区区一个县城,说破天了又能组织起多少人马,才抵挡的住梁山啊? 但郓城土勇的战斗力无疑是绝冠诸县的。除朱仝、雷横两个硬手带领的县勇外,晁盖、宋江拉起的民团也各自不俗。毕竟他们在梁山泊家门口已经煎熬了那么长时间了。 晁盖且不去提,宋江不止一次与他喝酒时候透些小话儿。那梁山泊越闹越大,早晚要出事,晁盖难不成真要与之绑的死死地么?但托塔天王也不知是没听出弦外之意,还是听了后不放在心上,就是不吐口。 叫黑三郎好不气闷。 话说宋江心里总是有股子预感,梁山泊会闹腾的很大。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只现下时候,梁山泊就有精甲数万,即便是败给了朝廷的征伐大军。八百里梁山泊,朝廷还能团团围住不成?依照梁山的武力,即便是大败了一场,亦能轻易的破开各县土勇的阻拦。那不管是向东、向南,都能掀起一场大乱。 宋江是个读书人,多少知道些历史。 流寇的破坏性和难缠是梁山泊现今这种坐地虎万难相比的。最大的例子就是黄巢。虽然人在长安城里皇帝只做了一两年,但一个落地举子,私盐贩子,入伙义军短短五年,就能混到如此地步,可是开天辟地了。 陆谦在宋江眼中,那危害性不弱于黄巢。一旦从坐地虎变成流寇,天下四百军州又有几个能够抵挡呢?别的且不说,只打梁山泊向南,沂州府中赤贫百姓数以十万,再向淮南,那般弱鸡之处,必能所向披靡。如此再要与江南的摩尼教遥相呼应,大宋朝的危害大了去了。便是没有黄巾、黄巢之苦,安史之乱之像也并非不可能。 别的不说,只看眼下的济州不就是如此?官府威仪大丧,各地豪强群起。窥一斑而知全豹,把济州放大到全国,不就是汉末群雄争霸的场景,唐末藩镇割据的局面吗? 于是宋江心中升起了勃勃野望。当然,他想的不是要成为朱全忠或是曹刘孙,对比那些人物,他更希望自己能成为郭子仪第二。 当然,这只是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野望。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人要没理想跟咸鱼有什么两样不是? 宋江除了那个远大的理想之外,更有一个近期的小目标,那便是正式步入官场。如此他很是向外笼络了几路豪强,而手掌着三四百人力的孔家兄弟,也是他重点交流感情的对象。这孔明和孔亮俩土霸少爷,也是宋江的小迷弟之二。这次来宋家庄就是要报答恩情的。 上一回梁山泊杀入青州,好险没把他们孔家给顺手趟平了,这都是宋三哥的面子啊。反正在孔家兄弟眼中是这样的。 酒席上杯觥交错,宋家兄弟对孔家兄弟,外加两个好汉,一个是打柴大官人庄上投来的石勇,甚是会说话,亦有些勇力。另一个乃是清风山被破后,逃奔此地的锦毛虎燕顺。只是现下燕顺化名王政,政府的政,取郑天寿郑姓的谐音。王政就是王英的王和郑天寿的郑。 这人当日逃脱一劫后,对梁山泊是恨得咬牙切齿,就要隐姓埋名去投奔官军。可他当日逃脱的惊险,不仅身上有伤,也无甚银钱,路过郓城的时候就想着宋江的大名,化名王政前去赚一笔。 结果宋三郎还没见到,就先被铁扇子宋清给探明了底细。只因为这厮的外貌特征太过明显了。一双圆眼,赤发黄须。宋清本就对梁山泊的动静关注有加,知道梁山泊在救援青州桃花山的时候,却下手荡平了清风山,那消息传来的时候叫宋清都好不吃惊。清风山三位大王折进去了两个,只逃了一个锦毛虎。而眼前这个来庄上托身的汉子,可不就是一双圆眼,赤发黄须。虽身上有伤,却也可看得出来是颇具勇力。 如此他忙叫宋江回庄来,彼此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燕顺哪还有不纳头就拜的道理? 接下锦毛虎剃了黄须,再用黑椹水渍染头发,如此打扮一番,就再无人可瞧出破绽。化名王政托身在宋家庄里,如今已有段时日了。 而那青州府,虽然遭遇了一劫,失了兵马总管,但境内三个搅扰地方的贼窝却全被荡平。这于那慕容彦达来说,反倒是好事。 尤其是朝廷二波大军征讨梁山以来,那慕容彦达就开始着手消减地方民团。孔家兄弟也是好一番应付了后,这才有时间亲来拜谢宋江。 酒桌上兄弟俩说到那慕容彦达,就没一个好气,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就是这狗才。宋江听了都破口大骂,慕容彦达这嘴脸恁的叫人厌恶。且不说孔家兄弟过去好歹有份功劳,就只说宋三郎已经将孔氏兄弟手下的民团,看做了自家物件,现如今四百人的民团生生砍掉一半,真不叫他气怒? “这厮如此可恶,来日比自食其果。”宋清亦拍着酒桌大骂慕容彦达一通,然后将范县战局一一告诉了孔家兄弟。 朝廷的五万大军也靠不住啊。听得孔明孔亮哥俩都震惊了。他们可是不知道花荣的动向,更不晓得梁山泊已经把朝廷的五万大军打的只能据城而守。 如此听了,兄弟俩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就开心的大笑起来。那慕容知府如此翻脸无情,不就是仗着朝廷的五万大军么?现如今靠山自己都靠不住了,看那慕容彦达怎番坐蜡。 孔家兄弟一番嘲笑后,继而便感慨起梁山泊之威风。五万朝廷禁军都对付不下,这梁山泊的局面已经不是区区江湖绿林,而是关乎天下安危了。 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贫民百姓,孔家兄弟也能看出,梁山泊眼下之局面已经陷入一死结。 它表现的越强大就只能叫东京城里的皇帝宰相们坐立不安,梁山泊打翻了一万五千步骑甲士的呼延灼,接下就来了六万水陆步骑精锐的何太尉;等这个何太尉也被梁山泊给顶翻了,下一波朝廷再来厮杀的大军,就只会是十万朝上了。 就像当日西夏蛮子立国时一样,两边不狠狠打的几战,那就无个太平。 更不要说梁山泊位置就在东京城之侧,一窝汉民起事,那就是造反,那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在座之人没人会觉得梁山泊能扛得住整个大宋朝廷的清剿。宋江由此把话转到了流寇上,听得孔家兄弟纷纷动容。 梁山泊始终窝在水泊不动弹,可不意味着人家就不能动弹。现今的梁山实力之大,只把周遭官府视为无物,已然是一条巨龙了。那八百里梁山泊看似巨大,比起整个天下来可不就是一洼小池塘么。水浅养不得大鱼,池深才有真龙。 若是梁山军从水泊里杀出,变作黄巢一般的流寇…… 呵呵。全天下有几处能拦得住他们?届时可不就是天下大乱? 话说到这儿,那就可以推心置腹了。宋江先叫燕顺表明身份,继而说到起心中所想来,叫孔家兄弟听了还不振奋。 “乱世英雄起四方。王侯将相可有种?” “我等大好男儿,就是要尽忠报国,与国家出力,图个荫子封妻,共享太平之福。此遭正做机会,一刀一枪的在这世道间搏出个名声、功名、前程来。” “日后自好叫祖宗光耀,门楣光彩。” 可是天不随人愿,偏就在宋江一干人热血冲头时候于他浇泼一盆冷水。就见那酒桌上气氛刚刚走到炙热时候,外头闯进来一人。宋清一眼瞧得出来,正是他派去范县打听消息之人。 “不好了,大事不好。何太尉遭梁山泊杀的大败,全军败溃,范县已被梁山军拿下,怕是连那濮州亦要再次被打破……” 真当是晴天霹雳。一旁陪酒的石勇,手中正端着酒杯,闻言“啪”一声青瓷酒杯打手中滑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 来不及修改了。错别字,大家指出。 第三百四十二章 此便是北地豪杰乎?【求订阅】 宋江快马加鞭赶制县衙时候,时文彬还正在午休。因为梁山泊闹得大来,原著上他那姘头白秀英也不将到这险地来吃苦,时文彬时大老爷日夜里就只做糊涂官。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只要这县里不乱,就是一切皆安好。 剿灭匪寇之事,岂是他区区一小县令可及的?他也休要不自量力,自寻苦恼去。 时文彬现在的小日子过的挺舒心的。待在郓城县这个地方,水陆交通要地,油水不少,事儿也不多。上头有个婆婆么。宋江可是帮了他的大忙了。尤其在晁盖那厮越发的偏向梁山泊后,若不是宋三郎还心向朝廷,自己在郓城就是真的无立足之地了。 如此听到随从来报,宋江有要事、大事求见。时文彬先是懵懂,然后就忙叫人引宋江来。 “好叫相公知晓,不是宋江小题大做,不经事儿。实乃是泼天大的事情。范县何太尉全军溃散,梁山泊贼军大获全胜。” 宋江见到时文彬的第一句话就把这位难得糊涂的知县老爷惊得人都坐不住了。 便是宋江先前就对他言,范县官军局势不妙。可何灌手下还有两万多军,据城而守,梁山泊贼寇又素来不曾强攻城池,现下还是寒冷的冬季,时文彬与宋江的猜测毫无两样,都会以为战事就要如此的僵持下去。来年开春才是再次开打的好时候。而届时,朝廷援兵必到。 可现在宋江对他说什么? 范县的官军大败而逃,全军溃散,梁山泊大获全胜。这是天方夜谭么? “据闻,梁山贼使出了一种威力超大的石砲,射程远且准头高。借寒冬之力以水和泥为砲弹,可陷地数尺之深,一砲之下坚如城墙亦要碎为粉齑。” “范县城池只被轰击数轮,便房倒屋塌,城墙崩塌,万余军士不战自溃。城南军营更是单薄,不堪一击。一砲糜烂数十丈,挡着断无生理……” 宋江都不愿意相信线人回报的话,可他知道这线人是绝不会欺骗他的,因为这人是他表兄弟。 也就是说,梁山军真有一种威力超大的投石机,很轻松很短时间里就把范县炸开了。谁叫那一战打的那么快,整个范县城池被肃清时候,时间还没走到正午。 时文彬乃是科举出身的进士,对于军事固然是一窍不通,可多少亦有些耳闻。官军的石砲是怎么个模样,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梁山贼子往日里欠缺的便是攻城手段,陆谦那贼酋舍不得将他练出的那些精兵,添进攻城战中。但是现在,如此段时间便能砸的范县城池崩塌,这,这……”时文彬接下的话说不出来了。但意思却是明白,梁山泊有了这石砲后,如虎添翼啊。 …… 时间转回昨日正午。 陆谦已经会转到营寨里,范县县城他没必要进入,对比县城内的缴获,他更期待野外的收获。 县城城里头能有什么? 左右不过是大批的粮草和部分刀兵器甲,弓弦箭矢之类的。数量是远远不能比野外的。那可是两万多宋军啊。 陆谦现在不缺粮草,他缺的就是刀兵器甲。人刚刚打败何灌,心头就盘算着是不是要真的往大名府去走一趟。 当天下午,蒋敬就无一刻得闲的。不仅是神算子这支度司的一把手,就是薛绍这厘金局的人物都被拉来拨算盘珠子了。别小看算盘,这可是当今地球上最最先进的计算器具。特别在陆谦用阿拉伯数字彻底取代了传统的中国计数后,那计算速度是直线上扬。 就像是安道全上了梁山后,樊瑞心中的底气一样。有此神医坐镇,梁山泊的医疗水准朝上涨了老大一截。 除了厘金局的人手,今日到来的还有张顺。作为鱼牙子,张顺也是能写会算的主儿。而他来到梁山泊的第一件正经事,就是来算账。 从将士伤亡开始,内中多少是当场阵亡的,多少是随后断气的;多少是伤残截止的,多少是身子要坏跨的——如是伤到内脏,伤愈后即便人看似完好,实质上身体素质也要大幅度下降,这种人就也不适合再呆在主战部队了;还有多少是重伤,中伤,轻伤的,这些人又各自归属哪一部分,都要有个明白。 除此外,各项物资的收缴,俘虏的抓获,有多少刀兵器具受损等等,都要分门别类的记载清。还有事最后的奖赏,虽然这个要等考功司拿出最后的结果,陆谦拍板后才能入账。但一些基本的数据还是有的,那数额叫一般人看了,心脏都怕要炸裂了。 张顺跟陆谦见了一面之后,就被派去了水师营,这屁股还没坐热呢,人就又被拉到了支度司。最初时候看到支度司里一个个埋头算账记载的账房时候,他还有点震惊,震惊于人数的众多。可到了晚上,胳膊酸麻,坐的腰酸背痛的浪里白条就只恨这里的人数没有再增长一倍了。 与他面对面对坐的是高玉,因为他两人不会阿拉伯数字,所以二人就被安排做了书记。但也正是因此,叫两人真正见识了这一战打下来,梁山泊付出的代价与得到的收获。 当天晚上,不提陆谦杀猪宰羊的犒赏全军,高玉和张顺都有些坐卧不安。 见识到梁山泊的兵马雄壮时,二人脑子里还只有武力强盛这一概念;但现下看到梁山泊一战的收获与损失,看到梁山泊后营诸多识文断字的账房,二人才真正对梁山泊这天下绿林第一大寨有上一个具体的、清晰的认知。 当晚,陆谦摆下大宴,众头领相聚,目光却不时的看向三位不速之客。 有伤在身的宣赞,乱军中被俘的文仲容和崔埜。 前者甚是倒霉,一样有伤在身的王世宣都逃了,他却被梁山军给抓了到。甚至那文仲容与崔埜的被俘也与宣赞有扯不清的联系。 这两人乃是随着关胜转回头来寻找宣赞的,一同回转的还有郝思文与唐斌。当初他们是先簇拥着何灌逃出了城池,后关胜想到宣赞,毅然回头杀奔城中去寻。唐斌三人和郝思文也自义无返顾的跟随关胜去找。结果乱军中,三个武艺高强的走脱了,文仲容和崔埜却被梁山军俘获。 陆谦对宣赞还是很看重的。这厮的箭法不逊花荣与庞万春,武艺比不得花荣,却也比庞万春要强上一等。更难得的是这人的坦荡胸怀。推荐关胜,把自己坦然去做垫脚石,这心胸着实叫人看了放心。且这宣赞若是降了,日后不是更容易劝降关胜了么? 倒是这文仲容和崔埜二人,陆谦对他们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抱犊山抱犊寨?他记忆里的抱犊寨是在河北石家庄,一峰突起,峥嵘雄秀,四周皆是悬崖绝壁,远望犹如巨佛仰卧,眉目毕肖,但其山顶却平旷坦夷,有良田沃土660亩,异境别开,恍如世外桃源。可他们这个抱犊山却位置河东,在壶关附近。但这个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的身份。这二人竟是绿林山大王出身,如此与梁山泊岂不是正搭配? 关胜都能入眼的人物,想来也不会是为非作歹,烧杀掳掠之辈。 “关胜此人颇有祖上风采,既然能与抱犊寨相交往,可见贵寨三位好汉绝非嗜杀极恶之人。”陆谦举杯向文仲容、崔埜敬酒。“两位好汉先就与官府不见对付,今日又何必与之卖命,一同上的梁山,入伙聚义,岂不甚好?” 陆谦直截了当的招揽了。就因为他看那文仲容头顶气柱,生生泛着奶白色,那崔埜头顶气柱也只有淡的都近乎没有的红色。 王寅等人睁大眼睛看着,如此招降,岂不是过于儿戏?这等刚刚被俘之将,即便是口中称降,又岂能轻易信之? 就看文仲容先就对着陆谦一拜:“当日斗将,大头领饶命之恩,已叫文某感激不已。今日不弃我兄弟是那败军之将,这般礼遇,文某更是感激。我辈亦早就听闻梁山泊大名,那时兄长唐斌便欲奔投大寨,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今天假其便,使我二人得随鞭镫,实满平生之愿。” 崔埜深深的看了文仲容一眼,似是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紧随在文仲容后,亦拜倒地上,“崔某有缘,得侍大头领麾下,愿效犬马。” 陆谦是登时大喜,答礼不迭,慌忙扶起道:“两位好汉入伙梁山,今后便是一家兄弟。” 不仅看的旁边的丑郡马张口结舌,就是那摩尼教众人都呆住了。 待到陆谦举起酒盏,邀请众人满饮之时,宣赞抓起那酒盏就要砸向文仲容。可不想,恰恰是这时候,帐外一声禀报叫他不得不顿住了动作。 “禀大头领,寨外有敌将喊叫。” 数十位好汉齐齐转头去看这人,陆谦都忘了将手中的空盏放下。“寨外有敌将叫阵?”这是老寿星吃砒霜,自己找死么? “大头领,那不是叫阵,是叫喊。来人姓唐名斌,要与您搭话。身旁还有那使大刀的敌将。” 唐斌两字一入耳,文仲容与崔埜是腾一下挑起来,宴席上都哗然一片。刚刚文仲容说他家老大唐斌早先就有投效梁山之念时,无数人心下还自冷笑。不想人眼下就来了。更出乎意料的是,那关胜也到了。 这且不提他是否真的早有打算投奔梁山,只是未能成功。就只说这人的义气,叫谁人不竖起个大拇指?便是陆谦也先是震惊,继而手一挥,“两位兄弟何不去请来一叙?” 那不仅是唐斌、关胜讲得真义气,陆谦也大气的很。 王寅望了一眼满面感激拜辞下去的文崔二人,满面感慨:“此便是北地豪杰乎?恁地义气。” 第三百四十三章 俱是好汉 手捏着一杆钢枪,背后立着七八心腹。左右分别是关胜与郝思文,唐斌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梁山大寨,心里只觉忐忑。 他白日里与关胜、郝思文奋力杀出县城,再回头时候,发现自己的两位兄弟不见了。询问左右得知,文仲容、崔埜二人在突围途中落马了。那当下心里就如刀割一番。 懵懵懂懂的跟随关胜、郝思文走着,走了半天那都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是的,文仲容、崔埜二人与他交往不过是年许时间,可兄弟情义不再时日长短,且这潭浑水是他带着二人来趟的啊。 唐斌清醒来后,心中就有了决断。这条前往濮州的路,那不止是一条路,还是一把刀,一把斩断他心中义气的刀。当他真这般走到濮州时候,他心里的义气就也‘死’在刀下了。于是唐斌选择了掉头,他对关胜、郝思文直言相告,谁叫他本身对梁山泊就有好感呢?谁叫没人能分清楚文仲容与崔埜是是死是活呢? 关胜听了自然不同意,梁山贼军里高手如云,唐斌这小身板去了,那是送羊入虎口。但唐斌执意要去,文仲容与崔埜生死未卜,叫他心如刀割。一如原著上飞天虎闻之小妹被俘后的心情,对梁山泊已然无有战意了。 梁山营寨前,关胜右手紧紧攥着刀柄,但总体好保持着镇定。唐斌更不用多说,只有井木犴有些坐卧不宁,屁股下如同生了荆棘。 他们这一遭儿着实是在犯险,但为了兄弟情义,也只能如此。白日里关胜带着他们杀回县城去救宣赞,不便是如此么。现下轮到抱犊寨三人了,自然也需得此般才是。 郝思文的眼睛如同雷达一样,扫描着周边,唯恐稍不注意,被梁山贼军包了饺子。 就这时候,他耳中听到马匹奔驰声音出来,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打马驰出梁山军营寨。就在郝思文为之诧异的时候,一股子凌厉的杀意猛的叫他惊醒。不用扭头他就知道这股杀意来自何方,郝思文与关胜相交多年,岂能不晓得? 只是他感到糊涂,关胜这股凌厉的杀意来自何方? 别说郝思文,就是唐斌都有不解了。转过头惊诧的看着关胜。 “文崔二人非是投效了贼寇,陆贼何以容他们打马出营?”那身后更是不见一个贼兵跟随。 关胜想到自己白日中见他两人义无返顾的跟随着杀去县城,营救宣赞,好赞叹了一声好义气。现下兄弟们冒着天大风险来寻这二人,可这两人刚被贼寇俘获,却就转而降贼。心中的气氛大了。这是一股被辜负的背叛感,这是贪生怕死。 唐斌脸上有些尴尬,关胜与文仲容、崔埜联系不深,冒此大险全是因为自己。只能小声辫说一句:“内中或有隐情。文崔二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这时候文仲容与崔埜也奔到了近前,是翻身下马就拜。不仅拜唐斌这老大做的恩义,也拜关胜与郝思文。 关胜心中的杀意按捺下了不少,但一时半会儿还有点拉不下脸,还好文仲容与崔埜已经习惯了他板着一张脸的范儿。且这时候二人关注的重点也更多在于唐斌。 一番恩义诉过,唐斌终于开口问他们现下情况,那语气自然是和缓婉转的。文仲容与崔埜对视一眼,才开口说道:“好叫哥哥们知晓,俺们二人感梁山泊陆大头领恩义,已愿效力麾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陆大头领闻听哥哥们前来,特地叫小弟二人前来相请。却叫哥哥们安心,梁山泊光明磊落,必不会行那趁机留人的龌龊之事。” 唐斌脸上露出了遮掩不住的失望,这文崔两人也太…太……,他都找不出词,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立着的关胜与郝思文都不禁握紧了手中刀枪,关胜犀利的目光看着二人,最终一言不发。可郝思文就说道了:“既是忠义,必不做强盗;既是强盗,必不算忠义。你二人既已经从了梁山,那今后道不同不相为谋。官匪有别,战阵之上再叫撞见了,须晓得刀枪无眼。” 郝思文很气恼,文崔两人好没道理,邀请他们入营寨,到时候还不是任凭梁山贼子摆布?亏得他们是来探望他俩的。且这二人现下无有约束,全可以放马与他们一同跑路,竟然……。这是铁了心的要入伙梁山泊啊。 文仲容与崔埜是很感激关胜和郝思文的,盖因为他们彼此并不熟络,抱犊山三人里真正与关胜熟络的是唐斌。可现下这二人能陪着唐斌来梁山军营寨外探望,这等情谊两人会记一辈子。但却已经忘了自己二人之所以被俘虏,全是为了义气,跟随关胜返回城中去就那素不相识的宣赞。可是江湖男儿,绿林好汉,只看人不见己,也是常态。 只是关胜眼睛里的这股蔑视叫二人受气,再有郝思文说的这番话,那话里头的意思且不去说,只说这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叫二人受气。别说文崔了,便是唐斌都觉得脸皮难堪。 只是关胜这时开口将这股子尴尬给掀了过去,却是询问宣赞如何了。 “关将军放心”,文仲容却是连哥哥都不叫了,“宣赞还好好地,梁山泊可没伤他一根毫毛。关将军如果愿意进营赴宴,筵席上还能做到一起说说亲近话。”悄无声息的怼了关胜一波,他是在告诉关胜,你不是看不起俺俩么,你那好兄弟也在梁山泊筵席上吃酒呢。就是不说宣赞可没入伙梁山泊。 关胜脸上瞬间变色,郝思文嘴巴都张大了开。 崔埜也开口说道:“哥哥早就仰慕梁山泊仁义声名,当初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现在放着大好的机会,何不就此上山入伙来。既不违心与那贪官污吏做门下鹰犬,亦能实满平生之愿。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岂不快哉?” “就是,就是。”文仲容也一同劝道:“当初我与崔埜聚啸在抱犊山,那便是厌透了这肮脏世道,漆黑天下。哥哥为人勇敢刚直,当初要投奔梁山泊,不也是被势豪陷害,愤而杀之,走投无路下给逼迫的么?这赵家天下尽是贪官污吏,大官大贪,小官小贪,上梁不正,它下梁就是歪的。” “如此这般朝廷,哥哥随关将军去与之效力,何若在山寨聚啸,在水泊结义?” “这等世道,偏要闹个天翻地覆才是真好汉。去于朝廷做鹰犬,且去万千百姓口中打探一二,是梁山泊祸害他们深重,还是这官军来了后叫他们吃苦?” 文仲容对着关、郝二人冷冷一笑,“人心都是肉长的。百姓固然势弱,可他们的眼睛不瞎。” 唐斌垂着脑袋半响没言语,他对老赵家没有忠诚,但就这般投效梁山,却觉得对不住关胜了。可要是不投梁山,接下来的日子他觉得甚是难熬。 那官军里头,他呆的憋闷。潘袞那样的废柴,没两分真本领,却轻而易举的身居高位。何灌身边一波他掂起枪,三五枪就能戳死的货色,自己见了却要每每都恭恭敬敬的行礼。且这些人还每每都要压自己一头,只因为唐斌武艺不凡,得何灌的看重。叫何灌身边本来的一干人生出了危机感。 还有那特意来拉拢他的。比如那个刘光世,言语里许他了不少好处,倒是本钱下的最大的人。只是这鸟厮说话中始终都带着一股高傲感,叫唐斌听了就不爽。且这厮几次在言语里炫耀他父亲与殿帅府高太尉关系密切,让唐斌好险没叫骂出来。高俅那个撮鸟太尉,恁地光彩么?唐斌听到了都觉污耳朵。 作为前河东军官,唐斌本以为这刘光世是刘仲武的儿子。他人在河东,临近关西,可听过不少刘仲武与高俅的言语,却不料这厮的父亲是刘延庆。叫唐斌暗骂高俅奸猾,竟然把西军二小刘都给搭扯上了。就是不知晓他与那大刘——西军神将刘法是否也有瓜葛? 据传童贯这阉狗的功劳,就大半是刘法替他打下来的。后者在西军中威望深重,大小种比之都有不如。那西军中有“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之说。而深受鲁智深佩服的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其名声自然不差,却也只可压过二小刘去,与姚雄、姚古、折可存、折可适等并列。 唐斌对于朝廷的印象不好,连带着在军队里也呆的不舒服。 但要他此时来投梁山,却也不是能轻易下定决心的事儿。若是关胜不在边上,这反倒好了。 就在这时候,一片马蹄声从营寨传来,就看到陆谦引着一干头领俱来到寨门。再一挥手,叫诸头领止步,他自己则引着武松打马过往来。 陆谦没有带兵刃,他腰间连口佩刀都没带。这是相信武松的勇力,也相信关大刀不是那趁人之危的小人。更是相信抱犊寨三人不是木头。 “关将军请了。既然来到寨前,何不入内一叙?难不成还真怕陆谦仗势欺人不成?”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丈夫义气为重【求订阅】 “陆谦陆虞候?” 关胜不是第一次见陆谦面容,但却是第一次这般直面话语。他看着似全无防备,手中也无寸铁的陆谦,心底里也禁不住生出一股钦佩。这种大气的作风着实叫人心折。 “虞候离关胜之间只隔一刀。莫不闻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恁地就不怕死么?” 关胜从没见过陆谦身后的武松出阵,甚至不知道其姓名。但此时却在心里暗想,此一条大汉,看着身材凛凛,难不成也一样手段高强,陆贼能料他挡得住我? 陆谦见关胜不答自己的话,而眼神紧盯自己的脖颈,做恐吓之语。是哈哈大笑。“久闻蒲东有豪杰关胜,擅使一口偃月刀,爱以先祖武安王自诩。此番得见,将军果真是武艺高强,刀法精熟,名不虚传。然将军既以武安王忠义自比,自当不是那投机小人。陆谦又何惧之有啊?” 转过头来,再看向郝思文,抱拳道:“这位将军怕不就是绰号井木犴的郝将军了。陆谦亦有耳闻,不期今日能得见仁兄之面,幸甚。” 伸手不打笑脸人。郝思文再是对梁山泊有警惕,这时候也要抱拳还礼。 最后便就只剩下唐斌了。后者先冲陆谦一抱拳。“唐斌久闻大头领威名,梁山泊众豪杰英雄,只惜往日里无路拜见,今日得见尊容,乃我生平之幸也。” 陆谦听了高兴,“既是如此,营寨里已备下薄酒粗食,权当给各位好汉接风。敢请诸将军同到敝寨盘桓片时。万不须有那担忧。诸位既是不肯落草,陆谦如何相逼得你们随顺?只且请少坐,席终了时,自送诸位离去。” 关胜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乃是笑陆谦高兴的太早。他是知道唐斌人的,如今局面好先扬后抑,好话之后必见翻转。 果然接下就听唐斌说道:“不敢相烦大头领。文崔两兄弟能蒙大头领不弃,收入麾下,乃他们今生第一大幸事。我等便无颜搅扰了。” 唐斌连连摇头:“唐斌今夜之来只是为见文崔二位兄弟。此般既然安好,唐斌就已心满意足。就此拜别。来日战阵相逢,刀枪说话便是。” “哥哥!”文仲容与崔埜不答应了。 唐斌叹一声气,道:“我之机遇,你们尽都知道,如何能背弃的?” “此遭蒙兄长不弃,引入军中,实叫他担着不小的干系。如今之际,官军处境危如累卵,实万不敢相弃,做那无耻无义之徒。” 陆谦听了不得言语,他心底里翻腾着一句话,很想对关胜说:我把丑郡马宣赞放给你,你把这唐斌让给我。 但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说出来了,陆谦又把宣赞、唐斌当做什么了?随意摆弄、置换的物件么? 陆谦就只眼睁睁的看着唐斌这个头顶气柱里半丝儿红色都没有的好汉,头也不回的随着关胜、郝思文等消失在了夜幕里。倒是跟着唐斌一块奔来的七八抱犊山喽啰,留下了一半来,却尽是文仲容和崔埜的往日心腹。 陆谦拉着文仲容与崔埜回营寨,边走边说:“你二人将心放宽。唐斌兄弟这般义气,谁人舍得赚他性命去。且等待些日子,若义气相同,自有机缘相聚。” 与辕门处的诸多头领们再会到筵席上坐下,那宣赞已经消失了。这厮不知好歹,陆谦也容不得他坏了气氛,叫人抬他下去。众人坐定,好汉们轮番把盏,陪话劝酒。等到月上中天,散了酒席时候,就连陆谦头都有些眩晕。 但第二次起来,他却兴致勃勃的操着一丈硬弓,叫左右在百步外设下箭靶,一箭一箭又一箭,乐此不疲,似乎一夜之间对箭矢就有了极大的兴趣。且陆谦箭术提升在这一夜之中似也是有了惊人提高。 百步远的箭靶,固然距离箭箭皆中靶心,还有些距离。却至少是箭箭都在靶上。 他那一千荣耀值花费的不亏。且射出去的箭矢,力道甚大。百步外的箭靶,但凡被命中,似都要箭簇尽没,力透箭靶。还附带buff——弓弩杀伤力+5%。 陆大头领还是很重视弓弩的杀伤力的,梁山军本就行的是强弓重箭线路,他选择技能的时候,也侧重于这一点。现下弓弩杀伤力再上扬半成,岂不是恰到好处? 陆谦相信,当日后自家兵马与金兵相碰撞的时候,那手下将士的弓弩杀伤力,就足够身披重甲的女真鞑子喝一壶的。唯一叫他不爽的就是这技能的增幅力度,对群体只有杀伤力+5%这一个属性,比起同档次的步骑兵的buff加成是逊色多了。 上千骑兵高扬着旗号,浩浩荡荡的行进在梁山泊水畔。这是一支来自梁山大寨的骑兵,林冲的麾下,为梁山马军后续部队,为首的将军背后竖着一面“秦”字将旗,正是那留守梁山大营的霹雳火秦明。 就在陆谦打破范县,扫荡何灌余部的时候,得到了示意的梁山泊,也开始向着东岸转运骑兵。他们的目标正是滞留在淮阳军境内的金陵水师。 不给宋军做准备的时间,范县一战还未尘埃落定的时候,他就先叫人飞鸽传书山寨,让秦明和留守诸头领,做好准备。 这一战由霹雳火亲自领军,薛永为辅,扈三娘与马麟随从。没办法,谁叫梁山泊精华都去了范县战场呢,剩下的一干头领里,矮子里头拔将军,只能是扈三娘和马麟了。 那总比李忠、周通、扈成、裴宣要强吧? 先前的斗战之后,陆谦就叫扈三娘带着伤兵返回了梁山泊。如今正好在秦明麾下效力。 对此一丈青甚是兴奋,上千骑兵纵横驰骋的浩荡气势,马儿飞奔,风儿划过耳朵的破空声,叫她心旷神怡。这是一种完全有别于医护司生涯的感觉。 只是上千梁山骑兵,从奔驰六百里赶到宿迁,整整用了九日,赶到地方的时候,宿迁城外的一万金陵水师早就全转入了淮南。却是三天前他们就接到了范县战败的消息,金陵水师都统刘梦龙半个战字都不敢说,带领着水师官兵直接转入了淮南。河面上空留下大片的船舶,其上的床弩等物也尽数被拆卸或损毁。只有宿迁本地的少量差役、土勇在此巡哨。 老百姓又不缺木头,大片的战船空留在河里,也没老百姓会提着刀斧去破坏。当地的差役土勇看到梁山泊马军飙进,一个个都吓的屁滚尿流了。 霹雳火被留在大寨看守,这一职位明显不适合他,但秦明也无半点怨言。人大头领这是在照顾他的感情。秦明刚刚上山么。 现在范县之战大局已定,陆谦叫他南下袭去金陵水师,所能动用的兵力固然不多,但一千骑兵去攻击一万没了战船的水师,难道还很困难不成?秦明心中亦是明白,自己终要与朝廷做下割舍,立下功劳方是自己在梁山泊的立足根本。却没想到见到的局面竟是这般。 消息传回山寨,陆谦已经回到梁山,大批俘虏和缴获伴随着梁山泊大军转运到山上来。济州府境内,本是那地方官府设下的道道哨卡,只刹那里就变得如是虚假的了。 梁山泊如日中天,整个济州府皆在山寨眼皮之下,哪个知县老爷的脖子痒痒,要来寻梁山泊的刀口解痒?自然不敢再阻拦周边百姓涌入梁山。 断绝多日的水泊北路东西陆上通道,再次畅通无阻。数之不尽的传言被带入了东京城中,继而传播到更西的地方。 何灌一路逃到濮州,清点兵马残兵不满三千,随后几日里陆续有残兵败将汇聚来,总兵力亦不过五千人马。五万步骑大军只剩了这么点,还多是丢盔弃甲。他心中盘算的念头彻底给打破,老老实实上书朝廷请罪,现已被勒令速回到京城听罪了。 程万里那厮却好运的在当日逃的一命,却不得不前往济州府那火山口任职。 道君皇帝非常生气,赵佶再是昏庸,他晓得京师禁军这一败的后果是怎样一个恶劣。堂堂五万京师精锐竟然被在一窝草寇的手中,消息传开,朝廷威严尽丧。且这波草寇好就在距离京师仅仅三百里处,京师震动,京畿亦已震动。 别的不说,只京城粮价这几日里就持续走高,便是最好的例证。 为甚粮价在不停走高?即便是朝廷从官仓拨调粮食入市,还不能遏制? 原因就在梁山泊,就在五丈河。 那是东京城最是重要的命脉之一。先前京城里的万千百姓亦非是不知晓其在受着梁山泊草寇的威胁。但被一窝贼寇拿捏着,和被一窝能击败五万京师禁军的贼寇拿捏着,可是全然不同的。 前者只是能呈一时之强,后者却可将大宋朝搅得天翻地覆,至少是京东两路,今后再难有宁日。 “凌振?” 文德殿上,赵佶口中轻轻念叨着这个他先前全无丁点记忆,但现在却是忘也忘不掉的名字。 因为在何灌的奏章当中,就是此人毁掉了范县的城防,造出新式的石砲襄助梁山军大败官军。可以说他是官军范县一败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他的投敌叛变,毁掉了朝廷的尊严。 …… 没检查错别字,有的话,大家指出来,事后改正。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朝堂之上 有道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小小一个甲仗库副使被赵佶给记恨上了,其结果是凄惨的。 抄家灭族的话语从老赵家的皇帝口中发出,那未尝是不能改变的。作为一文华盛世,老赵家的江山里,文人士大夫是做了很大的主儿的。而抄家灭族对于文人来说也过于苛刻了些了。 但这些文人士大夫的慈悲是绝不会怜悯到凌振这个军汉出身的甲仗库副使身上的。赵佶甭看是昏庸无能,对朝堂权利的掌控却是很有力度,原因前文已经交代。 满堂的文武重臣看到暴怒中的道君皇帝,是甚有默契的都闭上了嘴巴。人非圣贤,孰能无怒?有怒气,撒到别人身上是撒,撒到自己身上也是撒,那何妨不叫皇帝把怒气撒到别人身上呢? 没人会为了凌振这一小小人物而去与皇帝争执。 众文武接下来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等候皇帝宣泄自己的怒气,静静的等候皇帝对何灌的最终宣判,静静的等候着下一位征讨梁山泊贼寇的人物出炉。不少人都用戏谑的眼神去看高俅,没人相信高俅能彻底阻断皇帝的视听,继而把陆谦、林冲的消息彻底压下。 果然,道君皇帝的怒火真没有撒净,就见他矛头一转指向了濮州知府。范县之战就在濮州府境内,但从头到尾,这知府竟然都没出面。却是先前濮州府城被梁山泊打破,知府等官员纷纷遇难,老赵家这儿新催生出的一知府,还一直在东京城里拜访亲友,拜访‘老师同窗’,自始至终都处于拉关系状态。 他很清楚老赵家禁军的德性,那一路打濮州过去,不晓得会催生出多少事端来呢。他何苦早早去赴任,自讨苦吃? 哪里知道他这边在赴任期限末尾赶到濮州上任,屁股还没坐热,何灌就在范县二次大败。 赵佶才不管这些,他只看到这濮州知府是头也没在战场上露出一下。怠政懈政,胆怯无能至此,叫他如何不震怒?“这等无胆鼠辈,何以为官?”转眼就要摘掉一任知府的官帽来。 底下一众臣子纷纷沉默,事不关己,继续高高挂起。唯独蔡攸心脏“噗通噗通”猛跳了几下,一个跨步转出班列:“起奏陛下,濮州知府丁敏刚上任数日,不悉地理民情……” “禀陛下,臣以为蔡学士所言荒谬。据臣所知,濮州知府丁敏前后在京盘恒月余时间,及到几日前方赶赴濮州任职。此人非是耳不能听,目不能视?不然断不会不知范县之战。却一味在京推演托词,不急朝廷之所急,不想朝廷之所想,其罪难恕,其心可诛。”吏部尚书张克公挺身发言道。 他乃张叔夜之从弟,先前为弹劾蔡京一事,已经连累了张叔夜被贬西安草场监司,几年后才得以复起。张氏却也与蔡京结下了大仇,张叔夜好好的京官不得做,被调去济州出任知府一职,那就是蔡京的手笔。以至于张叔夜父子为梁山泊所害,蔡京亦以‘死不见尸’为由,将朝廷的追赠拦了下来。张克公是赵佶留在朝堂上制衡蔡京一党的棋子,但这官萌却顾及不到他的从兄。张克公就只好一笔一笔的都记在心里。 现下是当然不让的狠狠给蔡攸一击。 蔡攸当场哑口无言,再看站在上首的父亲在向自己递眼色,当下就沉没了。 赵佶一高兴就忍不住要给张克公一点好处。且他对张叔夜的印象是很好地,认为张叔夜是一员能臣。“前济州知府张叔夜可有确切消息传来?” 尚书左丞侯蒙出列站定,禀道:“启奏陛下,张叔夜自与其长子承奉郎伯奋陷入敌手后,再不成听闻有半丝音讯。其二子承务郎仲熊前范县之战中奋力厮杀,亦沦陷敌手,生死不知。” 赵佶听了目视张克公,“嵇仲胸怀城府,廉以律己,有大才,惜天不假年,丧于贼寇之手。” “传朕口谕,准敕建张卿父子衣冠冢于广丰县灵鹫寺西侧。”接下来就是追赠官职、谥号了,这却不是短时间里可以决定下的。张克公满脸沐浴圣恩的振奋之色,心底里却是悲喜交加。这悲的是,竟此一‘恩’后,张叔夜是不死也死了,张家即便再增添光彩,实质上也短缺了一根巩固;而喜的就是皇帝的恩遇了。 老奸巨猾的蔡京就是看出了这儿,才阻止他儿子力谏。叫张家得一些好处就是了。皇帝既需要一个例子来警示天下,亦需要一个例子来激励天下。这张叔夜就是被皇帝拿来的一块牌位。 蔡京是不会在这事儿上来给皇帝叫板的。他只要张叔夜不能反回朝堂,那就不需在意。便就是蔡攸,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在心底里为自己老爹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他看向侯蒙的眼色就觉得有味道了。 侯蒙这厮可不是他蔡家一系的人物,早在他父亲发迹前就擢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宋徽宗崇宁间上疏论十事,那是蔡京已经在相位上呆了多年,却拦不住这厮迁侍御史,改户部尚书。到了大观四年,除同知枢密院事,进尚书左丞。眼下更有传言说,侯蒙要更上一步,坐上中书侍郎的位置了。这是当朝的副相啊。自元丰改制后,朝廷以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行中书令之职,与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为宰相。又另置中书、门下侍郎为副相。 明明这鸟厮不是蔡家的人,却在蔡京当政的年月里,步步高升。蔡攸猛然间改变了对当朝天子的印象。 “何灌何在?” “回陛下,已在大理寺监下。”大理寺卿走出班列,回道。 “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何灌,枉顾圣恩,诸事欺隐,无德无能。教堂堂朝廷天兵败于一窝草寇的手中,大丧朝廷威仪,其罪当死。只念其多年来兢兢业业,颇著勤劳,特免其死罪。贬往永州,充团练使,着本州安置,无诏不得擅离值守。” 不管那范县之败是不是如何灌说的那般,全因为凌振的缘故。其身为一军主将,可全军大败而亡,责任上他也是难辞其咎的。 也就如呼延灼那般,老赵家现今非是板荡时候,不识得将才的珍贵。赵佶一脚把何灌踢到了荆湖南路的永州去,也不足为怪。 这一决定可不是赵佶的一时怒气,而是在上朝之前就经过了几番对局。毕竟何灌是当初各派系共同推出来的人,现如今何灌坏事了,可不是没由来的。朝堂重臣和内廷的大宦官们,全都参与进了其中,而赵佶本身也没打算要他的性命,如此被踢到永州那个蛇虫遍布,毒瘴弥漫之地,就是顺理成章了。 至于团练使的职务,比起何灌先前步军司都虞候的位置来可是不值一提。也可见赵佶心中对他的气怒。但也不需要怕,赵宋的官制就是如此,朝廷高官下到地方,看似受贬受罚,但只要朝堂还有上有人,眼睛一眨就又被拉回去了。 如苏轼那般不是被贬官,就是奔波在贬官的路上的霉星,翻看整个赵宋百五十年的历史,也难寻出第二个来。 如此以何灌被惩处为节点,今日朝会的前期便揭过去了。这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点。 官军三次征讨梁山泊的主帅是谁,这可是惹众人眼红的位置啊。何灌的五万大军都败了,再起一支兵马,人数自然要超过五万人。 十万步骑方是第三次征讨梁山泊的官军数字。这可是一个庞大的数额。在很多朝堂重臣眼中,这也是一个得取功劳的位置。 当然,何灌的这一败叫所有人皆知道,征讨梁山泊一事,万万不可小觑。 可人的感觉有时候会欺骗自己。梁山泊不是西夏,更不是北方的契丹,陆谦等人的出身先天上就让朝堂上的文武重臣看轻了三分。甚至这当中已经不止一人,派出人手去联系跟随何灌一同败退濮州的兵将了,从他们口中套取了不少消息。 但人的感觉,在很多时候真就是很要命。 梁山军精锐,不少人手中都拿到了这个消息,却没人真的看中它。因为在诸多朝廷重臣眼中,贼寇再是精锐也比不得西夏、契丹。不少人更愿意把何灌军的大败,归类为范县战场上出现的新式石砲;把范县官军的第一次大败,归结为梁山泊贼寇频频斗将得手,大挫了官军士气。 当下就有人出班奏曰:“陛下。梁山贼子以一洼之地,聚啸奸猾刁顽之民,横行河朔、京东,各处官军鲜有可抗者,其贼焰嚣张,其罪恶极。我大宋富有天下,拥兵百万,前遭些许小败算的了甚?那梁山泊累造大恶,打劫城池,抢掳仓廒,聚集凶徒恶党,盘踞京师近地,抗拒天兵,实乃是心腹大患,若不早行诛戮剿除,他日养成贼势,于国之危害甚于北边强虏敌国。微臣不胜惶惧。伏乞我皇圣断。” 赵佶手抚髭须,沉思道:“朝廷大计为上,这河东、河北,现在正是用兵之时,却不能轻调。梁山泊位置特殊,贼势坐大了,实不当稳便。” 王黼忙借着说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梁山贼势近来甚为嚣张。朝堂诸公也曾在近畿屡次调兵调将,都损折不回。若是叫那山东之寇小觑朝廷,窥视畿辅,却不是稳妥。” “陛下,老臣以为梁山贼势虽盛,大举作乱,尚不敢为。我京畿还屯有大军十余万,中原各州禁军也在,一纸之诏,十万大兵可调。陆贼极是狡猾,若无十分准备,不敢作此大不韪之事,以激天下之怒。所怕者,陆贼南窜徐、海,行那流寇之举,如黄巢一般,剿灭便是不易。”蔡京如此说话,那言语中的意思却还是要尽快的剿灭梁山泊贼寇。 接下来再有一人奏道:“臣院中收得京东各处州县累次表文,皆为陆谦等部领贼寇,公然直进府州,劫掠库藏,抢掳仓廒,杀害军民,贪厌无足之极。其贼军所到之处,无人可制,无人可止。若不早为剿捕,日后必成大患。伏乞陛下圣鉴。” 如此这些,直接连站出来了五六人,虽官职都不甚高,只是“先锋”,却各属于不同。高俅低着头,眯起的眼睛里露出厉色。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的根脚他都是清楚的。 有内廷也有外朝,有文官也有武官,这是恶意如潮啊。他高二领会官家的意思,要在军中另起一山头,八爪鱼一样向着各方面伸手,那是开罪了不少人。 国难思良将。赵佶不由得把眼神看向自己的右手处,可惜,那童贯已经去了西北,不在身边。 高俅一直留神赵佶脸色的变化,瞅准时机,抬脚出班奏道:“陛下,臣下不才,愿带兵踏平梁山泊,生擒陆谦,献于阙下。替陛下分忧,为天下扫除一祸害!”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东京城里的邮局 朝堂上的决策很快就反应到了朝堂之外。首先,轰天雷凌振满门遭灾。 那过街老鼠张三始终都留了一份心神在凌家的,听得手下来报,官府查抄了凌家。就急忙赶过来瞧看,却见一门男女哭丧,数十老少,人人批枷挂锁,凄惨非常。一个个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无穷尽的惊惧。 张三不敢怠慢,忙叫手下弟兄去找差役、帮闲打探。到了晚上,一切方‘真相大白’。张三摇头对着眼前的信奉叹气,“这轰天雷真白瞎了自己的一片忠诚。” 陆谦当初为了他废了不少心思,生生从阎王殿上拉了回来,如此恩义也换不来凌振的如伙与投效,其对老赵家可谓是忠心耿耿,一片赤诚。 哪里料到,那赵家天子竟然听了一番半点证据都没有的胡话,竟就把他抄家灭门了,张三虽然知道,如此一来山寨里必然会再多上一个真好汉,但也为凌振对朝廷的一片赤胆忠心被如此糟蹋,感到悲哀。 “哥哥啊,我现在是真看清楚这世道了,颠倒黑白,好人没好报啊。亏的咱们兄弟跟随着您一块投奔了梁山。不然,难保这罪不是咱们受的。” 朝廷这两次发兵征讨梁山泊,东京城的军户折损的可不少,那有的是军户为此家破人亡的。 可叫张三这般兄弟感觉着心寒的是,这些家破人亡的军户,那多是为老赵家血染沙场的烈士。反倒是那些投效了梁山泊的人家,有那邮局贯通往来,纵然要三两月方得一次,日子却更变得好一些了。 过街老鼠一伙人藏身在东京城的黑暗处,核心人物已经从最初的几个人,扩展到现下的三四十人。内中来历复杂,龙蛇混一。有街头青皮,有差役帮闲,亦有闲散的军户子弟。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知晓自己与梁山泊的联系的。而外围人物,更是有百人之众。张三只需要付出一点小钱,就可以坐在家中搜罗到大批的东京城内的消息。这当中有真有假,有重要的,也有屁用没有的。但是这样能极大地防患他们被皇城司的逻卒瞄上。 这老赵家的皇城司,就可比正史上老朱家的锦衣卫。别看人家在正史上没甚名气,可这绝不是说他们low逼了。 赵老大当初以空前力度,将大批精锐部队划归武德司(皇城司的前身),建立起了独立于殿前司和侍卫两军之外的新军。曾言:“虽京师有警,皇城内已有精兵数万。”。可见赵老大时候武德司规模之巨。等到了赵老二时候,更是公开简拔有材勇者,为亲从官。据记载,亲从官标准身高为(宋尺)五尺九寸一分六厘,约合今185~190公分,与明代锦衣卫之大汉将军可谓相映成趣。而那时皇城司的亲从官有数千人之多。到了眼下时候,皇城司依旧有亲从官五指挥(番号:上一指挥、上二指挥、上三指挥、上四指挥、上五指挥)约三千人;亲事官六指挥(番号:下一指挥、下二指挥、下三指挥、下四指挥、下五指挥,及外三指挥、黄院子、皂院子)约五千人;入内院子有五百人;快行、长行各有一百。规模异常之强大,只是这效率比之传闻中的锦衣卫却低的多了。毕竟老赵家的真正合伙人是文人士大夫。皇城司的存在先天上就威胁到了士大夫集团。 但皇城司对张三他们的威胁依旧是实实在在的。 而除了搜罗情报,张三现今还是梁山泊邮局在京畿地区的分头领。这逐渐展开的邮局业务,比之情报搜集还要更废他人力。 张三对面之人乃是他的心腹兄弟,甚至从血缘上讲,彼此还有那么一缕关系。他们祖上都是打陈州入京的兵户,虽然不是亲兄弟,却也可说上是同宗。如此百多年过去,血缘早就淡成了水了,可先天上两人还是有着一丝亲近劲。 这人姓氏自然也姓张,名字叫张六,这不是因为他们那支兄弟众多,他排行老六。而是因为他爹du钱耍处老是个输。于是想要儿子赢钱,取了骰子的最大数,就叫张六了。 这张六不是张三的副手,他的职务只在于递送紧急情报。就便是东京分站的核心人物,也没几人与他照过面,甚至不少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兄弟路上小心。”张三嘱咐道。 梁山泊的信鸽数量还比较有限,东京城距离梁山泊虽然只三百里,却还没普及信鸽。每每有消息传递,都需要人力传送。而重要消息,这需要多人不同批次传递去。 眼下就是一例。 轰天雷凌振做了何灌的替罪羊,满门都被官府抄拿,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朝廷以殿帅府太尉高俅为帅,欲起十万步骑大军征讨梁山泊。 这消息不会有假,不仅从多处线人那里得到了确切答案,就是市井上都已经有了传说。有一种说法是,此乃官家给高俅的机会,让他把自己拉屎后的屁股擦干净。是以那高俅调集了好一批精兵猛将来。说真的,是叫张三很意外的。 他始终用一个谄媚小人的感官来看待高俅,觉得他应该不会轻易犯险的,却不料人高俅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很有决断力的。梁山泊闹得那般大,赵天子怎可能丁点也没听闻?只是引而不发罢了。但伺候了这位主儿多年的高俅知道,这位天子从来就不是个不记仇的人。当日朝堂上势头很不对,似是有人要不顾蔡京的体面来挤兑自己。与其到了皇帝“迫不得已”来发作自己,还不如他先跳出来做个了结。 再有一个就是何灌。这人被朝廷发配永州任团练使去了,可这是贬官不是真的发配,几时会离京他还说不准。 消息一式三份,张六这里是其一。 再看那濮州城内。几千败军现如今已经被刘珍给整顿安好,还得到了广济军和兴仁府的支持。因为东京朝堂不愿意梁山泊的触角伸入京畿,也不愿意看到南京应天府遭难。所以这沿着广济河(济水)堵在济州西部和顺着黄河堵在濮州西部的广济军与兴仁府——京东西路最靠西北方向的两座城池,便也被拖入了浑水。濮州残兵有刘珍带领,潘袞为副。 而经历了先前战事,刘珍对武艺高强的关胜几将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过去的一幕幕清晰无比的告诉他,打仗靠的是真本领,而关胜就是一个有真本领的人。何况关胜生着一副祖宗模样,很是能加印象分。 但是关胜自从接到了东京城传来的消息后,内心里却是比较郁闷的。赏识他的何灌被发配遥远的永州去了,而下一次将要引大军来到的却是高俅这个天下皆知的幸进小人。他一踢球的佞臣,懂得个鸟的领兵打仗。 如此还怎叫他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 高俅啊。那是高俅啊。 没有经历过先前的战败的关胜,还可能会为了自身的功名而对高俅屈膝伏身。可经历了先前的大败,见识了梁山泊的厉害——侧面就返照出了陆谦、林冲等人的厉害,那还怎么叫他心平气和的面对高二? 陆谦这种手段高强又义气的人物都被他逼的无路可走,这鸟厮的德行直叫关胜想起来就呕吐。 毕竟关胜亲眼见识了陆谦的能力和大气,这样的好儿郎叫他也生不出厌恶来。就算陆谦是针锋相对的敌人,那也是值得钦佩的敌人。 而高俅虽然是与他是同一阵营的有人,且关胜很清楚,高俅就是自己的上级。可是在精神上,他实在无法将高俅视为“自己人”。关胜如此,井木犴也如此,唐斌就更不须说了。 他当初在杀人后要逃奔梁山泊,很大一原因,就是陆谦‘义薄云天’的名头。这高俅与他们三个是三观不合。 而对于轰天雷凌振家的惨剧,三人都不说什么。盖因为三人都很认可何灌的“诬告”,那等神兵利器,若非是凌振投效梁山泊,何以能忽的冒出来? 而在范县大败之事上,三人亦很认同何灌之言。那的的确确是败在梁山石砲手里,否则即便最后要战败,亦不会在短短时间里兵败如山倒;且大军的溃败也没能给梁山军造成损伤。 想一下梁山泊的人马,再想一想大军的武备。如今那些甲衣刀枪都归了梁山贼寇,下一遭朝廷大军征讨的时候,梁山泊甲士恐就不再是一两万人了,而是三五万人了。 月光下三人不觉得来到了城北,眼前壁立了一堵城墙,三人却似能隔着这堵城墙,感受到了不远处滔滔大河传来的阵阵冰寒凉气。 关胜站住道:“在地上眼界小,二位贤弟何不与为兄向城垣上走走?”说时,天上的半月正从一片黑云中窜出,月色照撒在城墙上,如同铺了一层白色。郝思文与唐斌道了一声是,三人沿着登城的坡道拾级上去,正遇巡逻的哨兵。 濮州城距离范县可没多远距离,梁山贼寇的探马白日里还在城前穿过。濮州城内自刘珍往下,无人敢掉以轻心。 三人站在城垣上四周一看,晴空里几片云彩遮掩,月轮远处,有三五个疏星相配。手扶城垛,向城外张望,远处白气漫漫,笼罩大地,近处却有几丛村庄,簇拥了成团黑影,极目一望,旷野沉沉,只有两三火光闪烁,稀疏相隔。所登的是北城楼,大营扎在城东,隔了小半座城池,刁斗声依然破空送来。 关胜手握腰间挂的佩刀,望着正北方,似乎能看到那条绵延万里的大河,不觉长叹了两三声。多么的浩浩荡荡,却又给两岸百姓带来多少的灾难,这很关胜。 他当日离开蒲东东来的时候,那就像是黄河浩荡万里的雄风。这可惜,现在是多灾多难。 唐斌随在身后,问道:“哥哥今晚恁地出奇,莫不是想念家中的嫂嫂侄儿?” 关胜道:“贤弟啊,我岂是念家顾家的俗人。大丈夫生当此世,就该手提三尺剑,建功立业。可现在,为兄为公且还不能扫清贼寇,更何况是清理君侧,整顿乾坤?为私不能侍奉双亲于膝下,尽人伦孝道。”一直自诩是天下第一流人物的关胜现在发现,自己“一事无成”了。 郝思文叉手站在一边,昂头望了月亮,无言以答。 “清理君侧,整顿乾坤?”唐斌咂舌,“这就是哥哥之想?这般巨大。” 他唐某人打心底里就没想过的。 俗话说得好,吃什么饭操什么心。你吃着小兵的饭,能操着国家重臣的心吗?唐斌先前一直是如此想的。可现在看,天底下却还真有那般‘傻’的傻瓜。 郝思文伴随关胜最长,很清楚他这位义兄的抱负。那真的是:平身空有凌云志,半生襟怀未曾开。事事以祖宗为榜样的关胜,生平最大志向,就是肃清朝廷奸党,匡扶王事,即是提一旅劲兵,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扬中原天威。功成不敢受朝廷王爵,惟愿取汉寿亭侯之爵。 如果朝廷不愿破例,汉寿候亦无不可。纵然老赵家的爵位只能享一世,不可子孙世袭,他也死而无憾。 但哪里想得到啊,这刚出蒲东,就遭遇梁山巨寇,落得如此下场?别说一身本领的关胜寂寥,就是他郝思文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陆谦的不臣之念 冬日早起时的梁山,白茫茫水雾缭绕,整个山寨仿佛都处在一片如虚如幻的仙境中。不到辰时中太阳高升,二十丈外就难见人影。 不管是从安全角度还是军事角度上考量,这个冬季都非陆谦喜欢的季节。倒是居住于后山的宗泽、张叔夜、陈文昭等人,一个个甚是喜爱冬日清晨的雾中梁山。那种雾在脚下漂浮的感觉,叫他们有种腾云驾雾的虚幻感,仿佛可以悠然而去似的。尤其是每到太阳跃出云层时候,冉冉升起的太阳,缕缕霞光照撒在重重叠云里。水雾波动,就似滔滔流水的人间天河,流向四方。 而与这些士大夫出身的文官不同,呼延灼等人却很是反感冬日,尤其水雾弥漫的天气。谁叫这种天气里,他们自由活动的地方和时间都要受到大大限制呢?再说,武人出身的他们也没宗泽这些士大夫的多愁善感和一肚子墨水。后者对着如画美景,张口即可赋诗一首,呼延灼他们能干啥? 这日的水泊照旧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水气还是雾气,缭绕缠绵。宗家父子、张叔夜与陈文昭脚步轻快的走在小道上,但四个人却是分做了三拨,陈文昭在前,张叔夜在后,最后便是最年长的宗泽与他儿子宗颖。 几人的俘虏生涯一日日的过去了,张叔夜甚至学着宗家父子在自住的小院里开垦了一片地儿,好待到明年来种菜。甚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儿。 便是最最顽固的陈文昭,近来态度也软化了不少。只是他依旧不与宗家父子搭话。 何灌五万京师禁军大败的消息告诉他们,自家在梁山泊“待着”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再去做什么白日梦,想着官军不日便能踏破水泊山寨,营救他们出去。 四人神态安详。再多的戾气、懊恼、不甘心,随着时日的一天天过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不怎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宗家父子慢慢的踱着步,彼此交谈着“学业”上的见解,要不几日便到期末考试了,父子俩可不想自己的学生落得全校成绩垫底啊。 零星的话语顺着风声传到了前方陈文昭的耳中,当即惹来了他的一声冷哼。 陈文昭就是看不起宗泽父子,吃穿用度差一些算得了甚?竟然屈身事贼。他只望有朝一日官军扫荡了水泊,众人皆是都得幸免,那便要看看这宗家父子还有何脸面对朝廷。 而就在这时,前方上一区里,也就是他们的住处,这片地方就被梁山泊叫做‘上一区’,猛地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这声音……” 几人不敢懈怠,纷纷加快脚步,向着住处奔去。 片刻后上一区就已经在眼前,几人也分辨的出,这哭声来自武夫那一拨所住的北区,而非是他们居住的南区。可秉着内心惶恐,几人还是朝着哭声传来处赶去。 “是那凌振的住处。”张叔夜先叫道。 这上一区里本就几个人,他早就把人员分布搞得清楚了。 “昏君,昏君,枉杀好人,赵佶,你这个大大的昏君。”院子里,凌振从最初的震惊和悲痛中清醒了来。无穷无尽的恨意立刻充塞着他的心房。 自己是为梁山泊效力了,但那只是锦上添花。没有自己,梁山砲还是梁山砲。自己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忠诚于大宋的。可是赵官家呢?没有真凭实据,不论青红皂白,只以何灌的一番推托之词,就轻率地下令抄家灭门,杀了他父兄,抄拿了他凌家,“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陈文昭等人明白了前后因果后,自也面面相觑。凌振的遭遇叫他们兔死狐悲,不看那些武将,现下里已然是感同身受。 陆谦亲自来告诉凌振如此消息,先前还自担忧那凌振在痛失至亲后,会不会迁怒于他。毕竟若非梁山泊擒拿了他,凌家也不会遭此大难。然凌振却远比他想的干脆,直把矛头对象了老赵家。 凌振大骂赵佶昏君,还直言君名,呼延灼等将都默默不语,陈文昭、张叔夜、宗泽却不能忍。 后者最先开口:“凌副使慎言。陛下自克成大统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行礼乐以变海内,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之心未尝少怠,爱民之心未尝少洽。博施济众,欲与天地均同;体道行仁,咸使黎民蒙庇。海内赤子,咸知陛下仁心。此遭只是被奸臣所误,蒙蔽圣听,方造此憾事。副使万万不可自误啊。” 陆谦在旁边听了只做笑,古代说到皇帝,说道混乱的朝政,很有一个惯用的样式:圣上贤明,然朝中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只需铲除奸党,定能还朝野朗朗乾坤。那皇帝一直都是好的。 张叔夜凝眉不快,向陆谦喝道:“陆寨主因何发笑?当今天子聪慧贤明,天下皆闻,陆寨主不以为然否?” “哈哈,张先生言重了。陆谦怎会不知晓当今赵家天子的聪慧。世人皆知道他是个聪明俊俏人物。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毬打弹,无所不能;品竹调丝,吹弹歌舞,无所不涉。”陆谦这是在夸奖赵佶的么,话音儿听着就有不对。 陈文昭张口就要说话,但被陆谦摇手阻止了。他继续道:“当今赵官家,虽无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无曹、马之篡夺,然其自作聪明,自持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眼看天下就将败坏掉,这又岂是真明君英主能所为的?” “其在位十五载,已经败坏了朝政。说什么‘至圣至明。不期致被奸臣当道,花言巧语,谗佞专权,屈害忠良’,将一切的祸端皆出六贼、高俅等人手中,‘坏国、坏家、坏民’。把一切坏事都推到奸臣的身上,其自身难不成便就真无丁点坏处?” “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犹告武王以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况他赵佶所承天下,继神宗、哲宗时期的弊端丧乱,新旧党争三十年纠纷不绝,天下制度败坏,官民不知所措,可赵佶偏偏为又重蹈上述二事之弊祸。”在陆谦的前世,21世纪的网络上有那么一个观点,北宋自灭亡就是在于新旧党争。这个观点是否正确,他也无从判断,却不能否认新旧党争在北宋政治版图中的重要性。 如果说在熙宁变法以前,老赵家(皇帝)是超越于党争之上的;但在神宗与王安石‘共定国是’以后,皇帝事实上已与以宰相为首的执政派联成一党,不复具有超越的地位。也同样,党争是士大夫政治文化中一个重要的构成部分。当文人政治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再没有一个牢不可破的规定约束着他们,那等待士大夫们的最终结果必然就是党争。 从唐朝的牛李党争,到北宋的新旧党争,再到朱明末年东林党与宦党、浙党之争,这就是一个无可避免的过程。 到了赵佶上位,他将章惇以罪贬逐于外,改用韩忠彦、曾布为相,试图化解新旧党争。但那时党争已是无可化解。徽宗只好启用蔡京。因为老蔡是当时有名的墙头草。但蔡京当政后,迅速与内宦勾结,立下了“元祐党籍碑”,把元佑、元符间司马光、文彦博、苏轼、黄庭坚、秦观等三百零九人一一定为奸党。 若赵佶真有一干雄才伟略,大权在握的他倒也未尝不能洗荡天下。可他是那种人吗? “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有不自取祸端的。” 陆谦看着眼前的一干文武,继续把冷水泼下。“荒唐天子,偏贤臣,亲奸佞,朝纲混乱,天下民生凋零。你等都睁大眼睛看着吧,这大宋的天,日后还有的乱呢。” 陈文昭指着陆谦,气急败坏,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张叔夜的脑子则转的飞快,先理清了前后因果,冷声向陆谦喝道:“陆寨主好大口气,指点江山,评比帝王,莫不是陆寨主心怀叵测,意有不臣之念?” 陆谦听了哈哈直笑,一旁的李逵翻眼骂道:“好个胆大的撮鸟,性命都攥在俺手里,还敢喝斥俺家哥哥。我哥哥仁义过人,万民敬仰,且放着我们有许多军马,便造反怕怎地!鸟皇帝使再多的兵马赶来,俺铁牛一双板斧挨个的砍杀过去,也只吃俺杀得快活。” “到那时,俺们大军杀去东京,夺了鸟皇帝的位,俺哥哥就是皇帝,俺们个个都是将军,在那里快活,却强似在这个水泊里!” 一旁的林冲慌忙喝道:“铁牛,你这厮胡说!不许你胡言乱语,多嘴多舌。再如此多言插口,先割了你这颗头来为令,以警后人!” 李逵口中的豪气一泄,道:“嗳也!割了俺这颗头,可再长不出一个来。俺只闭口便了。” 如此由着李逵的插科打诨,陆谦便不再撘理那干俘虏了,直来安慰凌振。这轰天雷是入他的夹囊中了。虽然这原由颇叫人不是滋味。可还要感谢东京城的那位道君皇帝的,真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好同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做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时光如梭,大半月时间眨眼飞逝。 凌振的亲眷倒有那么七八人被救上山来,其中还有他一双儿女。可谓是一场及时甘霖,叫痛苦憋闷中的轰天雷在报仇之外,多了一丝努力奋斗的念想。但是他的父兄,他的母亲和妻子,却再也不复鲜活。 “哥哥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此生愿追随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安顿好血亲,凌振上那聚义厅里,见到陆谦,当下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陆谦忙向前扶住凌振道:“兄弟折杀陆谦了,且起来说话。” 凌振跪在地下,如何肯起来。说道:“哥哥受礼。”却是至此便为陆谦出生入死,再无怨言了。 陆谦按捺住心中欢喜,说道:“早前尚在东京时候,我便听闻轰天雷天下第一炮手的风采,着实爱煞。前遭副使不愿屈就山寨,陆谦自也不会强取。梁山泊众弟兄义气为重,仁义为先,情投意合为始,断不会用强使蛮。只与呼延将军等一般的道理,留在山寨权作歇脚,待日后做打算。却不想何灌这般的卑劣,道君皇帝又如此的耳轻,坏了副使多少至亲性命,叫我心中好生的羞愧,好生的汗颜。而今副使愿意入伙水泊,我等今后便是一家兄弟,不分彼此。副使万不要行此大礼,且请到交椅上去坐。”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陆谦自从主导梁山泊来,行事上正大光明——心里咋想的就别去计较,俗话说论行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完人么。陆谦能如此已经是难能可贵! 他便是看到秦明、呼延灼如此的大将,也从来不以卑劣手段坏人前途。毕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是不会去破这个格的。那会叫他想到原著上的宋三郎与吴用这对狼狈。 但是他能忍住不去使坏,却偏偏一个个叫他眼馋的大将被赵宋官员们自己断了生路。如徐宁,如秦明,亦如眼下的轰天雷。一个个不得不逼上梁山!那窝佞臣奸党,庸碌昏君,简直便是梁山泊的好同志么。 “爷爷将来成了事,真要好好拜一拜这些狗官和狗皇帝的灵位了。” 随着凌振的事儿出来,那呼延灼三将,张清三将,甚至是丑郡马宣赞头顶气柱中蕴含的红色,都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褪。 赵佶的这一声令下,给陆谦帮了太大太大的忙了。完全是一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神助攻。 当下陆谦请凌振入聚义厅上坐得一把交椅。并且宣布成立砲营,就以轰天雷凌振为首,乃人尽其才也。 这般凌振便正式入伙梁山泊,而远在东京城的张三却早就接到了陆大头领的最新指示——务必要探明何灌的南下路线。 过街老鼠是那顶聪明的一个人,看了便知道这轰天雷果然是入伙山寨了。如此想着自家在营救凌振家眷事上,做的甚是不力。那凌振的老母亲受不得如此般打击,在牢狱里就一命呜呼了,这还罢了。可凌振的妻子却是发配路上受了差官的侮辱,人在走出开封府后便被救了下来,却自己寻了断了。看着是甚柔弱的女子,不想如此性烈。 张三现下里拿到陆谦的最新指示,自要展露本领,抖擞精神来做好这件事。 半个月后,一封情报就被送上了梁山。陆谦当即寻来凌振,将情报展示给他看,轰天雷瞬间红了眼睛,就要提刀下山砍了何灌,好报仇雪恨。 陆谦自然不会拦他。但只凭凌振的本领,却是杀不了何灌的。张三在信中计数详略,何灌南下的队伍里,只杀气森森的孔武壮汉便有百十人之众,个个手持刀枪。还有多人身披甲胄。除外还有随行的许多教师、护院、健仆、佣人、使女,亦有近百人。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怕有二百人之多。更有一些身穿便服的汉子,隐没在队伍的前后左右,如此之力量,些许江湖绿林上的山寨都要被扫平了。凌振一个人如何当得? “兄弟勿急。我梁山泊众头领亲如一家,你之血仇,便是我等的血仇。必然要与你个交代。”鲁智深与林冲左右将凌振搀扶起来。 陆谦坐在聚义厅的上首拍手,开口道:“鲁大师之言正合我心意。我等兄弟聚义在此,便就取一个情投意合。而既然是兄弟,那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仇也同报。我意带兄弟们朝南走一遭,诸兄弟乔装打扮下的山去,做那闯州撞府的好汉,急追何灌一行人。” “彼之行伍中有的是家眷、侍女,娇柔怯弱,如何受的了这冬日里的寒苦,日行必甚短。我等虽晚了些时日,却也能追的上。”陆谦说的斩钉截铁。 谁叫那何灌表现的颇有点能力呢?不杀是个隐患。更重要的是,陆谦以凌振之仇为节点,杀了何灌后不仅能做‘千金买马骨’之用,更可团结梁山泊诸头领间的情谊。可谓是一举双得。而第三,梁山泊与东京间距三百里,何灌又先一步南下去,比梁山多出了数百里路程。这般赶将来,陆谦怕是要到荆溪南路、荆湖北路才能追上他。这般似就到了王庆的地盘。 陆谦对王庆手下的将领没什么觊觎的,他都记不得几个。对比方腊一伙儿,田虎、王庆那就是俩大龙套。可他对混江龙李俊却是很有感觉。这是梁山少有的聪明人。 他早就看好了线路,想要追上何灌,去从陆路追赶太难,大队人马也难以隐藏踪迹。还是走水路的好。先南下淮南,沿长江西进,如此可不就跟李俊搭上关系了? 只是这么做不现实,陆谦脑子冷静后就发觉破绽太多。第一,周遭的官府不是傻子,走淮南一路数百里距离,很难隐藏踪迹和身份。第二,自己为梁山泊之主,固然早就过了片刻也不得离开的阶段,威望深重,可梁山泊现下不少事还真叫他离不开身。第三就是,为了一个凌振,为了一个刚刚上山的轰天雷,如此劳师动众,似过于突兀了。再讲义气也不是如此来表现的。 那樊瑞的仇人就在徐州,安道全的仇人就在金陵…… 陆谦要是真的这般为了轰天雷,岂不是厚此薄彼?叫其他人如何自处? 头脑冷静下来后,他就从那最早的计划中找出一堆的漏洞。他心中有个感觉,自己的智商真的要充费了。 凌振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当即就表示,万不可为了自己一人事情坏了山寨的前程。东京的高俅作为第三次征讨梁山泊的头首,可是聚集了好一批能征善战的军将的,更下令濮州的刘珍向梁山泊‘渗透’。 那关胜已经领了三四千人‘恢复’范县了。 现在这时候陆谦如何能离开,自然要“大局为重”! 只是山寨中,聚义厅上,偏就有的是那‘不讲大局’的人物,就是那粗中有细的花和尚也对他道出的“胡话”甚是赞同。除了不认为陆谦有亲自上阵的必要,鲁智深觉得只要所选的人马精干,往来迅速,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日,“……能耽得鸟事情。” 陆谦这才以目示意朱贵。在‘创业初期’朱贵给予陆谦的帮助,他是始终没有忘记的。谍报司的重要性也非同一般,对于旱地忽律,陆谦也是委以重任了。更隐隐的有一种自觉告诉他,这朱贵就是他的“福星”,总能把他不能亲自说出口的话给抢先说出来。 他心中有了计较后,就叫人寻来朱贵合计路程,那时候他现在的‘意图’就便透给了朱贵。现在是朱贵来回报他的时候了。 而朱贵却只会自以为自己是陆谦的心腹弟兄,老大这是来寻小弟支持的。他于山寨里的地位也正是合适。 可这件事上,旱地忽律万万是不可能同意陆谦的意见的,虽然先前的言谈中,陆谦流露出要趁机与江南方腊、淮西王庆会面结盟的口风。虽然朱贵不认为那王庆有与方腊比肩的资本。然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太危险了。往来几千里路程,风险太大。 “大头领容禀,以小弟之见,不若由大头领手书两封书信,分别寄于江南方圣公和淮西王庆。请这两位江湖大豪出手襄助,斩杀何灌。如此既不耽搁时日,又安全稳妥。日后大不了我等再卖他们一个脸面就是。” 个人的经历叫朱贵更加‘江湖’。很多事情的出发点,或者是考虑事情首尾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江湖。以梁山泊眼下的江湖地位,他认为陆谦的两道书信,足以叫方腊与王庆就范。甚至借着机会让梁山泊的名头,更加响亮,也非是不能。 如此倒是一个新思路,很合陆谦的心意,亦让聚义厅内不少叫嚣着追杀何灌的头领们猛然惊觉,如此来办似乎更妙,更稳妥。“这个法好。”李逵这莽汉都叫出声来了 梁山泊只需要出动寥寥几个头领,连带着凌振,汇合摩尼教和王庆部下,有心算无心,想要于路途中斩杀何灌,甚是轻松。而于梁山泊的安全性,则大大提升。 至于方腊和王庆会不会应允,聚义厅上的一干人物无一去想。那答案是必须的。 凌振便第一个就心动来。自己“初来乍到”,就叫山寨兴师动众的,显然不妥。还是朱贵的这个法子妥善。 陆谦还要坚持,凌振已经翻身便拜地上,“山寨事大,玩不可因我私事而耽搁了。莫不是哥哥要叫我无地自容,无颜待在山上?”陆谦如是答应了下。叫人奉上文房四宝,提笔当场就写了两封书信,选了花和尚鲁智深为首,带领摩云金翅欧鹏与凌振,再加上武松武二郎与铁棒栾廷玉,并上摩尼教的吕师囊、杜微二人,再有一二十个精壮亲卫随行,下的山去。 看着感激涕零的凌振,陆谦心里也暗自鄙视自己,自家真的是越来越虚伪了。眼下之行径就可谓是做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么。比之先前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又向着‘无耻’前进了一大步。 但愿此行顺畅。 与此同时,他也传信给东京城内的张三,叫他瞅准时机,将何灌那个依旧在东京城里当值的女婿给了解了。 先实现一个小目标么! 何灌那厮是被贬去了荆湖南路的永州,但他女婿还好好地在步军司衙门做提辖。无人会因为何灌的际遇而来为难他那女婿,可后者却也知晓,从今往后他在东京城内最大最可靠的靠山,就倒了去了。除非到他老泰山东山再起之日,他还是老老实实在东京城里夹着尾巴过活便了。 这几日常在家中买醉。过街老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张三接到大寨里传回的书信后,道一声:“这个容易。” 那何灌先前一战丢了四万余兵马,其中籍贯在京的禁军还好,抚恤多能贴补的上,但凡籍贯在外地的禁军便就凄惨了。市井间,何灌本来还是不错的声名也瞬间变得污黑起来。 做了他那女婿,只要代以军烈遗属之名,想来便轻易可混过去。 说做就做。 过街老鼠眼睛翻转中就想出了个妙法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先实现一个小目标! 何灌这女婿姓张名诚,乃是西军张显的儿子,张达的侄儿。何灌在西北时候与张家兄弟交往甚密,张显更是从他麾下与西夏力战而死,于是两家便就有了这门亲事。 只是这张诚远没他父亲的勇武,中人之才,这些年有着何灌照顾,现下也只是在步军司衙门做到提辖。这就仿佛是有个做高官的老丈人扶持着,自身却不堪用,爬了那么多年也才是个营团级一般。 如今老泰山被贬去永州,张诚心里苦啊。 这日他正在家中饮酒,忽听外面叫门。张诚不敢稳稳的待在房中,叫仆人出去接应,便略是整理了衣装,迎出来。只见一个汉子挑着一副大盒担,问道:“你们这里可是张提辖家么?” 张诚上下打量着这汉子,却是寻常的京师人家,那身上带着一股东京城里的味道。答道:“不才正是张诚。”那汉便一直挑进来。张诚问道:“你打那里来的?” 那汉回说:“小人是奉了李官人之命,教我挑到这里来。”张诚看那盒担里,都是鸡鹅鱼肉果品酒肴之类,正要再问,只见一个素不相识的官人进来,对那汉说道:“只顾挑进去。” 张诚见礼,道:“什么道理,未曾谋面,却要官人襄送酒席!” 那人说道:“小可李瑾,岷州人士,先父早年应熙湟弓箭手如无,后几番立下战功,方得以步入官途。此皆是老父母恩德。只不想天意弄人,叫太尉遭此劫难,被贬永州。”李瑾的话语很简单明了,他是来东京城做生意的。他家也是个官,算是发迹了,有了资产,更有了门路。李瑾把西北的特产运到东京,固然路途辛苦一些,却赚得更多了。先前何灌仕途得意,乃是堂堂侍卫亲军步军司的都虞候,第三号人物,门槛太高,不是他李瑾可以攀附的起的。但现在何灌遭难了,就更说不上攀附了。李瑾此来就是劝慰张诚的,不是所有人都没良心,今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只需使人去他在京师的住处招呼一声,看他敢不效犬马之劳? 那李瑾身后的亲随捧出的礼品,美酒十坛,锦缎彩绸十匹,上等的皮子十张,更有十锭明晃晃的纹银。礼物不是一般的厚重,至少对于现下的张诚是如此。 张诚很是感激的将李瑾让入房中,方吃了五七杯酒,便见又有几个汉子挑着大盒担与酒水送上门来,这却是叫张诚府上的下人们受用的。(没写够三千字,但没时间写了) “怎的只管要贤弟坏钞!”张诚甚是要脸,看到眼下,颇有不好意思。 李瑾道:“这值什么,今日特与提辖畅饮,休嫌轻微。” “怎好生受。”张诚面上推脱着,心底里却很是享受这等奉承。自从他那老泰山被贬了官后,张诚在这东京城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没有何灌在背后站着,他小小一提辖,在东京城里算鸟啊?现下李瑾这般的作为,只叫他瞬间里便‘爱’上了他这个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厮尚胆怯,非是相请自己去那樊楼耍处,而是在这家中。 冬日里天暗的早,便就点起灯烛,酒吃个畅快。酣饮至初更天气,张诚道:“我醉了,贤弟也省得再去备马,便就歇在这里。”李瑾应了。被张府的仆人搀扶下去歇息,但精神且尚好,说说谈谈,已是二更。李瑾要睡,对那张府的仆人说道:“我这里还有一瓶好酒,本留着畅饮用,却不想吃起酒来便就给忘了。已经开封,久留会失酒气,就请几位先来尝尝,给个评价。”说罢,他一随从便从一包裹里取出一瓷葫芦来,只把酒塞拔开,就满屋的酒香。待到烫热了,拿来酒盏斟满了,就见酒液如清水便透彻,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几个张家仆人喜笑颜开,皆以为这酒水不凡,端起来一饮而尽,辣酒入口,仿佛一条火龙直冲心腹。 如此之蒸馏酒,在现下的东京城中还极其少见。至少它不是大通商品,北宋是施行榷酒制度的,也就是官府专卖。早在宋初时候,田锡的《曲本草》就记述说,“暹罗酒以烧酒复烧二次,……能饮之人,三四杯即醉,价值比常数十倍”。这显然就是蒸馏酒。都已经至少存世百多年了,但这不表示宋朝市场上就有商品化的蒸馏白酒销售。 张府的奴仆自然多是见过世面的,却也没几人有幸吃过烧酒,饮下后连称赞道:“好酒,真有力道,多吃两杯非醉倒不可。” 可这般说着归说着,却没人原因少吃上两口。 不多时,李瑾拍着手叫道:“倒也,倒也!”只见那几人,已口角流涎,东倒西歪的躺下去。李瑾大笑道:“恁地好赚,改叫张诚这厮受死!”转过头来,就只见随从已经拔出了解腕刀,奔来要杀了这些仆人。李瑾忙扯住道:“且慢下手,听我说来。梁山泊素来不殃及无辜,这些人只是在张家做奴做仆,凌头领之仇干他等何事?却不得动手。” 这李瑾不是李瑾,乃杨志入伙梁山泊后,从关西老家寻来的世仆。那对关西的地利人情是知之甚详,不叫张诚起半点疑心。随从自然允了,一齐动手,把那几个仆人全都四马攒蹄,捆的紧紧。“李瑾”又做了五个麻核桃,塞在各人口里,俱用绳子往脑后箍了,防他吐出。再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妥当的信来,放在仆人身边。这些人一个个人事不知,就像摆弄死尸一般。 张诚仅仅是一个提辖,能摆的多大的款来? 何灌吃了罪,早就吩咐张诚放出奴仆,今后低调做人,安稳做事,静待他东山再起。是以这张府中也就这几个仆人得闲。 “李瑾”与随从先到张府墙边放出信号,那外头立刻便响起了乌鸦叫声,有李瑾和随从接应,外头的张三几个是轻易地便进了院子来。看那张脸,可不就是最初挑着一副大盒担的汉子么。 没了那几个男仆碍事,张三引着众人轻易的就控制了整个张府。张诚倒是将门子弟出身,纵然武艺不精,也能轻易打到三五个壮汉,可惜他睡的比死猪都沉。那张何氏将门之女,却对刀弓是半丝儿不通,束手待毙。 那府上的丫鬟婆子也全都不杀,反正明日一早,“李瑾”等人就都出了东京城。 但张诚夫妇,却一个也不饶过。谁让何灌将凌振一门害得太凄惨? 第二百五十章 怎的一个龌龊厚黑陆虞候 阳谷县城,关胜军中。 “报……”声音急切而拉长,听得县衙大堂内的关胜眉眼为之一皱。 “报将军,梁山泊着一支兵马打清河直发范县。”进来的快骑一身土灰,两眼中布满了血丝。嘴角风干开裂,脸面更是冻得通红。现今正是寒冬腊月,气候冷的出奇,尤其在夜间。这快骑昨日被派去梁山泊探听消息,现下就回到阳谷,显然是连夜赶路,策马飞奔。 “郝思文可已转抵范县?潘袞何在?”关胜皱起的眉毛瞬间恢复平顺,和颜悦色的问起话来。 “回将军,郝将军已抵达范县。潘将军……,却尚未抵到。”军中书记回禀说。 关胜眉头一凝,看来潘袞是指望不上了! 虽说他与之交往不多,却能清晰看出此人之成色,贪利惜身,不是良将。 关胜坐镇阳谷,直面梁山泊锋芒,己方队伍里若是少了潘袞,兵力固然会削弱,但也未尝不尽是坏事。 “下去吧,好好歇上一歇!”让这快骑退去,关胜示意亲卫好好招待他一番,自己两眼则紧盯在了桌案上的地域图上。 “……这样可行么?……却值得试上一试。……他还能翻了天不曾?……”半响过后,关胜面色忽的一正,双目眼神一凝,眉宇间满是坚毅,再无一丝犹豫之色,“来人,传我军令。” “着唐斌调广济军两千兵勇入范县,以其为正,郝思文为副,固守范县,以待后援。”那后援当然是刘珍亲率的兴仁府兵马。短短的时间里,关胜想出了一个很不错的战略——“抛砖引玉”再接上一个“趁虚直入”,他要在梁山泊外好好地昭雪当初之战的耻辱。甚至都可能“以逸待劳”,在范县城下好好痛击梁山贼一遭。 自从朝廷要再次征讨梁山泊,濮州南部的广济军、兴仁府便就接到了一道严峻的任务,他们两处要合兵濮州残军,合力阻挡住梁山泊的锋锐。在高俅的征讨大军集结到位前,不但不能叫梁山贼寇冲出那京东两路,便就是南京应天府都不可受到震荡。 这可是叫两地的官府头就胀大了。 梁山贼寇何等犀利,何灌带领的五万步骑大军都败得凄惨了,广济军和兴仁府,区区一州一府之地,何德何能被殿帅府与枢密院这般看得起呢? 万幸那濮州残军中有关胜这员大将,且被默认为残军主将的刘珍,对关胜信任有加。而关大刀凭着自己过人的武艺和那一副拷贝至先祖的样貌,轻易地便获得了上下官军的认可。 刘珍以关胜为先锋,带兵东进,缓缓收复“失地”。要隔绝梁山贼寇对京畿和应天府的威胁,那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将彼此远远地隔开。 “命唐斌、郝思文二将,与我守住范县,更要缠住贼兵。”梁山贼军轻师而出,那拿下范县的可能变就不大。范县之战更重要的是缠住梁山贼寇,不让他们轻易退走。关胜心中认为,范县接下的战斗难就难在后者。梁山贼寇出动的甚快,这明显就是抱着能捞到自然不放过,捞不到也就罢了的想法! 反正他们兵锋直指范县了,阳谷县城的自己是再难于城中坐稳的。 转首再看向一侧恭候的刘锜,此人亦是郎官出身,就如刘光世般,乃是西军大将刘仲武的第九子,在京中护卫君王,现年十八岁。与高俅的关系只在刘光世之上,不再刘光世之下。如今被高俅调到濮州,任刘珍帐前虞侯,此番却是主动跟随关胜的。 谁叫关胜武艺高强,通晓兵法,更生的一副好样貌。刘锜早在赶到濮州之前就听闻他的声名,再亲眼所见后真人,着实名副其实,瞬间就为之倾倒。 而关胜的左膀右臂正被刘珍留下,见刘锜武艺不俗,少年英武,心中自然喜爱。就是此人与高俅的瓜葛,都被关胜忍耐下了。如今刘锜乃关胜军副将。“贤弟,我与你军马一千,就驻独龙岗,要旗鼓大张,虚张声势,充做大军兵锋三日,始可后撤范县。”将梁山泊研究个透彻的关胜,自然清楚独龙岗对梁山泊的重要性。 在现下大笔的粮草物质已被朝廷向济州禁运的情况下,独龙岗临近黄河,而大河上私商猖獗,却是梁山泊对外的一个门户。虽然不关系性命,但却弥补有益。 再多的钱财换不来数万贼寇所需的物质的时候,那满山金银也半点作用都没。 刘锜双拳一抱,“小弟领命。”声音洪亮,如若鸣钟。 “好,余部兵马立刻准备起行,由本将亲率,直取清河。”关胜根本就没打算回师范县。 这清河就在梁山泊畔,阳谷在其上,范县在其西北。 虽然朝廷的官治还在,可休说是清河县城之外,便就是清河县城之内,那清河知县也直如一尊木雕泥塑,乃彻头彻尾的摆设。 外地匪患猖獗,也只是政令不出城池;放在清河县,那却是政令不出县衙。 关胜这回先遣唐斌率兵勇两千充实范县。如此范县坚城就有了三千余兵勇守卫,郝思文、唐斌两将又都非意气用事的莽撞之徒。梁山泊杀来的兵马再是厉害,也不可能短日内就攻下范县! 他自己起阳谷县城内官军主力三千人,径直杀奔清河。 ——据关胜所知,梁山泊在清河县的影响力固然巨大,但却无兵卒立足清河县境。那陆谦似就愿意做个坐地虎,手掌数万精锐,却只局限于梁山泊,做个土霸王。济州府早就被其打破打残了,但梁山泊的人马始终无半点侵县夺城的打算。不管是清河县,还是被其渗透更重的郓城县,都无兵马盘踞,许是只有些缭乱纲常法度的法庭和哨卡在。 如此但凡给遇上,便就尽数擒拿。虽然无能有重大之收获,染关胜相信,这却是梁山泊的痛脚之一。 关胜先前做到了蒲东巡检,那最大的职责就是捕盗缉贼。蒲东,乃至整个河东之地,可非是无有贼匪的王道乐土。黄土高原,沟壑纵横之地,土匪强盗多如牛毛。可论及影响力,已经在河东绿林中展露头角的田虎比之梁山泊在京东两路之地的民间影响来,却都是小巫见大巫。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梁山泊的‘贼匪’之道走的是一条完全迥异于田虎之流的道路。 那句口号本身就有很强的蛊惑力。便是关胜当初首次听闻之时,都对那梁山泊的二代目生出了一抹钦佩。更难得的是,这陆谦先是舍己为人,义杀高坎,声名广播天下,果真义薄云天。随后执掌梁山泊也是处处仁义为先,扶危济困,除暴安良,的确是不再滥杀一人。 试看天下绿林江湖,有几个山寨从来不做拦道抢劫之买卖的?所以梁山泊声名广播,但凡听闻的都要对之竖起个大拇指,更不要说他的老巢周遭了。 就这些天的了解,关胜便知道这梁山泊崛起之后,只周遭各县被铲除的土豪劣绅,地主恶霸就有一百多户,被杀的奸商亦有数十家。其中不乏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耕读”世家。 从心而论,这些人被铲平,更多的乡绅乡贤被惩罚或是吓跑,整个济州的民生都为之一兴。 此举固然与朝廷法度有大冲突,却让十倍、数十倍、百倍于此的平民百姓受益。偌大济州府,八百里水泊之周边村镇百姓,如何不心向梁山泊? 同样,自觉告诉关大刀,这等的梁山泊远比田虎之流对朝廷官府的危害更大。且梁山贼寇连连打败官军的围剿,其声势在水泊周遭各县百姓的心目中也高耸入云。 那就宛如一颗苍天大树,想要伐倒,绝非一日之功。 作为一支朝廷偏师的分支,关胜从不奢望自己独立镇压梁山,扫荡水泊。他能做的只是敲敲边鼓,静候朝廷大军的捷报。 ——高俅带领的大军方是砍伐大树的巨斧。关胜手中的力量与之相交,那便是一个小铁铲。 在不与梁山军主力正面对决的情况下,如何才能给梁山泊以最沉重的打击,这才是关胜所急需做的。关大刀思来想去,个人且认为,打击梁山泊贼寇在周遭百姓心中所竖立起的信心,打碎梁山贼在千万百姓心目中不可战胜之形象,才是最为可宜的。 那么杀入清河县,把所能遇到的一切与梁山泊有粘连的,尽数擒拿。必能叫梁山泊叫疼。 水泊大寨里有的是贼兵,但清河县距离梁山再近,彼此间也是有段距离。那郓城县与之联系的方才最贴切。关胜自负自己有的是时间脱身。 如果梁山贼能追着他赶去范县,那么一切便就都有可能了。只要刘珍的援军能够抵到,范县城下就是他关胜一雪前耻的地方! “什么?关胜领兵直取清河?”飞鸽送来的消息让山寨里诸多头领们尽皆惊诧,就连陆谦也万没想到,在范县、阳谷表现沉稳的关胜今日竟然玩了个奇招。“有趣,真是有趣。” “哥哥,关胜这是在逼我们撤军范县。”秦明第一个叫道。旋即就向陆谦请命,要引兵下山,教关胜来打仗。 “淮南叫俺扑了个空,这会必要抓到那厮。” 秦明至今对淮南之战耿耿于怀,那金陵来的刘梦龙恁的腿脚快。扈三娘咬着嘴唇,眼睛直直的看着陆谦,那一战大失所望的何止秦明一个啊。 “秦总管愿意去走一趟,再好不过。”陆谦一口答应下来。这霹雳火自从上山来,便就还没立下真正的功劳,这一遭便就该许了他去。 陆谦实在无法无视一丈青那火辣辣的眼神,飞天虎已经拽了他妹子不止一次,可扈三娘如何肯听?她真是不愿意被钉死在医护司。 那樊瑞已经被调去组建宣政司了,梁山泊医护司的都头领变成了神医安道全。这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樊瑞一个能打他十个,医护司的安全还真有用的到扈三娘的时候。 这就给她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三娘引医护司一部,同去,同去……”陆谦“咳咳”一声,在秦明已经起身要谢的时候,在扈三娘都要“绝望”的时候,宣布了这道命令; 人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不叫扈三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之不易,那怎叫美人心里对陆虞候生出好感来呢? 而在周遭的梁山泊兄弟们的眼中,这却是陆谦让不过情面了,无奈从之。 怎的一个龌龊厚黑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文崔临阵纵关胜,好汉合伙下梁山 “恁地心狠,休管天寒地冻,人人辛苦,只管叫赶路。” “真是个手黑心黑的贼厮。白生了一副祖宗好样貌,却半点不学那武安王爱兵如子。” “那厮骑的一匹上好良骏,只管打马飞奔,何曾听得我等兄弟哀叫?吃得我们的苦……” 阳谷到范县的官道上,关胜自引人马赶路。三千军士拖拉出一两里长的队伍,仿佛一条长龙。军士们挺进速度不快,关胜骑跨着火龙驹,已经在路边按马多时了。队伍中军士们的怨声并没传递到他的耳朵,因这支兵马乃是刘珍整合败兵后混杂了濮州乡勇,新拨调于他的,关胜在此军中毫无根基,如何能掌控的面面俱到? 他把目光回视阳谷,似乎能看到独龙岗前,领兵叫嚣的刘锜。梁山贼有一支兵马屯驻在那里,刘锜的任务就是缠住当面之敌。 情报的不对等让关胜根本不知梁山泊近处的消息往来,除人力传送外,更有飞鸽传书。是以,这本来人力往来少说需要两日夜才能走个通常的消息,当天就抵到了驻扎在独龙岗的扑天雕手中。 而刘锜对此还毫不知情,关胜更是如此这般。 于是乎,在刘锜再次引兵叫阵时候,先前一直盘踞独龙岗不动的李应,猛地引手下一营甲士杀出。梁山军士骁锐,岂是刘锜手下的败兵土勇可及的,当即就抵敌不住,连营地都舍弃掉,向后退入沙家店。李应引人马是穷追不舍,直追到沙家店去。到了这时,刘锜还有什么不知的?那梁山贼明明就是晓得了阳谷县之虚实。 梁山军赶到那沙家店,四面围住攻打。碉楼上箭矢亦如雨点也似的往下打。渐渐刘锜败军便支持不住,庄里哭声喧闹,幸亏这时候有一支援军前来声援。那领兵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刘光世。 相比年少英武的刘锜,刘光世却甚不被关胜看得起。可刘珍却不能无视之。且不说刘延庆现今的官位,只说他与高俅的关系,刘珍即不敢轻易开罪去。 刘光世于正史中素有“逃跑将军”之称,此人选沮却畏,不用上命,师律不严,驭军无法,不肯为国任事,却贪财好色,无与为比,军政极是弛坏。依照他的性格来,刘锜遇险,是万不会前去救援的。谁让刘锜与关胜交好,而刘光世与关胜却是热脸贴冷屁股。 连带的刘锜也被他恼上了。 只是他左右随从里到底有明白人,梁山贼虽然了得,却不甚可能叫刘锜折戟。亦如刘光世身边有着一波愿为刘氏效死之人,那刘锜身侧也不遑多让。后者之父刘仲武在西军中的声势比之刘延庆还要胜过一筹。二人固然并称小刘,排名却有个先后,刘仲武在刘延庆之前。 刘光世何苦结下个冤家? 是以,正巧引一支兵马作押运官的刘光世,直接抛掉钱粮物质,引着兵将前来沙家店救援。 刘光世的稀软也是分对象的,对比那寻常士卒,他还是骁勇的。怎奈兵微将寡,手下更无得力之人,上起阵来全不济事,梁山士卒一冲,就纷纷只望后面退。正在支持不得之间,忽报东南上喊杀声响起,却是刘锜趁机带心腹人走脱。刘光世见后,亦招呼亲随心腹,打马就跑。那剩余的二三百土勇便被他留在后头了。 而这边的关胜在步入清河县境不过二十里路时候,也遭遇敌军。却不是在适合埋伏的吴台镇,自持实力远胜对手的霹雳火,径直引着所部兵马来寻关胜厮杀了。 关胜听闻前路上有一标人马直冲冲的撞入了来。忙就喝令全军止步,整军备战。 不多时就见到前路的人马杀到,当头约有三五十骑马军,中间簇拥着一员女将。玉雪肌肤,芙蓉模样,自有天然标格。玉手纤纤,双持宝刃,恁英雄煊赫。眼溜秋波,不输万种妖娆。正是那一丈青扈三娘。 霹雳火带人杀到,只见那官兵旌旗严肃,部伍整齐,也是心惊。两军对垒,梁山军的兵马端的如虎如龙,人人虎体,个个彪形。士气饱满,杀意凛凛。对面宋军却起了波动,固然被轻易弹压下去,也折了军中锐气。 中间旗门列开,捧出一员大将,凤眼蚕眉,绿袍金铠,青巾赤面,美髯飘动,骑一匹赤红色宝驹,倒提偃月钢刀。指着秦明大骂:“秦明,你这忘恩背君之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登时叫秦明大怒,拍马来迎。关胜亦青龙刀起,挥舞迎战,双方对战二三十会不分胜负。 扈三娘手提日月双刀,飒爽英姿,天然美貌多姿,隐隐笑生双颊,在阵前跃跃欲试。却不知道自己那俏丽身段早就叫官军中的有心人看在眼里。 “真一窝草寇,使一妇人上阵,笑煞人了。你这女子,还不下马受缚。” 一指挥使是只瞧那万种妖娆堪摘,心中先就轻了她,挺起长枪,直取扈三娘而来。 一丈青见了好不欢喜,当即拍马来迎,只一合,双刀扬起,来者便身首异处。叫官军阵上恁多的人惊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落。恰这时候,梁山军中放出一声号炮,军阵中当即喊声大振,文仲容、崔埜各引一营兵马向着官军左右两翼撞来。只见关胜的兵马,是翻翻滚滚,瞬间变成了一块豆腐渣。梁山军士着个个猛如熊罴,直使数只皂雕追紫燕,一群猛虎啖羊羔。摧枯拉朽,当即就把对手碾成了粉齑。 关胜欲要脱身,却被秦明牵扯着,险些被困在垓心,死战不得脱。 文仲容与崔埜在阵中互视了一眼,“恁地好时机,我兄弟偿还恩情的时候到了。”当下两人打马夹靠过去。 “秦总管且督掌兵马,这厮叫我兄弟来战。” 斜处里横插进去,秦明手中狼牙棒险些收停不足。霹雳火一提马缰,看着文仲容与崔埜好不气恼,二人是甚个意思,觑他性格粗鲁便就看不出来么? “恁地无礼。”心下破骂一声,秦明也不把狼牙棒拉起,呛声道:“你二人可想的明白。回山之后,某看你们作何交代。” 崔埜一架关胜劈来的大刀,“秦总管放心。大头领跟前,俺们两个任打任罚。”这却是死了心的要放关胜一马。 关胜不及道谢,只急忙打马奔走,脱身了来。可他手下士卒,能逃脱一劫的,十个里头却是一个也没。 狼狈奔出七八里,关胜方按下马来,定下心神回首后望,笔直的官道上零星散落着点点滴滴的宋军士卒。叫他心如刀割。 “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先贤至理名言,关胜糊涂啊。” 一心想要早日下到清河的他,可不就应证了“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这句话了么。此遭若非文仲容与崔埜手下留情,那霹雳火却不过情面,容忍文崔二人胡闹,关胜非陷在阵中不可。可笑自己还自以为得计,要昭雪当日之耻,一味的驱使兵马南下,一头撞在了铁板。那文崔二人当日投效贼寇更叫他说不出好话来,现在却蒙他们二人搭救,教关胜无地自容。再则,文崔两子临阵纵敌,回到梁山上怕要吃罪。而在关胜遭遇秦明那一刻的时候,他心中就有醒悟。梁山泊的消息传递远超官军,那独龙岗前的刘锜亦要吃败仗了。 关胜好不沮丧,拖刀再行三两里路,便就看到前方一片树林处,一支旗号杂乱,但还是官军模样的队伍,正于路边大刺刺的生火造饭。 这并非他的后续部队,而就是关胜本部三千人马中的一部分。 “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后头还有另一句话——“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关胜所面临的可不就是如此么。他催促士卒一路疾行,那士卒体魄强弱不一,如何能尽数跟上?一路上便就有了一个个的掉队着。进入清河县境内后,他手中的兵力已经只剩下了千把人,剩下的尽是掉队。而这也是关胜部看似摆出的阵仗还不错,真刀真枪的拼杀来却不堪一击,甚至大部分人逃都没能逃脱的根本缘由。 他们本来的素质在官军中还算不错,但一路奔波,都已筋疲力尽了。 因为大量士卒掉队,无奈之下关胜只能叫人留后,沿途收留收拢,而眼下的这支便是其一。 领头的指挥使忙来相见。身后乱糟糟的二三百兵勇看着一身狼狈的关胜,眼睛里先是那震惊,继而便是遮掩不住的嘲讽与幸灾乐祸。个别胆大的甚至都笑出声来。 “让你这厮急赶,赶着去送死吧……” 现今叫梁山贼好一痛杀,可叫人耻笑。在军中也脸上面皮全无,怕日后连立身之地都难有了。 而此刻,先一步南下的吕师囊已经在建康府与当地摩尼教接上了联系。同行的栾廷玉带着陆谦亲笔书信,被紧急送向了苏杭。 在吕师囊等人的眼中,此事,摩尼教秩序做个顺水人情,无甚不可。不就是派出一波好手前去劫杀何灌么,他们先前也刺杀过朱勔。动手地点预计要在那荆湖一带,远离摩尼教所盘恒的江南,朝廷即便是因此而动怒,也万万想不到摩尼教的头上。 却可以偿梁山泊一个人情。 威震江湖绿林的天下第一大寨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卖的。此遭梁山泊大败何灌五万步骑禁军,都不知让多少人吓掉下巴。陆谦的声势水涨船高,已经稳稳盖过了方腊。 而梁山泊的实力是不是也超过了摩尼教? 不少北上的摩尼教中人,已经对此默认了。是的,摩尼教的高手如云,但战阵之上比的可不是个人武艺,而是士卒作训和刀枪甲胄。摩尼教的那点家底与梁山泊一比来,就仿佛一窝上不得台面的山贼草寇来和皇帝老子的亲军比富。 这梁山泊若能分润出些刀兵甲胄来支援摩尼教,后者便马上能鸟枪换炮。 且此遭摩尼教一干人物北上齐鲁,跳出了江南地界,所见所看是叫吕师囊一流人眼界大开。往日里摩尼教在江南土窝里耍横,未免过于妄自尊大了。这放眼天下,方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同时东京城传来的第三波讨伐的消息,亦叫方天定、方杰、吕师囊等辈深深体会到了,拥有梁山泊这般强人做盟友的好处与益处。 这完全就是一颗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为摩尼教赢得更长的准备时间,更安全的社会环境;也是一个事无巨细的好老师,言传身受,手把手的教摩尼教造反,手把手的教摩尼教练兵、打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房山好汉 再说那另一路的摩云金翅欧鹏。此人出身黄州,便就在那淮南西路。原先创立的山寨——黄门山亦是在淮西地界,与王庆不仅是彼此闻听过姓名,更实实在在的打过交道。 他们黄门山一伙儿,之所以赶着来投奔梁山泊,那便就是因王庆麾下的金钱先生李助,早年认了王庆做头首后,带了独眼虎马劲、白毛虎马勥兄弟在淮西江湖绿林上为王庆张目。欧鹏他们是金风未动蝉先觉,嗅到了不妙的味道。且着实不愿意与王庆一伙儿人为伍,看不上他们那伙人胡作非为的行径,方早早投奔水泊。 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年李助未到黄门山,欧鹏便被‘吓’的诚惶诚恐,可现在“自投罗网”的摩云金翅身处房山大寨,无数喽啰簇拥着,却也是面不改色,如是坐在自家的厅堂上,气定神闲。 要说这房山的地势不可谓不险要,山川纵横千里,密林四塞周遭,其固高陵,如有房屋,天生的一处养兵屯兵的好去处。 而王庆野心勃勃,刚刚上的房山大寨不过几日,就招揽四方豪杰,现下已聚集了三五千喽啰。 只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房山大寨的这点力量比之梁山泊,岂止是小巫见大巫。那是全然无有可比性的。 摩云金翅背后有着水泊梁山做后盾,白头鹰的特使断无在南高丽被一群棒棒军给吓住的道理,如此也一般这样。 欧鹏对面乃是李懹,是王庆军师,那金剑先生李助的侄儿。武艺不逊于欧鹏,身份却也相当。此人做一道士装扮,但绝非修仙求道的真道人,沿途上山时候,与欧鹏指点山河,评比武艺,言辞里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一股要与梁山泊论高低的苗头,蠢蠢欲动。 山顶大堂里,还有七八个王庆一伙儿的好汉,比如那马家兄弟,武艺都是高强,还有袁朗、杜壆几人,一个个气息如虎似狼,叫欧鹏见了也暗喝一声彩。淮西亦有好汉。 李懹对房山大寨中的头领甚有信心,盖因不管是杜壆、袁朗,还是马勥、马劲兄弟,在他叔父口中,都是绿林江湖难寻的人物,甚至是天下难寻的好手。但是坐拥这等强手的房山大寨在绿林江湖中,在天下官民的声誉中,却被梁山泊甩的看不到尾巴。叫李懹如何服气? “欧头领以为贵寨与俺房山,孰上孰下?”李懹直言相问,听得欧鹏只是哈哈做笑。 李懹慨然道:“俺这房山坐拥山川之险,亦得山川之利。房州千里密林,内中藏着数不尽的大小野物,更有大片荒地可待开垦,比梁山水泊里的渔获岂不更胜?” “山寨头领亦个个好汉,麾下喽啰人人英武,胜那官军何止十倍。只教不曾撞到。” 李懹傲气道。 欧鹏被一双双厉眼注视,依然面不改色。朗朗一笑,先赞李懹:“小道长视官军如浮云,果是英雄。” “此话说来不假,某观之房山,亦是养兵聚将的好地方。周遭千里山岭,密林遍布,不知道能安置下多少兵马。”欧鹏年纪不比李懹年长几岁,但人情世故上却比之胜出许多。言辞中不教坠半分水泊梁山的威风,却也知道把话留三分,抬一抬这房山大寨。“只是阁下以为这千里山川密林就能比的八百里水泊却是见识浅薄了。” “山林之中孕有无尽野物,还可垦荒种田,吃食不缺,确实不逊那水泊梁山之地利,甚至还更胜一筹。只要用心经营,确能掩藏下千军万马。” “只是山川之险如何比的湖泊之利?梁山八百里水泊,周遭尽皆肥熟良田,能岁产粮百万石。东西牵济水,南北通运河,往来河运贯通,商船运船如织如梭,便就是滚滚不绝的金山银海。 是以,济州府人口稠密十倍于房州,钱粮丰盛亦十倍于房州。 纵然济州地处要害,会被那东京城里的赵官家视为心腹之患,可大军出柙,水陆两利,东南西北亦大可去的。非如房山这般,进出尽是不便。 凡事有一弊便必有一利,盖如是而已。 最后便是我家哥哥仁义大名广播天下,“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之义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于齐鲁京东之地声望威隆,只举旗一招,便就有数万人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如此不及两年时日,梁山大寨便聚有五万精壮,而贵寨方几许人也?” “且我家哥哥屡胜官军,士卒多精熟战阵,更收缴了多少刀兵甲胄。从私商处购入精铁皮革,打制铁甲刀兵,叫山寨弟兄个个披得战甲,刀枪弓弩更无不齐备。……” 一句话,现如今的梁山泊,武备之强比官军还官军,钱粮之丰亦比官军还要官军。老赵家的兵马比之梁山还要叫大人,这房山大寨的人马比之官军都要有不如,就休论及梁山了。 “哈哈,贫道只曾听闻黄门山摩云金翅一口大滚刀使的精熟,不曾想欧头领这张嘴舌亦锋锐的很啊。” 一阵畅快的哈哈笑声从大厅后侧传来,接下大厅内一干头领全都按座次站定,就看当先一玉面郎君大步的走进来,身边旁着一背着宝剑的中年道人。可不正是王庆与李助。 后者当初面都未亲现,就叫黄门山人马不得不躲避开来,欧鹏深深的探看了他一眼。 转而再看那玉面郎君,好生俊俏,这王庆真真是好相貌。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蜂腰猿背六尺汉。善会偷香窃玉,惯的卖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俊俏风流无限。 欧鹏见了都叫一俊俏。也怪不得这厮在东京城里能偷了那童娇秀,给蔡攸之子头上染了一抹绿色。到了段家堡也能轻易的段三娘迷得神魂颠倒,让段太公不敢拗她。的的确确是一副好样貌。 那梁山泊上却是难寻出一个比他还出众的。 “梁山泊头领欧鹏,见过王大头领,见过李道长。”欧鹏迅速把心神收拢,房山大寨中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到了,便就是眼前二人了。 王庆倒是晓得欧鹏的,只是还不待下手,就叫欧鹏带人投奔了梁山泊,却是无法。前着无缘,不想今日却就见了。 欧鹏与二人见了礼后,先就把怀中书信奉上。王庆打开一看,就被唬了一跳。“好一个义气梁山。”真是彪猛。太尉都敢劫杀,纵然何灌这‘太尉’的头衔前要加一个“前”字,这却也是王庆想都不敢想的。 边将书信递于李助,王庆边向欧鹏喝道:“贵寨陆大头领声名天下皆知,照道理,敝寨自当一力襄助。只是王某恐惹下这等祸事,叫朝堂上诸公忌讳。”言外之意就是,你梁山泊家大业大,兵多将广,不须惧官府的征剿。但房山小寨却奉陪不起啊。 这等事儿,一旦做下,必备朝堂诸公恨之入骨。盖因为“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等事,今日能落在何灌头上,来日便能落在自己的头上。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那反噬可不能小觑。 李助这时也将书信看遍,自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梁山泊恁地义气,陆谦真义薄云天么? 何灌纵然被贬去永州,但谁敢真将他视为小小的州府团练使呢?梁山泊为了一新入伙的头领,竟这干事情都敢做下。 “大头领多虑了。届时做下案子时候,只管叫是山东梁山泊好汉所为。保管无人想到你房山。待事成后,我山寨必有厚报。” 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梁山泊与赵官家已是你死我活,又何惧其手下文武愤恨? 这时,大厅内一干人物已经将书信内容明了,倒是都在赞叹梁山泊的义气。只李懹本就不忿王庆“妄自菲薄”,听了欧鹏的话后更是气怒,“我房山好汉做下的事迹,何于你梁山泊扬威名?” 李助眼睛眯了眯,向王庆递了个眼色。后者当即喝退李懹,再叫人引欧鹏入后休息,直言说此事重大,自己要与山上众头领商议一二,明日再给个实话。 摩云金翅抱拳告退,王庆便就看向金剑先生,目有不解。就他而言,这趟买卖做下也无妨碍。顶着梁山泊的名头便可无恁多的是非,更能与梁山泊这个江湖绿林的头号码头结下一善缘。 手下诸头领亦是认可,就是那房山第一手段高强的杜壆亦是赞同。“梁山泊家大业大,连破官军,打破郡城,手指缝里透出些来,都能叫我房山吃饱。何况这遭还有那江南方腊。寨主若是拒绝去,日后传扬开来,岂不是叫天下英雄耻笑我等?”独再回到大厅的李懹心有不忿。 李助轻咳两声,叫人都看向自己,说道:“老道亦是赞同。只不过我等好汉聚义房山,拜寨主为主,亦是要在这千里大山之中建立一番基业,可不是拾梁山泊牙慧的。” “后者偌大名头,本已经叫人“望而生畏”。现在为报凌振这等新入伙头领之仇,便不远千里的追杀何灌至此,日后这等消息传扬开来,岂不是千金买马骨。叫人世间好汉都知晓梁山泊陆大头领是极重情义的。” 江湖绿林里的好手硬手不是路边的野草,随手拾来。蛋糕就那么大,梁山泊姓陆的多吃一口,那王庆便就要少吃一口。 虽然在淮南以西之地,房山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大寨,但对比梁山大寨来,却就是小儿与大人。且李助最怕的便是,房山人物以‘梁山泊’的名头行事,待到日后“真相大白”,房山便就在江湖绿林的口中就成了梁山泊的依附小弟了。 王庆听了这里,脸色猛地一变。几个头领亦都收敛了神色。 “寨主想要在江湖上立下名号,便要行那非常之事。”李助颇知晓王庆的为人,自他杀败前来缉捕的房州官差,已无回头路走的王大寨主,那便一门心思的要在绿林中扬名立万。那梁山泊若是就近在咫尺,许王庆早已经去投奔入伙儿了。只是两者相差的甚远,王庆断不会雌伏在梁山泊的名头下。“如今我山寨有健儿三两千,几处盟友处亦有两三千人,诸头领皆凶如虎狼,即便杀了那何灌,官军点拨本州兵马来围剿又有何妨?”房州的官军有多烂,房山大寨的头领们最清楚不过。 张顾行这州官和胡有为这鸟都监,尽是贪婪货色,想方设法的克扣钱粮,早让驻防兵马上下具怨声载道。“周遭各州府兵马也尽是不堪。多因粮饷不足,兵失操练,兵不畏将,将不知兵。一闻贼警,先是声张得十分凶猛,使士卒寒心,百姓丧胆;及至临阵对敌,将军怯懦,军士馁弱。” 李助本就是荆南人,对荆湖两路知之甚熟。 王庆眉头一拧,脸上露出厉色来,“本意是帮衬那梁山泊一遭,好卖个人情,不想恁地紧要。却是王庆失了计较。我房山好汉只在起事的晚了,论本事,岂居于梁山泊下。我意已决,便从军师之言。这遭杀何灌,就是我淮西房山好汉扬名之时。” 他要以梁山泊“盟友”的身份登场,而非是“小弟”。向全天下人昭告他淮西还有一王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肉食者鄙,肉食者真的鄙么? 淮西王庆、江南方腊、山东陆谦,一个才初露头角,另两个却是方圆千里之内绿林江湖上当之无愧的扛把子。三家联手,汇聚了诸多好汉,金剑先生李助一身剑术登峰造极;摩尼教石宝,一把大刀出神入化。鲁智深、邓元觉俩大罗汉仿佛铁打,栾廷玉、武松、袁朗诸将个个英雄。 是以半途劫杀那何灌时候,仿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即便何灌本人武艺不俗,手下还有上百勇士,数十披甲,也难挡这干如狼似虎的猛汉。直似牛刀杀鸡。一行二百多人除了少数幸运的走脱了去,剩下的一个不少尽数遭到擒拿。待到当地驻军接到警报,急忙将兵赶来的时候,何灌一门已经尽做了无头鬼。手下百多壮勇也个个横尸当场。【作者也觉得暴戾了。但是在水浒背景之下,或者说是在古代背景之下,祸及全门,殃及家人,不要太正常。所以这事儿陆谦就不要在场,虽然这并不能否认他在其间的责任。】 地方官府骤然得知如此血案,先叫一声祸事,继而大大的喊叫冤枉,彼处境内何以有这般悍匪强人了?听都不曾听闻。却也只得老实上报东京,静等处置。 那行凶贼人里有大名鼎鼎的梁山泊,为首的是个光头和尚,好不凶悍;亦有名不见经传的房山淮西王庆,这又是哪个呆鸟? 把视线转回梁山泊。鲁智深等下山已有大半月。梁山军依旧老老实实的盘踞水泊,在清河县被打的灰头土脑的关胜,重整旗鼓后再度进驻阳谷城,也不见独龙岗那里驻扎的贼兵前来厮杀。 似乎,陆谦便就满足了如今的态势,偃旗息鼓,缩在山上做土霸王了。 东京城内亦多出了一桩血案,死者身份还自不俗,但现今东京城内百万军民更关注的是城中粮米那持续居高不下的价格。 谁叫梁山泊盘踞在京师侧畔,叫整个京东两路的粮米都运输不畅,迫不得已下暂停了对东京城的供需,朝廷下令“封锁”水泊梁山么,可这却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耗。 别地儿不提,先就东京城就粮价不足上扬。 如此情形下的东京城,何灌女婿被灭门的消息可就像吹皱一池春水的清风,没人知道它是在何时何地生起,亦不会有人知道它是在何时何地消散。 梁山兵马杀败了关胜,却不趁势猛追,只是绕着水泊建立起了一个‘缓冲带’。陆谦现下正忙着赈济百姓。今年水泊周遭再度涌来了无数难民,而且数目更多。在何灌大败后,官府气焰顿消,任凭哪一府那一县,是再不敢设立哨卡拦阻。而每到寒冬时节,那就是百姓的苦难之日。济州官府不敢约束,周遭官府更甚是有意在放纵。叫那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将了过来。 陆谦先叫人设立粥场二十,不几日便再叫人环水泊设立粥场至五十处,每处置锅灶五十,煮米施粥,日以夜继,赈济百姓。 周遭官府,那庸庸碌碌的无为昏官,看了只笑骂陆谦拿着钱粮来邀名卖好,势必不可长久。 到来年开春,朝廷的大军再次开到,看陆贼手中短缺粮草时候,做不做后悔今日之举? 而有那见识高远的,听闻此消息后,却是忧心忡忡。比如程万里,比如时文彬,比如宋三郎。 “陆贼自来到水泊,便以大仁大义立足,绿林江湖好汉服的就是则个。相公万不可以将梁山贼寇以朝廷军兵视之。”这江湖绿林与官场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官场上,再不堪的人只要官做的大了,他就大。可绿林江湖却要讲究名声名气,那梁山泊当初的寨主王伦,不就是个好事例么? “与公不说,只论私德,小可对陆虞候亦佩服的五体投地。其人有勇有谋,有仁有义,当是今日天下的第一流人物。其势越隆,山寨诸头目便就越发信服,喽啰们就会越发一心。纵容其收揽人心,虽看似耗费了贼寇不少粮米,实则壮大贼寇之根基。待到冬后那数万计百姓返回家乡,更叫官府遭小人口舌陷言。”宋三郎的法子就是官府来施粥放粮,从根子上掐断梁山泊的气数。 他及时雨宋公明的偌大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钱粮是实力,名气难不成就全无用处?而钱粮是能买来名气名声的。 “且这数万百姓里多的是有气力的青壮,此辈人既得了梁山贼寇的好处,怕不少人会就此投山入伙。来年朝廷大军征讨,岂不要更费周折?” 黑三郎如此一番话说动了时文彬,后者深以为然,但官府粮库依旧是紧紧闭合。时文彬明白了又如何?他只是郓城县的小知县,上头还有知府程万里呢。 这程万里也是个明白人,然而济州府的府库干净的能把老鼠饿死,他就是有天大能耐,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宋黑子把这些全都看在眼中,嘴角直露着冷笑,他不晓得上头的大人物都在想些什么。可明年朝廷的征讨大军,休管胜负如何,这齐鲁之地是都要乱起来了。 竟然由着贼寇去收揽人心,朝堂上衮衮诸公都是木塑不成? 人心皆是肉长得,这些百姓得了梁山泊的好,自然不会说梁山泊的坏话,这便是梁山的根基。那期间不少青壮更是踊跃上山入伙。宋黑子虽与梁山泊的距离在一点点开来,却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晓。 “兄长记挂这等闲事作甚?岂不闻左传有言: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宋清脸上笑意妍妍。 他现下对济州的局势很是满意。这便是一堆干柴枯草,只待有一点火星的到来,便可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而他宋家,就会趁着这场大火,炼去旧日躯体,跃居官宦门第。 宋清对自己的兄长信心十足,即便是近来晁天王势头兴旺,也左右超不过黑三郎去。来日里京东两路烽烟迭起时候,举旗一喝,他们便就是义军,就是为朝廷戡乱的功臣。 宋江借酒消愁,半分不为兄弟的话说动,再饮一盏下肚。抖手将酒盏摔在地上,碎成数半。 “肉食者鄙,肉食者鄙么?”黑三郎哈哈大笑,“能跃居芸芸众生上首的大人物,岂会个个短智少谋?即使当有一两人智短的,其余人便就看不出一二么?” 可宋江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浅明的道理,就无人来应手。 “哈哈哈,老哥哥非是智短,而是身陷局中,难有旁观者清。”与宋江同样的疑问还发自三百里外东京城外安坐的一位老将军之口。 “还先生请教我。”老将军径直开问。这白发老将对面是一读书人,五十岁上下岁月,身穿一袭青衣直缀,戴软脚幞头,气质雍容。 第二百五十四章 慧眼如炬闻焕章,大义凛然宗汝霖【5k大章,求订阅】 闻焕章看着眼前的老友一笑,“老哥哥自在河东驻守,可不知道如今山东是何光景。” “自从那括田所盯上了梁山泊周遭的沃土,京东便就再无有可安宁之日了。”且看那最早被括田所盯上的登州,那账面上仅宗室官田就有“数百顷”之多,岁纳田租万余贯。然这‘数百顷’官田实质上却尽是海滩近处的不毛之地,那每年万余贯的田税便就都转嫁到当地百姓身上了。而这般举措还只是括田所最最温和的一面。较之“抑勒百姓承佃,强征公田钱”之法,民间最怕的乃是自家美田被指为天荒。如此朝为豪姓而暮乞丐于市者,也不出奇。 想想八百里梁山泊周遭多少良田沃土,亦居住有多少百姓,且括田所还要日计月课蒲鱼荷芡之利,纤悉无遗。便知道此事民愤会有多么的大了。 徐京猛地一惊,括田所可是杨戬与蔡京的手笔,“怪不得先生说京东至此多事也。”即使他只是一武臣,都且知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轮转,相反相成。”的道理。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没听说过荀子的话,也该知晓唐太宗李二的‘名言’不是?天底下岂有只取不予的道理?“八百里水泊,安居乐业者百万之众。朝堂诸公莫不都以为那些是木塑泥胎?此事必有那贼阉佞臣的手笔。” 闻焕章并不回答,而是对徐京这性格内向隐忍,作战坚忍不拔的大节度使说道:“官家纵容高俅揽得你们下场,已然是决心要荡平水泊,扫荡贼寇了。” “十大节度,并着禁军御营的名将,除去西北边军,朝廷可谓是精锐尽出。想来天子是要以雷霆之势横扫草莽。那朝堂之上必然是个个都以为胜券在握了。” 徐京下巴微昂,道:“那是当然。有如此般宿将名臣,怎扫不了那区区水洼草寇!” “是啊。名将云集,精锐荟萃,十多万人马会剿,自当是沸水泼雪,泰山压顶。而也正是如此才叫朝中的有些人动了那不仁不义不忠之念。” 闻焕章非是无功名的白衣书生,早在徐京还在于人做护院教师的时候,他便是一州通判了。 只不意那知州张守礼窥得徐京娘子芸娘的美貌,与徐京效力的庄上郭姓庄主合谋命芸娘赴州府献艺,欲霸占芸娘,芸娘不从自尽。张守礼反迁怒于徐京,着令郭庄主设计诬陷徐京与盗匪勾结,抓入大牢,欲判死罪。时任主簿的闻焕章素爱徐京人品武艺,从中斡旋,方改为发配,二人也至此结下交情。流放途中,徐京得江湖好友李从吉搭救,逃脱枷锁,返回泽州,杀了张守礼和郭姓庄主全家,方才落草为寇。后来受招安,屡立战功,官至上党太原节度使。 这徐京早年流浪江湖,尝尽人间冷暖,更在狱中受尽折磨,性格内向隐忍,沉默寡言。作战坚忍不拔,屡次陷入险境亦死里逃生,故江湖送外号“四足蛇”。年老后又兼身手极为敏捷,人称他“徐老猿”。 现下徐京年已六十,满头银发,可看其节度使之官职,能知先前三二十年中光阴未曾虚度。 反倒是少年得意的闻焕章,如今只落得在京郊的安仁村教学。这际遇何等弄人啊。 许是有人以为他只是安身隐居于此,可文人士大夫,谁没一颗治国平天下之心?闻焕章年方五旬出头,如何就甘心隐退?但谁叫他与旧党中人关系密切呢,在蔡京趁机上位后,依旧对新法持着评贬之态度。当初他的性命被给写到元祐党人碑上便是可喜了。 些许年来,闻焕章旧日同窗亲友不乏身居高位者,比如那宿元景,已然是殿前都太尉,为赵佶之心腹重臣。而他这个就待在东京城边上的出名文士,权贵满朝多旧识,可无一个荐贤人。 时到今日,闻焕章早就熄灭了功名之心。只是他一双眼睛还看的分外清明。 徐京也不是愚蠢之辈,官场里翻滚了几十年,亦见多识广。得闻焕章提醒,倏然一惊。“好恶的心,好狠的心。” 可惊怒之后,就是一阵沮丧。蔡京乃是秉国之人,背后更站着当今圣上。那杨戬、梁师成、高俅也是如此。 自己身居节度使,倒也算一方重臣,可比之这几位来,是萤虫比皓月,差的远了。再是惊怒气愤也无计可施。“只可怜那无辜的百姓,万千条性命要与贼寇一起化作粉齑。” 简单的一句话,现如今的梁山泊在东京城的大佬们眼中,已经化为一只垃圾桶。什么样的垃圾都可以尽情的扫进去,反正不日朝廷大军就将压到,那一切皆会化为粉齑。而扫除了垃圾之后,那齐鲁膏腴之地,干净整洁的地面,岂不是由得他们来勾画? 如此,那数万个甚至更多的寒冬腊月里逃到水泊边吃粥的百姓,在他们眼中怕就都是那不值一钱的‘垃圾’。 徐京不蠢。他领会到了闻焕章话中更深刻的一层寓意。心中怒不可遏,面上满是黯然。 当今天子性情轻佻,自继位以来,奢华无度,挥霍巨大,好声色、爱狗马、土木、祷祠、甲兵、花石靡费之外,且岁赂北虏银绢以百万计,国库钱粮早无先帝在时的丰厚。常年秉国的蔡京,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赇贿不法者,而至今活的滋润无比,盖因为他赚钱有方。而蔡京想要一如既往的得天子重任,这钱财上便必须禁得住天子的开销。此乃前提也。 括田所乃是撷取钱粮的利器。然其危害之大,世人皆知。杨戬明白,蔡京亦是心知肚明,不然他便不会只择富庶之地施行此法了。 可如此恶法施展于民间,时日一久,官民矛盾必然尖锐。怨气充塞,上干阴阳,盗贼滋生,人心携贰,天下便就要多事矣。故那‘怨气’总是需要一个释放的。就如老赵家过去百年里所面临的百多次农民起义一样。 北宋时代的儒家还没‘堕落’到明儒的地步。还做不出义正言辞的说要百姓‘安安饿殍’的脑残之言来。不管是蔡京一流,还是内廷的杨戬、梁师成,人人都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的道理。 “效尤奋臂螳螂”才是百姓们在走投无路时候爆发出的必然反抗。 那社会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后,社会大变革就必然会发生。这放到古典封建社会,那就是农民起义;放到封建社会末期,那就是资产革命;有矛盾就要释放,提前释放总比积累最后,来个玉石俱焚要强。 赵宋立国来的百多次农民起义,叛逆总数额大的惊人,但他们分成了百多次来爆发,而非一次暴起,那结果就是癣疥之疾,无伤国本了。 这个道理,北宋朝堂一干大佬们未尝总结的到位,可却都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中国可是世界上史书传承最详尽的国家,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李二的这句话半点不假。 而能在老赵家的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除了高二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幸进之辈,蔡京、郑居中、刘正夫、邓洵武,乃至内廷的杨戬、梁师成等,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之人? 脓疮是早点挑破的好。 如此在朝堂各方势力的默契配合下,共同使力,方才有了现下梁山泊外的这一幕。 那效果便是,伴随着年末的临近,梁山泊外汇聚的难民不见半分的减少,反而是源源不绝到来,竟然有越聚越多之势。 山寨每日用以熬粥的粮米开销已经增至千石,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虽说对于梁山大寨里的储备而言是不值一提。但却叫大寨里的摩尼教一干人看的目瞪口呆。 梁山泊的富裕他们人人尽知,却总没有亲眼看到来的感触深刻。 上千石粮米啊,还有柴薪、煤炭、衣被,甚至是相配的药材。花钱如流水,是方天定一伙儿,近日中对梁山泊记忆最深刻的一个印象。 上一区里,宗泽住处。 学堂早已经放假,宗家父子在忙过期末考试的成绩评核后,迎来了一段难得的休息时间。以至于家中这用餐的时间都有了改动。 午时末刻,也就是临近下午一点的时候。刚要用饭的宗泽听到外头有人叫喊,宗颖放下碗筷,忙奔出去相迎。却见是他家的老熟人——梁山泊专管上一区一应人等吃穿用度发配的张力,领着一陌生的壮实军士,在门外恭候着。 自从宗家父子都在学堂任职后,宗泽一家在上一区的地位是日益高涨。但凡被梁山泊人撞上,都要问候一声先生。那在学堂任教的好处不仅只是物质上的,更有精神上的加成。 “小宗先生,张力打搅了。”甚是恭敬的与宗颖见礼,后者连叫无妨。 再与随后迈步出来的宗泽见礼,张力一拍身边那后生的肩膀,与宗家父子说道:“好叫两位先生知晓,此遭却是这年轻后生执意来拜谢二位先生。张力却不过情面,便只好带人前来了。也是彼此距离的近,不当事,这厮就在前头草料场当值。” 言语罢,就见那甲衣在身的后生,郑重其事的对着父子俩一拜。 俯身拱身行礼。推手为揖,引手为肃。 以宗泽的眼光,这一肃拜,也即是拱手礼,都挑剔不出半点毛病。他只是奇怪,自己进了梁山泊后,那后山都少有能迈出去的时候,如何与这个素未蒙面之人有了恩义?当下就要避让,被张力一把摁住。 “老宗先生,此礼合该您受的。错非您家捐出的药材、衣被,这汉子的老娘怕是熬不到与他见面就一命呜呼了。” 张力看着后生的眼光充斥着丝丝羡慕。他母亲也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离世的,那时候这济州可没有梁山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但凡来到水边的,早晚尽数给一碗稠粥果腹。 这两碗粥就是救命粮。不能叫人吃的暖暖和和,却总能叫人活下性命来。 听张力诉说,宗家父子才知晓是怎么个缘故。却是这后生就生在黄河对岸的孟州,家中还有一兄长,去年家中断粮,他便离家投奔了梁山泊。一年来的所得,也大部分寄回了家去。按道理,今年他家该当吃喝不愁。可天有不测风云,那孟州城被梁山泊大军光顾了一遭后,损失惨重的官府士绅地主,回过头来就疯狂的压榨百姓。如他家本有水浇地一亩,旱田四亩,又租赁了村中大户下田十亩,如此一年到头来还能顾个吃食嚼头。但前不久却被官府告知县里文档记载尽被梁山贼寇毁损,要去凭地契前往补录,而后他家的田亩便在一次次的追根溯源中查无实据,还不等他兄长回过神来,那田亩便就被记在了他人名下。他大哥自然不忿,告上衙门,可非但无用,反而还被官府好一通毒打,更罚了一笔钱。这后生寄回家去的银钱全变作了乌有。待到年底他的老娘又患了病,他家大哥是走投无路,且气恨交加,便就取了家小,带上老母亲来梁山泊投奔兄弟。 因为他母亲病来急,昏昏沉沉的,说不清话来。以至于那块被汉子连同银钱一齐寄回家中的梁山军属凭证,也找不到了。而没有凭证,后生的兄长就证实不了自己的身份。便就只能被安排在粥场外围的窝棚区。 此时又恰逢飘雪,气温骤降。那窝棚区的条件比之内里一层的草屋区,各项待遇可都差了一大截呢。天幸叫他们撞上了宗家捐献的药材和衣物——下雪了么,宗泽夫妻一念着百姓艰苦,一向佛心善。宗家父子对梁山泊了解甚多,捐献的时候点名是送到窝棚区的。这样才救回了他的老母一命。纵然拿不出证据,也叫守护粥场的梁山军高看一眼。享受着棚户区内的优先待遇。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后头跟出来的宗夫人,甚是欣慰的念叨着佛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作为一个佛信徒,宗夫人心中好不欢喜。 张力叹了一口气,说道:“非是俺家大头领珍惜药材,实乃这难民数量与日增多。便是那姜汤都被吩咐下去,万万不可浪费了。”却是怕叫宗泽一家误会了陆谦。 “张家兄弟,这水泊外的难民之数还在有增无减么?”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宗泽的眼神忽的一闪,遂张口问道。 张力苦恼道:“可不是这样。眼看年关就要近,这水泊外的难民还是有增无减,奇哉怪也。”往年可不是这样。难民在外乞讨只是一时之难,要是年关都不回家,那不就成了流民了。“厘金局的薛绍都说了,前些日子,这一家家粥场外的百姓汇计一块,都过十万人了。现下怕是十二三万也有了。” “各粥场每日里支出的粮米,都已超过了一千石。” “也亏得俺梁山泊家大业大,还能支撑得住。俺家大头领亦仁义过人,不忍看到百姓家吃罪。要不然,这十几万难民就有的苦吃了。”寒冬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一夜风雪过去,北地寻常州府境内冻毙、饿毙几百人,乃属常有事。老赵家治下的农民们过的真的是苦啊。 张力与有荣焉,梁山泊所为的乃是大大的善事,不仅叫头领们个个光彩,便是他们喽啰也人人欢喜。 “也就宣政司的樊头领振作精神,耍的好不快活。”那新设立的宣政司所选一干人等,尽是口舌伶俐,机警过人的。如今在这寒冬腊月里,十数万难民百姓中,就仿佛鱼儿入了水。 宗泽脸上也堆满笑容,“陆大头领仁义过人,老朽活了半百之年,这般人物实第一遭得见。” 张力脸上的自豪更深了。高兴的与宗家父子拜别。 而宗泽呢,在与张力和那后生作别后,脸色是立刻化作了寒冰,就是宗颖都感觉出不对来。左邻右舍都有声音传出来,宗泽不理左手,向那右手方向喊道:“嵇仲兄,嵇仲兄,可曾听到么,敢请过小弟家门一叙。”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没有上头人发话,那“立法索民田契”之策岂能无一丝声响的便就在京东展开了?孟州就在济州北,彼此只隔着一条黄河。有孟州百姓这般际遇,想来其他州府也少不了如此。这就是扩田之策啊。 而如此时候施展,如此地域施展,如此这般的施展,朝廷是要做什么? 虽然宗泽还没有把这整个事儿了然于胸。但一种熟悉的味道,却怎么样也瞒不过他的嗅觉。 是,宗泽是没经历过那等不将人命做回事儿的黑心事。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而且这梁山泊的陆谦陆大头领,真真是好大的心,好大的胆。 只片刻,张叔夜便登门而来。 二人都非凡俗,自把陆谦之事放在一边。于他们看来,如此邀买人心,这陆大头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宗泽张叔夜都半点不以为赵氏根基已动。赵氏江山传承才只百五十年,当今天子再是荒唐,这天下就是一艘大船,即便漏水,距离沉船还遥不可期呢。二人关心的只是水泊外的无辜百姓,这关乎着十数万条性命啊。二人由此推彼,由小见大,寥寥数语就已把事情勾画出了轮廓。 “人之本心,本无二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那水泊外的十余万百姓,岂非不是那朝廷的良善子民。”宗泽痛心疾首。 “天生民而立君,以为民也。天生烝民,树之司牧,置君以养治之。天子者,合该代天子民,爱民如子,视民如伤,为民父母,养育民众,使得天下大治,国泰民安,其乐融融。而当今天子,性骄侈,好声色,喜奢华,又喜仙道,为高谈,不恤政事,更不恤民力。“其言下之意这赵皇帝也不会顾及百姓的死活,气愤之意,溢于言表。 当初他为莱州掖县知县。朝廷遣使者购买牛黄,宗泽回报说:“当发生病疫时,牛中毒则结为黄。现在一派和气,牛怎么能结黄呢?”使者勃然发怒,恐吓要弹劾之。宗泽毫无畏惧,直言到:“此乃我宗泽之意。”并单独上书,将这件事上奏给朝廷。 亲政爱民乃宗泽一大本色。如今眼见十几万百姓要遭受那刀兵之苦,怎不哀乎? 张叔夜则面露愧色。这十几万百姓里,怕至少半数人来自济州各县。而他则是济州的前任知府。 “嵇仲兄,我欲现下求见陆大头领。兄长以为能否……?” 张叔夜大惊,“此系朝政流毒所发之症,天下有志之士皆不可解。汝霖能解?且一遭与陆贼相会,再回首便就难矣。汝霖可要想好。”那括田所之弊端,早被天下人烂熟于心,许多年来又有谁人能化解? 钱粮乃实物也。朝廷取多,则生民利少。反之则亦然。如一悖论,他张叔夜是万想不出化解之法来的。 宗泽闻言从容一笑,“大丈夫处身立世,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 陆寨主的左右丞相都出场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梁山泊上活死人(昨儿医院跑了一天,抱歉) “宗泽要见我?” 陆谦听到上一区来人的禀报后,甚是意外。宗汝霖被抓上山都这般长久了,看似态度最稀软,实则外柔内刚。现下忽然要来见自个,叫陆谦先是意外,继而就是好奇。 “请宗先生到聚义厅……,不。告诉宗先生,就在家中静候,我这便登门拜访。” 猛地止住话头,陆谦就把嘴边的话全部推翻。如今这天气,怎么能宗泽从后山赶来聚义厅呢,该是他亲自去后山才是。 这才能显现出他陆谦陆大寨主求贤若渴之情么。虽然陆谦并不以为宗泽这次要见自己,便是要纳头拜倒的。 “兀自是一未上任的通判,大头领恁地看的起他。” 潘金莲伺候陆谦更衣,看后者大步流星的走出住处,始终一言不发。倒是身边的使女抱怨了开,要知道现下已到申时,打住处去后山上一区,只来回怕就要一个时辰。那宗泽又要与陆谦攀谈,难保他今晚还能归来。这可是惹了房内人的大忌。 陆谦周边的使女都是出身寒门,潘金莲略施手段便都收服,现下里个个把潘金莲视为女主,一门心思的为之着想。现在也颇有皇后不急宫女急的意思。 但潘金莲心里清楚,自家房内的这位大爷是个极有主见的主儿。一旦下定主意,断不会改变。你若是以内房瓜葛去劝他,反倒还会惹得他不快。潘金莲现下是一人独宠,心里面未尝不会生出非分之想。但她脑子还没被野望冲昏了头,知道自己荣衰全系陆谦一念之间,万万不敢惹他不快。 听到使女这般说,心里虽也深以为然,面上却做怒斥:“聒噪!宗先生乃世之良材,大头领亦要尊重的,岂是你能褒贬的。”但也就是这样了。 使女低头,嘴上认错心下却认为,潘金莲一心全牵挂在大头领身上,眼睛里只千般万般的好。 再看这边,出门后早有人把马前来,翻身上马,小跑奔走了五六里地,眼见一片草房。警哨的军士老远就看到他们一行,吹响了口哨。只待看清楚是陆谦面容,这方放下了刀枪弓弩。 如此却是梁山泊分割前后山的界线之一,从这里再向前挺进,便是后山了。 而上一区宗泽住处。 后者已知晓陆谦要亲来登门,坐他对面的张叔夜面上露出嘲弄的笑:“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访孔明,现有陆虞侯风雪兼程拜宗门。不遑多让啊。”如果他那口气不是满满的讽刺,还以为是在赞美陆谦呢。将一草寇之酋比作蜀汉昭烈帝,太抬举陆虞候了。 “嵇仲兄还是留些口德的好。我等身家性命俱在彼辈手中攥握。”宗泽有些苦恼的看着张叔夜。自从山下传来张叔夜被皇帝赐建衣冠冢的消息后,这张嵇仲就似有了死意。嘴巴亦越发的肆无忌惮,不留口德了。把陆谦比作刘备,那就不看看自己与祢衡之相似。 就见张叔夜呵呵一笑,对宗泽的话不置一词。张氏一门乃官宦大族,他与草寇反贼不共戴天。只待片刻后便再次嘲讽陆谦:“昭烈帝素有王霸之略,吾观这陆大头领也是不差,威而有恩,勇而有义,宽宏而有大略。有雄才而甚得众心。便就如程昱评玄德之言,终不为人下。” “只是现今天下,赵氏根基之厚重,远迈魏武,其基宇较之彼时昭烈帝更狭,更难寻得孙吴为犄角,共抗强敌。能否折而不挠,偾而益坚。在颠沛之际,信义逾明。以仁义两字,情感三军;让天下豪勇之士,甘与同败。仗信履义,推诚任贤,肝胆孚契,终济大业……” 张叔夜越说笑声就越大。显然他是在笑话陆谦。 让宗泽好生无奈。你父子性命尚在人手中攥握,这般嘲笑于人,真的好么? 他觉得陆谦把张伯奋和张仲熊与张叔夜分开安置,并不甚好。而宗颖则略显坐卧不安,还好张叔夜还知道适可而止。 宗泽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睛里看到的尽是悲哀。一身文韬武略,一心报效社稷,名誉天下的张叔夜现如今却成了个活死人,可悲可叹啊。 只宗颖不这般想,这张叔夜在时,他且按捺的下。论年龄,论名望,论见识,张叔夜面前没他说不的份。然现在张叔夜离去了,眼前只剩父亲,宗颖便放胆开口:“张公不闻江南祸乱么?”宗泽便是江南婺州义乌人(今浙江义乌)。花石纲之祸叫江南怎样个民怨沸腾,别人不知,他们父子还不知么?那宗氏一族也少不了被朱勔的门下走狗给祸害。宗泽小小的知县,可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江南民怨沸腾,朱勔为万夫唾骂,却受当今天子恩宠有加,久必生乱。何况还有摩尼教之辈包藏祸心,焉知道彼辈不能成孙吴之局?” 虽是在父亲严厉的眼神下,宗颖话语声越来越低。但他还是拧着头将话说尽。而这些话可不就说到了宗泽的心坎上? 儿子都能看到的危机,宗泽又怎会看不到?江南是鱼米之乡,人口繁多,一遭祸乱将就会不知道要殃及多少百姓。但他又能怎样呢? 位卑人微,言语不受人看重。都不能直达圣听,再多披肝沥胆的肺腑之言,也都是虚幻。 先前在衢州龙游任上,他就向上不止进过数道奏疏,半点作用都没。甚至若非有人庇护,他自身都被朱勔党羽打翻在地了。 江南、齐鲁—— 虽非中原腹地,可一近京畿,一乃钱粮富庶之处,骤起兵戈,天下板荡许是尚远,社稷转盛而衰却非等闲。宗泽忧心忡忡。 陆谦于他眼中乃是个不出世之枭雄,“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这等合乎大义又不触及朝廷痛脚的旗号,岂是凡夫俗子随随便便就能想出的么?使居于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主。较之季汉昭烈帝亦不遑多让。 “梁山贼势虽盛,大举作乱,尚不敢为。中原尚有许多兵马,一纸之诏,三二十万大兵可调。陆贼甚是隐忍,若无十分准备,怕不敢作此大不韪之事,以激天下之怒。所怕者,菜魔起于江南,北窥金陵,陆贼南窜淮海,二股合流,剿灭便是不易。此两贼若在淮海合流,贼兵必犯中原,届时便就难说了。若有哥舒翰于潼关之旧事,西军远在关西,短时间难以调济,赵宋恐真有西狩之难,天下便就多事矣。……” 宗泽内心里想的极深,而越是如此他便就越悲观。因为照他所思,这赵宋江山必是要生出一场大祸乱的。就如现下朝堂上衮衮诸公盘算的“梁山泊”一般,胆敢起贼心的,胆敢奋死一搏的,尽数都给杀了,这天下便也就太平了。那要丧命之人何止十万啊。 他愿意‘襄助’梁山泊,那本心就是要尽己之力,挽救水泊边的十数万百姓。不需尽数救起,但凡能多生还百一,他父子亦死而无憾。 但对于未来的“大势”,却仿佛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那种无力感让他想起了自己在龙游县,数道上书尽数被封,还被爱护自己的上官直言警告时候的悲哀了。那是浑身气力都要流逝个干净的悲哀。 那张叔夜是‘活死人’,宗泽就感自己现下何尝不是那活死人了? 这时陆谦才来到上一区,那张力等都管人物早在外头等候,陆谦自不会叫他们跟随。武二郎是去了南方不假,但他身边还有郭盛、吕方二将跟随。何况陆谦自己也不是白给的。 别说是去见宗泽,就是去见张叔夜爷仨或是张清三将,他也不惧。当然,要是去见呼延灼他还是软的。 “宗先生安好,小宗先生安好。”既然登门拜访,陆谦便就做足了功夫。他叫郭盛前去扣门,而不是径直推开大门,直走进去。 宗泽也不拿乔,与儿子前来迎接,宗颖亲自拉开大门。 “老夫父子钧安,大头领亦安。” 彼此见过礼,双方在堂屋坐定,只片刻,小宗氏便奉茶进来。却不是大宋朝此时盛行的末茶,也不是旧日里的散茶,后者又叫“草茶”,只经过蒸青和烘焙,无需压制成型,一片一片互不粘连,就像现在我们现代人常喝的茶叶那样;而是经过炒青的正经的茶叶冲泡的清茶。 北宋也是有散茶的,只是那制作手法与后世有很大不同,地位也最低。主流社会都饮用末茶,习承唐代,宋人饮茶前,需将团饼茶或散茶碾成茶末。 陆谦一万个喝不惯末茶,可梁山泊是没有那等制茶的手艺的,但陆谦与摩尼教联系了后,就大不一样了。 睦州境内山地丘陵密布,物产繁多,有漆树、楮树、松树、杉捌等等,出产丰富。但比之生丝和茶业来,那些好处就尽是副科了。蚕茶才是睦州的第一副业,当地课税第一、第二的亦是产茶。摩尼教下便有不少茶农,自然也有制茶能手。 陆谦对制作清茶一知半解,只知道炒青是一个术语,是指在制作茶叶的过程中利用微火在锅中使茶叶痿凋的手法,通过人工的揉捻令茶叶水分快速蒸发,阻断了茶叶发酵的过程,并使茶汁的精华完全保留的工序。是制茶史上一个大的飞跃。 但如此依旧足够叫摩尼教中人搞出了那后世的茶叶来。毕竟这个时代也是有散茶的,只是这等新生事物还未能在市井流传,依旧被人视为茶草,不登大雅之堂,摩尼教之所产倒是都进了陆谦的库存。现如今的梁山泊,这等散茶亦代替团茶/茶饼多时,众人都习以为常了。 宗泽等人对之也先是不适,继而便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散茶沏泡出的茶水,并不比团茶、茶膏更合文人心性。 历史上散条茶之所以彻底碾压唐宋传承下的制茶技艺,让中国茶文化从炙烤煮饮饼茶法改革为直接冲泡散条茶“一沦而啜”法,乃是因为朱洪武的行政干涉。洪武大帝少时贫穷,深知社会底层人的辛苦。起事后辗战江南广大茶区,对茶事颇有接触,深知茶农疾苦,并表同情。那龙团凤饼之类的制茶耗费太甚。既劳民又耗国力,因之诏令罢造,“唯采芽以进”。正是这一举措,才在实质上将宋时就已发展至最巅峰的旧式制茶工艺彻底扫进了垃圾堆。使延续上千年的唐宋制茶工艺就此消失,包括茶膏在内,从此不见踪迹。以至于后世很多所谓的茶叶史砖家都对朱洪武的做法耿耿于怀。认为中国的制茶技术发展在宋朝达到顶峰之后,则由盛转衰。其转折点就在朱明开国之始。不少人还大肆吹捧起了日本的抹茶,是的,日本的抹茶。 陆谦不明白为什么抹茶那东西会有诸多人的喜爱,他个人觉得挺恶心的,只能说人各有所好。眼下的宗泽之流,他们的习惯,他们的习性,可不也在梁山泊的强制政策下有了明显改变么。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击掌为誓 “小可闻说先生欲寻陆谦,实是雀喜,今冒风雪而来,得瞻道貌,不知是有何见教?小可洗耳恭听。” 陆谦话语中含着尊敬,但绝不恭敬过度,近乎卑微。在与梁山泊被俘文武的交流对话中,始终有着一股以为我主的架势。这并不叫宗泽觉得是轻视、鄙视,反而更高看了陆谦一言。 以现今彼此事态,陆谦对几俘虏若是过度恭敬,那便是虚伪了。后世东方红有言:谦虚过度,就是骄傲。这是一个道理。 张叔夜把陆谦与刘备比,倒也不是全无道理。此人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昭烈之风,英雄之器。“宗泽求见大头领,实有大事。盖老夫今日听张力言语,水泊外所聚男女足有十数万,山寨煮粥所好粮米,每日可达千石,敢问足下是真是假?” “确有此事。”陆谦听闻宗泽话语,心中甚是高兴。这等光彩仁义之事,若不叫宗泽等人知晓了,真就是锦衣夜行了。虽说这时日里曝光出来有些早,他本准备在来年时候在轻描淡写的道出来,在宗泽、张叔夜等人面前大大的装一个逼的。 “大头领仁义过人,乃百姓之福。”宗泽无名无分,不敢大言不惭的‘代表’人,但他自家做礼却是可以,陆谦虽忙起身搀扶,可心底里是更得意了。 “实是折煞小可。人心为天心,人道即天道。我梁山泊替天行道,仗义行仁,今行扶危救困亦属分内之事。” 宗泽看着陆谦脸上隐隐透出的喜意,那是半点没有警觉啊。心中一叹,面上神采尽化作哀伤:“只叹大头领这般的仁义,却最终要害了数以万计生灵性命啊。真不知道这善心善行是好是恶。” 陆谦唬了一跳,数以万计性命指的是水泊外的难民吧?这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但继而就又镇定来,宗老儿是否在做危言耸听呢?就是古典小说里,那谋士智者一出场就大叫着:将军危矣,尚不知死期将至。宗泽是否也做这般? 宗泽对着陆谦疑惑地眼神淡然一笑:“如老夫所言不差,这水泊外的诸多难民非只济州百姓,而当来自周遭各地。” “这个自然。”陆谦晒笑。 “各处官府不仅不加拦阻,还敞开大道,只管叫人出去。而彼辈人中,踊跃投山入伙的青壮必也不在少数。”陆谦再点头。 “然大头领定不会知道这些百姓的苦处。”宗泽接下便把先前之事一一道来,“立法索民田契之策便是括田所恶法之根源。括田所早有传言要大行于京东两路,尤其是梁山泊近畔。只困于朝堂争斗,蔡京一党方只能按捺。可现下忽的在孟州通行,想来不是独例。” “这等恶法本就害民残民,叫百姓民愤暴涨,如今之时节里用来,是何用意,大头领可心中有数?” 陆谦觉得这脑子要有点不够用了。宗泽言下之意是赵宋有意在挑起民变,逼迫百姓入伙梁山,在给梁山泊做助攻,这不是胡扯么?“荒唐,荒唐。” 宗泽看着陆谦一笑,“大头领乃河南府人。当知道那京西的鲁山阖县尽括为公田,焚民故券,使田主输租佃本业,诉者辄加威刑,致死者千人。括田所行之数年,叫京西各州府百姓苦不堪言,当地盗贼草寇多如牛毛。非只如此,那淮西之地,川蜀之地,亦是如此。只因不曾有陆大头领这般胸怀天下的英雄人物前往,始至今不成气候。” “前车之签后事之师。那蔡京、杨戬之流都是极聪明的人物,自当晓得如何剪除敌对。尤其是京东两路出了个梁山泊。那就是如一堆篝火燃于黑夜,能使万千飞蛾自投罗网。” “而朝廷来年开春时候,必发大军征讨山寨。到时候刀兵之下,尽为粉齑。与阉党佞臣之流,岂不乐哉?” 陆谦不能否认这种可能。如蔡京、杨戬之流,保住自己权位利禄方是第一,至于是否残民害民,他们哪里会管?那朱勔在江南搅得天怒人怨,叫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彼辈自家心中莫就半点逼数也没?但何尝见过他们因此而收手的? “朝廷的确是要大军进讨我梁山。据悉有王焕、徐京、梅展、张开等十位节度,还有京师御营虎将数员,大军十数万之众。但彼军虽众虽盛,某却半点不惧。盖因为东京城内的那位荒唐天子没选一名臣重将担当主帅,而是任用了高俅这一不学无术的幸臣。真真可笑。” 这要是有何灌水准的老将担当主帅,任陆谦再是瞧不上北宋西军之外的禁军,也会严肃以待。可现下赵佶抬举的却是高俅。 许是他以为有这般多的宿将做班底,高俅便是再蠢也当压碎了梁山泊。却是忘了年初辽天祚帝的悲剧了,也更亡了当年自己的祖宗——赵二亲征北伐时候的惨痛教训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可不是说笑的。 思量战事胜负,万万不可去看交战双方的兵力比对。 来年陆谦便能拉出三万甲兵,比完颜阿骨打年初时候迎战辽军主力的时候,都还多出一半呢。 “东京做此算计,那括田所之策必然要浮出水面。若老夫所料不差,怕也就在这几日了。如此般才好叫那十余万男女滞留在水泊。”留在这里还有一口粥果腹,回到老家便就连这口粥都没了。届时是留是走,不言而喻。纵然有些人会走,留下的恐也是更多。特别是当中的男丁青壮。而这些丁壮才是老赵家的真正心腹大患。 “如今时代,节度使早就没了晚唐时候的威风。但能设立节度使之地,多是天下要冲。想要将他们一一调集到东京,那可非一时半儿能行的。且括田所之弊端,亦需要时日发酵。陆大头领在年后还有颇长一段时日。” 宗泽的言语,陆谦一一听在耳中。但他却是不解,这等言语,宗汝霖何以向他言明?不该是坐等梁山泊末路么?难不成是要投效于他? 宗泽笑道:“老夫非是为陆大头领所谋,乃是为水泊外的十余万无辜百姓所谋。” “宗先生请讲。” “老夫愿为陆大头领效劳。只是独有一个条件——” “水泊外的十数万百姓?” “陆大头领明见。百姓避难水泊,自是因为梁山泊仁义。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家中赤贫,身无分文。温饱不得。老夫有一策,可叫梁山泊赚得百万贯钱。届时老夫只要贵寨能分润出一半,用以赈济水泊外百姓。那新投奔上山之人,旦有愿意归家从良的,山寨不得阻拦。若是应允了老夫这一遭,余生便是相托于陆大头领又何妨?”蔡京、杨戬之辈的恶毒想要化解是千难万难,宗泽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杀富济贫。 只要水泊外的这些百姓人家手中有了钱粮,他们自然不会造反,或是说现下不会造反。 宗泽说的豪气,陆谦也听得振奋。几十万贯银钱与宗汝霖孰轻孰重,他心里一目了然。更休说这银钱本就是依宗泽之策所得。 “山寨中尚有不少余钱,我先取出十万贯于先生调置。先生如信得过小可,我们就击掌为誓,一言为定。”陆谦举起右掌。对面的宗泽当场就笑出声来,“大头领果然英雄。”几十万贯钱财说散就散,十万贯银钱说给就给,这陆谦真有股英雄之气。若托生乱世,怕真有南面称尊的那一日。 说真的,宗泽心下里真是有几分感激,更有几分羞愧。 陆谦故然是一介草寇,但却以国士待我,反倒是他一心报效的赵宋朝廷视他为无物。登州少了一个通判,那边再选一个调任就是。没人关心消失在梁山泊水域的宗泽的死活。可这个以国士待宗泽的陆谦,宗泽却不能以国士报之。甚至在必要时…… 陆谦这边已经顾不得再留心宗泽的神情了。而是急命人备上马匹,就此便要返回聚义厅。他要连夜召集众头领议事。自然,那宗泽可为梁山泊赚取百万贯钱财的计策他也入耳,却是扫荡登莱。 宗泽先前曾在莱州的胶水、掖县两地任职,对登莱两地知之甚详。宗泽的法子就是梁山大军,出师指导胶东,横扫东莱。以彼处兵马,那是万难抵挡的。 那李助曾经说要荆南各州府兵马尽是不堪。粮饷不足,兵失操练,兵不畏将,将不知兵。一闻贼警,先是声张得十分凶猛,使士卒寒心,百姓丧胆;及至临阵对敌,将军怯懦,军士馁弱。那登莱两地军马也是如此,登州水师还有些颜色,可舟船上不了陆岸。而若是被登州钤辖驱使着登岸对阵梁山泊人马,却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自寻苦头。 以登莱两州之富裕,只需一遭横扫,要搜刮出百万贯钱财还不容易? 大宋朝产金九成在于登莱,元丰元年(西元1078年),大宋年产黄金一万余两,分布于二十五州府,其中登莱两地便合计九千五百两,可不就是九成?更何况人家挨着海疆,渔盐之利可不能小觑,如此算上海贸商利,登莱两地之富裕,比之济州、东平也不多让。 如此富裕之地,自然会生出诸多龌龊。依梁山泊之准则,扫荡登莱,自然会有一场大杀戮。但以这种人等之死伤,换水泊外十数万百姓之性命,宗汝霖心中无半点愧疚。 第二百五十七章 哥哥,反了罢! 临到日暮,朔风渐起,乌黑彤云再次密布天空。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 水泊边一处水村,一杆梁字大旗挂在村头,这儿却是梁山泊巡哨人马的一处歇脚之地。自从当日于崔埜在阵上放跑了关胜后,文崔二人回山接受惩罚。重责一百军棍,扣除一年的银响,更剥夺了二人在聚义厅上的一把交椅。 陆谦心中倒不是真怒,那关大刀现下还抱着一片对老赵家的赤胆忠心,便是被俘上上了,也只是上一区多了个一流的战俘而已。文崔二人这次放纵关胜,算是彻底了了旧日情谊,来日战阵之上必不会再手下留情。反倒叫关胜欠了梁山泊一人情。 说真心话,这买卖并不亏太多。 可是于面上陆谦却不得不责罚二人,还新立下了一条寨规,日后临阵再有人敢如此,休怪他陆某人刀下无情。你即便是真要绕过对方,捉到山寨,陈情以表,山寨大不了再把人放了就是。但是临阵若文崔这般无半个遮奢的纵走敌将,却是万万不能行的。 文仲容、崔埜两人毫无怨言,临阵纵走敌将,便是被砍头也是不冤。现如今只是被责罚一通,那聚义厅里固然没有了二人交椅,但他们还有资格旁听,这便是陆谦留于他们的最大机缘。谁都知道陆大寨主非是真的恶了他们俩,二人只待来日立下功劳,便可恢复。 文仲容现下是水泊外诸多巡哨队伍里的都头之一,崔埜亦如此。二人伤势未愈便被赶下山来,整日里顶风冒雪,引着队伍巡哨粥场周遭。都无半丝怨言。 围着火盆子,文仲容忍痛转了转身子,大口地吃着酒。纸窗外面,几阵寒风,吹得呼呼有声。亲卫掀着帘子,向外张望了一下,缩着脖子回转身来道:“外面好大的雪,飞着鹅毛也似的一片。” 文仲容半点兴趣也无,当初在抱犊寨,每到冬日,都是大雪铺盖,路人都见不到一个,叫人好生无趣。他裹了下身上的皮斗篷,接连再吃了三五盏酒水。叫亲卫抱来铺盖,裹着斗篷向上一倒,径直睡了去。 今夜是难得的休息,每五天才能轮到一次,尤其是恰逢大雪天气,甚是好运道。 只是文仲容还没睡下多久,便被亲卫叫醒,却是山寨里传来急报,要他迅速赶回聚义厅。 亲卫叉起帘子,文仲容向外看去。只见廓外天空早黑,只院子里火光通明,照应的片片雪花,犹如撒下一场白盐,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檐前阶石上,早是让积雪堆着几寸厚,不见一些污秽痕迹。 待他赶到山寨的聚义厅,离得老远就看到哪儿灯火通明。到地一看,先见到门神一样的周谨。这人地位与文仲容、崔埜现下一般,可谓是见习头领。没见到崔埜,文仲容知道,崔埜人在济州城与巨野之间巡哨,不比他在清河县,短时间里根本无法回来。 大厅里还缺了花和尚鲁智深等人,已经去了小一个月,还没回转。亦不知道事情做得怎么样。 文仲容是最后赶到的一人,就听得外头一声钟鸣,陆谦举步从大厅左侧后门进来。目光在眼前众人脸上扫过,虽然缺少了一些人,但还是人才济济啊。 林冲坐在左手第一把交椅,对面做的一人却是方天定。摩尼教中人到梁山大寨已经不短日子,王寅引着几个人在鲁智深等人下山后不久,亦回去了江南。但方天定、方杰、高玉等人半点也无离去的打算。显然,他们这“学生”的身份是要做到底儿了。 陆谦与众人见过礼,面色严肃,大厅里的气氛也自变得严肃起来。 “这般时候邀诸位兄弟姐妹到聚义厅里一叙,乃是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陆谦自把宗泽之言一一道出,就见那厅堂里仿佛被放了个大炮仗,登时沸腾起来。十几万百姓,十几万性命,这是他们众人想都不曾想过的。 绿林中再是穷凶极恶之辈,又能杀得百人、千人么?十几万人性命,份量真的太重了。 当然,一个现象却是要注意到的。在座众人,不管是江南好汉,还是北地英豪,听陆谦这么言语来,竟是无有一个质疑宗泽有错的,竟然是人人都深信不疑了。 不管是那出身官场的林冲、秦明、徐宁、裴宣、杨志、索超等,还是出生江湖绿林的杜迁、时迁、马麟、邓飞等,亦或是三阮这等小民,扈家兄妹、李应这般的大户。 陆谦把这些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惊奇,自己穿越一年有余,却还不晓得这老赵家的朝廷大官儿,在官民的心目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可笑那宋徽宗沉溺于玩乐享受,尚兀自认为自己的江山是一派盛世华年呢。 这处瞧看,却是陆谦还没有真正的完全默契现下时节。他的前世今生中是都没如此残民害民的记忆,上辈子他对赵宋的记忆那便是繁荣富裕,文章盛世,只武力底下;而这辈子陆谦的记忆里,这看似繁荣的赵家江山下有着数不清的腌臜勾当,但如此大手笔的还未曾见过。 陆谦是“见多识少”,肉体的记忆他固然是继承了,但记忆的只是大脑皮层中烙上深深印迹的人和事,一些杂事却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知晓,如此之事在赵宋历史上,并不少见。如那神宗朝元丰七年,澶州、滑州一带,以单安、王乞驴、张谢留等为首的保丁,曾发动了一场规模较大的起义,一度还攻入卫州城。 这保丁就是保甲法所至的民兵,保甲法是熙宁变法中的诸政策之一。乡村住户,每十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以住户中最富有者担任保长、大保长、都保长。编练民兵,用以防盗/防止农民反抗,亦起到增强军事力量并节省军费开支的目的。 只是再好的政策,放到不怀好意之人的口中,也会给念歪念偏。 王安石被罢相后,亲自走到前台主持变法的宋神宗,改元元丰,将陕西、河东和河北五路义勇,并排为保甲,本意是要编组保甲以御寇。可官府频繁的教阅,却给保丁带来深重的负担,不仅严重影响到家庭的农业生产,还要受尽保正、保长、巡检、巡检部属的指使,提举保甲司的指使、勾当公事等等的欺凌和勒索。以至于不少保丁宁愿自毁肢体,以求免于教阅,逃亡的事件更是层出不穷。 赵宋对农民的压迫是很苛刻的。南宋朱熹就说过: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赋敛烦重可谓数倍于古时。但姓赵的聪明就聪明在,他们虽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但总是叫百姓们还有的一口饭吃;同时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养出来了大批的好狗。 但在有的时候,士大夫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那后果就严重了。 保甲一司,上下官吏无毫发爱百姓意,故百姓视其官司,不啻虎狼,积愤衔怨,人人所同,遂起而反抗。 事势的发展,恰好走向了宋神宗意愿的反面。而如此也是旧党大佬们和其支持者们正所希望看到的。 要说这当中没有旧党的手脚,那是人就都不信的。 谁叫这变法使得豪强土地兼并和放贷都受到了不少限制,使得官员减少了一些特权,这不仅触犯了官员的利益,也触动了豪强的利益。而后者可不就是保甲法里的保长、大保长和都保长么。 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保正都叫晁盖的。 宋神宗本就因为西军对夏作战的接连失利而精神大受打击,身体久病。元丰七年时候已经病体沉重,这年生出的保丁起义对之更是一记沉重的打击。因为这件事直接怼的是保甲法。此法若非是“害民残民”之恶法,何至于叫保丁愤而起事,攻州陷城? 作为一理想主义者,赵顼(神宗)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理想,他希望重建强盛的国家,再造汉唐盛世。当这些梦想破灭之时,赵项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那第二年,年尚不及四十的宋神宗便撒手人寰。九岁大的儿子赵煦继位,是为宋哲宗。他耗尽一生心血的新法,在他死后不久,就被他的母亲高太后——被文人士大夫称为女中尧舜的高滔滔在九年的执政生涯中全面废除。 所谓,“司马光入相,新法悉皆休”么。 四五十年里新旧党争,各种手段,早无所不用其极。现如今宗泽所言,只是旧日手笔,被蔡京等拿来改头换面再来施展。【个人之见,许偏激了一些。因为北宋一百多年的历史里,发生了二百多次农民起义,但规模大多很小。波及范围不会超出一州之地去。如方腊起义这样的,是极少的。这般情况很难说是政策的对错而引起来的,内中因由很复杂,但其间必然有官员本性、出发点等不同所造成的‘事故’。】 百姓的身家性命在他们眼中可不值一提的。神宗朝蒲宗孟知蒲州时,对民变百姓进行残酷镇压,“虽小盗微罪,亦断其足筋。盗虽为衰止,而所杀亦不可胜计”。元祐三年(1088),将官童政在镇压广东岑探领导的民变时,“贼杀平民数千,其害甚于岑探”。 这大宋朝的官儿就除了名的对百姓不吝惜,往往是“官兵盗贼,劫掠一同,城市乡村,搜索殆遍。盗贼既退,疮痍未苏,官吏不务安集,而更加刻剥,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嗷嗷之声,比比皆是,民心散畔,不绝如丝”。军事镇压之后,地方上每每都由是凋瘵,不复昔日之十一。 大厅上最有文化水准的便是高玉,听了后想到江南子民,感同身受。当下叫道:“三十年来,元老旧臣贬死殆尽,今日朝堂之上,当政者皆龌龊邪佞之徒,但知以声色土木淫蛊君心,不以地方生民为意。彼花石之扰,括田之策,尤所弗堪。东南之民,苦于剥削久矣!齐鲁富饶之地,亦将尽夺赤子膏血也。” “然则蔡贼阉党尽皆狡诈,焉能不知道怨气充塞,必盗贼偏野,人心携贰,可使得天下板荡。如此乱政,帝王焉能不怒其奸欺?恐畸变天下之日,便是彼辈之权势必如烟云散去之时。届时性命甚有不保之危。” “这般风险下,数万条乃至更多的人命,在他们眼中又算的甚呢?” “贵寨仗义行仁,声名远达,为万民敬仰。如黑夜之火炬,叫齐鲁百姓振奋,义气男儿信重。彼施展恶政中,群其愤怒之下,大头领若是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旬日之间,十万众可集。倒时,天下皆可去的,其辈岂不惊惧?自是欲除之而后快者。” “先前数番兵马征讨足可见彼辈心意。那来日高俅统帅精兵强将杀将来,更是如此。” “而将两者混为合一,于彼辈只见便利,不见短缺。以奸党佞臣之狼心,如何使不出来这般恶毒计量?”一句话利益使然。 豹子头林冲轻易不在重大议事当中早早发言,但今日也按耐不住。“大头领,自古书传所记,巨奸老恶,未有如京之甚者。其献媚人主,竭四海九州之力以奉帝王,钱粮系其命脉也。然天地所生货财百物,年止有数,不在民间,则就在公家,奸相安能致国库丰饶,而不滥取于民脂民膏?”整块蛋糕就那么大,朝廷官僚多吃上一口,民间百姓就少了一口。饿肚子没事,只要能食之果腹,百姓们就不至于揭竿而起。但蔡京、杨戬之流所行的括田之策,朱勔于江南所行的花石之扰,便就是叫他们自己吃饱吃撑,而让万千百姓饿毙。那百姓们又岂会真的束手待死? “陆谦非是痴儿,深知道世间的险恶。于蔡京杨戬之流,无须于最恶之端猜度,平常心度之,即知道他们会作何选择。宗先生之言,我是深以为然。” 陆谦目光从在座所有人面上扫过,一种肃穆之情油然而生。直到他的眼光从李铁牛的面上掠过,揭过飞天虎那张老脸,见到如花似玉的一丈青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陆谦气势在一点点孕育着。只待道出一番震耳欲聋之策,既叫摩尼教盟友们安心,又叫梁山泊头领们士气高涨。 “哥哥,反了罢!”就这时,黑旋风乍然大叫一声。 …… 最后一截写的很痛苦,整整快俩小时,才勉强凑成了一段言辞尚通达,意思较为明白的段落。 第二百五十八章 节度使算甚,九五之尊亦可【求订阅】 “哥哥,反了罢!”李逵乍然大叫一声。“俺铁牛和麾下弟兄愿做先锋。把山上的人马尽点起来,并这十数万百姓都尽数起去,豁出气力招军买马,杀将去。这等鸟朝廷鸟皇帝见了便是作呕,便是泼出一条性命去,也强似与这昏君奸臣蝇营狗苟,见了受气!” 自打陆谦提出割据胶东,行前唐藩镇故事,梁山泊许多头领就都以其为毕生之大目标。前唐藩镇是多么骄横众人皆是知道,听调不听宣,皇帝也不晒。名是节度使,大权在握者,便就是那地方上的小皇帝。 虽然梁山泊不仅扰‘民’,更是杀‘官’,早就是实质意义上的反贼。但是聚义厅里,每个人却都清晰的铭记着‘藩镇’二字。以至于李应、扈成之流,在最初的无可奈何之后,很快便就融入了水泊。周通、李忠、蒋忠(蒋门神)之流更是满心的庆幸。本以为登上了一艘早晚要翻的小船,哪里想到这船还生着一双翅膀,人家是水上飞机。 实因为陆谦为他们画下的那个大饼,叫一干人心悦诚服。 “哥哥,反了吧。这等朝廷,这干奸佞,不为人君,不是人子。”刘唐第二个叫道。 此个‘反’意,却是真正的造反,那是真要与老赵家划清界限,就如原著上起兵造反,封王建制的田虎、王庆、方腊一流那般。 “反了,反了。如此朝廷,长不得。”阮氏三雄亦如此叫着。大厅上一时间沸腾,那韩伯龙、樊瑞、薛永、李衮、项充、汤隆、焦挺、郭盛、吕方、时迁、邓飞、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文仲容,并着张顺,尽这般高声叫着。 而林冲、秦明、徐宁、杨志、索超,合着李应、扈成、安道全等人,此时却满脸的纠结踌躇。 陆谦向方天定递去一个眼色,方天定也非不知趣之人。知道接下事情恐不是自家人能听的了。便拉着兴头正盛的方杰,合着高玉、庞万春等,起身告退。 在摩尼教众人退去后,聚义厅上气氛陡然沉闷。刘唐、李逵他们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林冲等人。 豹子头知晓自己的于大厅里的份量,起身说道:“不知道大头领有何主见?是反是和,林冲静听吩咐。这条性命就托付给大头领了。” 本心里,豹子头未尝没有‘衣锦还乡’的念头。可兄弟义气,还有眼下的一幕,实在叫他说不出倾向于老赵家的话来,叫他只能投下弃权票,一切为陆谦马首是瞻。 “林教头这话说进俺心坎上了。一切就听哥哥驱使。”秦明接着第二个表态,一如林冲。 青面兽是第三个,“杨志浊世踌躇三十年,不曾有几日真心快活。打上了梁山泊倒真快活来,强似在这昏庸奸臣的手下受气!”这却是第一个露出较为偏向造反派态度的官派人物。竟然是杨志,陆谦听了都觉的惊讶。 徐宁是第四个:“哥哥的文韬武略徐宁向来是佩服的。”指引道路那都是高人智者做的事儿,他一武人,听命行事就是。 下面的索超、李应等人还有甚可选择的?尽是弃权票。 可如此压力却就要转到陆谦身上了。 凌振这时战起身来,他自从投效山寨后,就一门心思扑在了砲营上,其他事物上与山寨中的存在感甚低。此刻倒高声叫说:“当今赵天子荒诞,任用群小,交通女真蛮夷,谋破契丹,宁不知是福是祸也。那女真蛮夷能以两万人马杀败契丹大军数十万众,岂不亦是虎狼之国?如今朝廷的兵马军将能战者,只西军,可不比开国时候兵精将勇,名将如云。彼时赵氏与契丹二十余年厮杀且攻少守多,敌强我弱之势万民皆知。现如今联金攻辽,事若不成,必教北虏震怒,天下将多事也;事若成功,去了契丹来了女真,乃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以女真之凶猛,为恶岂不数倍于契丹?祸不旋踵,社稷崩坏也非不无可能。是成是败,以小弟之见,就在于数年光阴中。” “哥哥们何不暂做忍耐,以藩镇侍东京,蓄养实力,以待来时。届时哥哥起一旅之师,乘机取赵氏疆土。区区节度使算甚,便是非常富贵,位居九五之尊亦可,小弟愿做牛马为辅。” 作为一个画饼画圆圈的功力甚是不凡的存在,陆谦本以为自己的本事就挺牛逼了。但现在停了凌振的这番话,他嘴巴都张大了。这凌振是道尽了他想说而未说之言。 这番话如果是林冲、徐宁、杨志,甚至是秦明说出来,他都不觉意外。却没想到是出自原著上甚是没存在感的轰天雷之口。 “哥哥恭俭仁恕,出于天性,来日若能称孤道寡,百姓之利好,较之今下何止十倍?”铁面孔目与陆谦相处日久,并不以为陆谦仗义行仁,扶危济困只是为了邀名卖好,如未篡时之王莽一般。 那对女干淫杀戮的厌恶,对烧杀抢掳的厌恶,对滥杀无辜的厌恶,是挡也挡不住的。 对于百姓性命的爱护,就是陆谦不同于真正的江湖绿林之人的最大区别。身为六案孔目,裴宣见过太多太多的囚犯,内中千千万万,各有不同,他不觉得自己这双眼睛会有看错。 志气轩昂,胸襟秀丽,有养济万人之度量,怀扫除四海之心机。 被那狗官陷害,发配沙门岛,裴宣本已经心如死灰,却不想老天待之这般的好,生生撞入梁山泊里入伙。叫他奉了这般一位人物做主。 “咕嘟……”若青蛙一般,铁牛大大的吞了口涎水。他心胸中本是一股子对昏君奸臣的杀意,并不认为大军向西杀去,就能的打破东京城,杀进金銮殿里叫他哥哥做了皇帝位置,也能封他铁牛做个将军,让老娘好好地欢喜欢喜。那只是图个痛快,图个发泄。 哪曾想这山寨里真有这等人物,去真的肖想整个天下。偏偏那轰天雷还说的似模似样。就是刘唐与阮氏三雄都起了心思,眼睛里绽放起精光来。 还是那一句话,谁人不愿得荣华富贵,公侯百代啊? “凌副使好见识。”林冲猛地喝了一声彩来。上山入伙已然这般长久,却不知道凌振还有如此的见识,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凌振脸上一阵潮红,言道:“教头夸奖了。俺只是去大名府做公时候,与一茶楼处听得人褒贬联金灭辽之策,说了这么一耳朵。是深以为然,由此记在心头。” “那人年不过三旬,端的韬略了得,似是大名府本地人士。来日若能寻得,务要襄请到山寨,当是如鱼得水也。是那张子房、诸葛孔明之流的人物。” 陆谦听凌振如此说,眼睛里全是圈圈。大名府里他有记忆的只有卢俊义一门,外加梁世杰、李成、闻达和索超,多是那武力过人之辈,其他人等哪里记得。也不知道这凌振所言之人,是水浒原著的遗才,还是正史上的名臣。 但这件事于他心中却给记挂下了。 “陆谦为一介俗子,不敢有南面称尊之野望。只是蔡京那厮设计最狡,用心最毒,天下皆知。非为宗先生来相投入伙,单是叫我知晓了,自不能无视十数万人命。” 陆谦把手一招,叫人把地图挂上。却是一副京东两路合着河北的地舆图。虽然精确度破差劲,但河流山体城池相差仿佛。 唐伍与周大明把地图布置好,二人战列边上。陆谦从前者手里接过一根竹鞭,点在胶东半岛。 “登莱之豪富,天下皆知。如能打破彼处,如宗先生之言,百万钱财俯首可得。” “再以百万之私济水泊外众生,则百姓皆可得活。”那什么一半一半的,陆谦就不言语了。 “然登莱之地离我梁山颇远,钱粮周转多不方便。” 大厅里一干头领对此没什么表示,远了一些又如何?齐鲁之地还有能挡得住梁山军的城池么? 要如宗泽所想一般,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便只有此法可行。盖因为这梁山泊周遭府郡多被攻打过,浮财已收揽。唯独剩下的徐州,只一州之力也收揽不到百万钱粮,更重要的是,人家地主老财都是长着腿的,是都可以跑得。 而登莱之地,三面临海,便是有那海商,又能逃去多少?并且那里本就是计划中的立足之地,听到陆谦这般说来,一众头领已是认可。 陆谦尽看在眼中,不置一词,只将竹鞭点在地图上一大红实心方框处,在梁山泊现下的制图标准中,城池是用实心方框来表示的,县城、府城、名郡、京师,总共划分四等。眼下这大红实心方框就代表着第三等级,上面标注的有名字——大名府。 与其现下里就奔向胶东,不如北上大名。其在梁山泊西北方,距离只二百里。不仅富贵之人云集,朝廷亦在那里囤积了许多钱粮军器,设下了诸多军兵工坊。若是把那儿拿下,呵呵,收获之丰不次于登莱,且更方便容易。登莱是两个州府,大名城只是一座城池。再则拿下了大名府,短期里也便是打消了北部的威胁了,还能收获诸多刀兵器甲,乃至不少工匠。可谓一举多得! 沉着如林冲,看到陆谦竹鞭指向,都是一惊。大厅里如李逵这等的莽汉,都不禁叫了出来。 大名府乃老赵家四京之一的北京,河北东路路治,是整个河北的心脏之处,真实作用与地位,还要超过宗庙社稷所在地的南京应天府。(宋真宗景德三年(1006)二月,以赵匡胤曾任后周归德军节度使所领之宋州(今商丘)为帝业肇基之地,升为应天府。)与西京洛阳比肩。 比之梁山军打破的济州府城、濮州府城高出两个层次,就好比后世的魔都市与普通地市之分。在场的诸多头领,那是想都没去想过。至少现下这个时候,那大名府是不会肖想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小李广晋职回青州,梁山泊分下三路兵 且说那濮州。自关胜南下清河惨败,刘珍便再不敢叫兵马越‘雷池’一步。与阳谷只止县城。再下便是范县,向西南折个七八十里就是濮州,与濮州折向东南去个六七十里便是雷泽,其位于范县之正南方向。向东就是济州府城,已经近梁山泊最南端。 濮州府境内狭小,除府城外,只雷泽、范县和西部的临濮三县。如此东线的范县与雷泽,外加济州府境内的阳谷县,便成为刘珍部兵力的主要驻扎地,而濮州府治就是三处驻军的补给地。 现下彼军之中,钱粮官为潘袞、刘光世所任。关胜引兵屯驻阳谷,伤势未愈的王世宣屯兵范县,一样有伤在身的宣赞领兵屯于雷泽。 而小李广花荣却要告辞返回青州了。后者枪法精湛,一手神射便是宣赞也见了也呼真当敌手,且为人谦和有礼,人品样貌,身手本领,样样不俗。非但与关胜几人十分相得,就是那刘珍、刘光世见了,也都深爱之。尤其是后者,打关胜处撞了疙瘩,便就全心来拉拢花荣。 小李广远不如关胜高傲,深知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为人的他,一意只推往慕容彦达身上。后者得刘光世使人传递的消息后,当即就严词拒绝。青州与梁山泊只隔着一个残破的东平府,上次更是惨遭贼寇攻城,慕容彦达每每想起就心有余悸。正愁手中良将不够使,那里还会把小李广让给刘光世?前脚拒绝,后手就使人发来公文,表花荣为青州团练使,要他速回青州。 花荣接到公文就去与刘珍告辞,刘珍再是不舍,也无强留人的道理。小李广出了濮州城,便寻了方向一路东去,半点不将‘梁山泊’放在心上,乃是要去郓城借机拜会宋江。上次经过的匆忙,不及前去拜访,现下却是从容的多了。 那撞到了梁山泊的巡哨兵马,身后的心腹亲随便就大刺刺迎上前去,将一令牌抛去,那就是一路畅通。自然花荣也看到了水泊外许多处粥场附近的窝棚、草屋里,内中住满了的百姓,只他所见怕就有万人之多。对于梁山泊恩养了如此多百姓这般长久,花荣是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只可惜他有军职在身,而梁山泊再是仁义无双,他们也是反贼草寇……,这个不说也罢。 如此快马加鞭行到郓城县,打听得宋江任了新职,以公人刀笔吏之身份提领郓城城西诸乡镇保丁民勇,花荣便也不去县城,径直去了驻处里来求见。这驻处乃是一地主的庄园,主人家逃难了,被郓城县征辟做公,那留守人丁如何敢强抗? 且这里虽是公房,内内外外,却有不少宋家庄旧人。见到花荣前来,知晓他与宋黑子的情分,自不须经过官场仪节,便由了人进内堂会见。花荣在堂外卸去了行装,进得屋内见宋江便拜。宋江忙挽起人来,向他脸上端详了一会,笑道:“贤弟来去刀枪战阵里,却喜身体无恙。我曾听得范县大战,东昌府的张都监并两员副将,还有张太守的二公子,都被梁山泊强人掳去了,昼夜以贤弟安危为念。”一壁厢叙话,一壁厢吩咐厨房里预备酒饭。 酒饭陈设在内堂,宋江便请来雷横一同坐地。席上花荣将范县之战前后一一叙来,再把自己听到的些许事儿说来,直叫宋江与雷横感慨梁山兵势越发强盛。如此花荣就说道了自己于水泊边上见到的诸多百姓,甚是愤怒。如此般百姓赖一匪寇瞻仰,传播出去,朝廷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威仪尽丧? 言及此事,宋江亦是苦闷。雷横在旁将时文彬之言一一道出,先前花荣与宋江书信往来,也略微提点过此事,现下里不形之于文字,当面言语,又更透澈了些。小李广听闻罢,遂即叹道:“满朝朱紫无人理会得十数万生民的安危,倒是一个山贼草寇,却恁地留心。大笔钱粮如粪土般泼洒,着实叫人感叹。此事非同小可,如此这般下去,来年梁山泊将收尽齐鲁生民之心也。”宋江、雷横只得摇头。 次日里倒是一个好天气,风雪暂歇。 宋江带人送别花荣归去。直送出去十里远,黑三郎还要再送,被花荣止住。恰巧那不远处有一草亭,石勇已是宋江面前的得力人。这人去打扫得洁净,平平荡荡,一些渣滓也无。 诸人在此话别,雷横提壶,石勇捧盏,酒斟满了,宋江接过来,与花荣把盏。“贤弟,我等相交多年,虽聚少离多,却肝胆相照。今日这一离别,不知再能像当年开怀畅饮也无?你看现下,自大梁山泊兴起,各州府便不是先前那般安定。陆虞候固然仁义无双,但匪就是匪,兵戈起处人烟渐渐零落。此去青州,虽然三山已消除,可旧患方去,新患已生。想地方情形,恐比不得以前平靖,贤弟却要小心。”黑三郎也是聪明人,听得出花荣对梁山泊的钦佩,便就再不提陆谦一句的坏话,现下也只是用官匪之别来扎下一根刺。 至于现下的青州,宋三郎人是没去过青州,但是有孔家兄弟在,青州于他亦无甚秘密。 自打梁山泊扫荡青州后,那益都城固然没被打开,官府尊严却也扫地。这便是一个火星,叫青州府内往日因官府威严而压制下的矛盾猛烈迸发出来。且知府慕容彦达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手段恁地叫人心寒。如此贼寇再生来,亦无人为官府出力。是以现下青州还没往日来的平静。 花荣听了触动心事。“官匪,官匪——” 与此同时,梁山泊里。 大校场上数千兵马罗列,老远看到数十面旌旗,在风里飘动,。来到近处,校场打扫得洁净,五七千军马,盔甲鲜明,两排列队中间显出一条人行大道。众人簇拥了数位好汉,由此经过。那阅兵台上,有人拿了五色旗发令,等人经过了,那红旗展动,这人马便变了个四方阵式,布在校场中心。旗门影里,金鼓齐鸣,早见陆谦全身披挂,率领一干好汉及近。校场里数千军马,静悄悄地排列了阵式,一些响声也无。但见那方阵罗列的队伍,戎装鲜明,犹如地面排下了整齐的锦堆。在锦堆上面,云霞灿烂的飘动了旗帜,在风中卜卜作响。 今朝梁山大军兵发三路,一路向东打青州,一路向南攻徐州,再有一路往北破孟州。 正所谓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说白了就是要声东击西,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敌志乱萃,不虞,坤下兑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 陆谦的目标是北京大名府,但表现出来的模样,则是要攻略北部的孟州、高唐,南面的徐州和东侧的青州。至于为什么舍距离最近的东昌府而不动呢?那是因为东昌府向西挨着的就是应天府,容易引发东京城过于剧烈的反应。且东昌府并不昌,与濮州一般,只有府治单州,外加成武、鱼台和砀山三县。全部吞吃了又如何? 梁山泊北、东、南三路主将依次是林冲、杨志、徐宁。 旗下是韩伯龙、邓飞马麟、李忠、周通、蒋忠等将。那蒋门神第一遭出战就是跟着林冲回去打孟州,继而再攻夺高唐。 那孟州已经换了新官儿,调入了新军驻扎,可却是挨过箭射的鸟儿一样,受不得半点惊吓。 豹子头引兵还没过黄河,那人就落荒而逃,奔去了大名府。待到林冲引人杀到孟州城下时候,彼处已经见不到一兵一卒了。城门大开,数位上回留下性命来的士绅富贾引人在门前恭候大驾。 如此梁山泊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孟州。而那向东向南去的杨志、徐宁二将,此刻还没到底儿呢。 那小李广进入青州地界,意中所料,渐渐东走,人烟变得凋零。几次路上还遇到了小股盗匪,或经花荣杀退,或经花荣道出姓名来,盗匪一轰散了去。花荣为着免了路上纠缠起见,便就叫随从撑出两面旗子,在空中招展。一面旗子写着青州团练使,一面写着小李广花荣。这些青州地界新生出来的盗匪,都是那青州本地人,小李广这名声,他们恁地不省得?因之花荣一路行来,却也平靖无事。这日来到益都地面,花荣还在一镇上吃酒,便接到了慕容彦达快马发来的书信,要他速速赶回府城。 花荣遂不再怠慢,催快马奔回益都。行到益都西门外约莫五六里地方,只见一批人马,约莫百十名,排成七歪八倒的行列,向着益都挺进。那为首的人见到是花荣旗号,躬身迎到马前。口里唱着姓名,却是益都县衙的马军都头田武,今在各村镇招揽了一批民壮,速速送回府城。 花荣问及青州境内近来如何多出这般的贼匪来时,田武唯唯诺诺不敢言语。他不言语,花荣便就不知晓么。天寒地冻,大雪铺盖,生民们短衣少食,而慕容彦达只下令各县知县招募壮勇民兵,从不曾有一行文叫赈济灾民,救济百姓的。 百姓穷途末路,除了落草为寇,还能作甚?只是这般时候,慕容彦达不叫民壮防御盗贼,如何叫人都往府城聚集? 田武自惊愕的看花荣,回道:“将军莫非还不知道,近日济州府、东平府相继传来公文,却是梁山泊贼寇大兵出动。发兵三路,豹子头引兵夺了孟州,兵锋直指高唐。青面兽引兵东进,已经进到东平府。还有那金枪手徐宁,亦领一支兵马朝南去了……” 花荣大吃一惊,不曾想如此季节了,这梁山泊兵马还能大股出动。随即他便想到了自己在水泊边看到的一幕,据说梁山泊设立了五十处粥场,那每一处都聚集了数千生民,整整十数万百姓赖之活命。梁山泊再是家底丰厚,这般开销也自吃力。也怪不得他们会在这时候大举出动。 只是片刻,小李广心里就已经为梁山泊寻好开解的因由了。 第二百六十章瞒天过海曾头市,最顶级Mt【求订阅】 这梁山泊之局已做到那精妙处,如是将一青蛙置于冷水中,下方干柴已点燃,只待些时日后,便是青蛙察觉不对,已经釜底游魂,再难做那挣扎。 可现下里,寒冬腊月,年节将至。梁山贼子却猛地发出三路兵,厮杀将来,消息传开后,叫一干知情人心中无不是大惊。 那十节度兵马调集,还需数月的时日。高俅大军征讨时日,乃定于初夏。 如此可不能叫梁山泊贼人逃脱了。 万好,三路兵马主将皆非贼酋陆谦,水泊边上,五十处粥场亦如平常般赈济难民。那东京城内一干人等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有那一道呈文到了东京城,因言道武事,正要先由枢密使郑居中批阅。此人字达夫,开封府人,乃先宰相王珪之婿。他见呈文里说得高唐十分荒凉,兵马不上千人名,未免大吃了一惊。却是那前任高唐知州高廉,在先前事态平息后曾向朝廷禀报,总说新募得两千青壮,兼之残存的败兵,大名府又调往了两营禁军,现今兵马已有五千名数。可现下里看,却是三停里的一停都不足。 固然现任的高唐知州如今叫苦不失,恐更是为了好为他不日的丢城失地之罪脱难,但如此盖子揭开来,也可叫高廉吃罪不起,更恐会牵扯到高俅来。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郑居中是乐得看那高俅倒霉。谁叫那厮的手脚是越深越长?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也。转眼,郑居中心中就已经有了定策。 这高唐州现任知州乃是杨戬的门客,自有些威福,但只懂得些吹弹歌唱,至多也不过会制两套曲予,献上几首吹捧之词,懂得鸟兵事! 郑居中甚为知枢密院事(简称枢密使),乃大宋朝武臣之首。虽然在赵宋时候,此职衔实权愈小,缩水不断,但依旧是管理军国要政的最高国务机构,枢密使的权力与宰相相当。 老赵家的二府三司制度,便是以掌管军事的枢密院(西府)和掌管政务的中书门下(政事堂、东府)共同行使行政领导权,并称为“二府”,为当时最高国务机关。 是以,他是真正的国之重臣。眼下之时,郑居中更是能与蔡京掰手腕的强力之士。纵使早前他为了迎合帝意与争夺权力,做了串通刘正夫攻击张商英和刘逵,助蔡京复相之事;但现在他也继而步了张康国之后尘,事事与蔡京作对,却一时为士论所望。真的是呵呵了。 这家伙虽然亦不干正事,可只因为与蔡京作对,先前的污点就被尽数清晰,或是被视而不见,现下的士林声望竟然还不错。唉,只能是,谁叫他边上有蔡京这个吸引仇恨的Mt呢? (张康国,崇宁三年(1104),为尚书左丞,旋知枢密院事,受徽宗密令牵制蔡京。被京指使台官弹劾,未几暴死,或疑被毒死。) 郑居中是赵佶手中用以牵制蔡京的一枚棋子,童贯便是赵佶用来牵制郑居中的棋子,而高俅又是牵制童贯的棋子。可这并不意味着郑居中与高俅的关系便和睦了。童贯固然势大,却更多是督掌兵权,而既然督掌兵权了,那又如何能留在京师?只说这京城之内,高俅又何尝不是在制肘着郑居中呢? 只不过时过境迁,于眼下时候,他却要替高俅遮奢一二。当时且把高唐公文压下。当日晚间,派人送到高俅太尉府。高俅见了亦是气急败坏,这关键时刻,他却是不容有任何人跳出来败坏他的机缘的。 着人招高廉来问话,后者亦是在府里居住。不多时便被引到。高廉头戴玄巾,身穿一袭帔褐。前撒着一撮短须,枯黄面皮上带着几分尖利与刻薄。高俅在他周身上下打量过了,便道:“看你恁般模样,不像个亲民之官,更是一道人。怎怪人说你在高唐政缋十分恶劣。你若真有心求道修真,我便放你个道官,如此你也快活,亦省却让我作难。” 高廉面相本就刻薄,如今死了妻小,便更见甚。他本高俅此时寻来,本以为是有要事相商量,却不料高俅劈头盖脑就是这般说辞。躬身笑道:“蒙兄长照护,将小弟调回东京,在高唐州事情,早已过去,兄长何以又来提起?” 高俅道:“今日高唐州新知州有呈文来京。道是该处兵马不满千人,言下之意是守不得城池,错不怪他,而是你这前任。你在任时,报得是五千名兵马。我虽料你从中要吞没些许,却也想不到吞没了许多!” 高廉怪道:“这新任知州,到任后不立刻做言,现下梁山贼要杀去了,他倒知晓呈文朝廷了。既是杨戬门下清客,充甚君子,却来揭发前官之错。”五千兵马的钱粮,只需朝廷按时播发,那是那千人的钱粮全都发了,新知州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高廉因为前遭之差,不仅家眷受难,更丢尽了家私钱财。那临走之时如何不借机赚上一笔来?那新任知府坐享其成,彼时按捺着不动,现下却变成包黑子了?惹人耻笑。 高俅冷笑:“你不自己揣想些,兀自埋怨后任。你落下这等大弊端,教我也无法替你遮掩得。高唐是在贼窝边上的州县,朝廷特地要多练些军兵。一应粮饷器械,都加多支给,你吞剥得厉害,教后任如何把守这城池?” “现今梁山贼兴兵犯城,高唐州如不战而下,若有人奏明圣上,官家问起如何以往的一些准备都变的乌有,我是照实说了,还是欺瞒陛下?届时休道你有罪,便是我也要承担几分干系。”那高唐州新任知州乃是得杨戬看重的门客,特放到高唐州,好等来日沾染些功劳,不可小瞧人。 高廉不觑还有这般难处,也是坐蜡。这高俅说的十分近理,那新知州是杨戬的门人,是的确能指使人不买高俅颜面的。便低头想了一想,笑道:“小弟有一计在此。” 高俅道:“你且说来。” “方今宫里的事,梁太尉作得一半主,休说蔡太师父子,便是童枢密也要他在里面做些手脚。小弟之意,拚了向梁太尉进些金银,请他在圣上遮掩此事,将来那高唐州事发,亦为现任知州遮掩一二。只其安稳渡过,想来杨相公亦不会计较,如此便可支吾过去了。至于枢密院这里,此时是郑相公执掌,自可便宜处理。料那一州人马小事,官家也不会来追究。”高俅左手抚案右手清理了髭须,望了高廉沉吟着道:“此计较甚是得益。只梁太尉处……,非同小可。” 高廉笑道:“小弟约可凑上两三万数目,若是不足,再请兄长垫付一二,将来小弟放了外州优缺时,自当加倍孝敬兄台。”高俅失笑:“你我是兄弟,不须去计较这等小事。”高廉这几年在高唐州为祸不小,那所得的银子可不是都进了他自己的小仓库的。 再说林冲这儿,即并不血刃拿下孟州后,高唐州也不堪一击。那知州缀城而逃,甚是狼狈。豹子头轻易夺取高唐,只痛惜那高廉早一步走了。接下来梁山泊大军囤积于高唐,放出风声要再接再厉攻打凌州。 那凌州官军亦是稀松,如此风声传播开来,却叫那凌州西南的曾头市上一干人物恼怒。 前文已经说了,曾头市的实力不下于独龙岗,且与左右官府的关系更加亲近。盖因为曾头市的人能从北地弄回良马来,那左右青州与凌州官府,与之往来甚是紧密。而现下自从东京城里掀起了联金灭辽之声浪后,曾头市便就更加得意了。 短短几个月里,曾头市之实力已经上扬了好大一截。 若说先前的曾头市不弱于独龙岗,那么现下里他们就真真超越独龙岗了。 如此一支兵马,且与官府交好,自然不能小觑。林冲停兵高唐州,静待后续援军,理所应当。而那曾头市亦是胆大如斗,梁山泊还没杀去,他们先就聚集着四五千人马,扎下寨栅,造下三五十辆陷车,发愿说与梁山泊势不两立,定要捉尽山寨中头领。更有一般堪恨之处,其杜撰几句言语,教市上小儿们都唱,道: 摇动铁镮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清水泊,剿除陆谦上东京。生擒豹子头,活捉花和尚。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那消息传到大寨里,便是众头领早知道曾头市是敌非友,亦个个气炸肚皮。 方天定听了都要心中大怒,道:“这畜生怎敢如此无礼!”梁山泊被他们一干人默认是实力尚在摩尼教之上的所在,曾头市如此狂妄,那摩尼教在他们眼中岂不更是小觑。 陆谦听了心中都要动怒,“夜郎自大之辈,好大胆。待大军扫平北京城后,我须亲自走一遭。不捉的此辈,誓不回山。” 是啊。梁山泊现下里最大着处是在北京大名府。一干头领自要忍耐下怒气。然相对外头,陆谦却是要‘勃然大怒’,直言要扫平曾头市,叫那一干胆大妄为之辈,尽化为粉齑。 这曾头市真是一个好队友,配合的默契。完全做到了一个顶级Mt应尽的职责。 设计时候,陆谦就有想到了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妄为,这般的与老赵家卖命,如此的配合梁山泊。 如此,平静的水泊陡然热闹起来,却是要兴大兵了。水泊外这般多的人,山寨但有个风吹草动是遮掩不住消息的。可以想的出,内中定混杂着有官府的细作。是以,在梁山大军还没有彻底在郓城县岸畔登岸整兵,那消息就已经先送到了宋江手中。再有其报到县衙,而后被快马送到府城。 彼时,程万里正在为接到的一消息感到震撼。 这花和尚、武松等人,截杀了何太尉还不肯善罢甘休,竟然还协同淮西的一伙贼寇,打破了房州城,杀了知州并兵马都监,占据州城,真是肆无忌惮,真是无所顾忌,真是罪大恶极。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实力薄弱梁山泊,进退两难关大刀 且说那何灌之死,有那侥幸走脱的人,言语到当日凶徒,除梁山泊鲁智深外,还有一伙是操着淮西口音的本地贼寇。言辞里有‘房山’二字。 如此公文被快马送到房州知州张顾行,后者大是惊怒。当日他派公人土兵去捉拿王庆,就被那伙贼人持强杀散,将带队的都头及报人黄达都杀害了。他于次日计点士兵,杀死三十余名,伤者四十余人。 张顾行即日便与本州兵马都监胡有为计议,要添差捕盗官军及营兵,前去追捕。但因房山强人凶狠,官兵又损折了若干。待到那房山寨里喽罗日众,王庆等遂下山来打家劫舍来。张顾行见贼势猖獗,一面行下文书,仰属县知会守御本境;另一面便有与胡有为计议捕讨。只是时值冬日,不是用兵良时,这方才按捺了下。 现如今得到荆湖北路发来的公文,张顾行先是勃然震怒,继而就是惊喜。 何灌乃前任太尉,朝堂重臣,他的被杀不仅仅是个人计,更是整个朝堂尊严被践踏,是整个朝廷法度、规则的被破坏。老赵家的这些文官士大夫,那最最看重的从来不是天下,不是生民,而是‘规矩’,那套百多年前由他们制定下并且一直实施来的规矩。 所以历史上的狄青才会惊忧而死。 但那时候的士大夫阶层好歹还有点节操,谁也不能否认范仲淹的情怀。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仁宗朝了,而到了北宋末年,在蔡京、王黼之流当政的十数年间,北宋的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廉耻已经堕落到了无耻的境地。他们为了自己利益,在刚刚打退金兵的第一次进攻后,不仅不思危,反而转手就逼走了坚守东京的大功臣李纲。在第二次金兵围城期间,更是假传旨意,遣散斥退各路勤王兵马,以至于整个围城战中只有张叔夜引着一波民兵土勇进入了东京城。 坐拥百万大军,无数钱粮的老赵家,在靖康二年的时候,在敌军直捣东京的时候,双方兵力对比竟是敌众我寡。那盖是文官集团的政治斗争所致。 若是说范仲淹、富弼时期,北宋士大夫的节操还有一百,那王安石、韩琦、文彦博时候也还在及格线之上,可新旧党争一遭开启,士大夫阶层就争先恐后的越过红线,不停地刷新着底线。而到了蔡京当政时候,那节操不为负数,就是难能可贵。至于宣和末年、靖康年间,整个大宋朝还有节操可言的就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些毫无廉耻的士大夫一个个都聪明绝顶,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都在为着自己的利益斤斤计较,却从来不把整个天下得失放在眼中。 张顾行便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得到消息后,他先是暴怒。因为他的治下出了如此强贼,作为亲民官,张顾行是要吃罪的。继而惊喜又是为何呢?却是他依旧不把房山一伙放在眼中,天底下的强贼可不是个个都叫梁山泊,张顾行自持本州有着两千禁军,认为必能剿灭匪患。如此他就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了。 房州兵马都监胡有为亦想到了此处,兴冲冲的整点营中军兵,要择日起兵前去征讨捕杀。 却不想州城里的四营军兵问询忽然鼓噪起来,却是为两个月无钱米关给,今日扁着肚皮,如何去杀贼? 张顾行闻变,遂先将一个月钱米给散。只因这番给散,却越激怒了军士,却是为何?当事的,平日不将军士抚恤节制;直到鼓噪,方给发请受,已是骄纵了军心。更有一桩可笑处:今日本已经生乱,那军中的蛀虫还依照往日的常例克扣盘剥士兵,这简直是人不作死就不会是。 房州的军兵平日受的苛待剥削就已经多了,积攒了不知道多少戾气,今日先已经爆发了一波,叫那官儿识得了厉害,亦叫军兵们见识到了自己的力量。现下是一遭全发出来。军情汹汹,一时发作,把那都监胡有为杀死,生起了兵变。张顾行见势头不好,只护着印信,预先躲避。城中无主,又有本处无赖,附和了乱军,遂将良民焚劫。那房山上一伙,见城中变起,本就觑到了可乘之处。身边又有鲁智深和江南摩尼教中人看着,如不乘势领众多喽罗来打房州,真就叫另外两拨人马笑掉了打压。于是和其各寨贼兵,计数有四五千之多,攻向房州。那些乱军及乌合奸徒见势反随顺了王庆。叫后者不费吹灰之力就多占了房州。那张顾行到底躲避不脱,在城中被收敛出来,被王庆带到校场上,当众斩杀了。 州城被‘乱民’打破在北宋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毕竟一百多起起义了,即便大部分都是中小型起义,那攻破州城的例子也不稀奇。而且还是房州那种偏僻之地,若不是牵连到了何灌之死和梁山泊这伙乱贼,这事儿根本不会传扬开来。 程万里就是刚刚接到这一消息,那伙强人夺占了房州之后,竟然不再退去了,而是大模大样的占据了州城,还分兵攻取房州下属各县县城。心中颇感庆幸。这济州知府还是比房州知州要强的,虽说梁山泊攻城杀官,但至少人梁山泊从来不掠地。 甚至是官府只要不自己找死,人梁山泊就不会杀进城去,除非那官儿是罪该万死之徒。 比如济州城,比如任城。金枪手徐宁带引的梁山泊兵马‘眼睛’都不多瞧去一眼,兵锋直直向南,杀奔徐州去。如果说济州城还远一些,那任城可就在徐宁的眼皮底下,但任城县只是给出了一笔钱粮酒肉犒军,数额也不大,梁山泊却是“秋毫无犯”。对比那淮西之地的强贼,程万里第一次觉得梁山泊是如此的可爱可亲。 梁山泊大军出动,要杀奔凌州寻曾头市的麻烦,在程万里眼中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曾头市那般的嚣张,梁山泊如果不杀过去,岂不是叫人耻笑么?绿林草寇最重的可不就是那一张面皮? 无所谓的程万里却也着快马送信去濮州。政府运转机制缓慢的跟乌龟有的一比的赵宋,从来不曾成规模的培养过信鸽,许是是觉得不安全。张叔夜手中有个养鸽人,那只是他的个人行为。在程万里的脑子里,飞鸽传书是从来不存在的。 两天后的清早,陆谦已经亲引大军行到了东阿县西北,距离黄河只剩下一步之遥。为了不刺激阳谷的关胜,陆谦特意避开了阳谷,而向东北进至东阿县,这里也有黄河渡口。 “哥哥,独龙岗传来消息,阳谷县城的关胜依旧在按兵不动。” 军帐里,随军的诸多头领都在,就在朱贵通禀了如此消息后,无数道眼光看向陆谦。众人是没有言语,但他们的眼睛里却都在透着同一个意思。 “那好。咱们渡河!” 陆谦握起拳头,一拳砸在案几上。 他虽几路分兵叫官军摸不着头脑,曾头市的密切配合,亦起到了甚好的遮奢,叫他们弄不明白大军的真实目的,更叫他们对梁山军主力的出动放松了警惕。但一样是毫无置疑,如此分兵后的梁山泊也实力大减。 不管是徐宁,还是杨志,亦或是南下的鲁智深一伙儿,多有梁山骨干战力,如此一来几乎把梁山泊能征善战之人砍去大半。 而李应还需要留守独龙岗,陆谦又把刘唐留了下,再有坐镇梁山的阮小二、张顺,老巢之稳,还是可称为固若金汤的。【宗泽现下只负责水泊外粥场难民】 可那军前得力的人手就是寒颤了,第一猛将自是秦明,第二要数急先锋,再之下便斗转直下,只有郭盛、吕方、欧鹏、马麟、扈三娘之流了。 此遭陆谦征召扈三娘随军,那是名正言顺。一丈青双刀在手,武艺还要胜过欧鹏、马麟少许,在如今陆谦这波人马中,都是数得着的硬手了。 陆谦万幸的就是他边上还有摩尼教的强手应援,那庞万春还依旧在山寨养伤,方杰可是龙精虎猛。厉天闰手段也是不凡,别看人家低调,没甚存在感,却是方腊手下的四大元帅之一,地位与宝光和尚相差仿佛。原著上也是在败军之际与卢俊义对上,三十合丧命于枪下。这实力稳稳的超出陆谦来,那红光之盛比之霹雳火来也不弱分毫。【秦明二十合弱史文恭】 再有白钦、高玉,以及方天定本身,都不是弱手。这么一来,陆谦帐下“实力”便就剧增了老大一截。 也所以,如今的梁山实力直叫陆谦感慨:还是弱啊。 而阳谷县衙,陆谦刚才还在“想念”的大刀关胜,此刻正心乱如麻。他刚刚得到消息,却是那恩公何灌何太尉,在南下永州赴任的途中,被梁山泊合伙淮西的一窝强贼给中途劫杀了。 消息传来叫关胜好一声痛呼。 混迹官场多年的关大刀很清楚“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的道理。事实上大宋朝从来不缺猛将兄,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能得何灌赏识,这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即便何灌被贬官去了永州,那也只是暂时的。短则一年半载,慢则三两年,待到何灌东山再起,重新上位的时候,关胜压保不准才混到一府兵马都监的职衔。 可以这般说,关胜心底里的抱负,很大一部分都维系在何灌的身上。在关大刀的眼中,何灌是他将来长久发展的大靠山。却不想这靠山就如此的倒了。杀何灌的还是梁山泊,而前一阵文崔二人刚在阵上就他一命。这教他如何来处? 是欲为之报仇不是,不报仇也不是。进退两难,真教是愁煞人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论 “造假”之妙用【求订】 梁山军主力万余人渡过黄河,进到孟州城,后方飞鸽来报,却是关胜、王世宣等将依旧各自按兵不动。官军还是原先的样式,顺着阳谷一字朝下,范县、雷泽,仿佛一道坚固的堤坝,叫三县当中的官军都也不得向前去一步。 陆谦便就彻底把濮州官军的威胁抛之脑后,一心琢磨起大名府来。而青草蛇李四早就把大名府的里里外外给摸个通透,谁叫他走通了梁世杰府上管事的门路了? 那小谢管事是谢都管的侄子,后者可是蔡夫人的奶公。当初被梁山泊给捉拿了,好不容易活着回到大名府,是吃了不少惊吓的,身子已然垮了。蔡夫人是个念旧的,眼看谢都管要不中用,便有意栽培起了他那侄子。 现下李四拿着谢管事的门贴,不说那大名府内的官署都往来通便,却也是出入自由。连那守门军官都不会检验他马车里装了甚。借此机会,李四打大名府内的军兵作坊中为梁山泊拉来了不少好东西,比如那精铁、镔铁。 北宋时期,中国的铁产量是极高的——相对于古典农业社会。后世有西方学者估计,那最大值都达到了5万吨,而小鬼子估计的数值上限更是高达15万吨。这个产量几乎是1788年英国工业革命之始年产量7.6万吨的两倍。 作为官府的重要经营之地,大名府各兵甲作坊每年耗费的铁料就数以十万计。内中更有民间少监的精铁、镔铁,亦或者说是钢。 整个政治体系的腐败和变质,叫老赵家近年来新产的兵甲质量呈垂直下降,东京城里都如此,北京城内更是这般。李四手中有的是钱,而钱可通神,且他还与那小谢管事交往甚密,那作院作坊的官儿吏儿,开始还需要小谢管事牵桥搭线,后来就直接将那人抛开一边,直说明由李四去打点,他们这里只是一手拿钱一手交货。 最近的大半年里,李四从大名府处运回梁山泊的精铁、镔铁不下万斤,还收入了大批硫磺、硝石与皮革、兽皮胶、鱼胶等,可是叫梁山泊的弓弩器甲制造与仿制,节省了很多力气。 而李四更把大名府城内内外外给尽数摸透了。几次夜间有意的在城门进出,让他与守门的军兵还结下了不俗的交情。 现在这大名府在梁山泊一干人眼中,那就是通明透亮的。 大大的地舆图上,梁山泊与大名府的位置被一红一蓝两个标记点给标注着。孟州也被标记了出来,却整好与梁山泊、大名府构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而大名府边上还有一个⊕型符号,标着“飞虎峪”三字。却是大名府城外一处要害之地。 除此之外,那大名府城东还有槐树坡与庾家疃两处险地,一处有巡检在,一处有营垒在。但只要梁山军来的神速,叫那大名府城措手不及,这几处险要地便尽是白瞎。 这从孟州到梁山泊与到大名府的距离相似,都在一百五十里左右。而梁山泊与大名府之间的距离却是有二百里上下。 也就是说,陆谦用三天的时间才‘走’了五十里。 可在场所有的人却都明白,这一个浪费是极其值得的。现下怕是那大名府的梁世杰都在以为梁山泊是去攻打凌州西南的曾头市的。那里自然也是大名府的管辖,可梁世杰才不会去管凌州死活。那凌州的求援书信定然是送到大名府的,但那又如何?梁世杰可一点都没出动兵马救援的打算。 非但如此,现下已是年末,临近新春佳节,那大名府里正张灯结彩。北京大名府是这河北地头一个大郡,冲要去处。自有诸路的买卖人汇集于此,云屯雾集。那年节之际亦是他们的生意兴旺之时,都来赶趁。在城坊隅巷陌,但凡是临街店铺就无不将自家装扮的红火喜庆。一如后世。 这时间不兴旅游,那豪富之家就各自去赛花灯,待到年后三五日,城内花灯亮起,直至十五日告终,那便是大名府的一大盛事。 于那豪富之家,这未尝不关乎着他们的脸面,是以都耗费去大把钱财,外地听闻有那手艺高超的,皆不远三二百里的去买。更有客商,年年将精巧花灯到城货卖。彼辈人还家家门前扎起灯棚,都要赛挂好灯,巧样烟火。户内缚起山棚,摆放五色屏风炮灯,四边都挂名人画片并奇异古董玩器之物。可以说是一场狂欢之节,在城大街小巷,家家都要点灯。就是那大名府留守司亦是如此。 可以说,现下的大名府是终朝鼓乐喧天,每日笙歌聒耳。城中各处宫观寺院佛殿法堂中,各设奇巧,待候新春佳节。三瓦两舍,更不必说。 李四探得了这个消息,送报上来,所有人得知后都做大喜。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陆谦眼睛从帐下众人脸上扫过去,最后停留在鼓上蚤时迁的脸上。后者当即挺起胸脯来站起。 “大名府乃河北首善之地,其得失于朝廷言,至关重要。我军要取大名,首要便不能在城外做长久留恋。否则待到朝廷的大军从四面八方聚集,他军孤军深入,便是再精锐,亦有折毁之难。” “而即使如此,我军要破大名,便就只能偷袭之。天幸大名府现如今依旧大张灯火,我欲乘此机会,先令人于城中埋伏,外再驱兵大进,里应外合,破城便唾手可得。” “这当中为头最要紧的就是城中放火为号。时迁兄弟,可愿前往?” 这事儿就该当时迁来应,他与手下那标人马,做的就是这般勾当。 时迁抱拳道:“哥哥放心。小弟幼年间曾到北京。城内有座楼,唤做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阁子。眼见得新春将至,彼此必然喧哄。小弟于那翠云楼上放起火来为号,可叫城内官府慌张应对,届时哥哥再自调人马应和,大名府必破。” 陆谦抚须大笑道:“我心正待如此。你着人先行一步去。只第三夜里,一更时候楼上燃起火,便是你部的功劳。”时迁应允,听令去了。却是陆谦要日夜急行,两天三日抵到大名府外,在第三夜里就夺下城池。 他的底气非是真的‘神机妙算’,更在于梁山军手中无数官军战袍,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里的万余梁山主力军,就能瞬间变得比东京城里的禁军更像官军天兵。 接着陆谦再调文仲容与崔埜两个,扮做猎户,去大名府城中叫卖野味。再着一百人心腹跟进,三五一伙的混进城去,约定在三日夜只看火起为号,便在南门外喧嚣起来。两个听令去了。 陆谦便又着韩伯龙合着白钦,引百十人,扮作使枪棒卖药的,或弄蛇取巧的丐者,挨近大名府城里。朱贵先行一步,与李四勾搭上,叫他来做照料。稍后扮做粜米客人,合着手下兄弟,推辆车子去城中宿歇。 方天定、方杰、高玉等都做商人打扮,当日进城不晚。 而最后却是叫那厉天闰来做一件大事。 “此乃一封公文,发至凌州,阁下接下便启程,快马赶到大名府,务必要在梁世杰面前苦求不止。一同给予的还有凌州州署几位主官的简历,必要记熟了。”那厉天闰虽是江南人,却能说一口地道的东京话,且还于差役做过帮手耳目,也就是小番子闲汉。对于官府回话的勾当,甚是熟悉。 厉天闰果然是个熟手,打开招文袋,翻开简历记了下,再来看那公文,书写格式,字体笔迹,行文用词,乃至最后的印章,真的是天衣无缝,就是那官府管用的口吻字体,无半分破绽。心中深为之好奇。 方天定等听了也都奇了怪,只梁山泊一干人哈哈做笑。陆谦叫厉天闰把公文收好,道:“我济州境内有的是奇士怪才。那府城里有个秀才,姓萧名让,因会写诸家字体,人都唤他做圣手书生。再有一个也是中原一绝,见在济州城里居住,本身姓金,双名大坚。开得好石碑文,剔得好图书玉石印记,亦会枪棒厮打。因为他雕得好玉石,人都称他做玉臂匠。” “我梁山泊有此两位奇才为友,何处的公文仿造不得?那凌州距离我梁山泊亦是不远,山寨里早就备下了那里的公文,只待用到,便去请那两位奇才来。自可得手。” 那《三国演义》上就有一幕是诸葛亮一气周公瑾。 在周瑜赤壁大战杀败曹操后,趁胜攻取荆州南郡时候,诸葛亮在孙曹兵马厮杀时候,使赵子龙趁虚而入,先一步拿了南郡,拿下留守城池的陈矫。而自得了南郡,其遂再用兵符,星夜诈调荆州守城军马来救,却教张飞袭了荆州。接下来夏侯惇在襄阳,被诸葛亮差人赍兵符,诈称曹仁求救,诱惇引兵出,却教关羽袭取了襄阳。如此多座城池全不费力的就皆属刘大耳了。 而周瑜所率的孙吴军呢?几郡城池无我分,一场辛苦为谁忙!周公瑾本人也气的大叫一声,金疮迸裂。 陆谦将来攻杀胶东的时候,未尝不能也用这计策。即使不能如诸葛亮那般‘神机妙算’,至少能扰乱敌人视听,叫他们不知所措不是?就如眼下的这封公文,那大名府内的梁世杰看了,如何还会顾虑梁山军滋扰大名府城?正和着陆谦领兵疾行。只那投书之人胆大心细,无处差错就是。而厉天闰正是当时。 如此那夜里,一切只看城中号火起时,就都发作来,先斩落把门军士,夺下东门,好做出路。届时大军杀入城中,就大名府那稀烂的军兵,便是有那数万之众,又如何能挡梁山精兵? 方天定等人听了尽是佩服。 先前陆谦分兵三路,晃点官军,已经是心思精巧,通熟韬略。而现下更早早未雨绸缪,备下这等精细妙策,无怪乎短短两年不到光景,梁山泊已然坐大若斯。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杰英豪陆虞候 且说这大名府中一派年节的热闹,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大街小巷,人口密集之地,便都有社火热闹。 梁中书自在府邸里摆开宴席,手下两名兵马都监,那是一人引五百刀斧手,巡哨城池,以防民众汇集生乱。一人亲引马军五百,全副披挂,于城外绕城巡视。 那飞虎峪是看都没叫他多看一眼。 厉天闰已愤而离开了留守府,他哭秦庭上演了一处,现下却是要脱出身来好为今夜兵事出力。 李四早就派人守在了城门外,看到厉天闰出城就迎合上去,引到城外的隐蔽处,改头换面后,随着方天定、高玉一伙儿,再次进了大名府城。 一处早被李四使人包下的就楼顶上,厉天闰为方天定指了方向:“少主来看,梁世杰那狗官半点机警也是没有。”那留守府里灯火通明,想必这个时候,梁世杰正沉溺在“歌舞升平”之中不可自拔。 “男儿未遂平生志,且乐高歌入醉乡。梁世杰年不过四旬便做的了北京留守的高官,又有蔡京这等权相做靠山。如今闭衙休沐时候,不如此这般反倒怪了。偌大的一座城池,明日时候就是梁山泊的囊中之物了。这般富饶壮丽,杭州城也比不得。” 方天定打内心里羡慕,深深地羡慕。 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他们摩尼教之人,在江南被官府遇上了,就仿佛耗子遇到了猫,不正式起事,摩尼教的力量比梁山泊差的远了。而梁山泊呢?若是山寨的高层头领,即便大模大样的溜到济州城里大刺刺的耍玩,那官府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吧。不怕自家城池紧接着被梁山泊给铲平了么? 同样是‘反贼’。摩尼教的名声只局限于江湖绿林,便就是在江南都被许多官身豪富看不入眼中,至少那些官身豪富对摩尼教没有惧怕;而反观梁山泊呢?一则是天下闻名;二则是威慑天下。这齐鲁之地的士绅豪富,但凡提起梁山泊,不管是那根脚多般深厚的,那就少有人不两腿发抖的。 虽然如此一来也叫梁山泊的敌人大大增加,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对他们是一百个、一千个敌视。可那又如何呢?梁山军战力强横,武备精良,更人多势众,根本不是寻常的豪强武装能够抵挡的。 现在梁山泊又要来攻打大名府,而他们为甚要攻打大名府呢?却是为了救济水泊外的十多万生民百姓。这任是其中之一,传扬开来就已经叫天下好汉感叹;二者合一,就只能叫人马首是瞻了。 方天定想着梁山泊,再想着摩尼教。后者明明已经营数百年之久了,抡起名声好评,却要远远逊色于梁山。“陆谦陆大头领真乃人杰英豪也。” 牛气哄哄的方杰,自视甚高的高玉,厉天闰等摩尼教江南英豪,听了方天定这般话,也尽数点头认可。那梁山泊的声势、实力,梁山泊崛起的速度,都叫他们不服不行。比之陆谦来,比之梁山泊来,他们摩尼教几百年的经营时间都经营到狗身上了。 陆谦大军已经行到了大名府外,过万精兵,清一色的官军装束,便是打的旗号都是一个个声名在外的京师禁军营号。虽然沿途不少豪强百姓都惊诧,为甚这支官军精锐却来自东面?一些消息灵通的乡绅土豪可都晓得那东面的孟州才被梁山贼寇给打破。且这支官军过境,一不骚扰地方,二不带任何的辎重器物,全军轻装急进。 但大军挺进的急速,军容威严又肃穆,叫人不可小觑。那本质上就叫他们想不到是贼寇。 且时间是那般短促,也容不得他们细细观察,细细思索。总共就三天两夜的光景,大军就越过了一百五十里路程,穿过大名府东侧的数处险要所在,在第三日日落后来到了大名府城外。 那沿途但凡敢迎上来招呼的公人巡检,是尽被梁山军拿下。 只不过到了这时,陆谦的好运气也到了头了。当先行进的骑军一头跟城外巡哨的五百大名府马军撞了上。 急先锋索超与李成撞了个正着。 李成全身披挂,手握双刀,出到阵前指着索超破口大骂道:“无端草寇,焉敢犯我城池?” “沆瀣一气的滥官污吏,尽数都该杀了,这天下方真太平清朗。俺山寨早多时要打你这城子,诚恐害了百姓良民受难。如今梁山泊要救那十数万男女于水火,识趣的不快将百万钱粮金银奉上,竟然还敢口出妄言,真是不知死活。休要以为俺口出妄言,若是再执迷不悟,便教昆仑火起,玉石俱焚,只在目前。” 索超并不以对面李成是昔日的上官,就给他留下情面来。李成不是闻达,若当面的是闻大刀,他还要口下留有三分情面。 李成听闻了勃然大怒,向索超高喝道:“你这厮本是朝廷命官,国家有何负你?你好人不做,却去落草为贼!我今日拿住你时,碎尸万段,死有余辜!” 急先锋本就是一个性急的人,听了这话,正是炉中添炭,火上浇油。当日受梁世杰的欺瞒,仿佛傻子一样为他押运生辰纲,这是急先锋的奇耻大辱。当下拍马向前,轮动蘸金斧,直奔将来。 李成舞起双刀,纵马直挺索超。二匹劣马相交,两般军器并举,众军呐喊。斗到二十余合处,不分胜败。陆谦军中,先锋队里转过扈三娘,见索超战李成不下,亦舞起双刀上前夹攻。三马交错盘恒,扈三娘力气比不得索超、李成,只是双刀轻触,一沾即走,在一旁游斗。如此又过了十合,就在马上拈起红锦套索,觑的李成较亲时,飕地只一撒开,李成猝不及防,身子被早拉离了雕鞍。只是他反应倒快,刚觉得不对,就急用双腿夹紧马腹,扈三娘这一拖却不见把人拖下马来。 可这一战不是李成对战扈三娘,休忘了边上的索超。只是把大斧一横砸下,那李成腰肌挨了一记,旋即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砸离了马鞍,摔倒在地上。马军中为首的霹雳火把狼牙棒一指,上千马军便一齐卷杀过来。杀的大名府五百马军一个也无逃走,是非死即俘。 只是这遭厮杀却已经叫大名府城头值夜的官兵察觉了到,当下就有军官迅速派人通报留守府。只可惜这注定是妄想了。陆谦大军可不是老早就赶到城外静候着一更天到来的,他是在时辰要转到一更天的时候,才引着大军赶到的。之前梁山军已经在十里外的野地里休整了一个时辰了。 翠云楼上鼓打一更。时迁挟着一个篮儿,里面都是硫黄、焰硝,放火的药头,篮儿上插几朵闹鹅儿【古代妇女的一种头饰】,早踅入翠云楼了。那阁子内吹笙箫,动鼓板,掀云闹社,子弟们闹闹穰穰,尽都在楼上打哄玩耍。时迁就在翠云楼上点着硫黄焰硝,这东西尽是李四为之准备的,放起了好一把火来。烈焰冲天,火光夺月,十分浩大。 梁世杰还在吃喝玩乐,猛地见到翠云楼燃起了大火,留守府外喧哗吵闹声一片,才猛地警觉。却不以为是梁山军来侵犯,而只认识是翠云楼上不小心走了水,而后引起了全城百姓的惶恐。 当下就叫左手边的知府亲引留守府内警从百余人,长枷铁锁,在街镇压。【大名府为老赵家的北京,按北宋故例,北京留守司留守是必兼知大名府,不可能既有留守又有知府(王太守)。但这是小说么】 却说那梁世杰依旧在衙前闲坐,只是叫人将歌舞退散,尚自不甚慌。却不料只片刻,流星探马接连报来,竟然是有贼寇犯城,那城外巡哨的李成怕已经全军覆没。当即给吓得是魂不附体,慌忙快叫备马。 说言未了,就看那王知府狼狈逃回。却是被人攒射了一窝弓弩,非是幸运,其本人已是丧命。 李四与大名府作院作坊的官吏这般熟悉,又在城门处往来方便,早在暗中备下了数百刀兵甲胄与弓弩,如今正是派上用场。 且这些被选出来的人马,都是梁山泊的精锐忠勇之士,又有个头领领头,一旦发作,可不叫大名府城登时糟糕? 梁世杰先是听闻南门出有贼兵作乱,就下令叫闻达速速领军前往镇压。结果眨眼里,东城又起了大乱,他慌忙着人去探问。可派去的心腹还没回来,就见有士兵快马来报说,东城门已经被贼人夺了去,正在接应城外的大队贼兵进来。 问是哪里的贼人,自然是梁山泊莫属。那斗大的“梁”字站起,在火光中看的分明。 梁世杰当下取了家小,把一干钱财尽数舍了去,只引着伴当,护卫着家小向北奔去。只是他这条小命早就被方天定给瞄了上,留守司前,一干人刚奔出来,方天定便引着方杰、厉天闰与高玉等人杀奔了上前。 梁世杰身边的伴当倒也有几个悍勇的,可比较起方杰、厉天闰来,可不是螳臂挡车?那梁世杰与蔡氏还好,有人层层护卫,王太守却是糟糕,被高玉一枪搠来,腹上正着,戳倒在地。 眼看就要遮挡不住,就在这时,闻达一马当先,引一军杀开条血路,冲将过来,护着梁中书与蔡氏便走。只见左手下杀声震响,厉天闰于火把丛中,手舞长枪,径抢梁中书。方杰却在护卫方天定左右。闻达手举大刀,前来迎敌。虽是无心恋战,却也遮奢了十几合,折军近半,且战且走,护着梁中书蔡氏公母,冲路走脱。 彼时东京城内的太师府里,蔡京父子犹自在欢娱。盖因为每每到逢年过节之时,就是他们父子大发利是之日。如此时候猛地接到大名府城破的消息,蔡京气急攻心,一口痰堵在了心头,当场都背过了气去。 随即差当日府干,请枢密官郑居中与殿帅府都太尉高俅急来商议军情重事。不移时,二人齐来到,三衙太尉亦都敢到节堂参见太师。 蔡京把北京危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大名府乃河北首善之地,储备有数不清的钱粮军器,如今一遭都被梁山贼子夺了去。若被他们悉数运回水泊,贼寇实力必会突飞猛进。来年高太尉即便集结了再多精兵强将来,也万难轻快得手。” “且大名府乃朝廷重地,北京之失若给传扬开来,置朝廷威仪于何地?我等秉国之臣亦有何面目立于世间?如今将甚计策,用何良将,可速速退去贼兵,以保城郭?” 蔡京如此说话,咋听是一个意思。实则前后两个意思。那首先是告诉众人,梁山泊实力将有大大增高;其次是要他们来说一说,如何才可把梁山泊贼寇快点弄走。前后乍然看是一个事儿,实则两不相干。梁山泊实力是否猛增与大名府的得失有什么粘连?只他们不说不提,官家如何会知晓? 他的话说罢,众官互相厮觑,各有难色。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数河北风流人物【求订阅】 翌日,景阳钟响。垂拱殿上百官云集,文武齐聚。 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面奏赵官家。赵佶览奏大惊,与众臣曰:“梁山贼寇累造大恶,前遭方与淮西匪寇坏了何灌性命,不想现今竟又攻陷了大名府,众卿有何议?” 郑居中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梁山泊崛兴不满两年,屡屡用兵大胜官军,此乃臣等的不是。前遭已经下太尉汇集大军征讨之策,却不想彼处贼军这般的狡诈,竟趁此空隙,兴兵动师,打的官军措不及防。臣且以为,当打东路校点起一支兵马,逼近水泊去;如刘珍督军于濮州,亦当有一支兵马于梁山泊东面堵住贼寇进出的路径,叫那梁山贼寇无有再四面出击,辗转腾挪之空暇。” 这次梁山军‘舍近求远’的去打大名府,而不是应天府,这似乎便是个刘珍部有用的明证。 道君皇帝乍然一听,颇以为然。谕众臣道:“武将御贼,本不为十分奇异。朕特念方当大行兵剿贼之际,刘珍督兵濮州,叫梁山贼寇无得向西迈进一步,搅扰京畿,深慰朕意,不能不鼓励之,非朕滥恩也。”当即赏赐刘珍纹银千两,玉带各一围。授其为京东西路防御使,部下将弁,照例升赏;官兵有功者擢升,死伤者轸恤,其余都赏钱粮三个月。那濮州知府、通判、推官、知县等也各有恩赏。 赵佶又问蔡京曰:“似此贼人猖獗,可遣谁人督掌京东东路武事?”蔡太师奏曰:“臣以为登州兵马钤辖马政素有威略,身更百战,义勇横秋,可托大任。” “马政?”赵佶做回忆状,却似乎颇有记忆。“太师之言甚是。” “臣再举二人。彼凌州处有二将:一人姓单名廷圭,一人姓魏名定国,见任本州团练使。单廷圭善能用水浸兵之法,人皆称为圣水将军。魏定国熟精火攻兵法,上阵专能用火器取人,因此呼为神火将军。伏乞陛下圣旨,星夜差此二人襄助马政。马政若能倚此二大将,譬如两虎也,当可紧守藩篱,使寇不敢近。”赵佶大喜,随即降写敕符,着枢密院调遣。稍后天子驾起,百官退朝。众官心中不无暗笑,蔡京把那三人夸奖的也太过了也。 而此时的陆谦,却是做那甩手掌柜。满大名府的钱粮收割只要一干头领去做,有蒋敬、扈成在此处,那必然是少不得半粒粮食的。汤隆则去招揽大名府各作坊匠人。众多头领则拿着李四交递的名单,按图索骥。保管那出了名的奸商劣绅,一个也无逃脱。 就是那凌振,都去当日的茶楼,追寻那见识高超之人的踪迹。独他这一大头领,闲着无事做,引着一波好汉在留守府中,静候着河北枪棒第一的玉麒麟卢俊义的到来。 后者是水浒原著上,梁山泊一百单八将中武艺第一的人物。在《说岳全传》里,卢俊义是周侗老爷子的徒弟,与林冲、岳飞是师兄弟,这种说法还流传极广。而后世的大量评书等衍生文学作品中,又加入了史文恭是卢俊义师兄弟的说法,在民间多次卢俊义被塑造成水浒中第一猛将。 陆谦并不知道玉麒麟卢俊义的武艺究竟比林冲之流高出多少,但高是肯定的。因在他的眼中,这绰号玉麒麟的老卢,浑身上下却是墨汁样儿黑透了黑。却比豹子头要高出一筹。 卢俊义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带着相貌俊挺,英气勃发的年轻后生,那必是燕青无疑;与一个三旬有余,颔下留着一撮短须的管事打扮之人,不意外的话,这就是李固了。 那燕青手中提着一盒,李固掌上托着一盘。卢俊义却也不是赤手空拳而来的,那没能随他进到后堂的一干下人,一个个更是挑着担,抱着簸,或是金银,或是玉器,或是绫罗绸缎,真是好一份重礼啊。 陆谦哑然失笑,自己邀请卢俊义的用意,似乎被人理解偏了。 当下哈哈一笑,道:“卢员外且请坐下。” 他那身后,有秦明、扈三娘等几个梁山泊头领,更有方天定、方杰、厉天闰、白钦等摩尼教高人,一个个看着玉麒麟,无不虎视眈眈。 “小可陆谦,久闻河北玉麒麟之名,言语你有着一身的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是倾慕已久。今朝有幸来此大名府,本欲亲往拜见,却又怕损了员外的清誉,叫你日后此官府的怪罪,如此便只好襄请了过来。却不想是叫员外误会了。是小可的不对,赎罪,赎罪。” 卢俊义素有河北三绝之称,枪棒拳脚河北第一,武艺高强,那始进的来到,便能晓得这厅堂上一干人物的不凡,那个个都不是易于之辈。心中依然有了几分不祥之念,如今这留守府里尽是贼兵,围杀过来,卢俊义便是有天下无双的本领,也难逃厄运。却没料到梁山泊陆大头领竟是如此之意。 当下,他本身也罢,身后的燕青也好,李固也好,都松了一口气。转而就又好生汗颜。 卢俊义由是抱拳拜道:“昔日狂妄,留小人微薄贱名而已,不想竟蒙得大头领这般爱护。今朝乃是卢谋的不是,万望海涵了。”他把人家的一心好意当做了驴肝肺,门缝里把梁山泊给瞧扁了。 在收到陆谦的邀请后,直收拢了三两万贯金银珠宝玉器珍玩,相送了过来。【李固要害死卢俊义的时候,给了蔡家兄弟五十两黄金,后者说这钱不够,需黄金五百两。黄金五百两就是五千两白银,也就是五千贯钱。这说明李固贪占了卢俊义的家产后,手中是完全能拿得出这五百两黄金的。而黄金可不比白银铜钱这般的社会流通‘钱币’。家中能轻松拿出五百两黄金的主儿,整个家产有多么丰厚就可想而知了。】 如是那脾气暴躁的,现下里都翻脸了。陆谦亦连道无妨。如是双边坐定,陆谦一指左右众好汉,道: “好叫员外知晓,小可身后的这几位兄弟,技艺都是不凡。听闻了员外大名,心下里是各不服气啊。这更有来自江南的一应豪杰,这位小兄弟姓方双名天定,乃江南摩尼教主方腊之子。这位方杰兄弟乃是方圣公之侄,一身武艺了得,被摩尼教首推第一人。” 陆谦挨个把秦明、厉天闰、白钦等人介绍于卢俊义知晓,那玉麒麟渐渐地,与他眼中的气息就不一样了。若是说先前他只是一尊铁打的好汉,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六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那现下里,他就是一头跃跃欲出噬人的猛虎。 后世人对卢俊义的讨论可不少,一个最大的“亮点”便是他头顶的那抹绿色。以至于他整个人都被小觑了不少。 这卢俊义家里有钱,长得帅,更有一身决定的武艺,按道理说,老婆不该与人有私情的。可偏偏他人就绿了。是天天只知道打熬力气,冷落了美娇娘,才有那惨变之祸? 水浒上似乎有这个惯例。武艺高强的人,都要日夜打熬气力,如此打光棍者不在少数。如林冲这般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如徐宁那样,老婆孩子全都在的,可谓是少数。那晁盖就是一个只知道习练拳脚棍棒,打熬气力,连传宗接代都不要的典型不是么? 当然,还有一说法是卢俊义身边的燕青燕小乙,**,相公,说老卢同志好的是这般重口味,如贾氏一样的清淡小菜,自然不足挂齿。 陆谦现下看卢俊义与燕青,二人看不出半点有那种龌龊干系。人燕小乙虽生的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貌比潘安。可气质不作假,那叫人见了自觉英武,有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哪里半点似那**相公货色? 而那一同来的疑是李固之人呢?木桩一样立在卢俊义的背后,唬的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一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浑身却如重风麻木,两腿一似斗败公鸡,心里连声叫苦。 陆谦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这位小哥就是燕青燕小乙么?果然是风流人物,端的一表好人才。” 这燕青生的万分出众,陆谦穿越来如此多时候,见过丑的如李逵那黑厮,亦见过俊挺的如花荣、张清之流,比之燕小乙来却都逊色一等。 只是在厅堂里,诸多好汉头领的眼睛都放在卢俊义身上,却没一个看的那燕青。就是立在陆谦右手边的一丈青,按道理美女都爱看帅哥的,可一双眼睛也都钉在卢俊义身上,浑身一股跃跃欲试之意。 这一丈青上山之后,那扈太公与张教头火速打起了交情来,于是她便由张教头那儿习得了一些技艺,武艺比之最初上山时候是又增长了一截。虽然进度似没吕方来的快速,但也不俗。 这独龙岗往日里便是一土鳖,哪里见得真英雄?铁棒栾廷玉、扑天雕李应的武艺只能说江湖超二流,弱一流的档次,就让扈三娘高山仰止了。哪成想到,走出独龙岗就能撞到那般多的高人。往日自己真的是在坐井观天,这外头一山更有一山高。 如此却不仅没教一丈青熄了心头的心气,反而更要她“争强斗胜”来。这玉麒麟卢俊义在素来见多识广,识英雄亦知英雄的陆大头领口中,那是比豹子头林冲都要胜过一筹的天下绝顶人物。而林教头的武艺扈三娘是领教过的,比武较技,她也就是二十合了事。在梁山泊诸多好汉中,始终是第一流的拔尖人物。这卢俊义真能胜的过豹子头,那岂不是盖压整个水泊梁山了?扈三娘心中有股不服气,自要来见识见识。 如此一双眼睛全留神着卢俊义,燕青生的再帅再俊,也不能叫一丈青分神。陆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这扈家三娘子真的是不同于那要妖艳货色,甚和他心。 “诸位兄弟休要小觑了人。这位燕家兄弟,吹弹唱舞、各路乡谈、诸行百艺,无有不精。更善用弩箭,精通相扑,武艺高强。” “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凤凰踏碎玉玲珑,孔雀斜穿花错落。” “只说这拳脚相扑手段,焦挺兄弟、蒋忠兄弟恐都不是对手。”这俩人也比试过,只论拳脚,是半斤八两,相差仿佛。自然都不是武二的对手。想来也不是燕青的对手,因为这俩人与那泰山打雷的擎天柱任原该是一个级别的,那任原可不是燕青的对手,这俩人怕也不是。 “我梁山泊这般多好汉,能赤手空拳胜的过这位小乙哥的,恐就只有武二一个了。” 陆谦是什么身份?当今天下江湖绿林第一大豪。如此推崇一个奴仆,那自然是叫厅堂内一干头领好汉,都高看了燕青三分。卢俊义亦脸面生出光彩来。 先前他误会了梁山泊,心中就有亏意,亦对梁山泊有了好感来,现下里就更胜了。人卢俊义就是个好脸面的人。 而燕青了,是整个人都要颤栗了。以陆谦的身份这般抬举他,直叫燕青把陆谦视为了天下第二的人物。那第一的自就是他家主人了。 如此来厅堂上自是有谈笑风生,众人去掉了其他,只谈江湖武艺,那话而说来,如何不投机。无人想到,这般却是恼火了一人! ps:来不及改错别字了,欢迎大家指正。完了十几分钟,抱歉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横推当场无敌手【四千字大章,求订】 李固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凡俗。能从一饭都吃不上的落魄人,奋斗到现下的地位,固然这当中少不了卢俊义的大恩大德,可他李固也用实证证明了自己是一可塑之才。他是不通武艺,但却能写会算,精于算计。这些年于卢家之功劳i,十倍于那浪荡燕小乙。否则恁地做稳总管的位置?便是受卢俊义的抬举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就所谓:欺人意气总难堪,冷眼旁观也不甘。 那贼酋陆谦先是赞叹主人家,这个李固不争。虽然他在原著上都为卢俊义的头顶上增加了一抹绿色,但在心底里还是惧怕卢俊义非常的。当日卢俊义上了吴用之计,他也死活相劝一遭。 卢俊义一族五辈人都在大名府里居住,谁不识得?根脚之深厚,远不是他一落魄外人可比的。但凡抓到他把柄,活剐他都不会有人吱声。可今日陆谦先称赞他家主人,接着又这般高赞燕小乙,只忘了他李固,却叫李固好生不忿。 贼酋的赞叹也是赞叹,陆谦非是常人,传扬出去,自可叫人面上光彩。 燕小乙那是个什么货色?只是主人身边的一跟随罢了。也是他家主人为人正派,要不然就燕小乙那身好肉,早就是一兔、爷相公之流了。 而他李固可是卢家的大管家。主人家对财货不慎在意,平昔只顾打熬气力,顶多也就是坐在解库厅,看着一班主管收解。那真正的经手人都是他李固也。 是以,别看燕青小儿极得主人的看重,在卢家地位非同一般,但那就仿佛是天子身边的阉臣,再是得宠也不过是如此罢了。而他李固可是卢家这片天下的‘丞相’大人。也就如正直的文臣瞧不起阉党一样,他也一百个瞧不上燕小乙。 李固看着厅堂上说笑的一干人,深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些许花拳绣腿,匹夫之勇,算的甚?赚钱持家才是大道理。他平日中有多少瞧燕青不上,现下里就感觉受到了多大耻辱。 待到卢俊义要与一干头领好汉比试拳脚棍棒,要李固回去家中通报声,道是他本人已无碍也。那般挥之即来的态度,还有卢俊义将燕青留下的事实,更把这李固人都要气炸了,连卢俊义都恨上了心头。 岂不闻: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君礼臣方忠。这卢俊义真半点不将自己挂在心上。 只是这厮面上始终半分不见异色。 于他,陆谦却始终在留着一分心神,关注着他的。那头顶气柱红的入浇泼了人血一般,可在面上,对于梁山泊是唯唯诺诺,好生驯服。果然是能在主人眼皮底下勾搭上主母的人物。 太史公有言: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 李固怕就是如此。那稍后还有一句,是而文采不表于后也。但这句话显然不适合于李固,他是没什么文采的。但这种平日里百般隐忍,而心中却有着一股向上攀爬之劲的人,那多是心机深沉之辈。 就陆谦的眼中,这种人很危险,隐忍之大,所求亦大。许是主人家一直强横,他们自然就要雌伏,如曹操、曹丕、曹睿时候的司马懿,亦如原著上没遭吴狗头没算计的卢俊义之与李固。千万别给他们反噬的机会。 当然这个时候的玉麒麟,脑袋上很可能还没有被带上绿帽子。毕竟他与那贾氏也才刚成亲。水浒原著上,卢俊义被吴用赚上山时,二人成婚已有五年的光景,而现下这才政和五年末,距离宣和年间还有好几年的,卢俊义与贾氏今年暮春方成的亲。 如此,陆谦也上下打量了那李固多次。到底这是个人物啊。比起给宋黑子带绿帽的张文远,比起给杨雄戴绿帽的裴如海,亦或给武大带绿帽的西门庆来,这李固的攻略难度当是最高的。其身份之差,便如是王庆攻略童娇秀之于人惊愕感。都能排成小电影了。可惜了生在如今这个时代,要是放到陆谦前世,呵呵,那都牛掰?绝对是天底下有数的撩妹达人。 这李固面上不漏分毫,心里却怨气冲冲的离开留守府,转回到卢府里回禀不提。如此便也不晓得留守府中,那随后的情况了。 那一干好汉里,霹雳火是第一个上场挑战的,也是第一个败得心服口服的。他一杆狼牙棒,生平自以为不弱于人,哪曾想只二十来合就弱了卢俊义手里的铁枪。这还只是较技,若是战场上生死互搏,他已经要支撑不住了。对比他那一身虬结肌肉,看着就是员猛将兄,卢俊义休则身体匀称,看不出半点肌肉达人的模样,只道力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需再斗下去了,胜负已明,俺秦明败得是心服口服。河北玉麒麟果然厉害,名不虚传。” 那扈三娘在旁边看了,心里头的那股战意一下子就没了。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她现下的武艺也就是能跟秦明斗上一二十合,便要兜马跑路了。可卢俊义却是能二十来合里压下秦明的人。 这秦明就是梁山泊这边武艺之最了,他都不中用,其他人也是白瞎。但摩尼教那里却有不少好手,休说方杰,便是厉天闰也不是弱手。后者与卢俊义亦斗了二十合上下,周边人都看着,就见他手颤脚麻,枪法便都乱了。 可以说,真正拼杀时候,他保不准都已经被卢俊义给挑了。那武艺自是大大不如的。 接着就是方杰,这是今日唯一能卢俊义手下撑过三十合的人物,但也就是这般了。卢俊义接连胜得两将,似乎全无耗费气力,精神只见更是振奋抖擞,那一杆钢枪使得是愈发精熟。而方杰呢?固是全无惧怯,力战到二十来合。却也是伸量到极致了。毕竟他现下方二十出头,还没成长到自己的巅峰、极致。且便是在原著上,他三十合也未能拿下霹雳火来,一支戟纵然使得精深,可欠缺的是力气,比之卢俊义、史文恭来还是要弱一筹。现下还短少几年的成长,实力未精至巅峰,便更是逊色。又战数合,虽然难见输赢,也只办得遮拦躲避。显然是强弩之末了。 陆谦看那场中玉麒麟手持丈二钢枪,横推当场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人材武艺两超群。眼睛里也闪过一抹羡慕,可惜他现在的实力还只是八十,而不是九十。不然他非要下场来与卢俊义一战高下。 你可以说他不成熟。都已经领袖群伦,为一方之首了。陆谦却还没有放下心中那个纵横沙场无敌手的梦想,也是叫人醉了。 若是他打最初开始便一门心思的向‘统帅’路线挺进,而不是统帅+战将,两路齐飞,那陆谦对梁山军战力的加持,绝对会比眼下更高。可是这位陆虞候打第一开始,便有一颗‘无敌’的心。 当晚,陆谦在留守府里设宴,宴请大名府内诸多士绅豪富之家,这卢俊义也在场。酒宴的目的只有一个,钱粮。 在座被邀请来的士绅豪富,那都是罪不该死的。该死的也无缘来这儿吃酒。在今天一个白昼的时间里,整个大名府便被洗了一通,多少往日高高在上的豪门大族,现下变得欺凌悲惨,遭遇了家破人亡之难。现在这里的人家没一个是清白的,但皆是罪不至死者。这些人家或多或少都已缴纳过罚金,其中一部分家门里更多多少少不见了一些人。 全幅披甲,持着刀枪的梁山军将士,仿佛是一头头暴龙般,叫/撞开他们的家门,拿走大笔的钱粮,抓走一个个家族中的顽劣子弟,带走一个个奴仆管事。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和渺小感,叫在座的一个个家主痛心疾首之余,更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种惊惧。 面对着手握刀枪的梁山泊的时候,他们方恍然发现,自己往日里庞大的关系网和影响力,变得一点作用都没。他们的权势全然是在老赵家这一框架之下方能体现的。如今日这般光景,家中有一五品高官,不仅不是福,反而是一场难。谁也不知道梁山泊从哪里得到的那么多私料儿,可是把这些士绅门第,豪富之家给教育惨了。 是的‘教育’。 真刀真枪的教育。但凡有死罪挂在梁山泊手中的,那就绝活不了去见明日的太阳。无数的钱粮从家中库房里被搬走,但叫他们又不得不佩服的是,那些贼寇说多少就多少,愣是不多拿一个铜子。 大军杀入城中,大名府内的地痞流氓砍了不下百人,他们自己人的脑袋也砍了好几个。 这不是虚伪,也不是虚假。 梁山泊此刻根本没特意的去邀名卖好,一切似都是“规矩”。那刀子砍起别人来叫个利索,杀起他们自己人来也半点不迟缓。 陆谦从没想过只靠感召就能叫山寨几万人马,个个‘遵纪守法’。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前世赤党都解决不了的事儿,陆谦从来不奢望自己只凭一个‘仁义’就能叫队伍绝对纯洁,在队伍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后,“宪兵”部队就不可避免。 他们隶属于考功司,是梁山泊第一个打破了常规的建制,大号“金吾卫”。 打正式编组,到现下时候,金吾卫的大名已经响遍整个梁山泊。 陈鸣端着酒盏满脸含笑的看着眼前众人踊跃捐赠的一幕,真心是叫人感慨。这些此刻争着抢着要为二百里外水泊边上的十几万难民贡献一把力量,贡献一份心意的大老爷们,就在一天前,还自是悠悠哉哉的坐在家中炭火烧的暖暖的厅堂里,半点多余的善心都不会发出来吝啬鬼呢。 大名府也不是天堂之地,这里也有不少穷的吃不起饭、烧不起柴的人家。满城富贵门第每日烧炭的银钱,都能叫数以千计的人吃饱肚子。 只有那玉麒麟卢俊义,一动不动的待在自己的座位上。面色自如,看着其他人等的争相朝梁山泊献媚,如是玩笑。喝酒吃肉,好不畅快,好不自在。 这表现的‘过分’了! 今夜里卢俊义的‘演技’表现的不好,很不好,非常的不好。陆谦本是要他在酒席上表现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来,如此才显得他与梁山泊并无甚瓜葛,他玉麒麟跟大名府里的无数士绅豪富们一样,也是受尽梁山泊压迫剥削的‘善良’之辈,朝廷的赤诚子民。 可这卢俊义的演技显然没到。且他不仅道行不足,还兀自不知晓去藏拙,在就酒席上表现的好不自在轻松,与身旁一干人比来,太突兀了。 陆谦挺不理解的,这卢俊义莫非不晓得厉害么?“唐伍,去找那燕小乙来,叫他知会他家主人一声。休要露了痕迹,让我们梁山泊无辜害了好汉。” 虽然卢俊义的武艺是真的很强,但陆谦对他却没什么迫切之情。若是可以,他宁愿要一个如杨志这般的人物,也胜过卢俊义。 这个时节又非是那一人可挡万军的世界?卢俊义武艺再强,几百人怼过去,那也要扑街。就如石秀劫法场般。他的强只在于自身的武艺,自身的枪棒、拳脚,与那领兵打仗可不一样。 而如杨志,如关胜这般,既武艺高强,有通熟兵法的人物,才是真正的难得之才。 陆谦于是叫人去寻燕青来,好好地提醒卢俊义一番。那燕小乙是个机灵人,听了唐伍这般言语哪里还不省的,忙做道谢。“大头领提点恩德便是重生父母。” 然叫陆谦想不到的是,燕青附耳如此说后,玉麒麟却是做一声朗笑:“大头领多虑也。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言语我与梁山泊有勾当,恁地失了心智。且叫他好吃我拳头滋味,做一通毒打,敢做恁般诬陷!”乃是不以为然。燕青再劝,反叫卢俊义生怒,斥责开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三百万贯尚不足,能叫多吗? 陆谦人在上首,目光所及,看看清清楚楚,那燕小乙遭到主人家训斥后退下时,脸上的忧愁都在他眼中。而接下再看卢俊义的作态,那是半点也无改变。 这人要是自己作死,外人想拦也难。 就说卢俊义,在陆谦眼中这就是一个武力高强版的公子哥。纵观他在原著上的整个轨迹,陆谦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去看中他。卢俊义并不弱智,可他就是天真幼稚。 无论吴狗头的计谋有多低劣,连李固燕青他老婆都看出不对来,但卢员外就吃这套;他真的是去做买卖,不是去打架的,燕青武艺不俗,他都不带,可见他真的是去做买卖避祸。 他也是真的想抓梁山草寇的,车子麻袋绳子都准备好了,那意思是来一个抓一个。只是他留下的燕小乙看家却没把家真的看牢,毕竟身份有限制,他老婆都生出外心,燕青再是聪明伶俐要跪也是正常。 总之,陆谦的眼中,这位玉麒麟就是一位典型的被过度保护惯养出来的公子哥,温室里的花朵。长得帅,会玩,技术层面的能力极高(武艺超群)。然并卵。纸上谈兵一套一套,老子天下第一,结果是眼高手低。涉世不深,不知人心之险恶,且不识好歹,情商底下。 那么不坑你坑谁? 卢俊义遭逢惨变后方有明显成长了,看清了燕小乙才是真兄弟。乖乖配合宋老大,得以自保。事实上后世许多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学生在社会大潮中其实都是这样不堪一击的,再‘天之骄子’,没有被社会上来一课那都是假的。 可卢俊义他成功后似又是忘乎所以了。他觉得梁山征讨,是兄弟们的功劳,被宋江批评了,首功要归那宿太尉,朝里面无人,你就是有天大本领也不济事。可这厮吃了几次教训,却还是不改幼稚,竟真的坚信“我不曾存半点异心,朝廷如何负我?”所以说,被人卸磨杀驴也怪不得谁。 陆谦只是可惜这人的一身好武艺,想起白日里他与秦明几人比斗时候的了得,端的是手段强横。 如此酒宴罢了,一干大名府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低眉顺目的回到家去。陆谦这里直教人为记录做个总结。片刻后,就听薛绍捧着一本账册来,向陆谦奏道:“共计银钱三十二万两千余贯,谷物杂粮十万石有余,绸一千五百匹,绢两万万五千五百匹,绫罗三百五十匹。”这数额与少的绸缎类丝织品是越珍贵的。 大名府是河北路屈指可数的重地,富商云集,这三十多万贯银钱,十多万石谷物杂粮和丝帛,看起来不少,但也就那么一回事。 别以为这个数字很多很多,与梁山军抄没大名府库所得,与梁山军抄没大名府各贪官污吏的家产所得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 如此之多的财货,那全程参与此的方天定,都要坐卧不安了。可他不知道,就是在这座府邸,就是这座府邸的前主人——梁世杰的家产细软,只搜罗到的金条银锭的总价值,便就有五十万贯。这还是梁世杰年年向东京城供奉重礼,年年都要心腹家人押送一笔钱财回乡去收地并庄之余,手中积攒下的钱财。 那蔡氏的房中倒是没寻到几万贯银钱,但梁山军却从她房中起出了一箱箱的珠宝珍玩,一匣匣的精巧首饰,还有堆积的如小山样儿的珍贵绫罗绸缎和那上好皮毛,才是真正的大头。 除此外,那精美的瓷器、屏风摆设,还有一幅幅珍贵字画,当整个留守司府衙的缴获全都摆在陆谦眼中的时候,叫他心中只鼓起一个冲动来,早晚自己要兵进东京城,非使劲的勒索老赵家一把不可。 那女真在第二次东京之战时,据说勒索老赵家的金银是上百万数的,原定犒军费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还必须于十日内轮解无阙。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抵押折价,任听选择。 对比女真人的胃口,陆谦现下坐拥整个大名府,只是抄拿了三百万贯钱粮尚不足,能叫多吗? “这打破州府所得的钱粮,得之容易,失之亦易。真正要稳得住势头的,还是要有一块自己经营的地盘,如此方可做到钱粮不绝。” 两天时间后,整个大名府被梁山军‘搜刮’个干净。虽然那明明还能挤得出许多钱粮,陆谦却下令准备撤军了。 他心中兴致不怎的高,却是凌振探索那高人不得。轰天雷几番前往那酒舍,可见大门都是紧闭,人去楼空,这叫他如何着人打探? 如此三天时间,也不见得主人归来。陆谦早是死心了。 方天定见到梁山军欲要撤退之情况,而大名府城中明明还有大把好处可压榨,大感不解,前来发问。陆谦话说道此处,提笔于白纸上写下一首诗,转身而去。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方天定似是迷糊,又似有所悟。 只高玉沉默半响,在边上道:“这陆大头领将这首前唐章怀太子的《黄台瓜辞》用在此处,寓意似乎很大很不小啊。……”将天下财富喻做一根藤上的黄瓜,而自己隐喻是之主人。这陆谦志向不小。 如何话语惹得方杰在旁边做笑:“现下才到哪?在佛陀面上去刮金,恁地刻薄。” 高玉听了甚没好气道:“非是小可不能容人。实是阎王殿面前没放回的鬼。你看那李煜、孟昶是怎的死的?似这等人物,就要一棒子打死。丁点不能再给他机会,万不能做那袁绍、曹操之于刘玄德。不然,待贼去了再来关门,便已经迟了。” 方天定还在哈哈笑着,他看着一脸肃然的高玉,就要开口时,厅堂外忽传来了白钦的声音:“原来是扈头领。” 接着飞天虎扈成的声音便响亮起了:“白家兄弟安好。不知道高玉兄弟可在?俺奉哥哥将令,特意来寻高玉兄弟襄助。” 扈成这话说的十分得体,可摩尼教的人却都知道,人家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梁山泊也不是第一次转运物资了,固然这规模有些巨大,还是在陆路运输,远不比过去靠着水路。但有着不俗组织经验的梁山泊好歹是门内汉,而高玉却是地地道道的菜鸟学徒。 内中方家兄弟以目视高玉,后者依旧一脸的和气神态,神情半点没有波动。“天下之争非同玩事,少主该当细思;来日面见圣公,亦当好生于圣公说道一二。高玉且去了。” “这帮鸟学究,一肚坏水。”方杰听着不顺耳。方天定又何尝觉得顺耳呢?这摩尼教与梁山泊现下还好比那新婚夫妇,好的若蜜里调油,这高玉便就想到日后争天下之事,恁地爱做梦。 只是……,“休要口出恶语。高玉乃我方家肱骨,不可轻慢。” 如此兄弟二人皆不做言语,这般对话亦无一字传入陆谦的耳朵中。只说这高玉随飞天虎去了大名府城外的货场,只见老大一片地儿,虽是人头攒攒,但杂而不乱,有条不紊。 便是扈成这转运使的都头领进入,亦要被各道哨卡验过一次次令牌。 待到进入那中心区域,就看到足足几十人在拨打着算盘,埋头笔记,那内种就有薛绍。甚至于他都能想得到,除了薛绍,眼前一干人物里,必然还有其他江南人物。 高玉进到里头,先就被扈成递来了一本账册,打开来看却不是他以为的此战梁山泊收获账簿,而仅仅是他们这一战里在大名府城收拢的牛马驴骡等大型牲畜数量,以及各类车辆数量。 很值得庆幸,轻装上阵奔来的梁山泊大军在大名府内外寻到了足够多的板车。毕竟这路是河北诸州府之首,驻扎有大量军队,亦囤积了海量的粮草物质,彼处自就少不了车辆。 这一战中大名府被俘的上万宋军,便就成了此遭载运粮草物资最大苦力来源。这些人中,为了能多一口吃食,没人会驾车而说自己不能的。车夫比劳力每餐可多一面饼。 “河北官军百年不闻刀兵声,军备废弛,久不经战,早已疏弊不堪,尽数腐朽。我梁山军十人可追歼百人,百人可覆亡其千人。那江南官军较之河北军兵只会更见堕落。他日摩尼教起兵,义军将士但凡能冲近官军,白刃肉搏,彼军即全军披挂,而义军只有粗布裹体,亦当大获全胜。待到武备赶上官军,再做厮杀,就更当是沸水泼雪了。” “只不过那时,官军被俘之人,放做劳力便是,还是少造杀孽的好。”扈成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选择性遗忘了大名府内内外外悬挂起的数百颗首级。那当中除了是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和触犯了军规军法之徒外,余下的就是这几日里被搜捕斩杀的大名府官员衙吏,其中就含有一对蔡姓兄弟的首级。 铁胳膊蔡福与一枝花蔡庆,在梁山泊中都是凑数的存在。陆谦打心眼里就没想过赚他俩上山。这监牢里的节级与刽子手,那都是一个个全杀了有冤枉,挨个杀一个有错过的主儿。当然,陆谦也是不知晓这蔡福还在大名府城破之后,寻见柴进,救了一城百姓性命。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心肝没有黑透的主儿。 但人死了就死了。休说陆谦不知道,便就是知道了,心底里也不会生出半分遗憾。 一同被收拢起来的还有各工坊匠人六百余人,这些匠户不管是被吓的,还是真心想上梁山泊,反正除寥寥不多的几个死硬不愿意上山的匠人外,余下的是都答应上山了。 陆谦当即便每人赏了他们一贯钱,并着一石粮米,叫这些匠户人人笑开了脸。 而各工坊里收拢来的材料,单是精铁赤铜便有两万余斤,弓弦数万条,一张张泡制好的皮革,上二十万斤的生铁,一条条已制成或做到了一半的枪杆,不算北京武库里的缴获,陆谦就真的发大财了。 果然,抢劫才是积累资本的第一途径。纵然这资本的每一个毛孔中都渗透着血腥。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人生难得几回搏 把时间转回当日大名府城破之日,那当下梁中书与闻达慌速寻得败残军马,投北便走。如此倒是没再遭遇险情,闻达护着梁中书与蔡氏撞透城池,脱得大难。纵然头盔不整,衣甲飘零,虽是折了人马,且喜三人逃得性命,若此便是最大的好来。 只是梁世杰丢了大名府,罪责不小,纵使这当朝宰相是他老丈人,亦不能全然脱罪。路上自是闷闷不乐。且大名府一遭丢失了,留守府中他们公母些许年里积攒下的金银细软,全入了梁山泊贼寇的手里,损失巨大。 闻达自然只听得前半句了,略作沉思,于梁世杰献策道:“梁山泊贼寇既大举杀奔府城,凌州必然空虚。那彼处的急报,豹子头林冲部只步骑两三千人,这点贼兵当得甚事?只曾头市聚拢的丁壮就不下五七千。那魏定国与单廷珪也非凡俗,手下兵丁亦有五千人。相公何不使人快马传递去钧旨,叫凌州的兵马出动,围杀林冲,若是能得手,当断陆贼一支臂膀。” 梁世杰听了拍手叫好,那林冲与陆贼的瓜葛天下皆知,是陆谦贼酋的肱骨之人,如是折断了,便如关张之死于刘玄德般。“大善。”当下着心腹来,先叫人去临近村落寻来纸张,再于心腹处取来自己的印章,只片刻一封行文便交于人手中。后者旋即打马向东投去。 大名府与凌州之间隔有孟州、高唐两地,随从亦恐自己在彼处被贼人捉拿了,便绕道夏津城,再直奔凌州。而彼时的凌州境内,魏定国、单廷珪已率三千精兵与曾头市汇于一处了。 非是二将不愿意引来更多人,实则他们手中只有这般多人。如此还要算上凌州的土勇民兵。 曾头市的来历前文已经交代。现下这宋金合流的噪声越发的高涨,凌州官府对曾头市便更加的纵容,短短时间里,曾弄又招拢了难民佃户数百户,人口眼见便过了两千户,近万人了。官府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此地气势渐长。若是这般的光景再待个三五年时日,那曾头市可真要非同小觑了。 曾长者也就是曾弄,对于此般情形是心知肚明,深知道官府近来的‘另眼相看’于曾头市襄助是多么的巨大。此次梁山泊大局犯境,要攻打州城,他先就第一个表明态度——坚决抵抗梁山泊,与官军一个阵营。 这便是一个态度问题。自古以来,‘态度’的首要性都是一脉相承的。 如此见官军大举出动,曾头市亦聚集了麾下人马,他处有近两千户人,聚集起了四五千人丁。两相汇聚来,有七八千众。这些天里,扎下寨栅,堆筑胸墙,是片刻不得空闲。 然多日努力来,却只能听到巡哨部队遭遇小股的梁山泊马军,是始终等不到梁山贼寇大队人马的音讯,一干人也自惴惴不安。 固然曾家五虎傲横,史文恭亦自视甚高,但梁山泊近年里屡屡杀败官军,万人万人的杀败,岂是能小觑的?都是江湖上行走多年的老狐狸,岂不明白江湖手段与军阵厮杀的不同? 那曾家五虎即便个个了得,史文恭更是英武盖世,一个个的杀人,十个百个斩得,可千个万个呢?一遭被人围堵,长枪大刀,巨盾重斧齐下,再是勇猛十倍,也须被斩成肉泥。更休说还有强弓劲弩的攒射,任凭恁地了得,也一保要化作乌有。 现下可不是原著上的年份,原著上梁山泊攻打曾头市还要有好几年光景,曾头市届时实力更强不说,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宋金海上会盟已然敲定。曾头市因为其特殊背景,别说是凌州的官府需要好生待他们,就是大名府也要以“礼”相待。多年的骄纵,怕早就叫曾头市里的一干人物的心给养野养大了。何况那金毛犬段景住,盗的还是金国王子的宝马,于情于理,曾头市都要与梁山泊不对。 可现下时间里,曾头市方因为大势转变,被凌州官府给高高的捧起。那曾弄可是个贯会来事的,岂能不顺杆往上爬,坚定的与官府站在一处。 那史文恭也是一个‘伤心人’,如栾廷玉一般,投身军伍不成,无半分门路上进,只得在曾头市里安身立命。却也是看重了这曾头市因贩卖马匹的缘故,与凌州等官府交往密切。何况这些年里曾弄待他不薄,史文恭这厮遂安心于曾头市卖力,手上可不甚干净。 当然,就陆谦看他之所以不顺眼,更在于这厮是在为异族卖命。那曾弄装的再是个员外,他也是女真人。 如此这般时候,曾头市与凌州二将在接到大名府破的消息后,先是惊愕懵逼,那可是大名府,朝廷的四京之一。能想象得到,后世的直辖市之一被一窝匪徒攻占了,所给人带来的惊愕么?可继而他们便生出了满腔的怒火。 看看梁山泊的这番操作,这是在拿凌州与曾头市做幌子,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 这些日子里,他们动员起所有人来,不浪费一分一秒,在曾头市外修筑起一道道栅栏和土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叫梁山军能知难而退。都是为了对他们说:俺们凌州可不是高唐那么的软柿子…… 但现在呢?一想到自己在努力伐木掘土,在忙忙碌碌的时候,梁山泊贼寇却站在城头观风景,指点着曾头市大声调笑嘲弄,曾家五虎并着史文恭、苏定与凌州二将便怒火中烧。 见到梁世杰钧旨,那曾弄还有些迟疑,可魏定国与单廷珪,曾弄他的那五个儿子并俩个教头,群起震怒,如此之下,曾弄个人的意见便也不足为道了。 如此,曾头市就以点起两千青壮男丁,连同凌州官府的三千所谓精兵,五千人马气势汹汹的直奔高唐州而来。 他们抵到的时候,打破大名府的梁山军主力已经行到了朝城。此地位于范县之北,阳谷之西,期间有一条黄河横穿,这便是所谓的黄河京东故道。为京东河北界河,出海口位于莱州湾之北。 这前军押运的头领乃是急先锋索超当先,一丈青扈三娘做副。 大军还未曾触及朝城先,就听探马回报称:“小的到了朝城县城,就将书就的告示缚在箭上,射进城去,命他们安守城池。这告示射入以后,有一县尉登城答话,叫俺们军马退下三五里,再行理会。且教勿伤百姓,口气很为和善。” 一丈青喜道:“我们梁山泊替天行道,只杀的贪官污吏,逆子顽民;善良的百姓,立誓不伤一个。既要退下商量,咱们便退。”当下引前军倒退下去,却不料城中突杀出一枝兵马,没曾提防,倒被他伤了许多人。这真的是吃了熊心老虎胆,竟然主动招惹梁山泊来,自寻死路。 扈三娘更是气的横眉倒竖,怒不可遏,立时驱兵迎拒,反掩过去,逢人便杀,朝城兵勇如何抵挡得了,败入城中,紧闭不出。那厮杀中捉得一些小兵询问来,彼辈人回说:“知县相公庸懦无能,一应都听两日前奔逃来的一员军将说话,此人姓王名定,这具是那人出的主意。” 一丈青怒焰未消,自引兵去城下搦战,离得亲近,那城头上人物瞧她是一员女将,当下就轻视了来。王定与左右亲近大笑道:“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了得,冲州破府气焰甚嚣,原来只是这等腌臜草寇,使一泼妇人出阵,何足为道!左右都看么,谁人愿意去捉了此贼?”那身边就有凑趣捧交的笑道:“割鸡焉用牛刀。自有战将建功,不必主将挂念。”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定是多大的款儿。当下就有人抖擞起精神来,叫人打开城门冲杀来,可交锋只三五个回合,吃一丈青一刀劈了,军士都逃入城去。王定骇然,左右残兵败将士气顿消,任你如何叫骂,再也不敢出战。 一丈青怒火沖天,但却没法摆佈。若是挥兵攻城,且不说她手下的这点兵马,能否杀得下来,只说这伤亡就叫人无法接受。只能驻兵城下,看住那朝城县。却是见今只有这点人马,四门围困,不够分拨。 待到急先锋引兵赶来,这兵马依旧不足将朝城四面围住。 此事被报于陆谦知晓,他着人询问李四后知晓,这王定竟然也是大名府中的一号人物。李成、闻达之后,大名府诸将便是以他为首了。可怜他陆大寨主的脑子里,还根本不小的王定是谁。 索超的信报显示,王定在三天前引一支败兵进驻了朝城,兵力当有千把人。然后这位王首将就全面接管了朝城。 在这次寻事之前,王定已经要朝城县衙组织起全县城的青壮,严阵以待。而至于他为什么这般有底气的招惹梁山军,不外乎便是梁山军现下的模样。 说真的,换做陆谦是他,但凡还有一丝上进之心的,他也敢来捋一把梁山泊的虎须。谁叫现下的梁山军已经不比战前。对比攻夺大名府之前轻装上阵的万多精锐,如今满载而归的梁山大军威慑力是直线下降。 那大量的军兵被用于押送物质和战俘,剩余的还要戒备四周可能来犯的官军,余军寥寥。这十成的气力,怕是只能有一成放在朝城身上。 如此的天赐良机,这般的高回报——大名府方丢,自己便挫败梁山泊锐气,何愁不飞黄腾达? 他王定若不搏一搏还算甚男儿? 正所谓: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黄河岸畔仁义留名【求订】 “本寨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行事向来无有偏差。此情天地可鉴。今番攻取大名府,亦是斩除贪官污吏、杀尽势恶土豪,与尔百姓无关。索取百万钱粮只为接济水泊外十数万嗷嗷待哺之难民,过道朝城亦本无触犯之意。却不料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梁山泊一片仁义竟遭王定贼子算计,此恨誓不与干休。与尔等知晓,若将首恶拿下,献出城关,当不犯此间一草一木,大军收兵回山去了。如乃不听忠告,顽强抗拒,便用飞砲轰打,城池破时,生灵涂炭,休生后悔。” 朝城梁山军营垒里,陆谦提笔写下了这番话语,叫亲随们多多来抄写,再将诸多的告示一一缚在箭上,射入城去。只这告示射入城内,半晌不见动静,几名梁山军士近前探望,反被城上一蓬箭射来,打了埋伏,争些儿送了性命。 陆谦不由大怒,这朝城里的王定是吃定了自己了么?还有这朝城的百姓,一点动静也没,是认定梁山泊打不下朝城?这是“啪啪”的在打他陆大寨主的脸皮。 但陆谦并没就此下令攻城。因为他手中没有石砲,别说是梁山砲了,就是宋军传统的石砲也是一个没有。大名府武库里搜罗来那些石砲,便是九梢炮、十三梢炮那样的国之重器,现下也全变成了零部件,如砲梢这种有价值的珍贵木材都被打包运回梁山,而其余的底座这类的器物,就都被劈碎当柴点烧了。 可陆谦依旧不觉得区区朝城有多么难打。 那守在城头的丁壮只是寻常百姓,他们握着的也只是民间猎弓,杀伤力、射程比之军弓都差得远了。梁山泊人马披挂有战甲,箭矢的杀伤力被消弱到了极致。 而这城中硬弩许是只王定手中存有,但又能有几具? 当下就传下令来,伐木砍树,打造攻城器具。次日天亮,阳光照撒着大地,陆谦便就亲引着亲卫两营出现在了城下。那周遭确实也有其余部队,但更多是在驻守,守护运输线。自始至终,这朝城都只是梁山泊撤退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那王定也没想着要掐断梁山泊的退路,要奇袭梁山泊,重创梁山泊。否则他当日就不会第一回合里就露出底牌了。这厮便就是要博取个噱头!而只这虚名对他来说就已足够了。 上千重步兵,为十重陈列,齐步上前“咚咚咚……”,连声、齐整的巨响,宛若是直接敲打在人们心灵的巨鼓,震人胆魄。跟随其后的几百名战俘,抬着一架架长梯,跟随在左右营之后,他们后头更是有一支百十人的轻骑在紧紧地监视着。 “将军……”城头上,王定身后一指挥使轻声叫道。他此刻的心跳一阵加快,那梁山军的上千铁甲兵就仿佛是一片压向人头顶的黑云,每一次的蠕动都能让人感觉一阵心悸、一种沉闷。 整个城头都被一片乌云笼罩,一种压抑的气氛弥漫整个城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定是第一个赶到城南镇压‘民乱’的军将,结果那文仲容与崔埜还没被他镇压下去,大名府就沦陷了。这转折来的太快,叫王定都懵懂了。清醒来,王定没并前往留守府去扶危救主,而是干净利索的引一标人快马加鞭的逃出了南门。文仲容与崔埜没能拦得住他,那南门可是有不少败兵从中出逃。那里是最先起乱之地,汇聚了不少官兵,待到大名府失陷,那些官兵至少逃了大半。文崔二人势单力薄,可封不住城门。 在大名府外,王定立起自己的将旗,一度招揽了小三千人马。他先是到城池南的南乐镇驻扎,要整顿兵马伺机反扑。结果这话锋刚露,他手下兵马就大乱起来,一夜的混乱平静后清点人数,足足少了近半。 如此这南乐镇他就立脚不稳了,王定方引着兵马来到朝城县,一路上又散去了不少人。 现下他手里军兵也不过是千人,但是就这千人残兵也是不堪一击的货色,连带城池里愈发不堪的民壮,这指挥使很怀疑,若叫梁山泊这身披重甲的贼兵真的冲上了城头来,朝城被破怕也是弹指之间吧。 右手轻轻抬起,王定止住了属下的话头,眼神慎重的望着前方。今日梁山贼寇摆出如此架势,岂止他的属下心惊,他也胆颤啊。但木已成舟,现在再后悔不是晚了吗?在决定招惹梁山泊之前,他不也想到了现下的一幕么。世上哪里有不须冒半点风险就能到手的大功劳啊。这只能期望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和灰瓶金汁能打退梁山贼寇了。 陆谦举起了一支千里镜,对,就是那单筒望远镜。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在制坏掉了一块块晶透水晶之后,第一支成品终于诞生了。被陆谦命名为千里镜,偌大个梁山泊人人竖起大拇指称赞这名儿起的好,恰如其名,名副其实。 彼此相距有一里尚多,千里镜下,城头上的人物脸庞却毫发可见。“哈哈,只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惊弓之鸟,何足为惧?”转手将千里镜递给右手的索超,却对左手处李逵那满是讨好的脸,视而不见。谁叫这黑厮不仅人黑,手更黑。 鉴于他首次接触千里镜,就把伸拉式铜管给扯断的事实,陆谦决定暂且封杀了李铁牛。等到这千里镜制作工艺成熟,山寨囤聚的数量多了,方会于他一个摆置。 索超拿过千里镜看望城头,脸上尽是笑,“哥哥说的是。彼城头上尽是群怯鸡,岂能堪战!” 这边李逵神情讪讪,缩回自己一双黑手,道:“哥哥不让看就不让看,何尝叫俺待在身边?” “往日哥哥都把千里镜交给左手的头领,俺铁牛今儿站在哥哥的左侧,也不见被赶,只待能摸上一摸,涨涨见识。怎就变了位置,抵到右手去了?莫不是在晃点俺铁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望远镜的原理是平常人万万难以理解的。这种器物乍一出世,真就是神奇非常,如同神怪。 “好没道理,好没道理。恁地日久的过错还记在心头,哥哥恁地小气。” 陆谦把李逵的话都听在耳中,不发一言,只一眼飙去。那声音登时不再有了。 他再回首看身后的亲卫二营,对比城头上的一干惊弓之鸟,他们才是身经百战的真正精锐。 校场上的严格训练是练不出一支真正精兵的,他们最多只能称得上是一块璞玉。只有通过血与火,通过战争,通过死人,才能让这璞玉去掉多余的杂质,焕发出耀眼夺目的采光。 现下的梁山军亲卫二营那就是这天下里第一等的精锐。 “哪位兄弟愿于我去叫阵?”陆谦马鞭一指朝城。 他身后排着一列头领,无论是索超,还是扈三娘、郭盛、吕方等人,都是清一色堪战敢战的。但抡起抢功来却差了人黑旋风一筹,那厮连着请示一声都无,便当前奔出去,手掿双斧,睁圆怪眼,咬碎钢牙,高声大叫:“认得梁山泊好汉黑旋风么!” 朝城早先就被一丈青煞了威风,现下又被梁山泊铁甲精兵震慑,再被李逵搦战,如何敢有人应答?纵使王定瞧着李逵这等步将便不上眼,却也息声。 “蛮撮鸟们出来!和你厮杀!”李逵在城下破口叫骂,城头上官军只是不应。如此陆谦动用起弓弩来,就也顺理成章。 “呜呜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 “咚咚咚……咚咚……”雄劲的战鼓声。 六个都的甲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直抵朝城墙外五十步距离,城头上喊叫声响起一片,不外乎是放箭放箭。 但打城头上落下的箭矢,却片刻也不能阻挡得住城外的他们。 作为身披重甲,便是脸面上都覆以铁面,可谓武装到压制的亲卫二营的军士们来说,想要被城头上的民弓、软弓给射伤,那真是千难万难。 倒是当他们手中的弓箭射出箭矢后,城头上那些半点甲衣都无的青壮们,却是想不受伤都难。 “嗖嗖嗖……” 齐整的箭矢破空声回响在城头,一排排方向高度一致的箭矢似乎平地里起了一群鸟雀,疾快的向城头落去。 “扑哧……啊……”入肉的声音,以及垂死、惨痛的尖叫传来。 雨点般密集而下的箭矢,就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打磨锻炼,时刻都在磨砺着城头兵壮的神经。是一波更强过一波的扣问,不停地敲打在守城兵壮的心头。 面对着箭如雨下的情景,没有真刀真枪干过的民壮,免不了的会心慌意乱。这就仿佛是后世热兵器时代,那些初上战场的新兵一样,他们听着那密集的枪声就胆战胆寒。 如今也是这般。 密集的箭矢和死伤之人凄厉的惨叫叫他们人人胆裂,个个心惊。 都不用甲兵正式攻城,城上的军民便立脚不住,纷纷倒退。城头上王定准备下的滚木礌石和灰瓶金汁全做了无用功。正自乱哄哄地,陆谦大笑着把手中马鞭一指,后阵那些抬着长梯的降兵们蜂拥上前去,再之后就是一干头领引带着的亲卫营甲兵。 这般厮杀直叫胜得轻松如意。待到梁山军杀上城头时候,大势已不可逆转。 大军杀入城中,当下陆谦和众头领都入县衙,见一干丁壮将一文官一武官拥到,却是城中青壮见势不妙主动擒拿了鱼逃走的知县和王定,是唯恐梁山泊生恨,烧杀抢掠做来。亦是痛恨王定无端捋虎须,引起刀兵。 那知县早早的软了骨头,一味求饶。王定却是怒目挺立,不肯下跪,腿上吃打了几棍,方被强压跪下。陆谦喝道:“你这贼厮,无故生事,害人害己,还有何说道?”王定破口大骂道:“我为官军,彼是草寇,官军杀贼天经地义。只恨这遭失机,被这班奸民变乱拿来,没有说话,只拚这颗脑袋!” 陆谦哈哈大笑,“好个贼厮,这般时候了还做大言。如非你功名心切,要踩着俺梁山泊做光,朝城何遭此劫难?汝行此妄事时,便就不想着一遭事败,城池破时,只怕免不了满城屠戮,万户遭殃。为你一人功利生这般的是非,屈害良民,时到今日尚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当下就喝令推下去斩杀了。割下头来,悬挂衙前示众。 如此又推上那知县,陆谦便问众百姓,这官儿政绩如何?百姓齐说:“不好不歹,如那庙里的木胎泥塑。比了前任官,还算是个善人。” 这般一说众人还有甚不解的?就是个庸碌无为的糊涂官罢了。但便是如此不折腾百姓的庸官,如今天下也是难得了。 “恁地只是个庸弱的官儿,杀之无益,饶恕了罢!”便喝左右松绑,叫那知县得了性命,抱头鼠窜而去。陆谦又打开仓库,取出积储的钱米,散给满城穷苦百姓。一干厮杀中有死伤的亦都做了抚恤,虽然他心底里并不怎么甘心的。但是“大局”为重不是?老赵家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当是叫那朝城家家感激,户户称扬,齐说梁山泊义士恁地好,倘得常年在此,我们反能过一点好日子。待到陆谦叫军押解战俘缴获,拔队出城,这儿的许多百姓反而扶老携幼,出城观看,称颂梁山泊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似乎先前死难在城头的百姓就都不是他们朝城人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凄惨曾头市【求订阅】 不提梁山泊主力,只看豹子头引军屯于高唐,闻报说凌州兵马杀来,却也不气,而只是叫军兵退出高唐,向着孟州退去。谁叫那出兵青州的杨志都已经转回到了齐州西境的长清。后者为梁山泊三路分军征途之最,一遭大名府得手,陆谦就叫人火速通报杨志,叫起连夜撤军。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乃是个真小人,梁山泊大军不来,他是万不会去自寻麻烦的。东平府上下更是怯鸡一群,只被过境的杨志所部吓的浑身胆颤,哪里又敢真的欺上?倒是叫杨志顺风顺水,如是在无人之境里般,轻松退至长清县。 此地与高唐、孟州两地正是一等边三角,林冲打高唐退去孟州,侧面有长清的杨志掠阵,自以为高枕无忧。却不想大军行到半道,忽听探马来报:“背后人唤马嘶,杀声动地。有那一起人马,打着官军旗号,急追赶来。” 豹子头听了好不动怒,火眼狻猊更大叫道:“老虎不发作,猫儿也来骇唬人,俺们索性不走,看他怎生?”全程打酱油的云里金刚宋万也气怒着叫道:“这班畜生瞎了眼珠,敢来撩拨老爷们,且送他一齐上阎王殿去。” 林冲于梁山大寨里,近来年月屡战屡胜,早就将地方禁军看不入眼中,此刻攥紧了手中长枪,说:“既然彼辈人不识得好歹,我等且杀了一阵再说。”他豹子头就算是要撤退,那也是大摇大摆的主动撤退,如是被官军追赶,岂不是扫了梁山锐气,灭了山寨的威风? 当下再着两人快马通报对岸的杨志去。 豹子头与邓飞引着一营马军,如风驰电掣一般,着地卷来。那史文恭正与曾涂、曾密领五七百精兵前来追赶,魏定国与曾索、曾魁则稍后督掌三千军士,留单廷珪、苏定和曾升引兵千余驻守高唐州。 史文恭全副披挂,胯下一匹良骏。平西一望,远远地尘土起处,约有五百骑飞奔前来。当下喝止住士卒,鞭梢一指,队伍中就有那军健们上前,个个脚踏硬弩,手拽强弓。这等军器却不是曾头市可有的。 在彼辈军健之后,才是曾头市丁勇。数十骑簇拥着史文恭、曾涂、曾密,稍后是小五百健卒,这些却是曾头市丁勇中的骨干,不同于那般临战了方被召集起的民丁,他们却是若军兵一般,常年不愁吃喝,专心作训,打熬身体,故一个个身强体健。 人人都带茜红巾,个个齐穿绯衲袄。鹭鸶腿紧系脚绷,虎狼腰牢拴裹肚。 林冲与邓飞待马军杀奔眼前,看到对面的曾头市民丁装扮,险些没笑出声来。如此装束可不就是当初梁山泊没有换装前的模样。 东阵上只见一员好汉当前出马,正是史文恭,头上金盔耀日光,身披铠甲赛冰霜。坐骑千里龙驹马,手执朱缨丈二枪。此刻高声大叫:“你等是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愁拿不着你去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如何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林冲大怒,“邓飞何在?”言未绝,林冲马后便有好汉声叫,正是那火眼狻猊,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铁甲马军,飞奔冲将过来。那史文恭胆勇过人,虽是带甲遮护,可怎当得军马一冲?其后的凌州官兵固然射出一波箭弩来,却也不得建功。铁骑冲下,登时四下奔走。稍后那曾头市的丁勇便也是螳臂挡车般,彼辈人只在乡伍间称雄,何尝见识过这等兵势?顷刻间就被铁甲骑兵撞得粉碎。 史文恭与曾涂、曾密是带马就跑,林冲引军直赶过来。如此一番厮杀,恍如砍瓜切菜,是直叫史文恭三人匹马得还。待他三个与后续魏定国部遭遇时候,惊魂方定。曾涂第一个指着西面破口大骂:“呔,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英雄了得,原来就是这等的腌臜草寇。” 竟是连单挑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冲阵厮杀。 史文恭头顶的铜盔也不知晓是甚么时候给跑丢的,连发髻都散乱了,披挂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形象狼狈至极。魏定国看了亦是唏嘘,他可是知晓史文恭的过人勇武的,自负实力不差的他也明白自己断不是史文恭的敌手,却不想今朝这般狼狈。 史文恭三人下去更换了装戎,返回来方说道:“那梁山泊有铁甲马军百骑,甚是威武。不避箭弩刀枪,只一味冲撞来,挡者披靡。” 曾头市的庄丁不可谓不英雄,那小五百人里不少都是随着他们去过北地贩马的汉子,不是没见过刀枪生死的。一个个也都身强力壮。但这又能如何呢? 梁山贼寇的上百铁骑兵分做两排,呼啦啦的冲过来,就仿佛是一道铁犁划过田亩,任是平整的地面都要变成粉碎的土疙瘩,这曾头市看似还不错的庄丁民勇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残兵败将。再没人有一丝一毫的心去抵抗了,随后林冲的四百轻骑横卷当场。 错不是史文恭仨见势不妙,早早掉头了,且武艺高强,保不准还要陷进去一两个。 遭遇了这场挫败,不仅是曾头市的气焰顿消,便是魏定国也不敢再追的急迫了。只是他们忘记了一句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豹子头就是一条‘蛇’,先前凌州兵马既已经招惹了他了,那这边就也要承受得住林冲接下的报复。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豹子的耳朵就能随随便便摸得了? 林冲的记性很好,北地的江湖绿林,他名言武艺恐还在他之上的人物,除了那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外,怕就是凌州曾头市的史文恭了。 故而这斗将单挑,他是不会自讨没趣的。手中握着有数百风样儿的马军,何苦去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夜色笼罩着大地,休看白日里阳光普照,但傍晚一阵风儿起,这晚便就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魏定国已经入睡,曾头市的几个人物也都在入睡,但各人的睡姿却有着不同。那神火将军魏定国是睡在一张床榻上,而史文恭几人却是睡在铺盖上。是以,当一支梁山军轻骑从二百米外猛地奔腾起,那地面的震动一下子就叫史文恭惊醒。 马蹄声,足足数十匹马的飞奔踏蹄声。 别忘了曾头市做的是什么买卖。去北地买马,那可不是平平握握的买卖。史文恭乃至曾家几子警惕性都高着呢。倒是魏定国晚了一大步。 当他冲出帐篷的时候,就看到营垒前方的栅栏和鹿角处,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同时营寨外也点亮起了大片的火光,由那一支支火把连成一片火海,而营垒周遭还有疾驰的马蹄声作响。 营寨里休说凌州兵已经慌乱,就是曾头市的民丁们也恐慌不已。谁叫他们都晓得白日里的那次挫折呢。魏定国怒不可遏,在他跟前玩火,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跟前玩斧头么? 魏定国转身来就要喝令军士镇定,他手下有数百红衣红甲兵,乃是恩养多是的梯己之人。只要这些人镇定的下,整个营伍便也镇定了。 但有的人就是这般时运不济,就在此事,一波火箭忽的从营垒左侧外射来,那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爆炸就叫魏定国都一时蒙在当场。 却是这厮在凌州练就的五百火兵,个个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后拥出有五十辆火车,车上都满装芦苇引火之物。军人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黄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出来。人近人倒,马遇马伤。 但同样的是,那些硫黄焰硝五色烟药已经被引燃了,遭殃的便就是他们自己了。 此战,魏定国引兵追击,那自是少不了五百火兵跟随。五十辆满装了芦苇引火之物的火车要是被引燃可是相当要命的,更不要说装药的葫芦是铁做的。 豹子头早清楚魏定国的底细,着人打探清楚彼处火车火兵屯在在何处,集中火箭,一遭射过去便是。如此果然得手。 那当爆炸发生的时候,魏定国都要懵了。当一辆辆火车相继被点燃,大火熊熊,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曾涂面沉入锅底,此次出兵追击梁山贼,他就没撞过好事。 先前败得那般惨,现下里又输的如此窝囊,只要想来便心中一阵窝火。 林冲披着一身黑皂衣,整个人面容被官军营垒里忽然爆出的烈焰给应的一片火红。他脸色闪过一片喜色,如此果然得手,“真天叫俺建功。”此时此刻任是谁知晓,这一战,稳了。 “冲,冲……” 亲自带引着百十甲兵,豹子头化身猛虎熊罴,一手提着厚盾,一手持着宝刀。推到鹿角,持着重盾合身撞上栅栏,胳膊粗的栅栏也挡不得他三五次冲撞。当百十名梁山甲兵冲入一片混乱的宋军营地后,寨子外引着骑马枕戈待旦的邓飞,彻底放下了心。 听得梁山军一片喊杀,官军中冲出一将来。此子系头戴皂色紮巾,黄绫抹额,两个连环小金钱环绕脑后,身穿皂色的短袄,皂布短打叉腰,系搭膊,胸前一叠连密扣牢扭,外罩一领青色大氅,曳紮起半边,足登一双针紮快靴,跨下一匹乌锥马,手捻三股托天叉,纵马杀上前来。正是那曾家五虎中的老三曾索。 却是那曾索怒气冲天,紫红面皮涨的仿佛充血样殷红,是只管来寻梁山军厮杀。不如此他这满腔的怒气、郁气,便就发泄不出。亦是舍不得那庄丁民勇,要来阻挡梁山军一二。 此辈人皆是他们父子些许年中辛辛苦苦聚拢来的,白日里丢了近五百心腹庄丁已经痛入心扉。这要是再丢了千人,他们曾头市就真的元气大伤了。要知道,此番曾头市点起的庄丁那都是真正的壮丁,二十岁之上,四十岁之下,他们是曾头市的支柱啊。 甚至,曾索这一刻都后悔了。早知今日,他们便不该来趟这潭浑水。 第二百七十章 一切介休矣 曾弄现年尚不过五十,来中原却已有三十年。他早年做皮货买卖,又娶亲曾头市,根脚日深,始慢慢的做起了贩马生意。马匹乃军资,岂是无有根脚之人能触及的? 又因他走海路贩运马匹,一匹匹健马多来自渤海部或是女真部落,马质上佳,胜过河北陆路榷场所得。故而深得凌州官府的看重。 待到儿子们长大,曾弄已然是凌州地界的有数豪强。他是女真人不假,却非是那丁点见识也没的莽撞蛮子,不然也走不到现下这地步。北宋虽然在战场上被人揍的不轻,但女真人不是契丹人,大宋也不是清末,任是哪一国人都可以在中国地面上耀武扬威,都能对着中国拉屎撒尿。女真人只是山中野人,在大宋境内落脚可没超级公民的待遇。而曾弄能凭着外人之身份,一步步霸住村坊,执掌曾头市,岂是真莽汉?那忆苦思甜的道理,曾弄很是清楚。 这曾家五虎有一个是一个,都曾经前往北地贩马,亲眼目睹过女真部落子民的凄苦生活。比之北地女真,他们在中原的日子,简直就是好上了天。 是以,曾弄也好,曾家五虎也罢,无人愿意回到北地生活。这大宋,这凌州,这曾头市,才是他们的家。就算完颜女真起兵后,进展顺利,现下不过一两年光景,便近乎夺去了大辽的整个东京道。可是契丹人立国二百年,家大业大,根基雄浑,便就是对女真感情最深的曾弄,也不敢奢望女真人能彻底覆灭整个大辽。现下才是政和五年末。当初的党项人不也一度进兵关中,连延州都燃起了烽火。但现在呢? 于曾弄心里,女真人与辽国,那后果顶天了也不过是第二个西夏罢了。至于女真人顶翻大辽,再饮马黄河,入主中原,那真是天方夜谭了,想都不敢妄想。【完颜阿骨打似乎对赵宋颇有敬畏,视为煌煌大国……】 是以,曾弄从来不曾想过要抛舍掉中原的一切,去回归女真社会。他最最看重的还是曾头市,这才是他们他的根基,才是曾家的基业所在,是他的儿孙们世世代代能过上好日子的资本。 曾弄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他没让自己的儿子读书识字,倒不是说曾家五虎全是睁眼瞎,现下就是他本人也能提笔写上一手好字。可能识字认字不等于真正的”读书人”,有功名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在中原这么些年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曾家府现下就是一届豪强,想要成为真正的凌州豪门,世家大族,那不仅要看下一代人,更要看他们能否为官府出力。 凌州张知州有言,这遭厮杀关系重大,曾头市只需立功,休说是保义郎,便是更水一等的训武郎、修武郎也不在话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知州的允诺只听得曾头市一干人心热如火。叫曾弄父子看到了家门现下便更上一层楼的希望,这能节省了他们一两代人数十年的努力;叫史文恭、苏飞看到了出人头地,步入仕途的契机。 他们都在搏一个以郎官的身份去边庭拼杀效力的机会。 那后世便有人说,梁山泊到最后不要招安是不可能的。因为梁山泊的骨干便是官军降将,而他们之所以投降梁山泊的原因就是宋江早早把日后受招安,再为朝廷效力挂在嘴边。 这整个水浒实际就是,热心功名利禄的黑三郎在犯了王法后,不得不落草为寇,而后拿着山寨上头领喽啰的姓名为自己重新刷出来一张二度漂白的门票。这实际上就是十节度的老路,只是黑三郎在水泊搞的更大。而那些官军降将本身就是官场之人,但他们都打了败仗,且被擒拿。立刻投降好歹能赚一条性命,待到日后说事。并且这一派系的力量越来越大,配合着黑三郎的心腹班底,实际上已主导整个梁山泊,如此那还有不招安的道理么? 但是这条血路真正开启,厮杀真的来到,曾头市一干人才发现,一切远没有自己想象的美好。 …… 梁山泊不顾绿林规矩,只驱动兵马厮杀,彼辈人各个披甲,岂是曾头市能媲美的?白日一战,数百心腹庄丁毁于一旦,只史文恭三个匹马得还,曾头市已经伤筋动骨。这方才歇上一口气,后续主力似又要叫人全歼了。 别说凌州兵了,曾家兄弟现在对魏定国的恨意不比对梁山泊小,入娘撮鸟,狗屁样儿的火兵,今夜里败得如此憋屈,全怪那魏定国无能。 可凌州兵不提,只说这里的曾头市庄丁若也一早丢了,那曾头市便真的元气大伤了。尤其是损兵折将的他们硬是连梁山泊贼头的面都没能照一下,忒的是欺负人! 曾索就是要被憋炸肚皮的一个。 先前深重的憋屈感固然深重,可要被憋炸也便是还没有憋炸,这种怒火万丈,却偏偏差了临门一脚的感觉,叫他整个人都要有种不好的感觉了。 直到他看到三两梁山军甲兵追砍着七八名曾头市庄丁,后者只一味逃窜,全无还手之力的便被砍杀了三四个,余下的直若被一群怪蜀黍围聚着的小萝莉,乖乖丢下兵器,抱头蹲在地上,着实叫曾索受不了这份屈辱。 那便是瞬间的大脑发热也好,是彻底的被憋爆炸了也好,是念着庄丁也好,反正是跳出去了。 这些被砍杀被俘虏的曾头市庄丁,不是全无所谓的旁人,那都是他曾家的财富,来日分家后,可能还都是他曾索的财富。 来不及全幅披挂的史文恭,手提钢枪,策马直冲向前,偶尔一回过头来,才猛地发现,那曾老三怎的不见了? “什么?三弟不见了?”曾涂大惊。 曾密、曾魁也全拉住战马,人人都回头去看,可营寨里乱兵如潮,火光冲天,哪里还寻得到? 但就是这一顿的时间,一股败兵直接从来,只把史文恭他们冲的立不住脚。 曾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两位兄长和教师与自己离得越来越远,却没办法缩近彼此一步距离。 待他好不容易冲出乱军,却正撞上一股梁山甲士。 梁山军四面围涌过来,曾魁就算是霸王在世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身后寥寥不多的曾头市庄客,也就像是将要塌陷的大堤,或许是在下一刻便会被洪水一般的梁山军给冲垮。 “吒……”就这一声雷霆暴喝,曾魁长枪挥卷间再次拦下一支飞来的箭矢,“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多留一刻,他就丢了一丝生机。 但就在这时,火眼狻猊直冲了来,手持一条铁链,当头向曾魁砸下。“当啷!”一次金铁交鸣的巨响。 望着上身纹丝不动的曾魁,邓飞眼中闪过一丝骇意,不想这凌州境内还有如此人物,自己如何才能留下他来? 绿林经验丰富的邓飞转马就拉开了距离。 “你这汉子,现已经被我大军团团围住,何不弃械就降,也好过白白葬送自己的身家性命!”硬打硬拼难以抵过,邓飞的做法便是动摇对手的心神。 “贼寇少说废话,咱们手下见真章!”曾魁却半点做降的打算都无,双腿微一用力去夹马腹,坐下青骢马就已经心意相通的飞速向前,“再吃我一枪!” 邓飞见自己好心好意的劝告,竟被对手置之不理,也是大为火起,手中铁链迎着曾魁刺来的长枪就是一记竖劈。 “不识好歹的撮鸟,待我解你于林教头帐下,看你还如何嘴硬?”而邓飞的如此话只换来了曾魁的一声不屑冷哼。虽然交手只两下,他却能感受到邓飞底气的不足。“凭你也想拿我?”钢枪伸缩间更见功底,却是已定下条心,先战退贼将,再理会其他。 “哈哈,邓兄弟一人既难擒你,那加上俺宋万却又如何?”洪亮的声音传来,来将已然宛若一道黑影般贴近了战团,一根长矛向曾魁的心窝处疾刺下。 “当啷……”有一阵金铁交鸣,电光火石间曾魁侧枪横揽,封死了突如其来的一矛。 “卑鄙!”曾魁后背心里都渗出了一层汗来。实是没想到梁山泊这般时候了,竟还以多打少。只可惜宋万本领低微,邓飞武艺中庸,二人联手休说是擒下曾魁了,便是胜过他都难。 三马相交,约斗了十数合,不分胜负。直到那豹子头侧首过来,曾魁见梁山泊又有头领来到,心中大感慌张,枪法不依古格,被邓飞一铁索打下马来。三军齐喊一声,向前捉住。 稍后林冲又道:“休管大营里如何,宋万只与我向前追敌,邓飞分兵勒捕四下残兵败将。” 一夜光景,到了天亮,林冲、邓飞、宋万在军帐里分开坐次,手下亲卫早把曾索与曾魁二兄弟分投解来。两兄弟都是闭口不言,林冲亦无心招揽他们,直叫亲卫打入囚牢里,好奉到陆谦处看。 如此凌州军就已崩坏,那魏定国逃到高唐州后还神魂未定。留守那里的苏定与曾升听闻曾索、曾魁或是折损或是被梁山泊擒拿后,当下心中就打起了小算盘。至少他们是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与梁山泊为敌了。 曾索与曾魁的性命是他们都无法割舍的,曾家五虎彼此之间的情谊可无得虚假。 消息传扬开,不说那曾头市的曾弄是如何的心惊胆战,直言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说那隔河而望的青面兽杨志接到了豹子头出传来的战报,就感好是扫兴。 他还期望着豹子头与凌州兵马打成僵持,然后自己好神兵天降,赚取一大功呢。 现在,一切介休矣。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万民群呼梁山泊【求订阅】 却说马政在登州兵马钤辖官署中坐衙,听得门人来报道:“有圣旨特来宣读,将于钤辖委以重用。”马政与本州官员出郭迎接到钤辖司。开读已罢,始知道自己竟然被天子委以执掌京东东路兵马,挟制梁山泊贼寇重任。马政好不惊讶,自己不曾与京师有甚多瓜葛,不知道这般职位怎就落到自家头上来?可是不晓得,那蔡元长蔡太师好容易方秉公而行一遭,只求马政能督兵牵制着梁山,休叫梁山泊再行袭破大名府之祸事,却是惹来马政的大不解。 且说这马政按下心中千百心思,设筵管待使臣。当日稍晚接到蔡京手书,明白因果,于次日便召集登州水陆诸军将议事。 现下之登州,虽然历经了先前之败,叫步军折损了些许兵马,但水陆军兵亦有万人之多。其水师屯驻于刀鱼寨,乃是七十年前修筑,泊刀鱼战棹,专备御契丹。实力雄厚,乃赵宋北地仅有的一支水师,总军力高达六千余。陆军缺额尚未恢复来,亦不下四千,三千人集结于登州府城,余部散布于登州各城。你休管他们战力是如何,反正兵力不少。此中军将对马政皆是道喜,但却无有一个愿主动请缨的。马政面有微怒,“此乃天子之意,国家戡乱镇平,吾辈武臣岂能推脱?各将返回营中,皆要选点军兵,关领军器,拴束鞍马,整顿粮草,指日起行。”众将唯唯诺诺。 “真是岂有此理。彼辈人久受朝廷恩德,现今正当报效国家之时,却这般惜命。如此之兵将,纵有百万巨,国家养之又何用?”马政之子,年方十七岁的马扩,面皮通红,怒不可遏。今朝节堂上一幕,真叫他对登州水陆军将好不鄙夷。 马政只是叹气,“再是叫骂也无用。平日军备颓废,军纪松弛,如是那久病之躯,焉能战时一遭变得精壮强健来?”当下起身前往登州府衙,拜访那知府王师中,这登州武事还是少不了土勇。 而待到马政引着登莱军,赶置青州,与那凌州二将汇合——这魏定国与单廷珪是河北路军将,如今也调到了马政麾下。再有那登州兵马提辖孙立,青州的小李广花荣和镇三山黄信,马政麾下实力倒也不弱。时间已经到了政和六年的二月。 非是他行事拖沓,实乃大军行进,非容易之事。且这般久来,他亦催生出了京东东路的另一路兵马。却是那密州与沂州的三千兵勇亦进驻了兖州。兖州正处济州东侧,那里若能留有一支兵马,叫梁山泊侧翼受胁,便断不敢再有一支孤军南下徐州之事上演。 而那年节时候,梁山军各路人马均已经悉数返回山寨,包裹那南下徐州的金枪手部。彼处南下徐州,地方官兵不堪一击,倒是那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部叫徐宁不敢小觑。彼处兵马颇多,徐宁兵少,未干酣战,自也未曾真的打破徐州城。现如今只有那鲁智深与武松,至今还留在淮西与王庆练兵,未曾归来。余下各路人马悉数回归。 那鲁智深职位空缺,由铁棒栾廷玉暂代。 大军前遭刚刚袭破那大名府,近三百万贯钱粮被陆陆续续送到梁山,整个过程延展至新春后,整个山寨如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 陆谦回到山寨,便叫大设筵宴,犒赏马、步、水三军,令大小头领,并众头目军健,各自成团作队去吃酒。聚义厅上设宴庆贺,大小头领相谦相让,饮酒作乐。 那首次与山寨一干头领相聚的宗泽、宗颖父子,端着酒杯,虚以应合,只感到自己父子与之是格格不入,坐在厅堂上直若是如坐针毡。 好容易挨到宴罢,宗泽从陆谦口中讨得准信,拿到了百万钱粮的许可,就匆匆与儿子返回到了自己那上一区的住处。本来他是应该搬离此地的,可梁山泊头领们所处的地界,‘人生地不熟’,去了也是尴尬,还不如留在原地来的舒心。 陆谦也尽是顺他心意。 只是宗泽周边多出了一队亲随,护卫左右。那众人的脚步声还未到门前,就叫房里的人听到。宗泽夫人自迎丈夫、孩儿进来,就可以看到,宗泽家中还有那张叔夜与陈文昭在等候。却是自宗泽接手水泊外各处粥场后,他们二人就不请自到,来为宗泽帮衬一二。 “汝霖老弟,面上喜中带忧,可是聚义厅上心愿得偿?”张叔夜爽快的做笑。于他眼中,宗泽可不是背弃朝廷投降贼寇的苟且小人,是那贪生怕死之辈。这宗泽宗汝霖是一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乃天下士林之模范。纵然日后要伴随着梁山泊玉石俱焚,此番事迹,他亦要为之传扬天下。叫后世人皆知道他之英名。 而至于忧,宗泽心愿既然得偿,那么朝廷必然损失颇重,如何教忠良之士不忧? 陈文昭看宗泽之眼神也没有了先前的抵触。人心都是肉长的,是好是坏,便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可以说,宗汝霖用自身超强的人格魅力感化了这陈文昭。 五十处粥场,每日里都有无数纷争,陆谦攻打大名府,又抽调走了度支司大半人手,宗泽精力再是充沛,也无分身之术。张叔夜与陈文昭近些日子里真是于宗泽襄助甚大。 “陆大头领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足足于我了一百万贯钱粮。”宗泽说话的语气里充满唏嘘感,可张叔夜与陈文昭皆听到了那话后隐藏的深深忧虑。 “然你二人知晓,他辈于大名府中撷取了多少钱粮么?三百万贯,足足三百万贯。且还有数万刀兵甲胄,拉拢来了数百军匠……” “且彼辈之折损,战后统计尚不足二百人,创伤者亦不足五百。”就这么点微弱的折损就攻破了北京大名府城,这如何不叫宗泽痛心疾首啊。“梁世杰该死,蔡京该死。彼辈之奸党佞臣不除,天下难安,天下难安。” 那表现的如此不堪的梁世杰是如何做得北京留守司的宝座的?还不是他丈人在背后撑腰么?奸党佞臣败坏朝纲个,祸乱天下,祸乱天下。 张叔夜与陈文昭闻言也净张大了嘴巴。数百人死伤就夺取了大名府,夺取了河北路首善之地,是自己没睡醒吗?那陈文昭先是如见到了外星人一般,整个人呆做木偶,继而便把眼睛一闭,好不沮丧。要知道他可是蔡京的门生。 而张叔夜,自浑身气的发颤,“梁世杰该死,该死。”偌大的城池,数万兵马在握,竟然这般轻易的就被打破,他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豚犬耳,豚犬耳。” 可惜张叔夜之咒骂声却伤不到那梁世杰分毫。现下那梁世杰还活的好好地,探到梁山泊兵马已经退走,在闻达的护送下,再次返回了留守司衙门。那蔡夫人看着眼前被扫荡一空的留守司府衙,正如丧考妣,哭的伤心不已呢。 “宗泽现下心乱如麻,实提不得笔,便请嵇仲兄襄写上一道文书,明日宣告粥场难民,叫他们好知晓梁山泊日后于他们的安排。”百万钱粮在手,处置十几万难民,便不再是难事了。 始终不发一言的宗颖,为老父亲递上了一杯热茶,只是这滚烫的茶水却半点也暖不热宗泽现今凉哇哇的心。 “父亲,孩儿且以为,官军征讨梁山之败,败于军民不合。民心向梁,百姓自前赴后继,杀之不绝,剿之不灭,始叫梁山泊日益做大。其原因何在朝野皆知,不能隐讳。士林论者,以谓齐鲁之民不顾大局,仇视官军,而欲诿过于民,此真谬误之极、到死不唔者矣。” “纵览这几番征战,济州、青州、东平、兖州、东昌诸州府,军兵民勇齐上阵,齐鲁百姓如何不深明大义,为国赴难?只这半路之地,前后便有数万军勇俱丧,何位子不忠不勇?本地百姓又何至中途改节,判若两人哉?谁司牧民,致使怨愤充塞,吁天无路,乃至溃散不可收拾?乃则朝堂赵家天子之过,秉政宰相措置失当之咎,不言而喻,非可强词曲辨也。” 张叔夜、陈文昭离去后,宗颖看着自己的父亲,放开胆子说道。如此言语自叫宗泽勃然大怒,但怒火燃烧的宗泽,扬起的巴掌却怎么也对着儿子的脸庞抽不下去。 宗颖曾经有机会离开山寨的,宗泽相信自己当初若提出如此意见来,陆谦必然应允。但宗颖没有离去,不仅他没有离去,整个宗家眷属都没一人离去。宗泽心里本就有三分亏欠儿孙,如此便就更胜了。他的这一决断把自己逼上死路不说,儿孙性命也尽遭了连累。 如今这一巴掌,叫他又怎么下得去手?更别说宗颖话中之意也不无道理。梁山泊之兴盛,原因何在,路人皆知。朝中奸党佞臣当道,根本因由亦是赵家天子之过。 但是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为亲者讳疾,讳莫如深,深则隐。这是儒家打老祖宗那儿就传下的规矩,“竖子……,滚,给我滚。” 宗颖刺了下父亲,见宗泽着实气怒,当下也不敢还口,回到自家房屋里,免得叫自己父亲见了碍眼。但一进门他便见到桌面上放着一朱红匣子,问向屋内娘子。“此乃大头领托人相送。内有两幅上好的珠翠头面,言语是凡山寨头领之家皆有。另有棋经两本,一是早年张翰林所著的《棋经十三篇》;一是现下那刘仲甫所著的《忘忧集》。” “大头领听闻公公嗜好弈棋清戏,特意自梁世杰府上寻得的。遣人来说,公公气禀刚明,不敢以凡俗之物相扰。是以相托到此。” 宗颖对两幅上好的珠翠头面毫不在意,反而拿起那《棋经十三篇》与《忘忧集》,爱不释手。宗泽爱好对弈,宗颖又岂不嗜好?“大头领真有心人也。” 这宗家父子便无一个不嗜下棋的。 陆谦这般将宗家父子喜好记挂在心头,实叫宗颖不得不心生好感。“古之明君英主亦不过如此。”虽明知道这是陆谦拉拢人心之举,亦心头滋生钦服。 “我一妇道人家,亦知道陆大头领确是英明仁义。只叹他生不逢时……”小宗娘子看着夫君的目光隐含凄愁。 宗颖闻言,满脸喜色瞬间也僵住了。半响说道:“事在人为,事在人为。” 如此不提,待到明日,一张张布告就已在水泊外粥场沿途张贴来。却是要宣告众人,接下时日里梁山泊要放粮赈灾,而不再只是煮米施粥。 当下引得万民群呼,那浩荡的声音把冬季里的冰寒都给驱散了。 如此消息亦是如那呼啸的北风一般,在短短时间里,迅速的传递到了千家万户,传递到了四面八方。先是水泊周遭,继而是东昌、东平、兖州等地。 以至政和六年的新春到来时候,那登州之地都在风传,便枉驻扎在东平府城的马政军中了。 梁山泊如此之行径,便是马政亦说不出半个不字,更叫那军中有人物懊恼。“绿林江湖从不曾听闻过有梁山泊这般的泼天仁义,叫俺们如何挥得动刀枪?” 第二百七十二章 勃勃野心【四千字大章,求订】 且说那登莱军中,有一支兵马被主将马政委以重任,那是第一个出登莱入青州,第一个跨入东平府地界的,此便是登州兵马提辖孙立所将的千余兵勇。 病尉迟孙立的名头在那胶东地界,可谓是尽人皆知。登州几次闹起民乱,皆是孙立出力,始没有酿成大乱。只是这厮得罪了王师中,有知府的压制,休看孙立功劳建立了不少,却也无得实处。但王师中亦晓得厉害,只抹去孙立的功劳,从来不欲除掉他,却是比自毁长城的青州慕容彦达要高明一筹。 此番登州兵马调集,水陆军齐齐震动,王师中亦下令各县征调民勇,筹集了千人,交由孙立带领,随军出征。 兵马提辖可不是甚正职武官,其全称是“提辖马步兵甲盗贼公事”,孙立顶多是武警支队长,甚至是防爆大队大队长。但马政知晓他本事,此番抬举他,直叫孙立好生效力,日后必有嘉赏。 这病尉迟要带兵出战,他兄弟小尉迟孙新只要跟随,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即使如此。 非但这般,那双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这对姑表兄弟亦被拉入了伙儿来。除此外孙新还为自己哥哥拉来了一对登州地界有名的好汉。那出林龙邹渊与独角龙邹润名头真是不小。 只凭他们能持着几十人便能占据登云山,叫那登州官府几次征剿不得,这便是第一等本事。 虽说这对叔侄乃是莱州人氏。但早早就混迹登州,其中出林龙邹渊甚爱搏戏,与那登州城十里牌住的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夫妻最是相熟。那对夫妻头上有做兵马提辖的亲哥哥看管——虽然那孙立混的不开,连牢狱里的节级都不卖他脸——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于登莱道上都赫赫有名。 邹渊自小最好赌钱,乃闲汉出身,然为人忠良慷慨,更兼一身好武艺,气性高强,不肯容人。却与孙新、顾大嫂性情相投,肝胆相照。他侄儿邹润,年纪与叔叔仿佛,二人争差不多。却身材长大,天生一等异相,脑后有一个肉瘤,以此人都唤他做独角龙。那邹润往常但和人争闹,性起来,一头撞去。忽然一日,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呆了。 再添上那一对姑表兄弟,双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这原著梁山泊登州系的好汉们,现下却都尽数聚集在了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的麾下。 这所求的看似也是立下功劳,好搏个功名出身。实则,非是尽同。 这世间想往功名利禄者固然多如那过江之卿,数不胜数。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有这般心思的,不然孙新也不会始终埋首城外酒家。孙立再是于登州官场混的不开,也能叫自己兄弟吃上公家饭。 如今这好汉之所以汇聚到孙立麾下,却更是因为孙新所请。 盖因那梁山泊是何等的声威?杀败多许多官军的征讨。别的不说,只铁棒栾廷玉就在那水泊大寨效力,便叫孙立孙新兄弟半分不敢小觑。 此遭对战梁山泊,那是自要揽尽党羽,严阵以待。 同胞兄弟孙新自然免不了,弟妹顾大嫂也非等闲人,三二十人近她不得。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锥敲翻庄客腿。比较本事,兄弟孙新也要输与她。 再加上那双头蛇解珍与双尾蝎解宝,都是姑表兄弟,纵然不亲近,二人武艺不俗,孙立的记性自不会忘了的。这四人皆孙立的自家人,如此孙新顾大嫂再拉来邹渊与邹润这对叔侄,叫孙立这小小的兵马提辖之下竟然隐藏着这般多的硬手,恐是那马政见到了也羡慕。 然而这般聚拢来的队伍,那最大的短板便是凝聚力不足。解珍解宝不提,邹渊邹润叔侄前来,大半是因自家与孙新顾大嫂夫妻的情分,这与孙立之间便隔着一层了。 且邹渊邹润叔侄明显亲近孙新夫妇,那解珍解宝兄弟比之孙立也更亲近孙新夫妇,或者说是亲近那顾大嫂。而孙新与自家婆娘间的瓜葛,夫纲不振,又是众所周知。这般的结果就是孙立的这支队伍有了另外一个中心,——顾大嫂。 这般模样,别的不说,只说领导权不分明,大大消弱了孙立权威,便就是一大弊端。 现下生出歧义来,就是邹渊邹润叔侄所引。他们倒是没直接与病尉迟孙立言语,而是先寻上了顾大嫂。 “嫂嫂当知道,俺与那梁山泊的锦豹子杨林,火眼狻猊邓飞,具是旧识。如今梁山泊十分的兴旺,陆大头领正招贤纳士。俺们叔侄早有投奔梁山泊入伙的打算。只苦于没个进身,这才拖延到现下不曾动身。” “如今受嫂嫂的带挈,倒是撞进到这官军队伍里,本也就铁下心来追随孙提辖左右,只图能立下功劳,好赎去前罪。可现下传闻梁山泊这般的泼天仁义,叫俺们叔侄如何朝他们挥得动刀枪?” 邹渊邹润这么话说来,直堵的顾大嫂哑口无言。 梁山泊打破大名府城,劫财百万,却只是教水泊外的十几万男女老幼活命,这段时日,早就传遍齐鲁大地。他们夫妻不能昧着良心随官府言语,说是荒诞传言。 这番便就是一至神至圣之光环,在梁山泊周身升起。叫心怀义气的男儿汉子,听了尽是佩服。陆谦陆大头领于仁义道路上,走到了极致。 孙新与顾大嫂对视一眼,却也张不开口倒一个假字。 旁边的解珍解宝兄弟也齐声道:“似梁山泊这般好汉,仗义行仁,救百姓于水火;扶危救困,功德无量,俺们如何能下的去手。莫不叫人在背后戳烂脊梁骨。” 孙新再与自己浑家对视一眼,说道:“但要待在军中,便少不了与梁山泊作对。那登州军中有几个敢战堪战的人物?除俺那同胞哥哥外,再无可堪托大任的了。” “我们兄弟义气不言虚假的。你们叔侄若在战前如此倒也罢了,现下战事将起,如何轻易脱得身去?非是叫俺哥哥为难,便日后也难在登莱立足。”再叫他言语,却是只说无法。 到底是上阵亲兄弟,那梁山泊威名赫赫,病尉迟孙立武艺纵使不凡,也难免没个磕碰。作为兄弟的孙新,自然希望留下更多的强手来襄助孙立了。 解家兄弟眉头扬起,嘴巴似要说话,却被顾大嫂一眼横扫,又停了住。顾大嫂目视邹家叔侄,喝道:“且都住了,便以我意为主。便叫邹家叔侄前往水泊外打探一遭。”如此却也是支开他们的机会。“伯伯既与那铁棒栾廷玉有同门学艺之谊,交情颇不一般。便就再央求伯伯写下一封书信与他叔侄,只说欲要劝返栾廷玉,如此也是个说头。你们叔侄便就只管躲着兵丁是了。”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聪明人都懂。 至于那解珍解宝兄弟,被顾大嫂冷眼一瞟,便皆忍耐了下。邹渊邹润叔侄得了法子,脸上尽是高兴,连道嫂嫂高义。待到二人出了大帐,顾大嫂遂向解珍解宝叱道:“邹家叔侄再与我等相投,亦无血亲,是那外人。那梁山泊与他们有旧日的交情,虽然有些两端,下不得手却也是顾全了江湖道义。你们俩杀才掺和做甚?” 解珍解宝的母亲是孙立孙新的姑姑,解珍解宝的姑姑是顾大嫂的母亲,乐和的姐姐是孙立的老婆,孙新的老婆是顾大嫂。彼此俱有血缘关系,姑表姨表亲近着呢。 中国有句老话,叫帮亲不帮理。儒家又是宣扬了千百年的亲亲相隐。是以,母大虫即便觉得梁山泊仁义过人,比官府还更像官府,却也断没道理舍了自家伯伯来去襄助那梁山泊的道理。 现下里她那血亲中又无被冤屈索命的,自犯不着冒着偌大干系来杀官造反。但她终是个能急人所急的义气人物,眼看着邹渊邹润叔侄这般的态度,就也顺水推舟的想出一法,可是于解珍解宝兄弟却是半点无那犹疑的。 母大虫生来就是一个强势之人,后世张恨水曾言:孙新夫妇为十里牌一霸,正有赖于其兄之掩护也。当顾大嫂以劫牢反狱之说告孙立时,彼虽略有不然,及顾以吃官司连累眷属相挟,即连呼罢罢罢三字以从之,则可知平日为胞弟孙新妻弟乐和所包围,其委屈依顺者,必更仆难数。否则劝守土之官背反朝廷,是何等事,顾大嫂为一平凡之妇人,安得无所顾忌以要挟之乎? 虽然是一家之言,却未尝无有道理。如此那解家兄弟就只能拱手听命。 如此这邹渊邹润叔侄一身轻松,是如释重负,拿了孙立书信,出了东平府城,便真一路向梁山泊行来。二人自不是真去劝降栾廷玉的,但也不觑要入伙梁山泊。他们于孙新顾大嫂处,却也觉得有愧。 自家叔侄向来自诩义气人物,这遭却做了首鼠两端事来。好不惭愧。 自从当初从了顾大嫂之邀,他们叔侄心底里便已经负了江湖道义。二人又非傻子,怎不知晓顾大嫂是要襄助她伯伯孙立的?如此依旧前往,便是觉得梁山泊兔子尾巴长不了。 虽然他们好不兴盛,前不久更是把大名府都给攻破,但再是英雄也比不得朝廷的百万大军。 孙立乃马政看重之将,自晓得开春后朝廷征讨大军都是哪些精兵强将。那十节度也好,周昂、丘岳也罢,都非凡俗。更因为前者出身绿林的缘故,与邹家叔侄的影响更胜何灌十倍。 这两人也是凡俗,岂有不怕死的道理?舍梁山泊取顾大嫂便就顺理成章了。 但二人自入了这登州军中,便总是被人“另眼相看”,此便是今朝事儿之由头,再着实感梁山泊仁义动天,思来复去多日才定下心来。 二人穿着便装,做行路人装扮,进的市井,入得瓦市酒舍,那梁山泊仁义之名一路皆闻。 待行至郓城县。邹润说道:“叔叔,这郓城除梁山泊外,还有两位英雄好汉,名动齐鲁。一个是及时雨宋三郎,一个是托塔天王晁盖。且以为投奔哪里去?”那邹渊的一熟人,石将军石勇还在宋三郎处安身呢。 “当去晁天王处落脚。那宋公明去年事做的不光彩,叫江湖人齿冷。”这却是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他们叔侄舍了梁山泊取顾大嫂处,做的可不也是这般不光彩?只不过总算有着底线,还是好汉。 现下里却是瞧不上宋江了。宽于待己严于待人,此人之劣性也。 邹家叔侄到了东溪村相投,就看到偌大的东溪村,已然仿佛一座兵营,旌旗招展,丁勇持刀握枪,作训不一。邹家叔侄观之与自家那登云山喽啰相较,真乃天上地下。 晁盖亦闻得邹家叔侄大名,自带一干人相迎,在厅堂里落座后说道:“贤叔侄素来在登州道上走动,何以来此郓城是非之地?” “好叫天王知道,此乃我叔侄一不道义之事。”邹渊遂即将先前事道来,只隐瞒了孙立书信。“此番我叔侄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特来相投,望能收容一二。”晁盖一口应允下,无有半分瞧看不起的意思。却是他晁盖又何尝不如此?明知道已与那梁山泊似已绑在一起,可官府到底未撕破面皮,就也叫他心中存下一份侥幸,至今不曾提过上梁山入伙之事。 彼此,同病相怜也。 那屠龙手孙安看着邹家叔侄,那便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只可惜当初自己去了淮南,并无有晁天王这等英豪收留。 而此时梁山泊营寨当中,陆谦正细看着李懹捎回的一封书信,却是那淮西王庆的事由。 那王庆自占据了房州后,便不住的招兵买马,但可惜的是彼处好汉尽是江湖手段,不识得兵家操练之法,只能求到梁山泊来。年前腊月中陆谦收到书信,是那凌振带回的,也自应允了。留了鲁智深、武松在淮西,那凌振方赶回梁山泊便随从陆谦去攻打大名府。而铁棒栾廷玉却是在年后方自江南转回山寨。那方腊亦是捧着他好生做了回老师。 而现下这封由李懹亲自带来,伴着武松一块转到梁山泊的书信,可不是单单的几张信纸。 陆谦更从中看到了一颗勃勃野心。“这王庆好大胆量。刚刚占据房州,便又兴兵丰南,更要窥视荆南。”那割据一方之事,梁山泊恐还要落后这淮西王庆一筹了。 他自从经营起梁山泊来,偌大的声势,都不曾真的割据州县,自始至终都是恐引得朝廷瞩目。虽然这一法子早就不成了。但这王庆却似乎全无顾及,攻城掠地马不停蹄啊,真生是肆无忌惮。 而要说他这梁山泊距离东京甚近,三百里;那房州距离东京也不远啊。向北就是南阳盆地,过了南阳盆地再向北就是河洛,向东北方就是颍昌、陈州,那挨着的就是开封府。也不过千里之遥……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下至此多事也【求订】 却说那荆湖之地,环顾四周许多州府,仅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部颇有战力,除此之外尽是孬兵怂货。一无战心,二无战意,将军怯懦,军士馁弱。即便王庆部都是绿林手段,也能逞一时英雄。 那金剑先生李助对荆南知之甚详,眼见荆湖一带朝廷仅有的一支强兵杨温被调去淮南,似要与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部,合力围堵梁山泊南路。荆南空虚。如此便提议王庆趁机攻取荆湖州府,如此待到当朝天子缓过手,灭了梁山泊后再来收拾他们时候,淮西军好更见强壮。 自然那信上王庆是不会如此说的,却直言要趁机攻伐荆南,好策应梁山泊,尽自家一份心意。如此便相求陆谦能再将鲁武二人留在淮西些时日。 陆谦自也猜测不出王庆的打算,但他却能看出这厮的勃勃野心。回想三两月前,他还仅仅是缩聚在房山一地的山大王,眼下占据了一州之地却还嫌不足,还要攻城略地再接再厉,手下坐拥过万贼兵,那真的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变化太快了。 断金亭处。 初来乍到的李懹与闻人世崇两人,正与欧鹏作伴,包揽梁山泊风光。那李懹身份不提,闻人世崇却是淮西军难得的水上好手,被王庆许为水路元帅。 广袤的湖面上,清水荡漾,水波潋滟,除山下水寨中船舶可见,大片的芦苇荡中亦停息着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战船。远处水面上,一艘艘毫不逊于官军的海鳅船、海鹘船、刀鱼船,甚至是车船,正劈风斩浪。在旗帜或鼓号声的调度下,变换着一个个的阵列,大大小小的战船,或分或聚,或急或缓。 而一眼可以打望的金沙滩处,因鲁智深的离位,由栾廷玉暂替了他的步军一团,两千余将士正在操练中。今日正乃是小操之日,随着梁山军兵力上扬,这小操也从营伍扩至团级。 旌旗挥舞,号角吹响,两千余甲兵刀光鲜亮,个个身强体壮。随着鼓号旌旗,或是前冲,或是就地据守,前前后后,已然有小半个时辰。 李懹现今也不是没经历过阵仗的人了,不看梁山泊的刀兵武备之优,只看其军士之身强体健,便远超过淮西军。 试看现下的淮西军中,有谁的部下能如此长时间操练下,依旧可士气饱满,军姿森严,阵列严整,竟然是半个拉队的都不见。 他未到梁山泊时候,还直以为有了房州在手的淮西军,比之梁山来也不差什么。即便梁山泊刚耗费百万钱粮活命是十余万男女,声望天下皆闻。但那又如何?再高的声望也比不得刀枪。可哪成想到,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那自大之夜郎罢了,彼此间的差距着实大的不可以道里计。 李懹自然晓得一句话: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只是那绿林传闻多有不实之处,事实是要反过来的,往往是见面不如传闻,名不符其实者,比比皆是。但是梁山泊,任他年少气盛,眼见为实,亦不得不叹一声佩服。 同时间,已经在梁山泊水师营中的成贵、谢福二人,也对梁山水师的声势羡艳不已。 “好手段,真好手段。竟于水泊中造的这般多的战船,官军也不过如此。”比之摩尼教现下还在用着的走舸、哨船、乌篷船来,梁山泊领先的何止一步。叫摩尼教再度赶来的这两位水路头领,只感叹难望其项背了。 水波荡漾,芦苇连天。两边是水波潋滟,战船点点,远处是山色空蒙,青黛含翠。这便是现下的梁山泊,政和六年早春时节的梁山泊。 那摩尼教的又一批人马,已经赶到梁山泊,为首之人正是善使一口大刀的石宝。 方腊等摩尼教高层,听闻梁山泊那般义事,只恨这等美事荣光不落摩尼教之上。如此泼天的声望,陆谦于齐鲁振臂一呼,必将群其相应,天下震动。 而淮西王庆,却不会等到陆谦回书,方才放开手脚攻城略地。就在李懹还没赶到梁山泊之时,淮西军就已经先拿下了西侧南丰府的平利。李助扮做一相士入城,密纠恶少奸棍,里应外合,轻易便打破了平利城池。叫那南丰府州城只在眼前! 京西南路转运使亦调集各州府兵马前来会剿。可将军怯懦,军士馁弱。怎禁得王庆等人都是拚着性命杀来,是以官军无不披靡。 待到李懹赶到梁山泊时候,那南丰府已经再被王庆攻取了大半。 京西南路兵马孱弱,镇压不及,只好将一封告急文书递上了东京城。彼时东京城内一干文武,眼神全盯着梁山泊。彼辈放粮赈济,活了十几万百姓性命,却叫东京城内一众文武恨得撕心裂肺。似比那大名府城被破犹自疼痛。 如此十几万受过梁山泊恩惠的民众,与他们言,便就是祸害。 现如今他们就只想着快快把各路兵马调集,四面八方围堵梁山泊,再叫那括田所在齐鲁之地大加抄检,索取民脂民膏,以待乱民涌荡,好将祸根一举铲平。 那淮西虽亦生匪患,却哪里及的上齐鲁半分半毫?直叫那汝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引本部兵马前往绞杀。 马万里得了钧旨,当即是星夜往讨,到了房州,正值一队淮西军到来,军士望将过去,先不禁惊讶起来。原来这支贼兵里,并不见有几许的武夫,也不见有过多的利械,只有妇女若干,童稚若干,此彼妇女童子不见有搽脂抹粉,旦有竹枪木棍。马万里本是粗率,见了哈哈做笑,嘲弄本地兵马无能,竟败于这等草寇之手。直驱军向前,要将这干造反的妇孺童子杀尽了去。那兵戈所指,妇孺童子吓得倒躲,没命的乱窜去。一干妇女童子安耐的肉搏,经得兵刃。 一干人心中安坦,只放胆杀入,两队人一逃一追,但见前面的妇孺,均穿林越涧,四散奔逸,一行数里,连个人影都不见了。此外也并无一人,惟剩得空山寂寂,古木阴阴。 马万里惊愕,心中猛的一突。就要喝止全军,突听得一声号炮,震得木叶战动,不由的毛骨悚然。至举头四顾,见一蓬箭矢自两旁密林中射下,官军已经倒了一地。 马万里叫苦不失,忙喝军倒退,但哪里还走得了?密林中继而又有许多大汉打两侧跳出,手执巨梃,扫荡余军。领兵的杜壆、酆泰、袁朗几人,于乱军中左批右抹,一阵横扫,教汝州军士个个倒毙,马万里亦死于乱军之中。 借着官军披挂,淮西军不日假做援军杀到,赚开了南丰府城门,一举陷城。 如此噩耗送报东京,那蔡京之流亦不敢再阻挠视听。虽然梁山泊累造‘大恶’,但陆谦只是洗劫城中富户,可从没攻城掠地,现下那籍籍无名的淮西王庆一遭爆发,却在短时间里夺下了两州之地,这真叫蔡京之流感到难堪。 且彼辈人也担忧这王庆一遭流入那京西之地,要知道,括田所之恶,始生之地鲁山便在汝州。若是京西富饶之地一旦被王庆贼寇流入,祸及西京重地,便就也是天大祸端。 次日早朝,众官都在御阶伺候。只见殿上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三呼万岁,君臣礼毕。蔡太师出班,将此事上奏赵佶。道君皇帝大怒,问道群臣道:“此贼为害多时,差何人可以收剿?” 御史大夫崔靖当先回奏,“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壮猛有谋,可托大任。” 那赵佶的脑瓜是聪明的紧的,不如此怎能终己一朝,都将大权握的死死地?那杨温是十节度之一,已经被调去淮南,要与项元镇合流,围堵梁山泊南路,担当重任,岂能轻易调换? 此刻蔡京奏道:“王庆乃癣疥之疾,目无远见,虽据房、南二州府,然其乘彼乱离,肆行暴虐,百姓苦之久也,民心不附,终是难逃灭亡。况其崛起之势中有梁山泊贼寇手段隐现,鲁智深、武松二贼现今依旧在彼军中,难说非陆贼分朝廷兵马之策,此诚不可叫贼酋得意。宜使荆湖、京西各处军马,四面围捕,定可限期剿除。 而陆贼以一洼之地,两年光景而至如今声势,横行河朔、京东,各处官军鲜敢抗者,其材必过人。非以重兵,不能镇平。以臣愚意,先使大军前去剿捕梁山泊,可以刻日取胜。再来清荡淮西,必易如反掌也。” 而话虽如此,但是蔡京与郑居中勾结,还是迅速调集了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和郑州兵马都监陈翥,赶至均州和光化军。再知会荆湖、京西各处军马调用征讨。 而李懹在梁山泊对此还一无所知,直到陆谦一日寻他来到聚义厅,将张三至东京发来的情报交于他和那闻人世崇看,他们放知晓王庆又取南丰府也。 如此那后山上一区里的文武诸将,亦知晓了淮西军之事。 陈文昭当即感叹朝廷未听从谗言,再将杨温部自从淮南调回。“梁山泊这班贼寇,狡猾凶猛,胜过那王庆十倍。他们所以还没有大举,一来没有机会,二来水泊邻近畿辅,三来没有王庆那般的乌合之众。就陆、王两股盗寇来看,内中分歧一目了然。权衡利害,那王庆看似威猛,实则是个无知之徒,一勇之夫,易擒也,陆贼却多狡诈难伏。王庆纵有数万乌合之众,将来调一支劲旅,不难将他扑灭了。陆贼虎狼之势,却非集结十万重兵,泰山压顶,不可镇平。” 两权相害取其轻。休说淮西王庆夺取的只是房州、南丰府这等偏僻之地,贫瘠之地,便是他再夺取了均州、光化,杀入了襄樊,也万没有梁山泊来的更见威胁。 只不过这江南方腊却是个大麻烦。想到近些日子里宗泽陆续递来的情报,一干文武对江南局势尽皆不看好。而一旦…… 梁山泊活命十余万男女,齐鲁人心尽附。 “万望此战能扫清水泊,镇平梁山。否则天下至此多事也。” 第二百七十四章 身虽百死而无怨,具怀忠义笑问天 只不过,日异月更,不可穷诘,事物之变化总是瞬息万变。那李懹携带陆谦的书信,快马加鞭的赶回淮西之时,鲁智深与武松二人,却已经与王庆一伙分道扬镳,正式闹掰。 这却就是因为那南丰府城。 当日王庆所部大将杜壆、酆泰,亲引三千健卒扮作官军,袭杀了南丰城外王庆大营。那南丰知州王昌当下便叫士卒出城夹击贼军。只是这南丰军兵往日里的待遇也不比房州同僚为豪,这里官兵的亦多因粮饷不足,兵失操练,兵不畏将,将不知兵。 现今听到那王昌叫他们出城夹击贼军,当下便有军兵鼓噪起来。王昌勃然大怒,他乃堂堂进士,为东华门唱名之好儿,岂受一干贼配军欺逼?当日贼军临城时,他便发放钱粮一遭,盖因为军士鼓噪,甚有人放言:如今贼军围城,城内一干做官儿的都身家难保,便当识点时务,杀杀威风,休将小卒得罪苦了。要知道阎王无情,便怪不得小鬼无义! 王昌无奈妥协,当日便感奇耻大辱,始终记在心头,今日官军援兵已到,这等贼配军竟然还敢这般放肆。遂厉声口答说:“流贼围城,大家只能齐心守御,岂是鼓噪索饷时候?贼退之后,还怕不照发欠饷,另外按功升赏么?再胆敢鼓噪声势,真当本官刀下斩不得尔等头颅?” 如此之官兵岂能同心协力? 这守城之战,本就当心为气城,兵为城城,心固则气固,兵固则城固。静密专安,内外如一,无隙无瑕,以主待客,虽画地守之可也。 如南丰这般,上下离心,怨气充塞,便是有天下名城,十万大军,亦不能久持。 当南丰上下发觉那朝廷援军乃是贼兵诡计后,王昌方如火燎眉,急忙许诺下重赏,叫城中军士民勇效死,将贼兵挡回城外。但如何还能如意? 当日南丰城内就被肃清,满城军民纳降。知州王昌在走投无路之下投水自尽不得,被人救起,拿了下,送解到王庆处。 这王庆起兵时候,亦打出“斩除贪官污吏、杀尽势恶土豪”的旗号,在房州表现尚好,但在这南丰却就变了一副模样。 那王昌死过一次不得,胆气已丧,见了王庆便哀求乞降。王庆爱他是科举出身的进士,乃当朝四品知府,欣喜纳之。 或是做千金买马骨,亦或是觉得自家甚是荣耀。他当年的一贼配军,现下却叫堂堂府尊拜道麾下,俯首称臣。王庆好不得意啊。但那本来定下的斩除贪官污吏,便被打破了。 他那俩舅子,段五留在房州,段二便就在南丰。刚进城中,就抢夺了一处豪宅安身,半条胡同都驻满了他的亲军护卫,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彼此宅邸里共有上百间房屋,亭台楼阁,曲槛回廊,假山美池,无不应有尽有。更有美妙佳人悉数被他笑纳。期间有一偏院,流水游鱼,花木扶疏,甚是幽静。被他随手赏给了一新纳的美艳少妇居住。而南丰城中无数居无定所的百姓,却依旧无一遮身之地。 淮西军可没梁山泊的仁义大名,一遭发起叛乱,攻城掠地,使得不知道多少百姓惊慌逃难去。那南丰城为一府府治所在,涌入的逃难百姓便是更多。 淮西军一进城就只按照原定计划,逮捕城中官吏劣绅,就是不见有开仓放赈,救济百姓。彼辈两日中便抄拿了二百余户,有官员小吏、官绅之家,也有士绅富户。原说只要抄拿贪官污吏,但很快打破这个限制,所有官吏一应抄拿下。原本说有清廉之名的官吏,名声尚佳的士绅富户都不加逮捕,但现下这一条也不见了踪影。 反倒是但凡富贵之家,士绅之家,便尽数被抄拿。而于贫民百姓中的奸淫和抢劫的事更是层出不穷。 鲁智深与武二是什么秉性?如何忍受的下这等腌臜事。武二郎先就挥棒打杀了一伙为祸百姓的淮西军士卒,将人头割下,尽数悬挂树上。 但人性的贪婪岂是几颗人头能约束得住的?尤其是上面的大头领一个个带头败坏军纪。这方是最最重要的。 鲁智深与武松再也不能相忍,再三谏言王庆不听,当下便要告辞而去。“我梁山泊仗义行仁,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从不曾祸害一个无辜百姓。如尔等这般行径与那害民强贼有何区分?与俺梁山泊大相径庭。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洒家兄弟这便告辞。” 彼处军中的杜壆、酆泰、马勥、马劲等将尽是大怒,鲁武二人太不给人颜面。只把他们房山一干人物比作害民残民之贼。 要知道,自从这梁山泊崛起,天下绿林中便多出了一条新道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多有逼格的一句话,多振奋心神的一句话。就如那武侠世界里的‘大侠’,如那盗亦有道的侠盗,叫无数江湖人崇仰,叫无数初入江湖的菜鸟为之神往。 可惜,只真正投身这行当了,才知晓要彻头彻尾贯彻这句话是多么的艰难。 李助的脸色也不甚好看,鲁智深、武松的话太不给人留面子。但看着义正言辞,于众人当中也凛然不惧的鲁武二人,李助的心底却涌动着一股羡慕。 那花和尚与武二郎言语固然叫人不喜,可二人神色中那股以梁山泊为荣为耀的坚定,却叫李助有种的羡艳。他相信,自家大头领心底里也会生出羡慕。现如今的淮西军可远没这般强大的魅力。 “这俩撮鸟欺人太甚,视我淮西无人。今日便就把他们留下来,俺看那陆谦能奈何?”在南丰府城中金银捞的爽快段二,第一个发恨道。 那梁山泊远在齐鲁,挨他们淮西绿林的鸟事儿?留那和尚与武二在军中,好吃好喝的供奉着,不过是求他们肚子里的那点货色,真当自家是天王老子的特使,要来指手画脚啊?他段二第一个就不答应。 弟兄们提着脑袋追随前后,杀官造反,陷城破府,求的不就是个畅快么?若是这也不许,那也不允,兄弟们何苦于你担这杀头灭族的干系? 也错是这段二没将这番心中话道出来,否则那鲁智深非于让好看不可。 “且快住口。勿要因此些小事儿,伤了你我彼此和气。鲁提辖、武都头亦息怒,我家大王这位舅子系一粗人,未知事理。二位好汉休要见怪。” 李助的头脑是最是清醒的,便是那王庆现今亦不免得意而忘行。正所谓——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明月。他被押解出京师之日,何曾想到还能有今天荣耀? 如今被梁山泊人这般不给面子,甚是扫兴。枉他这般的看重此二者,还想着多留他们些时日,待到梁山泊事败,陆谦授首,这二将自然便归了他王庆。 他有心甩手而去,但这怒气还未发作,便接到了李助递来的眼神,头脑复归清明。这梁山泊还是不能得罪的好。陆谦那是这两年声名大噪,接连杀败官军十万计,声势盖压天下绿林,强过他淮西军太多。 便是那劫杀何灌之事是他房山好汉出力更多,天下绿林豪杰也只会视梁山泊为那遭事之主导。淮西军刚刚兴起,现下若就于梁山泊闹僵,传扬开来只会叫江湖人嗤笑自己得意便猖狂。如此还是不得罪为好。 “都给我住手。”王庆的威严自不用说,众将听命,各自退后一步。“既然二位好汉不愿襄助留下,我王庆也非强人所难之辈。来人,取两盘金银来,便于提辖、都头做路上盘缠使用。”未及再叫人牵来两匹好马相送鲁智深与武松,并且为陆谦备下一份厚礼,再由两人代为转交。 这王庆的手段确实不俗。能从区区一逃犯混成眼下模样,纵使有段家堡襄助,有李助的辅助,但他自己若是烂泥扶不上墙,也是无用。这待人接物比之陆谦还要圆滑很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鲁智深与武松也自松了架势,拜辞而去。 两人知晓自己得罪淮西军众头领不轻,亦被彼辈人暗中追上坑害了,当日便引着旧日梁山泊来的心腹,驱马行到了南丰府城东北的洵阳。于彼处沿汉水可至均州,再至光化军,而后到襄阳府,最终汇入长江,沿江行到淮南,再北上梁山泊。 彼处洵阳亦被淮西军大将袁朗带兵攻夺。这袁朗在淮西众将当中,武艺当是第一流的,较之杜學也不逊色,人品亦是不俗。 那花和尚和武二郎在淮西这段时日,结识的众人里,与其是交情最佳。 但现下时候,鲁智深与武松却也不敢前去烦扰。他们与杜壆亦颇有交情,可杜壆不也是翻脸不认人了么?那是当场便要动武的。 可就在二人在洵阳汉水岸畔买下一艘脚船,弃了马匹,携心腹登船划出不远,忽然见得前方迎面驶来一乌篷船。那船头上立着一好汉,赤脸黄须,六尺长短身材,可不正是那袁朗么。 “鲁提辖,武都头,二位兄弟等一等。” 鲁智深与武松听到袁朗唤声,先就脸色一苦,可待看到袁朗一身便装立在船头,当下发懵。 袁朗为淮西军大将,刚刚领兵夺取洵阳,正要锁住此处,叫那北地的官军不得进来。怎的穿着便服来此汉水之上,还正巧迎到自己? “袁朗听闻两位贤兄要归去梁山泊,不才,愿一同前往,且请两位兄长做个引荐。” 却是这袁朗本是受李助之邀入伙的房山,可是这出自房山的淮西军,发迹后的行径着实叫他瞧不入眼。这原著上,梁山泊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但一应行径也就那么回事。天下乌鸦一般黑,袁朗也就无可挑剔的了。 但是这个时空,梁山泊却是滚滚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泉。是那般的清新脱俗。 而有些人先天便是感性的。如袁朗就是这般。这人本就对梁山泊有着向往,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这便如‘武侠’是那成年人的童话一般,只说进了无数江湖好汉的心坎中。 现下这时代的绿林江湖崇尚的‘道义’是什么? 其行虽不轨于纲法,然其言必信,行必果。重快意,尚豪迈,不蝇营狗苟,不曲意顺人。这就是江湖人的道义。 但如此道义终究有不完美处,那便是枉顾良善性命。这点不需多说,大家尽数知道。如此江湖便就让许多好汉敬而远之,视为畏途,视为草寇贼匪。梁山泊的出现完美的解决了此弊端。 是,梁山泊依旧不轨于纲法,但那是因为朝廷无道。举世黑暗,天下无道,我便自替天行道;朝野昏庸,官吏贪鄙,我自除暴安良,仗义行仁,扶危济困,怎不叫仁义之辈拜服? 更遑论人梁山泊打铁乃是自身硬。自打出如此旗号后,便真的一板一眼皆依此而行。天下人何曾听说过人梁山泊有过滥杀无辜之举?有过烧杀抢掠之举?斩除贪官污吏、杀尽势恶土豪,与尔善良百姓无关。 待到梁山泊打破大名府城,取钱粮百万活十余万男女性命,就更宛如一圈至神至圣之光环,叫那仁义之辈为之倾倒,见了只有俯首便拜。 而有了榜样,有了对比,就可看到自身的不足,便可看到所行的腌臜。 如此,袁朗在接到南丰府城的快马传书,得知鲁武两人就此要与淮西军一干人分道扬镳,如何会依照那书信中的意思,为难鲁武两人?他的选择是追随而去。 “袁朗已留书一封,算作与王头领拜别。如今只愿跟随两位兄长,同入梁山泊。便做一小卒,披肝沥胆,赴汤蹈火,亦死而无憾。” 这便如是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 陆谦废如此多精力时日方经营起“梁山泊”这面天字招牌,其作用这便是之一。 就如那人无刚骨,安身不牢。梁山泊与陆谦有了施舍钱粮百万活命十数万男女之光环,仁义一途,绿林江湖上,他便已经走到极致了。 便就有了叫慕名人“身虽百死而无怨,具怀忠义笑问天”的资格与资本。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小小的池鱼,叫得甚混江龙【求订】 花和尚最爱义气好汉,听了是好不欢喜,“不想袁家兄弟这般的义气,是洒家之过,小觑了则个。”言罢就与袁朗见礼赔不是,武松在旁是跟着拜下。叫袁朗恨不生出四只手来,扶起了这个,扶不住那个。 “兄弟这一礼受的。且不说俺武松与鲁达哥哥误会了你,就说你舍弃这儿的荣华富贵,随俺们入伙梁山泊,便叫俺武二佩服。”陆谦对山寨头领一样大方,可梁山泊再是热闹,又如何比不得房州、南丰府这般朝廷州府? 此二地再是贫瘠,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许多的绿林好汉,就是迈不过这道坎。 “二郎说的是。这江湖绿林好汉如过江之卿,多不可数。但能如兄弟这般,视富贵如闲云者,却是不可多见的。俺们梁山泊众兄弟聚伙儿,凭的就是一个义字,陆大头领义薄云天,兄弟也个个义气不输于人。袁家兄弟如此义气,怎不意气相投?” 如此般谈笑风声,叫时间过得飞快,两昼夜便已经到了襄阳府。只是再要打襄阳向前,却是不易也。盖因为彼处忽的增添出诸多官兵巡检,陆上、水上,皆查看的掩饰。 鲁智深使个跟随前去打探,半响回报来说:“恐是淮西军走丢了鲁武两位头领,又被赚走了袁头领,生出恨来,使人漏了口风于官军。彼处尽是知晓三位头领要打此过。只是绘像上多有不实,盖鲁头领僧人装扮易叫那公人生疑,武头领与袁头领只扮作行脚商贩,不见了兵刃,大刺刺的走过也无人辨认得出。” “这可如何是好?”武松与袁朗都把眼睛看向鲁智深,后者打剃度出家始,虽无几日遵守过佛门的清规戒律,却抱着“和尚”不撒手。武松知道,山寨里的寨主哥哥早就要他还俗,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这鲁家哥哥却拒的坚决。 鲁智深不想还有如此一劫,抚着溜溜光头,做声道:“既如此,两位兄弟就先行一步。洒家到了夜里,趁月色赶路,绕过这襄阳城也不费甚手脚。” “哥哥说的哪里话。恁地小弟们便趁不得月色了?入夜后齐齐上路。”武松袁朗同道。 如此说定,便叫船儿寻码头泊下,叫跟随去岸上多置买些酒肉,好做吃喝。 待到入夜,袁朗先潜入草料场点起一把火来。襄阳码头乃是处繁荣商埠,每日里水陆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马商贾,当地官府在此置下一处草料场,获益可不小。 如此一把火更惊动了襄阳全城。城外的巡检也率同一队人马,带了镣钩水桶,各种救火物件,蜂拥到了草料场施救。心中犹自嘀咕:“草料场有专人看管,如何能烧得大火来。这两天谣言很多,却休着了梁山贼人道儿!” 却是不知,这场大火可不真就是着了梁山泊好汉的道了。 趁着草料场的大火把巡检司的丁勇公人尽数拉了去,武松踅进里院。 见一个人影由上屋廊檐下行走,武松先向墙角落里一贴,且不动。等走近来,认清是一司阍,大步上前,快如流星闪过,便将那司阍敲昏在地。接下便直奔内堂去。 屋脊上半轮残月正好斜照进堂内。叫武松看清了右壁条案上齐齐整整,有五枝令签插在架上。武松自拔了下来,反带上了门,走到院外,见两个随从已经悄悄立在一颗大树荫下。三人便径直开了大门出来。那巡检司人丁尽被调去草料场,只剩下一个门子【司阍】,亦被武松打晕过去,于是无人,由他们从容走去。 武松出门来,便见不远处鲁智深与袁朗带着几个随从,皆已经假扮了巡检司里的巡丁,各人牵了一匹马,在那里等候。鲁智深已换了一件青色战袍,将头上用软巾做个幞头,戴上一顶范阳笠,打武松手里接过令签,一马当先向夜色里奔去。马后有在巡检司中取来的几个灯笼,临空照耀着。彼时那草料场燃起的大火依旧不减消减,鲁智深等人于马背上,看着那熊熊大火只笑得痛快。 沿途撞见过数队巡哨兵勇,虽疑惑他们一行马背上都载着包裹匣子,可只见鲁智深手中令签,便尽数放行。这夜里马不停蹄,跑了约三二十里路,移上小路,将这几匹筋疲力尽的蹩脚马尽数放了,换上衣衫,找个小渡口安歇。彼处近地儿倒有几座村店,参差落在河堤上。人家丛中,有那合抱的大柳树,一排十几株,在堤里外长出,平地涌出一座青山也似。鲁智深道:“我们有恁般多的人,自是要包只渡船过去,休和赶渡人一般地鸟忙,且讨两碗酒解解渴。”那堤下便就是渡口,有五七只渡船,互相倚傍的停在渡口。 众人一路奔波都是饥渴,听了鲁智深说话,尽是叫好。便就近寻了一处酒店,捡了两幅座头,便向店家要了两桶酒,切了两大盘肉,再要两屉炊饼,一群行人受用了,再提着酒肉纷纷上船。 但凡是有钱,这酒店船家的服务都是第一流的。 鲁智深一行这边刚把酒肉吃干喝尽,那边店家就包好了熟羊肉、腊肉、酱肉、熟鸡鸭、炊饼,再加两坛酒水,便就尽数准备妥当。 至于船家,先就着了武松扔去的一锭银子,十两重的雪花银叫船家半个字的多嘴都无,殷勤的帮着他们将酒肉行礼搬入船舱。 可偏偏就是这时候,一股黄尘,卷起来几丈高,直冲渡口而来。因为地势缘故,待到鲁智深他们看到,彼此相距已经不及百步远。“这是平常行人起的尘头,恐是有官兵追了我们来?” 武二郎当下霹雳一声喊。叫道:“梁山泊众好汉在此,兀的谁不怕送死的便来。”那当先的两个探马,听到呐喊声,便勒住了马不进。这边操起了弓箭的袁朗,已是看得亲切,弯弓引箭,对准了先一骑探马射去,嗖的一声,便见那人应声倒下。第二骑探马看到,扭转马头,飞跑回去。远远地迎上了大队人马,一齐扎住了阵脚。 鲁智深看时,约有四五十骑马军,遂向武松袁朗道:“看他们人数也不稀奇,寻常打杀了也不费事。只我们要回山去,志不在厮杀,又恐他们身后更有大队人手赶将来,便不如退去。”武松袁朗听了深以为然。 就眼前的四五十骑,真不够他们三人打杀的。但若是被牵扯了,其后再有大队官军赶来便是不美了。因此也不执拗,便就将那船家掀翻在水里,只再给了一块五两重的黄金,那船家落水时候,脸上都待满笑。 鲁智深一行人退上了船,恰是安排就绪,几个梁山泊随从都善弄船,在船头拆除了跳板,手拿长竹篙,便一篙子点了堤脚,将船荡了开去。船离岸不到两丈路,便见官兵马队,已拥下了渡口。袁朗看那为首一个人,长须黑面,身穿熟铜甲,手横一把枣阳槊,正是那襄阳的团练使黄鹏。 这黄鹏背后便有数百人正在赶来,丝毫不惧鲁智深一伙。见鲁智深这只渡船,扯了布帆,水溜风顺,料是不能追赶,喝道:“此贼可恶,休把这船上一伙贼人放走,快快放箭,把他们拿下!”说时,他挥动枣阳槊,引着五七骑马军奔到水边叫骂。那岸上官兵各各举起弓箭对渡船乱射。船上人未曾提防,早有鲁智深和俩亲随中箭。武松急忙舞起船头的跳板遮挡箭矢。 袁朗见了,气的怒不可遏,大喝一声道:“狗官,且吃我一箭。”他半身隐在武松后,说了这话,便把手上弓箭,看得的准,向黄鹏射去。黄鹏与鲁智深一般的,未曾料到船上有箭回射过去,兀自挺了腰躯,坐在马鞍上对着喝骂。待看到箭影,要躲避已经难了,大叫一声胸上中箭,翻身落下马来。那其余官兵如何还顾得射箭,纷纷跳下马来抢扶,无心再去管鲁智深一行。 渡船离岸越远,梁山众人,也不来理会官兵。分将受伤人拔出箭头,裹扎创口。鲁智深肩头中了一箭,却不甚重。另外两个也是这般。 如此鲁智深一行就此放舟汉水,向南直到沔阳,方弃船登岸。继续向南行至长江,渡过江去,然后于陆路穿行百里,越过鄂州【武汉】,行至武昌—黄州江段,包下一艘舫船,要直抵江南。 而此时那汉江口,那鄂州码头上,官府的差役巡丁还依旧在睁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每一个过路船舶。若是只如此本也不算甚,只是给了鄂州的差官上下其手的机会罢了。但是免不了的就殃及了池鱼。 就以浔阳江上的混江龙一伙儿说事儿。自从鄂州官府水陆戒严来,他那本来顺畅无比的私盐商道就如患上血栓症,堵塞的教李俊一伙人直要骂娘。 那鄂州的官府查梁山贼寇不成,江州的官府便也不会懈怠,如此却一把攥住了他们的命根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混江龙百无聊赖。曾经的他自以为混的不差,浔阳江上来去自如,就是那洞庭湖里、鄱阳湖中亮出大号都能闯荡去,却不想只梁山泊三两头领打江上路过,掀起的风波便叫他这所谓的混江龙拍进泥堆里。 这日后哪里还有脸面叫得甚混江龙,只是那小小的池鱼罢了。 万幸如此之戒严,无有长久的道理。那鄂州的官府不提,江州的官府李俊却是自晓的。本州的知府乃当今太师蔡京之子,小号蔡九,大号蔡得章。为官贪滥,作事骄奢,笔墨文章皆比不得他老子两分,唯独贪婪上半点不逊于蔡京。 往日里这水路私运的不少勾当,可都出自他手。 李俊甚能肯定,现下这浔阳江上所过不少私货,只因为有他蔡九照应。只是他混江龙不敢自比梁山泊那般的仁义无双,光明磊落,却也不会给这贪官献上一文铜钱。如此生意自然就要耽搁了。 彼生意暂停,李俊便只在船上枯坐。近来江州的风头不对,他却是不愿意上岸冒险。每日但拿酒来消遣,到也清闲。这日天气晴了,童威童猛呆的有些厌倦,要去揭阳镇上耍钱,李俊自无不允。不想这刚不见三两日,兄弟俩回的这般快。 “哥哥,祸事也。那船火儿被做公的给捉了去也……” 第二百七十六章 揭阳三霸丢一半【求订阅】 李俊噌的跳起,目视仍自气喘吁吁的童家兄弟,眼睛里尽是惊愕。“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哥哥,俺们兄弟当日在揭阳镇耍钱,也不知怎的,赌钱只是输,却不晦气。莫说我们不赢,那催命判官也输得赤条条地。又见受了小遮拦穆春的嘲笑,一气便过江去了船火儿家。” “那张家大哥前些日子得了笔钱财,回到小孤山张家庄置买田地,似要做那地主良民。也已经好几时不曾相见,欲去吃杯酒。结果正见到船火儿指天骂地。却是因前遭日子江面上一碗板刀面了来,与无为军地界的一闲汉置了意气,现见遭了报复。”【宋代却是有无为军,但正史里的无为军与江州隔了几百里,可不在江州对岸,这里就把宿松做无为军了】 却是这事生在张横‘改邪归正’前夕。 且说当日船火儿开船去江中赶买卖,恰好撞见一只脚船,在对面行驶过来。舟中载着几箱笼物件,看似颇有油水。那张横是个懒散人,从不积攒银钱,但有买卖送上门来,变得好过。他因先前好几日大风雨,不曾到过江上,买卖没做下一遭,正苦得没说处呢,难得今日出来就撞到行货,好好发个利市,裹的住几日吃用,岂肯当面错过。纵然这行货并非是他贯做的买卖。当时也不问他是什么船只,就打个哨子,便抢上船去,动手饱掠一顿,扬帆便走。 只不过张横行不多远,后面忽有一只船追来,船头上跳出一人,自称是无为军好汉锦鳞蟒刘威的,声言方才这宗行货是他一路赶下来的,要将船中财物各半均分。船火儿当下哪里肯应,只说做江上买卖,各碰一点天来运,谁撞见便是谁的,不能均分。 刘威强欲分取一半,船火儿自不应,操起刀叉就要火并了他。那刘威只是驴屎蛋子外表光鲜,如何敢真与张横动起手?遂把船撑开,对船火儿恼道:“俺自识得你,你是那浪里白条的哥哥,敢在浔阳江行事,佔取人家现成买卖,是好汉子,须不放你便宜到底,早晚得有一个报应!”说罢,就悻悻开船而去。 那张横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把这点言语放在心上,错非是船旧,比不得刘威船快,非赶将去戳了他四五个透亮的窟窿不可。只回来逍遥快活。而不两日便收到了一大笔钱财。 话说到此,童猛顿了顿,钦服的望着混江龙,“便如哥哥所言,那钱财真是梁山泊的浪里白条托人于他的。相托的好汉不是别的,正是年前合伙房山王庆劫杀了朝廷前太尉的花和尚鲁智深与武松武二郎。” “船火儿自来便信自己兄弟。张家二哥要他弃了浔阳江上的营生,拿些钱财去打点官府,好回乡从良,不叫爹娘坟前无个香火,张家大哥便就应答了。想来钱财上是于张家大哥颇多。” “稍后几日,县衙里收取了张家大哥的钱财,自不去来追究。张家大哥便就在张家庄置买田地,修葺祖屋,甚至重金于那媒婆,叫她们寻那好人家女子说亲,如此真是要安心从良了。 可偏就在此时,有人小孤山镇上赶来,自称奉吕姓主人之命,相邀张家大哥去镇上饮宴,投下一个名帖而去。” “张家大哥是个不识字的,便拿信交给村里识字的人来相看,帖上具着吕熊姓名。 此人原本是个破落户,近来倚仗他哥哥吕虎在对面的江州衙门里当个吏目,得了一点小势力,自己又会使得几路拳棒,便在地方上擅作威福,独自称大起来,小孤山寻常人家都惧怕他。” “张横听闻了却满是不屑,直说道:“叵耐无礼,兀自裤裆里露出的撮鸟。”可再想自己多年不回乡,没曾听到吕熊名儿。与他是素昧生平,对面不认识,因何忽来相邀,其中定有道理。 村里识字之人得了他银钱,也颇是尽力,于张家大哥道:此人出名也未久,听说异常奸恶,只喜寻事生非,设计诈陷人,大郎不去为是。”童猛学舌甚是鲜活,叫李俊也听得入神,谁也不知道吕熊是谁,却明白此人与张横被捉定有大瓜葛。当下问道:“那张横怎的说话?” “张家大哥听了做仰天大笑,说道:偏俺怕他不成?俺早在浔阳江里快活,生平不曾逢过对头,如今他来相邀,倒要去见识一下,是个怎样奢遮的好汉子。他不相惹,是他运气,若来捋俺虎鬚,敢说他的死期到咧。”张横这番话说的豪气,童猛学话来,听得李俊也是拍手叫好。这张横在江湖上混迹这么长时日,若只听人言,就把吕熊这兀自不晓得何处冒出的新人做一回事,便是将揭阳三霸的威风一起都丢掉了。 “结果如何?” “结果张家大哥吃了一肚子闷气回来。却是不出那识字村人所料,吕熊这个不知道打谁家裤裆里露出的撮鸟廝,敢吃了豹子心肝熊罴胆,竟提起当日江上那件公案,说张家大哥胡行勾当惹了是非,如今失主已报官,身份不凡,严限期追缉,非要拿回原赃不可。那言语里的意思,直要逼张家大哥献出钱财。如此怎不叫张家哥哥气恼?便是俺们兄弟听了也气怒。” 那童家兄弟与李立赶到张家庄时候,正是张横气恼不已,指天骂地的档口。 “俺们三人齐问他:“怎生回事?”张家大哥如此一一道来,让俺们听了也气炸肚皮,直言吕熊是活腻了。” 李俊筛了一碗酒,一口饮尽,“张横可有道个明白?” “自然说了。”童猛脸上激动来,“张家大哥亲口与俺们说的,当时他回道:上天下地,人在中间,好汉干事,不作抵赖,案子真有的,只你不是官府,休来问人长短。接着把杯儿一放,起身便走。那厮引领着一群闲汉追赶,直赶出镇子来,要同张家大哥讲理。那便是欺负张家大哥孤身一个。这天下果然都没个理。你喜欢寻事,彼此尽可较量一下。好汉一个对一个,打死便休!如何没得胆量的以多欺少?”童猛兀自怒气不平。 那之后,张横在村中酒舍打上大壶好酒,斩了个猪头,煮两只羊腿,两条肥鱼,两只肥鸡,他们四人团坐吃着,各人吃得大醉,都去安歇。一连两日,都不见镇上有个人来,倒是叫张横使钱打听出刘威与吕熊交好的信来。却是这一明一暗私相勾结,江中做到买卖,彼此均分,有事彼此暗助,常自掀风作浪害人。然吕熊倚靠他哥哥势力,人家都因碰他不过,虽明知就里,谁敢声张。那时候,张横自管是放下心,对三人说道:“吕熊这狗男女,和那刘威是一流人物,只要欺压良懦,见凶横的便住,俺只一番说话,便不敢再来寻事,就此罢休。” 童猛说道这里,摇头道:“俺当时还做了附和,言语这世道昏沉,官府贪鄙,要知生当今世,便是一个小百姓,也须做不得善人。岂料到那当天夜里便就有人示警。 却是往日里得过张家二哥恩惠的一个闲汉,现与吕熊廝混多时,此遭吕熊追张家大哥不着,丢了颜面,着恼起来,混乱发泄,痛打了三两人,内中就有他一个。这厮心中冤抑,再因要报浪里白条恩惠,便悄悄赶往张家庄,说破了此事。” “那日夜里俺们四个便持刀候在半道上,待吕熊、刘威那俩撮鸟打着一簇火把,引着二三十壮汉过来,便就一起涌出,逢人便杀。那伙人猛地受袭,先就乱了手脚,吃俺们一阵痛杀。图留了一地尸体。俺们就有将那些尸体挖坑掩埋了下。一切首尾收拾干净,见天也不过才是三更。就又回了张家大哥屋里一阵痛饮。” 童猛脸上露出羞愧懊恼之色,始终低头的哥哥童威,更恨不得把头扎进地里。 “错不是俺们粗心大意,自以为吓破了吕熊那厮的狗胆,不曾提防官差前来,何至于叫官差摸到近处方才察觉?” 当夜,也便是昨夜,四人杀人回来,胸怀大畅,因喝得酒多,一场浓浓好睡。待到听得外面的嘈杂,那声音已经进了。童威童猛兄弟各捻朴刀在手,跨出房门。奔到外面看时,只见人声喧嚷,火把齐明,三五十个做公的和白役帮闲,各执长短家伙,早从大门外蜂拥入来。 当先一个都头人物,看到童家兄弟捻着朴刀夸出来,高叫:“休放走了强贼!” 催命判官武艺于四人中最弱,睡的也最死,到了此时方惊醒。急忙拿起朴刀,追随出去。 张横后者跟来,与童威童猛兄弟率先抢出来,火把下,早被众多公人瞧见,具做喊声道:“强贼在此。”便有公人扑到,吃张横、童威一朴刀一个,都剁翻了。然三人却也知前门难走。盖因那不少公人手中都持有挠钩。这等物件似乱麻一般搭来,神仙也难脱身。 三人掉转身子就走,张横在前,童威童猛在后,汇合了李立,寻到后门跟首,就直逃窜出去。可黑夜里张横就觉得有物绊到脚下,疾忙用力一跳,但多因醉后疲倦,脚下无力,身子一幌,就被绊倒在地。这后门外有许多的手脚,都是预先伏下。张横当下就被活捉了去。 童威童猛与李立看了,暗暗叫苦。却也抢张横不过,只先脱的身去。黑暗中被公人急追不舍,童家兄弟又与李立失散开。 这童家哥俩在江面寻了条脚船,逡巡多时不见李立,只得急忙来见李俊。 混江龙此刻膛目结舌。这揭阳三霸,眼睛一眨就丢了一半了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揭阳三霸中有两对是亲兄弟,那陆上揭阳镇的穆家兄弟算是其一;船火儿与浪里白条兄弟算是其二;这李俊与李立因为都是李姓,随着前两霸来,亦被看做兄弟,算是其三。实则二李毫无血缘瓜葛。 现下浪里白条张顺去了梁山,船火儿张横被做公的捉拿,催命判官李立也不见了,真的叫混江龙眼冒金星。“吕熊、刘威,真好大的狗胆。”想他们揭阳三霸纵横浔阳江多年来不曾有人招惹,现下竟被这俩不知打哪里冒出的杀才搞得如此狼狈,真叫李俊恨急。 李俊当时就拿定了主意,必叫这吕熊、刘威受死。可当务之急,还是叫人速速打探催命判官李立的下落为上。 如此当日便有消息传来,却是那张横已经被解到无为军了,被知州以拦道劫财害命之罪,用一面二十五斤的死囚枷枷了,推放大牢里收禁。而催命判官李立却是半点音讯也未曾听闻到。 再过两日,李俊使去的小弟才从小孤山下一农户家中探听了蛛丝马迹,言当夜有人趟过他家菜地跑山上去了。因为那菜地间被脚印踏成一片,遗上这老大破绽。 李俊听了黯然神伤,这小孤山可不是正史上宿松县城东南六十公里的长江中的那座独立山峰,而是无为军境内一处甚大的山峦,只因是主峰突起,孤峰耸立,方被唤作小孤山,实则半点不小。内中有山岭无数,野兽遍布,狼虫虎豹皆全。这夜间若撞到了觅食的…… 想及此,李俊就是一声长叹。数日都还没有消息传来,李立怕是危矣。 这边混江龙怒火中烧,这催命判官恐没了命,船火儿亦恐善了,起因皆在吕熊、刘威。那当即便要人探听这俩贼人消息,要去为兄弟报仇。那边鲁智深一行亦已经安然漂到了浔阳江。 “当日洒家把钱于那张家大郎,不知道他如今怎番光景。须去看过一看。免得回到山寨,见了张顺兄弟不好说起。”鲁智深心思还是甚细的,受人之托更是忠人之事。 “哥哥一副金刚力士模样,忒过显眼,便且留在船上守候,俺与袁朗兄弟前往就是。”武松这话说的叫鲁智深无话可说。遂即便与袁朗下船,引着俩随从,向人烟稠密处行去。船上礼物乃王庆相送陆谦的,不可动染一分半毫,武袁二人且购买下三五礼品,问明小孤山方向,就径直投去。 行到太阳偏西,张家庄赫然在望。问道于村人,张横住在何处,那村人脸色猛一变,将手臂一指方向,匆匆走开。如是一层阴影遮掩了二人心口。一行人就着村人所指方向,大步赶去,就见一处甚新的砖房立着。只是院门大开,叫他们一眼望到院内凌乱,那破鞋烂布、碎掉的瓦盏陶罐残片,尽数都有,一地鸡毛。 不是人住的地方,倒是像被刚刚抄拿过。 “张家大哥……”武二先叫一声,里头半点响动也没有。进到院子,更能看清楚堂屋处,已经空荡荡的不见半个摆设。 武松袁朗对视一眼,大踏步进去,里头果然是一个人没有。房内空荡荡,一件椅子都无,却又非是新屋一座,而更似房内物件都被人抢了去样儿。 “真好大胆子。”武松惊道。 他也曾与张横见过,是那孔武有力之人,如何就被人这般欺负去? 然于人世间,这却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那船火儿在浔阳江上打混,往来害死了多少人命,现下吃罪被收禁,那是天经地义。催命判官李立肆意为恶,雁过拔毛,唯利是图,毫无底线,比之奉行“三不准原则”的孙二娘黑店更加黑,若是丧命小孤山,死于猛兽之口,也是报应不爽。 而在鲁智深等人行到九州府,时间也转到了二月下旬。 那十节度中的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与金陵建康府水军统制官刘梦龙,第一个汇合一处,集水陆精锐兵勇两万,沿河北上。想来不日便能与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汇合。届时三万水陆精兵云集于徐州府,会同兖州的密、沂、兖三州联军,那就将是一条坚固的铁闸门,牢牢地把守住梁山泊贼兵的南下之路。 同时,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三部也已经汇聚于东京,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率军一万移驻到了北京大名府。如此方叫那梁世杰等一干大名府尚存的官吏睡觉踏实了三分。但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四部却距离尚远,还未能赶到东京。 蔡京眼看大名府破,军兵损失惨重,女婿梁世杰吃了罪责不提,大名府更损失重将,那都监李成都丢了,被梁山泊生擒活捉,王定也在朝城殉难,昔日兵多将广的大名府,现下只剩了个闻达。已然是不堪重用。 要晓得,按照朝堂的计划,这大名府兵将本是要配合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部,围堵梁山泊的北路的,如此他女婿梁世杰便能坐在家中,净等着功劳落到头上。哪知道梁山泊先是一战便打崩了大名府,叫朝堂一干人物拟定的计划顿时失了周全。 蔡京便再下钧旨,着河北路转运使李孝昌遣兵一万余前往永静军。彼军州就在凌州东北百里位置,由永静军到凌州,再由凌州至高唐,至孟州,和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部上万精兵汇合,如此便可为河北长城,只需紧守藩篱,就可使寇不能越雷池一步。 陆谦不管这个。东京城里,有张三时时刻刻在盯着朝廷的动作,十节度还有一半没有到位,高俅依旧窝在殿帅府,距离大打出手还有一段时日。而大名府的李四,也把整个城内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心中。 这两处都无异动,与梁山泊无那威胁,就叫陆谦看着东平府的马政垂涎欲滴了。那马政在东平府坐镇些时日,许是见梁山泊无有动静来,自己便静极生动。先叫孙立领兵赶制长清县,这里是东平府的最西处。向南可以抵到界首镇,此镇是联通东平,济州,与兖北的陆上要道。 马政尚且不敢叫孙立引兵闯入济州府,而只是叫人南下联络泰安州,彼处隶兖州管辖。位于兖州北部,泰山脚下。 兖州南北各有重地,南部便是兖州府治,后世的曲阜也在南部,北部就是泰安州与齐鲁铜铁重镇莱芜。泰安州在西,莱芜在东。 泰安州境内虽无辖县,说来更是一县级州,如果这时代有这个说法的话,但因为东岳庙摆擂之事,却是云集了天下好汉。 却是北宋朝野军民尽欢喜瞧看相扑,那不仅有男人参赛,早年更有女流加盟,是坊间颇受欢迎的一种大众娱乐形式。便是当年的仁宗皇帝,都爱上这口儿,特别是女子相扑,与他言来,恐是万分的刺激。 东岳庙出的擂台上不见女子,每到三月二十八日,天齐圣帝降诞之辰,具是天下争交的顶尖高手在守擂,横战八方。收揽若干利物。 早年的蒋门神,日后的任原,皆是如此。 故而这里常年聚集了不少善于拽拳飞脚,使枪弄棒的汉子。这些人许是无个秩序,可皆强武有力,若是被泰安州组织来,倒是一股不俗的力量。当然,这点实力于大局上是无补。 马政使人沟通泰安州,那要真是看中了这股力量,却是他眼皮子浅显。但如此一来,却也把陆谦的目光引到了泰安。 自从水泊外十数万男女纷纷散去后,梁山泊每日里只操练兵勇,整顿武备,以待日后大战,与一干头领言真无甚大事。那一日,聚义厅上忽的响起聚将鼓来,却就是要商议泰安之事。 鼓声响后,一位位头领纷纷赶至,众头领各依座位,左右分开。陆谦当众宣说因由,商议那颇敌之策。就只见赤发鬼刘唐先跳起来嚷道:“好大胆的撮鸟。哥哥不须动,小弟愿领兵去攻夺泰安州,非把东岳庙前的那对大铁帑拿回来,给哥哥装金藏银,叫泰安州上下俱知道好歹。” 刘唐这个抢功来的敞亮,黑旋风接着叫道:“俺这两把板斧也久未出手,可苦够了。今番只听哥哥一声令下,便一路砍杀将去,非把那班恶官走狗杀个尽绝不可。” 青面兽杨志离座而起道:“小弟上山寨许多时间,从不曾听闻过泰安州有甚精通兵阵的好汉。不过尽是一勇之夫罢了,何足为道?彼辈人即敢鼓噪,便当速安排妙计,杀他个片甲不回,方能叫莱芜歇心,使小人胆落。” 这话说到了不少好汉的心坎里,山寨大战在即,可不能再多些杂毛来碍事。 当下杨志、索超、栾廷玉、三阮等兄弟齐声应和,共请下山讨敌。 陆谦亦称是,转头看向宗泽,后者乐意看到梁山泊与京东东路的兵马对上。不先叫梁山泊把京东东路兵马打残,日后局势不妙时候,他如何能说动一干人向东逃窜呢?便说道:“大头领当行雷霆之怒,叫周边地方尽做胆寒。” 列席的在座的石宝得方天定的示意后,亦起身言道:“石某自上山以来,不曾建立半点功劳,此遭愿引几位兄弟,随军去打个头阵。”身后司行方、刘赟、高可立、张近人等摩尼教人物齐齐出列。 “好!”陆谦是笑的好不欢喜。 石宝的武艺不需要多说,这人从江南来到梁山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阳谷独龙岗,搦战关胜。五十合败唐斌,与关胜大战百十合不分胜负。 司行方亦是五虎级别的人物,实力比之厉天闰还尤高一筹。就是那刘赟的实力,也不差杨志、索超。摩尼教着实高手如云,虽然先叫走了王寅,又叫走了厉天闰,但新来的人马也是半点不弱。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日暖风和,正好厮杀【求订阅】 且说那泰安知州,已经接到马政的书信,只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这州中的两营兵丁不当作用,倒是招募的上千民勇,更叫他觉得稳贴。 只是那马政大权在握,即便不允,也不好用强。只好回过头来去催促莱芜,彼处虽只是一县,却是盛产铜铁之地,其炼铜冶铁历史之悠久,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及至赵宋,设莱芜监,其下置铜务冶和铁务冶,有“三坑”“十八冶”,其中石门冶(大冶),曾被誉为“铁冶城”,冶务人丁众多,炉火成片,红光映天,夜如昼间,铁件外搬之车马兵役,往来络绎。也就是现下朝廷更改了制度,玩了一把官退民进,将诸多铁山铜矿都让与民间商贾,假其之手,发掘冶炼,凡铜铁金银课税皆十取其二。 如此般莱芜监所辖权利却是有增无减,所辖固然没有了数以千计的劳工匠人,却有无数铜铁矿主,其下之劳力,比之当初只多不少。 陆谦从来不曾打彼处的注意,盖因为彼处丁壮众多,稍加编组就是强军之资。只是用钱购入铜铁,而那莱芜也是知趣,依照‘惯例’做事,亦不敢开罪梁山泊。泰安州对此也未尝是毫不知情,只视若不见罢了。 然而此次不同,有蔡京、郑居中、杨戬、梁师成等奸党佞臣联手主持,泰安也好,莱芜也罢,尽数与梁山泊绝交。且说那莱芜丁勇正自调拨,便有急报送来,却是那梁山泊前锋人马,已如轰雷掣电而来,离此不远。 泰安知州大叫道:“梁山贼行兵神速至此,端的惊人!” 此遭以青面兽杨志做先锋,赤发鬼刘唐为辅,将士三千,军中还有马麟、焦挺、蒋门神三位好汉,再加石宝等一骠摩尼教人马。陆谦领大军做后合,引有左右亲卫营,马军一营,步军一团、步军五团和新编的步军八团、步军九团。后者主将乃栾廷玉与武松,副将是文仲容和崔埜。 只是那栾廷玉现下暂代步军一团主将,武松也未返回,军中都是两员副将做主。如此军中还有秦明、徐宁、扈三娘等跟随,再有方天定、方杰、高玉、庞万春、白钦等人。兵强马壮。 两拨人马陆续而行,都行到了泰岳脚下,排下阵势,等候着官军杀到。却是因为赵官家崇道,而这泰山神于道家之中乃主东方万物之始,故知人生命之长短。是主管人间贵贱尊卑之数,生死修短之权的重要角色,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生主死,百鬼之主帅也。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东封泰山时,封“仁圣天齐王”,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封“天齐仁圣帝”。到了当今天子继位,更是待之丰厚,多次遣官致祭。且这泰岳之上又有历朝帝王泰山封禅之遗迹,最最重要的是,当朝真宗皇帝遗迹尚存,若是被梁山贼寇给玷污了,泰安知州可以休矣。 由此便易,陆谦又何必叫梁山军直攻泰安州城?只等官军赶来厮杀。 此时正值仲春尾端,阳春可见,大地一片翠绿,上下天光一色,金碧交加,日暖风和,草青沙软,正好厮杀。 不到一日,官军早已来了,先锋乃泰安兵马提辖,姓秦,双名继忠,望见梁山泊旗号,也无吃惊。却是早知道梁山贼军到来,当下便分开兵卒,安下营寨。佈置刚定,听得对方阵上有人搦战。秦继忠大怒道:“强贼如此放肆,即刻斩下头来!”手提开山斧,纵马出阵。大骂:“背义草寇,今日不把来斩尽杀绝,天也不容。快来领死。”对阵没面目焦挺大怒,手舞长枪,更不打话,接住便斗。如此斗了二三十回合,焦挺已经自觉力怯,他胜在拳脚不俗,枪棒上造诣还不如李忠,更是上了梁山后,在林冲、张老教头手下始学的真枪法。被秦继忠一斧连上一斧,杀得他是只能招架,不能还手,遂拨马败回本阵。 杨志火发,正待出马,右手边早飞出一骑,正是那江南好汉张近仁。 此人乃江南十二神中的一个,绰号霹雳神,在摩尼教中倒不出众,只是有个给力的大佬,正是那已经返回江南的吕师囊。 那秦继忠先已经斗了马麟,再来与张近仁厮杀便力有不逮了。斧头为重兵器,勇力不足,挥舞个数十回合,便已力怯。 秦继忠有心杀贼,抡动巨斧,却气力消散,无力回天,渐渐不支。如此叫张近仁大喜,手下铁枪使的更急了。再斗十回合,秦继忠开山斧回挡不及,被张近仁一枪扫去了盔缨,那是心中大骇,拨转马头就逃。张近仁自然急追不舍,却不料秦继忠逃去十几丈后转身,撒手一飞锤掷去,张近仁眼快,将铁枪一格,锤向斜刺里飞去,没曾命中。秦继忠却已调转马头,一斧投劈中马头,把他攧下马来。官军乘势沖杀,幸得梁山军士威武,反杀败了泰安州军。张近仁亦被人死命救回。 杨志虽然得胜,却是好不扫兴。心中做了决断,下次再来斗将,必使出高手厮杀。 这边的石宝等也是憋屈,张近仁乃一干人中武艺最弱者,这般败了,却叫泰安人小觑了他们。虽然他们现今顶着梁山泊的名头,却也懊恼。倒是那秦继忠虽吃了败仗,却好不有兴,斗将连胜两场,脸面甚是有光。稍后那泰安团练使随后赶到,秦继忠禀说前遭情形,团练使也自喜悦。能斗将胜得两场,兵马败了也无妨。 一宵过去,杨志因恨昨日之败,清早便出兵搦战。那秦继忠自恃勇力,就来迎战。这边石宝拦住杨志,“杨制使何等身份,杀一狗官何劳制使亲自出马。”叫刘赟前去斩杀敌将。 后者乃方貌手下的领军人物,一身武艺高强,石宝要斩他也须百回合之后。秦继忠只胜了焦挺和张近仁,较之刘赟来相差悬殊,只十回合就支撑不住,回马就走,却被刘赟连着一刀砍落马下。官军队里一齐失色。 梁山军阵上却人人喷出一口郁气。 铁笛仙马麟哈哈放笑,手持大滚刀,指着官军叫道:“彼辈小儿昨日得一时之幸,今朝识得俺们梁山好汉的厉害了么?” 叫官军队里一员军将气的火冒三丈,“强贼休得猖狂,俺来取你狗命……”便手舞双刀,飞马杀来。马麟手舞大滚刀,迎杀上去。 四支臂膀,三把钢刀,各在马上相迎着。只刚十合,便有一人翻身落马。却是马麟一刀削掉了对手首级。 梁山军士齐声喝彩,士气大振。而对面官军却一时失了声音。明枪施处非难躲,暗箭来时不易防。就在此时,对面阵上一箭射出,马麟不提防官军这般没品,只一扬手,要用大滚刀来当,箭矢却早射中他胸膛,翻身落马。梁山队里一齐失色。 此刻刘赟尚未归位,见状勃然震怒,一提马缰,战马嘶吼,奋起四蹄,直冲官军队列撞去。 杨志也怒火冲头,挥动起长枪,大叫全军将士杀上。 乱军中,梁山军士先将马麟救回。刘赟被官军乱箭射杀了坐骑,跌的灰头土脸,却半分不惧怕,寻了一匹战马复又杀上。与乱军中挑杀了一绿袍小官。 而杨志满心的怒火在急追二十里,终因那曾头市献上的骏马得力,追赶上泰安州团练使,一枪刺于马下,而尽数宣泄了出来。 昔日被林冲军俘获的曾家二虎,已经有一人被送回。那曾头市答应献上良骏十匹,那固然跟御赐的踢雪乌骓马不能比,却也不俗。眼下一幕就是例证。 那泰安军被青面兽杀得大败,退到州城时近乎全军覆没,知州慌张不已,不料早被陆谦派去了泰安州的时迁一伙儿,与当地谍报司坐探合谋鼓噪起来,乱了城池,知州先是惊骇欲绝,继而就欲要士卒强杀,可士力已衰,又恐梁山军追来,只好急急往东奔走。 行到静封镇,却见当地富户曾子都引马政麾下登州提辖病尉迟孙立前来救援泰安。知州望见救星,大喜至泣。两边相见,孙立道:“相公闻说太守被梁山贼军所攻,急令我等为前锋先来救应。相公大军随后便到。”病尉迟放起虚屁来也毫不逊色文官士大夫。他部早得到消息,早做有准备,预备干粮,又有解珍解宝兄弟这对惯于在山岭间讨活的好汉帮衬,依于崇山峻岭中辛苦行军多日,穿越重重山脉,方辗转到静封镇来,马政本部大军十倍于孙立军,如何能赶来?除非是走界首镇。 那知州只感激不尽。孙立又闻说泰安州城还不知是否真被梁山贼寇占据,道:“梁山贼未来,我等当先行突击,夺回城池。叛军乌合之众,一击可破,然后迎战梁山贼兵,方得从容。”知州拜道:“全听提辖的安排。”孙立便教自家兄弟孙新统带人马在后,自己与新投到麾下的史文恭选精兵三百,教知州部下官佐带路,直趋泰安州城。 大家必然好奇那史文恭是如何到了孙立军中的。那却是曾头市受制于梁山泊,曾弄父子待知晓儿子/兄弟未死,便就都软了骨头。赔了重礼于梁山,许下大诺,此生再不与梁山泊为敌。好容易换回了老四曾魁。那三虎曾索依旧被关押在梁山泊上。 如此却是断了史文恭与苏飞借此进身的念想。那苏飞本事一般,心中再是窝火,也自是忍下。可史文恭却不能放弃如此良机,他可相忍不下,直言相告曾家父子,打马离开曾头市,直奔东平府而来。他本是要投奔凌州军去,但临到军营又有迟疑,当日之败叫他甚是鄙视魏定国之无能,可投奔马政却苦无引荐。如此在历城外逡巡数日,正赶上孙新进兵长清,如此入了病尉迟的麾下。 孙立喜得一员无匹猛将,将那梁山泊都看扁看三分,此番穿山越岭而来,自要带上。 第二百七十九章 得而复失泰安城【求订】 孙立用兵甚是迅截勇猛。盖因其往日里都在捕盗缉贼,其势强,而贼势弱。由强击弱,只需做迅若雷霆,就便如猛虎搏兔亦用全力,往往是一击而建功。 如今战阵之上,他也不改先前作风。黄昏时分,便抵达泰安城下,是时城门依然大开,孙立引着兵马便直冲进去。 自打知州仓惶逃离州城,官面力量就呈断崖式下跌,崩塌的神速,城内如是大乱。时迁当机立断,着人联络泰安城内那些豪族大户中的罪不该死之辈,叫他们出动家仆家丁,协助他部全力镇压市井,铲除捕捉胆敢趁火打劫之辈,安抚城内百姓。 并且为了显示诚意,叫泰安城四门畅开,不禁人出入。 再有便是遣人告知杨志,后者听了大喜,遂即安下心来,派焦挺带几亲卫进城,其他军士是全力追拿早前的官军溃兵、败兵。 如今官军猛地杀出一个回马枪,城内的一些豪族大户忽闻数百官军杀到,大是惊恐。 焦挺、时迁两个还不知厉害,叫道:“三二百贼配军也敢来送死,有何可怕!待我等出去迎战!”遂点了一二百人迎向孙立。两边相对,孙立出马大骂:“汝等无名草寇,反叛朝廷,擅据大郡,身犯死罪耳。今我统精兵到此,还不快快下马乞命!”焦挺看孙立身长六尺,虎目黑髯,威风凛凛,仪表不俗,心中悚然。可梁山泊名头不能坠,遂强打精神骂道:“我等梁山泊好汉,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就是要杀尽尔等明着做官,实则是贼的民蠢也!”孙立大怒,拍马舞枪杀出。焦挺挺枪出阵,两个战到五合,焦挺大败而走。孙立奋勇赶来,神枪到处,焦挺后腿股上早着,倒攧下马来。时迁急急出马去救,但鼓上蚤的一身本领,八成都在轻身体软上,这战阵厮杀实非其所长。不几回合就被孙立怒吼一声,长枪竖着劈下,撞倒于马下。只时迁机警,就势脱身,身体刚触地便一个侧翻躲开了孙立连着的一枪。爬起身来,脚不沾地的跑了。手下一二百人,来源复杂,多不堪战,见二将战败,便一哄而散。 几个士绅大户,听闻二将败北,其中一个更是被擒,吓得筛糠也似发抖,是以纷纷投降。 孙立甚为厌恶彼辈,但却知道这等人不可轻易沾惹,只叫人录下名号来。自己步入衙门,把俘获的焦挺押下大牢,再将牢狱里囚禁的数十个民勇尽数放出。那其中就要有一个大汉,身长七尺,虎背熊腰,叫孙立见了连呼壮士。 此人姓任名原,太原人士,绰号擎天柱。自幼便喜相扑角抵,年年来泰安观擂,前遭与梁山泊为敌,被挠钩擒拿,送进牢狱。 孙立留任原于身边,再遣人召唤后续人马,安排兵将占据城门要隘,安顿居民。同时要尚存的官吏组织民壮,以待梁山泊来犯。 那当晚,泰安知州与孙新一伙儿便进得城来,叫孙新手中实力大增。更叫他欣喜的是,随同一块到来的竟还有一支莱芜的民丁,有三四百人,都是壮丁。这般泰安城中又聚集了不少军马,声势重振。 翌日一早,杨志便引兵赶到泰安城下。他本以为泰安城就此便已到手,不想当天晚上就有时迁引几个败兵赶过来禀报,泰安城竟然得而复失,更折损了焦挺,还叫时迁部下折损了多人——那时迁任务特殊,手下士卒亦特殊,要放在茫茫人海中不叫人瞩目,本就寥寥不多,现在又折损,叫他好不懊恼。 问及敌将姓名,时迁言语是一姓孙的将军,使得一手好枪法,身后更带着一支钢鞭。想来就是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了。杨志也知晓得这人是谁。陆谦在山寨里评比周边人物,登州病尉迟孙立就是其中之一。被他誉为鞭枪熟惯,不输李应、栾廷玉。那也就是说,武艺不弱他杨志。 山寨众将经常比斗,杨志、索超、徐宁、栾廷玉、李应,都是难分高下。武二郎是马下步将,拼斗起来任是秦明、鲁智深、林冲,都难百十合里胜过他,但他缺陷也是太大了。 孙立闻报梁山军来叩城,当下披挂战甲,攥枪提鞭,就要与梁山军厮杀。史文恭却昼夜不成卸甲,就守在这西城楼上。见到孙立前来,迎上前去说道:“提辖少歇。某自投到军中还未曾立下功劳,心中常常做憾。今朝烦请提辖许可,叫俺成全这段功劳如何?” 史文恭一身武艺超绝,如今愿意建功,孙立怎么阻扰?再看城外叫阵的乃是青面兽杨志,乃是名门之后,他心中也无必胜之把握。当下命人取酒来,斟满一碗于史文恭壮行。 城内响起鼓声,吊桥放下,杀出一飙军校。梁山军静看着对方展开阵列,中间纛旗随风飘摆。旗下一员大将,铜盔银甲,胯下千里龙驹,提方天画戟,目如朗星,鼻如玉柱,颌下须髯飘洒。 “哥哥,这不是那病尉迟啊。”时迁在背后叫道。 “来将通名。爷爷枪下不杀无名之鬼。”青面兽看着对面也心中直犯嘀咕,盖因为这敌将端的仪表不俗,叫他心生两分忐忑。 “梁山贼寇听着,爷爷便是史文恭是也。早早出来受死!” 这便是情报的不对等。那杨志并不知晓官军这边还有史文恭,此人看似籍籍无名,却被陆谦推为当世第一流人物,直言就是林冲、鲁智深、秦明亦不会是他的对手。这等话,放在霹雳火与花和尚耳中,自然是不顺耳,遇到了必然要有战。但是听在林冲、杨志、徐宁耳中,却只能叫他们遇到了谨慎三分。 现下就是如此。青面兽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扫而去,转而化作一潭池水,面上平静无波,叫人看不出深浅。 枪戟交碰,二马奋蹄。八只马蹄,在黄土地里踢得尘土飞溅。人影尘光,加两支枪戟的影子,犹如两只蛟龙,上下飞腾。青面兽振作精神,左右上下招架,紧守门户而少见还击。史文恭却是急于求胜,要在孙立面前显露本领。当下是抖擞精神,一戟紧似一戟,刃尖似雨点一般,只管向杨志逼将来。 只过了十几回合,杨志就觉吃力。这却非是他故意装做招架不周,而是真的技逊一筹。 杨志拨转马头就回,史文恭见到他力怯而退,满面大喜。斜刺了那马腹,那马四蹄一纵,直追赶去。 梁山军阵上一片惊呼,石宝拍马来救。而彼处史文恭已经赶来,杨志伏在马鞍上,看他赶到,反身把枪一举,一道银光闪烁,长枪直刺其咽喉。正是那杨家枪法中的败中取胜之法——回马枪。 若是一般人物,已经休矣。可史文恭武艺着实胜过杨志一筹,探身刺杀时候,眼角白光一掠,他心中惊骇,就转腰去躲。只是那枪锋来的确实疾快,要全躲开是难,情急之下,抬手一挡,嚓的一声,护腕竟被一枪刺透,左腕鲜血横流。可好歹这一劫躲了过去。 如此困窘,史文恭仍以右臂持戟横扫,戟法没了准头,杨志人躲过去了,马却躲不过去,马臀部早着了一记,战马负痛不过,两后蹄一撅,直将杨志掀在地上。 这般变化,直来的神奇。电光火石间兔起鹘落,转了又转,叫城下城上无数人看的惊呆。 杨志落马,史文恭挺戟便刺,青面兽性命危於顷刻,叫梁山队里一齐失色。万幸石宝赶到的及时,阵上亲随奋勇抢救,没曾伤命。 石宝舞刀而来,高叫:“狗官,吃我一刀!”放马直冲来。史文恭不输于人,纵然一手负伤,依旧与石宝戟来刀往斗了片刻,可他毕竟一臂,战无十合,只得后退。 史文恭心中着实怄火,杨志武艺与他相差甚大,这一阵伤的丢人。但后头之贼将武艺只比杨志高强,不比杨志低弱。叫他可不敢就停,脱得战场后,引兵退回城中。 此时陆谦方从泰山脚下路过,那随行的高玉提议梁山泊捣毁宋真宗当年泰山封禅时候留下的遗迹,被陆谦举手否决。虽然他对宋真宗的没脸没品是很不屑的,那厮封禅完了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是【哈哈哈,老子牛逼哄哄的在泰山上封禅了!!!】,而是【他妈的,终于封完禅了,以后再也不干这事了……】——吃相着实难堪。 但时隔百年,去捣毁人家于泰岳周遭的遗迹,便更是没品。 如此时候接到前军急报,杨志在泰安城下碰到了硬茬,使回马枪好歹伤了史文恭,他本身再被摔的狼狈,也无大碍。说来还是占便宜了。但随后他督促兵马两次攻城不得,刘唐亲自上阵,却险些被一对使钢叉的兄弟留在了城头上,便就叫前军难受了。 陆谦是以不在泰岳多做停留,大军直向着泰安城挺进去。同时与杨志一道手书,要他不需去管泰安之敌,大军直向着莱芜监而去。 此遭兵临兖北,陆谦求的不是莱芜诸多铜铁矿中的苦力,求的也不是诸多矿主的小命,更不是是要莱芜县中储备的数十万斤铜铁。 作为京东之地最大的铜铁产地,莱芜每年只铜铁课税便有百万斤,如此只明面铜铁产量便高达五百万斤。那至于私下真实的产量,说能翻上一番,达到千万近铜铁,那也稀疏平常。 日后陆谦割据胶东,缓图齐鲁,那老赵家便必置大军于京东之地,这里的铜铁便就十八、九会为宋军所用。毕竟梁山泊兵锋所指,也就只齐鲁东部的登、莱、密州、潍州四地,那青州府都要打上一个问号,更遑论兖北了。 莱芜铜铁是好东西,但鞭长莫及啊。 是以,他们这遭来此,那最大的目的非是为了震慑兖州,也非是为了扩充实力,而是要捣毁莱芜监,捣毁莱芜境内的各处矿场,捣毁莱芜境内的各处炼铜炼铁的冶金作坊。若是有可能,莱芜监下属的那些制铁大匠,也是陆谦瞄准的目标。 第二百八十章 破釜沉舟死得快【求订阅】 再说这泰安城中。接连打退城外梁山军的两次攻城,却还叫城中的孙立、知州等人半分的安心也没。当天夜晚,孙立就引兵驻守东城门,半夜中被亲随唤醒,言道城外有动静。 孙立看不出好歹,亦不敢派兵出城,只待到天亮再看。而来日天亮,那泰安城外梁山军营上挂起的旗号,已经是个斗大的‘陆’字。 非但如此,城外敌军的数量亦从两三千人,变作了过万兵马。 那泰安知州见了,登时汗如浆出。就是孙立孙新兄弟额头上也渗出一层明汗。 史文恭却更是懊恼,错非自己一时大意,着了那杨志的道儿,以致于满身武艺不得伸展。如今可不正是自己扬名立万之时么? 陆谦望着泰安城却不着急,他真不急,只要杨志领兵扫了莱芜,泰安这儿他一点不急。倒是还期望着马政能从东平府中动弹一二,看在孙立‘陷入绝境’的份上。 而那泰安城内的军民,看到过万的梁山军在有条不紊的扎造大营,赶制各类的攻城器械,自己的魂儿却先就飞了。 孙立叫贯行山路的解珍解宝兄弟,于夜间携他亲笔书信偷偷缒城而出,翻越重重山岭,赶到东平府去向马政求援。而自己就尽起泰安城内丁壮,紧守四面城墙。 如此自然不晓得杨志部冲入莱芜后,那似饿虎扑羊群,叫整个莱芜铜铁尽数告废。 休管那铜矿铁矿煤矿的场主有着几多的打手,在梁山军马面前,只若是初生羔羊,如何可抵挡的下猛虎撕咬。彼辈矿场主人也尽知晓自己之罪于梁山泊来无可恕,故而不待梁山军士杀来便纷纷闪避。 三千梁山军并没将整个莱芜铜铁业彻底摧毁,杨志毁掉的只是一个秩序。点起的只是一火苗,而后整个莱芜大乱。 那般多的矿工、契约工,甚至是奴工,岂能没几个胆大之辈?英雄造时势,时势亦造英雄啊。 那青面兽于莱芜并无招揽人手,他的注意力更多在于当地的铁匠、铜匠身上,可待到杨志部退出莱芜地界时候,三千人的队伍依旧扩张为五六千。 “城上军民都听着,十日期限将至,明日午时再不开城投降,人兵到处,玉石俱焚。” “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皆切勿惊惶。我梁山泊只杀贪官污吏,一应良善,从不搅扰。尔等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泰安城下,就看一辆辆高大盾车之后,手持铜皮喊话筒的梁山军士卒,不时的探出脑袋,对着城头叫喊。杨志就还看到,城门外百步距离处还立着一块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一张方圆的“玖”字。 “大头领这是要诛心啊……”青面兽心里付道。 这么些时日过去,泰安城不见一兵一卒来援,杨志脸上带着笑,他似都听到了城内无数军民的心碎声。 是否伤心欲绝乎?恨不恨那马政和兖南? “哈哈哈……”他是放声大笑。 正所谓冤家路窄,史文恭此刻便就在泰安城的西城门,正看到归来的杨志军。想到至今未见伤愈的手腕,就只恨的咬牙切齿。 孙立在城头看着杨志军汇入陆谦大营,亦恨得深恶痛绝。梁山贼寇自陷绝地,但凡马政胆壮,能引兵南下,打东平府杀入界首镇【不是皖省的界首市,是济州、兖州、东平的三地交界之处】。坚持数日,待到徐州的三万水陆精锐杀入梁山泊,那便可以把贼军一截两段。无了陆贼坐镇的水泊梁山,那可就不是连败官军,杀得京东河北各地威风丧胆的梁山泊了。 病尉迟都恨不得现下自己是那马政,如此大好机会,如此大好机会啊。 正所谓当事者迷。孙立便是如此。他很清楚,泰山山脉山岭重重,大军根本无能通行。如此,他得救的唯一时机,便就如他所想的这般。但现下是北宋,不是20世纪,大军配合焉能如此默契?休说是间隔数百里的两支军队了,便就是同城守军,也难做到天衣无缝。 且马政大军从东平府南下界首镇,又如何能瞒得过梁山泊的眼下?甚至是,他们历经重重困难奔到界首镇了,都难以短期里拿下它,陆谦岂能不再那般重要之地放下军队驻守? 这泰安城中,孙立的心都慌乱了,便可知道这守军的防御是何成色了。 错不是梁山军这些日子里都是只喊不攻,怕是这座城池早就被梁山军给拿下了。 史文恭回见到孙立便道:“提辖,贼军又添了几千人,士气更盛。而我城中军民却每况愈下。如果真等到明日午时,只怕梁山贼一通战鼓便能把这满城丁壮给敲散。届时只剩下我等兵丁守城,那是螳臂挡车,蚍蜉撼树。” 孙立喜道:“你之所言,正合某意!”却是他亦准备在今夜里出兵偷袭,只需得手,便可振奋军民士气,待到明日午后亦教阖城百姓有那御贼的勇气。 而若是偷袭失败,那就是一死罢了。泰安城一内无强兵,二外无援军,已是死地一块。早死晚死不都是一死。有何区分? 到了黄昏日落,孙立遂叫知州守城,孙新顾大嫂引本部在左,史文恭和那莱芜都头引兵在右,孙立自提大军在中间,乘了天刚昏暗下,一声号鼓,直杀将出来,径取梁山军大寨。 却是也求一个出其不意。 天刚黑下,想来梁山贼也想不到他会这时候杀出。 如此梁山军也确是被他杀个措手不及。 原来陆谦原也派了军士四下巡探,但彼此间隔太近,因此孙立军马赶到,陆谦还大感措手不及呢。这时陆谦正在看东京城送来的最新情报,七节度陆续赶赴东京,大战的时候是越发近了。忽听泰安城上面鼓号震天。大惊失色:“此必是敌军出战,各营速准备!”片刻之间,寨外杀声大作,孙立军潮水般三面杀来。梁山军还未做好准备,可万幸作训有素,并未混战一团。 陆谦睚眦欲裂,这非是因为他军要败,而是恼火自己被孙立算计过了一筹。当下是跨马提刀,迎面冲突,连斩孙立军数名勇士。 孙立望见,咆哮道:“哪里来的贼寇,如此嚣张!” 身后一步行大汉,身高七尺,手持一根铁棒,身披重甲,看见陆谦面容,惊喜道:“贼酋陆谦在此,贼酋陆谦在此。”叫孙立听到了这若天上落下了馅饼,“拿住了陆贼,何愁梁山贼不败?”当下拍马上前。 两个刀枪并举,战有二十余合。陆谦自还支撑得住。却是如当日杨志战史文恭一般,自知不敌,只一味防守来。 此刻梁山军发威,已经把孙立军左右翼冲得溃散下来,孙新顾大嫂夫妇和史文恭各自混在败军中奔逃。而陆谦身后,郭盛吕方双双前来接应。孙立再想建立泼天功劳,也不得不小命第一。见势头不好,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陆谦哪里肯舍,紧紧追赶。 他多时来抱着战将之道不放,那求的不就是这般么。这战场上追敌,与校场上比斗得胜相比,可爽感多了。 孙立刚行不远,两边的梁山军杀败了左右翼孙立军,从两翼夹击上来,把孙立围在核心。只是少刻厮杀,孙立本部就投降了一地,军势翻动,孙立身边已不足二百人了。但犹自不惧,持枪横马中舍生忘死,奋勇冲杀,怎奈四面重围,无法冲破,很快就招架不住。 那摩尼教中人,还有杨志、秦明等人具来到,陆谦再想向前,只被众人拦下。遂在外头高叫:“孙立,看你也是一条好汉,何必为这污黑世道、昏君庸主殉葬?不如下马归降,入我梁山泊来,众兄弟替天行道,岂不快哉!”栾廷玉与他交情深厚,亦是再三劝降。 孙立却是不愿,瞠目大喝:“我乃朝廷命官,岂能降贼!”须发怒张,左冲右突,却尽是无用之功。被梁山军列阵严整的枪盾刀兵一次次逼回,人马衣甲皆带血迹。再过半饭功夫,身边士卒已将绝,回旋之地更小,孙立长叹道:“今日便死于此罢了!”正自绝望,忽听右边梁山军阵后一阵喧哗,接着纷纷散开,却是一将一臂包扎着,单手挥鞭杀进围来。身左旁着一健妇,亦头发披散,势如疯虎,在战团中硬生生捅开一条血路。 陆谦见了,立刻知晓这对夫妻是何人。叫人退让开来,放他们与孙立汇合。 病尉迟见了二人,却无丝毫的喜色。反倒痛心疾首,大叫:“混账混账,这等死地绝地,你二人来作甚?” 孙新大叫:“俺是你胞弟,岂能弃你独活?” 梁山军纛旗下,陆谦拍手赞道:“好男女,好男女。如此义气,众兄弟当与我生擒之。”身旁那栾廷玉听了大喜。 方天定第一个赞首:“这般忠烈汉子,这般义气男女,实叫人不忍伤害。” 如此,司行方、白钦、郭盛、吕方、栾廷玉、杨志等对视一眼,瞬间涌了去。 那被围的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知晓生死时候到了。孙立淡黄面皮几乎被血色涂染,看着长久来跟随自己的心腹军士一个个送命,他还自奋战拼杀。然看自己兄弟和弟妹催泪,在这最后时候头脑却恢复清明,“都是我功名利禄熏心,将你们夫妇拽上了这条不归路,是做哥哥的连累了你们。” “伯伯说甚屁话,恁地啰嗦。”孙新听了黯然,顾大嫂则是头也不回,手提双刀,只待死战。那如常面色,直叫人以为她是在赴宴。 孙立这个做伯伯的,平日里就屡被这泼辣弟媳逼过,与她面前甚无做长的尊严。但是现下里,却要大声来赞叹他这弟妹一声,巾帼英雄,不逊须眉。 一时间心头悲意也被尽数扫了去,只剩一腔豪情。那病尉迟提起长枪,就待做最后一决。对手都挑选好了,就是那铁棒栾廷玉,便是死了也送他一场功劳。却不料后者面露惊容来,忽的一带起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孙立是好不惊讶,栾廷玉这是要作甚? 方要喝出声来,就感头顶上猛挨了一击,眼前一黑,撞下马去。“哥哥/伯伯……” 第二百八十一章 陆寨主笑讽宋公明【求订】 有道是变生肘腋最难防,关键时刻,这背后捅来的刀子最致命。 却是那被孙立收为心腹的任原,一棒将全无防备的他打下马去,孙新眼角看到自家哥哥猛地栽下马来,与浑家惊呼一声,再看任原挥出去的棍棒,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提鞭就抽打去。只不过任原反水之时就早有准备,孙新提鞭打来时候,他脚下一蹬,人已经退出丈外。 事情来得突然,那周遭剩的三二十残兵,都是孙立的心腹,此刻却也惊呆。顾大嫂发疯样儿挥刀去砍,左右的梁山军士已扑上。长枪厚盾,立刻把人逼回。 陆谦的目光从没在孙立身旁的军士上有过停留,现下里见到变故猛生,那任原方把他的目光吸引来。第一眼就惊道:“这厮好高的个子。” 怕是要过两米,比周边已经涌上的梁山军士卒高出何止一头。 陆谦穿越至今,从来未见过如此巨人。那水浒上的第一‘高人’险道神郁保四恐也就是如此。陆谦前遭与曾头市对上,还疑惑彼辈军中未曾见到如此巨汉,却是早就忘了人郁保四乃青州出身,只因为劫了梁山泊的军马,投向曾头市落脚,这才出现在曾头市阵列中。而非是早早的便就投奔曾头市了。 现下京东江湖一片风疾雨急,陆谦早就搅得水浒一干人的轨迹七零八落,那郁保四是早就一命呜呼了,还是逃脱了京东绿林,去往他处,是都不可知道。 “难道他跑去登州投军了么?”陆谦看着那黑影心中嘀咕。 梁山军士刀枪压上,孙立一伙余者斗志全消,便是孙新顾大嫂夫妻,也弃了刀兵,束手就擒。他辈本就有死无生,只因孙立执意抵抗,方坚持不降。现下病尉迟这般落下马,自己人的背叛叫余下人顿时义气萧索,焉还有一搏之意?垂首待死就是。 梁山军医护司早有军医涌上,验看起孙立伤势,却是只被击昏,并无大碍。 陆谦大感欢喜,这病尉迟的表现与原著上大相径庭,叫他心里也对孙立有了几分真喜爱。这边大军回转,还没在帐中坐定,城池处再度传来喜讯。却是城头上的数千民丁眼看杀出城去的孙立部完蛋大吉,人人惊慌,个个恐惧。城下涌过来戒备的梁山军趁机擂鼓呼杀,本就是一番吓唬,哪料到城头上的民丁就此作鸟兽散了。 扈三娘当即提议攻城,黑旋风也是个莽汉,第一个带头冲杀上。只十几条长梯,便轻易地抢下城墙,再斩关落锁,梁山军甲士涌上,泰安城就转而易手。 大军也不去营中,把过半甲兵都收入了泰安城里安顿。大小头领一齐都到州衙。纷纷下了马,来到大堂上坐定。考功司、度支司点检共夺得百余匹好马,抓获欲逃跑的知州,解救出了被俘多日的焦挺,这是邓飞的功劳;那知州逃走时候,还不忘叫人带上焦挺,只在陆谦心中判了死罪。城池是李逵三人组与扈三娘的功劳;城外则是杨志、刘唐、郭盛、吕方诸将的功劳;捉得史文恭是方杰的功劳。 这方杰早就听说泰安城中有一个擅使方天画戟,十几合就能叫杨志力怯的好汉,是深悔不能与之交锋。此次厮杀,他与乱军中撞到了史文恭,便就紧追不舍。后者若是手腕无损,那当胜过方杰一筹来,现下却是方杰强,史文恭弱。 那史文恭见势不妙,就向外逃,方杰急追不舍。奔出五七里路,史文恭放缓了马蹄,那方杰已经追的得意,见史文恭放缓马速,也不疑有他。只急打战马追上去,却不料史文恭转身给了他一记飞锤。 这却是史文恭自手腕有伤后,想出来的绝招。往日里他肢体健全,只凭一支方天画戟,就能打遍天下英豪,现在不比从前,而泰安城又危在旦夕,史文恭也须想来妙法,武装自己。 只是这厮飞锤使的不到家,比石宝、栾廷玉是差得远了,方杰躲开门面,叫左肩上挨了一锤。如此方天画戟也不能用,二人持冷兵器搏杀来。那一个是要泄被追数里之遥的愤火,另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猛勇进,更自持身后很快便有援兵赶来。 如此待到高玉、庞万春引着一骠梁山军赶来,方杰与史文恭拼斗已经四五十回合,史文恭力压方杰一筹,后者力气逊色他一等——史文恭可是二十合败秦明,这方杰几十回合却在杜微的帮衬下才一戟搠秦明于马下。但人方杰的韧性却一样牛逼,能力敌关胜、花容的联手,在朱仝、李应上来夹攻后才败走。这韧劲,满水浒也难寻。是以,史文恭纵然占据上风,但也难一时将他了断。看到对手援军赶到,史文恭心中大骇,转身就要逃去。却被庞万春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后心,栽下马来。不曾死去,被献到军前。叫陆谦喜不胜禁。 本以为这厮就此逃脱了去呢,不想方杰立下了这般大功。 众头领也纷纷大喜,捉住了这等强敌,杀猪宰羊,在泰安城中大起筵会,一并与杨志、刘唐庆贺。那莱芜之行,只被捣毁的炼炉就有百十座,还有那毁掉的矿井,尤其是煤矿。这时代炼铁炼金已经是燃煤为主,莱芜这里,不仅铜铁矿众多,煤矿亦多。得天独厚的自然因素,叫它千百年来便一直是中国华北区域的冶金重地。 这般畅饮一番,陆谦始叫人提上那大个来。此人姓甚名谁,陆谦这时候已经一清二楚。 任原被带上大堂,满堂好汉看他的目光都含着不善。病尉迟孙立在泰安城做的甚光彩,十死之地犹做困斗,忠勇赤诚人皆敬服。而相对的任原的行径便就叫一干好汉尽是鄙夷了。 那病尉迟于他有相救之恩,这厮却临到最后反水,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如此般忒叫人不耻。栾廷玉看着任原的目光,更是饱含凛然杀意。孙立若执意不降,那还不如死在泰安城下,英名留世,叫人敬服。他与孙立有同门学艺之谊,交情不俗,便更恨任原了。 “哥哥,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见了便污秽山寨兄弟眼睛,还留他作甚?” 满堂头领,栾廷玉说话中咬牙切齿,满含杀意。 那任原本立在堂下的,面上还带着丝丝喜色,闻到栾廷玉话语,却全变作了化不开的苦涩与担忧。却不知道陆谦看他头顶上那纯白色的气柱,心中就在好奇,这厮莫不是就死心塌地的要投效梁山泊了? “栾教师莫急。”陆谦笑着与栾廷玉说话,转头看任原来,说道:“任原,你这厮既得病尉迟的恩义,不思尽心竭力以报,反而以怨报德,孰叫人不可忍。如你这般不义之辈,我梁山泊是断不能容认的。可你棒打病尉迟也是于我梁山泊立下功劳,如以此杀你,却是我梁山泊不近人情,贪名过甚了。” 陆谦叫人取出一片金银赐予擎天柱,“我也不留你在山上,于你金银,就返乡去罢。” 那任原先是吓的颓靡,现下又听得陆谦如此说话,怎敢不领情。那不上山落草,于他来说反有利,当下千恩万谢,受了金银,天亮便离了泰安城。 再将孙新、顾大嫂请来,这二人自从被俘后就如那枯萎的花草,便是孙立无恙的消息也难教二人振作来,真就是静听梁山泊处置了。 此刻被请上厅堂,二人身上绳索早被去掉,但也无甚大得反应。陆谦观二人头顶气柱,那孙新还略有些红色,顾大嫂是干净如白云。 “贤夫妇请上座。”陆谦邀二人入席,厅堂上诸多好汉也都目露赞光。这小尉迟孙新与母大虫顾大嫂武艺是不出众,可江湖上,众豪杰看的更多是人品。不然史文恭的江湖声望早就把晁盖甩出十万里了。 “我在梁山泊久听得登莱路上几位出众的好汉,以贤夫妇为魁首。山寨中亦有兄弟与那邹家叔侄染有瓜葛,只可惜失了前机,那宋公明麾下的石将军早与那叔侄联络了,故而未能请到山上入伙。与贤夫妇亦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话说到这里,陆谦“嘿嘿”笑了几声,那声音似有些自晒,又似乎在表达对某个人的呵呵。“前遭得了晁天王传信,不想那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叔侄现竟是正在东溪村里安置。叫我倍感惊讶。” 是啊,倍感惊讶。那邹家叔侄早与宋江有了瓜葛,现下从孙立军中出来却到了晁盖庄上落脚,及时雨呼保义,孝义黑三郎,脸面往哪儿隔?原因又是什么?真的是一股满满的讽刺感。陆谦也是头一次如此公开调侃宋公明。 “奇了怪。那叔侄既与黑三郎交好,怎的现投到晁天王庄上了。”李逵摸着脑袋,好不理解。 而周边几个头领闻声,面上都做冷笑。 “你这黑厮住口。”陆谦“怒视”黑旋风,唬得李逵一跳。“又来怪俺,哥哥好没道理。” 再得了陆谦一记眼瞟,缩头不言语了。 “贤夫妇兄长为登州兵马提辖,随之从军,与俺梁山泊厮杀乃天经地义。”古人云疏不间亲,民间又有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陆谦要收复登州好汉,那是断不能在亲情上面做文章的。他本人也没这么龌龊。“孙提辖亦刚勇忠贞,为天下第一等的好汉。可有此泼天本事,在登州亦王师中那无能之辈遣制,屡屡建功却无有分赏,更干不得甚么事业。目今朝廷昏暗,奸党弄权,天下怨愤充塞,吁天无路,人心早溃散的不可收拾。孙提辖一身武艺,何不如寻一个所在,安身歇马,待时而动。后面建些功业,名垂竹帛,享受荣华,岂不是好!” 要说服孙立,恐怕挺难得。这几日里,栾廷玉几次向城内投书射箭,没半个回音。可见孙立态度之坚定,更不要说被俘之前的那通厮杀。但是陆谦相信这厮绝不是个不知变通的愚忠之辈,那水浒原著上,他不也跟着造反劫牢了么? 是以,先说服孙新、顾大嫂这对夫妻,用其二人倒逼病尉迟,则是一个更妥帖有效的办法。 第二百八十二章 风月场中的翘首,瓦肆里不衰的传奇 孙新、顾大嫂与孙立不同,虽然自身安家立命是多受得做官的哥哥庇护,可夫妻俩生性做派更似那江湖豪杰。 对于梁山泊,这二人本身就怀有敬佩的。现下受陆谦恩遇,那心头对梁山泊是更多了丝好感。这点上只看孙新头顶气柱中红色散去了不少,顾大嫂头顶气柱转而更加浓白,那便可知晓。只是理再大也大不过血缘,这对夫妻一心帮衬孙立。同理,那便是万事都想着孙立。 原著上,顾大嫂能为了是姨表兄弟还是姑表兄弟的解家兄弟,逼着自个的亲大伯不得不造反,她对老赵家就谈不上忠诚敬意。那么现下,她就也能为了亲大伯的名声,而毫不吝惜自己的这条性命。 “梁山泊英名天下谁人不知,俺们夫妻亦佩服的很。只恨不能早与山寨一干好汉相见。但自古忠孝难两全。忠与义,亦同此理。俺们夫妻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坏了俺伯伯的清白英名。大头领无需再言其他。” 一句话就把话给谈死。 见顾大嫂如此坚定,陆谦还能如何?只得一面不再言语此事,只做吃酒;一面心中大叫失策,自己捉了孙立、孙新、顾大嫂,看似能把登州系一网打尽,实则怕是要坏事。 那孙立武艺虽然不差,但恐真不是个正直刚烈的汉子。泰安之战上表现的忠烈,那是他为官,梁山泊为贼,此人既不愿落草,又无力杀出重围,这般战场上求个英名,也不失为一条出路。朝廷听闻了必然要有奖赏于后人的。如此作为亦不失为败军之将最好的“出路”。 但原著上他那么算计师兄栾廷玉,显然不甚光明磊落。且落点于情谊上,就更显得有失义气。否则他自己引人投入梁山泊军中不就是了?说到底是那师兄弟情谊做功劳的引子,以作为自己一拨人在梁山泊的进身之阶;当然,人病尉迟能舍弃兵马提辖的官职,从顾大嫂襄救解家兄弟,劫牢反出城池,那可见人品也非无半点可取处的。 只是现下这厮战场上被俘,官场上并无落魄,非走投无路,如何愿意降服? 这梁山泊不日就将有大战生起,于许多人眼中恐怕再难以幸免。这般时候,投效梁山不也是一个死路么?那还不若做朝廷的忠贞良将,也好为后人搏个出身。 换做陆谦是那孙立,以彼辈的见识,那都会愿意选择后者。 现在这孙立一时间恐难开口,如此孙新与顾大嫂就更不需提了。那解珍解宝兄弟早早前往马政处报信,今后恐也会是官军麾下的两员悍将。就看这官军大军来临之际,那济州官府会不会朝晁盖下手了,不然,这登州人物,短期里他怕是一个都捞不到。 当然,这一块与他们被俘的还有史文恭。这史文恭霉星高照,郑州背运,先给青面兽用回马枪伤到手腕,在陆谦的眼中很是有八十岁老娘崩倒孩儿的赶脚。 那杨志的武艺虽不差,可比起林冲来还明显差了一筹;而豹子头的武艺比起史文恭来,却也有着差距。 放在陆谦他那系统中,就是武力80+与武力90+的差距。【杨志这个级别就是80到85,林冲是85到90,史文恭、卢俊义那就是越过了那道门槛,九十出头。】 本该是大人打小孩一样,十拿九稳的。却不想杨家枪中的回马一击,叫史文恭好不受伤。 偷袭失败,突围时候撞到了年少气盛的方杰,好不容易飞锤打伤了方杰一臂膀,几十合苦斗就要杀败方杰时,庞万春又引兵赶来,一箭射翻了他。 如果算上先前与梁山泊对阵时候的惨样,这史文恭运气着实不好。 现下这位水浒世界拔尖的高手,正一动不动的趴在床榻上,背心、手腕两处伤口正被军医小心包扎。陆谦心中亦没有拿定主意,须要如何处置史文恭。 原著上,晁盖之死是否真的出自他手,这只是小事——对于陆谦言。双军交锋,自刀枪无眼,生死全凭手段。晁盖之死乃是他手段差,不能怪史文恭手段强。至于这厮的手上不怎么干净,却也只是小错不断而无大奸大恶。真正的纠结处是,这厮投效的曾家府乃是女真人做主。令陆谦看他总有种投效异族的汉奸既视感…… 尤其是他一个穿越者,晓得十年之后就是女真人给汉民族拉开了一场浩劫的序幕。自靖康年间后,八百年的中国历史上,异族似都要取代汉人成为历史的主角了。 从金到元,朱明兴起,但二百七十六年后,最终举着女真人招牌的野猪皮趁虚而入,雄据燕都,窃我神器,变我冠裳,奴我种人者,致使神州陆沉。更不期恰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革,西盛东衰,百年国耻…… 便是到了他那前世,当朝亦是在为当年的衰落而背书。 是以,于陆谦眼中,靖康之耻非是一时之辱,更非是赵姓皇族之辱,乃是中国衰败之始。 那早前的数十年中,赵宋固然屈居契丹之下,可对西夏之战,几乎可以为国势渐振之局。事实上,赵宋的实力也真的不弱,女真人的实力也并非真就强大无匹。稀少的人口是他们最大的短板。那赵九妹登基之后,主战派得势的南宋朝廷不也打的金兵节节败退?岳飞北伐中原之役,宋军一个胜仗接着一个胜仗,局势一片大好,孰强孰弱,不辩自明。 是以,靖康之耻纯属老赵家自个作死。那赵大画家死一百遍也不足惜。可作为一个汉人,在这件事儿上,那感情总是有一个倾向的,痛恨也会有个主次的。他的主要矛盾还是对准了女真人的。陆谦又不是什么立场要中间要公允的圣父圣母,他就是一个草根焚青。 这只是他的一己之见。说这些只是阐明一个道理,陆大寨主对女真,真的是深恶痛绝。 而恨屋及乌,史文恭在他眼中就被打上一个特殊印记了。 且说方天定到了夜间,召集摩尼教众头领议事,道:“各位兄弟,我教早决心起事,只因为教中兄弟出身江湖绿林,不熟战阵,如此起兵对上寻常官军尚可,却惧西北那久经战阵的官军精锐。是以须忍辱负重,依靠梁山积蓄经验,此方为第一等要事,切忌意气用事,损伤手足。” 方天定如此说话,目视方杰。后者吊着一支臂膀,闻言正手足无措。 “今番密入梁山泊,我教中兄弟于梁山军中确系所得甚多,诸位兄弟欲出真力,看那梁山泊与朝廷势不两立之局,倒也未尝不可。但且且要谨记自家的身份,如今日的一场大战,那史文恭又不是我摩尼教所必擒之人,方杰你何苦去为梁山泊拼命?白白挨了一记在肩膀上,更险些送命,幸得庞头领赶到,一件射翻了那史文恭。你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莽撞。” 方杰听得大不是滋味,暗自道:“俺为梁山泊盟友,阵前拼杀自然是分内事情,便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如何要做的这般郁闷?”庞万春看他一眼,方杰不言语,心中却暗恨高玉,必是这厮从中做鬼。 石宝道:“少主以为,接下当如何。”这梁山泊与朝廷的大战即将开始,他们就持如此态度? 方天定思索道:“这一战自然是要打的了。天下人多以为梁山泊要败亡,我父却以为高俅无能嫉贤,纵手握天下精锐,也终不会是陆谦对手,我等在其中当多拣些便宜,观彼此指挥调度,积攒这般大战的经验,方是正道。” 如此说定不提,只过了两日,梁山泊大军退出泰安城,望着梁山泊转回。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三月,七位节度使在东京汇集,张开压到了孟州,杨温与项元镇,合着金陵刘梦龙,引着三万水陆精兵,一路直上济州。 东京城这阵子就恍如日日过新年一样热闹,每当大军汇聚,就叫东京百姓呼朋唤友的观看。 却是这些路军马,都是作训颇佳的精兵,那精气神比之东京城内的禁军来强上许多。更兼这些节度使,旧日都是在绿林丛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许大官职,都是精锐勇猛之人,非是一时建了些少功名。用官面上的话说,那便是累建奇功,名闻海外,深通武艺,威镇天下。虽然不比那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指挥使,护驾将军丘岳;与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指挥使,车骑将军周昂,是高太尉心腹之人。但论及名头,那是个个都不输于他俩个。 就好比那十节度之首的王焕,别看已经年老,提起他的名头却依旧是风月场中的翘首,瓦肆里经久不衰的传奇。这位老爷子年轻时候乃一风流浪子,人称“风流王焕”,后因父故世,依叔父寄居洛阳。某年清明节,游陈家花园,与上厅行首贺怜怜相遇于百花亭。两人一见倾心,遂往贺家游宴,约为夫妻。半年后,钱财使尽,王焕被鸨母赶出,怜怜被卖给西北边将高邈为妾。怜怜通过卖查梨条的王小二,暗约王焕前来晤面,并赠路费,劝其赴西北立功,以求将来好再有那相见之日。却被王焕说服,与其一同逃入绿林。那王焕年少时候为人故是风流轻浮,但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不须几时便在绿林闯下好大的名头。后来受招安为官,在西北疆场屡立下战功,被朝廷封为节度使,可谓是功成名就。 如此故事,许多年来于欢场流传,久经不衰。盖因那欢场女子,谁不愿意撞上王焕这般有情有义又本领高强的男人,最终夫贵妻荣?那简直便是后世大团圆大欢喜结局的电视剧,百姓们都喜闻乐见。 那十节度从一绿林豪强,受招安,并最终坐到节度使的高位,与百姓与江湖绿林中,那都是一段段的传奇。每一个人物都能惹来无数人关注,每个人的故事都是最最经典的话本。现下十节度中七个到了东京城,如何不叫这儿的百万居民瞩目欢快? 同时,那过街老鼠张三,也将一封封情报快马加鞭的送往了水泊中。 ps:关注微信公众号( limaoxs666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幕拉开【求订阅】 梁山泊上,此刻正旗鼓欢腾,笑语声声。却是那阔别山寨多日的花和尚与那武二郎恰在此时归来,一同上山的更还有赤面虎袁朗这员淮西猛将。 陆谦笑的是脸面都僵了。山寨与王庆往来多次,其人手下有那些豪杰人物,梁山泊早已探明。这袁朗是何人,陆谦如何不知。鲁智深与武松在淮西盘恒数月,竟然领回了一一流战将。 也亏得他不小的王庆打算,那王庆还念着梁山泊撑不住官军的围剿,化作乌有。鲁智深与武松便无家可归,为他所有呢。否则非要笑话王庆那厮“机关算尽太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 聚义厅上,陆谦端起酒碗,“兄弟们且我言。” “今日乃是我梁山大寨的大喜之日。” “兖北之战大获全胜,破了泰安州不说,杨志兄弟更领兵扫荡了莱芜监,得来两三千精壮汉子不提,更有许多冶金打铁的能手。而登州病尉迟孙立被擒,亦叫那马政丧胆。此乃第一大喜事。” “这第二,就是为鲁大师与二郎兄弟洗尘,亦是为几位新上山的兄弟接风。此番大师与二郎下山是多有辛劳,却是带回了袁朗、李俊、童威、童猛四位兄弟,入伙我梁山泊,共聚义事,此乃第二喜,理应庆贺。” “而这第三,却是于诸位兄弟。大伙儿本处在五湖四海,今日性情相投,共举义事,叫我梁山泊是愈发兴盛。实叫我这做哥哥的喜不胜禁,也是众兄弟们的喜事。” “来来来,为兄我先干为敬,大家痛饮了这一碗。” 整个聚义厅内的气氛是彻底的活跃开了,那叫一个炙热如火,沸反盈天。就是新上山的几人,也都放开了心胸。赤面虎袁朗是开怀畅饮,一手拎酒坛,一手拿酒碗,聚义厅上众兄弟挨个相敬,不短过一个,扈三娘也满饮了一碗。而与鲁智深一伙有缘千里来相会,合力杀了吕熊、刘威,入无为军解救张横不成,九江不得再留,无奈下只得随着鲁智深前来入伙梁山的李俊、童家兄弟,也在浪里白条的引带上顺利融入了其中。 虽然那大哥张横没被救出,叫张顺这做弟弟的甚感忧虑,然陆谦做了承诺,只待杀败朝廷征讨的大军,便设法相救张横。就也叫张顺放下了心来。 他在梁山泊虽过的快活,但到底势单力薄,如今李俊来了,如是帮衬,怎不叫他高兴? 没人能看得出来,那船火儿张横的际遇叫陆谦实是痛快的。鲁智深、李俊他们若真的救出了船火儿张横来,一同入伙梁山泊,他反倒是坐蜡了。 不收纳,太过无情;收纳了,他自己不痛快。那船火儿比他兄弟差远了,陆谦嫌弃他。 现在这般正好。李俊、鲁智深他们留了个手尾在江州。 那吕熊是死了,他哥哥吕虎可还在。哪个做哥哥的能放过杀弟之仇的同伙儿? 凡是能在衙门中混迹的人,都没有笨蛋。吕虎如何想不到自己弟弟的死会与张横有关?那无为军大牢里的张横还能得了好么? 就算吕虎的手脚伸够不到无为军,那无为军的知州也不会把张横等闲视之。这可是有人破牢劫狱要搭救的人,绝对的是重犯。保不准梁山泊还没杀败朝廷这次的十几万大军,张横小命就早已经呜呼了呢。 可不能小觑了这小吏。宋江那厮比起衙门里的同僚来真算不错的了。那济州府城内有一个叫王瑾的小吏,贪鄙残酷,被人称作“剜心王”。许多年来凭他那身份,竟然置下了价值万贯的财货,也是“持家有方,生财有道”了。 梁山军打进济州城的时候,把王瑾当众剜心处死,那是满城的叫好声。 所以,休以为这等小吏位卑身贱,便以为他们做不了大恶。 而回过头来且看东京城。高俅点将聚兵,如今已经具是到齐,当下上禀赵佶,选一良辰吉日,祭旗辞驾登程。却是三月好风光,香风细细,瑞霭飘飘。大小官员都在长亭饯别。高俅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着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着丘岳与周昂两个,背后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御、团练等官,参随在后。那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 却是他与东京禁军中,精挑细选得来的三万所谓精兵,统兵之将为丘岳、周昂,各引一万军,及御前飞龙大将酆美与御前飞虎大将毕胜二人,各引五千精兵。 三万京师禁军汇同七路节度使精锐,十万大军登程望济州进发。沿途路上高俅于军士们甚是纵容,彼辈去村中纵横掳掠,亦于包庇。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剿匪剿匪,也不知谁人是匪!那梁山泊都不曾过来借粮,反是遭官军拖累的破财,呸!贼配军,就是贼配军。东京的贼配军,也依旧是贼配军。” “这高太尉本就是个贼心贼肝的人!现下里领兵,叫这伙儿官军也尽做了贼了。” 却是大军过处,不仅寻常百姓之家遭殃,便是当地富户也破财不少。那些个军士打着高俅的招牌,借口收揽军需,固然不敢杀人掠财,但抓鸡赶鹅,顺手牵羊的,却比比皆是。如此出了京畿,进入京东两道后就更变本加厉。 所到之处,只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还需要地方上凑出钱粮孝敬。而那这般真贼匪一样的行径,却也没有惹来老赵家官僚们的弹劾。非是因为他们惧怕蔡京、杨戬等人的联手,实乃是习以为常。 也就是王焕、韩存保等军将们看不过眼,说上两句。文人们才不管呢。 盖因为在文人士大夫得势的老赵家,那处置地方农民起义的通常做法,便是把一地百姓杀光杀绝。知道去年岭南刘花三起义,被李珙击败俘获的上千义军是什么下场吗?被尽数坑杀之。而刘花三家乡周遭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被秋后算账么?由是凋瘵,不复昔日之十一矣。 便就是老赵家的好基友——文人士大夫们,亦是承认:官兵盗贼,劫掠一同,城市乡村,搜索殆遍。盗贼既退,疮痍未苏,官吏不务安集,而更加刻剥,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百姓嗷嗷之声,比比皆是,民心散畔,不绝如丝。 百多年来赵宋朝廷经历的起义次数,比赵宋建立的时间都要繁多。彼辈人对起义者的手段也早就不是秘密,屠戮诛绝、招安以及“或招、或捕、或使之相找”三策并用。 十节度当初谁没被官军围剿过?那山下被斩尽杀绝的村落,可不是一个两个。但凡上头调来将士,非贿知府转运使,即赂防御使、安抚使,而那些路里的高官每得了贿赂,哪还管那派遣军官的庸懦。那武官费了本钱,弄得权柄上手,自然要姿意猺剥军粮,杀良冒功,纵兵掳掠,骚扰地方,把舍出去的钱财加倍的捞回来,每每反将赤子迫逼从贼。自此“贼”势反而更加坐大。 由己推彼,几个老将再看眼下的一幕幕,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对比那些,眼下兴仁府、广济军的百姓只是破财,已经是无比的幸运了。 王焕这些人物在赵宋官场上厮混了许久,又如何不知情?那一个个都是心思灵通之辈,纵再看不过眼,也只做看不到罢了。 文人彻底掌权的赵宋官场,那有棱角的武人,不是死人,就已是废人,焉能做据节度使高位?是,老赵家的节度使之位,是已经大不如当年。但品级犹自放在那儿的,依旧是朝廷正经的高官。 这几位老将死了后,那都是要被上谥号的。 是以,混到如此地步的几位老将军,那怎可能不是‘见多识广’之辈,不是深得为官之道的幼稚之人?仁爱之心他们或许有,可没人会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 众将中以王焕为首,韩存保为副,要说这第三就该是徐老袁徐京了。此遭厮杀他身边多出了个幕僚,不是别人,正是那避居京郊的闻焕章。 这人名头几位老将多有耳闻。他们这些绿林出身的武将,往日在官场上可受过不少冷眼,不是谁都有韩保存那样的来历背景的,可以无视冷言讥语。如是几人便多结为一伙儿,那闻焕章乃是徐京的救命恩人,他们几个谁人不知? 几个老将军凑到一起,那闻焕章便是军师。 这纵容官军扰民之举,于那闻焕章眼中也是个平常事。“现如今天下吏治腐败,地方上不少百姓就是受了贼寇搅扰,也不报于官府知晓。原因何在?就在于那如今官司,一处处动掸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如此他们能捉的住贼寇到也罢,事实是那捕盗官司的人,如何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尿屎齐流,不敢正眼儿相看。” “以我观之,休言三万京师禁军是怎样的精锐,与那地方任捕盗官司的人,皆一路货色矣。” “此战厮杀,要镇平梁山贼寇,还要看诸位老将军麾下军士英勇。” 作为东京城边上缩卷着的一条卧龙,闻焕章不仅把文人士大夫看透,把整个赵家官场也看的清楚分明。 蔡京当政这些年,京畿之地的兵马是烂透了。 且先前两次征讨梁山泊,京师里但有敢战兵马,也全被高俅、何灌检点去了。如今校检出的这三万军说是精锐,那更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韩保存面颊抖了一抖,他是韩忠彦的侄儿,韩忠彦乃是先帝时宰相,朝廷官员多有出他门下。韩保存如何不知道高俅亲领的那三万京师禁军是什么成色,眼前这闻夫子举例真恰如其分。 …… 见到高俅的大军终于杀来,陆谦亦把独龙岗处的李应唤回,全军屯于水泊梁山,就看那高俅如何发兵来战。偌大的梁山泊就是一个极大的障碍,只要高俅敢分兵多路来攻,陆谦就敢各个击破。有水师襄助,这梁山泊与他言就是一片坦途。 如此东京发来的十万大军沿着五丈河(广济河/济水)直入梁山泊西南岸,前锋已到和蔡镇,高俅的纛旗却立在广济军州不见再向东进一步。 这广济军州便是后世的定陶,如泰安州一般,境内亦只一县之地,区别只在于彼上并无个知府做老子。 高俅那厮离京之时,曾选取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随军消遣。见下便日夜在广济军享乐。 而先锋军马乃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与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二部。两万大军开至和蔡镇,便也不再向东,只听稍后高俅的调遣。 大军出动,惊扰了地方上无数百姓,梁山军就用谍报司细作混入其中,探听消息。 却只探得高俅坐在广济军日夜享乐,大军也多就地屯驻。如此反馈到梁山泊,便是山寨众兄弟都摸不着头脑了。 如今三月时节,正是开战的好时候。高俅坐于广济军按兵不动,这是何道理?难道要饿死梁山泊上下?高俅再是荒唐也不会这般不智吧? 直到派去东平府的探哨回报,登州水师数千人,将着大船小船过百艘已经自济水口涌入,现下都要赶到东平府了,陆谦这才似有些明白来高俅的意思。 这高二是锱铢必较啊。 一丝儿的力量都不愿丢了,是要四面八方的军力,全部汇集了,方来与梁山泊厮杀。 彼处主力军在梁山泊西部,两万前锋军在和蔡镇;西北则是濮州的刘珍,手下有关胜、唐斌、刘光世等将;正北是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并着大名府的残军,以及河北路一万军;再有东北的马政所部,其下虽丢了孙立,但还有魏定国、单廷珪与花荣、黄信;最后的是南路军,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与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并着金陵水师统制官刘梦龙…… 陆谦望着地图上标记出的五路大军都感觉着惊奇。老赵家这真是下足了血本,水陆大军足足来了二十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水师请战【求订阅】 如此僵持五七日,陆谦“坐视不管”。看着那杨温、项元镇、刘梦龙所部,沿运河进到了梁山泊东岸的中腰位置,彼处有个名字,唤作石沟镇。那一艘艘战船由此自运河驶入梁山水泊。 南路官军水寨陆寨依靠着石沟镇岸畔连日立下,三面将旗迎风招展,似乎唯恐梁山泊看不到一般。同时,兖南的兖、沂、密三地联军,始打兖州府治北上龚县,却要是在龚县沿汶水进抵莱芜。 汶水发于泰沂山脉,经莱芜县,就在静封镇转向西南方,流经龚县,再入郓城,始进梁山泊。 那梁山泊退出兖北已经有段时日了,可莱芜县光景依旧无一丝好转。 许是因为往日监额科敛过多,官吏场主贪鄙过甚,一遭被引爆,便是贼匪如麻。 梁山泊前不久耗费许多时日于兖北之地,还被走在地方官员嗤笑不知大势,可现下里他们就笑不出了。朝廷大军正值用兵之际,莱芜之乱却是生生撤掉了东路军的一条臂膀。 不然,这三地联军无论是汇入水泊东岸的项元镇、杨温、刘梦龙统帅的南路军,还是直入郓城,与马政部会师,那都能发挥出作用。在剿除梁山泊的大战上分润下一丝的功劳。可现下却要用于莱芜平乱。彼处与梁山泊比来,如萤虫之光与皓月争辉。 只不过,于大局上这都是细枝末节,不当用。 陆谦于山寨中,就听得各路探哨不停来报,那南路军已经进到东岸中腰,距离梁山泊也只剩下七八十里道路。高俅的纛旗倒是依旧不动,但其麾下各路兵马却都在向和蔡镇进发。 还有那西北方的刘珍,与北路军张开部已经连成一气,再有东路的马政,也提水陆兵从东平府进到了济州的平阴,与郓城也只隔着一个东阿县。 “这高俅倒是真会算计。”陆谦看着梁山泊北路那一连串的官军符号,都要笑出了声来。 这北路防线是很薄弱的,可高俅还留三万水陆精锐在梁山大寨的近在咫尺处,这样一来便就多了一层保护。陆谦除非是不要梁山了,否则在留下足够兵力守备梁山大寨的同时,要击破官军的北路兵马,就显得困难了。 同样的道理,平阴的马政部也是如此。 “如此看,山寨要得自在,就必须先击破这处的三万水陆军了。”否则便如同腹心处顶着一把匕首,叫他怎么动弹都不敢放肆用力。 聚义厅上,所有头领都把目光看向水泊东路中腰位置的官军营寨。当初就不止一人提议,沉船堵塞了那里,只是被陆谦否决了。他认为没必要。 他打心眼里就不信所谓的十节度兵马具精锐。整个中土,能叫他正眼相看的除了西军,再无第二支军队。朝廷集结了十节度所练精兵,可不是从西北的西军里调来了十万大军,他怕个毛线。 要不是梁山泊水师早已成军,且造船厂、储料场【木材】就在水边,不得有失。他都敢放十节度登岸,然后关门打狗。就如原著上那般做。 要知道,这梁山泊深处,茫茫荡荡,尽是芦苇蒹葭,密密遮定港汊。于地利上,山寨是占尽上风的。把船只星星点点的埋伏在芦苇荡中,要打赢一场伏击战很困难吗? 可是他有苦衷啊。陆谦他害怕,很害怕。这万一芦苇荡里点上把火,再有风吹来,梁山泊就要变成灰山堆了。 作为一种多年生植物,后世芦苇的生长周期陆谦不知晓。他只知道现下季节里,梁山泊外大片的芦苇还是枯黄,要再等一个月时候,翠绿色的芦苇荡才会彻底取代眼下的金黄色。 陆谦也没试过梁山泊连接天际的芦苇荡能否一把火给烧光,可他就是怕。他手下的梁山泊可没有个原著上那般能呼风唤雨的入云龙,万一大战中烧起一把火,他可找不来一场及时雨。 这休要怪他杞人忧天。实乃是纵火对梁山泊的危害太大,青嫩多汁的苇叶可是牲畜们十分喜爱的饲料,更给梁山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甚至他都害怕,这一场大火烧下,梁山泊还不仅仅是要变成灰山堆的下场,谁敢保证人畜都能无碍? 而火箭、火罐,恰恰是水战离不开的两件法宝。【就奇怪梁山三败高俅的时候是在冬季,那芦苇荡该尽是枯黄的,极易燃烧的。几支火箭下去,怕就能燃起一通大火。施老爷子是没有想到么?】 “大头领,这南路军三万人多是精通水性之辈。杨温所部依旁长江,项元镇所部便临着淮河。其麾下士卒多能上船作战。”朱贵起身介绍起了这两部兵马,就谍报司这段时日的侦查可知,彼处两节度使麾下战兵,恐多是能陆战亦通水战。虽然刘梦龙部只一万人,可一万水军与两万陆师的组合,与一万水师跟两万海军陆战队的组合能一样吗? “大家还休要小看了登州水师。”官军可不是只一支水师的,这登州水师现下还远不是梁山泊的威胁,陆谦甚至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叫登州水师堵在济水当中,进退两难。是以这支水师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这几日,陆谦不止一次的与林冲、鲁智深、杨志等人商议起战局,他有种感觉,那高俅所打的主意恐就是要用南路军三万人来与梁山泊兑子。 只要能打掉梁山泊初见规模的水师,不管南路军三万人有多么的损失惨重,还有登州水师在手的高俅,便能以此来将梁山泊给锁死。 若是没有了水师,这浩荡的梁山泊就不再是官军眼中的障碍,反而会化为他们最得力的帮手。 高俅这厮恐怕短期内就没有登陆梁山的打算,把梁山人马紧紧地围困住,方是他第一要做的。这当然是怕梁山大军丢开这一小洼,而向南、向西、向东、向北去了。到时候就不次于龙归大海,虎入山林。 “哥哥。不管那高俅是否真如此打算的,俺们便灭了那三万兵又如何。” 阮小二站起身道。他们水师自打去年起便吞吃了多少钱粮,可战功却立下不多,屡屡出动只有垫后转运的份儿。阮氏三雄早就憋着一口气要立下功勋来,他们可是陆谦最早时候的班底。 看看当初的其他人,朱贵的排位在聚义厅上始终入得前十去,刘唐兄弟是落后了一些,可也在二十之列。只有他们哥仨拉了后腿,现下都掉到三十去了。 眼看着扈三娘那小娘皮都追赶上来,好三兄弟好不害臊。便是那阮小五,都有了前往登州外海做活的念头了。且现下山寨里又多出了浪里白条张顺、混江龙李俊与童威童猛兄弟,这四员水将。如此那水师中始终空出了两营正将职位便就有了着落。亦叫一直来在水泊梁山的水师中都一家独大的阮氏兄弟,也有了危机感。 阮小二起头,阮小五、阮小七自然跟上。就是张顺和刚刚上山的李俊、童威童猛兄弟也纷纷请战。这一战关系重大,可不正是他们建立功勋的时候? 纵然那李俊带人投奔梁山,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一次投机。但这梁山泊若真的能成事,他自然愿意效劳。 “水师下属现有大小战船多少?比之金陵水师相差几许?”陆谦问道。 “我水师战船比之金陵水师亦不逊多少。早前还困于将士不足,现下那转运司下属许多贯会浮水的辅兵,只要登上战船,便皆能厮杀作战。” 阮氏兄弟眼中闪过一抹炙热。他们水师多少日夜里作训不休,那所追求的也是有朝一日能一展自己的风采? 梁山泊陆军屡屡克城败敌,偏他们水师拖沓么?一年多来,对比陆军屡屡击败官军的光辉来,水师太过黯然了。阮氏兄弟作为梁山水师的主将若还能心平气和,他们当初便不会跟随陆谦入伙梁山泊了。 陆谦也自沉默少许,便慨然应允。 既然有承受不起官军水师主动进攻的理由,那便自己先发制人也好。 水师组建亦已经一年有余,从一开始的缺人少船,到现在的战船齐备,人员齐整。陆谦为之耗费了多少心血,全山寨的人都有目共睹。 如今决战来临之际,自然也就到了水师为梁山泊效力之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今官军大举压来,乃我梁山泊生死存亡之秋,我山寨之人自当人人效力。” 当下再问樊瑞,却非是要他所领宣政司发力,而是问起梁山泊近来风雨。有道是顺风胜逆风、顺流胜逆流,水战诸多要领中,这气象关系重大。早在樊瑞上山时候,陆谦便就吩咐他留神梁山泊风雨气象,以方便日后行军作战时有用。 过往时候,天文气象的关系还不大,现下却是要做水战,必然要问起的。 “好叫哥哥放心。我观天象,往后几日当风和日丽。”内湖水战可不比海战,大海之战,全凭风力,风势不顺,虽隔数十里犹如数千里,旬日难到。可是内湖江河之战,除了风力水流,靠的更多是人力划桨。 陆谦安心,便点起水陆大军,一同发往石沟镇。同时暗自招来时迁,吩咐他如此如此这般。 梁山军水路兵马一动,那声势自瞒不过石沟镇。杨温、项元镇、刘梦龙聚在一处,是以杨温为首,因为这杨温出身名门,虽然是偏支远房,可好歹是杨家之后。而那项元镇就平凡多了。 只找度娘询问,人杨温就是有话本【来历】的,如那王焕、徐京一般样,《杨温拦路虎传》,还是《清平山堂话本》这一现存刊印最早的话本小说集中的名篇。早期的说书人都对杨温这个人物有详细的设定:河东人士,生于汴梁,为杨令公之后,青面兽杨志的远房兄弟。祖父杨文素,是杨文广之堂兄弟,父亲是杨重立,本人排行老人,被称杨三官人,绰号拦路虎,武艺高强。 而那项元镇呢。许也是有来头有名堂的,但度娘不收容,作者君就不知晓。便也把他排在杨温之下了。虽然这厮在原著上是杀出重围的四将之一,而杨温却是被擒拿的。 听闻细作来报,梁山泊大军兵马运作,一股股步骑军自李家道口登岸。三人各自提起了精神。 那一支支兵马哨船放出,如此到了次日天亮,梁山泊贼寇一个都没发现,杨温三人却先接到了后路警讯。却是石沟镇向南十四五里处的运河渠道,一夜之间被人堵塞了。 刘梦龙气的直跳脚,大骂济州地界尽是奸民,合该尽数诛绝了。杨温、项元镇也都面色发揾。 那运河水道乃是他们的后路之一,若是梁山泊水战不利,他们退入运河休整也不失为一策。 休以为那是南路军在自寻死路,实则战船入运河可为水上长城。这战船本就是集城池、营垒、车马于一体。战则勇,守则固,追则速,冲则坚,方是好战船。固然运河水面狭窄,战船又怕纵火来烧,可杨温、项元镇两部兵马于岸上只要布置妥当,他们便等若依城迎敌。谁叫运河水浅,两岸堤坝低矮的紧,教战船横列如墙。而如是在黄河长江,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了。 他们只需向内退到任城县治附近,分出一支兵马据守任城,另一路兵马备战于运河,成互为犄角之状,那又如何会为敌破? 杨温、项元镇都是自负之人,可不认为自己麾下精兵会不如一帮匪寇。当日项元镇也与徐宁部交过手,但徐宁惧其兵多,不敢力战,却是叫项元镇心中生出了一丝小瞧。 此外便是且战且退,退往济州城。这也是一法; 再有叫刘梦龙部独自退往济州城,杨温、项元镇部退往任城,这还是一法。 三将都自负满满,认为自家兵锐不输于人。现下忽闻后路之一被断,那厮杀还未来临,岂不就是贼寇在算计着他们,想要全歼己军? 一个个都是震怒,只以为是自家被贼寇小觑。 第二百八十五章 皇帝与幸臣 在飞机航母崛起前,在第三次科技革命前,水战【海战】于过往的千百年中,是任如何的翻转变化,都无法脱离“船坚炮利+巨舰大炮”这一牢笼。 大胜小、坚克脆,于水战之中乃是天经地义的。 而它们搭载的‘大炮’,即是最初的弓箭,后来的拍竿,再到真正的火炮,也是战船上承载甲士的多寡。在蒸汽战舰来临前的时代,跳帮肉搏是惯于海战的西方人也无法避免的。 陆谦对水战是一窍不通,然他为梁山泊水师提供了最好的硬件上的供给。 有当世顶尖一流的造船大匠——玉幡竿孟康,有大批阴干后的上好木材——花费了无数钱财,还有摩尼教从江南送到的一波波船匠船工。 甚至他还为孟康提供了一思路,这或许也是他对于古典水战唯一的了解。乃是记忆里关系到南宋水师的一则记载:湖船底、战船盖、海船头尾的多桨船。 至于那船的名称叫什么,可装载多少甲士,是谁发明的,布置有几架床弩、拍竿,又要有多少划桨,他是全记不起了。就记住了那一句话,湖船底、战船盖、海船头尾。 可如此一句话却叫孟康如获至宝,埋首苦思了足有半年光景,始拿出了一船模。召集工匠依葫芦画瓢,最终制成了一八丈长,一丈六尺宽,双层,用桨二十对,布有床弩六张,载甲士百人的新式战船。 湖船底可以涉浅,战船盖可以迎战,海船头尾可以破浪。原理是一种完美的战舰。 只说在水战演练中所发挥之效用,这种被命名为“赤蛟船”的战船,表现亦是相当的给力。 当然,这种战船至今也不过只造了三艘。 梁山水师内有的战舰,更多地还是海鹘、海鳅,以及小型车船。 李家道口。上万梁山军步甲已经滚滚向南开去,不远的水面上一艘艘战舰,接连天际。 这儿距离那石沟镇也就是六十里地。若是叫宋军步兵来,没两天时间是万万不成的,但对于梁山军来言,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陆军杀奔石沟镇。 也同样是这一天时间,消息已经自石沟镇传到了和蔡镇。 高俅看着眼前数丈余方圆的齐鲁地形图,看着石沟镇的位置,心中是洋洋得意。却是这厮早就来到了和蔡镇,虽他的纛旗一直飘在广济军,但那只是在掩人耳目。 “梁山贼寇水陆大军齐动,实入本官之计也。” 那石沟镇有杨温、项元镇、刘梦龙三部,足足三万军士,俱称精锐。岂是易于? 梁山泊里能战的贼兵也不过三两万。其人不来进攻,便是如锋芒在背,那东部、北部、西部,尽不得施展。而若是前来攻杀,三万官军精锐纵然不能大败梁山泊贼兵,至少能搏个僵持。毕竟石沟镇一战非是野外浪战,而是梁山泊在攻,南路军在守。 搏个僵持,拼个两败俱伤,都已经是下下了。 这不是高俅小觑了梁山军。实乃是人的惯性思维。 虽然梁山泊屡败官军,但至今也没人把梁山泊视为天下第一等的精锐,纵然几次征讨梁山败阵的军将具回禀说贼兵骁锐。但人不亲身尝到苦处,那便不知道厉害。 就如后世有言,新生的霸主必是踩着老辈霸主的尸首登基王位。梁山军打败的只是寻常官军,纵然有何灌带领的所谓禁军精锐,那朝堂高官又有几个不知道,京师禁军的真正水准的?却是没人将他们与西军相媲美。 这就好比抗战时期的鬼子兵,打败了几百万中国兵,却没人把他们视为二战最强陆军。 现下,高俅把梁山泊兵马视同十节度下属兵将这般,就已经是高看他们了。 而在高俅的估量中,梁山泊的主力兵马就只在三万人上下。年前梁山泊攻破大名之役,先是声东击西,再是瞒天过海,那动用的兵马总共也不到两万。高俅如此估计还是有道理的。 贼军主力方三万人,如何能倾巢而出去攻打石沟镇? 而即便是倾巢而动,三万人打三万人,又非是野外浪战,在高俅的眼中,那也是断不会轻轻松松便分出胜负来的。 再则就是据高俅所知,这梁山泊贼兵中不少都是往日被俘的官军,他在离京时候特意向天子请了一道圣旨,许诺但凡知错能改弃暗投明者,一概既往不咎。想来自可动摇梁山泊贼心。 这却也是高俅知晓梁山泊屡屡得胜,缴获了不知道多少军器战甲,武备半点不逊于官军精锐。那陆谦贼子更非同凡俗,两年时间中便兴风作浪若此,横行齐鲁赵魏,教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着实不能以寻常贼寇视之。才费得这般的心神。 “传我军令,叫王焕引李从吉部杀奔清河县。濮州刘珍部悉听王焕调遣,叫徐京、王文德、梅展速速领兵赶赴和蔡镇。” 梁山泊大军出动杀奔石沟镇,就是意味着这一战真正打响了。 为了好一举而竟全功,高俅没办法率引上十万大军直攻梁山,他也没这般的才能。 引领十万大军,把这般多的人带上战场,铺展开来,前后调遣如意,那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就做到的。不是谁都如韩信一样,将兵多多益善的。 高俅很有自知之明,要不然他当初就不会前往西北炫一圈的念头都没,而自始至终都本本分分的待在东京城。他是绝对没调度十万大军如臂指使这般的本领。但他自以为自己能做一做汉刘邦,刘邦不善将兵但却善于将将。高俅便如此做的。把打仗的差事教给那些粗鄙的老头们去料理。 却分布组合来还另有不少的小算计。 比如杨温、项元镇和刘梦龙,那出身杨家的杨温明显高出一头。 王焕是十节度中的老大哥,但这老匹夫手下的兵将却怕是十节度最最孱弱的。谁叫他便驻扎于京畿之地呢,做了几年的太尉,高俅还不知道这大宋朝的兵丁是那般么。那越是繁华之地的兵马,就越不堪战。王焕老匹夫手下兵马许也就比京师禁军强些。 但王焕这老贼于十节度中的威望却甚高,当可轻易压得下李从吉来。后者为陇西汉阳节度使,驻地濒临西北地,挨着的就是吐蕃与河湟。手下军马自然具有战力。 如此一弱一强又一强一弱,搭配来正是好。 而高俅处身的这支大军中,五位节度使中韩存保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这厮的根脚太大。即便韩家已经败落,可韩肖胄【韩忠彦孙】知相州,其家族根基还在,只朝堂中再难有韩家重臣在位了。 ——南宋权相韩侂胄也是韩肖胄的堂兄弟,韩琦的曾孙。 若是可以,高俅不介意卖给韩存保一个好,叫其多上两分功劳。毕竟朝堂高官中还有颇多的韩家门生。 现今五位节度使中,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两部,怕是只与王焕部半斤八两;可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与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本部兵马,在高俅眼中都不会有差的,更不要说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所部了。后者所在的秦州,那本就隶属秦凤路西军范畴。 可以说在赵宋设立清河天水节度使一职前,这儿的兵马本就是西军。 荆忠这原著上第一个死掉的节度使,上任多年来,亦始终紧抓作训,丝毫不敢马虎大意。可想而知他部兵马之强。 高俅的战功全靠的是西军二小刘为他赚的,他本身对西军的战力是极为推崇。如此般把最好的留在身边,再有其他四节度兵马簇拥,那自是认为安全无恙。 待到王焕、李从吉两部兵马奔到清河,他倒要看梁山贼如何顾着头尾?且自身有五万兵在握,便是出了意外,必要时候挽狂澜于既倒,也不在话下,这般来他是真高枕无忧矣。 将手一挥,身边自有长随把地形图收起。高俅叫人泡上一壶团茶,自己坐在椅子上闭目冥想,却是在心中酝酿着该当如何于皇帝叙话。 这非是奏折,而是封于皇帝的私信,好叫皇帝知晓此战的情形。 高俅的政治头脑不怎么样,但他绝不是一个笨人。鞍前马后的伺候赵佶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如何还不知晓这位天子的秉性? 说当今天子,玩物丧志,纵欲败度,沉迷享乐之中不可自拔,是一点也不错。可就是这样的一位皇帝却恰恰最关注权柄。 他高俅不是童贯那阉货,能坐领数十万大军,不见疑于赵皇帝。他是有鸟的! 赵佶能把十几万大军彻彻底底的交予他吗?就在近在这距离东京城咫尺的地方,这不可能的。 何况此战干系巨大。 高俅甚至都不敢去查他的身边随从里,那有多少是皇城司的眼线。高俅唯一能做的,便是时不时的向赵佶来表表忠心。 幸臣也非是那般好做的。那功勋卓著的大臣,皇帝即便要翻脸不认人,也要给予个体面。但高俅这般的幸进之辈,一切可都维系在皇帝恩宠了。高俅一直就很清醒的认识到了这点。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夫战勇气也【求订】 石沟镇外,广阔的水面上已经被黑压压的战船给覆盖。高俅于肚子里打草稿之时,梁山军的水师已经与金陵水师遥相对应。 同时,水泊外的陆地上,两支兵甲鲜亮的军马亦在对峙中。 陆谦看也不看对面宋军,一双眼睛只在瞭望着水面。一时间梁山军士卒砍伐树木,搬运石砲、石弹的动静,也全消失在他耳中。 风和日丽,今天的气象果然甚佳。湖面几近无风,叫交战双边都无了凭借。 阮氏三雄立在赤蛟船头,万字头巾发半笼,白罗衫绣系腰红。非但是他们如此,那张顺、李俊和着童家兄弟,都个个这般打扮,无一个穿着铁甲的。 阮小二手举千里镜,打望着对面金陵水师的阵列,半响把千里镜一收,就他的眼力,那还真寻得出官军阵列的破绽来。 “哥哥曾于俺们说过,夫战勇气也。”打仗就是要拼命。阮小二环视一眼众人,道:“今日一战关系我梁山的生死存亡。上下人等具要殊死奋战。谁敢怯懦怕死,俺手里的砍刀先斩了他。” 阳光照撒在众人身上,但现下所有人却全感受不到半点的温暖。 “我水师健儿久受大头领恩义,无以为报,每每较之步骑都羞惭不已。今日正是我等的正名之时,为山寨的效力之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此意。上下人俱要赴以死战,以报恩德。” 既然对面的阵列他瞧不出破绽,那就撞出破绽来。阮小二的心很硬! “阮小七、张顺。” “在。” “你二人为先锋,引前营战舰,直捣敌阵中。无有听到军令,不得撤返。” 活阎罗似乎受到了侮辱,两眼一翻,道:“二哥小觑了俺也。俺岂是惜身之人。虞侯哥哥待俺们兄弟如何,山寨上下谁人不知?便把这条性命报答虞候哥哥这数年的好情分,也不算多。” 浪里白条在旁边道:“七郎尽把俺想说的给说尽了。这条性命报于大头领,亦是欢喜。” 二人拍着胸膛道:“这腔热血,这条性命,只货于意气相合的!”言罢便跳下小船,一个去了前营正中的赤蛟船上,一个上了一艘海鹘船。 号角声连起,旗帜翻飞。阮小二见前营已经有了动静,环首看向众人:“诸位即也各回船上,只待号令响起,便就涌上去厮杀。” 这就是阮小二的应对之法。看不到破绽那就硬来。先以前部直捣敌阵,纵然会损失不小,却绝对能引得敌阵变动,如此后军主力就一波怼上去。 固然这种战法很简单很粗暴,但简单粗暴也是一种力量。对于水战,在现下这种联系不畅的情况下,简单粗暴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法门。 至少陆谦是这般认为的。 这时,前营的赤蛟船上猛地响起一阵鼓声,同时一面血色旗帜亦升到了桅杆上。 血旗是梁山军水陆具有的一种旗号,它的意思也很简单明了,那就是死战! 前营二十艘战舰驶出,梁山军本来是梅花阵列,现下就好似前端猛地朝前伸出了一支利箭。帆桅重重,甲板上人影幢幢。 作为一个技术兵种,水师营的规模绝不与陆军一般。五百人规模是最初时候定下的数额,随着水师实力的扩张与填充,一营人马早就突破了千人。 划桨手,弓弩手,肉搏兵,操纵船舵和床弩、船帆等的器械兵。一艘像样的战船轻轻松松的就要百人开外。一个营五百人,那太可笑了。 对面的金陵水师也做出了相应的动作,刘梦龙是凭真本事坐上现下位置的,见梁山泊这般举动如何猜不出来意,立刻调起前军迎上。双方战鼓声起,连绵不断,大战一触就发! 前营出击,一艘接一艘的战船加快了速度。就像是接近敌军的骑兵马军,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速度提到巅峰。 巨大的船身露出两厢的掣棹孔,探出两排长桨。战斗时,这比风帆更容易控制着战船的速度和角度。即便中国古代的硬帆更容易操纵和控制。左右前后有驽窗矛穴,弓弩手和甲兵早已经战列。 战鼓声起,敌军也飞速靠近。 阮小七这方下令着:“竖起挡箭板!” 此乃水师战舰的必备措施,有无挡板也是区分正规战舰与民用船舶的一大标记。左右挡箭板,实木制造,蒙有一层铁皮,上面再有一层生牛皮,竖立舱壁两侧,虽然面积不很大,却如城墙上的女墙城垛,可大大增强对弩矢火箭的防护。 也就是这一战里,两边的战舰都称不上大,彼此高度亦相差无几,箭弩攒射便就难取得优势。否则,就梁山泊水师现有的小船,要是碰上宋军水师的大船巨舰了,不说撞击的后果,只说敌人居高临下,便可以不断的放箭射杀梁山军水师士卒。就等于自城上向下射击一样。 所以,现下的水战,大克小,坚克脆,乃是至理名言。 “床弩预备!”没有投石机,因为现下梁山泊的战船都属于中小型的,即便是相对大一些的赤蛟船和海鹘船,也没装备投石机。 “纵火弹预备!”那后者——投弹兵们,一个个都是臂力强大之辈。这种纵火弹就等于是火罐的延伸改进品,内里装的全是硫磺、焰硝。而不再如过往的火罐那样,内中填装着油脂粗布等物。 当初林冲杀败凌州追兵,俘获了不少魏定国的神火兵,自然也缴获了几个铁葫芦,虽然数量不多,但已经可以叫梁山泊一探究竟。 不要忘了,梁山泊上可是有樊瑞这个正经道人呢,水泊边上的东溪村里更住着有公孙胜。 如今这时代的道人,有一个是一个,都能算是半吊子的化学家。 如何瞧不出魏定国‘火药’中的奥妙? 硫磺,焰硝,五色烟药,是都模仿了出来。灌在皮布藤条包裹的陶罐里,点燃之后投掷出去,很有几分后世手榴弹的风采。那不管是纵火还是发烟雾,效果都比火罐要强。因为他们发作快速,而火罐却是能够用沙土覆灭。 同时这船板上亦多出了一桶桶的沙土和稀泥浆,这却是为了防止对面的火箭和火罐。尤其是后者,内中装着油脂,一旦被投到船体上,靠水是泼不灭的,沙土和稀泥浆才能见效。 阮小七不知道对面船上是否也准备了这些,但这却是梁山水师的基本军事教条。 感谢灯火见人家的打赏,谢谢。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刘梦龙的美梦和……梦醒时分 “放箭!” 间隔还有百多十步远,宋军战舰便先发令。顿时,一支支粗大的弩箭是直射赤蛟船,叫阮小七耳中立刻响起了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木质船体的破裂声,以及水兵的惨叫声。 舵楼护栏周遭的滕竹都被射毁了不少。 一马当先的赤蛟船却是继续向前,对于一艘八丈长的战船来说,弩箭还要不了它的命。更何况赤蛟船的外围上还足足傍着三层鱼鳞样儿的藤竹,就与舵楼处的滕竹一般。这是陆谦想出的主意,以炮制后的藤条配合毛竹编制出防护带,他觉得这样给战船挂上一圈后会更安全,就好比后世的小型船舶外围总傍着一圈轮胎一样。 不仅能抵挡床弩、投石,还能抵挡撞击,至于防火,只在上面蒙一层生皮就好。大不了开战前再涂抹上一层淤泥么。 两边的距离在迅速缩短。一片火云向着一马当先的赤蛟船袭来,大批的火箭,在水面上空划出一片火光,掉落来。 只听“劈啪”之声不绝,大部分箭都被挡箭铁板所拦截,少数箭落到人身上,却也是只响起寥寥的惨叫,就有十几人中箭,但他们多数穿的有甲衣,不论是皮甲、藤甲还是纸甲。 阮小七始终立在舰艏,惨叫声传来,叫他连转头看一眼都没。一如刚才的弩箭袭来。 直到战舰彼此都拉近到十几丈距离,阮小七才大叫一声,一支支粗大的弩箭才从梁山水师战船上激射出。目标直射对手的床弩处,只是建功者寥寥。宋军战舰的品质也不差的,坚固的防御比文人士大夫的节操强的多了。待到战舰交错,也不需要阮小七下令了,两军战舰上,都是火箭齐射。 一时间都是烈焰冲腾。火箭自然可以烧毁敌人的军舰,但在今日这个只有微风吹送的天气里,指望着火箭焚烧敌船是真的太扯了。 但彼此厮杀没到最后时刻,跳帮战这等拼命的招数,也不会有人使出来的。 前营二十艘战舰从宋军金陵水师战舰间那孱弱的拦截中穿过,然后头也不回,直向着金陵水师大部队冲来。 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叫金陵水师座船上的刘梦龙,勃然色变。 夫战勇气也。战争一道就在于一个气势,尤其是水战。当下就着令两支舰队顶上,死缠烂打,务必要将贼军冲阵的战舰给拦下。 双方激战中,阮小七、张顺的座船先后起火,烈焰升腾。 阮小七立在船艏,虽周遭箭弩飞窜,然不为所动,只管叫士卒灭火,又令下面水手继续划桨前进,叫投弹兵们奋力还击,直撞向金陵水师深处,杀得水火翻腾,血染碧波。 金陵水师兵力较梁山水师为多,战船数量亦教梁山水师为多,论实力胜梁山军不止一筹。 但梁山泊近年里屡战屡胜,纵然那是步军,也自叫水师为傲,骨子中早凝聚着一股百战百胜之锐气。且此遭是水师经年来的第一场大战,要知道这一战都被多少人期盼了多久了。 梁山军内部是很平静的,无大的纷争,不像二战里小鬼子海陆军搞得那般‘轰轰烈烈’。但要说水师与步军之间就半点纷争调侃也没有,那是瞎话。 过往时间里,那水师上下总少不了要被陆师步骑军调侃,或是善意的挤兑。虽然知道是玩笑,却也叫水师里许多士卒暗中憋了一口气。如今一战,自叫他们敢战、死战、乐战。 更遑论这一战的意义,宣政司早就已经宣讲了许多遍,叫梁山军上下一心。 一个船多兵多,一个士卒敢战。当阮小二看到阮小七的前营震动了金陵水师主力后,当下与阮小五、李俊等人,带引战舰,直冲杀去。两军各有所持,亦拼死作战。 那梁山军敢战乐战,这边刘梦龙也不是吃白饭的。 能坐到江南金陵建康府水军统制官,刘梦龙也不是凡俗。不说他生时的异象,那多半是虚的。只看他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就能叫人高看他一眼。 那峡江不是江西峡江县,而是指夔州以上的长江上游区域。在北宋这个时代,能在长江上游区域讨平贼寇的军官,谁敢说不是干将? 只是对比老赵家的百万陆军,这水师的天花板着实低了些。刘梦龙做到现下的职位,那边已经是触到天花板了。非是有大功劳,这辈子他也就是如此了。 刘梦龙还没到服老的时候。过去是他是无奈蛰伏,现下里他却是明明白白的看到了机会,若是不全力以赴的争取,他就不是刘梦龙。 ——只要干翻了梁山泊,他也能做一做一府的水陆兵马钤辖。 而中国古代的军队,能不能战,敢不敢战,耐不耐战,多是要看这支军队的将领。若是刘光世那样的逃跑将军,陆地长城的岳家军也会被他带成转进如风的飞毛腿。而刘梦龙历练于西川峡江,性格称得上坚毅,作战更坚忍不拔。 原著上他是受了梁山泊的算计,吃了不熟地理的亏,也吃了公孙胜法术的亏。当然他自己也少不了责任。可是现下呢?梁山军主动杀了出来,两军是正面交锋。 这正好一展官军水师之长。 从上午巳时正点直战到下午申时二刻,喊杀声震天,连连的惨呼声荡漾在水泊上。石沟镇外的水域,随眼望去,到处是飘浮未沉的残船死尸,数里水泊都为之染红。 而随着战斗,有着纵火弹的梁山军竟然隐隐还占着上风。 盖因为彼此战船多是小型,那拍竿是寥寥无几,床弩是有一些,可其射速太慢。一句话,彼此都缺乏有效杀伤对方战船的犀利手段。 这种情况下,对比已然是火箭、火罐、撞击和跳帮战为手段的金陵水师,梁山军虽然种类上与之没区别,却实质上多出了纵火能力更强的纵火弹,这便如是千里大堤上多出的一个蚁穴。最初时候好不显眼,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方才显出效用来。 更别说梁山水师的战船上还早有准备了沙土和稀泥浆。专门用来对付火罐。不能说这般就能彻底叫火罐、火箭威力丧失,只是这一增一减,积少成多,最终造成的结果便是梁山泊这边有不少战船是伤而不毁,可金陵水师却有很多战船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将军,大战惨烈,还请将军把座船靠后些许。”几次梁山泊战舰都冲近了刘梦龙座船旁边,飞箭弩矢不时的落到船上,见此情况,金陵建康府水军统领张公裕都不由变色,当下劝刘梦龙不必亲冒奇险,可退至远处观战。 刘梦龙自然不愿意亲冒箭蝗,但是这时却沉凝不语。 如今激战正列,贼寇似占了上风,自己座船一旦退却,怕是要有大祸临头的。 当下刘梦龙一口回绝:“将士们且在拼死搏杀,本将岂能后退,向众军传令,奋勇杀贼。” 而就在此时,刘梦龙座船猛地一震,叫舵楼上观阵的他险些跌倒,却是舵楼护栏处接连被命中了两支粗大弩箭。把彼处遮挡的长牌撕扯的一塌糊涂。 刘梦龙目视弩箭来处,就看一艘尚且燃着火焰的红色战船,正向着己方猛扑过来,其势之猛烈让他皱紧了眉头。 刘梦龙自认得这般战船。江湖船舶竟是海船首尾,这还是他第一次于江湖之中见到这般船舶,叫他记忆深刻。 今日水战,梁山贼寇阵列中这般战船总共为三艘,每个都打着阮字将旗。据悉梁山贼寇水师总头目便是三个姓阮的强贼,是石碣湖边上的石碣村人,早早便追随陆贼,为其心腹。 今日早先冲阵的便有一艘这般的战船,于交战当中几次欲冲击自己座船,不惧弓弩火矢,不避冲撞,端的勇猛非凡。另外两艘这般的战船于后也几次向他座船冲来,只是未曾得手,都被护卫战船逼回去了。 “将军,贼寇锋芒正锐,还是暂且避让吧!”张公裕乃是刘梦龙的心腹,打西川讨贼时便跟随前后,见此,脸色大变,说着。 刘梦龙犹豫片刻,摇头否定了这提议:“吾刚令将士死战,自身便避敌退让,军心必乱。如何能自取灭亡?吩咐下去,叫甲士们备战。”这一瞬间,刘梦龙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西川。那时候的他也是这般不惧危险,不避箭矢,方得以立下一次次的功劳,最终坐上这金陵水师统制官的职位。 张公裕听了,叹了口气,转身叫鼓手召集周遭战船前来护卫,下令水手转动车轮,提起速度,同时下令船上甲士枕戈待旦。 舵楼和甲板上不断流水般传来的报告。 此时的阮小七,眼睛瞪的大大。 驾驭着一艘赤蛟船仿佛是下山的猛虎,引着五七艘海鳅船,直向着刘梦龙座船的斜前方扑去。要抓到刘梦龙的座船这并不容易,不说那周边的宋军护卫船只,也不说敌众我寡的数量,只说刘梦龙座船的速度,那眼看着就要远去。 车船的速度可并不弱于桨帆船。 “停了,停了,真的停了。好个浪里白条,好个张顺。” 懵然,活阎罗在舵楼上拍手大叫起来。却是不远处那艘代表着金陵水师帅旗所在的十车船忽地停在水中。自然,那船也非是半点都没有动弹,可比起先前的快速,却是如座大山压在了其上。 那当然不是人家车船水轮就猛地在这个关键时候坏掉了,而是张顺引着一干水兵当中的高手,暗以器物都填塞定了车辐板,叫那船内的踏车军士竟踩踏不动了。 阮小七深吸了一口气,下令赤蛟船直冲上前,唤来亲随于他披甲,乃是一套品相不俗的藤甲。 这却是日后梁山泊水师惯用的战甲了,比之皮甲、纸甲都轻,更不须提铁甲了。就是张顺那般的水性,穿着一套三四十斤的铁甲跌入水,也难以逃生。后者于水战当中的作用和坏处,简直就是五五开。 而藤条此物,经过桐油浸泡后,编制成铠甲,对冷兵器就有很强的防护力。和金属铠甲相比,也具有重量轻、不怕水、透气性强等优势。当然,这并不是说藤甲就比铁甲还牛逼,刀枪不入的藤甲兵只存在于三国演义上。这里它被陆谦相中,只是因为藤甲先天上便适合于水军。且材料获取便易,单件的花费亦不大。 虽然有怕火怕冷的缺陷,但前者可以用皮革来弥补。 梁山泊又非是南方山沟沟里穷的叮当响的山寨寨民,后者没能力给藤甲蒙皮,可对梁山泊说来这又算的什么?即这便会叫藤甲的造价高上不少,可比之正统的皮甲、铁甲,藤甲的造价就依旧便宜多了。 就如后世明清两朝军队所用的藤牌一般,为了增强它的防火性,猛一层皮革在上,并不费力。 对比它的实际作用,这一缺陷完全可以容忍。而缺陷二—怕冷,那就怕下去么。北方战事用到水师厮杀的可很少。 也就是限于藤甲研制出来的时间尚短,还远不足叫梁山泊所有水兵都配置。 而刘梦龙座船上的张公裕此刻却喷火一样愤怒,战船竟然停下了,真是可恶,可恶。 他知道必然是有梁山贼寇在水下作怪,便喝呼弓弩手,密切关注四周。但凡有水鬼冒出,攒射击毙。 只不过计划远远没有变化来得快。就在张公裕气怒的叫弓弩手张看四面的时候,猛地船舱内有军士一齐喊道:“船底漏了!”——不知道车船有没有水密隔舱,反正那时候的中国已经早就发明了这种东西。 四下滚入水来,就是一直神色镇定的刘梦龙都不禁有了一抹慌张,更有种美梦破碎后的恍惚。但还是第一个便脱了自己的戎装披挂。 那战船巍峨之时,戎装披甲便是威风凛凛;可是战船下沉时候,这玩意儿便是要人命的祸首。 刘梦龙座船慌忙打出旗号,召唤周遭近处的战船急来救援。一时间宋军不知道多少战船的舵楼上发出惊呼,却是许多战船都目睹了座船遇险的一幕。顿时士气颓散,人心混乱,都不需那座船上再发出号令,就纷纷向着座船,向着石沟镇水寨退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水陆接龙 “击鼓,击鼓。跟我冲,冲——” 阮小二看到金陵水师阵列忽然大乱,一艘艘战舰向着石沟镇水寨退去,当即大喜过望。 必然是官军出了问题,否则只是稍处下风的金陵水师,如何会猛地生起这般动静。 湖面上烟火弥漫,船影重重,叫阮小二一时间真看不到金陵水师的座船,但他知晓方向何在。当下叫人敲响战鼓,是落井下石,趁机对金陵水师猛打猛攻。 一时间,喊杀声、惨呼声震天,燃起的硝烟充满水泊上。 梁山水师士气高昂,金陵水师却仿佛泄气的皮球。只看到一艘艘梁山战船冲入金陵水师群中,却很难见到有金陵水师战船反冲进梁山水师队列里。 如此士气一涨一消,直叫金陵水师再无战心。 前文里说了,古代军队作战,主将的意志无比重要。浑河之战中,三千浙兵四千白杆兵能血战清军数万众,纵力屈而覆,却也叫清人自言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死于枪弩者数千人,后继骑兵也被打得“纷纷坠马”。但是实力一样不可小觑的关宁铁骑呢?似乎留给人的记忆里只有他们转进如风的优良传统。 现在刘梦龙座船有失,那就等于是大战中帅旗动摇,指挥部都出现险情了,其他部队如何还能奋力死战? 如此那金陵水师便从一支敢战之军,瞬间蜕变为能跑就跑,不能跑,方勉强迎战的队伍。 这还能有的好么? 阮小二的座船超越过一艘艘的梁山战船,不知觉中已经冲到了船队的第一线。此刻随眼张望这数里水泊,到处是飘浮未沉的残船死尸,但是仔细一看,大部分是敌船。 冲在最前的阮小二座驾,一样吸引着无数金陵水兵的目光。这可于普通的梁山战船意义不同,若是能一举斩落敌将,便就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如此大功,就是那身处颓势之势中的金陵水师,都教不少人为之心动。 “统领,有船冲过来了。”舵楼上的瞭望兵忽然大声叫喊。 统领,水师统领,这是阮小二现今正式的职位。虽然这名字比起刘梦龙“统制”的称谓低了一级,因为老赵家的水师当中,就分有统制官——统领两级。而若是陆军,之上还有都统制这一级,就好比呼延灼的汝宁都统制。而刘梦龙是阶做军官都统制,职衔为江南金陵建康府水军统制官。 于梁山泊而言,到底是水师人马越过步军团数额太多,且水师团也不好听,虽然其下还是五营水师建制,陆谦却也给阮小二改了这个称谓。 只见就这种情况下,数条金陵水师战船,顶着梁山战舰倾泻下的火箭粗弩,拼命的直冲而来,不顾其他战船的攻击,目的明显,就是直冲阮小二座船。 阮小二见了,不由露出一丝狞笑,说着:“不想官军败势以显,内中还有这般胆大之徒!” 如此可不是真好汉。是真好汉,早便该冲入梁山战船中拼杀了,何以这个时候才来奋力一搏?不过是想赚个大功罢了。 当下挥手下令,只片刻后,就又一波波火箭破空的尖锐呜咽声音不时传来,那当前的两艘战船被火箭连射,却坚决不退,大火从船头到船尾到处燃起。 两艘战船上各立着一将,二人皆手持锥枪,立在船艏,边叫吼士卒灭火,放箭反击,边令船只继续划桨前进。 “统领……?” 眼见着这拨金陵水师战船拼死不退,拼命也要扑上来,有亲卫叫道。 阮小二狞笑说着:“真够胆,欺俺怯懦么?”他立地太岁可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下叫战船上甲士准备,本人亦披挂上了一副藤甲。手握一把狭锋斩刀。 片刻后,只听“轰隆”的一声,三船相继撞在一处,噼里啪啦的划桨断裂声中,巨大的冲击力叫阮小二都甩了起来。 最初两艘战船的船艏相错,船身却来了一个亲密无比的‘接吻’。随后又一艘海鳅船从侧面夹击上。赤蛟船被两艘小型海鳅船夹在中央,巨大的惯性叫战船的船身互相挤在一起,划桨的断裂是必须的,连船舷都在彼此的碰撞挤压中纷纷崩裂。 只是这番冲撞中,赤蛟船上那三层滕竹编制的防护带明显发挥了缓冲作用,这遭撞击根本没叫赤蛟船船舷破碎掉。那两艘小海鳅船却直若船舷被狗给咬了多口,霍霍牙牙,甚是残破。两艘敌船上的敌将将手一挥,左右两艘小海鳅船上,数十名金陵水军跟着他二人直扑上船。 “杀!” 这支队伍现只有寥寥几十人,但似乎都是官军的精锐,只是一接战,只见一员敌将披挂重甲,一马当先,锥枪横扫,所到之处,顿时叫数个梁山军水手血光飞溅,跌倒船板上。 水师本难以用甲,但这支队伍非是披挂铁甲,就是穿戴纸甲,尤其是那两员为首敌将,皆身披重甲,首当先锋,一路拼杀,目标直取阮小二。 立地太岁脸上却全无惊讶,就看到舵楼里门板敞开,大群身披战甲的梁山水兵涌了出来。 甲板上冲锋的官军是立刻大惊,拼命拦截着。 小小的甲板上,过百人齐声的呐喊,两军都死命相博,哀呼怒吼中带着人体交错穿刺的声音,鲜血把船面都染红了。只是在几息之间,血肉飞溅。 如此的小船上很难讲一个阵列,拼杀就是前赴后继而已。官军要搏这个贪天之功,自然是有心理准备,被砍、被刺,身上明明已负了重伤,早该倒在船板上了,却仍然悍勇冲杀。 可是阮小二船上的梁山水师军士,亦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精锐,官军再是悍勇,也不能胜得过,反是人少力怯被逼的节节败退。 那两名身披重甲的军官甚是悍勇,也被蜂拥刺来的长枪,挥来的大刀给逼的连连躲闪。 可惜这个时候他们就是要回到己船远远躲开都难了。盖因为赤蛟船左右两艘小海鳅船已经被焰火覆盖。而且一根根粗大的钩拒,已经搭在小海鳅船上,叫海鳅船想要脱开都难。且从赤蛟船内中还伸出了一根根拒木,两艘海鳅船已经是欲进不得——同归于尽,而欲走难离了。 “瞄准了,给我射!” 阮小二披了甲,拔了刀,浑身上下却没有沾染上一滴鲜血。因为他现在的任务不是拼杀,而是继续指挥作战。 赤蛟船被两艘金陵水师战船围攻,周边的梁山战船立刻便有前来救援的。都叫他使人打出旗号继续进攻金陵水师。 数张硬弩一起发射,如此近距离,弩弓可贯穿铁甲,只听“噗噗”之箭簇入肉声音不绝,一个手持锥枪的官军武将已被射倒在船板,另一个被逼着掉进水中,连个挣扎都没有,就消失的干净。 水面上的风云骤变当然瞒不住陆上的陆谦。看到敌我形态大变,他当即命人敲响了战鼓。这一刻他已经等待许久了。 那罗列在前阵的砲营闻声便发作起来。震天雷亦早盼着这一天了。当初范县之战他并没亲手指挥石砲,只对了一双眼睛观看。却也知道梁山砲的惊人威力。 对比往日需要几百人拉拽的多梢炮,配重式的梁山砲的优越性完全是跨越式的。 对于他这般喜好石砲之人,放着如此性能优越的石砲,自己却无缘亲自指挥,那简直就是叫他百爪挠心,魂牵梦绕。 “放——” 如今听闻战鼓声响起,凌振浑身瞬间涌起了无尽气力,抽出腰刀朝着对面宋军陆营狠狠一斩。 杨温、项元镇打上午便整兵备战,与梁山军对之。二人早在望楼上向着梁山军阵观望了许久,见到梁山军将士阵型严整,气势倏然,心中对之评价不低。 军士威武不等于军士敢战,否则皇帝老子金銮殿上的站殿将军,金瓜斧钺武士,便是天下第一等的精锐强兵了。可是那股精气神,多多少少还是能反映出一支军队的武力的,就如同中国自古就喜好的以貌相人。比那地方上的禁军真强出的不是一丁半点。而梁山军上下的武备叫二人看了也眼红,那前方的营伍小方阵,竟然是清一色的铁甲兵。如此奢侈叫他们两个节度使见了都咂舌。 杨温与项元镇本还准备要与梁山军一个下马威呢,上午看到那一个个铁甲兵都,就都熄了本有的心思。两人便决心安守营寨。 凌振引着砲营,将一具具梁山砲推到阵前,二将也都看在眼中。他们自然也听闻过何灌范县之败的原因,对于梁山军推出的石砲是惊疑不定,甚至下令过营寨外围的多梢炮率先攻击过。 可惜多梢炮准头有限,射程也有限制,能攻击到梁山砲阵地的重型多梢炮,只在少数。忙活了一阵,毛都没伤到梁山砲砲营一根。 而现在,轮到梁山砲发威了。 杨温听到营地外战鼓声擂响,忙披挂甲衣,提枪上马。赶到辕门处,就见到一副惊魂未定的项元镇正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头颅。 身旁一座箭楼已经倒塌。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弹划过他的头顶,将箭楼拦腰打成两截。项元镇但凡脑袋高出一寸,小命怕就危矣。 “贼寇好厉害的石砲。”杨温大惊。这箭楼立在辕门内,距离贼寇前沿怕是要有一里之遥。 床弩射出的踏橛箭也不过是这般远,还会劲头大减,可梁山贼军的石砲竟然也打的那般远。这圆滚滚的石头从天上落在人头顶上,哪还会有性命在? 就在说话间,二人就听得一阵呜呜的声音传入耳中,抬头看,便见到一颗石弹划过一道弧线,直落在了辕门前,砸的门外鹿角四分五裂。那石弹受鹿角的反震,亦打了个旋,撞入了一队正从辕门中通过的甲兵。 杨温从不知道坚固沉重的步人甲,有朝一日竟会这般的脆弱不堪。就仿佛一层薄纸,被石弹轻易撞破。内中包裹的血肉也似熟透的西瓜一样,受石弹一撞,就四分五裂。无数血箭四射,残肢断臂和零碎的尸体横飞。 那石弹斜着穿过辕门,一路撞碎打破的了似不是六七具身披重甲的精锐甲士,而只是随脚踢破了几颗西瓜。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回首已是不归路【求订阅】 陆谦握着千里镜细细观看者对面。宋军营地还自坚固,杨温与项元镇利用几日时间,把营垒修筑的很坚固。寥寥几发石弹给石沟镇宋营带来的只是很小的一点伤害。 绣花针刺一下是很痛,但绝对要不了命。 就是不知道宋军有没有上甘岭上的志愿军只挨炮不还手的坚毅! 凌振的首要目标,是宋营外头屹立的那一具具重型多梢炮。只要把那几具重型多梢炮给搞定,宋军就真的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了。 一门梁山砲发出咯吱的吱扭声,青色的石弹在空中一闪而过,砸在对面宋营的一堵羊马墙上,土石崩裂中激起一团烟尘。 羊马墙是宋军营寨最外围的防御措施,其下是一条六七尺深的壕沟,时间急促,还没来得及引水灌入。宋军大大小小的石砲就在羊马墙之后。 陆谦微笑,心中知晓凌振的石砲已经结束了。 接着又一颗石弹再度击中了羊马墙,墙垣上炸开一朵石块和尘土组成的小花,墙头后传来宋军的大声惊叫。 之后鼓声猛响,阵前众炮齐发。无数如斗大的石弹遮天蔽日,挟着巨大动能和势能,呼呼风响,声威赫然。每枚石弹砸到羊马墙,砸到地面上,都可以叫羊马墙后的宋军士兵发出一阵惊呼,感到大地都在震动。楼橹中炮,立即倒塌,四处泥土飞扬,木屑飞溅,而人不幸被砸中,当直接化为肉酱! 项元镇险些丢了性命,再闻梁山砲响,都心有余悸,就更休说寻常士卒了。 二十具砲车所发不过五轮,望楼上,陆谦便清晰的看到,残破的羊马墙后,大批的宋军官兵在向后逃窜。那一过程里,他们惊慌恐惧,甚至为了快捷一些,不惜自己推翻鹿砦栅栏。 鲁智深此刻就在阵前,宽大的僧衣下是上等精铁打制的一副山文甲。正喝呼着手下各营各都主官打起精神,小心防备着敌人的突击。 就以他之见,这个时候,死守是最蠢的选择。就该选调精兵杀出来捣毁石砲。 杨温、项元镇显然不是怯懦之辈,久经战阵的他们做出了跟鲁智深一样的判断。杨温率军留守营寨,项元镇引精兵三千直捣梁山军的砲营。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发疯一样被擂响,急促的鼓声叫人听了禁不住热血沸腾。 就听漫天的喊杀声大作,宋营阵上黑压压一片乌云压倒。正是出击的三千军士。为首一员花白老将,年岁没有六十也不会小过五十,正是那项元镇自引三千军马,向着梁山军阵前杀来。 老将军年纪不小,却依生得一副铁打身板,虎体狼腰,豹头猿臂。头戴镔铁盔,身穿皂罗袍,胯下一匹黄骠骏马,手绰一支丈二长枪。 作为原著上与周昂、王焕、张开一同杀出重围的四将之一,项元镇的武艺是不须多言的。更有一手神射功夫,也故而,他张声呐喊,挑起将士勇气后便不自觉的退到了第二线。 陆谦传下令下,着鲁智深引兵杀败来敌。 花和尚当下一声大喝,五营精兵大步向前,将士们脚踏硬弩,手拽强弓。待到项元镇引着三千兵冲到近前,后阵一声炮响,床弩齐齐发射,粗大的踏橛箭化作一道道闪电,瞬间越过二百米不足的距离,撞破了宋军前方那一面面盾牌组成的防线。其后如雨一样倾泻下去的飞箭弩矢,叫混乱中的宋军前阵一片狼哭鬼嚎。 不趁着宋军盾面被打破,前沿阵列松动时候,集中弓弩攒射,那更待何时? 尖厉的铜哨声响起。梁山军锋面三个营的军士齐齐大步向前,密集的脚步声和铁甲甲片的叮当声响响成一片。 两支兵力相差仿佛的军队,以最野蛮的姿态,发出了自己最狂野的咆哮。 身披着重甲,排列着整齐的方阵,自己与战友之间的间距绝对不超过三尺,自己与敌人之间的间隔也不会超过一丈,甚至一样不及三尺。数百根长枪相互捅刺,数百杆大刀彼此挥砍。 长枪是很重要的肉搏武器,但一支军队里绝对不能只有这一种肉搏武器。 对比宋军喜欢用的战斧掉刀,梁山军甲士更喜欢用狼牙棒、铁鞭、铁锤,后者也可以被称作铁骨朵,这些造价低廉,修理也极易方便的武器。 长枪大刀的捅刺挥砍之中,就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神臂弓在这一刻成了废物,要越过前方厮杀中的肉搏兵,把杀伤力施加到敌人的头上,弓箭才是必不可少的。宋军的弓箭自然还是软弓轻箭,一支支箭矢落下,很快,很密集,但杀伤力也很丢人。那浑身被扎成了刺猬,把手一挥,抹掉几支、十几支箭矢后,继续奋勇向前的梁山军将士比比皆是。而宋军在梁山军强弓重箭的攻击下,却纷纷发出了惨叫。 梁山军在一步步向前。比起过往迎战的宋军,眼下的这支宋军的作战意志确实坚强不少,可也就那么回事。 铁骨朵发狠一样把对手砸成爆开的血浆,铁鞭把一颗颗带着铁兜鍪的脑袋打碎,狼牙棒挥舞间砸碎的天灵盖一刻都不曾在战场上消失…… 如此的厮杀,这般的血战,项元镇的手下能顶得住吗? 他们先前已经胜过了不敢肉搏不堪一击的的禁军精锐,但距离能针尖对麦芒的与梁山军血战到底的层次,却还差了一大截。仅仅是一通鼓,待那向前敢战的死绝,胆大妄为的丧胆,项元镇这支精兵便就是不堪一提的豆腐渣,与那寻常宋军无半分区别了。 鲁智深大刀阔斧,将士们浑如猛虎啖羊羔,是势如破竹,挡者披靡,杀得项元镇三千人马大败亏输。宋军士卒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呼兄唤弟,直折了上千人马,如是江海倒卷,退潮般的后散。 鲁智深倒是有意紧追不舍,可宋军营地里忽的杀出一队骑兵,人数虽少,却是把他迫住。 陆谦在阵中鸣金收兵。 花和尚悻悻归阵,未能一鼓作气杀进宋军大营,叫他甚是失望。陆谦却哈哈一笑,并不在意。有砲营在,宋军便得不了好。 陆谦中军一通鼓响,砲营阵地上猛地响起急促的铜哨声,这是叫士卒全力以赴的信号。 咯吱咯吱的砲梢震动声响起,一颗颗石弹飞向宋营当中,胸墙碎裂,栅栏粉齑,营寨中尘土飞扬,凄惨的嚎叫声和惊慌声大作。 陆谦在望楼上看到,宋军的那一队骑兵都惊慌起来,也是它们倒霉,被两颗石弹命中,砸死砸伤了几匹战马,叫那整队骑兵都慌了神。整个宋营都似陷入了混乱之中。 杨温心头狂跳,梁山贼寇有如此利器,今日如何能够善了? 那石弹落地的声势,直若地动山摇一般,应着披靡。直叫全军上下,连同他在内都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这般提心吊胆,真的是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验。 如此兵马还如何会有士气? 宋营当中的惊慌呼喊声越来越大,在梁山砲面前,个人的勇武已经不值一提。 周斌拖着一个人,在一片狼藉的前寨中慢慢走着。这里一片混乱,在几轮的石弹轰击后,梁山贼又施出了火弹攻击。那有的是一个装满火药的木壳,用桐油浸染,外面用藤条包裹,施投出去,那就是一颗火弹;有的则直接是用油脂侵染的大木球,便是落进了水里都能燃烧片刻。 前营内视线早就不清,到处是惨嘶呼救的声音,被火球引燃的帐篷和栅栏,散发着滚滚黑烟。周斌的身边更有一些疯了样的士兵,在如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周斌却是不甚还怕。他坚信东岳大帝是能庇护他的。毕竟自他被张叔夜留在郓城做替死鬼始,周斌屡次濒临险地却都化险为夷,职位反而从团练副使晋升为团练使,这一往日里他想都不敢想的职位。于他眼中,这都是东岳大帝的庇护。 而更重要的是,前营现下已经不再是梁山贼的打击目标了,那一颗颗火弹的落点已经在朝着更深处延伸了。周斌知道从今天起,南路军就要化作昨日黄花了。纵使今日没有大风以助火势,凭他周斌近年来练就的眼光,南路军也覆灭在即。 是以,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人。不将此人带回去,他便是在东岳大帝的保佑下,再次幸运得还,也会被程万里寻个罪名给坏掉的。 此次南路军杀奔梁山泊,作为‘地头蛇’,周斌被知府程万里遣来为大军向导,同时带入军中的还有一个程家子,正是知府程万里的小儿子,程家三郎程美。 显然,程知府对此次官军围剿梁山泊信心十足,都舍得拿自己的儿子来沾光了。 而程美这厮非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是一个胆小若鼠之辈。前营营寨最先遭受石砲轰击的时候,他便吓的紧急上马奔逃,却慌乱中在马上一头栽下,跌伤了腿。 随后项元镇带兵出击,杨温下令各将恪守司职,胆敢擅动者,杀无赦。程美便只好留在前寨。 待到那项节度使出兵被梁山军击垮,梁山军的石砲是打的更密了。那一段,休说程美胆颤心惊,便是周斌都心惊肉跳。 而后就是火弹袭来。前营大寨里立刻烟雾升腾,一顶顶的军帐化作了火炬。周斌便是在那时与程美失散。现下他好不容易才把躲在一堵半塌的胸墙后的程美程三郎给找到。 “主人,主人。”周福带着五七随从,携马,神情焦虑的等候在一片空地处。见到周斌带着活着的程三郎君返回来,登时忙叫道:“中军大营亦乱。两位节度使已经弹压不过。再不走,恐就走不了了。” 周斌脸色如常,只回首望着北方。那双眼睛似乎能透过空间,看到已经吹号催动大军的陆谦。 “莫非这次你还能得意?” 水寨中,看着将寨门堵得严实的梁山泊水师,惊魂未定的刘梦龙,回首望着一片大乱,火烧营盘的陆营,突然好想骂mmp啊。 第二百九十章 阳光下的泡沫【求订阅】 水泊大寨。残阳照应湖水,烟波浩荡的水泊如是变成了血色。 林冲、杨志等头领目视着下方的金沙滩,数万梁山人马正严阵以待,只待一羽飞鸽的来到。 金沙滩前也已聚集了大片船只,内中并不都是战船,或者说战船只是寥寥无几,更多的是运船、货船,甚至是大到可乘百人的舫船,小到只能承载四五人的哨船,皆应有尽有。 可以说,水泊大寨此番动员了自家所有的运力。 山寨中剩余的整编军,除徐宁部留守山寨,余下人马也尽数出动。但单只如此,对比他们即将剑指的目标来,还未免太过单薄;故而,梁山军出动了自家真正的第一大编制——预备军。 对比新增两步团后,总兵力方有三万的整编军,预备军的数量则早早便突破三万了。那些被俘的宋军官兵,对于老赵家的忠诚远没有张叔夜、陈文昭、呼延灼、张清他们坚贞。 在繁重的劳动中,鲜少有人能坚持过半年的。 这些人投降后的待遇自然不比“前辈”,而且人数太多,多的那数量叫陆谦都头疼。梁山泊虽然收入不菲,打破州府更能“饱餐一顿”,可整个体量就那么大。不可能整编师七八万、甚至是十万的正规军的。看看这三万整编军一年的耗费要有多少?那负担已经很大。不去说军饷,只说肉食耗用,梁山泊吃下去的猪羊鸡鸭,就已经达到了周边府县产能的一个极点。甚至于济州府都有人跑到外面收购猪羊,转手买于梁山泊,而如此发家致富的。 如不是今年夏秋时节他便要东进胶东,陆谦甚至不会去扩建最新的那两团步勇。 故而大量的‘反正’战俘只能被收在预备役中。同时提高战俘‘归附’的门槛,再提高整编军士卒晋升的门槛。 三万整编军并非就是三万战兵,梁山军的战兵月钱要有两贯,三万战兵一年只军饷就要有八十万贯。【伍长加钱100,什长价钱300,队率加钱一贯,都头加钱两贯。】 虽然那辅兵的数量也没有占大多数——余丁600文,一等兵月钱一贯五百文,二等兵月钱一贯,如此的扣下来,还是能节省出不少银钱的。 这般的消耗已然很重了。陆谦的考虑不仅仅是现下的水泊梁山,还有日后的胶东。那只是四个州府,一年照着老赵家的‘苛捐杂税’,又才能收取几个钱?若是整编军上升到五六万,莫不是所有的‘正规收入’都用在养兵上吗? 日本是有很多金银,但开采金银矿非一时半会儿就可见到成效的。再有,那开采金银矿,莫不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陆谦要全盘考虑的。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就正式这个理儿。 而现下,这些辅兵们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到了。 在战场上立功,这是他们由‘民兵’转‘正规军’的最好机会。不然,只靠在水泊梁山修理地球、装点地球,来一日日的熬上去,着实叫他们绝望。 整个预备军系统,也就马军辅兵的心理沉稳一些,因为他们的希望有目共睹。所有人都知道,梁山泊必然要扩大马军建制的。 现下,三万五千人的辅兵足足被拉出来了三万人,一个个在金沙滩列队,固然着甲武备不如整编军,可仪态却不见逊色。叫杜迁、宋万兄弟脸上甚有光彩。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彻底落下地平线,金沙滩上点起无数火把,照应的半边天都是火红。 呼延灼遥望前山,看着那被映红的天空,心中久久不语。作为一名武将,自觉告诉他,官军要倒大霉了。梁山军兵马之精锐,他是知道的。夜间如此大规模行动,其后果虽难以预料,他却更倾向于官军走败运。 张清神色也有些恍然,上一区距离前寨有对远?他们可不是在水边的,而是在整个岛屿的最中心部位,那直线距离是多少呢?梁山泊如此规模的动兵,从头到尾,除了听闻号角鼓声,他竟是没听到一丝的人马噪音。“也不知这番陆谦动用了多少人马?” 呼延灼听了,道:“前番已经出动了一万,今朝连预备役都要动用,人数怕是要有两三万巨。以梁山泊人马之锐,官军恐要……不利。” 作为老资格的战俘,呼延灼是知道一些梁山泊的分层结构的,在宗泽‘反正’后,他们知道的就是更清明了。 梁山泊的正规人马不多,但预备役则甚是庞大。那督导着战俘开荒耕耘,修筑工事房屋等等,皆是预备役在做。且彼辈作训是不如其整编军严格,却也非官军可比。那警哨上一区的武力中就有隶属于预备军者,呼延灼自然能看得出他们的不俗。 一旁的丑郡马宣赞听了呼延灼的话,面上露出疑惑:“呼延将军何出此言?安不知是那梁山贼前战不利,调起兵马进援?” 呼延灼摇头苦笑,张清也做摇头。“宣防御不看彼辈军多立在前寨,引而不发么?”如果是梁山军前遭吃紧,这些兵马如何不迅速进援?现下引而不发,只能说他们在等待时机,那要遭殃的是何方,不闻即知。 宣赞也非全无头脑之人,一点就透。当下望着被眼光映红的半边天,木木发呆。 和蔡镇。 当地一处富户的宅院,现下变成了高俅的行辕。前者留下看管宅院的管事,是毕恭毕敬的让出房屋,带着一家老小逃往东昌府,追随主人去了。 他家主人是一个见事颇明之人,早早就出门避祸去了。在大战未有个确切的结果之前,人才不会回转到和蔡镇去呢。 高俅来到和蔡镇已经有几日了,但却从来不公开露面。便是得意都未显露出几分,也就是得到了梁山泊大军攻杀南路军的消息后,这方有两分忘形。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招来韩存保与荆忠两个,开席设宴,小酌一二。 韩存保与荆忠自然晓得高俅得意为何,两人也非是不识趣之人。那韩存保出身官宦大族,簪缨世家,如何不识得官场上的客套恭维?即使他心中甚瞧不起那高俅,认为那厮乃是幸进之辈,却也断不会公开甩高俅脸色。 而荆忠呢?十节度中就这厮最会钻机取巧,始见高俅,便一口一个小将自称。 “梁山泊贼寇已然入套,此尽太尉的神机。这等妙算,存保敢不佩服。”韩存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与高俅说起话来,自然恭维有加。 二将痛饮了几杯,待到酒宴罢了,退出行辕,高俅左右便有那文人进言道:“韩存保器量深识,勇而有谋,如愿依附,必可为太尉肱骨。但其面和而性高,自持身份,恐轻易不能从太尉所愿也。倒是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武艺亦高强,功勋卓著,甚有威望,更对太尉敬而有加……” 高俅深叹了一口气,天下事真的是十之八九不如意啊。他把王焕老匹夫遣派去清河,那未尝就没有摘掉头首后,好在剩余的几位节度使中寻找一两乐意投效之辈,好叫自家在军中真正的扎下根基来,如此便是东京城内的那位至尊,也定然乐意见到。却不想他最最看重的韩存保,是如此不识好歹,叫高俅大失所望。 这边荆忠在和蔡镇东首与韩存保作别,返回到营寨里,不多时便接到一封递来的书信。凑到烛台前看了遍,乐得他哈哈大笑。 一千贯的黄金果然没有白送。就这么一句话,便是再贵上十倍,都值得的。 “来人。去选一尊金佛……” 荆忠吩咐了后,就捧着书信翻来覆去的看,满面忍俊不住的喜色,如获至宝。 这没办法。他是好钻营不假,但能行的话他也不愿意去捧高俅的臭脚。比较来就是童贯那阉人的脚都比他香。可没有办法啊,天水秦州太穷了。换一个江夏、汉中、太原那般的地方,他才不会如此的没品呢。 从绿林到沙场,官场上打滚半辈子了,荆忠何尝不愿意要脸? 可惜他身为节度使,便是用热脸去凑童贯的冷屁股,童贯也会嫌弃他暖的不好。 这节度使兵马就仿佛是军事上的‘直辖市’,乃直属枢密使管制,或者说是皇帝管制。在秦州设立节度使,这本身就是要在西军中插一根楔子。荆忠又如何敢去献媚于童贯?也就是高俅这等身份的人,仿佛是皇帝意志的延伸,他这才能靠拢上去。 烟波浩荡的水泊上亮起了无数火把,密密麻麻,比天上的星星都要繁多。 上千艘大小不一的船只,装载着四万余梁山步骑军,仿佛是一头巨大的怪兽,从水泊中涌出,向着和蔡镇涌去。 夜色笼罩的梁山泊,就仿佛陡然烧起了一片火云,应的天空都是明亮的。 豹子头林冲为首,下属秦明、杨志、索超、栾廷玉四步团,此为大军主力。再有就是人数高达三万之众的预备军,那扈三娘、扈成、蒋忠、杨林、汤隆、孟康、袁朗几将,是悉数在内。再有就是摩尼教的一干人等。 石沟镇之战,陆谦只是要了成贵、谢福二员水将,那摩尼教剩下的一干人,除方天定与白钦随在林冲左右,现下就通通放在预备军中做头领。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 梁山泊南北间距有二百里,想要划船从大寨直接杀向和蔡镇,还是那么多船只,一天的时间真的不多。虽然他们趁着夜色缓缓靠近和蔡镇的时候,高俅已经接到南路军紧急送来的战报。 所有,所有的好心情,全部,全部的遐想,就仿佛是阳光下的泡沫,虽然无比美丽,却也是那般的脆弱。一旦碎裂,便就丁点的残渣都不剩下。 南路军大败。金陵水师与贼寇水师奋战一白昼后,被堵在水营之中。而陆营被破,梁山军两路夹击,金陵水师遂全军覆没。只统制官刘梦龙与统领张公裕等,寥寥数人生还。 杨温、项元镇兵力折损大半,便是济州城都不敢去,已引兵退往任城。梁山贼急追不舍,亟待援兵。 “援兵?”高俅气急后的笑声直叫韩存保、荆忠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窝呆鸡【求订阅】 和蔡镇位于水泊西南角,乃广济河在梁山泊的西出口,周遭尽是一马平川的肥沃之地,但农业却不是这儿百姓民生的主体,商业才是它兴旺发达的关键。此处位于广济河之西端,东通梁山泊,交通价值之高显而易见。这里在赵宋水运网疏通的百年后,一直都是一水运发达、商贸繁荣的内陆码头重镇,雄踞鲁西北,远近闻名。 镇子开辟有渡口六处,镇内两横两竖,四条主街汇聚了数百家商铺客栈,镇中只常住居民就有近万人,流动人口达三五万之巨。俨然就是一座城池。 也是以,高俅隐藏踪迹来到和蔡镇,随行的数百各色人等,以及护卫左右的三千兵丁,在和蔡镇中是都找到了住所。实乃战火一起,叫商业氛围浓郁的和蔡镇半个镇子人去楼空,只空出了无数房间。 但那也只是走了半个镇子,凡是皆有例外。 和蔡镇内现下依旧有几千口百姓居住,上百家店铺客栈在开张。那其中一处就是梁山泊的眼线。 傍晚时分,和蔡镇中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擂鼓声。 “聚将鼓?”时迁悄悄的在客栈三楼顶上探头向鼓声响起处打望,心中满满好奇。那韩存保与荆忠都驻兵在镇外,何人敢敲响这聚将鼓?却不想,只过了片刻时间,他就看到镇子的左右两边快马本来两标骑兵,只看那人群中簇拥着的人物大半,时迁就能认出这两人正是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与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和蔡镇左右,也就是广济河左右,各有数座宋营,内中驻扎的便是这两位节度使所率大军。 而镇子内亦有一支官军在,兵力在三千左右,大体屯驻在镇子西头,六处码头与镇子的四门皆归他们辖制,只是那风评却不如韩、荆两军。彼辈吃拿卡要乃是例行公事,公然抢劫勒索系属平常,便是抢劫民女的风声都有传出,而这才到来不几日啊。 时迁也中向内探访去两次,只是撞到了一处守备着实严格之地,他想要探查却不敢轻易犯险。毕竟他此番前来和蔡镇的目的,不是探访这处守备缜密之地的,而是静待机会,好在必要时候制造混乱,转移官军视线,引导梁山军趁机靠岸登陆。 但现在怎么说? 镇子里的一通鼓响,那韩存保与荆忠纷纷打马而来,这镇子里的人除了高俅又会是何人呢? 这却是个惊喜发现。 高俅驻地。 韩存保与荆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看出震惊和不可置信。 杨温与项元镇乃是他二人的老兄弟,那荆忠与项元镇更是至交好友。当年一同在西北疆场效力,彼此可都晓得老兄弟的本领。梁山贼寇一战将他二人打崩,这战果叫二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石砲,石砲。 战报出自杨温之手,那着重点出的便是石砲。他将南路军之败的因由尽推到梁山的新式石砲上面,这就叫韩存保与荆忠本能的就不去相信。再是老兄弟他们也不敢在高俅面前为杨项如此背锅。 他们两人都不相信,高俅能信便叫有鬼了。 “太尉,杨温、项元镇乃朝廷大将,国家勋臣。纵然战败,罪责重大,亦无弃之不救的道理。小将愿意提本部兵马,赶往任城。”荆忠首先请命。 高俅看着堂下败首请战的韩存保与荆忠二将,晓得不放走一个,却是难做的。 那一则不合情理;二则有伤众将之心。 他目光从韩存保与荆忠二将来回扫视,半响叹道:“荆将军言之有理。杨温、项元镇自有朝廷法度制裁,本太尉却不能弃而不救。如此荆将军便尽快前往任城走上一趟。” 十节度中,高俅第一不喜欢的就是王焕,那第二便非徐老袁莫属。这俩老将年纪也都是不小,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着实难伺候。且他二人也都是不日便要告老还乡的人,那就有了倚老卖老的底气。毕竟,赵宋朝廷对于告老的有功之臣,特别是那颇有功劳的武将,其恩遇之厚,人所尽知。 这般想着,高俅如何会放韩存保去任城,必须遣去荆忠。他要留韩存保压过徐老袁一头。 且荆忠所率士卒出自西北,在高俅眼中,那士卒之精锐乃十节度里的头一个。那南路军毕竟是被贼寇痛击,不管原因如何,败了就是败了。这般时候决不能低估了梁山贼寇的实力。 高俅不怕牛刀杀鸡后被人嘲笑,他只担心没有牛刀来杀鸡。 荆忠部一万精锐本是他手中的王牌之一,本是不愿意轻易显露的,现在也顾不得了。 时迁便就看到,临近黄昏日落的时候,那和蔡镇外的一营官军,忽然起寨拔营。他着人混入其民壮中打听,天黑时分得到了回报,这部西北来的官军竟然是要去解救南路军残余兵马的。后者被围在了任城。 时迁听了哈哈做笑,这般迷了心窍的官军,竟然以为梁山兵马都在任城,恁地可笑。在内心里,再一次对陆谦竖起一根大拇指,这等瞒天过海之计,使的忒漂亮了。就像年前的大名府之战,声东而击西。玩弄高俅之流于股掌之中。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时迁又收到了一羽信鸽,却是梁山泊大军已经到了岸畔外不远。只等时迁动作起来,便好趁机大举登陆。 是以,当大火在和蔡镇中设立的草料场烧起,广济河两侧的宋军营地里便也都燃起大火。只那韩存保营还算见好,毕竟人家安营扎寨,无甚动静,且军纪甚为森严。而和蔡镇守军与荆忠营就大大不好了。 前者的军纪最差,一遭遇到这等急事,便惊慌失措。 而荆忠营的将士却正在拔寨起营。荆忠得了军令,返回军营便就下令起兵。叫士卒收拾行装,叫民壮们把粮草物资悉数装车,将牛马牲畜喂饱粮水。却是要连夜向东进发。这种积极救援落难队友的热情是十分值得肯定的。但却在大火之下变得不完美了起来。 要知道,在宋朝这个时代,夜间行军赶路是很困难的。荆忠麾下,不论官兵,还是拘来的民壮都是不愉快。这般时候一场大火猛地在帐篷、粮草见燃起,更有人趁机叫嚎鼓噪,传播谣言,这动静便大了去了。 一处处火焰燃起,陆谦远远地便就看到,当下乘坐二十艘漕船直冲码头。 所谓漕船,又称纲船,乃北宋运粮之船。圆短船形、平底、首尾稍狭,中部宽,甲板上建有屋棚;船舷用木板交错钉成,整个船体遍布排钉;桅、篷、舵、橹、锚、帆、篙以及索具等行船设备一应齐全。这种船只的载货量相当大。最大的可载粮五千石以上。 梁山泊所有的漕船只能算是小型,可即便如此,每艘船亦可装载二十名橹手,再有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卒。眼下这二十艘漕船内装载的便是如此。 亲卫左右营全体在船。陆谦与郭盛、吕方等立在船头,他们便是这和蔡镇一战的先锋军。 自从石沟镇杀败南路军,陆谦留赤面虎袁朗与邓飞引带一标骑兵直缀败军之后杀赴任城,虚张声势,引得杨温、项元镇兀自以为梁山泊大军就在城外。实际上,他却引兵自水泊登船,由阮小二、阮小五操纵方向,在今日午时时候与水泊中和林冲大部队汇合。那在激战中受伤的阮小七和张顺,就引带剩余的水师,载运伤员,押解战俘,返回梁山大寨。 浪里白条的水性固然了得,却也不可能真的在水下伏得七日七夜。那带人凿漏了刘梦龙的座船后,附上水面时,正看到褪去甲胄的刘梦龙在张公裕一干人的护送下,转移到一艘海鳅船上。此时阮小七那艘赤蛟船已经间隔甚近。 张顺不忍放走如此大功劳,又自持有阮小七接应,便赶上去劫杀。结果不言而喻。非是他逃得快,非死战那儿不可。就算如此,身上刀箭伤也挨了三处。正好跟阮小七来作伴,后者被刀子砍在了肩膀上。 两支船队汇合,总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人。错不是这登陆战为梁山泊最最熟悉的,陆谦觉得自己玩砸都是有可能的。 想象一下,黑夜之中,五万余士卒,内中还包括三千骑兵,经过了一日的水上漂泊,在两万多敌人面前登陆,那真要有多找死便有够多找死的。 如果组织不到位,都不需要敌人进攻,自己便就能造就一场大灾难。 索性梁山军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飞天虎扈成就任转运司都头领后,与度支司的都头领蒋敬,强强联手,就组织人力物力搞后勤运输转送来,得心应手。 而在如此的大框架下,陆谦与林冲、鲁智深、杨志、徐宁等人再多般参详,费时两日的推演,最终得出了现下一套方案。 “放箭——” 舫船舵楼中,一身重甲的陆谦,将手一挥。如雨的箭弩已经覆盖了百米之外正大呼小叫的官军。 “快划,快划。”一身雪白战袍的郭盛,立在一艘滩船船头,大声的喝叫着。厮杀的时候到了,他亲卫左营那就要压过右营一头。郭盛转首向身侧打望了一眼,似乎能够看到一袭赤红战袍,手持画戟,亦如自己这般立在船头。 和蔡镇六个渡口,自然都有官军在把守。只是留守的兵力并不多。彼辈的士气更是低落,看到湖面上忽然多出了无数条船只来,那密密麻麻的火把本就叫他们惊慌恐惧乱,等到前锋亲卫左右营的箭雨射下,那一窝蜂的便扭头向镇子内跑去。 韩存保返回营中,便就召集麾下诸将,却是要点派兵力,到明日前往广济河对岸驻扎。结果军议刚开,营中忽然燃起了火来,且那和蔡镇中亦有大火燃起,河对岸的荆忠军中更是有大火燃烧。 韩存保不是那不通兵势的清谈文人,怯夫懦种。当下便喝令全军戒备,排查奸细,营中敢有鼓噪生乱者,杀无赦。 但是当他发现比天空上的星星都要密集的火把,忽的出现在和蔡镇外近在咫尺的水泊上时候,他心中大骇。 “怎的如此多的贼寇?” 韩存保不得不大骇。就在适才,他还兀自以为梁山泊贼兵主力远在任城,围攻杨温、项元镇二人,却不料现下他们就奔到自己面前。 只能说,他也好,荆忠也好,高俅也好,甚至还有任城的杨温、项元镇在内,全是如同一窝呆智木鸡,被梁山陆贼耍的团团转。 第二百九十二章 高俅贼子何在?【求订阅】 “杀——” 火把的映照中,穿白袍的郭盛和穿红衣的吕方各持一支方天画戟,引带着身后的亲卫营甲士直冲荆忠军杀去。那就仿佛是一群猛虎啖羔羊,数只皂雕追紫燕。滚滚向前的压路机,把一波波添油样儿冲来阻挡的小队荆忠军士卒给碾压成粉齑。 荆忠自不是不愿意将大部队调来,而是他难以做到。黑夜里本就不方便,况且他部阵法已乱。故而就只能使小股兵马做阻,好为后方大军整顿兵势争取时间。 但那如何能叫他得意? 古代军伍可没有后世军人那超强的几率,更没有方便的联络通讯手段,更休说时迁还在内中于他捣乱。 是以,千人的亲卫营挡者披靡。 那二三百人的小队伍直若是薄纸一般,丝毫阻挡不了亲卫营的脚步。势如破竹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左右亲卫营的威势。 陆谦已上到岸上,但可惜他不能亲自带着两营亲卫冲锋陷阵。替天行道大旗下,他在今夜的战斗中只需要正襟安坐,做看梁山大军横扫敌虏就是。 他就是一座灯塔,一支点亮的信号灯,叫所有梁山泊将士看到他的屹立,他的存在,那就是最大最高的价值。 荆忠军的战力真的远胜寻常禁军,即便他部配置与禁军一般无二,但不少弓箭手在敌近之后,却又上前一搏的勇气。这可远不是京师禁军与京东禁军能有的。且他们所带兵刃也非是京师禁军那般的刀剑,而是战斧、骨朵,这西军管用的武器,那战斗力真心是完爆京师禁军。但他们依旧被打的抱头鼠窜。 面对着单兵战力占优,人数占优,配合占优,便是武备都占优——亲卫营全员披挂铁甲——的亲卫营,他们只能扑街。 直到荆忠带着手中还能掌控的三千人顶上,方叫亲卫营摧枯拉朽的攻势告一段落。 这三千人是荆忠此时此刻还能掌控在手中的兵力,却也只能叫亲卫营停下来脚步。而梁山军今夜里可是来了足足五万多水陆大军。虽然这个时候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还依旧待在船上,甚至这个时间都有可能持续到次日天亮。 毕竟和蔡镇只是一个镇。且登陆这种事儿,秩序与安全是最最重要的。 在亲卫营之后登陆的是黑旋风的第五团,再有刘唐部。 那荆忠心中刚松缓了一口气,斜处里就撞出了一标兵马。却是黑旋风引着一营刀斧手杀到。五百人直撞到荆忠军侧翼。同时刘唐引两营兵亦是杀到,叫郭盛吕方二人心气大增,催动亲卫二营厮杀。三面受敌,荆忠军势登时大乱,更见到后方贼寇大军似要滚滚杀到,见不是事,赶忙拨马就走。 狼狈不堪的荆忠引着少数亲卫逃回后军所在,却不想此处已经被林冲引着五百铁骑杀得大溃。到处是火光升腾,黑烟滚滚。 荆忠长叹一声,心中是窝囊之极,气怒交加。今夜这一战他败的太不甘了。却只得打马再走,不提防豹子头从肋窝里撞将出来,把他一枪搠下马去。其身后一将急把马一拍,轮起大刀前来相救时,早被林冲连着一枪复中咽喉,结果了性命。 荆忠一死,其身后亲卫顿时散去了一半,剩余几十人拼死抢来,被林冲带人尽数斩杀。 至此,打西北来的这支上万军兵是再无可挽救了。陆谦得报后,心中大乐。荆忠部这一万军,不仅叫高俅最最看重,便是陆谦也最是重视。 他们实质上可都算是西军了。 战前他心中还真有些忐忑。 而现在去了一大患,如此梁山泊的大批兵马便可轻松上得岸去,目标就也只剩下广济河南岸的韩存保部了。 “哥哥,哥哥……” 林冲还在引领着铁骑驱赶官军败兵,乱军中就看到时迁骑一匹劣马,手持一杆长枪,拨开挡道的败兵向自己冲来。 “时迁兄弟。”林冲脸上满满是笑容,今夜里这般轻易地杀败荆忠军,时迁功不可没。 “哥哥快别理会这等杂兵。那高俅就快逃了。” 这句话如是石破天惊,叫林冲环眼圆睁,急喝道:“高俅贼子何在?” “就在和蔡镇中。”时迁一指和蔡镇道。 下一刻就但见滚滚铁骑直向着距离和蔡镇最近的一道拱桥驶去。 是的,拱桥。广济河乃东京城的大动脉之一,这并不意味着它的宽度就有多高。从它的另一个名字——五丈河,就可以看出端倪么。不要把广济河的宽度与经过了梁山泊‘滋润’后的济水混为一谈。 后周时,为加强京师与山东北部滨海地区的物资运输,世宗柴荣疏汴水北入白沟(南济水故道),东流入济水,以通齐鲁之漕。河床被展拓至五丈,俗称“五丈河”。北宋立国,东南未平,继续规度齐鲁水道,西引京、索诸水横绝于汴,入开封城东汇于五丈河,以增水量。岁调夫役疏浚河道,沿流置坝牐以助运。开宝六年(973)改名为广济河。广济河西起汴京外郭东北之咸通门,东流至济州和蔡镇入梁山泊,下接济水。岁漕运量高达六七十万石,东京两路州府粟帛皆自广济河运至京师。 而后世关注过北宋名画《清明上河图》的人都知道,北宋内河运船,为了渡过京城内水道上的一座座拱桥,它们的舵为能升降的平衡舵;桅座呈人字形,根据需要可以放倒与竖起。 和蔡镇作为广济河上的一个节点,这般富裕繁荣的一个商业重镇,如何会没有石拱桥? 数百铁骑打拱桥直冲而入,豹子头一马当先,手持蛇矛,但凡遇到官军,抬手刺杀,仿佛那人就是高俅一般。 只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高俅已经急带亲随并护卫官兵前往韩存保营寨去了。不仅如此,还命人沿途纵火阻断了后头追路。想要追击,只能兵马退出和蔡镇,从镇外绕道向北。这厮是半点不把黎民百姓性命当回事啊。 “哥哥……”带引着数百骑兵赶来的陆谦,看到的就是气急败坏的林冲,正发狠一样,一矛打断豪宅前的一根拴马石。 “哥哥歇怒,高俅那厮他跑不了。韩存保军中又如何?荆忠都已经覆灭,韩存保他又如何独存?今夜里你我兄弟必要出口恶气。” 陆谦脸上满满的呵笑。心中打定主意要杀了高俅。不仅因为这厮是他天下皆知的大仇人,留了不杀,有损气势,折了名头。但抓到了再杀,日后于老赵家却不好相见。陆谦的第一打算是去胶东玩割据啊。 所以,高俅这厮跑去韩存保那儿,那不是他聪明,而是他在自投死路。 在摧枯拉朽的扫荡荆忠部上万兵马之余,陆谦就命杨志并武松、栾廷玉两部,去广济河左岸五里处登陆,意就在要切断韩存保的北上线路。 现下鲁智深、索超亦引着上万军兵从镇子外杀奔到了和蔡镇北。两相合击,韩存保断无全军而退的道理。高俅奔入韩存保营,看似稳妥,实则自投罗网。 方天定始终就在陆谦身旁,身边还有白钦护卫,现下更多出了高玉。三人目光看着陆谦,看着烈焰升腾的和蔡镇,内心中是无比的羡慕,又是无穷的振奋。 羡慕的是——什么时候摩尼教也能这般杀得朝廷征讨大军丢盔弃甲,叫那当朝殿帅府太尉狼狈不堪的时候呢? 而振奋的又是——梁山泊就能这般做到,他们摩尼教起兵后夺取江南,招兵买马,精修武备,又如何不能够? 一切就只待圣公起兵,他们也能翻云覆雨,纵横沙场,誉满天下,不叫梁山泊专美于前。 待到陆谦与林冲、方天定等赶到韩存保寨前,就看到士气高昂的梁山兵马,正列队严整的将军寨里的万多官军团团围住。鲁智深跃马寨前,高声搦战,营寨里的官军却不见半点应答。 韩存保的大帐内如今已经看不到韩存保的身影了,有的只剩下一个浑身哆嗦的高俅。好惊险,就差那么一点,自己就被贼寇堵在和蔡镇中了。亏得他听闻梁山泊贼寇来袭时候,还以为荆忠能击退贼寇呢。 不料却是如此的大败。 韩存保自不是溜之大吉了,而是全幅披挂,提一支方天画戟,去巡视营垒去也。如此时候正要他这做将军的为众军表率。 “凡守寨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韩存保必须心狠手辣。在三座小寨悉数崩陷的时候,他必须用自己的铁血震慑住所有人。 而高俅在生死未卜时刻,终于显出了自己的原型来,浑身抖擞,颤栗不止。 他本就是一地痞无赖,虽然踢得一脚好球,也有两下武艺,但本质上就是一业余运动员罢了。现下猛地在战场上遭遇这等险情,所有的如意算盘被一瞬间给颠覆了不说,梁山军的刀锋第一次那般近的直逼他包袋。 真是大大的恐怖,吓死娘了! 高俅心中并无太多的失败感,他最最宝贵的是他自己的小命,而不是赵佶交给他的这二十万将士的生命,他是真害怕。旁人落在那陆贼林冲的手中,妥妥哀求,还能活得性命。就比如韩存保。可他却是不一样。陆贼若不杀他,那就是开天辟地的头一等奇事了。 错非他那干儿子做的好事,陆谦也走不到现今的不归路。而他有三番五次的运作人手,置陆谦于死地,后者必恨煞他也。 高俅心中很有逼数,自己落到陆谦的时候,只怕被一刀砍杀了,都是最好的结果。 那贼子自从落草后,就不见有半丝要回头的迹象。何灌这种人物他都能追杀千里,如此心狠手辣的狂悖之徒,怎的会留着自己性命? 梁山泊里,满朝文武饶了谁,都饶不了陆谦;而和蔡镇的大军中,陆谦也一样是谁都能绕过,谁都可以放过,而只除了他高俅。 待在安全甚有保障的韩存保大营,高俅胸膛里翻腾的却是满满的懊悔。他现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跑来韩存保大营中,而不是径直奔向广济军?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帐外响起了韩存保的声音,高俅亦收拾好心中的忧惧,摆出一副平静的态势来等待韩存保。自始至终他脑子里想的就只有自己的性命,而从没有去想他棋差一着,输掉的可就是朝廷的剿匪大计,败掉的可能便是前前后后二十万大军。 “韩将军,外面形势……?”韩存保进帐来对着高俅一拜,高俅都不禁站起身来道。往日的高俅可都是大刺刺的受着韩存保礼敬的。 相州韩氏是很牛掰,可也只不过如此罢了。他高俅扫平了梁山泊,可是那枢密使的位置都能盼上一盼的。而韩存保却已经够到了自家的天花板。这厮根脚深厚,是以他当初落草为寇后,都没有地方官军前去围剿他。即便他大伯韩忠彦气的将他革出家门,也没个卵用。谁不知道读书人最虚伪的啊。果然这厮受招安后,不就立刻与他大伯亲亲热热的了?之后更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上云中雁门节度使之位。 韩存保武艺不俗,治军有方,家势深厚,虽然是武臣,却饱读诗书,在文臣士大夫中风评亦是颇佳。可偏偏就是如此人物,这节度使之位却就是他的最巅峰了。 因为老赵家是不可能放着一个出身相州韩氏这般政治官宦大族的子弟,去掌握更多的武力的。 高俅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第一个去想着收服韩存保。 只不过现下事态变化的太厉害,他都已经不知所措了。 “好叫太尉知晓,营外密布贼军数万众,今番难以善了了。”韩存保脸色难看。梁山军有多少人,他也看不全。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远远比营寨里的官军多,且士气鼎沸,远胜营中将士。这夜里他们的麻烦真的是大了。非韩存保在晃点高俅,而是实话实说。 第二百九十三章 百姓自是我陆谦的子民,山河自是我陆谦的疆土【求订阅】 一阵鼓声忽的在外响起。叫帐内正正愁眉不展、不知所措的高俅、韩存保惊起,二人连忙到外去看。就见一片火光冲天起,千百处的灯火在营寨外闪亮,照见旗帜飘飘,刀枪林林。 那光芒最盛之处,两面杏黄大旗中簇拥着一队人物,盔甲蹭亮,远远望去就知晓不是凡俗。 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两面大旗之中,趁着一面“梁”字大旗。 一骑马军奔出来大声喊道:“梁山泊陆大头领在此,有请韩将军出来答话。” “这贼酋是如何在此时到了此地的?”高俅捶胸顿足。他的计划事败了也无妨,但也把他自己也绕进去啊。 韩存保静静的等待高俅镇定,这呼唤尚有礼貌,如果他能自己做主,便跃马出去一遭,可现在他身边还有高俅。人已半百年华,韩存保可非是当年的‘不通俗事’了。 “将军自可前往,好探听一二陆贼的打算。”高俅嘴唇都在哆嗦着。 韩存保得了高俅的许可,便上马提三五十亲兵,直到营垒外濠边,见远处的大旗下,一人全副披挂众兵拥护,料是那陆谦,便两手横戟,大声答道:“大宋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在此。” 陆谦亦打马奔上前来,身后只引郭盛、吕方两个,赛仁贵手掌‘梁’字大旗,小温侯擎起一面‘陆’字旗号。陆谦手提泼风大刀,喝道:“韩将军大名,陆谦久闻,却不想今日这般场合相见。只不知你不在河东做你的乖乖节度使,何以来侵犯我边疆?” 韩存保脸色骤然大变,“贼子如何敢口出狂言?”竟然说什么边疆,韩存保是万万不敢应的,此乃原则性问题。“宁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当今天下,以赵氏为尊。” “哈哈哈……”陆谦哈哈做笑,“既然赵氏为天下主,那就当整理山河,治理百姓,再塑我汉家雄风,那何以叫北地有缺,西陲有失?我堂堂华夏贵胄要称呼北地蛮人为兄?更休说去岁冬季,十余万男女云集于水泊之外,却不见彼辈施出一文钱、一粒粮救济难民。此诚可恨也! 十余万百姓皆赤诚子民,年年纳钱纳粮供赵氏恩养天下,如今落魄落难,正值翘首以盼,待朝廷赈济,却被赵氏这般相待,弃之如敝履。那如此之帝王,天下百姓又如何不能弃之如草芥?” “陆某人乃是一个不值一钱的草头王,却知道何为仁,何为义,何为慈。赵氏弃之如履,我陆谦养育之,如此百姓自便是我陆谦的子民,这土地山河也自是我陆谦的疆土。你辈既然敢来窥犯,便敞开营门,放兵出来,见个高下。” “我久闻你一支画戟端的不俗,陆谦这班兄弟中亦有几个使画戟的好手。任你是斗将,还是斗兵,我梁山泊全都接下。是豪杰的便出来一战。” 韩存保气的满脸血红,但他如何敢出去独力一战?这般境地,营门打开容易,要关闭却难。 遂只能开口大骂:“无知匹夫,朝廷大军不日便到,你已入死地,尚敢夸口。谅你微末见识,如何识得军国之奥妙?竟敢放言天下大事,端的可笑至极……” 陆谦自能看得出韩存保气怯。非只是他,就是郭盛、吕方二人都面露鄙夷。郭盛道:“哥哥何须与这等民蠢多言?即便是心疼孩儿们,不叫多有死伤,亦可待到天亮,等凌家哥哥把石砲架好,轰他娘的。” 梁山砲至今已大显身手两次,那范县之战也好,石沟镇之战也罢,都叫郭盛、吕方亲眼目睹了其巨大的威力,对之可谓是信心有加。 陆谦拿眼打望着韩存保,不愧是与呼延灼力战百十回合,不分胜负之辈,只说个人武力是胜过自己颇多,但他知道,这人胆气已丧。 打赢了石沟镇之战,陆谦荣耀值上就大大的赚上一笔。他没有去买武将技能,也没去追求buff加身,而是将技能‘洞察’升格为‘天眼’。足足用去了他三千荣耀值,可说是把连同大名府之战赢得的荣耀值,一块全填了进去。 亏得他在大名府之战后,下令砍了李成。那厮头顶的气柱明显是血红色,却对陆谦献媚说要归附梁山,入伙大寨,叫陆谦本还对他一身武艺有些爱惜的也全都变成了厌恶。这种人杀之不足惜。却也就是李成之死贡献出的二百荣耀值,叫他凑够了今天的三千点。 很贵,非常贵。可是,物有所值。 此前陆谦从没想过,自己第一个‘三千’档次的技能竟然不是武将技或buff技能,而是一个纯粹的辅助技能。 天眼,洞察技能的升级版。 除囊括‘洞察’所具有的特性外,更多出了一个‘望气术’。只是这‘望气术’并不是对着个人能望见气运,而是看望的是军气。 简而言之,陆谦现在就能够在梁山军上空望见一团赤红如火的云团,火烧云也比不得它的热。而对面的韩存保营地上空,那就是一片棉花糖。当然再细看之,那内中也是有白中透红之处,甚至是一片艳红之处——比如韩存保现下周边簇拥着的那些个军士,可绝大部分都是白色。如此这点红色便就如一瓶墨水打翻在了一湖清水中,不能有半点改变。 陆谦看的很仔细,在外人眼中,那似是他在‘怒视’着韩存保的背影。可实质上,陆谦却在观看着整个宋军营垒的‘气云’。 “方杰,我于你一千精兵,你去东北向小寨北路等候,待到鼓声响起,你便于我强攻之。” 韩存保部共立下一大三小四座营寨,大的自然是主寨,三个小的等距离分布在正北、正东与东北方向,显然是在防备着梁山军的偷袭。现下荆忠军覆灭,和蔡镇易主,那却是直接坦露大营来与梁山军照面了。 方天定等一干人没想到,方杰亦是一愣。与他们想来,梁山泊有梁山砲这等攻城拔寨之利器,只待明日一遭天亮,拿下韩存保,易如反掌。哪里想陆谦竟然会选择猛攻硬打,要知道这位大头领可是很‘爱兵如子’的。 “林教头、鲁大师。”如此场合下,陆谦可不能叫林冲‘哥哥’。把军令行时,他才是梁山泊的‘哥哥’。 “林冲/洒家在。” “你二人各去点选五百步骑,布于亲卫营后。待到亲卫营破开辕门,便率军涌入。” “林冲/洒家得令。” “杨志统军在西,且不可教高俅走脱。”秦明、索超失于急躁,杨志却是个合适的人选。他相信青面兽会教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杨志得令。” “秦明统兵北,亦是如此。” “秦明得令。” 有了作弊器,打仗就是容易。陆谦先针对宋军的士气低迷部分,安排下攻坚部队,再安排后进部队,最后是四面张开大网。就是要一口吃掉了韩存保这一万来人。多了高俅带来的护卫人马么。 只可惜这高二为了把戏做好,将丘岳、周昂两人留在了广济军,此刻许在路上,还没赶到。否则这一张大网定能打上来不少大鱼。 “周大明。去寻荆忠的节度使大旗来,将他尸首悬挂其上,着壮士擎起,逡巡于阵前。”陆谦的点子有些阴损,可这只是为了打压对面的士气。 半个时辰后,一切落定。陆谦叫人敲起战鼓。方杰当即引着一千甲士,向着东北方小寨杀去。 彼处沟壕、羊马墙、栅栏、鹿角、拒马,一应俱全,可是兵无战心,将无战意,虽然兵力却不弱于方杰这队人马,更有营寨可凭靠,但看到方杰引兵猛地杀出来,下一刻,这营中就一片混乱。 夜里遭袭,友军全军覆没,殿帅府太尉高俅狼狈的逃入军中来,贼寇大军跟随而至,数倍于己的兵力将营垒团团围住,教韩存保部十成的士气也只剩下三五成了。更不要说陆谦其后的一手段,直打中韩存保军要害处。那节度使荆忠都已死于阵中,尸首被贼寇悬挂旗杆之上。 ——这完全就是一记暴击。就是韩存保见了,也再无一丝继续坚守待援的侥幸之心了。 整支军队的‘云气’都淡了三分,那东北方向小寨上的军气更已经弱如炊烟一般袅袅。现在骤然见到梁山军杀来,便就瞬间清零。 方杰身披重甲,便是胯下骏马也披挂了两层马铠,就是为了防备对面射来的弩箭。 却不想自己还没杀到,那寨中守军便拉稀的一塌糊涂。当下心中便对陆谦升起一股佩服之情。那小寨足足有三座,陆谦不叫自己打正东的,也不叫自己打正北的,偏偏就打这东北处,那真是眼光独到。 而且方杰清楚,要具有如此眼光,可绝非易事。就说他本人,便就丁点没有看出有何不同的。 特别是当他看到那正北和正东的两座小寨,面对梁山军的进攻,面对东北小寨忽然垮塌所带来的影响,却还依旧有一些士兵进行了抵抗,他心中就更佩服陆谦了。 这绝不是运气好蒙中的。 夫战勇气也。这句话说得或许有些片面,却绝对有一定的道理。军队是一个关系紧密的团体,任何时代的军队都是一个团体。而对一个团体来说,一张多米诺骨牌的倒下,是能连到起整个军势的垮塌的。 就韩存保军而言,东北小寨的不战而溃,直接导致正北、正东两处小寨的失守。三处小寨的轻易沦陷,直接叫包裹韩存保本人在内的主寨上下官兵,彻底丧失了坚守下去的信心。 “韩将军,韩将军。旦能保得高某脱险,我高俅愿与将军约为异性兄弟,今后肝胆相照,永不相负。若有背诺,必不得善终!” 第二百九十四章 死高俅,活存保【求订阅】 韩存保心中好不可笑。这高二,真会临时抱佛脚。只可惜他这片心是要白费了。就眼下情形,说一句真心话,他自己都没把握能杀透重围。 自然,在面上韩存保甚是谦恭,忙应道:“太尉言重了。小将便粉身碎骨,亦保太尉周全。” 作为一个官宦大族出身的子弟,韩存保如何不知道“挟恩图报”会有多么不靠谱呢,还是要做出一副“施恩不图报,图报非君子”来更容易叫对方感激。且高俅这厮固然是一介幸臣,青皮无赖出身,但不能否认人家是真的很知恩图报的。 看看那刘光世与刘锜,就可知一二。刘仲武、刘延庆这对西军二“小刘”,近年来声势愈大,也未尝没有高俅的作用。就是实质上辖制西北的童贯也需卖高俅两分颜面不是?他即便是一条狗,狗的主人也是当今天子啊。 童贯他本质上也是当今天子的一条狗,或许他不这么认为,而自认为自己是天子的得力助手。那也需要给老板的宠物狗几分面子的不是?偶尔做一下铲屎官也不可,只要boss高兴! 高俅眼睛都要落泪了,如此时候韩存保好能以这番姿态待他,好人啊,君子啊。 他眼睛中闪烁出坚韧:“这遭厮杀,高俅有幸结识将军,乃三生之幸也。此次若能安然透出重围,得返东京,我高俅,我高俅……”他本能的想要许诺高官厚禄,可韩存保身份有限制,职位已经到了天花板,他还真不能给他什么。不过,韩存保不可以,他的儿子女婿可以啊。不能不说人家高俅的脑子是好用的,这做幸臣弄臣也是要有做幸臣弄臣的本钱的。 韩存保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高俅的话叫他也为之心动。现下韩忠彦已病逝多年,蔡京一党专权,叫韩家的影响力大幅的衰退,他这辈子是无所求了。待到年老力衰,朝廷必然会给个太尉的头衔,以示恩荣。但这‘太尉’顶多叫他二三子都混得一五六品散官之类,而想要真正的有大前途,还要看实差。如此他这‘太尉’比之高俅的太尉就相差太多了。 人高俅靠着一张脸,是能把自己粗通文墨的族兄,顶上一州知州位置上的人,——高廉。 “将军,梁山军猛攻主寨,军士震动……”此刻一武官奔入帐中来禀,叫帐中之人听了脸色立刻一肃。韩存保快步走出军帐,片刻后高俅就见其一亲卫进来,手捧一套小官戎装进来,“烦请太尉速速更衣,好快些上马。”局势赫然已经紧张到了立刻要走的地步。且还要乔装打扮。 惜命如高俅者,如何还会怠慢?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官威体面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当下动起自己那堪称足球健将的身手,在俩随从的服饰下,三下五除二的扒掉那大红官袍,穿上一套样式普通,却用料讲究又厚实的甲衣。当他头戴一顶铁盔奔出军帐时候,就看到那主寨辕门处,已然有梁山贼寇涌杀进来了。真就是这般神速! “太尉快快上马。”一声叫喊让高俅从震惊中震醒,抬头看,一员大将在近前兜住马,手持一支方天画戟,真心英雄。 韩存保头戴一顶熟铜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颔带;下穿一双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方天戟,坐下乃是一匹随他多年的雪白宝驹。 韩存保适才出了军帐,就是要整顿军中将士,好做稍后突围,却不想那梁山贼忽的猛攻辕门,营中军士自己乱了阵脚,满营大乱。他是惯于统兵的人,见到势头有不对,便忙转回来带上高俅。 其周遭军士多是那相州子弟,个个忠心。相州是地理称谓,官面乃是彰德府。韩家祖孙三代人知相州,乃大宋朝士林一大美事,中国几千载青史,亦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那相州就宛如是韩家的自留地,韩存保三百梯己亲卫,十之八九是那相州汉子。 三百梯己亲卫合着两三千兵士,保着韩存保与高俅,望西而走。背后林冲、鲁智深等将分投赶将来。其营寨西侧的栅栏鹿角都已经被推平,沟壕上亦有壕车铺平,容韩存保一行打马飞过。但如此轻易便要杀出包围去,岂不是笑话? 只见正南上一伙好汉飞马而来,背后随从三两千甲士,正是青面兽杨志。西南方上也有一支兵马涌起,两个好汉领兵飞奔前来,一个是铁棒栾廷玉,一个是摩尼教第一用大刀的强手石宝。背后营垒中也冲出来一人,豹头环眼,可不就是豹子头林冲。于马上高声大叫:“留下人着!” 高俅在乱军中看时,梁山三路人马一齐都到,骇的他手足发软,身子无力,险些都要坠马。 韩存保不管栾廷玉、石宝,亦不理会那林冲,只叫人并力向西猛冲。杨志与他在乱军中撞见,枪戟相并,走马灯一样杀了十几回合。韩存保武艺不弱,却如何能快速拿下杨志,况且青面兽左右兵丁也不是白给的。 就在二将向斗的这十几合里,随从韩存保自营寨西侧冲出的三两千兵马,只被士气高涨的梁山军给砍瓜切菜一样,杀了三五百,已被杀溃。 韩存保此时如何还有心与杨志放对。兜住战马叫道:“杨志,你也出身名门,如何甘心从贼,这般屈就一生?何不就此回归朝廷,我便拼得一门荣辱,也在官家面前保下你这条性命。来日在沙场效力,讨平贼寇,如何不能封妻荫子,振兴门楣?” “我你若信不过,高太尉就在身后,由太尉立誓,官家面前必然于你脱罪。” 高俅照看着这对将军愁眉不展了,眼看着韩存保这般说话,慌忙打马窜出,“杨制使此时不归来,更待何时?高俅愿以这身官衣作保,必然叫你安然无罪。再于你一地兵马都监之职……” 高俅仿佛忘记了自己当初义正言辞的训斥杨志一事,今番是连连发誓。“制使如还不信,高俅愿意指天发誓,叫这天地鉴证,若有辜负,叫我不得善……” “噗嗤……” 利箭闪过,如同一道黑影从韩存保眼前划过,叫他想拦都待不及。 高俅的话音停下了,他看着自己咽喉的箭矢,似乎不敢置信。自己怎么就中箭了呢?自己可是当朝太尉,自己还没活够啊。 剧烈的痛疼叫他回归现实,他伸手去抓箭,可还未够到便从马上跌倒。 这般变故直若惊呆了无数人。 杨志这时才把一张硬弓放回马鞍的弓壶中。就在韩存保都转回战马的时候,杨志拿出了弓来,那本事要射韩存保的,不想这厮并非诱敌,而是要临阵劝降。接下来高俅又来到了面前,杨志立刻就变幻了目标,凑得亲近,瞬间举弓放箭,一箭正中其咽喉。 高俅高太尉连一句遗言都没,便一命呜呼了。 韩存保的马缰被猛地一拉,偏转方向。却是他的亲卫虞候。后者亦是姓韩,但非是相州韩氏族人,而是韩家的世仆。他眼看着高俅坠马,周边军兵士气大伤,那外围的军丁更是一片片投降。韩存保若再于这儿浪费时间,届时想走都难。 “儿郎们听命,护着节帅杀出重围。”身为相州子弟,这些军汉的出身都可能是韩家的佃户。他们的生命在韩存保面前毫无价值,他们的唯一作用,就是用自己的命来换韩存保的命。 他们不怕死,只要韩存保能活,他们就是死了,家人也一辈子高枕无忧;而若是反过来,他们的家人可就一辈子也别想得好。 陆谦远远地便望到那一朵烈焰。这就是韩存保亲卫们凝聚起来的云气,比之梁山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必须承认,现下的梁山军可没谁怀着必死之念,尤其是人多众多的预备军,他们的忠诚度是远不能与这三百韩存保的梯己亲卫相比的。 可以说在场的梁山泊五万余水陆大军,能对陆谦这般忠诚赤胆的,怕也就是三两成,甚至两成都可能不到。 然一支军队有这般比例的死忠做骨干,这支军队就是一支铁打的强兵了。 “放箭——” 杨志半点没有因对面是相州韩氏子弟便手下留情。这般时候,他身后早已经有多个营伍列阵,无数箭矢落下。纵使韩存保这三百亲卫个个都身披铁甲精铠,也在如雨一般的箭矢中损失惨重。 “杀啊——”豹子头一声大喝,足足上千甲兵扑杀至在箭雨中损失惨重的韩存保亲卫面前。 铁笛仙马麟目送着栾廷玉也掺上一脚后的身影,很是不解的看着场中,悄悄问向杨志,“哥哥可知道大头领因何要生擒韩存保?” 这可是奇了怪了。陆谦那口气明显不是打算收复韩存保,那干么还要留他性命呢? “马麟兄弟休要忘了那厮的身份。”韩存保是相州韩氏的嫡脉子弟,可是能叫天下九成九的人仰望的。 “咱们可不是先就挑起反旗的摩尼教,大头领下一步图谋胶东割据,坐观天下风云变幻,那前提便是要能与朝廷议和。”杨志看着现下浩浩荡荡的梁山泊兵马,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寻常的精光。 “此番我山寨大败二十万官军已成定局,哥哥趁机席卷齐鲁,不在话下。届时淮西反了王庆,江南再反了方腊,天下就一片大乱。这齐鲁虽是富裕之地,却比不得江南于宋室至关重要。但地势上却距离东京城过于近了些,若要东京弃我不打,而兵锋向南,我们却要拿出不少的诚意。这韩存保就当是其中之一。” 而那高俅,却还是干净利落的死在阵上的好。 如此,朝廷脸面上更好看些,陆谦也显得更恭敬一些。包括那徐老袁在内,实质上都不过是梁山泊为日后议和准备的礼物。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何苦来哉,枉送一世清名【求订阅】 和蔡镇一共有两万三千官军,只说大整数,却是这一夜里,如此轻易的就飞灰湮灭了。大批的官军丢弃了武器,抱首投降,剩余的一个个如无头苍蝇样乱撞,直到被梁山军给堵住。 “弃械投降。” “胆敢抵抗者,格杀勿论。” 如此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整整进行到四更天里,才算结束。被当最后一名敢于抵抗的官军也被预备军的士卒砍死之后,陆谦面前,就只剩余跪下瑟瑟发抖的两万战俘了。 是的,两万战俘。 足足三千人在厮杀、逃窜、围捕中送命,只有极少人侥幸逃脱,这还只是官军的死伤。但这就是战争。 陆谦已经见过许多次这般场景,他的心很硬,那丝隐藏着的同情与怜悯早就被驱走。陆谦平静地看着他们,平静的看着他们在被绳索捆绑成一串串后,送上运输俘虏的战船。然后问道神算子:“战场打扫得怎样,收获如何?” 蒋敬一脸遗憾:“金银共计有五万余贯,再有些许珠宝首饰,以及铜钱,总计不下十万贯。”看似众多,实则少的可怜。那高俅的私房钱却不是留在广济军了,便是被先一步送回东京城了。蒋敬在从高俅亲随处探得消息后,那心中塞满了遗憾。 时迁的几把火也烧掉了不少粮草,但现下梁山泊不缺这个。一应的刀枪器械,梁山泊也不缺,可陆谦却不会叫一支该被送入梁山泊武库的器械流失在外。日后这可都是金钱啊。 那摩尼教眼看就要在江南起事——方腊或许不愿意现在就起兵,可梁山埋在淮西军中的内线却有消息送到,那江南摩尼教掺和淮西之事的事儿,已经被官府知晓。这等“大事”总是要送报东京的吧?老赵家接下来能没有反应? 且淮西之事若还不能叫方腊起兵,陆谦也自有手段留下痕迹,叫东京城的老赵家知晓摩尼教的存在。事实他也与方腊有过书面约定,摩尼教今年年中起事。这方腊是在给陆谦玩文字游戏,年中是一年之中还是一年正中呢?若是前者,也就剩三俩月了。 陆谦只做不知,想糊弄他可不容易,他陆大寨主的便宜可不好占。 江南是鱼米之乡,钱粮富裕之地,就算那花石纲之祸已经对江南影响甚大,但要说江南没钱,陆谦依旧第一个不信。 历史上的摩尼教义军是如何对付江南的官吏和士绅富豪的,陆谦不知道。但是现下,被陆谦传播了好一部革命圣经的摩尼教,他们所叫喊出的口号是与官宦士绅处在绝对的对立面的。 赵宋与士大夫共天下,不禁土地兼并,甚至佃户要告主家,如不属实,罪加一等;而如属实,主家罪减一等。虽然现下距离朱扒灰出生还有十几年,距离他的学术观点影响中国政治文化更还有很长远的时间,但老赵家的法律就已经这么无耻了。或者说文人士大夫就已经这般无耻了。 以至于后世的朱扒灰,能集理学之大成。在判案审案当中,提出凡有狱讼,首先应当“论其尊卑上下长幼亲疏之分”,然后再“听其曲直之辞”。如“以下犯上,以卑陵尊”,“虽直不佑”。 可摩尼教玩的却是太平天国那一套,旨在塑造一个均分一切的大同世界,那要闹腾起来,岂不是要把士绅豪富全部干倒,那岂会搜刮不到钱财? 摩尼教人马颇多,但器械甚少。老赵家百万大军多数都陈列北地,南国六路之和还比不得一个河东路兵马。偌大的两浙路,只有杭州驻扎一正将5000禁军,苏州一副将3000禁军。神宗把大量南方教阅厢军提拔为禁军之后,南国六路才有13将副的正兵。 方腊打破杭州、苏州后,就算将所有的府库都清扫个遍,也万万找不到足够多的兵甲。他就只能拿钱来朝陆谦买。在陆大寨主的计划中,这可是他扫荡胶东后,早期治理地方,恩养军队的一大财政来源。 两万三千敌军,抓了两万战俘。陆谦并不尽兴,在和蔡镇向西六十里距离中,还有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的三万战兵。这可是一块肥美的香肉啊。 而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与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两部,却远在一二百里外的清河。等他们知晓了和蔡镇的音讯,陆谦应该把徐京这三部都给吞吃的一干二净了。 且彼时王焕即便得到了音讯又能如何?直接去攻打梁山泊么?他有足够的战船运兵吗?如果只用那清河县的民船装人,便去攻打有水师战船护卫的梁山泊,那陆谦都要怀疑他是如何用这等的智商活过这么多年了。 也就是任城外的袁朗、邓飞部叫他担心一些,但按照计划,现在时候他们应该已是撤退了。 其部兵马虽少,但他们是骑兵啊。 陆谦念头翻转中就坚定了心中原有的打算,一心一意的扑杀后续三节度的大军。他相信高俅的这颗首级,还有荆忠的尸首,以及被生擒的韩存保,一定是能叫徐老袁他们心神大乱的。 “传令下去。留两队预备军打扫战场,看押俘虏,其他的,向西追赶骑兵兄弟去。”安排下军令,陆谦便引着亲卫两营与栾廷玉和武松两个新编团,先一步向西赶去。 只留下鲁智深一脑门官司的看着眼前的二三十名头领,梁山泊也好,摩尼教也好,内中大小头领就无一个愿意留下来的。 花和尚平日里一副爽快性子,现下也踌躇了。他看了一眼飞天虎,若都向这扈成一般的听话,该有多好。“诶,三娘子哪去了?扈成,你妹子呢?” 想到扈成,鲁智深就想到了扈三娘,前者已经回归司职,那叫他妹子来引兵看护,也甚合情理么。但细细一看周遭的人等,这一丈青呢? “鲁头领海涵,俺家三娘自幼娇惯……” 飞天虎在花和尚面前直接变成了飞天猫,一脸的讪笑。只是话还没说完,鲁智深就径直喝问,“恁地啰嗦。洒家只问你,扈三娘何在?” 扈成脸上皱作一团,就如是在便秘。旁边的神算子呵呵一笑:“好叫哥哥知道,那扈三娘已经引着兵马向西去了。不止如此,还把扈成兄弟手下配给的兵丁给夺取了……” 那般利索却又咄咄逼人的女子,蒋敬真是第一次见识。上山这么些日子,却似乎第一次认识了这个一丈青。 鲁智深脸上神色都僵硬了住,这叫什么事? 可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周遭围着一圈的头领们就散去了一半。眼看众人就要散去,打虎将李忠碰了碰鲁智深,“哥哥醒来。兄弟们都要散去了。” 有一个做带头表率的,余下人等尽数知道该怎么做了。反正哥哥是下令留两队人来,却又没说要留下谁来。 鲁智深也是脸色讪讪一笑,“洒家不与那女儿办计较。既然兄弟们都要走,那就你与周通贤弟留下了。”鲁智深话音落下扭头就走,险些闪的李忠没有趴在地上。 这说好的热忱率直,粗犷刚烈,爱憎分明呢? 小霸王望着花和尚打马离去的背影,甚是气恼;李忠却噗嗤一笑,坦然对周通道:“兄弟切勿气恼,我等本就是山寨里下下人物,又不同杜迁、宋万两个受元老之名累赘,争得这由头作甚?”舒舒服服的待在后方,岂不是更好?他们两个又不是胸藏大抱负,这梁山泊与昔日的桃花山一般,就是个安身立命之地。 即便那陆大头领的筹谋得逞,梁山泊真的在胶东开府建牙,李忠也没太大的野望。他是典型的小富即安型,从来不奢望着在疆场上建功立业。 周通与李忠对视一眼,片刻后忽然一笑。“哥哥,我们喝酒去——” 距离和蔡镇不足三十里处的一座宋军营寨,林冲带领的铁骑正在营垒中纵横。这座营寨里的宋军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和蔡镇更西三十里的地方遇袭,因为根本就没想过受袭,是以他们安营扎寨时候甚是简陋。毕竟高俅催促的紧急,大军赶路为上,安营扎寨也就一般般了。 却不想偏偏就遭遇了贼军铁骑突袭! 徐京雪白的胡须在火光下照的银白,一身鲜亮的披挂,叫他在乱战中被豹子头盯了上。二人两枪并举,斗了三十合,徐老袁老而弥辣,豹子头战意萌发。那里能分出胜负? 却也是一个无能再指引兵马,一个根本就无法聚拢乱兵。 若只如此,徐京还真乐意与林冲再都下去。可战局的大变叫他所有的斗志,如阳光下的白雪,都化作了乌有。 徐京一颗心掉到了深渊谷底,却是因为又一支梁山铁骑冲了来。那林冲所带引的兵马,怕是五百骑都不足。可后头的霹雳火与方杰却足足带来了一千多骑。 河东军整个大营都被摧残的一塌糊涂。 任凭徐京性格坚韧,也不得不承认,今夜里他是彻头彻尾的败了。他败在了对韩存保和荆忠的信任上,在完全错误的时间去打一场完全错误的战争,他不败,孰有天理? 当陆谦引着兵马赶到,这儿大局已定。徐京引着最后的百余残兵退入了一片树林中,周边尽是梁山兵将,已将这片树林团团包围来。 “徐将军可在?小可陆谦,添为梁山泊都头领,敢请一见。”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旌旗招展,盔甲明亮。众军兵握着兵刃,前后簇拥着陆大寨主。那徐京叹气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弓箭。陆谦真是谨慎,半点机会都不相给。 “老夫便是。我与你一官一寇,无甚可分说的。只管厮杀就是,”半夜的厮杀叫徐京很憔悴,毕竟是员老将军了。更青紫了一只眼睛,如是被人打中一拳。却是夜里斗将,林冲胜出一筹,可也不忍挑杀了他,只用矛缨扫了他一记。 “老将军何以这般固执。不念想身后儿郎么。小可是不忍看到绿林前辈殉命,否则几支火箭,便可叫你辈性命做休。你年纪高大了,不堪出力。战阵厮杀,如今日的一差二误,枉送一世清名。何苦来哉?” “那高俅贼子已经授首,韩将军业已被擒,只可怜荆忠前辈丧命沙场……” 第二百九十六章 豹子头看清前路,梁山泊大有可为 杀!杀!杀! 一股杀意贯冲大脑,徐京两眼赤红,看着荆忠的首级,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任凭他性格老辣,此时也抑制不住。什么也不去想,只要杀人。 一双眼睛浴血了一半,须发贲张,好似一头暴怒雄狮,手舞长枪拍马疾进。 “休要伤了前辈性命。”霹雳火怒气勃发,武器狼牙棒冲上,叫石宝慢了一步。后者也不愿与秦明夹击一员老将,只把目光放在徐京身后的亲随卫兵上,几个呼吸功夫便冲至人群中,扬起手中寒芒闪闪的大刀斜劈而下,精气凝聚,把心中的少许郁闷都发泄来,刀光闪耀,气势凌厉。 徐老袁也不是吃素的,同样舞枪拍马疾冲,与秦明两骑瞬间交错而过,枪棒相交,发出一声响亮的对撞。 秦明年轻力壮,一身武艺正值巅峰。枪棒相交,那狼牙棒上受到的力气叫他轻易化解,于两骑交错瞬间,反手一棒回砸,直欲将徐京打落马下。 徐京这般接了秦明全力一击,却脸膛瞬间都通红欲紫,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俯下身来,是直接躲过了秦明的这回身一棒。 如若是斗将,徐京与秦明在坐骑各自冲出数十步后,就需各自勒紧缰绳绕圈转回。可惜秦明是这般做了,徐京却打马直冲陆谦而来。 铛! 斧光如匹练般闪烁,又是一声惊人巨响。徐京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咆哮,可急先锋有了准备,却是不让他再次逃脱。两人走马灯也似的杀做一团。 最终的结局已经不问自明。徐京许是真的为荆忠之死而愤怒,这老猿与荆忠的关系并不甚秘,可十节度在大宋官场“别具一格”,就如五岳剑派一样同气连枝。现下里折损一个,自叫他愤怒。但再愤怒的徐京也不能化身超级英雄横扫四方,最终的结果只能被打落马下。 陆谦这般剪除了徐老袁,这一路的官军便只剩下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与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了。两部兵马离得倒是很近,也终于见到了和蔡镇的败兵。 王文德与梅展先是瞪大了眼睛,满满的不可置信;继而就是如坠冰窟,浑身上下一片冰寒。 陆谦好一手瞒天过海。 梁山泊大军杀到和蔡镇,先击溃了荆忠、韩存保,继而就是徐老袁,然后就是他们。本来官军是八万大军的,现下变成了两万+一万+两万+三万。分开的五根手指,如何能有握成一只拳头的力量大? 王文斌当即就派出快马,告知稍后的三万京师禁军,叫丘山、周昂、酆美、毕胜四将速速赶来汇集。而他与梅展二部,一边派出快马探听徐京部消息,留神梁山泊兵锋,一边叫全军上下具整装待发。 两部都未能保密,很快,恶讯就传遍了整个军中。士兵们脸上看不见笑容,战争在他们全无准备的时候到来了。且还未开打,他们就已落到了下风。 韩存保与荆忠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至少在十节度的麾下,他们彼此的‘光荣事迹’都能被很多兵勇士卒一一道来。在他们的口中,韩存保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也难逢敌手,荆忠一口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事实上韩存保也就与呼延灼半斤八两,而荆忠更是第一个死掉的节度使,与呼延灼只斗了二十合,就被呼延灼顺手一鞭正着脑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马下。 可士卒军兵们不知道啊。在他们的言辞相传中,在他们的记忆中,那俩为人物早就是传说,早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榜样,甚至是人生的目标。 结果现下忽然就折损了两个,不,是三个,还有徐京。这叫两个节度使下属的兵马士气大跌。 就在这时,一名背上挂着两者箭矢的快马,自从中军赶来。那无数官兵都亲眼看到的,来人在中军大帐前立住马蹄,人直接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了。而后被两个亲兵搀扶着送入大帐。 “梁山贼军来的这么快?” “我还自以为要到明日才战……” 大帐内还没传出音讯,外头的两万官兵就已经议论纷纷了。 荆忠被梁山泊军马的行进速度吓了一跳,待听闻这快马撞到的乃是一支铁甲骑兵,他们一队五人,眨眼就被射翻了三个,他与另外一人好不容易逃回,可在梁山哨骑的追击下,还是一人丧命,一人受伤。 “不知道敌骑几何?”梅展脸色难看。骑兵,这先天上就克制步军。不需要多,只要一千骑,如斥候所说的一千铁甲骑兵,他就不敢引兵撤退。 王文德脸色肃然,转身吆喝说道:“传令下去,叫各营准备接敌。今日里就让天下人看到咱们京畿男儿威风的时刻!”却是那弘农与汝南在某种意义上,都属于京畿。 而此时京畿地区的兵马,可早就成了一兜提不起来的烂豆腐了。 聚将鼓敲响,只一通鼓未到,二人下属的统制官、提辖就到个七七八八。自然也有几个带着精锐营头的指挥使,也有资格前来听议。 “梁山贼这么蛮横,夜里先破了和蔡镇,不久前又袭杀了徐节度麾下,居然不知道停歇少许,将养锐气,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过来野战?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么?” “来的着实太快。似是不曾有半点休息。” 王文德与梅展对视一眼,手下军官如此说话,二人尽停在耳中。梅展请王文德上座,后者也不客气,当下举了主位,梅展在侧位。 “梁山贼军没有停步,直接自徐节度处西进,迎头向咱们冲来,看着是要硬碰硬来一场野战的意思啊。本将早先便已经安排侦骑探马查访敌情,只探得敌军有一队铁骑为先锋,正向我军杀到,其他偏师伏兵倒是未见!” 众人听了纷纷理解,两位节度使为何直叫全军严阵以待,而不是就此向西转进。原来敌军先锋是一队铁甲骑兵。 如今这地势,一马平川的,除了一条广济河外,再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地形,没什么可以隐藏伏兵的地方。虽然减少了一隐患,但骑兵的威胁,也被放大到了极致。 一个时辰不到,雷鸣一样的马蹄疾踏声音便滚滚传来。一夜未曾闭眼的豹子头,引着一千铁骑赶到。虽然一夜不曾休息,可他精神旺盛,丁点不见困意,胸膛中激情满怀。 他们已经打败了南路军,眼下又要打破西路军的最后一支主力部队,那官军的这次征讨就只剩下西北、北路与东路三支兵马了,而这三路兵马非是乌合之众、手下败将就是缺兵短将,从来就不被梁山泊放在眼中。 如此来,东京朝廷大张旗鼓汇聚精兵,发起的第三次讨伐就也破产了。 哈哈,这真叫林冲不神采飞扬,精神焕发?朝廷的这第三次征讨,从去年开始就不知道牵动了梁山泊不知道多少人的心,现在却这般容易的就给打发了。 林冲这一刻精神前所未有的振奋。他是真的‘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看到’了陆谦割据胶东,坐观天下风云的可能。 甚至于他都想的更多更远。 林冲可是官宦子弟,纵然林家只是小官僚,可作为一个官宦子弟,一个在官场混迹不短时间的人,他从心底里就不认为梁山泊与东京有真正苟合的可能,这是他发出内心的最基本判断。 东京城可以对一个党项人政权妥协,可以对一个契丹人政权妥协,却绝不会对一个位在关内的汉人政权退让。太祖皇帝的那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历朝历代都可都被帝王们谨记在心。彼此即便息兵罢战也只是一时之策,日后终要有一战的。 如此,梁山泊未来的道路就始终只有一条,只有一条道走到黑。那这条路的“前程”真就只是一地藩镇吗? 林冲原先不敢说,现在却觉得未必。当年李唐从一河东起兵,不也是席卷天下了吗? 李唐可以,梁山泊又如何不能? 休要看现下的中原江山还浑然一固,但只要摩尼教一声事变,那眨眼就是天下板荡。谁知道若淮西王庆那般的人物,天下还有多少? 杀败了荆忠之后,林冲心里就仿佛轻松了一大截,西军也不过如此么。大宋朝在十节度败阵丧师之后,除了西军还有战力,天下安还有强兵可抵得过梁山军?对比当初叫突厥俯首的杨隋,赵宋可是一直对北地低头的。 且所谓西军泛指的是陕西四路所有的兵丁,算上厢军、蕃兵、乡兵,总共也就三四十万。这当中藩兵难调,乡兵难离,厢军不堪战。砍去这些,只说朝廷正兵,也就是二十万。 二十万大军很不少,却还要分出些留守陕西,真正能用到厮杀征战的,十万人就是个极限。 如此的兵力当然是一股绝强的力量,可林冲现下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梁山泊是才只有三万正兵,但梁山军人数更多的预备军素养,就真的比西军要弱吗? 往日里林冲不敢说,还要顾及鲁师兄的颜面。但现下里他是真心觉得,预备军也不比荆忠的兵马差劲。 有这等雄兵在手,林冲现下真的认为——梁山泊大有可为。 而那个陆大头领,也是一个真能成大事之人。看他现下的为人处世,看他现下的引兵打仗,具可称得上是一时之选。 论心性,论胸怀,论智谋,论军武,东京城里的那位赵天子,能比得上十一吗? 从走投无路,不得不落草梁山泊为寇,到现下看到封疆裂土的可能,看到自己名列公侯,名垂青史的可能,林冲如何的会不振奋? 扫清了十节度,东京一时半刻的便只能对梁山泊无可奈何。这京东两路便会任凭梁山泊驰骋。扫荡齐鲁,割据胶东,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大好的前景就在眼前。 他浑身血气都在涌动,仿佛一股股热流在他血管里涌现,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那困意是什么?困意在哪里? 林冲现下,眼睛里只有敌军。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就在林冲赶到半个时辰后,鲁智深、欧鹏与杨志、马麟各引本部人马赶到。再稍后,刘唐、李应亦引着一支兵马杀到。 但此时梁山军的大部队距离战场却还足足有小二十里地。 兵马众多的梁山泊,打和蔡镇没有倾尽全力,打徐京也没倾尽全力。虽然此战出动了五万余水陆步骑兵勇,但却不是说每打一仗,五万余水陆大军就都要倾巢出动的。 别的不说,就看那一丈青扈三娘,打和蔡镇出发,这都多久了,人影儿都没见到。说来也是可笑,这扈三娘在和蔡镇第一个引着预备军出发,还夺了她哥哥扈成的千百预备兵,两千人马直直的向西挺进,那目标必然是徐京部。但事实呢?她走岔了路,直接绕道徐京大营的侧后去了。但哨骑来报,扈三娘错有错着,正撞到了一支败军,好歹抓到了上千个俘虏,算没有白费功夫一场。可以说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五万余步骑军,就因为速度、位置等各因由的不同,而无形中错开了彼此间距。赶得上就此吃肉喝汤——比如林冲部的骑兵与扈三娘部,这就是吃肉与喝汤。 而在徐京处没能捞到一点油星的鲁智深、杨志,及刘唐等,就头也不回的引着兵马继续向东。 从昨夜开始,现下已经日上三竿,他们不累吗? 不累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陆谦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或许还可以文雅的说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打仗最容易出战果的就是这个时候。现在你若嫌累的腰疼,正面厮杀时就不怕丢了卿卿性命吗? 梁山军这种厮杀态势自可以说是很危险的。陆谦带领的梁山军主力,在赢得了和蔡镇之战后,就等若自己把最初攥紧的拳头松了开去打人。 就如那高俅一般。只是官军方面找不到一个可力挽狂澜,挽救战局的。 宋军这儿。又一场军议正在召开中。就见一军官道:“按照探马回报,当面的梁山泊贼军共有七八千众,铁骑一千左右。周遭十里不见贼军后续兵马。” 听到这个“七八千众”,王文德与梅展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官军至少是贼军的两倍。就算是骑兵,他二人军中骑兵合力也有两千之众,不要说大军整体压上,只说骑兵单独拿出单练,也能与贼骑战上几个回合。 “贼军是何配置?” “探马不敢接近贼军,贼人轻骑都甚剽悍,遮蔽的很是厉害。”那军官再开口回答道。 如此这局势就彻底明了了。两军背后都有大股兵马为援军,但短时间里又都无法赶到。现下梁山军列阵待战,是战是和,选择权就在王文德、梅展手中握着了。 王文德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说道:“和蔡镇被破,高太尉生死不知,韩、荆、徐三位将军也听不到半点的音讯。官军丧师数万,这般败绩,若是传播于朝廷,天子百官闻之,如何不震怒?” “诸位,如不想届时受惩受罚,今日我等便要与贼军做上一场血战,如此才能叫朝廷梯己我等的不易。” 王文德扫视一圈,目光停在梅展的脸上,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不需多说。却是王文德适才之言半真半假,二人终究不能全然不顾情谊,亦不能全然不讲声名。 王文德最后眼睛停在了麾下勇将翟进面上。 翟进乃西京龙门望族子弟,初因捉捕强盗的功劳补任下班殿侍,累官充任京西第一将。被调入西北熙河路任职。其顶头上司便是有神将之称的西军大刘,刘法。 后者乃当世的西军第一名将,徽宗崇宁四年(1105年),刘法在会州(今甘肃会宁)尔提克泉迎战西夏主力大军,一战破敌,将敌击溃后,渡黄河纵横荒漠追击四百余里,大掠喀罗川,斩俘西夏军万余人(定功继伐碑记载)。大观二年(1108年)刘法参与收复河湟地区之积石军之战,同年出任三衙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 如此一能征善战之人,却不是那善于阿谀逢迎之辈。徽宗大观三年(1109年),刘法因朝廷颁乐未亲自出迎(作为当地主要军政长官对上级不恭敬——童贯),被罢免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罢免三衙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 翟进为其麾下勇将,也一同受了连累,被打到了弘农王文德麾下。至今已经六七年,满腔的报复不得施展,郁郁不得志久也。 王文德亦知人善任,以其为麾下都虞候,亲代帐下骑兵。 “翟进,我知你心怀大抱负,不愿意在弘农空置,虚度光阴,只是造化弄人。今番却便是你发威之时。但凡能抵挡的住贼寇的铁骑,我便许你是第一大功。” 去岁,西陲宋夏再度全面开战,翟进听闻熙河路军中故交传来的书信,那是坐卧不宁,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飞到刘法帐下。梅展亦把帐下的上千马军交于他手,“此战如能立下大功,先之【翟进字】何愁不能如愿以偿?” 翟进自然知道两部马军是什么货色。比之西军骑兵,不说军士,先是马匹就差了一截。弘农马军已经差了一截,汝南马军比之弘农还要差上一截,还不如对面梁山贼军的战马来的高大,也是奇了怪了。如此交战中恐是要吃些亏。但翟进却是半点不惧。 两千骑对战一千骑,纵然是战马要吃些亏又何妨?两位节度使反倒是将功劳送过来,他也是在宋军中历练多年的人了,本已经做好了吃苦在前,分功在后的准备,没曾想两位节度使如此的看重他,当即抱拳领命说道:“请两位节帅放心,末将定奋力杀贼,尽歼贼众。” 王文德满意的点头,翟进是他手下第一大将,有勇有谋。马军除了交于他外,再没第二个人能叫他放心的了。 翟进出了军帐,望向东方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 林冲。 刚才出阵去观望,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梁山贼军的高头大马,而是那支铁骑打起的‘林’字旗号。梁山泊的林姓头领,除了是林冲,还会是谁? 论年龄他已经四十有二,比林冲年长十岁,当初与林冲父亲平辈往来,便是枪法都得过林老提辖指点,现下却要用这受过他指点的枪法,在他儿子身上讨取功劳。真的是世事弄人啊。 翟进更是知道,这番大战当就是此次大军讨伐的节点。 和蔡镇被破,高俅生死不知,韩存保、荆忠、徐京三位节度使生死不知,接下再来一战,无论胜负,这西路军就都算是废了。 而梁山泊的大军既然都能杀到和蔡镇了,南路军的下场如何,也遭殃胜过无恙。 如此,十节度麾下兵马折损了过半,这仗安能再打下去? 翟进记得自己也是见过那陆谦的,心中对其无甚大印象,一汲汲官场的小人物,值得他牵肠挂肚么?不曾想自己走了大眼,只把金子当做了烂铜。 短短两年时间,这个陆谦就把大宋的天给捅穿了一个窟窿。作为赵宋曾经的高层军官,又出身地方豪族,翟进很清楚大宋的天下太平不太平。但过往的起事民乱纵然频繁,再大也不过是一州一府了事,陆谦这是怎样?京东、河北、淮南…… 连败官军,再败十节度,简直有当年李元昊之势。可惜他不是在南岭,也不是在川蜀,而是在无险可守的齐鲁京东。纵使呈一时之英雄,亦不能呈一世之英雄。 身后的军帐里,王文德的声音宏亮:“此一战天下瞩目,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黎民,皆翘首以盼捷报传来。天子素重军功,皇宋百多年里岂有过亏待功臣?只要此战获胜,只要此战立下功劳,升官厚赏,名扬天下,都不是虚妄,你等可都明白……” “大帅放心,我等定当奋勇向前,不杀尽贼兵决不罢休!”众人的应答中,翟进已经离去。 不提他,只说诸将纷纷上马,回到各自的营头去,等到众人散去,王文德、梅展和亲卫幕僚们亦是上马向前,一名心腹低声向梅展说道:“节帅,这次有把握吗?” 梅展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次只能胜,若不胜,只怕这条性命要搭上去了。” 陆谦屡胜官军,岂是不知兵之辈?现下既然还派军前来厮杀,那营寨前的这七八千贼军步骑,必然战力不俗。 心腹听到之后脸色很是难看,嘟囔着说道:“王节帅到底是怎样想的,现下那高俅和韩徐荆三位节帅都生死不知,那就当保全实力为第一。岂不闻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说到这里,梅展转头瞪了眼,心腹告罪一声不敢说了。梅展却是仰天长叹,“文德兄此遭亦是为了我辈一世清名,无叫那后辈小儿目中无人,叫朝野江湖以为我等年迈力衰,不再堪用。这次,舍命陪君子,就把这情谊报偿了吧!”而且那三人若只是败走,而不是被擒呢。这番厮杀,还能给那三个老伙计策应一二。 打营前向前三里,不过是千百步的距离。宋军潮水一般涌出营寨,对面的梁山军也号角齐鸣,旌旗招展,现在官军各部已经开始展开,人喊马嘶,尘土仰天,他们就也该上前去了。 半个时辰前,林冲下令全体骑兵下马,人马进食喝水。随后三部步军赶到,也各自席地而坐,养精蓄锐。 此刻两军就像两只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一切准备好,战争和厮杀,就开始了。 “杀——”翟进与林冲同时带领马军冲锋。面对阵列严整的步甲集团,正面冲击是骑兵要尽可能避免的。除非是具甲铁骑,不然,就是林冲所带的这种骑兵个个披挂铁甲的精骑,那也必须把兵锋转向步兵阵列的侧翼。 两支骑兵都要杀向对方的侧翼,那么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就需要先来一次残酷的较量。 第二百九十八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求订阅】 “哒哒……” 翟进驱使着战马漫步向前。 “哒哒,哒哒……”身后两千骑同时驱使战马向前慢走。 一股兴奋从他们心中升起,血液在振奋中沸腾。两千匹战马齐齐驱动,两千匹战马一同奔行,八千支马蹄敲打着大地,轰隆的震动声里,置身其中,是直教人热血沸腾。 一股发自心底的激情肆意迸发出来,一股无比强大的自信从每一个骑手的心底生出。 翟进双目冰寒的望着前方一样黑压压的梁山骑军,目光中透着彻骨的寒意。所有的情绪都被他抛在脑后,经历过西北厮杀历练的他,很清楚战场上只分敌人和友军。 而敌人是不分好坏的。或者说,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王文德、梅展可是下了重赏,杀敌骑一人,赏钱十贯。没有俘虏的价格,这也就意味着两个节度使不需要俘虏。 阵列最前方是一波王梅二人的子弟兵,两人从山匪草寇走到节度使,身边亲兵不知道换了多少茬,这些人的后人便就是二将最最信得过的心腹。 他们的手指触摸向了鞍边的骑弓。十贯钱还没被他们记在心上,叫他们记挂着的只是这一战。此战若胜,一切好说;此战若败,王梅二将难安,他们这些依附着王梅二人而生存的‘亲卫’们,就也一遭被打落尘埃里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故而他们是最痛恨梁山泊兵马的人。 这是一撮被仇恨侵染的人,他们望着梁山军的阵列,一个个就像是望见的羊群的饿狼,昂扬起了冲天战意。 梁山军唯一能够庆幸的便是,如此的一撮人数量真的不多。 豹子头的目光一样冰寒,敌二我一,敌众我寡,但这不是常事吗?梁山军从与官军厮杀,便不就是一直‘势弱’么?那步军能一打三,一打五,他们骑军也一样能以弱胜强。 没啥子稀奇的! 常步、慢跑、速跑…… “轰轰轰,轰轰轰……”奔雷奏响,就宛如是暴雨中的雷鸣。三千匹战马,上万支马蹄,践踏大地。青草翻飞,尘土飞扬。 没有废话,没有叫骂,更没有斗将,两边几乎同时提起了马速。 双方距离迅速接近中,二里地,一里地,战马再加速,二百米! 一张张骑弓被王梅二人的亲卫拿在手中,箭矢扣在弓弦上;一支支长枪被梁山军攥紧在手中,锋锐的枪尖直刺前方。同时,马鞍挂着的皮盾带在左臂上,挡在了胸前,当箭雨飞起的时候,举臂上扬! “杀啊……” 奔雷的马蹄声掩不住直冲云霄的呼杀声。 二百米的距离何其短暂,休说是疾速奔驰的战马,便是重甲步兵对冲,也只是眨眼时间。 十秒钟都没有,完全等于是提攥起手中兵器,几个深呼吸后就面碰面了。 那些有本事在马背上放箭的王梅亲卫,一箭射过,都来不及再从弓壶里抽出第二支来,锋锐的长枪就刺到了眼前。 飞蝗一样的利箭,从空中抛落入冲刺的梁山军当中,皮盾举在头顶,身披铁甲的梁山军有着不俗的抵抗力。那箭矢就只若是大海之中的一朵浪花,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真的有闷哼声、惨叫声以及战马的哀鸣声传出,可全都湮没在了滚滚的马蹄声中。 林冲没有回头,这是骑兵每每交锋前的必要经受,没什么好心痛的,就算是山寨里马军演练,都每每有人重伤落马,甚至是横死当场的。现下乃战阵拼杀,生死就更平常了,他也早就见惯了生死。 一千梁山泊最精锐的铁甲骑兵形成一个突起的锥形阵,骑兵与骑兵相互间拉扯开足够的间隔,足够前者马匹被箭矢创伤惊乱或是横死倒地,后者在撞到前者前能够反应过来,避过前面的阻碍。 因为古典骑兵战术,它就是这样的一个阵法。说是突击冲锋,便就一窝蜂似的一拥而上,初期还能有个队列,稍微一跑动,就顶多能保持着一个大致的锥形阵列。而不似近代墙式骑兵那般注重各骑之间的间隔和配合——也没啥配合不配合的,就是以多打少了。近代骑兵如墙而列,同样大空间中,他们的兵力密度远胜古典骑兵,那战斗力自然就更强;且战马的冲击力更强【西方】,于是正面冲击的时候,后者往往要gg。 这就是一道数学题么。 现在的梁山马军显然是一支典型的古典骑兵,因为陆谦还没来得及搞近代骑兵。他的最终目标是大北方,是女真,是蒙古。不搞出一支战力爆种的近代墙式骑兵,他怎么完成自己“远迈汉唐”的宏图大志?只是他来不及。不然他也会来搞的。 虽说现下东方世界的战马肯定比不得西方世界18世纪后的战马水准,可陆谦要的骑兵,也不是一切都要向西式的近代骑兵看齐的。战争是要因地制宜么。 后世的‘近代骑兵’威名赫赫,网上数不尽的吹捧,一个个迷弟比天上的星星都多。 只要提起来,便是吊打一切古典骑兵。 当然反对者也不少。 陆谦不关注这个,他只看实效。那墙式骑兵的冲击力必须比古典骑兵的冲击力强,这不是他主观臆断,而是一个数学题。是“多”与“少”,哪个大的问题,多比少大,这放在地球任何时候都是颠不破的真理。 他就是这般想的,判断古典骑兵与近代骑兵的冲击力,就只需要比个数值就ok。 虽然再多的吹捧,再多的迷弟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近代骑兵的‘素质’也就那么回事儿。不然拿破仑就不会那般评价马木留克骑兵与法国骑兵了。而古典骑兵/游牧骑兵的价值,看拿破仑对俄罗斯哥萨克的评价就一样可以知道。最最重要的是,在战马素质一般的时候,对付游牧民族的曼古歹战术,这近代骑兵还真不见得能行。 可陆谦要的只是那超强的正面冲击力,这就没啥问题了。只是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编练。 冲锋中的两支马军都在不停的扩散,前后,左右,跑动中,一个个骑兵都在拉开不小的空间,整个军阵宽大而稀松。 这点上放在步军也是如此,不同的士兵与士兵间需要相互配合,横列的间隔拉得大一点,是要给弓弩手上下进退留出通道,不至于堵住前军的路,同时也给后方援军留出通道。那比起17/18,以及19世纪上半业的战争,有着莫大的差异。 冲在队列最前的骑兵,绝对是整个军队里最勇敢的战士,见梁山军冲锋到眼前,立刻就抛开了骑弓,马刀、铁鞭、狼牙棒、铁骨朵,全部握在了手中。 “轰……”奔雷一样的马蹄声为之一震,一刹那里似乎声音更大了三分。不知道多少人马在这一刻永远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枪似游龙,寒光飞星。林冲当面的两个宋骑一个照面就倒地落马,脖子上粗大的枪眼几乎铲断了两颗大好头颅。 “杀——”豹子头杀气汹汹,双手端枪,仰首大吼。 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休说是冷兵器时代,便是到了抗战时期,将领的作用也完全可以影响到整个部队。 “林”字将旗飞舞,始终飘扬兵锋一线,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座光辉灯塔,指引着上千梁山骑兵不断在两倍于己的官军骑兵阵中前进。 马刀砍掉了士兵的头颅,长枪刺破了战士的胸膛,狼牙棒砸碎了战马的脑门,铁骨朵更沾满了鲜红的血肉。两支军队就仿佛两头发怒的野兽,张牙舞爪,撕斗的鲜血淋淋,却也没一个退出。 “杀,杀尽贼寇……”翟进纵马狂奔,手舞大刀,怒吼高呼。 “兄弟们。我梁山好汉——” “威武——” 一名梁山泊骑兵都头挺直身躯,舞动长枪,放声大吼,周遭将士应喝如雨。 “杀尽官军,杀尽贪官,叫东京城里的皇帝老子知道咱们黎民百姓的厉害。”再一个不知名的梁山军小头目,策马争先,挥动大刀,一边劈碎一个个官军骑兵,一边声嘶力竭地吼叫。 没有以寡击众的不安,没有敌强我弱的忐忑,所有梁山泊将士人人神情激奋,个个心潮澎湃。他们纵情的狂呼着,也纵情的砍杀着,喊杀声惊天动地,呼杀声直震云霄。因为他们知道,这一仗梁山泊赢定了。 林冲嘴角挂着笑,他想到了大战前陆谦颁布下去的一道指令。“打败官军进胶东,分得田亩把家安。” 一应梁山泊将士,无论是正兵还是辅兵,打底儿都是五亩良田。而后级别不同,再各有添加,一如军中钱响多寡般。而阵亡伤残之人,亦有抚恤,一如军中。 陆谦此言论一遭颁布,整个梁山军的士气都向上攀登了一个台阶。如现下这般,实属正常。 “当!”蛇矛拨开了一条铁棍,不给对面军官反应的时间,矛头直探进胸膛。坚固的鳞甲完全不当用,连嗤滑一下矛尖都办不到,利刃就直接切入了肉体。 “又一个指挥使!” 林冲一抖蛇矛,浑铁点钢的枪杆也挡不住这巨力的一抖,一杆点钢枪如同变成了一条白蜡杆,闪动的矛头吞没了指挥使身后咆哮着前来涌上的数名亲兵。 铠甲上一道道被撕扯开的伤口就像是巨兽钢爪的痕印。疾驰而过,落地的身影被永远抛在了身后。 “林冲!”翟进早就引着亲兵冲杀在最前沿,挥刀一记记横扫,白刃所过是血光弥天。 原本实力当占优的宋军骑兵与对面打成一个僵持,翟进他也没甚意见。毕竟对面的梁山骑兵,一个个都披挂铁甲,这武备上直胜过他们一筹。 但王梅两部合力,明明就是两倍于己的兵力啊。再是武备差了一筹,被人占据上风就不对了。甚至于若非他亲自冲杀阵前,提升了将士士气,现下他部都有可能被杀败杀溃。 “驾——”翟进双腿用力一夹胯下坐骑腰腹,马刺狠狠一扎,战马昂首嘶鸣长叫。四蹄撒开飞跃而出。厚背大刀顺势扫出,“喀咔、咔嚓”的脆声连响,刺来的长枪、长矛纷纷被大刀剁断来。便是连皮牌也挡不住大刀的锋锐,而斩断皮盾后的刀锋还每每去势不停,锋锐的刀芒在那几个梁山骑兵的腰间一闪而过。 随即,凄厉的惨叫声就在阵上响起。 一名梁山骑兵还没意识到自己遭殃,只是感觉腰身一凉,惊于手中皮盾被翟进斩断,下意识的就想勒马后退,却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直直的摔落在了地上,眼光余角中还能看到一旁一个熟悉无比的马背上端坐着下半支身子,一个失去了上半身的身子,污血、内脏、器官洒落地上,沁的已经发红的土地更加的殷红。 杀败梁山军就是翟进此刻最大动力,是以驱马直接朝向林冲将旗处杀去。厚背大刀上下翻飞,残肢断臂、破枪烂甲一路洒落了一地。 林冲注意到了这一点,嘴角笑了。他早就想刺杀此将了,只可惜那将甚是圆滑,每每都避开。现在却来自寻死路。 当下驱马上前,蛇矛直刺心窝。两人走马灯般厮杀了十几个,翟进便不能抵挡。不远处翟进长子翟明看到父亲遇险,眼角都要迸裂,“啊——”虎吼声中就撞着战团杀去,双臂攥刀,由上往下大力竖劈,血光磕撞声中直冲而来。 一干长矛刺中翟明左肋,却只是刺啦一声,翟明腰身一弹,矛尖被带了下,顺着铠甲滑到了一边。这人左手一搅刀柄,一连串的清脆的金铁撞击声,刀柄绞着那根长枪和随后刺杀来枪矛向身前一甩开去,双臂再交叉一错,反手一斩长刀,雪亮的刀刃在空中轮过大半个圆圈后由左上方狠厉斩下,快似一道霹雳。 叫两颗头颅飞旋着抛在了半空中,无头的尸体齐齐喷出三尺热血! 两军厮杀,那死伤从来都是相对的。 “休伤我父——”翟明终是赶到,大刀一记横扫马前,挡下了林冲一击。 翟进朝着翟明咧嘴一笑。父子二人满脸的血污都已分不清本来面目,开口露出俩排白牙,更宛如厉鬼狰狞。 林冲手中的蛇矛不知疲倦的上下翻飞着,冷冽的寒光照耀全身,整个人如是在身上包裹了一层闪亮的银光绸缎,外面还照着一层血光轻纱! 以一敌二,依旧把翟家父子杀得狼狈不堪。可事实上,林教头却已经手下留情:“洛阳口音,翟姓将军,非不是龙门翟氏?” 翟进无颜应答,翟明却如获至宝,张口回到:“正是龙门翟进翟明。俺们父子与教头悉属同乡,小子早年更曾面见过回乡探亲的林老提辖尊颜,万望教头高抬贵手。” 林冲手中蛇矛有了一丝停顿,龙门翟氏可不只是一个宦官之家,那是真正的地方豪族。尤其是当今的家主翟兴,少以勇闻,只若是放大加强的晁天王,且家族中屡出官宦,威望高隆,于河洛地区根基深厚之极。 更重要的是,这翟家风评还甚佳。以梁山泊的条例,顶多只能是轻轻惩处。毕竟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这翟家那般多的族人,总有几个污秽不堪的。 林冲眼睛里精光闪过,这是他们的老乡啊。日后梁山泊若真有逐鹿天下的一日,这等豪杰便是陆谦真正的根基。 断刃、残肢,伴随着一路的弥天血光。翟进父子狼狈而逃,宋军骑兵颓势尽显。 林冲再振作精神,带领百骑,将显露出颓势的宋军骑兵搅成了一团散沙。如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一般来回飞驰,冲进去又冲出来。每一次都冲出一条血窟窿。 宋军骑兵大乱之下很快就支撑不住,数百骑兵簇拥着翟家父子向西溃散。 而此时的步军战阵,鲁智深已经打破了官军的前军,引着二三百甲士,直冲中军大旗去了。 这王文德与梅展麾下的步军,比之梁山甲士的差距,远比骑兵来的更悬殊。虽然梁山军甲士只有七千,对面的官军却有一万八,可是厮杀尚不足半个时辰,便将王梅二人麾下的敢战之士打杀个七七八八。 前文已经说了,步军厮杀,除弓弩攒射外,便就是甲士列阵,长枪刀斧的捅刺劈砍,铁鞭骨朵手锤的带血挥砸。 当弓弩箭矢如密集的雨点般撞在一面面团牌上,撞在一具具甲衣上,或轻松或困难的破开牛皮和木板,破开闪着寒光的铁片与牛皮。 彼此前排的士卒就会如同被大风吹过的草丛,齐刷刷的倒下上百名甲兵,甚至更多。 两边都在相互伤害,谁顶不住了,谁便先败了。 而对比官军的软弓,梁山泊的强弓重箭更叫官军们无法抵挡,鲜血从他们身体上冒出,同时响起无数的惨叫声。而当整个前列的甲兵乱成一团,完整的团牌防线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时候,这就是梁山军最佳的进攻时间。 梅展一身狼狈的从乱军中杀出,飞溅的血雾洒在他的脸上,梅展却不及去擦拭,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身后乱糟糟的战场,想不明白平日里龙精虎猛的士卒,怎么在战场上被梁山贼寇杀得连脚跟都站立不稳?更想不出梁山泊一窝贼寇,真就被训练的个个悍不畏死。 就算是西北战场上,他都少见到拿着身边战死的同伴作盾牌,将同伴的尸体推到对面的刀枪尖上,然后趁机抢身往里挤,抡起铁锤来四处乱砸的疯狂。 梁山军中军鼓点越来越紧,可是前列的甲兵依旧如训练时一样,下意识的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与周边的战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身强体壮、士气高昂是梁山步军挡者披靡的两大重点,但长短兵器,进攻与防御的娴熟配合,也是他们一次次战胜对手的法宝。 连续三声尖锐的铜哨声响起,却是有一部宋军彻底崩溃,一个营的梁山军甲士向着那里猛扑。作战么,可不就要痛打落水狗,如此才最畅快。 三声哨声响后,鼓声一紧,追击的一营甲士已经开始大步向前,跳动的甲叶映着头顶的阳光,闪动着无数耀眼的光点。 一部分官军紧急支援来,在军官的嚎叫声中,大刀长枪纷纷放平,往梁山军撞来。 阵列变成了锯齿一般的形状。王文德一点点的将手中的预备兵投入到战场上,以维持住那已经扭曲的防线。 “儿郎们,跟我冲啊。” 当骑兵部队发来击溃对方马军的消息后,杨志挥动旗号,一支足足有三个营组成的突击方阵,拐过一个弧线,从战场侧翼向着宋军的左翼杀奔去…… 宋军的骑兵溃败了,再也不用担忧营伍在运动时候被对手的骑兵突击了。如此,就也到了彻底解决宋军步甲的时候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陆虞候君临天下,众兄弟似锦前程 身披重甲,操着长牌,浑身只配腰刀短剑的重盾兵列在最前;其后三列是一样披挂重甲,头戴厚厚铁兜鍪,连面孔都被铁面遮盖的长抢手、大刀兵,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捅刺,就是劈砍。再之后是两列操着刀牌斧盾,腰间挂着铁鞭、骨朵和弓箭的短兵甲士,他们的任务是在敌人撞破防线,持短兵杀进长矛大刀中时,冲杀上前;或是在己方长矛大刀与敌互搏时候,瞅准机会,冲撞进去,打乱敌军防线。可以说他们与重甲长兵士卒是生死相托,休戚与共的关系,绝对不存在谁辅助谁!再之后就是四排弓弩兵,他们一样携带着趁手武器,可在阵战之时,他们更多地就是放箭。 这就是梁山军的步军阵列。 没有戚继光鸳鸯阵那般花俏,有的只是强硬与铁血,就仿佛是一块海边屹立的礁石,又坚又硬。任凭你海水一次次拍击与一年年侵蚀,我自岿然不动。 若有人在高处俯瞰这儿情景,就会觉得着两边的步军方阵就是两块动起的坚冰,彼此狠狠地撞击,一次次的撞在一起,那挥洒的冰屑,那迸溅的碎冰,就是彼此战争损失的将士。而伴随着冰屑与碎冰的争夺,冰块就会不停的减少,直到一方碎裂开。 那碎裂开的冰块就好比现下的官军,有的人掉头就逃,有的人还依旧指挥将士死磕。只是王文德与梅展能够驱动的士兵是越来越少了。看着梁山军坚固钢铁的阵列,那就是一堵不断碾压来的墙壁,叫宋军上下看不到胜利的希望,看不到任何撼动对方的可能。 宋军崩溃了,光是这么冲上去送死都能受得了?厮杀不稀罕,哪怕同归于尽都是好的,可这样送死又有谁愿意?即便身后有督战队也不顶毛用。他不让路,就杀他娘的。 退缩变成了后退,后退变成了逃跑,逃跑再迅速演变成全军的溃散。当上万士卒向后转进的时候,督战队就是笑话。然后王文德与梅展也逃了…… 当陆谦引着两千骑兵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地的战俘,而再打听各将行踪,那豹子头竟然再次引着麾下马军追击去了。 “这豹子头是要变成怒狮么?”陆谦都惊着了。罕见到情绪外漏的林冲,这回厮杀竟然如此的积极,积极地便是叫他看了都觉得劳累了。 “速跟我走——” 把手一招,两千骑兵气还没平息,就再次向着林冲追击的方向赶去。 从和蔡镇奔到徐京处,再经历了现下一战,任梁山人马健壮,也到了强弩之末。向西追击去,不撞倒官军援军也罢,若是撞到了,那便糟糕之极。 但事实上,林冲急追不舍,那不撞倒的可能极小,撞到的可能是极大。王梅二人身后还有高俅点起的三万京师禁军呢。去除掉三千护卫亲随,那还剩下两万七千人呢。 而任是丘岳、周昂与酆美、毕胜四将,都不是那怯战之人。陆谦想到那不秒处,是急忙引骑兵追去。 而此时的豹子头,也确确是遭遇到了一大危机。 丘岳四将得到王文德、梅展的求救后,急忙就催促兵力赶来,先就叫周昂与酆美引着一千余骑兵,前往探听消息。与那最先溃败的翟家父子正好撞头,随后就又碰到了王文德与梅展二将,自然也就见到了急追不舍的林冲。 林冲抹了一把胡须,上面沾满了尘土和血渍,铠甲上也满是血污。一路冲杀到现在,休说肉体的疲劳,便是他最最振奋的精神,面容上也显露出了一抹疲惫。且非但是他,他带引的七八百骑,现下都是如此模样。真就到了强弩之末了。 不过林冲他们却也不惊慌失措,强弩之末又如何?官军会不知晓他们背后有靠山么?数万大军就近在咫尺,真斗起来,梁山泊援军赶来,他们自己都跑不掉。 可惜林冲他还是小瞧了周昂、酆美,看着蜂拥而来的官军骑兵,林冲引着队伍掉头就跑。 如此却是叫官军骑兵更加得意。 周昂、酆美并未得意忘形,始终警惕着梁山泊援军。两军说来都是疲惫之师,林冲是久战兵疲马倦,官军一路急赶而来,也是人倦马乏。但要说损耗,重要比林冲不好上些许。那两刻钟不到,林冲就只无奈的调转马头,与身后追兵绞杀做一团。 但是说援军就有援军。官军得意了一盏茶功夫还不到,周昂就听人惊呼道:“东边,东边来了贼兵!” 周昂还能怎么办?只得大喊一声道:“走,咱们走!” 看对面升腾的马蹄,那骑兵就非是个小数目。事实上就是豹子头此刻都被东面急速驰援来的那一路黄龙给吓住了。 这要有多少战马啊?两千骑是绝对不可能的,至少要有五千骑。错不是他对东面的军情了如指掌,梁山泊断无被‘第三者’捡便宜这么一说,他都也要打马窜逃了。 待到陆谦打马奔到,林冲恍然,原来是他着人在马后拖了树枝,无怪乎声势这般浩大。 官军骑兵胆气已丧,陆谦自率骑长驱直入,杀的官军骑兵四分五裂。待到周昂、酆美与彼大队人马遭遇,清点兵马,千多骑兵已经只剩六百余。 这般王梅两部残兵亦与京师禁军汇合,那马军虽然丢了数百,但兵力还是大有增长,近乎有三万人马。如此时候,这支西路军剩下的最后火种,距离广济军还有六七里,距离和蔡镇也五十里。只是这支兵马倒也走运,探明敌情时候,正距离那四通镇不远。 这四通镇乃属广济、濮州和济州三州府交界之处,交通四通发达,故名四通镇。 虽然与和蔡镇没得相比,却也是一方大镇,周遭立有两丈围墙,现下变成了官军屯驻的中心。 丘岳、毕胜怯于周昂所言的贼军有数千骑,不敢出兵赶杀来,便是撤军东去都不敢。如此是静坐着看到,外头梁山泊人马稍后不断地汇聚来。 陆谦此刻看着天时,太阳已不见了,灰蒙蒙一层薄纱笼罩天空。如此一个白昼已经过去。试想刚才的光景,亦是前日任城城下情形般。适才他叫方杰前去邀战,官军无人应答,那一幕直入当日在任城下袁朗叫阵。 只是眼下的陆谦背后有数万大军呼应,那是真正的实力雄浑。可袁朗身后却是空空如野,就不知道现下那赤面虎与火眼狻猊又如何了。可万万不要被杨温、项元镇识破了去。 现下西路军已经被打消了主力,五节度使都尽丢了兵马,死了一个,一双被俘,一双就躲在眼前镇子里。没了这五万军马,剩余的这些京师禁军,难堪大军一击。 可以说这朝廷的西路军,就此便完蛋了。 而西路军乃是东京此次征讨梁山泊的主力军,再算上任城的两位,十节度路除了北面的张开,还有好运气脱劫的王焕与李从吉,已经扑街了七个,“这次大战,我梁山泊胜券在握也。” 如此大军也将不日回转山寨,袁朗、邓飞那里也当安妥,如此一战才是完美啊。陆谦着实担忧任城外的情形。 当晚中军大帐,陆谦、林冲、鲁智深、杨志、秦明、刘唐、李逵、索超等领军人物悉数到齐。 林冲第一个提起此事,“此番大战我梁山泊得胜,大头领当趁机席卷齐鲁,攻夺州府,以壮声势。那东京固然实力雄浑,远胜过我山寨,可此番折损这般多军力,却也短期内再难调集大军了。兼之淮西王庆造反,那江南方腊亦将举事,届时天下大乱,尽是用兵之地。我山寨只需把握住时机分寸,退让出些许州府郡县,自请为藩镇,叫那东京城内君臣虽恨我入骨,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示以重恩厚赏,安抚我心。我梁山泊亦能具一地而观天下风云变幻。” “天下苦蔡京苛政久矣。那摩尼教本就在江南根基深厚,现又得大头领传授真纲,一遭起事,必不能叫宋室小觑。如此天下风云板荡,正是英雄拔剑而起之时。大头领如何不能提剑斩龙,削平天下草莽,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以大头领之爱民如子,以大头领之恩义厚德,教化天下黎民长生,岂不胜那赵家天子百倍?届时天下太平,国富民丰,大头领自可提雄兵而北收燕云,西覆党项。全华夏旧土,立万世之功勋……” 鲁智深、秦明、刘唐、李逵、索超五人尽数傻了眼,这五人或是粗俗,或是鲁莽,或是信物旁焉,心如赤子,那是真的不曾想这般久远。 倒是杨志不如此。这人心胸中那股要光照门楣的劲头,便是上了梁山泊,也不曾熄灭。林冲虽然未与他有所通气,但在林冲言语时候,杨志那一双眼睛却是越来越来。 豹子头话语刚罢,他就拍腿叫好:“林教头所言甚是。据一地而观天下之变,强军爱民,整军备武,胶东即可为大头领的帝王之基也。那东南之民,苦剥削久矣!摩尼教若能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数日间,万众可集。恐一两月时日,江南列郡便可一鼓下也。朝廷即便得报,亦未能决策发兵,计其迁延集议,怕就须月余光景;调习兵食,非半年不可,如此摩尼教早已大定江左之地也。虽非可高枕无忧,却也巩固疆土,非官军片刻就能荡平。 而朝廷军国经费多出于东南;摩尼教既据有江表,王庆又乱荆湖淮西,宋室要平荡天下,遂必将酷取于中原。中原不堪,亦必生内变。届时哥哥引大军再行那雷霆一击,宋室腹背受敌,纵有诸葛为之谋,也不能全活。届时哥哥据江北,摩尼教据江南,却不知王庆能否占据西川蜀地,但天下大势自古在北不再难,大头领秩序轻徭薄赋,以宽民力,民心岂能不附?如昔日曹魏之盛,四方孰不敛衽来朝?十年之间,当混一天下矣。” “这般光景,大头领自是九五至尊,君临天下。我等山寨兄弟,亦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有个似锦前程。岂不是尽数相得?” 第三百章 直娘贼,败的恁窝囊!【求订阅】 陆谦脸色涨的通红,他没有想到林冲、杨志竟是如此想的,还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他还以为这层薄纸还要日后由他来捅破的呢?而且林杨二人如此的有‘大局观’。 幸福来得太突然,而那秦明、索超、刘唐、李逵几个明显有些懵愣。 陆谦沉下心来,他不能做一个‘久蓄异志’的心机深沉之辈,他要表现的震惊,要表现的毫无如此想法。就像中国历史上有个说法叫‘劝进’,事实证明,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的人不仅仅是女人,男人也是如此。只是他本人演技还不到家,最后也只能表现的如同懵逼。 但凡事儿都要有度,被震惊很正常,可要是被‘赶鸭子上架’,那就是丢人了。陆谦的懵逼慢慢变成了沉思,军帐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是李逵这种没心没肺的浑人,都闭上了嘴巴,静静地等待他的决定。 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陆谦脸上炙热的潮红不曾褪去,神色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表情舞台,集忐忑、紧张、恐惧、亢奋与野望,种种复杂的神情都混而为一,最终变成了一股坚定。 是的坚定,这个过程,这个表情,对于现下的他而言,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在林冲、杨志众人的眼中,那却自然而然的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定了决心。 “教头与制使说的好有道理,一旦淮西、江南兵势暴起,天下确是有板荡之危。宋室为了据保江山社稷,与我等苟合暂做安抚,好施力于江南、淮西,乃属必然。”陆谦在“坚定光环”之外,慢慢的又透漏出一层“老谋深算”光环。 “大军动身,数月中靡费钱粮数百万贯,悉属平常。而今江南淮西有乱,齐鲁又有我梁山泊,所能榨取者,只中原、河北。而今日官场又污黑漆暗,吏治腐败透顶,朝廷加一文,路中经略便能加两文,州府太守便可增至三文,落到百姓头上便会是四文、五文,乃至更多。如此天下大乱就近在眼前。”就便如明末的时候,或是民国的时候,可不都是如此。 中央加一文,落到黎民百姓身上便是加五文、十文,而如此做的后果,只能是反将本来安分守己的黎民赤子迫的走投无路,最终只得揭竿而起。 林冲杨志的如此分析,除了李逵这浑人搞不明白其中奥妙,便是刘唐都听得明白。而也正是听得明白才能懂得其中的莫大可能,赤发鬼现下里都变成了赤面鬼了。现下陆谦却是把话说的更明白直了,就是那黑旋风都听明白了。 “摩尼教于江南经营日久,且江南百姓苦花石之祸久矣,一遭乱起,不说聚兵百万,十万数十万却是可能。如此可非是三两月便可平定。朝廷靡费钱粮日巨,天下动荡便就日深……” “我梁山泊成就大事伟业之可能,便也就更多几分。”陆谦不纯粹的是在表演,他的眼角抽动着,这也是他内心感情的真实反映。 穿越两年了,在绿林江湖中打滚翻腾,现下他终于有资格‘观天下’了。 “那一日尚且久远些,我等还当瞩目时下,且行且看。如真有那一日,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天下至尊之位,也非是只姓赵的可以坐一坐的。” “我陆谦是何为人,众兄弟都清楚,如有那一日,兄弟们功爵名禄,尽都相得,无敢相负。”不过眼下各位还是暂且偃旗息鼓。这种思想若是摩尼教人知道了,必然会有警惕的。事实上那高玉头顶的气柱已经是淡红色了,陆谦都看在眼中的。 是以,这次的聚会只是一场寻常的军议,休说是军中的摩尼教之人无有察觉,便是军中其他头领也尽数不知情。李逵这天夜里都嘴巴张的大大的,高兴地合不拢嘴。他现下家中只有一个老娘,他那哥哥与他终究尿不到一个壶里,来到梁山泊直言是进了贼窝,当即就要拔腿走。事实上那李达,也有一把子气力,待在山寨里即便不愿意厮杀,也到处是职位安排他。但李达一心要走,陆谦只能奉送去纹银百两,算是扣取的李逵薪俸,叫那李达自便离去。现下里只知道这人去了应天府。 黑旋风面上半点不显,可是人都知道,他对此事是耿耿于怀的。他大哥与他分道扬镳,那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匪是寇。可要是有一天,他摇身一变从贼匪草寇变成了开国功臣,变成将军,黑旋风和他哥哥又会怎样呢?只要一想到他哥哥那时的表情,李逵美的那嘴巴就都合不拢了。 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漆黑的夜空里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一颗颗星星像亮晶晶的宝石缀满夜空。弯月倒映在不远处的广济河里,奔腾了一天的河水在月光清辉下,显得格外的安宁。 时迁引着几个手下悄悄的向着四通镇摸去。 次日清晨,万籁俱寂,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东边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一丝儿像是浸了血的红渲染其中。 乳白色的轻雾弥漫整个战场,笼罩着整片沃野,也笼罩着四通镇。一夜之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四通镇! 一栋栋房屋被拆毁,砖瓦木料全部用在加固防御上。期间少不了杀戮,谁能看着自己的房屋被拆毁而无动于衷呢? 冷冷的风能吹散了鲜血的味道,却无法带走四通镇现下的满目苍夷。 丘岳等六将一夜都没有谁,唯恐梁山军夜里偷袭,宋军士气都要低落到极点了。他们是真怕夜里梁山军一阵鼓噪,就叫三万官军不战自溃了。 却不知道,厮杀奔走了一日夜的梁山军也疲惫至极。否则陆谦见鬼了,才会放着他们不下手。 天色发白,外围简陋的营垒里的官军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赫然耸立的木柱。昨天夜里时候,他们可是能肯定的,这支木柱绝对不存在。而现在它就竖立在他们面前,而且上头好吊着一个人。 朦胧的光线叫他们还认不出对面那被吊起的人是谁,但对方那一身大红官袍,叫丘岳等六人一个个脸色都发僵一样难看。 大军里身着大红官袍的人只有高俅一个啊。 陆谦能够看到,宋军本来就不高的士气,现是更低落了。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着一夜间大变了模样的四通镇,晨曦下,四通镇被薄薄的晨雾给包裹着。外面,梁山泊的旗帜迎风招展,薄薄的白雾遮掩不了那一片殷红,就像暮春时间夜里的微寒浇灭不了梁山军此刻蓬勃向上的军心斗志。 “对面的官兵都听着,你们已被三面包围。速速放下兵甲,缴械投降,还可饶尔等性命。否则兵戈一起,龆龀不留。” “你们外无援军,内无坚城,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高球已经授首,荆忠已亦毙命,韩存保、徐京皆被擒拿,王文德、梅展狼狈逃至尔等军中,你辈在外,已无一支援军。顽固抵抗,十死无生。尔等皆愿为赵官家送死乎?” 陆谦眼睛看着宋军方向,眼下的所谓京师禁军精锐,已经绝大部分都成了被吓破胆子的懦夫。或许丘岳他们正在全力弹压军中,但兵败如山倒,士气一毁,神也难救。 自从他着人喊话之始,那宋军仅有的些的士气,便就如阳光下的白雪,飞快的消融去。 “击鼓。”马鞭向着四通镇一指,陆谦淡然的说道。 战鼓被急促的敲打着,震耳欲聋。号角声也跟着响起,接着一队队兵甲鲜亮的梁山军将士列阵而出。阳光的照射下,一尊尊披挂着铁甲的士兵,炙热的杀气直指对面。 宋军大营内响起了惊呼声,这样的呼喝又很快传遍全营,丘岳等人赶忙下令弹压,刀枪杀人自然会引来人的反抗,于是一场不是营啸的营啸出现了。王文德与梅展目瞪口呆,他们虽是带着亲信竭力维护属下士卒的秩序,但如何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胡乱杀人呢? 你是能掌握着全盘么?这个时候杀人,那是把人往对面去逼。 梁山军还一箭未发,对面宋军大营中已经一片混乱。毕竟他们的主体是东京来的禁军,虽非流寇土匪,却也一样未有什么章程,更少有什么训练。这般时候,往昔老赵家的高级马仔们造下的孽,就要他们自己来偿了。这场营啸来得虽是巧合,却也是某种必然。 忽如其来的战争,急转直下的战局,主力大军的被消灭,统帅的阵亡……,即便丘岳、周昂他们一次次说那吊着的尸体绝不是高太尉,而是假的,也没有叫他们的士气有一丝儿的提升,相反还下降的更快,叫更多地人认为那就是高太尉。 谁叫他们的信用额度早已经透支了呢? 如果没有梁山军的追击,这支军队许还能退回东京城去。可现在被陆谦大军一围,一通战鼓,上万甲士威武威吓,三万大军就自己丢盔弃甲,一轰而散的逃了。 没有人主动的去归降,一个个都向着西方逃去。 转眼之间,整个营寨就乱成了一锅沸粥。那防御措施严重不足的营寨叫官军乱兵窜逃的更嗨,只是眼睛眨了几下而已,局势便不可收拾。 丘岳、周昂也好,酆美、毕胜也罢,亦或是王文德与梅展,他们都知道,自己挽回不了这样规模的混乱,唯有先撤下休整,再收拢溃兵,才是解决目前危机之道。 “这这……,直娘贼,败的恁窝囊!”酆美破口大骂。一边愤愤骂着,一边上了马,引着亲兵就向西去,这时,他听到了尖锐刺耳的铜哨之声。 酆美回头西看去,梁山军这时候不趁机追杀,陆谦脑壳便要进水泡了。再看到亲卫中很有几个泼才在伸头向西打望,登时大骂道:“怪贼奴才,不与我走,要与那梁山贼做俘不曾?” 第三百零一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求订阅】 陆谦坐在马背上,少有的手头无有持刀。眼前的官军不堪一击,实是叫他提不起兴趣去虐菜。 别看西路被放开了口子,但是官军真的能跑出去么?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总结过了:围三缺一,虚留生路。什么叫‘虚’啊? 对比西路军最后这点人的命运,他现在更关心清河,以及任城。 西北路刘珍部的战力一般,纵然有关胜、唐斌等人,也不能否定那是一支屡败之军。在朝廷的征讨大军到来前,他们连攻取独龙岗的力量都没有。如今虽多了王焕与李从吉,却也不可能打西路真正威胁到梁山泊来。后者还有徐宁引兵驻守,还有数千预备兵在,更不要说阮小七、张顺已经引着一部分水师回到了梁山。 陆谦想到那儿,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就此放过王焕与李从吉,还有那北路的张开。十节度已经扑街了七个,他们仨岂能独存?如此就不完美了。 倒是那任城城外的赤面虎袁朗与火眼狻猊邓飞,是叫陆谦真的担忧。杨温、项元镇于石沟镇败得是很惨,但手下依旧有四五千军,想要重创袁朗邓飞部,甚至是彻底的吃掉他们,都非不可能。 “报大头领,一丈青扈头领捉得了梅展……” 此时,一个喜讯传来。这追杀刚刚开始,便有一收获也。陆谦听了好不欢喜,也自觉的这一丈青真的运气不错。要知道,先前徐京那一着,她引兵走岔道,却错有错着,拦截了一波败兵,捉拿了上千俘虏不说,内中更捉到了那闻焕章。 徐京在危难之际,严令两个心腹指挥使带着闻焕章走脱,却被扈三娘拿了个正着。 报到陆谦处,他对闻焕章这名字并不以为然,因为没印象。可随后审讯所得,却叫他对闻焕章上了心,宿元景的同窗,科考进士出身,这可是了不得。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一提醒,他也隐隐记得原著上似乎有这么个人物。具体事迹早就忘得干净,只留一个大体印象——隐士一般的人物,智谋很是不差。 但是现在么,他与陆谦眼中那便属于,一样是可团结之人。老赵家不给他官做,陆谦能给啊。他的心神是全放在这些事上,对于眼前的围捕战,半点不记挂于心。 两匹劣马各拉着一辆囚车缓缓驶入了和蔡镇,周遭上百步骑跟随,囚车内各押着一老将,显然这两个乃是重要人物。而如此大年纪又这般重要,这二人也必定是徐京和韩存保了。 囚车径直驶到和蔡镇的巡检司,两个大人物下的囚车,旋即就被赶入了一间四周尽是看守的房间里。梁山军没有为他们带手镣脚镣,更不会叫他们吃的都没有,一个个饿的说话的力气都无。 两人被带到这里时候,那房间中已经有一人等候,还置着一桌席面,等候着他俩呢。 “闻先生,老夫是又连累着你了。”徐京看到那人时,满脸的苦涩。闻焕章果然没能逃脱掉。 韩存保脸上也露出苦涩的笑来。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啊。 徐京将闻焕章拉进来,那是为了闻焕章考虑。想要拉闻焕章一把,不愿看着满腹经纶的闻焕章一支沉沦于野。可事实就是这般叫人哭笑不得,本意是拉闻焕章一把的徐京,却似乎拉着闻焕章一起掉进了一口深邃的大坑中。 徐京都是节度使一级的人物了,他还有可能被判朝廷,再度投身绿林吗?这不可能。所以,闻焕章前途也自然堪忧。 闻焕章倒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就怪罪徐京,否则他们也不会结下这般长久的友谊。 那恩情与友谊可是不同的。恩情是恩情,友谊是友谊。别的不说,就是描述他们的汉字都是不一样的不是? “造化弄人也。谁能想得到二十万大军讨伐一窝贼寇,竟会落得今日般局面?”闻焕章的涵养还是不错的。时到现下,他在被扈三娘抓到时候的狼狈已全然不见了,而人被送到和蔡镇里,沿途路上受到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这就说明他的生命短期内还有保障,这也就叫他安心了。 “二位,既来之则安之。且不去想那糟心之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吃喝了罢。”这闻焕章表现的反倒比两个老臣武将,更是洒脱。 如此直到梅展、毕胜两个被送来,丘岳、周昂的死讯传来,六人中只酆美与王文德逃脱一劫。当然,那翟进翟明父子也一样逃脱了性命。 这却是陆谦亲自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一马。龙门翟氏,虽也是名门望族,其下难免要隐藏一二龌龊不堪之事,但整体上,人翟家的家门作风还是甚好的。 照梁山泊的标准,只会是接受小惩,根本无有灭族毁门之忧。 陆谦杀的是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可不是要杀尽天下的豪门大户,杀尽天下的地主豪强。虽然天下地主大户的发家史中总是渗透着无数佃户、贫民的血泪,但陆谦只看当代/现在,不看过往。不然整个天下的豪门大户就都要被杀个遍了。 这翟氏乃是一个西京洛阳区域的坐地虎,龙门豪族,是西京本地派的支柱之一。家主翟兴更是一个晁盖式的人物,只是对比出身平凡的晁天王,翟家乃世家望族也,那在黑白两道上的影响力都非同一般,是一声令下就能拉起一支队伍的主儿。陆谦当初在河南府任职时候,也与翟家打过两次交道,那经过可以去看水浒原著上刘唐露面时候晁盖与雷横的交易。只是当日的陆谦远没有雷横在晁盖面前那般大的面子。 但这并非他放了翟进的理由。 翟兴能拉起的队伍再大,能跟老赵家比吗?陆谦更看重的是翟家的风评。这是河洛地区豪强大户中标杆式的家族,如果有可能收为己用,岂不比死磕要强? 这翟进就是翟兴的同胞兄弟,杀了翟进就是与翟兴决裂,死磕去就未免可惜了。 要知道他这具身子的籍贯也是河洛,那翟家与他是老乡,日后如能有些更具奥妙的事儿发生,翟家还能是陆谦的一大臂膀呢。 这样的家族,弃之可惜。所以,林冲选择了高抬贵手,陆谦也决定放了他们一马。 翟进翟明父子逃脱生天,此刻也在谈论梁山泊与陆谦。当初陆谦杀高坎亡命江湖一事,便就在西京宣传的沸沸扬扬,待到林冲事发,整个河洛地区高俅便在舆论声中被贬到了泥土里了。相应的林冲与陆谦,尤其是陆谦,那就是真正的声名远扬,且还都是英名。 但是如此声名在世家子弟官宦之族眼中是半点价值都没有的,当初翟家便是此类人,却哪里想到陆谦能这般掀卷起狂风巨浪。 “父亲,此番战后,朝廷天兵大败,必将威仪大失,梁山泊之威则叫天下人侧目。高俅前后督导二十万大军,废了国家多少钱粮,陷害了许多兵船,折了多少精干军马,却落得如此模样,叫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 “堂堂朝廷殿帅府都太尉,竟于战阵之上死于贼寇之手,大辱君命,岂不为天下僇笑!” 翟进瞄了一眼儿子不做言语,翟明压低声音道:“父亲,此遭官军讨贼大败,朝廷损失惨重,钱粮上且不去说,只说精兵折损,天下除去西军外,便再无可用之兵丁。可西北去年方才开战,如何能抽调大军来?而陆谦智谋非凡,梁山泊必会借此机会,大肆攻略州府,朝廷无法招架,也定会叫地方上兴办团练。我家距离齐鲁故是远了些,然大伯德高望重,一声令下,拉起几千人来也是等闲。只需请几家故旧吹嘘一二,朝廷自然不会不看重。一道旨意便也调去了齐鲁。若是我们与那梁山泊暗作沟通,叫那梁山泊让出一两功劳于我家……” 翟进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大逆不道之言而愤怒,他可不是宗泽、张叔夜那般的士大夫,赵氏的天下社稷在他心中的份量可没有家族前程来的重要。他心中并不以为暗通逆匪是多么大的过错,只要翟家能得到好处,这般交易便能做得。 那林家可是河洛传承百年的大族,林冲是与其家族分道扬镳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里头有的是与林冲沾亲带故之人。也就是陆家是真正的寒门小户。 而至于如此做,会不会叫赵宋社稷有危,翟进才不这般响呢,亦不觉得梁山泊有真正颠覆赵氏江山的可能。翟进可不知道江南之地也火药堆样儿,一点即燃,一燃就爆。甚至都不知道淮西王庆这支队伍。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地方豪族的眼光眼界,他们很少会有人站在全国的局面上看问题的。而更多的是只谋眼前之利,只谋一地之利。便是地方官都是这般。 不说别人,就说郓城县的县令时文彬。这人于官僚中也算的一能力,可眼界终究狭窄。彼辈率先听闻了石沟镇官军大败的消息,却自以为高俅主力还在,大势无碍,是坚持要算计托塔天王。 此乃是程万里按照上头蔡京着人传下的钧旨,要剪除地方上与梁山泊一切有勾结之人。这晁盖便是时文彬于郓城境内划定的第一暗通梁山之人。 而于时文彬言,这内中却亦隐藏着自己的小算盘。比如那雪盐、砂糖之妙,就像是一块无比香甜的诱饵,引得时文彬都‘利令智昏’了。 石沟镇官军大败,叫宋江第一个心生不妙,对时文彬进言,要谨慎为上,小心为妙。却惹得时文彬勃然大怒:“高太尉督掌五路大军,二十万兵勇,齐头并进,进讨梁山,现今不过败了一路,岂便有王师败亡之忧?尔言下之意殊为可笑。” 训斥的宋江一头汗水。 “宋公明。你想你前程远大时,就须听本官的话。且去差一个善舌辩的人,先就去告知晁盖,只说朝廷大兵讨伐梁山,上官加了剿响。叫他上县衙说话。” 宋江听了这话,大吃一惊,但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躬身道:“相公要捕捉晁盖简单,可其东溪村中却有近千练勇,内中多有晁盖心腹。听闻晁盖被捉拿,必然生事,恁地时,他县风平浪静,郓城却鸡犬不宁,相公亦要吃惩。宋江以为,诱捕晁盖为一,箭簇其羽翼为二……” 时文彬脸色大悦,道:“宋押司真忠良也。此事一遭着你去办。那等暗通梁山的刁民,务必要斩草除根。”如此如此一番。 第三百零二章 晁保正毁家纾难,宋公明忠义两难 宋江面色上半点不留痕迹的走出县衙,不曾去阎婆惜处歇息,而是拐到了他于县城的宅院里,那铁扇子宋清、石勇和燕顺之流,皆在此住处,宋江便就放下伪装来,露出一副愁眉苦脸。 宋清等人见了忙问因由,宋江把话道来,做结道:“石相公好不贪心,非但要剿灭了晁天王,夺取一大功劳;更要索得那雪盐砂糖的方子,赚得一笔财富。枉我还以为他是一清官,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宋江交往广达,一双眼睛见识过不知道多少人物,自诩看人甚是清明,却不料在时文彬身上栽了个跟头。 “这石沟镇的官军刚刚被梁山泊杀了个大败,石相公真的还要对晁天王下手?”石勇是一百个不理解了。旁边的锦毛虎眼睛里也满满的迷茫,这进士老爷的大脑回路就是跟他这山贼不一样。 宋清是这个小团体里真正的智囊,看的最是清晰:“这位知县老爷就这般小觑梁山泊?” 为什么还要对晁盖下手,无疑就是时文彬坚信朝廷一定会得胜。而他先下手为强,把功劳、配方拿到手,那就是大赢家了。 “兄弟所言正是啊。”宋江也看明白了。可偏偏这就是他宋公明最最无法确定的一件事。石沟镇三万官军精锐败得太干净利索了。叫宋三郎本来都坚定的心也给打的动摇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他宋江做事,从来都是面面俱到,而半点不会把事儿做绝的。这诱捕晁盖,再将东溪村上下斩尽杀绝,那便是绝后路的事儿,是万万不能干的。传扬到江湖上,他宋公明半生的声名尽毁,还遗患无穷。这可比为时文彬立下功劳来要重要的多了! “只是,这直白的拒绝,也不是上策。” 此时宋公明最需要的是一个能两全其美的法子,一不能害到晁盖;二不能叫时文彬生疑。 “要如此却也简单。晁天王既然露出了马脚,那便顺水推舟,叫晁天王下定决心,奔梁山泊入伙了事。如此事情自不了了之。” 宋清瞧着手中的扇子,脸上浮现出一抹韵味。那东溪村有上千人马,因为晁盖与梁山泊的机缘深厚,彼处虽然不见有多少铁甲,却很是有一批纸甲、披甲,配上军用弓弩,那武力值冠盖郓城。“只要晁天王竖起反旗,时文彬惧怕天王武力,断不敢过分逼迫,兄长所面难题,亦迎刃而解。” 于是石勇在宋清抵达东溪村前,先一步见到了晁盖;而晁盖在宋清抵到东溪村前,先一步挑起了梁山泊的旗号。 铁扇子是‘骇然失色’,与同行的五七个衙门随从,拨转马头,便就向着县城狂奔不止。 之后县令时文彬就得报消息,自然是勃然大怒,却也真不敢派出手下兵勇讨伐晁盖。反而叫宋江急提城西乡勇进驻县城。稍后又一封急报快马送交到东阿县马政军下。 后者见了大喜。那梁山泊败讯未传来,便就不是他这小身板可以招惹的。反倒是晁盖这等不知死活的地方豪强,最得他的欢喜。这样既可以立下功劳,还能捞取实惠,更能叫上封看到他马政也是在‘运动中’的。 而东溪村此处,晁盖虽然仓促中叫人挑起了梁山泊旗号,实质上却半点准备没有。此刻的东溪村正一团浆糊呢。那晁盖固然因为石勇传来的消息大发脾气,但整个东溪村人也因为他叫人挑起的梁山泊旗号而胆颤心惊。 不是人人都想奔梁山的。很多人就是一边享受着庇护,另一边却有没有为了这‘庇护’而流血牺牲的精神。 谁都知道,朝廷大军正在征讨梁山泊。你晁盖这时候挑起梁山旗号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是以,晁盖小集团的内部,果断分裂了。 主要是东溪村人,那些江湖汉子倒是个个都愿跟随晁盖。倒是晁盖当初闯荡江湖时候的基本盘闹出幺蛾子了。 “哥哥,不须再商议,我等耽搁不得。那不愿上山的便都舍了去,只带心腹兄弟。”智多星此刻脸上还能维持着一抹从容。却是因为他早就想着有朝一日会上梁山。他可是书生出身,多多少少知道老赵家官府的尿性。那官军每一次剿灭义军,不把周遭乡邻杀得七七八八,将当地民生搅合的凋零落弊啊。 他与晁盖有密切瓜葛,而晁盖与梁山泊已是一条船上人物,官军若是剿灭了梁山泊,就必然不会放过晁盖,他吴用也就只有跟随着挨刀的命。除非他愿意就此隐姓埋名,亡命他乡。 现下的智多星那便是连跳槽都寻不到路径。是的,宋江是明明白白的便站在那儿,可原著上生辰纲之前,吴用与宋江根本无甚联系,只是听闻声名。现下陆谦的出现改变了‘历史’,但吴用与宋江依旧没甚联系,如此这智多星便也谈不上跳槽换老板了。 一门心思为晁盖打算的吴用,在现下时候提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建议——那就是走,立刻就走,不愿意上山的就随他们去。 公孙胜也连连点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那东路的官军人马就在东阿,距离东溪村,可近在咫尺。反正是用脚趾头想都能知晓,时文彬一计不成,绝对会叫人禀报马政,引大军前来绞杀。虽然东路军是被梁山泊吓的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孬兵,可人数放在哪呢,压也能把东溪村给压平。 孙安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却心中早有决定,便是上万官军杀来了,也定要护着晁盖杀出重围。而邹家叔侄那也是义气人物,这个时候可不会开口要告辞。 晁盖听得吴用、公孙胜都这般说来,当下也按下心意,唤来晁益,吩咐他如此如此。大步走出内房,那前堂中七七八八坐满了晁盖长辈以及东溪村的村老。 “晁盖心意已决,断无反悔的道理。今日欲要投奔梁山,那凡不情愿之人便尽可留下。俺往日里闯荡江湖,多扰四方邻里,今日既然要笨投梁山泊,无以酬谢,便就本身买市。倘蒙不外,赍价前来,以一报答,并无虚谬。” 晁盖这也是毁家纾难了。整个晁家产业他是带不走的,甚至便是钱库里储存的数万贯铜子他都带不走,更不要说一囤囤的粮食、盐和其他了。那么索性便就丢给其他人了。 愿意跟晁盖上山的共有五百出头,一人五两银子,铜钱人晁盖都不稀奇去发赏。毕竟价值等同一两白银的一贯铜钱,却足足有六七斤重。 那家中的粮食、食盐、鸡鸭等物,但凡是东溪村人,就可来拿。便是邻村之人来了,比如对面的西溪村,也都有份。那牛马都随军带上,或拉载车辆,或托负包囊,各有用处。但其他牲畜,就多宰杀了,再将村酿搬来,上下人等都痛快吃喝一回。 而晁盖的庄园也不像原著上那般,一把火烧了去。里头的桌椅床凳等等,有的是百姓要。就是那大门卸下来都是两块好木材。 如此到了下午,晁盖便卷了金银细软,连同五百余心腹,望着梁山泊而去。 如此情形早就被时文彬看在眼里,那晁盖手下只五百人,虽然五百人一心,且武备甚高,并非好惹的对象,但他万不能坐视晁盖这般的从县城外向西挺去。 宋江一脸便秘的退出后衙,走路间他感觉到了一股蛋疼。是他对时文彬的贪婪错估了,还是时文彬醉翁之意不在酒? “来人,快去请朱仝、雷横两位都头……” 黑三郎的声音从二门外传响,那后衙花厅侧门后才走出了一个身影,乃是贴书后司张文远。 “相公此番可放心也。宋押司对相公真是忠心有加呢。”而内心中,这个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生的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弹丝,无有不会的小张三,心头却有一个小人在仰天大笑。 “任你宋公明了得,也要吃俺的算计。” 如何报复黑三郎,如何才能叫宋公明此苦头?那不是公开撬他的墙角,给他戴绿帽,而是反反复复折磨他的心,毁掉他的名头。 张文远休看被父母叫了一个‘张辽’般的姓名,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敢公开与宋江放对?且不提宋三郎是县令看重的人,只说他手下那般如狼似虎的汉子,出来个豁出性命,便可叫他张家断子绝孙。 张文远能做的便是在背地里使劲。就比如眼下,叫宋江引兵截杀晁盖,后者断无拒绝的理由。如此才好比一刀子扎在宋江的心上,虽然不知道那黑三郎是个讲义气的人,人称及时雨呼保义的。如今却就是叫他去杀自己的心腹兄弟去。同时也叫张文远自己在县令面前留了脸面,而想必那时文彬也甚希望亲眼看到,宋江与晁盖彻底决裂。如此日后应对上封,也有了拿得出手的证据证明,宋江与梁山泊绝无瓜葛,他时文彬的心腹绝对没有暗通梁山泊。 这还有比战阵厮杀更妥帖的法子吗? 所以啊,这小人真的可恨。 当初宋江收拢了那阎婆惜,花销若干头面衣服,端的养的阎婆惜丰衣足食。那初时宋江还夜夜与之一处歇卧,可向后却渐渐来得慢了。却是为何?那非是因为宋江忙碌,而是他生来就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这阎婆惜水灵灵一个美人,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便不中她意。 有一日,宋江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文远是宋江的同房押司,唤做小张三,生得俊俏风流。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贯会飘蓬浮荡。而阎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一来二去便做上了夫妻。 只是现下不同那原著上,张文远心惧宋江权势,如何敢往来紧密?即便宋江到了县外统领村坊丁勇民壮,他也不敢常去阎婆惜家。如此倒也隐秘。可偏偏他与阎婆惜方勾搭上,奸情如火,如漆似胶,正打得火块一般热。这般就痛恨起了宋江来。直以为是个绊脚的石头,心中寻思着要将宋江踢开。 第三百零三章 一脸惊怖颜色 宋江此刻还没有察觉出不对,不小的这郓城县衙中竟然还藏着一条毒蛇,只是时文彬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更狰狞了。但他又能如何?但凡要在赵官家这条大船上还有的一席之地,现下他便只能听从时文彬的。 朱仝、雷横听闻后好不气坏。他们与晁盖的关系可也不一般的。“这,这……”朱仝直说不出话来,性格忠厚的他对时文彬骂不出口,毕竟时文彬待他不薄。而且官兵做贼,天经地义。而插翅虎雷横就不同了,“天下乌鸦果是一般黑。亏俺还以为他是个好官。今日方识得他真狼豺面目。” 可骂归骂,截击晁盖却还是要截击的。当下宋江与朱仝、雷横就各点起千百人来,奔出城去。在县城东南角五里处,宋江一伙儿截住了晁盖。两边相对,宋江出马大骂道:“晁盖,你这不识天数之人,枉我当你是郓城柱石,你不思保国,反而与那梁山泊有所勾搭,今日更要去投奔梁山贼寇,真是岂有此理。现今我统兵千余到此,还不快快下马乞命!” 晁盖看这对面的宋江便也头疼,那美髯公朱仝与插翅虎雷横可非凡俗,但做戏便要做的周全。宋江着石勇前来报信,已经是担着天大的干系,如今却是不能叫他交不了差遣。亦打起精神骂道:“宋江,你这谗佞俗吏,最善巧言令色,也敢来引兵战我?我等和梁山泊情投意合,就是要诛杀汝这般的贪官污吏!”却是知道,自己骂的越狠,对宋江越是有利。 宋江闻言‘大怒’,当下喝令雷横拍马舞刀杀出。晁盖就要拍马出阵,但麾下屠龙手孙安如何愿意,当下手握两支镔铁大剑就冲出来,两个战不到二十合,雷横大败而走;朱仝急急出马抵挡,雷横亦回马夹击,孙安奋力挥起大剑,大战二将,毫不力怯。斗到十回合,怒吼一声,更将雷横帽缨斩落,似乎只是稍微差上一着,便能将插翅虎劈于马下。 宋江看的好不恐慌,他武艺有限,眼力有限,只恐那朱仝、雷横留起手来,而孙安手下无情,如此反伤到自家心腹的性命,急忙叫锦毛虎燕顺杀出,晁盖这边却是出林龙邹渊顶上;石将军石勇再舞棍奔杀来,独角龙邹润望见,挥舞大杆刀杀出。 七人七马分做三团,各在马上相迎着,做旋儿样儿厮杀。不多时就先有一对分出了胜负,却是那石将军石勇与独角龙邹润。 却是这石勇手段最差,乃众所周知之事,与邹润言语了片刻,兵器上走过十几个回合,就遮拦不住,卖个破绽,虚应一棍,拨马望西便走。 邹润再欲去帮衬叔叔邹渊。宋江见了,忙摇动旗号,在阵中教擂鼓大进,麾下兵马呐喊冲上。只这般县勇士气已挫败,人虽是两倍于晁盖,却被晁盖麾下五百余人冲杀的立不住阵脚,望着县城败逃去。 晁盖当然不会‘趁火打劫’,喝住了手下人马,是望着西路赶紧。 这时文彬就待在城头,看到宋江一伙儿被杀的大败,起初还怒火中烧,只以为是宋江在做局。但是听到晁盖手下一强人,以一敌二,杀的朱仝、雷横二都头狼狈不堪,才骇然失色。那朱仝与雷横是郓城官府的两根支柱,以二敌一,竟然落得下风,什么时候晁盖手下有这等能人了? 转过头来他便担忧晁盖叩城了。 宋江也是心惊孙安的了得,败军当中询问那朱仝、雷横二人,“那汉子果真如此厉害?” 插翅虎脸色羞涩,美髯公说道:“确实不同凡响。如真刀枪相见,我二人并力也恐难战下他一个。”宋江闻声骇然。 宋江本只是带了城西一部分民勇入城,现下一千人杀出城外,城内才剩下几个人啊?要是晁盖追赶着败兵杀奔城池,城内再无得力之人效力,兵马亦寥寥无几,那是真要凄惨的。时文彬正焦急上火,忽然他听到晁盖收住了兵马,朝着梁山泊挺进了,心中方疏松了一口气。 只是时文彬今日便是个‘反转日’,就在他刚刚松下一口气不久,就在宋江狼狈不堪的引着一标人跑回城门下的时候,时文彬接到了一个最新消息——京东东路防御使马政,亲引五六百骑兵杀到。那城下的宋江、朱仝、雷横等人正被东方升腾起来的尘埃吓了一跳。 马政究竟看不看重晁盖一伙儿,只看他亲自引着五六百骑兵杀来,就可见一番。这数字可是他把麾下骑兵尽数凑集后的数量。 不多时,马政引着骑兵杀到,听闻郓城县勇败阵的消息后,也不吃惊。“晁盖绰号托塔天王,是齐鲁江湖绿林上的一方巨擘,与梁山泊交情莫逆,麾下自然藏龙卧虎。”这看似在安慰时文彬,实际言下之意是——人晁盖是齐鲁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人物,麾下自然有手段高强的厉害人物了。你郓城县区区俩都头被人以一敌二压制住,不是很寻常的事么。却是不晓得那朱仝与雷横的本事。而说真的,这整个大宋数百军州,区区一县中的马步都头,就能如此厉害,可也就是郓城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马政自叫人引路,便快马加鞭的直追晁盖而去。 待望见晁盖部尾巴后,他思索一下,放声对魏定国、单廷珪吩咐道。“我自引一半军马,迎着上去,截住晁盖一伙儿厮杀;你二人分余下之军,从小道抄到彼辈人后路,三面夹击,必可叫这伙贼子一个不得走!”而小李广花荣却始终被他留在身侧。心中焦急的花荣也正乐得如此。 二将领命,各自分兵而去。马政引一半骑兵,直下大路追击。晁盖听闻背后有马蹄声来,心中亦是大惊,急忙叫士卒沿着大道旁田野列阵。片刻后,马政引骑兵杀到面前,晁盖拍马出道:“哪里来的贼配军,敢来捋我晁盖的虎须?”马政冷笑道:“绿林贼寇,也敢与国家大将争锋!” 孙安舞起双剑,就要邀战。可马政根本不应,只把兵马一招摇,二三百骑兵倾荡而下。晁盖大怒,挥刀杀上,喝呼兵马冲杀。只可惜背后丁勇猛地大哗,都大叫:“有敌军两路来袭!”晁盖大惊,驱马回阵。而马政见得了机,将刀一招,直奔晁盖掩杀过来。 晁盖大惊失色,料败局已定,招呼心腹和邹家叔侄等就欲走,却已经困难。万幸还有孙安在,双剑上下翻飞,杀得血雨四溅,直欲护着晁盖一伙儿冲出重围。半道却被魏定国与单廷珪一声怒喝,迎杀上去,截击住斗的正烈。晁盖只得在阵中殊死拼杀,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一只马军猛地从官军后路冲来。 那为首之将,头顶熟铜盔,身穿团花绣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乌骓,赤脸黄须,六尺长短身材,手掿两个水磨炼钢挝。左手的重十五斤,右手的重十六斤。身后的马军是只有寥寥百骑,但一个个都披挂铁甲,在官军当中横冲直撞。这对骑兵乃是马政拼凑得来,军心不凝,骤然遇袭,官兵军将抵挡不住,被杀的纷纷闪避。 马政大怒,奋起死战,舞起大刀与来将争锋,然只十几个回合便感力怯,欲要脱开却被来将紧黏不舍。花荣见状,抽出羽箭,做一声大喝:“咄。”瞄准一放。此时袁朗正侧身劈杀,耳中听到大喝声,眼角白光一掠,箭直奔头盔而来,情急之下,抬手一挡,哪里能及,嚓的一声,帽缨已被射落去。袁朗声威陡然减了几分,花荣趁机上前迎马政退下。 而此时魏定国、单廷珪合力战孙安一人不下,三将斗的激烈,邹渊从上前去:“贼配军,吃俺一枪!”却是官军兵马大挫,叫邹润瞄到了时机。单廷珪猝不及防,被一枪搠在左肋,翻下马鞍。魏定国急来相救,却被孙安压制。那东溪村的丁壮不等单廷珪坐起,便齐齐轧上,捉下拖回。而单廷珪身边却无得力心腹,无人赶来争抢。 一番厮杀告一段落。晁盖这里得到猛将兄待兵来援,士气大振。而官军被杀败了一阵,丢下了上百具尸体,现下虽还有四五百骑,却士气大跌。何况那远处又有一支骑兵出没。翻腾的烟尘叫马政也不敢轻易犯险,虽然单廷珪的被擒叫他气炸肚皮,但还是掉头就走。 晁盖来不及叫人清点人员,便紧忙来谢袁朗。今朝若非是他及时带兵来援,晁盖觉得自己即便能逃脱一劫,家底却也净光光了。而现在,至少还有三百人不是么? 如此一战中,晁盖折损不小,别的不说,只说是晁益都丢了性命,就可知道晁盖有多么肉痛。那晁益是他族弟,等同内宅的大管家。晁盖对他的信任是无需质疑的,可今天他却在晁盖的身侧被一匹疾驰而来的战马直接撞翻……,现下怕是连尸首都难找齐吧。 “可是晁盖哥哥当面,小弟赤面虎袁朗,荆湖人士。月前才随鲁大师、武松哥哥入伙梁山泊。石沟镇战后,大头领进兵任城,逼迫官军残部据城而守,后留俺与邓飞兄弟引五百骑兵在任城外虚张声势,暗布疑兵,迷惑官军,自身引大军主力东渡,至今已经三日。” “俺昨日清早便带队回撤,弟兄们连日奔波,也疲劳之极。在那城外抓到一队郓城县的官差,方得知哥哥有险,便点起还能动弹的兵马,飞驰来援。万幸赶的及时。” 袁朗说话有理有据,三言两语将自己来龙去脉,尽数交代一清。晁盖听得明白,可他整个人却正因为听得明白,方瞬间愣住了。 陆谦留下袁朗、邓飞引五百骑兵在任城虚张声势,迷惑官军,自己却引着主力向东去了……,这信息叫他的小心肝蹦蹦直跳。 随在晁盖身后的智多星眼睛亮起来了,被人砍了一刀的入云龙,腰板都直起来了。便是赶来的孙安与邹家叔侄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笑,只有被俘的单廷珪,一脸惊怖颜色。 第三百零四章 为君与为臣【求订阅】 时值四月,山花灿漫,气暖天朗,正是丽人时节。东京城中锦花绫罗映衬着初夏的秀丽风光,行人如雨,商户如织,货船牛马往来如梭,是一片的富丽奢靡。 上午巳牌时分,刚刚从西北返还东京的童贯便受到急宣,传他立刻进宫去等候陛见。童贯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前往皇宫。 这过去的一年中,年过六十的他悄然迎来了自己人生的巅峰,以一宦官之身领枢密院事,总领永兴、鄜延、环庆、秦凤、泾原、河西各路经略安抚使,这简直是神了。赵佶也太信任他了。整个西军都委于他手。而为了报答赵佶的知遇之恩,童贯遣熙河经略使刘法将步骑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将兵五万出会州,本身以中军驻兰州,为两路声援。宋军与夏右厢军会战于古骨龙,大败之,斩首数千级而还。如此之胜利叫他脸上是好不光彩,但稍后刘仲武合泾原、鄜延、环庆、秦凤之师攻西夏的臧底河城,却落得大败,损失惨重,秦凤等三将、全军万人皆没,是又叫他脸面无光。只是那刘仲武很识趣,为了隐匿罪过,重赂童贯,东京城中被又有高俅为他查漏补缺,是以朝堂匿不以闻。虽然那西夏兵丁趁机大掠萧关而去,可折损的都是些屁民,与他们这些达官显贵可没沾染。 只是童贯却憋着一口气,要在来年好好与西夏人再做较量。现年二月,宋夏再战于河湟,刘法率兵万余名攻夺了西夏仁多泉城,斩首数千级,并依山沿河修筑震武城为前进堡垒。西夏人自不甘心,那震武城就像打入西夏领土中西部的楔子,与陕北、陇右方向的宋军形成对西夏的钳形进攻态势,严重威胁西夏的侧翼安全,是以西夏欲集中重兵发动反击。 而童贯眼看着苦寒时节已经过度,西军主力,三二十万将士经过一个冬季的养育,士气振奋,精力充肺,正是开战好时节,也想玩一次大的。是以童贯回转东京城一遭,一是好好地拍拍赵佶的马屁,在供奉一些宝物,比如几匹来自西域的好马,还有那块来自于阗国的一块罕见的羊脂白玉,赵佶嗜玉成瘾,眼下这块方圆足有一尺多的宝玉足可叫其大喜过望。 童贯侍奉赵佶多年,如何不知道他是个怎样人物? 他要与西夏大战,那就要首先安抚好后方,不仅要巴结好皇帝,后宫宠妃,万寿山里的那些仙长们,都要面面俱到。不然前方正在大战。后头忽然来了一道止戈息兵的旨意,那才叫童贯坐蜡。他还能像当初那般抗旨不尊吗?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童贯只是‘初出茅庐’的监军小菜鸟,现在的他却是统帅大宋几十万精锐的国家柱石,你叫他再违背旨意下看看,赵佶转过头来就能把他削死。 而之二,那便是足够的钱粮。他需要与蔡京、梁师成、杨戬好好沟通,国家可不能拖他后腿。朝廷大事他都抽身世外了,求的只是‘征战沙场’了,这点他们再不满足,就是逼得他童道夫在朝堂上培植亲信,插手文治了。 只是他刚刚落到东京城,官家就着人前来召见,这却是少见的。虽然他童贯是内侍,侍奉当今官家也已经多年,官家早早就将他视为心腹梯己人——梯己通体己,没啥区别。但他现下毕竟是国之重臣,赵佶也注重给他留一份颜面,多以朝廷重臣待之。再也不像当年那般,多位官家做些跑腿的差事。因此童贯面色肃然,这种突如其来的召见,多是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了。 值殿的小内监远远看见童贯被带进来了,用着哈巴狗一样的姿态献媚的迎上去,得了童贯一句好话,是欣喜不已。轻轻打起珠帘,让童贯进去,一股清淡却绵长的香气,从兽炉中喷发出,弥漫在整个殿堂中。透过这一道氤氲的屏风,童贯才看清楚偌大的殿堂里,除了一身道装的官家本人以外,只有两名宫女远远地伺候在御案之侧,显得异常空阔。 小内监把童贯一直引到御前,低声唱道:“童贯宣到!”这时赵佶依旧俯身御案上,挥毫泼墨,正在草拟一道诏旨,他没有拾起头来,只是微微地动一动下巴,表示“知道了”。 童贯一点不觉得难堪,赵佶待他如国之柱石,这在对外人的时候如此就足够了,现在是他们两人的亲密时间,当是表现的如“自己人”样儿。这时候赵佶待他若还是客客气气,他可就惊惧了。 一身丹青色道袍穿在赵佶身上十分合体,人是道君皇帝么,如何不配道袍?且作为当世一流的书法家、大画家,拔尖的风流才子,人赵佶是真的潇潇洒洒,那气质正配这身道袍。可是他面上阴沉着的表情却恰恰破坏了这一完美与和谐。被这表情一衬托,赵佶不潇洒了,反而是十分之滞重,十分之烦恼,十分之伤神。以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他似乎都忘记了童贯在他身边的存在。 童贯半点也不急恼,就静静地立在一旁,始终毕恭毕敬。 过了多长时间?两刻钟总是有的。赵佶早就放下了手中墨笔,“道夫可知道,高二已经不在了……”大画家心中真的有几分伤感的。就是阿猫阿狗养了几十年也有感情,何况是人呢?刚刚接到急报的时候,赵佶愤怒的只想立刻捉到陆谦、林冲,将他们一寸寸剁成肉糜。 这并非只在祭奠高俅这条他豢养的好犬,更在祭奠此战中折损的十万将士,祭奠他丢掉的帝王尊严。 二十万大军的征讨匪寇,却落得如此模样,定会叫天下人嗤笑,如此朝廷威仪安在?此乃帝王者之奇耻大辱。 高俅的死若只叫他愤怒+1,现下的赵佶便是愤怒+10。人道君皇帝那么好面子的人,现下却丢了这么大人,他都不好意思上朝见外臣了。 所以,别看他现在笑的似乎还很轻松,很莞尔,说话的声音更似亲密得好像谈家常的口吻。但童贯骨子里却已经打起了全部的精神,即便是高俅之死于他的震惊,都被他暂时按捺心中。 “去岁一别,太尉公容貌还自历历在目,却不想现竟已经逝去,实天妒英才。”童贯惺惺作态的道,眼泪似乎都整了出来。“只不知道讨贼大军如何了?”童贯是真的没有接到信报,他心中大骂程万里。 “国家二十万重兵损失过半,多位元老重将血洒疆场……”赵佶现下知道的唯独是西路军的情况,那南路军的样子他还不知晓,但心中也有了猜测——糟糕的几率远胜过安然无恙。如此大军可不就折损过半了? 就便是他对军事一无所知,也会晓得陆谦接下来定会趁胜攻杀西北、北路与东路军。朝廷的损失还不止是现下的这些。 童贯脸上泛出了一抹鄙夷,二十万大军讨伐一窝贼寇,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高俅真蠢材是也。但他死死地将头垂下,叫赵佶必然看不到他面色。 “京畿之侧竟然有如此强贼,此臣之过错。”童贯利索的跪下,将官帽摘放地上,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屁股高高撅起,整个人之姿态是那般的卑微。 “高太尉整有威重,宽济而博爱。领殿帅府事数年,推贤恭己,群臣纷生敬意。不想竟在梁山泊区区一窝水寇上折翼,叫国家痛失柱石……”童贯为宦为官多少年了?这唱念做打还不是说来就来。一番惺惺作态叫赵佶都不忍再叫他跪伏地上。 “卿家起身吧。你多年奔波边军,这关内军政之误,与你有何干?”赵佶的温声细语叫童贯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高二初次领兵,自持有大军旁身,轻而无备,置身前军之中,虽有十万之众,无异于独行野也。以至于陆贼倾巢而出,挥师直捣和蔡镇,一击而得手。叫二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叫国家痛失良臣,以至于由此大败……” 赵佶现在还在为高俅之败寻找借口,童贯心中继续鄙夷高二,面上这继续顺着道君皇帝的言辞而吹捧。“此高太尉英气杰济,猛锐冠世……”反正手下的幕僚多有吹捧他的字眼,选出几个按在高俅身上就是了。 他童贯打仗可从来不会亲临一线。 “卿以为当下局面当如何收拾?”高俅主力已败,这京东、河北再无能威胁陆谦之军,陆贼如非失了心窍,日后定会趁此机会攻城掠地,使得山河不安。赵佶为了保住中原安危,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西军身上了。 童贯听出了赵佶的言下之意,却吓了一跳,一百个庆幸自己还未来得及叫西军大肆攻伐西夏,否则可就坐蜡了。 “臣督掌西北军事,万无暇心放眼于内,敢问陛下,其余几路兵马之首领为何人。” 刘珍、张开、马政,赵佶一一道出姓名。 于童贯而言,都不陌生。那张开是老辈的风云人物,先帝时候河湟开疆时候的功臣,而刘珍与马政却也都是西军所出的人物。 “卿在哪里认得马政?”刘珍是虎翼军都指挥使,张开是十节度之人,童贯认得他们并不稀奇,可马政,就远了些吧? “禀官家,那马政亦是西军故人,本在熙河军中任职。五年前方调转登州兵马钤辖职上,臣自然听得其姓名。” 赵佶闻言欢喜笑道:“如此正好,我亦于将扑灭梁山匪寇事宜托付于卿家,这马氏一门英烈,世在西陲,为朝廷捍卫疆土,父子祖孙,殁于王事者四人。卿家当可赋予重任。” 童贯忙表示惶恐,因他在被授权为讨贼大使的同时,那头上原有的官帽子是一顶都没被皇帝给摘掉。赵佶摆手道是无妨。 “高卿殉难,朕能以国家军事相托的,便只有卿家了。你去了京东,当可便宜行事。朕只要那梁山泊贼寇无复冲杀到淮南,以免江南乱起后,二者合流,这天下有难矣……”赵佶就像是一个慢悠悠的老太婆,一点点把事儿向外吐出来。就比如这江南的摩尼教…… 【来不及查看错别字,大家指正】 第三百零五章 狂风暴雨东京城 万绿盈门,晴光潋滟,正是风和日丽好时节。东京城内是万紫千红,达官显贵继续纸醉金迷,可一道忽如其来的传言,却似一阵骇人的暴风雨,以最猛烈的姿态最快捷的速度,将这里所有的旖旎绚烂全都风吹雨打去。无数昨日里还沉浸在吃喝玩乐温柔乡中不愿复起的官僚们,匆匆提上了腰带,披上了官袍,一个个如洪水来临前的老鼠一样,开始了纵横交错的大串联。 ——高俅死了,二十万官军大败,元老重将多有折损。官家启用刚刚回京的童贯为讨贼大使,坐镇京东,围剿梁山泊贼寇。 这无论是任何一条都能在东京城内掀卷起惊涛骇浪,何况是数条连发。 何况东京城内小道新闻传递的最快,这里可是有现今世界上独有的‘小报’体系。那官儿们早晨刚知晓不久的消息,午饭还未吃时候,无数小道传闻就已传遍了东京城内的诸多大街小巷,瓦肆勾栏。 那蔡京府上,更已经是满堂的肃穆。那里还见得到前日夜宴那小王都尉时候,满京师贵宾济济一堂,东鸡儿巷、西鸡儿巷的几十个姐儿们,欢歌艳舞,吹弹歌唱的热闹? 现下的太师府里,早是满目肃然,便是下人都不敢高声说话,更不会有人偷懒耍滑,在当值时候耍钱吃酒。 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抓住了打死都不会有二话。 蔡府的厅堂上,非是厉害角色都没个落脚之地;就是那门房中等候之人,哪一个又没根脚的? 高俅这么一死,他是一了百了了。皇帝还要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抬举的非是个大笨蛋,如此便也不会再降罪于高俅。那么他留下来的漏洞就需要蔡京、杨戬、梁师成、郑居中等人来背锅了。这口大锅可不是换了个童贯便能对付得了的啊。 他们先前都在尽可能的压榨齐鲁百姓,驱使着贫民佃户投奔梁山泊,原因就在于他们坚信高俅的大军可以完美收底。而现在兜底的人自己露出了一个大洞,事儿还能不大么? 现下看,那打去年入冬后开始,那有一个算一个,就都是在自己作死啊。 东京城是一座看政治的城市,别看这儿有诸多的商贾大户,有上百万黎民百姓,可他们半点作用都没有。主导这座城市的是皇帝的意志,控制着这座城市的是蔡京、郑居中、杨戬、梁师成等少数几个人的思想。这就仿佛是一个裁判和一座大大的棋盘,赵佶高高在上,执掌胜负,可他却从不会去观看那一枚枚的棋子的命运究竟会如何,他的目光只会垂落在几名棋手身上。 蔡京在棋手当中本是盟主地位,可随着他年事渐高,他盟主的地位正摇摇欲坠,这个时候又添进来童贯这个块头庞大的棋手,对他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蔡京是一百个都不愿意看到童贯回归的,童贯与梁师成、杨戬的联手,危害太大。以至于他都要与郑居中暗中达成一致了。 毕竟这外朝和内朝就是东风与西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 童贯从皇宫里走出,都还没到家便接到了蔡京的邀请。童贯也不想与蔡京、梁师成等有太多的瓜葛,对比内地的局面,他更愿意将精力花在西北。 只要他在西北能不断地荣立军功,他的地位就坚固不可动摇。这就仿佛是两条路,“内圣而外王”与“外王而内圣”,他童道夫后头的一条路都要走到巅峰了,可不想改弦易辙。只是这个局,与会之人都是重要角色,便是他都不能不去。 童贯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对于身边两个捧着御赐之物的内侍说着的奉承话、恭维的话,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耳朵中。而这俩内侍显然知道童贯没有听入耳,但还是一味的奉承着。赵佶赐予童贯的赏赐那就是最甜蜜的药引子,轻易地可以引出一大箩好话。童贯想来不把这些顺耳的好话当做一回事,场面话罢了,当真你就输了。 驱马赶到蔡京府上,便见到蔡攸、梁方平已经在门外恭候。整个巷子自从入口便被军马看守,闲杂人等已经悉数被驱赶开,对面的茶舍酒馆外停的尽是轿子、马匹,无数穿绯服绿的官员都在伸头看望着。 童贯下马,蔡攸第一个迎上去,“枢密使大驾光临,我府蓬荜生辉,里面请!”这态度很谦卑了。这可是当朝的宣和殿大学士,淮康军节度使啊。 可只有更谦卑,没有最谦卑。蔡攸的态度若只是儿子,梁方平那就是孙子。这人却是内监中的后起之辈,也擅长武功——这是老赵家家奴仆的优良传统,可说是童贯的接班人了。只是这种“接班人”在正主面前往往却是最不得好眼的。 现在梁方平虽已经被列入‘十恶’之内——六贼十恶,可前辈们的‘光辉’着实是太过刺眼,把他们都给遮掩的寻不到了。朝野众人提起童贯都咬牙切齿,可听闻他的名字,多有茫然不知的。现下的梁方平还不是统领河北、京东两路制置使的朝廷重将,更不是十年后带兵十二万驻守黄河防线的‘国之柱石’,在童贯面前是毕恭毕敬。 “童枢密今日荣膺懋赏,圣誊非凡。咱家得以追侍左右,也是与有荣焉!” 这话说的叫童贯都乐起来了。这态度放得太低了。 “此乃皇恩浩荡。老夫无功受禄,谈不得光彩。” 摇头晃手,童贯古铜色面容上满满的惭愧,高大健壮的身躯是应的蔡攸与梁方平只弱不禁风,再配上颔下花白的旺盛胡须,这童道夫那里有半丝儿太监的模样,完全就是赳赳武夫。这人因为进宫的晚,胡须已生,声音粗矿,平日里还都以这种‘男人气概’而自傲。尤其是在进入军界之后,更无时无刻不将自己当做一“功勋老将”。许多年如一日的表演,如今已经刻如骨髓,言谈举止不需要刻意去秀,便就是如此模样了。 蔡攸、梁方平都是见过郑居中的,两个枢密使做下比较,童贯这太监倒比郑居中这个男人更有沙场宿将,当朝枢密使的味道。 “童枢密休得过谦。这两日里,官家为了京东梁山泊匪寇之事,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今日枢密一来,官家就高兴非凡,荣典迭颁,还将畀以重任,可不是天大的喜讯!” 高俅的惨败叫蔡京等人全都明白,想要尽快弹压下梁山泊匪军,他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童贯麾下的西军。如此,也怪不得蔡攸、梁方平将自己态度放得这般低微。 实乃高俅的惨败,以及淮西王庆和关乎江南匪寇的报告,叫蔡京等人心惊肉跳了。 这梁山泊位居齐鲁东南,距离江南可只有一个江淮,后者也非多么要紧的地方,可是无太多的兵马汇聚的。特别是项元镇部和刘梦龙部的大败,那淮南就更少见精兵了。 这梁山贼军如果只居于梁山泊,只居于济州府,到也不算什么。大不了便是一个府么,大宋朝几百军州,丢一个怕甚?可梁山贼军若是南下江淮,与江南的摩尼教合流一处,那害处便就大了。 这些一个个早吃的肥肠满肚的民蠢,可是不知道那梁山泊内,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以天下为重的大才,在时时刻刻为着这个污黑肮脏的朝廷考虑着的。 东京城内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冲的是落花流水,好不凄惨。可梁山大寨内,休说留守的兵马,便是那数万的俘虏,都因为梁山大军的得胜而欣喜若狂。 后者自己觉得自己还保持着对大宋朝的忠诚,但乱军当中,谁又敢保证他们不会被朝廷的得胜之军,顺手砍掉脑袋,再贴上乱匪叛党的标签呢? 如丧考妣的人自然也有,但这当中绝对不包括宗颖。后者已经表明态度,倾向于梁山泊了。 “十节度十去其七,数万乌合还分兵三路,岂不闻插标卖首尔?” “这梁山泊有精兵六万,大头领以得胜之师横扫齐鲁,周遭谁人能抵挡?就是兵进京畿,也当如入无人之境。更有摩尼教起于江南,王庆起于淮西,天下板荡,社稷动摇。那东京君臣便是急掉西军入关,又岂能叫西夏乖乖安服,不趁机熬兵关西?家乡战火连天,出关之西军又如何能安心?且天下板荡,朝廷钱粮赋税锐减,西军虽然敢战,没了钱粮,却就看还有几人愿为宋室出力效命?……” “自赵宋立国,赋敛烦重,可谓数倍于古时。如今天下黎民苦宋室苛政久矣。而陆大头领仁义之名广播天下,但凡举旗,顷刻间便能云集十万之众。苍生黎民受此鼓舞,群起响应,宋室江山顷刻间就能打翻在地。” “诸位将军都是有才有德之辈,为陆大头领爱惜之人,不然早就如李成那般被砍了脑袋。如此何不就此归顺山寨,跟随大头领鞍前马后,亦在疆场上搏出一个光明出身?” 宗颖作为一个读书人,那目光就是看的清楚,晓得梁山泊与东京城水火不相容,梁山这反旗是必须一路打到底的。想要真正的安稳,那就必须推翻赵宋。是以那节度使藩镇啥的,他虽然知道,却根本不放于心上。 张口闭口说的就是造反,对呼延灼、张清等人灌输的就是再立乾坤。 当然,这种‘劝反’的过程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宗颖来见呼延灼他们时候,便也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与他们磨上一磨。他家夫人说他是自讨苦吃,宗颖做笑道:“何为自讨苦吃,进身之阶也。”休管那成与不成,先叫陆大头领看清楚他宗颖的态度。 第三百零六章 系统显灵,陆寨主升级了啊 且说此时的陆谦,人并没跟大部队一处,而是独领三千骑兵奔向了清河县。那大部队则一分为二,一部分直向任城,主力押送着战俘和缴获,乘船浩浩荡荡的返回了梁山大寨。 ——大军虽然连战连胜,可到底久战兵疲,陆谦自能觉得出来。如此还是返回到老巢去歇息几日的好。可为了不叫西北路的王焕、李从吉还有那刘珍逃脱了,他与林冲等自引三千骑兵北上。 只是他前脚刚刚离开和蔡镇,一羽飞鸽就在镇中落了下来,却是大寨送来的最新情报——袁朗与邓飞已经全身而退,晁盖带着心腹一伙儿人,投奔山寨而来。 可惜这事儿完了一步,陆谦已经北去了,和蔡镇中以花和尚为首,鲁智深牛眼一番,喝骂道:“好个撮鸟,却是个自寻死路的傻鸟。爷爷们正在此间买卖,他个民蠢,不躲着藏着,唯恐叫爷爷们看到了晦气,却自来寻丧气,撞了我梁山泊。洒家撕扯官军正不尽兴,便再打下郓城县来,捉得那时文彬,拿上山去,叫晁盖兄弟解恨。” 花和尚勃然大怒,脑子里想的只有晁天王,何尝还顾及那及时雨宋公明?也或许,在鲁智深的心中那宋三郎本就不值一提。 从和蔡镇北至清河县城,途中经过巨野县,一百多里的道路,陆谦足足走了四日。步军疲惫,马军又何尝不疲?那是人马俱疲。如此几日的时间才叫他这支骑兵再度精神起来。 这期间他自然接到了梁山泊的信报,听闻晁盖上山,陆谦甚是高兴。这位天王在齐鲁江湖上的地位不需要多言,如今投奔梁山,实力上虽不能叫梁山泊增长几分,却重在声势。毕竟晁盖是齐鲁本地人。 当然,陆谦心里也在唏嘘,这位托塔天王真凑到了一个好时间,现下上梁山,固然是错过了先前的反击战,却总算搭上了最后一班车。不然,待到陆谦起兵东向,席卷齐鲁的时候,他再来投奔山寨,那就是个笑话了。 再说了,随同晁盖一同落草的还有公孙胜这个放大版的樊瑞,以及吴用这一狗头军师。别看原著上吴用这厮一次次使出恶毒点子算计人,而于军略上就一般般,就以为吴用徒有虚名,只与宋公明狼狈为奸了。实际上这厮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知道自己的定位,知道自己的职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可以显露,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要隐匿藏踪。 这是一个绝对的好属下,绝对的好小弟。 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熟知兵法,每每料敌于先的军师。对比来,朱武比他更适合做个参谋长的。吴用更多是个帷幄中的谋士,于人心算计上更有心得,类似陈平、贾诩类型的阴谋家,当然是超级破产版的。 可以说,穿越前的陆谦早几年对吴用的印象是很不好的。认为吴用就是无用。乡野村夫一个,落地穷酸一枚。大智慧没有,小阴谋不断。害人不浅。 但后来他就不这样看了。虽然不觉得吴用是真的天纵奇才,神机妙算,可这人懂人心啊。在后世,能见风使舵未尝不是本事,能算计人心那更叫本领。 人吴用是没考上公务员,没进朝廷办事,但人就想过好日子,这有错吗? 人家只是个书生,没有征战沙场,横扫千军的本事,但却能在梁山泊这一窝强贼悍匪当中混到这个地步?能说人不聪明吗?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不会做傻事。现下这人上了梁山,梁山泊与原著上早就不同,吴用当然不会再有原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休说是他,就是晁盖也万盖不过林鲁二人去。但多少也算个可用之才吧。至少陆谦知道,这个智多星与老赵家是绝对不一条心的。 除了以上二人外,晁盖手下还有一绝对的高手,那屠龙手孙安绝对是一大高手。能以一敌二,一人压着朱仝、雷横二将,纵然美髯公与插翅虎有做戏的可能,孙安的实力也可见一番。当是林冲一档次的。 再有就是邹渊与邹润叔侄。有了他俩,陆谦就有了撬开登州系的钥匙了。 是以,这晁天王上山,与梁山泊还是弥足有益的。 清河县南,梁山军马驻地。 一张硕大的地图上,此战战局一目了然。那清河县境内已经没有官军了,后者已经得报西路军主力败绩。于是,李从吉军退至范县,王焕军退至阳谷。算上黄河对岸的张开军,这十节度中剩余的三个就是呈一条直线了。 “官军兵多,王焕、李从吉都不可小觑,以我军之兵力很难在此赚得便宜。可刘珍部却是我军手下败将,是以我意突击濮州州城。”陆谦并没有用商量的口气来,而是直接一副下命令的口气,“王焕、李从吉虽兵强马壮,但他们乃是客军,现一应粮秣供给悉数由濮州支应,得知濮州被袭,粮道被断,必归来相救。如此就须出城与我军野战。” 三千骑兵去攻优势步军据守的城池,那是扯淡,可要是野外遭遇战,陆谦却有信心战而胜之。所谓攻敌必救,他这一招也算是打在了王焕、李从吉的七寸上了。 四天的时间,陆谦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解决办法,为此他将自己全歼西路军八万人,斩杀高俅、荆忠、丘岳、周昂,俘获韩存保、徐京、梅展、毕胜等,所赢得的所有荣耀值花了个干干净净。 首先升职一级,从督掌千人的军司马,变成了督领五千军的校尉。随后陆谦兵种特性一栏里的骑兵小项,成为了他穿越两年来,第一个进阶的兵种。步兵B,骑兵B,水兵C,工兵B。特技——天眼。 可以说,当他这番操作完成之后,他现下执掌的三千骑兵的战斗力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骑兵B——防御+20%、攻击+10%。 这也是陆谦引着三千骑兵就敢来捋西北路官军胡须的最根本缘由。 “此计策是否过于冒险了?清河距离濮州几近百里,范县处在其中心,一旦有失,叫王焕截在中间,山寨里的弟兄远水也解不得近火……”林冲细细考虑后觉得太过犯险了些。 刘珍虽让人可笑,但他麾下京师禁军、京西禁军、各州府民勇高达三四万众,纵然战斗力孱弱了些,也不能小觑啊。 “无妨。我等有三千铁骑,官军纵然有数万众,亦视如土鸡瓦狗。”陆谦眼睛里泛着神光。 自从消灭了呼延灼部后,他就期望着有朝一日能统带无数铁骑,纵横疆场,踏遍这万里山河。对比步兵的滚滚碾压,他更喜欢骑兵的铁蹄铮铮,无坚不摧。 这是男儿的情怀。想象一下,千军万马随着你的意志而动,伴随着你,簇拥着你,随你去征服视线之内的一切之敌…… 而系统的存在更似一种催化剂,叫陆谦‘膨胀’了。 五日后,濮州城东南五里处的窦门集外一处湖泊水畔。一处大营临水而立,斗大的陆字大旗迎风飘扬。 正是天清气爽的时节,远望去,满眼闪亮的水痕,清风拂波,微微荡漾。 清晨残留的一丝雾气在阳光下迅速消退,营寨旁的一洼水泊像仿佛被澄清过似的,清澈的那么纯透,宛如一块洁净无瑕的宝石。 蓝蓝的天空不见一丝杂云,湖面上似乎也看不到一只飞鸟。只有一批批的战马不断的被放出来饮水。 陆谦听着营内外的人嘶马鸣,心中有一股遗憾生出。当然不是遗憾濮州城内的官军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被阻断了粮道,也依旧做缩头乌龟。而是遗憾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有限。生生拷贝不出一艘恰当得体的军歌来。 无论是网络版的汉军军歌《马踏燕然》,还是元末明初的《红巾军》,亦或是戚继光戚大帅的《凯歌》,那就没一首是适合的。 陆谦肚子里的墨水着实少的可怜,有了范本后,却连修改都该不顺嘴。以至于梁山泊至今也没有一首军歌,不然现下时候,一首战歌唱起,多振奋士气啊。 有消息传来,范县的王焕昨日已经出城了,便是阳谷的李从吉都动身了。那么,陆谦也是要动了。不然等到宋军各部都聚集来,把他堵在濮州城下么? “如刘珍出城追击又该如何?”随军的方杰问道。众所周知,陆谦这儿只有三千骑兵。刘珍汇聚于濮州的兵马至少都有两万,敌我兵力悬殊。 “刘珍鼠胆尔,关胜清河战败后其连独龙岗都不敢窥视,可见其胆量。这两日,濮州城周边地界遍布的都是我军斥候探骑,官军的眼线根本透不过来,内外隔绝,对范县的情报一无所知,他又如何敢贸然出兵。要知道,凭他的战力,若是被我三千铁骑给套住,就是勒不死他也能剥他层皮。没有确切消息,他是不敢出城的。” 军队中陆谦向来说一不二,一旦他下了决心,便是林冲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方杰并没被陆谦的理由说服,但是咽了口吐沫,还是俯首听命。 “大头领,小弟以为,实则示之以虚,虚则显之以实。”薛永心中略是忐忑,向陆谦禀告道,“小弟以为该如大头领前遭故技,如此如此……” 陆谦听了一愣,他自己都忘了这处戏,赞赏的目光毫不保留的投向了薛永,“你就放胆去做,我教刘赟、高可立、张近仁三将辅佐你,便是败了也无妨。”有胆有识,果然值得培养,冒点儿小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谢大头领。”得到陆谦的赞赏,薛永顿时觉得精神一振,胸脯都不由的挺高了一些。“小弟这就下去准备。” 如是,当日午时刚过,两千多骑兵便一路疾行的直奔东去。等过了半个时辰,薛永率军二百骑兵同样出了营地,行军方向却是刘珍大军驻守的濮州城。半个时辰了,足够刘珍探听到消息了。 …… “啪……”又是一声碎裂声,濮州东城楼的一角,已经有一小堆破裂的陶碗堆积在一起,阵阵轻微的酒香从那里升起。 这酒本是壮行酒,乃是刘珍探听到城外梁山泊贼骑有动,于是要急命王世宣领兵出击。却那里想的到,那薛永眨眼就引着二百骑兵杀到了城下,叫骂搦战。 刘珍立刻便缩爪了。 他本以为梁山泊已经往东去了,料定是樊城、阳谷兵马有动静,这才叫王世宣点起兵马急追,显然是要与王焕、李从吉夹击陆谦所部。那可是梁山泊的贼酋啊。 可现在薛永的出现,却叫他不得不生出一股疑虑来,这举措是不是陆贼有意引他上钩呢? “相公,小将只带本部兵马,半个时辰内定提城下那贼子狗头前来敬献。”王世宣一脸愤恨的望向城外,声声难闻入耳的咒骂声气得他满脸通红。尤其叫他害臊的是,那薛永前来的时候,刘珍就要下令打开城门,正端着酒碗为他壮行呢。 一切却都戛然而止。 “相公,我军足足有两万众,何惧他区区二百骑,小将乞命,愿出城杀了那个碎嘴的狗贼。”刘锜的脑门上青筋一蹦一蹦,已然也是给气的不行了。 刘珍心中又怎无所动,坐拥两万大军,却被二百骑兵堵门叫骂,这可不光彩。他眼睛不由的望向城外,居高望远,到也把那二百梁山泊贼骑看个亲切。 “主公,小将也乞命……” “小将乞命……” 看到刘珍有一丝心动,那刘光世亦起身来请战。 眼看着就要有战上一场的趋势,潘袞慌忙劝道:“刘相公,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古来征战,何有听过二百骑兵挑衅百倍之敌的,这其中显然有诈!” “我军一出,他必然扭头就跑,定是引去埋伏处……”潘袞话还没说完,脑门青筋直跳的刘锜就已经叫道:“他能逃,偏俺就不能逃了?城中各部骑兵亦有三二百骑,聚集一处,突然杀奔出,俺出门就砍杀了这鸟贼。” “小将军说气话了。那城下贼骑战甲精良,行伍整齐,一看便是梁山泊贼骑里的精锐,岂是我城中数百散骑能破的了的?”潘袞摆出一副大人看到小儿气急的架势,叫刘锜恨不得一剑砍了他。这无耻懦夫,愧对他家祖上郑王英名。【潘美在宋真宗时代被追封为郑王】 “罢了。”刘珍拔了摆手,制止住了争吵,“我及遣快骑出去打探,等有回报,再做理论!”潘袞的一席话如一颗重重的砝码叫刘珍心中的“战争天枰”最终倒向了“和平”。 “城头的鸟官,快快出城受死。爷爷三合不斩你与马下,便就掩面自刎,愧杀俺家祖宗……” 阵阵喝骂依旧传来,那为首的薛永更是让楼中之人如吃了苍蝇一般。 “竖子……”恨恨的咒骂一声,刘珍怒哼一声。 “报……报……” 不多时,也就一个时辰少许多谢,一个探骑飞奔进东城楼,“禀相公,城外十里处山坡后发现贼军的埋伏,人数不详……” “下去吧……”刘珍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无我军令,一律不得出战。”说罢甩手下了城门楼,径直去了城中府邸。 第三百零七章 陆谦的战争艺术【求订阅】 梁山泊西北路的大地上,从空中俯视,一马平川的宽阔大地上,三支军队正交错而行。那由东向西的自然是从范县杀来的王焕,从阳谷杀到的李从吉,那由西到东的队伍则显然是陆谦带领的两千多骑兵。 在日月的注视下,陆谦带领着骑兵群小心的躲过了首当其冲的王焕军,绕过一条弯弧线,直插其身后。 陆谦平日里素净的脸上此刻已灰蒙蒙的一片,从昨日午后到今日的巳牌,虽然有过歇息时刻,可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奔波中,他这大头领也依旧吃的满嘴泥巴。那鼻涕的哼哧中,都尽是灰尘了。可他的这点辛苦却又如何能比得王焕此刻的满目惊悸呢。 “节帅,你看这马粪——” 王焕手下一指挥使,一脸惊怖的模样,捧着一团半干的马粪,急凑来王焕跟前。 “内中还是湿的!时间都超不过半日。”这时候他们是半点都不嫌脏,王焕抓起一疙瘩一揉,脸上神态也极似惊怖,恍如大白天见到了鬼。“能确定是梁山贼骑的么?” “肯定是梁山贼骑的。”那成片的马粪蛋子,收拢起来都能给几十亩地施肥了,又怎可能是民间的队伍?且两千多骑兵的休憩地,稍微检看一二,就能发现大量的蛛丝马迹。况且这马粪中还有没消化干净的豆饼。除了军队,谁又会养着那么多马匹天天喂豆饼子啊? 可以肯定,濮州城外的梁山泊贼骑,昨夜里就在此处停留过一阵儿,可今天他们并没有撞上。这当然不意味着梁山泊骑兵凭空变成鬼了,而是在说,梁山骑兵已经绕到他们的背后去了。 ——不存在原路返回的可能,那看马蹄的痕迹就能找到答案。 一刹那中,王焕的脸庞仿佛充血一样赤红,内心中急不可耐。因为他就是用屁股都能想的到,跟在自己身后的李从吉军,现下是多么的危险。 没有人会在前方还有友军的情况下,始终枕戈待旦,全力戒备敌军偷袭的。 这一刻他都能够想到李从吉部遭遇敌袭后的凄惨了。纵然那阳谷的守将关胜远比范县守将的胆识要大,此番亦带兵五千跟随出战。但在骑兵的突然打击下,没半点的鸟用。 “速速掉头,速速掉头……”王焕不再迟疑,当即下令。一万宋军迅速的调转头来,向着东方疾奔。 但是他们还来得及么? “杀啊……” 奔雷的马蹄声完全掩不住直冲云霄的呼杀声。 一万五千宋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敌袭给打懵了。两千七百骑兵,就像是朔寒的秋风在卷扫落叶,手到擒来,无比的轻松自如! 漫天的血腥和惨嚎,铁蹄下肆意践踏着人只有一次的生命。 惨叫声在空中飞舞,在铁蹄下呻吟。 陆谦左林冲右方杰,径直引着一千铁骑,直撞李从吉中军。那所到之处是一片血雨腥风。 只不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况乎是李从吉这个沙场老将?特别是关胜所带的五千友军给他们先做了替死鬼,那陆谦越是杀进李从吉处,便就越能感受到阻力在增强。 郭盛的战马被一倒在地上的宋军猛士砍断了前腿,战马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仿佛一堵厚墙狠狠拍在地面上。郭盛自己也随着巨大的惯性飞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梁山士兵看到他落马,当下奋力砍杀,酣呼嚎叫着冲上去,意图保护郭盛的安全。 那砍断郭盛马蹄的宋军猛士被随后而来的马蹄踏成了一堆烂肉,可更多的宋军士兵纷纷挥刀舞棒的剁向砸向摔倒在地的郭盛。郭盛身子未再在站起就抽出腰间的佩刀,连挡了数次击来的兵刃,可最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一个铁骨朵砸在了肩头。 高大的身躯一身惨叫,重新摔到在了地面,叫拼力来救他的梁山军人人双目尽赤,失去理智般地拍马突进,疯狂的砍杀,十几骑拼死奋战,刀砍马踹,总算在郭盛被砍成肉泥前救回了他。 所以啊,二流高手又如何?在战阵中遭殃会被平日看不入眼的小兵弄落马下。 郭盛肩膀血淋淋一片,却是在挨了铁骨朵后再被掉刀砍了一记,任他的护肩厚实也不能完全抵到掉刀的威力。此外右腿小腿被铁鞭砸中,几乎是断裂一样疼痛,胸前还有两道长枪捅刺的伤口,只是一次意料外的落马,就真的差点要去了他的性命。 这就是乱军之中。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李从吉的脸色非一般的难堪,梁山军从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冲出来,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间里发起突袭,这一战失败已经在所难免,只看最后败得有多么凄惨了。 他心里很憋屈。因为前方有王焕所部,他就从没想过自己会受到突袭,还是骑兵的突袭。一直行进状态中的步军被骑兵给突袭,那要有多么的凄惨,大脑都不需要去想。太惨了! 而更叫他担心的是,自己都遇袭了,那么前头的王焕呢?可偏偏奇怪的是,那昨夜里他还与王焕互通消息。看到手下爱将郑权带引一队兵马斜斜地杀至陆谦兵锋前,李从吉心底暗自的加油着。 挡下梁山军,只要能挡下梁山军,以自己一万多人的军力,败得再是凄惨也不过是场大败。可要是自己的中军被冲动,那就是全军覆没的可能了! 梁山军厮杀开始后的冲锋,真实让李从吉看的冷汗直流。 “杀!”郑权怒吼一声,镔铁三尖叉高高举起,勇猛地向陆谦杀了上来。 性格粗犷的郑权虽然有着一个汉名,可他并非是汉人,是归化没几年的吐蕃人。 他们粗鲁傲慢,看不起柔弱的汉子,却又羡慕中原灿烂的文化和百姓舒适的生活。他们会有意的卖弄着自己的勇武和粗暴,敝弄胸怀,显露出他一身虬结的肌肉和道道伤疤。这在他们眼中不是无礼,而是一种勇敢者才会拥有的勋章。郑权部族自从归化后便就恭恭敬敬,李从吉甚是爱他的粗鲁直率,把郑权视为自己的爱将。 现在他就盼着郑权能够建功!不说是杀了那陆贼,至少也是拦下他们的兵锋。 状若疯狂,郑权三尖叉挥动之间隐含风雷之声,威猛如虎。!!! 林冲拍马高高地腾空跃起,四肢舒展,落身跳到了密集的宋军群中。挥动起长矛,连扫带刺,几个呼吸时间就在宋军中清理出了一个大大的空白。 郑权打马杀来。 林冲的蛇矛直直的刺去,浑铁点钢蛇矛,势若穿石之箭,招式明了,却裹着夷非所思的疾速。 “当!”三尖叉触碰到了蛇矛上,可长矛去势却纹丝不变,郑权脸色剧变。 他的力气可是在汉中周遭都鼎鼎有名的,但全力一击之下,却是自己的双手如遭剧震,虎口喇喇淌血,而对面这个看着体型比自己还消瘦一圈的贼将,却连身子都没在马背上晃动一晃,这怎么可能? 三十多斤重的三尖叉高高的荡开起来,就像被万斤力砸中了一样,高高向上抬起,露出了郑权那被战甲严密包裹的胸膛。林冲不会跟他去客气分毫,长枪瞬息没入郑权胸膛! 郑权猛虎一样的怒吼化作了穷途末路的嚎叫。 蛇矛抽出,鲜血喷射。 怒吼声嘎然而止,郑权睁大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望着策马而过的林冲,气绝身亡。 那原著上跟谁都敢斗上二十合做开场白的豹子头,竟然陡然变身,一合就将李从吉的这员爱将斩落马下。这豹子头是真的不一样了。 陆谦在身后感叹着,却也趁机与方杰、吕方等引着兵马冲杀去。 郑权的亲兵疯狂地杀过来。这些人多是那吐蕃人、羌人,个个悍勇非常。兵刃飞舞,吼声如雷,可又是如一碟小菜而已,送到豹子头的嘴边。蛇矛一卷,寒光立收。 战争不是林冲一个人打的,就在豹子头发威时候,与他间隔不到百丈远的另一路兵锋上,霹雳火与关胜的比斗也分出了胜负。关胜的大刀凶狠地劈入秦明战马的脖颈,一刀枭首,刀锋划下连着秦明胸前的战甲都被砍作两半,错不是他躲闪的快,那半截身子就要如果冻分离一样从另外半截上滑落下来了。 秦明栽倒马下,没有等关胜收回大刀,再来一击,一支冷箭突然射中他战马的眼睛。战马剧痛下仰首半立,一阵嘶鸣,措手不及的关大刀扬身从战马屁股上滚翻下去。 庞万春拍马而下,扬起长枪,招呼军士直去抢下秦明,那关胜背后的心腹也不顾梁山军马的威胁,纷纷争抢着上前来救援关胜。 唐斌、郝思文看到关胜遇险,一个个都奋不顾身的冲来,但梁山军这边见到关胜落马,也似见到了金元宝的强盗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杀到。铁鞭、狼牙棒、铁骨朵,长枪大刀,全都劈头盖脸地向着关胜剁下。 庞万春有那么一刹那里,都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箭更该直射关胜的咽喉。如此的一员骁将,要如此般的死在一群小卒手中,就太窝囊了。还不如被他一箭射死。 只是关胜背后的亲信心腹明显比较给力,郝思文、唐斌也死命冲杀来,关胜被架着逃脱险境时候,虽样子甚是狼狈,却也如那郭盛一般,好歹活下性命来。 而再看那纠缠一片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下几十具尸体。 “李从吉,老贼休逃!” 一声霹雳大喝响起战场,一瞬间里战场都似寂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李从吉的中军所在处,梁山军是无比的激昂,官军却是最后一丝儿心气也没了。林冲杀了郑权后,陆谦就引兵直捣李从吉中军。后者武艺不俗,但如何是方杰的对手?只能是落荒而逃。 这一逃,便也把这一战里官军最后的一丝儿反转的可能给彻底葬送了。 关胜方逃脱生天,看到李从吉倒下的将旗,气的昂头吐出半口鲜血,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剩下郝思文与唐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走”字。 大势已倾,兵败如山倒,他们二人可没力气挽救回来,保住自己的小命是第一。 第三百零八章 十节度“前仆后继” 唐斌与郝思文聚集了上百人马突围,在路途中又收拢些许幸运逃出的散兵游勇,及至梁山骑兵赶到时,兵力已经增长至千人。可二人却完全没有半点喜悦,两人都知道手下这千人是何种德性,那就是一盘散沙,估计被梁山贼骑一冲,就顷刻间四分五裂。 而且如此多的一拨人,也会吸引到梁山军的注意。 看看后面,就仿佛是吊着人尾巴的饿狼一样,一支梁山骑兵始终隐隐可见。 后者骑兵看架势只二三百骑,可唐斌、郝思文却都满脸的忧心忡忡,非是二人怕死,而是担忧重伤的关胜。他们要逃容易,关胜却难啊。 万幸,那梁山贼骑始终没有发起冲击,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不然唐斌与郝思文都要发愁身后事了。 “这……这是哪儿?”唐斌抬头看着眼前的小镇,愣愣地问。 这是一个小镇,还是个有着一道围墙的小镇,只是现下这个镇子却看不到一个人,而且镇子的入口也被床榻、木椅、树木等物给堵塞的严严实实。 看来是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家园变成战场,尤其是一支败兵和一窝贼寇的战场。即便那贼寇是鼎鼎有名的梁山贼,似乎不会胡乱杀人。镇子中的百姓却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们可不为因为官军而主动帮扶啥的。 “鬼才晓得,那梁山贼追了我等已经两个时辰!”郝思文看了一眼后头慢腾腾的梁山泊骑兵,感觉好无语,又好绝望。 从战场上落跑到这,这天上的太阳都偏西了。悬在头顶的铡刀,还是没有落下。但没有落下的铡刀,那也是铡刀不是? 这种等死的滋味着实叫人煎熬。 直觉告诉郝思文与唐斌这不是好事,可求生的欲望又要他们不得不咬紧牙关,向西行军,死撑到底。 他们自然不知道,陆谦将骑兵分散,数个小队四处驱赶逃散的官军向着西方逃难,而主力近两千骑兵则在背后养精蓄锐。 那些官军,若有实在逃不动的,便被收入俘虏中,却也有不少被补刀砍死,一路下来,前方逃窜中的官军时不时就可以听到身后同袍死亡前的惨叫。这给官军带来了巨大的恐惧,叫他们根本不敢驻足,也无暇去细判身后究竟是多少“梁山贼骑”,亦或者自己的同袍中究竟有多少人是被无情砍杀的。 “总有不少吧!”很多溃兵都这么想着。反正不是自己一干败兵能对付的,人家一冲,自个绝对会被一击即溃! 如此又两个时辰转眼过去,天空里早就看不到太阳。唐斌、郝思文他们这支军队依旧在向西逃窜着,只是那速度已经变成了慢腾腾慢腾腾的老太婆。为了防止宋军逃窜,不得已,他们身后的梁山军都一点点拉长线条,而已经呈现出一条完美的弧圈了。 “糟糕,他们又追来了,快跑,梁山贼又来了!” 队伍里筋疲力尽的宋军士兵们惊恐的看着身后亮起的“火把线”在迫近,为了不被乱刀砍死,他们只能奋起‘余勇’,迈起都要废了的双腿,若奋力的乌龟,一步步向前挪。 那入夜后,宋军队伍里有不少士兵掉队,他们选择了投降。可结果呢?背后传出来的凄惨叫声不绝于耳。投降都是个死,这叫他们能怎么办?只能逃。 眼见身后那些火把又开始逼近,且呐喊声、号角声,还有那最叫人感到害怕的铜哨声音大盛起来,队伍里的士兵开始有人大叫道。 这个时候,宋军的秩序已经全乱了。疲惫和失败叫他们一路逃来士气全无,黑夜与恐惧更叫他们陷入极度的惊慌之中。如今的他们已经是一盘散沙,说是乌合之众都在夸奖他们。就算是郝思文与唐斌,也只能引带着周遭的数十心腹,拱护着关胜先一步离去。 余下的人,那便是逃不能逃,降不能降的废柴了。 他们就是一波正在被利用的废物,只待最后时刻的到来。没有人试图结阵防守一下,有那般心思的人早就死在战场上了。何况他们连一堵土寨围墙都没有,在这一片漆黑的野外,靠什么守? 又是一片惨叫声,那是逃得慢者被击杀的声音。 郝思文舔了一下干渴的嘴唇,他真不像跑了啊。太耻辱了,就算拼得一死,也比累死在逃跑路上要强! 可再一想边上的关胜,那就全部的念头都打消了。 罢了,跑吧。虽然如此这样的逃命,他根本不知道何时才到头。 就这样,他们一干人就径直撞到了急速向西撤返的王焕军。确切的说是王焕军的营垒。河北河南节度使下属的兵马素养着实堪忧,一日夜走过三十里便走不动了。且王焕也担忧被梁山军偷袭,所以太阳还未落山,他就寻得一处佳地,落下脚来。 当营外来了大群的败兵这事儿,被老王焕见到后,那是急忙叫起全营兵丁,而后派出三千人在外列阵戒备,一波波的将败兵收入营中。 陆谦看了好想叹气啊。这王焕怎么就不想想,这些败兵之中,是否就有梁山的人马呢? 面色红润的方杰现下是灰头土脸,穿着一身沾满血迹的战袍,手握着一杆朴刀,隐藏在过千人中半点也不显眼。可是当他们发作时候,无数宋军就惊愕无比的看到方杰一刀搠在王焕的大腿上,下一刻便把他生擒活捉了。那心头是满满的惊愕与止不住的义愤气愤叫不知道多少宋军义愤填膺。 “杀啊……” 可是这个时候,营垒外面响起了漫天的喊杀声,却是陆谦恰到好处的带兵出现。那比天上的星星都似要多的火把,黑夜中分辨不出真假的幢幢人影,直接叫营垒里宋军所有的士气都清零。 内有心腹之患,外有要命强敌,王焕这没了个头首的一万宋军最后的下场会如何,那是想都能想得到的。 于是唐斌与郝思文两人就不得不夹着重伤的关胜,引着十数心腹,直冲营垒而去。而且被他们甚是好运的冲了出去,这可没人临阵纵敌,人家是真的有运气护身的。 次日,濮州城中。刘珍一脸蜡白的看着重伤昏死的关胜,耳听着郝思文回禀的消息,只愿意是在做一场噩梦,不愿意清醒来。 李从吉完了,王焕也完了,甚至都当场被擒。两万五千军到现下为止,也就郝思文、唐斌护着重伤的关胜逃回濮州城,其他的人可谓是全完了。 西北路官军一下子就折断了自家最犀利的三根长矛:李从吉部最是精锐,王焕老而弥坚,关胜则是刘珍麾下唯一敢出战梁山泊的军将。现下三人全完了。而少了这三根最犀利的长矛,西北路官军也情况堪忧,便是一头没了爪牙的老虎,在猎人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而更叫刘珍害怕的是,这场大败似乎与他的某个决定有密切关联。这感觉可真是不好。 不过这个时候他需要关注的更多是随后的状况,而不是朝廷可能给出的责罚。 王焕与李从吉也跪了,关胜也跪了,这后果是西北路官军元气大伤,意味着自西路军全军覆没后,实力最是雄厚的西北路官军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梁山军肯定能轻易扫荡范县与阳谷县,打开宋军于北部的封锁线,只是这也没甚意义了。那河北本就不是陆谦的目的地。若是要‘威震全国’,陆谦此刻完全能趁胜进军京畿路,保证叫天下为之震动。 作为老赵家的中高级打手,刘珍的目光已经稍微的能关注到全局了,尤其是他本就出身西军,这就叫他对西军的动向更明显了。东京城里有消息传来,童贯被皇帝任命为讨贼大使,刘珍就第一个想到了西军。 随着王焕、李从吉的扑街,十节度中只剩下张开硕果仅存,还没有全军覆没。可是作为一张压箱底的‘王牌’,十节度的‘镇压’价值却已经彻底丧尽,再也不会叫世人‘侧目’了。 而朝廷在打出十节度这张王牌还不顶用的情况下,作为一名西军里出来的武将,刘珍很清楚老赵家手心里最后的底牌就只有西军了。可是西军刚与西夏叫起劲来,岂能是说退就退的? 当年的党项人,兵锋可一度直指关中啊。而关西之地是几十万陕西子弟兵的家乡,老巢有危的时候,真就能把人随随便便调出来吗? 或许,朝廷又该征兵了。 刘珍预见到了一场大乱的来临。明眼人都会知道,要彻底清剿梁山贼寇,东京城还有的仗打。而又一次打败了朝廷大军征讨的梁山贼寇,接下来至少半年的时间中,却能所向披靡,横行无忌的肆虐于京东,肆虐于河北,肆虐于淮南……,甚至肆虐于京畿路。 果然,那陆谦不是个迷了心窍的痴货,那里还会把大军继续屯驻水泊。那才几日光景,梁山军便就卷土重来,上千骑兵仿佛是看到了肥肉的饿狼,将濮州城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濮州城中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刘珍再次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上一次是有惊无险,梁山贼寇只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并没有真正的“攻城掠地”,刘珍他这个新鲜出炉的京东西路防御使暂且还做的牢稳。 可这一次呢? 这一次梁山泊再不攻城略地,刘珍自己都不相信。 而濮州城中虽尽是乌合之众,但到底有两万多军,岂能被梁山泊视而不见?就如赵老大的那句名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现在梁山军的大军就前来攻城,刘珍自己都不信他能守得住濮州。 早知道有今日,他都在当日之战里身受重伤了,如此便是丢了虎翼军都指挥使的位置,也自有落脚地。早年在西军中也是一员虎将的刘珍,现如今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勇猛。这般龌龊的想法竟然出自他一军之首的脑瓜中,那濮州城内是何种迹象,就不问而知了。 刘锜气怒交加,每每积攒下一肚子愤怒,来与关胜诉说。唐斌、郝思文位卑言轻,是只顾守着重伤的关胜,其他一概不理。 只是看到老虎不发威,就以为是只病猫的人总是不会少的。 刘锜这日又来于关胜诉苦,突然听人来报,唐斌手下有人砍杀了军中一虞候,被军士拿住了。屋内人尽是大惊。 第三百零九章 唐斌离心【求订阅】 后世的中国有一句俗语,叫:“家败出毛猴”。意思是家庭破败,定是生了畜生毛猴,要不,一个好好的家,又怎会轻易破败?因为毛猴乃是畜生,发起急来,呲牙咧嘴,六亲不认,那还顾同胞手足之情?你若稍不留神,不被拉下水也会被抓个头破血流,到时再哭天喊地,已经晚矣! 现下这濮州城内也是如此。 刘珍内外交急,被当下的时局搅得焦头烂额,因为担忧城池不保,而作为西北路官军老巢的濮州城内却钱粮物质充裕。当下大手一挥,便大手大脚的犒赏城中将士,好以此鼓舞起士气。却不知道如此作为,正好叫其手下的诸多民蠢硕鼠捞了个正着。 民蠢们,硕鼠们,是不会因为时局倾覆在及而止住自己撬挖国家’墙角的举动的,看看49年时候的果党大员们的作为,所有人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刘珍的大手一挥叫无数贪官污吏笑开了怀。这大笔的钱粮物质,那都是实打实的利益啊。 他们可以在发放赏钱的时候,以次充好——用劣钱当好钱;可以在发放酒肉的时候,缺斤短两。 关胜一伙人在濮州城内甚是没存在感,因为关大刀手中没实力,他早前在阳谷收拢的军力一遭覆灭,刘珍固然是很看重他,却也不可能剥夺了其他人手下兵马交于他统领。何况那关胜还身负重伤中。 故而一拨人就待在城中某处宅院中,对外亦不闻不问。根本就不知道那刘珍发下的赏赐数量的确切数字。谁能想到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这城中军中的官员小吏依旧贪滥无厌,徇私作弊,明目张胆的克减酒肉。将上面赐下的官酒,每瓶克减只有半瓶,肉一斤,克减六两。 关胜手下只有寥寥心腹,却都是火爆汉子。那非是关胜往日在蒲东的心腹汉子,就是打抱犊寨就追随唐斌左右的义气男儿。往日里是不知道,自然作罢。今日那虞候前来送酒肉的时候,正赶上刘锜带人来见关胜,他随行带着七八个长随与关胜这儿的军士道了明白,当下就惹怒了人来。 那原本是抱犊寨中好汉的人,指着虞候骂道:“天下便就坏在你这等谗佞好利之徒手下,这般时候也敢坏了上官的恩赏,寡廉少耻,贪卑忘形,真不知死活。”那虞候被一军士喝骂,自也大怒喝道:“我怎得是好利之徒?”那军士道:“这般时候,正该俺们军汉出力。刘相公每日赐俺们一瓶酒,一斤肉,以作鼓舞士气,你这厮都克减了。不是爷爷争嘴,堪恨你这厮们无道理!佛面上去刮金!忘了城外的梁山贼寇了?恼了俺们军汉,濮州城破了,看你这鸟官能有好死。”军士叫骂的不无道理。但虞候却恼羞成怒,张口骂道:“你这贼厮好大胆!果然一遭是贼,一世便做贼,至今也反性不改,真剐不尽杀不绝的贼子!”这虞候却也是知晓他们这撮人的底细的。 军士大怒,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愈合的伤疤被重新揭开后,就尤其的疼。勃然大怒的军士把手中的酒肉劈脸向虞候打将去。虞候自然更怒,喝道:“捉下这个泼贼!”那军士本就控制不住的怒火,一瞬间里就更爆裂了,当即便掣出刀来。 “腌臜草寇,拔刀敢杀谁!”这边的虞候却依旧张狂,还依旧在火上浇油,手指着军士大骂。直接把那军士最后的理智也给挑没了。 “俺在抱犊山时,强似你这般的贪官,也被俺杀了万千。今儿杀你这赃官,何足道哉!” 虞候却不信他真的敢杀自己。那过往是过往,现在是现在。唐斌都已经是官身,他们也都被收编入朝廷序列,杀官,那可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喝道:“你敢杀我?” “俺自敢杀你。”军士走入一步,手起一刀飞去,正中虞候脸上剁着,扑地倒了。复又赶将入来,再剁了几刀,眼见的不能活了。周边军汉才一拥而上将那人簇住。 当下便有人报于关胜等人。关胜听的大惊,便与诸人商议:“此事如之奈何?”刘锜第一个说道:“哥哥系蒲东人士,乃属外人也,一入军中便就得上官亲睐,先是何太尉,后是刘相公,对哥哥都爱重有加。那禁军当中鼠辈繁多,自个无能,专好嫉贤妒能,不喜哥哥者甚多,只是平日里寻不到哥哥的短处罢了。今日出这件事,可谓正中了那些鼠辈的下怀。只可先把那位好汉斩首号令,俯首听罪;再申复刘相公,奏知委曲,令潘袞等小人谗害不得,方能保无事。” 关胜一张脸面上涨的通红。现下还追随他前后的军士,那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心腹。那些人的本领或许不怎么强,可他们每一个对关胜他们都堪称忠义无双。关胜怎舍得把人斩杀了? “那鸟贪官贪滥无厌,惑乱军心,正是该杀,好以正视听。何以要赔上俺兄弟的一条性命?”唐斌的语气跟吃了炮仗一样儿,但刘锜不怪他。这事儿放在谁的身上,那心中都会窝火。 “九郎,这人头不是韭菜,割了可生不出第二个来的。”郝思文闭口不言,关胜却不能不说话。打心眼里,他也不愿意看到军士被杀。 如那虞候一样的贪官污吏,杀了正好。 刘锜急了,“哥哥们,万不要意气用事。此事关系不小,可要三思啊。” 杀掉了一个虞候,不是只得罪一个人,而是开罪了整个团体。关胜真要力保那军士,不提刘珍如何想,同僚如何看待,只说今后这行军打仗时候的钱粮军需,就是个定时炸弹。 而这个时候,刘珍已经接到了消息。关胜这边晚了一步,刘锜见说服不了关胜三人,忙起身就赶去见刘珍,以便告知详细。却不知道刘珍已经收到了‘状子’。 那濮州城的知府先一个找上门来,要知道那官员们克扣的酒肉,是不可能长久放在自家的手中的,是需要有一条完整的销售渠道来把他们转化为金钱的。这濮州城的新任知府,便就是这条销售渠道的保护者。 虽然濮州城内外隔绝,可这毕竟是一座府城。消费基础还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这位知府大人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挖国家的墙角,且他赚的越多,城内的士兵们的激愤就会越大,战斗力就会越差劲?濮州城就会越危险? 那就笑话了。人堂堂科举进士,脑子绝对灵光,怎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说,就是是因为濮州城有危险,这位知府大人才会发疯了去赚钱。不如此,没有白花花的银子,他日后靠什么脱灾消难呢? 丢了濮州城,知府大人不怕。只要银子使得到位,丢了城池,他也顶多是“削秩三等”;可要是银子用的不到位,那就很可能会被流放岭南琼州钓鱼去了。 刘珍听了知府言语,先就是大怒,心觉关胜有负他的看重,竟然如此不知自爱。“现那正犯何在?” “好叫相公知晓,那贼人现下正被关胜隐匿在院中。” 刘珍听了这般话就更怒了,只是这怒火却不再是只对着关胜一个。刘某人故然是行伍出身,但他一个能在京师禁军里做到虎翼军都指挥使的人,如何会是一个纯粹的莽撞武夫?这知府项庄舞剑意在关胜啊。这就叫他生气了。 刘珍是有些气关胜不知自爱,给他捅娄子。可这丝毫不耽搁他对关胜的看重。 当下变了脸色,说道:“此事我已知晓。自当差人明行探察,深知备细,再做处置……”堂堂京东西路防御使,岂能被人随意当刀用?甚至刘珍这一刻都想得到了,此事内中当有隐情。 于是当刘锜来到,备说详细,那刘珍当即就叫人招来知府,大骂一通:“事情因由我已深知,你且在面前巧言令色,殊是可恶。濮州若事坏,罪当尽归于尔等。”可是那杀人的军士还是要死,就是关胜本人也有禁治不严之罪,权且纪录下来。 那毕竟是以下犯上,对于一种体制而言,此风断不可涨。 如此责罚于刘珍看来,已经是爱护关胜了。却不知道这条命令已叫唐斌恨不得提刀砍杀了他。 关胜那座小院里的气氛很是低靡。自从一人奉着刘珍的军令,命人将那犯事的军士拖至街头,一刀枭首后,唐斌就不再言语了。 就算是对关胜,现下的唐斌都有了一丝隔阂。 啥玩意?! 弟兄们出生入死都是为了谁?当初随着唐斌留下的抱犊寨人马,可没几个了。这都是为了谁? 你关胜明明知道因果,俺也不求你真的能硬顶着刘珍,或是说一定要把兄弟们救下来,但也不用面对持着刘珍军令之人,一声不吭,乖乖的看着弟兄送命?这是唐斌最大的不满。 当天晚上,一把大火忽的从濮州城南的一处军营里烧起。待到刘珍全幅披挂的引着亲兵前到军营里弹压时候,他都没弄明白,这大火是怎么在营内的军帐区里燃起的。 而今晚又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呼呼的夜风叫军帐区内燃起的火苗迅速发展壮大,等到刘珍引兵赶到的时候,半个营地都陷入了火海。刘珍看着眼前一片火海,只能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将手下兵马按照五点梅花样儿分布在东西南北中五处军营。 “庞兄弟,就看你的了。”乱糟糟的营地中,没人发现营门不远处的高台上,一个浓眉鲜目的汉子正对着旁边一操着弓箭之人如此说着。 这二人都穿着一身大红军袍,可他们的身份却正是赵宋官军的死敌。 “刘珍这狗官竟然亲自出马,自寻死路也。”庞万春看着营门前坐在马背上的刘珍,眼睛里满满的惊喜。真是一意外之喜。 他混入城中的任务,本是趁着骚乱,暗箭射杀城南官军军官,不想这场大火燃烧到此时,军营里的军官还没看到几个,就先见到刘珍了。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 不一箭射杀之,庞万春就对不起自己的绰号。 第三百一十章 心思百转的俘虏,奋发努力的宗颖 梁山大寨。夜色中的后山十分的寂静,纵然点点明火照耀,执勤的军士从来不曾有片刻松懈,巡哨的士卒也照着既定的巡逻线路,一次次穿过树林、小道、山岭、河渠。但他们从没发出一声大的响动。 可是上一区中,张叔夜、陈文昭、呼延灼、张清、宣赞、孙立、史文恭等等,有一个算一个,却没人能够安然入睡。 他们当然不是受到了苛待,更没有被梁山泊责罚。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被一个个恶劣消息给影响了心情。 作为老赵家的马仔,谁都希望看到自家效力的“公司”越做越大,而不愿意看到财政报告上的一个个硕大的红色赤字。 可现在他们偏偏就听到了一个个坏消息,似乎都看到了老赵家的天塌了一角…… 南路军大败,三万水陆精锐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已经不堪大用;西路军八万精锐亦全军覆没,太尉高俅被阵战,荆忠、丘岳等元老重将阵亡;西北路军新遭大破,王焕被擒,濮州城破,刘珍阵亡…… 但凡上一区的这些文臣武将心里还有一分向着老赵家的,他们夜里就难以踏实睡下。 太惨了,太惨了。 就是与辽国对战的三十年里,宋军也没吃过这样的惨败;就是与西夏开战之初时候的一连串大败,那折损士卒也远没有今日来的多。 大宋虽还富有天下,拥兵百万人,可十节度一败亡,除了西军的人马,剩下的又有几个精锐?赵家天子不知道,他们这些文臣武将心里能没个逼数吗?如此的一败,直叫官军的脊梁都给打断。之后这梁山泊贼寇,横行齐鲁、河北、淮南之地,甚至能一举杀入京畿路,西军赶不过来,又有谁人能挡? 而朝廷即便要把西军抽调回中原,也不是眼睛一眨,就能叫数以万计的人马生着翅膀飞过来,填补此番大战,官军全面败北后留下的空洞。 那西路军且不去说,西北路军可是集结了京东西路现下大部分的军力了,濮州城的一败,兴仁府、广济军、东昌府,就全部门户大开了。几万梁山军杀过去,攻城拔寨,能直若进了无人之境。陆贼大着胆子,兵锋直指应天府,杀进京畿路,谁又能奈他何? 这可真的是变生肘腋,叫人猝不及防啊。 同时项元镇部的大败也叫淮南门户大开,梁山军顺着运河,能一路杀奔江南去。 不要忘了,江南还有摩尼教这个祸害。那张叔夜知晓高俅阵亡,西路军全军覆没的时候,就大呼道天下危矣。 单一的梁山泊似乎还不够撬动老赵家的宝座,单一的摩尼教也不能叫张叔夜心慌。可这两路反贼逆寇若搅合到了一块,天下必危。 而现在这两窝匪寇不仅仅搅合在了一块,还联系尤其的紧密。宗泽也是介入到梁山泊事物后,才知晓摩尼教与梁山泊的关系竟如此亲密的。叫张叔夜听了之后,便就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呼延灼花白的胡须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浸染上了一层银白。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呼延灼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的年纪可不小了。休看韩存保老早就‘大名鼎鼎’,做上了军区司令员,似乎要甩下呼延灼一辈儿时光去,可只说年纪,他却也不比呼延灼大几岁。两人放到一块做个比较,甚至有更多人都会选呼延灼才是那年长的一个。 盖因为一路顺风顺水走来的韩存保,保养得甚好,看人眼中直若半百之年还不到。而年龄还要小上几岁的呼延灼,这一路走来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波折才坐上汝宁都统之职。三十年官路走来,风刀雪剑,须发都见花白,显得更苍老乃是平常啊。 呼延家亦是老赵家的勋贵,但是传承到现下,也是没落了去。远不能同相州韩氏相比。可呼延灼却有一颗为老赵家着想的心。 他被俘日久,心中却没甚投降的念想。甚至还有着一股对老赵家的浓浓愧疚。 每当见到梁山泊做大,呼延灼就会忍不住想,错不是他无能,使进讨不利,梁山泊岂容做强?直到去岁冬季,水泊外的一幕仿佛是一盆冷水,浇的他是透心凉。但呼延灼依旧没有投降的念想,而只是感到心灰意冷。 这些日子里,宗颖每每前来宣讲劝降,呼延灼一概不听。只是他可以自己去做忠臣,但却管不住别人不起心思。 不管是韩滔、彭玘,丁得孙、龚旺,还是张清、宣赞、张仲熊,亦或是孙立、史文恭,那面上不显露分毫,心底里却都在起着嘀咕。 高俅败亡,朝廷二十万大军的征讨已经注定要一败涂地。短时间里,梁山泊何人能止? 陆谦若是胆大,他都能引军一支直插东京城下。 如此,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句话——朝廷威仪大丧。 而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义又是什么,是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二十万大军大败,领军的殿帅府太尉都死在当场,这样的朝廷还怎么能叫人害怕?或许都不需要等到江南的方腊起兵,那四川、京西等地就会有民乱暴起了。 开国元勋的诱惑第一次被一些人来正视。你可以骂宗颖痴心妄想,骂梁山泊一窝草寇。可谁要真的还把梁山泊当做一窝不成器的草寇,那他就真的是傻瓜了。 梁山军的未来虽然还是未来,却谁都可以“看”到。纵然那野望变成现实的可能性甚小,然你再多的辱骂也不能抹杀了这一点可能。 张仲熊翻了个身,耳朵里听着隔壁传来的父亲的叹息声,咬了咬嘴唇,把心中的燥热再次给按捺了下。他还不愿意把老爹气的不认他这个儿子。梁山泊现下的希望太渺小了,还没能要他想宗颖那般的坚定。 想到这儿,张仲熊刚刚冰冷下去的心又起了两分骚动。实在是宗颖现下的职位叫他过于眼红。 陆谦人没回转大寨,命令却早早的传来,宗颖这厮是一步登天,被任命为掌管机密副军师,虽然没有立刻上位做到一司之长,但显然那职位十分重要。不但有着叫人眼红的特权,还直接掌管了一支听命于他的兵马。 以至于最近时候连上一区的劝降都不经常有了,是一门心思的钻进了‘机密’中。 而那宗泽呢?显然知道自己儿子在做的是什么,却闭嘴不言。在张仲熊看来,这就是被儿子拖下了水,逼的宗泽不得不转变了态度。他老爹近来对宗泽已经变了态度了。 想到这里,张仲熊就由宗颖联想到了自己。心理面……窝屈。 张家可不是宗家那样的小门小户,自己也不是宗颖那般是个独子。若是换做自己学了那宗颖的做派,老爹更大的可能是喊大哥锤死自己这个逆子。 而自家兄长的为人,张仲熊是知道的。那可是个死心眼,事父又是极孝。可没他张老二这样灵活的心眼。 张仲熊昂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耳朵里听着自己大哥的呼噜声,满腹的惆肠啊! 而为张仲熊所羡慕的宗颖,这个时候却还也没入睡。只是人家不睡非是满腹惆肠的睡不着觉,而是正在加班熬夜,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完善手中的这份《施政计要》。 这就是陆谦交待于他的第一份任务——着手编写一册为官施政计要。召集故吏差役,规范总结一地县令上任之后的所要做行之事,日常牧民中的所要主意之项。 陆谦这是要学大名鼎鼎的洪武帝朱元璋,老朱当年就着人编写了一本《到任须知》。目的就是教导那些刚刚科举取官的新科老爷们,如何才能做得一个官,做得一个好官。 盖因为新科老爷从本质上言,就都是一个个书生。前日还是一书生,今朝就做上了一地父母,那如何才能胜任呢? 要知道,经过了老赵家的催熟,科举取士在明朝时候已经成为朝廷取官的主流。而且但凡科举考中的,多上手便就是一地父母官。而一县之中的政务是何等的繁杂,县衙里无数胥吏,县境中士绅大户,人心诡异,钩心斗角又是何等的云谲波诡,这些岂是一初来乍到的书生就能摆平的? 想必朱洪武也肯定不会把新科进士当做是天上下凡的星宿,而更多的是将他们看做为一群初出茅庐的菜鸟。而朱洪武也怕自己取中的进士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蠢,那可遭殃的会是一县百姓。所以他着人编写了这么一本《到任须知》。专门发给新科之进士,为朱洪武颁布的规范性法令也。其中列举地方官应办理的事务有三十一款,号称是“为官之机要”。免得那些蟾宫折桂的天子门生到了地方上却两眼一抹黑,连怎么提领一县政务都抓不到重点上,被地方上的胥吏杂流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谦目光长远,也知道自己即便夺取了齐鲁,也找不到足够多的‘读书种子’来当官。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自己着手培养。虽然席卷齐鲁之后,梁山泊很定要收纳些旧官,收纳些愿意投奔的人才,也不敢确定自己着手培养的‘官’儿就真的能够胜任,但有备无患,尽最大努力。 反正那当官也不是真就需要认得四书五经、之乎者也,一本《宋刑统》、一本算经,在衙门的日常事务上都比四书五经要有用的多。 他要宗颖编撰《施政计要》,那醉翁之意不在酒,明了就宗颖,实则还连着宗泽。书中就是要在陆谦已经制定了的官场框架下,系统的讲解了一个县衙衙门日常运转的方方面面的事情。还统一汇编了履新知县来到任上必须首先抓住的政务重点。 未来陆谦‘希望’看到的政府体制,首先司法、财政独立。 宋朝也有各州府、路转运使,有提刑官、提点刑狱司等,可这些多是在县以上行政级别存在,陆谦却是要他们在县一级便存在。他也是知道地方官府中的奸猾胥吏是多么可恶与难缠,这一问题已经是困扰了中国千百年的顽症。如此他成立专门的司法部门和税务部门,再用异地任职的政策,尽最大限度来解决这一难题。 同时司法与财政的独立,也是为了限制‘县官’权柄,也是叫人明白,什么是术业专攻。再有文武分职,军队中的守备军与地方官府的职权划分,等等。 宗颖随老爹在外多年,对于县衙俗物知道的甚是通透。但即便如此要编撰一本这样的书册,也是困难重重。也万幸梁山泊储存有大批地方官府的文书、文案、案卷、公文等。却是陆谦早有这方面打算,没攻下一处,便叫人着意留心库房。如此多的材料,足够宗颖编撰书册之用。 但这前提是他能从这无数案卷中寻到自己可以用到的…… 宗泽半夜起身,向那儿子睡的西厢房看去。其窗前依旧亮着烛光,清晰可以看到那应在窗户上的一抹身影。 第三百一十一章 舍南就北是薛绍,身犯牢笼玉麒麟【求订阅】 清晨,初升的朝阳把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撒入水泊湖面,碧翠无垠的水面上,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金沙滩边的码头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凉风吹拂,连波浪生也格外的轻,一切都仿佛还在沉睡,未曾苏醒。 天空就像是蓝色的锦缎一样柔和,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多多白云,展翅飞翔的水鸟旋盘在空中,到处寻找食物。 两艘大型漕船静静的停靠在金沙滩那已经修建起来的石砌码头上。上百名穿着统一的黑色绸衫的苦力们,在领队的带领下利索的卸载着船上的货物。 薛绍静静地看着。 这是从郓城运来的最后两艘物质了。梁山军刚刚拿下了郓城县,时文彬投水而死,宋江与朱仝、雷横早早的逃出了县城,现下已经正式竖保卫乡梓的大旗,与梁山泊为敌了。 苦力们的动作很麻利,畜力驱使的转臂式起重机吊在他们的操作下,快捷安全的将一箱箱货物从船板上吊下,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这类活已经驾轻就熟了。 而那畜力驱使的转臂式起重机吊,就是陆谦带来的又一个变化了。反正很好解释,观桔槔而有所得也。 四月的天气已经发热,即便是清爽的早晨,重体力劳动也让这些苦力们生出满头大汗。不少人已经将袖子卷起,露出沾染了一层黑灰颜色的手臂。 这却不是梁山泊不舍得给他们洗澡水,而纯粹是身上的衣衫的缘故。那绸衫本是宋军的标准军装,不管是夏季的绸衫,还是冬季里的绸绵披袄,绸缎在这个时代远没有后世精贵。梁山泊的操作只是用柞栗之类煮汁,将绸衫从朱红色浆染成黑色罢了。那手艺高低不等的,其最后的效果就反应在手臂上。 两艘船上的水手一部分留守船只,大部分则已经嘻嘻哈哈地下到了码头上。作为转运使下属的运船,其上的水手自然皆是梁山泊人马,那地位固然比不得水师正兵,待遇却也远胜过战俘营的苦劳力。 薛绍已经被抽调来转运使帮忙了。自从去年冬季始,梁山泊的过路费收入就大大减少。反而是隔壁黄河上的水运翻增了数倍。厘金局下属的人手很多就被调入了转运使和度支司去了。 不久前薛绍本人更是经历了一次没有成功的‘调动’,这却不是梁山泊的所为,而是摩尼教的高玉暗中来找他商议,想要薛绍重新回归摩尼教。 这些江南来客,在接受了梁山泊的全面培训之后,深刻意识到绿林拼杀与战阵厮杀的大大不同之余,更深刻的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以及‘造钱’功能的重要性。 于是,这薛绍在他们眼中的地位就陡然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对比拿着梁山泊教授的知识与经验回到江南重新物色如此的人物,直接把梁山泊的相关人等挖走不是更简单更好么?只是叫高玉没想到的是,薛绍这个早前在江南对摩尼教义表现十分坚定的‘同志’,在面对着他的召唤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的给予了拒绝。 薛绍才不愿意重新回到摩尼教呢。 回去了他能干啥?一个税吏的角色罢了。摩尼教已经传承数百年,内中各项瓜葛、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很多时候,很多职位的选定,看的根本不是个人能力,而是个人的血脉。 而他在梁山泊却是诸多头领之下的第一人。地位不菲,钱财不缺,否则他也不会在去年秋冬时候,就让自己的舅舅一家和着小妹,举家迁来了齐鲁。 只凭这点就知道薛绍的选择,他才不会放掉梁山去重回摩尼教呢。作为一个读书人,虽然科场未曾达名,但目光总是比绿林江湖上的老粗们要长远些的。在造反这档子事儿上,他更认可已经有着一个‘体系’的梁山,而不是一个给他留下浓郁的江湖大联盟记忆的摩尼教。 梁山泊的‘体系’明显还不够完整,但不够完整的体系那也是体系,也比没有体系要强。 梁山泊也属于江湖,也有着浓厚的江湖义气氛围,这都是必然的,甚至义气都是梁山泊头上最闪耀的光环之一。但对比梁山泊与摩尼教,薛绍却认为后者身上的江湖义气更重,更不容易去掉。而且对比梁山泊能对江湖败类痛下杀手的举措来,摩尼教过于和光同尘、泥沙俱下了。 薛绍本质上就不是个江湖人物,他是真正的被‘逼上梁山’的安分百姓。如今自然就倾向于正义守序阵营的梁山泊,而排斥混乱的都要是邪恶的摩尼教了。可以有更稳妥更随心意的选择,见鬼了才要重回摩尼教呢。 况且那高玉只说一个要他回归摩尼教,接下屁的许诺都没。可他在梁山泊,日后的前程可就是税务衙门的头把交椅。 厘金局日后会从度支司中分离开,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他薛绍就是堂堂正正的一把手。连早前那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名誉一把手,都被干净利索的切掉了。 “摩尼教,还是算了吧。”这辈子他这条性命就卖给梁山泊,卖给陆大头领了。 虽然知道希望挺渺茫的,可跟着梁山泊走,这辈子未尝没有重下江南的那一日。可逃是跟着摩尼教么,薛绍却以为半点希望也看不到的。 不提被薛绍断然拒绝的高玉心中是多么的气恼,就说现下的陆谦,正在濮州城里知府衙门后衙的花厅上,大摆筵席。这一是庆贺大军轻易夺得了濮州城池,缴获了大批的军需;二就是贺喜唐斌的归来。 濮州城破,唐斌与郝思文引着心腹弟兄护着关胜冲出城池,奔出五六里后,却转首告辞。关胜自然一百个一千个劝他,只是唐斌被先前伤了心,再不愿意为老赵家效力。他本来就不是关胜那般的对宋室忠心耿耿,否则他也不会老早就想着要去投奔梁山了。跟随关胜为官军效力,也只是为了报答关胜的恩义。现下两清了,心里没了记挂,自然不愿意再去给赵家效命,执意告辞,关胜也晓得原因何在,心中也自愧疚中,看着唐斌打马奔回了濮州城。 陆谦得了唐斌投效,是大喜过望。宴席上酒肉摆开,几盏酒水下肚,花厅上一干兄弟就都明白了唐关分手的因果,那是再无疑心。 “此番夺取濮州,军中甚是抓获了些官军,内中必然有那鸟虞候的同党,唐斌兄弟只管去审,揪出后尽数砍杀了。为那冤死的兄弟报仇雪恨,更叫你好好地泄一泄心中郁火。” 陆谦如此一句话,直叫唐斌恨不得扒开自己的胸膛,掏出那颗心来,叫他看。太和他心意了。自从那军士被枭首后,唐斌这胸膛中就孕育着一座火山。不断升腾的压力已叫他整个人都要炸裂!陆谦如此许诺,是直若最后一股地热上涌,叫唐斌彻底的炸裂。眼睛里都一片血红。 非是被陆谦拉住,他都要现下就去梳理战俘了。 “若是死在沙场,刀枪无眼,各为其主,死了便就死了。可那般丧命,太过憋屈了。” 唐斌的如此理由叫花厅上诸多头领纷纷点头。或许与后世的三观有所不同,但这就是现下时代的价值观了。 …… 北京大名府,夜色笼罩着大地。 今天傍晚时分刚刚放晴的天空,已经有一道月牙挂在天边。该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吧,整个天空仿佛被雨水清洗了一样,繁星点点,别有着一种不一样的通透。 空气也很清新,透着一股泥土的味道,对就像翻新后的泥土。但这一切对于牢狱中的人来就半点没有作用了。 刚刚一更过后,司狱司的院子里已经半点杂声都没有,十分寂静,只有两个值更的狱卒提着小小的白纸灯笼,每隔一阵便在院中各处走走,用木梆打更。但是今晚的寂静同往日大不一样。黄昏前司狱司中来了十几名捕快,有的挂着腰刀,有的拿着木棍,坐在司狱司门庭里的小耳房里,有时也有人在前后院中走走,向各地察看察看。这些人不断地交头接耳,小声地咕哝几句,神态异常。平日,有些常来送晚饭的犯人家属因为同狱卒“熟”了,都可以放进来站在院中,有的银钱使的充足的还可以直走到监号边。但是今晚,送饭的人,不论大人孩子,一律被挡在大门外边,对他们递进来的食物还都要检查一下。所有这些情况,已经引起牢里的犯人们的奇怪,何况从街道上还时常传来丁壮们巡哨的呼喊声。 自大梁山泊破了大名府后,禁军散落一空的大名府为了确报安全,便经常调集丁壮在夜间巡逻执哨,一些人更是隔三差五的就被坊官督催去守城,但今晚不是像平日一样叫居民轮番上城,而是满大街敲锣呼喊说:“留守司梁相公传谕,无论绅衿之家,庶民百姓,凡是丁壮男子,一律携带灯笼武器,即速上城,不许迟误。倘敢故违,定行严究不贷!”这略带嘶哑的传谕声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一遍一遍地越过司狱司的高墙,穿透木栏铁窗,字字敲在囚犯们的心上,都听出来定然出现了紧急情况。 昏暗的牢房里十分拥挤,这段日子,大名府上下忙着创收。那梁世杰倾家荡产了,如何不赶紧捞回一笔钱财来?趁着那括田所在大名府亦有行动,那是大抓特抓。巅峰时候,这牢房里拥挤的犯人们多得连躺下睡觉的地儿都没。 而时光走到了四月,这牢房里关押的人已经大大减少,但剩余的却都是‘钉子户’了。 他们日夜里被虱子和跳蚤咬,被尿桶的臊气熏,被牢子们鞭答刑罚折磨,被痒得钻心的疥疮磨练着忍耐力,因不同的遭遇和晦暗的前途,一个个只能毫无希望的待在暗无天日的狱中。 而今夜,那外头的境遇似乎有不同啊。 司狱司里今夜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他们都顾不得身上的痛苦,侧耳倾听着高墙外的各种动静。不时地用肘弯你碰碰我,我碰碰你,也不管对方能否看见,都在忍不住交换眼色。 现在还待在狱中的人,没几个家境富裕,或是事情不大,出狱有望的。这少数人当然不希望天下大乱,担心起了大乱后玉石俱焚。但是多数人都积愤满怀,深感到这世道暗无天日,巴不得赶快听到梁山泊攻城的呐喊声。 后院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里,豆粒大的火光,十分昏暗。当依旧可以看清楚牢房内有一张小床、一张小桌、一只凳子,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尿桶。床上和衣靠着一个人,此刻是毫无声音,像是睡着了。离近了再看,却能发现那人一双眼睛正挣得大大的,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沉重的脚镣哗啦声。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人从床上忽然坐起,愤慨地叹口气,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一句话:“真没想到,我卢俊义竟有今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山洼草寇梁山泊,鼠目寸光陆寨主 当初陆谦曾经有意提醒过卢俊义,叫他表现的‘随大流’一些。结果玉麒麟毫不在意,自持卢家在大名府内根深蒂固,积攒了五代人建立的人情网络,根本不是谁随随便便就可以撬得动的。 可惜现实狠狠地给他了一巴掌。 他所自以为持的‘依靠’在梁世杰的权势面前变得不堪一击。而且非但如此,那手下贱奴对他都是反咬一口。李固那是卢家的家奴啊。原是东京人,因投奔相识不着,冻倒在卢俊义门前。卢俊义救了他性命,养在家中。因见他勤谨,写的算的,教他管顾家间事务。积年累月,抬举他做了大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干,一家内都称他做李都管。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卢俊义对李固可以说是有再造之恩。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人物竟然会倒打一耙,想到当日梁世杰面前的屈告,卢俊义只恨的咬牙切齿。 卢俊义本是天真了一些,可人绝不痴傻,那牢中的新任节级与他有过几面之交,早就与他说的明白,确是梁世杰要谋取卢家的那百万钱财,这大名府中谁也救不下他。如果他所料不差,不须几日留守府就会传出吩咐声来,要他结果了卢俊义的性命,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怪他。冤有头债有主,卢俊义死后冤魂要找就找梁世杰去,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卢俊义便就再也不痴心妄想了。所有的心思再不放在向“上官”辩诬申冤的问题上,只闭目待死。 只是老天爷也不绝他小命,就在卢俊义等死时候,又有消息传来,却是当日燕青逃脱了一劫。负了箭伤,可好歹跳脱了差役军汉的围捕,没有被抓挠索绊给擒拿去。 而后不到三日,大名府就忽的收到了梁山泊的没头帖子上百份。下面的人不敢隐瞒,只得呈上来。梁世杰看了后,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却是那帖上写满了吓唬他的言道: 梁山泊示大名府,布告天下: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污吏专权,残害良民,涂炭万姓。北京卢俊义,乃豪杰之士,今者启请上山,一同替天行道。特令斥候先来报知,勿谓言之不预也。如是存得义士性命,献出刁奴,吾无侵扰;倘若误伤羽翼,屈坏股肱,拔寨兴兵,同心雪恨。人兵到处,玉石俱焚。天地咸扶,鬼神共佑。剿除奸诈,殄灭愚顽。谈笑入城,并无轻恕。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这份没头帖子卢俊义自然没有看到,但却听得他心旷神怡。梁山泊这么做固然是夯实了自己与之暗中有勾结的罪名,但却绝对能救的自己一命啊。 没看那节级都说了,留守府刚传来音讯,务必要保住卢俊义性命。卢俊义听了,心里别提是多么舒爽了。 这回有难,不是那刁奴李固掀起的,核心还在于梁世杰。后者既然贪图卢俊义的钱财,那必然不会容忍卢俊义这苦主活得性命,活着走出囚牢去。所以这便不是那梁山泊在坐实卢俊义通匪了,而是实打实的在救卢俊义。 那梁世杰乃胆怯之辈,经过了先前战事,早吓破了鼠胆,如今如何还敢挑衅梁山? 今夜里牢狱中忽然生出了变故,卢俊义被囚禁的牢房是在司狱司的最深处,他不像住在前院大班房中的囚犯们消息灵通,却也知道今日所有给犯人送饭的人都被挡在大门外;司狱司中还增添了十几个挂刀执杖的差役,实则都是军中健卒。他也知道街巷中和城墙上的声音,那节级虽然不会违背梁世杰的命令,却也对卢俊义是真的照顾有加了。 卢俊义心里知道,这事儿若本来只是节级的偿还人情,现下就已经变成了下注投机。就像梁世杰不敢得罪梁山泊样,这节级也不敢。 可事实上他却很怀疑,那些没头帖子究竟是不是出自梁山之手。卢俊义是知道燕青的机警的,他现下就怀疑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燕青在假借梁山之名。 牢房里突然迸出来的话声很低,只能使他自己听见,但他接着跳下床来,手铐脚镣的碰撞声却把牢房门前摆的一张方桌上趴着的四名狱卒惊醒了一对。 这四个狱卒都是壮汉,人人挎刀,旁边墙壁上还竖着棍杖和朴刀,目的自然是看牢了卢俊义。卢俊义只是瞄了那俩狱卒一眼,用拨灯棍儿拨掉灯花,把灯草拨长。小屋中亮了一些。这似乎很叫他高兴,脸上露出笑来。卢俊义在牢房中踱了几步。每动一步,那脚镣手铐就哗啦地响一下。他可能不愿听见自己的脚镣手铐声,于是回到床上坐下去,向墙外侧耳倾听片刻。这里可是司狱司的最深处,卢俊义什么也听不到,便又重新陷入纷乱的思想狂潮之中。 同样没有睡觉的燕青与李四正在等下枯坐。此处是李四的一座安全房,专门用来坏事时,藏身之用。他对面就是浪子燕青,两人已经汇合小两天时间了。当日燕青有幸逃脱生天,但身负箭伤,哪里走得远?是有幸得街头旧人的搭手,方躲到城东一片民区之中。那人与燕青交情甚佳,得知卢家的祸事后,便出了一计策要送燕青远走高飞。后者早前里惯在大名府街头打混,结交了不知道多少朋友,纵然只是面上的交情,这次却也当得报答。可燕青如何愿意。 “你若真舍不得你那主人,明日便乔装打扮去那府衙司狱司一趟。一来得个确切口信,二来许能撞见救星。” “卢员外人品绝佳,武艺更是高超。梁山泊的陆大头领若是一个真爱才的,必会吩咐城里的暗探注意卢家。此遭卢家遭遇大难,彼辈怕也心急如焚。你若真要救你家的主人,现下唯独去寻梁山泊人。” “兄长是说这大名府中有梁山泊的暗探?”燕青惊声问道。 “这岂非是必然。大名府为河北重地,梁山泊陆寨主图谋甚大,必当于本处有布局。待你与那梁山泊人见面,看到那主事之人,便可如此如此,不然你家主人怕是等不到梁山泊来救,便要一命呜呼了。”那人捋须笑道。 燕青当下就力邀那人一同行事,却被推辞。直言燕青且去司狱司试上一遭,如不能如意,再回来与他商议便是。若能得逞就且去行事,他家中还有六十老母,可不愿意遭罪。又说那梁山泊大头领图谋甚大,如果他此遭真愿意弃京畿道而来就大名府行事,那今后燕青便死心塌地的追随就是。 盖因为此间有着不可言喻的奥妙。那陆谦无论是心中腹黑计狡,还是真的质朴淳厚,错有错着也是天命天意啊。 这话说的燕青是没头没脑的,好不迷糊。他虽然聪明,可与天下大局上却差了这人不止一筹。那人就与燕青说道起了梁山泊破败二十万朝廷大军后的局势来。这当中还真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次日,燕青出来打探卢俊义的官司,果然与着人始终守在司狱司口的李四相见。 那其后的没头帖子,亦是那人的主意。不能说是燕青假借了梁山泊名头,但实实在在是没经过梁山泊大寨允许的。李四也是抖着胆子,假传了圣旨。 二人看着近日里大名府内的官府动静,心里暗自得意一把。区区百十张纸页就吓的梁世杰这般胆颤心惊,说出去也是叫人可笑了。 但是大名府再如惊弓之鸟,李四与燕青也看着大名府的司狱司不可奈何。就他们现在的力量,那是半点把人救出的可能都没有的。 李四在卢俊义倒霉的当日便叫人送了急信去梁山泊,与燕青一同擅自做主后,他也一封急信送往了梁山泊。这要把卢俊义安安稳稳的救下,真就只能看山寨里的反应了。 事实上当陆谦拿到李四送来的急信后,还真的被吓一跳。这卢俊义怎么就倒在这个时间点呢? 是梁世杰要学那已一命呜呼的时文彬,对老赵家的二十万大军信心十足,是以要借此清楚‘遗患’,趁机再收容下卢俊义的百万家私? 还是那梁世杰眼看着老赵家情势不妙,忙趁机下手,好名正言顺的捞上一笔钱财? 反正陆谦想着倒霉的卢俊义,总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晁盖。 只不过如此也好,他本就要去对付北路军的张开,而没想着直捣东京城下,把老赵家的尊严踩在脚下蹂躏。陆谦虽然对赵佶半分好印象也无,对赵家的文官政治也没半点好印象,但也没准备先就叫天下大乱来。 这该是他性格上的保守,对于极速扩张,鲸吞半边天下并不太感兴趣,而更倾心于先寻到一块立足之地,建立、完善出一套叫他自己满意的法度,然后再用这套法度和这套法度在建立完善过程中培育出的官员,囊括整个天下。 或许这会叫他夺取天下的过程艰难上许多,老赵家已经下令京东各州府组建民团,向天下颁发诏书:“能抗拒贼兵者给予官职”。 这里头就难保不会出现几个草莽龙蛇。可陆谦不怕。作为一个穿越者,又有系统在身,还手握数万雄兵,他要是再怕,那还争什么天下?乖乖的缩到岭南做宅男不是更好么? 拿下濮州城,梁山军里就升腾着一个声音,继续西进,杀奔东京城下,叫老赵家见识见识梁山泊的厉害。 就如原著上吴用的那番话一般:“论吴某的意,这番必然招安不成。纵使招安,也看得俺们如草芥。等这厮引将大军来,到教他着些毒手,杀得他人亡马倒,梦里也怕。那时方受招安,才有些气度。” 如今军中这个声音,那就是一般的道理。 可陆谦却觉得该给老赵家一下时间,叫他们将自己最大的依仗西军调将来,大战上一场,才会叫东京城更晓得厉害。否则梁山军杀奔到东京城下,那也是‘趁虚而入’,叫人不服。 恰恰这时,大名府里搞出了这么一出戏,李四也用出了如此手段,那陆谦再不引兵向北,就有些无颜见天下人了。当下就传令梁山军主力,同时引兵退出濮州城,做出一副要引兵北犯的架势。而一想到要削张开,他心里就觉得舒服。这十节度都已经扑了九个,剩下一个张开若是放过,岂非不完美了?陆谦也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强迫症的感觉。 如此消息被火速传到东京城,那脸色始终僵硬的难堪的童贯才有了一丝笑容。想他刚刚接手京东军事,便就败绩连传,那不止西路军全军覆没,南路军也确定是大败一场,三万水陆兵勇只剩下区区五千人不足,已经不足为持。童贯心头在那时候就猛地一紧,心中对西北路军生出了担忧来。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半份不错,梁山军果然掉头就扑向了西北路来。数万兵勇,还有李从吉与王焕两位老将,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梁山贼寇打的全军覆没;濮州城破,刘珍都死难城中。王焕被擒,只有李从吉逃脱生天,却几乎落得匹马而还。 童道夫人还没与手下军将面见一次,就接连收到噩耗,那脸色能好看才有怪。 且西北路官军覆没,就可说是京西官军就此败亡,梁山泊兵马都能够直接饮马京畿路,甚至是杀奔东京城下了。可不曾想大名府里的一遭闲子,竟然就把梁山军的注意力全都调了过去。童贯心中感谢梁世杰的‘大仁大义’,边连忙起京畿路各州府驻守兵马前来汇集,同时大笑梁山泊无谋! 这方面他与高玉甚有共同言语,梁山泊大寨里,高玉听到方天定转述的陆谦军令,气的破口大骂道:“这梁山果是一班山洼草寇,上下俱是鼠目寸光,这般光景竟然为甚个人义气去打北京城,荒唐至极,荒唐至极。”放高玉是陆谦人来,现下他就会引兵向东,大军破兴仁府,直捣东京下,拿不下京师也非叫天下人都为之醒目不可。 却是不知道,就在陆谦集结步骑大军汇集阳谷的时候,一封书信也被人轻轻地投到童贯门前。 这就是一封陆谦发来的书信。他使时迁前往东京城内,于夜里走上一遭,但进不去童贯休寝的院子,退而求其次,便就放到了童贯府邸正堂的几案面上。那童贯见到这封书信后,先气的把府上的侍卫家将尽数责罚一通,而后才拆起书信。看了后,脸面一阵青来一阵白。“可恶,可恶。区区草寇也敢辱国家重臣。” 当下怒不可遏。直发出书信叫京畿路内各州府兵马抓紧时间汇集,同时着人追赶那赴夏使团,示意那担当正使的王黼到了西夏后,尽快与西夏做和。他还抽调西北精锐,好好绞杀贼寇。 “来日老夫必洗今日之耻也。”如此狠狠地一拳打在桌案上,才似解恨泄怒。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人心在变【求订阅】 梁山泊大军汇聚于阳谷。对面孟州的张开却半点没有据黄河天险而守的姿态,急匆匆引兵退回了大名府。没办法,他手头兵力有限,而黄河自濮阳后分流数支,水流量大大减少,这流经齐鲁的京东故道却又是几个支流中最宽大者。河面宽阔,水流平缓,沿岸多的是可过河的渡口。张开防不胜防,只能引兵退却。 毕竟那大名府远比孟州城来得高大坚固。只要不冒然出城浪战,有如此多兵马在手,配以城中青壮,张开自以为可将大名府守的固若金汤。如此待到朝廷将西军调来,扫荡贼寇,国家自可再复安宁。 张开的这般举措,传到阳谷后,叫梁山泊军中再起了一波涟漪。 “哥哥莫不真要为了一卢俊义在大名府坚城之下与张开死磕?”杨志面上好不郁闷。这陆大寨主往日里多么的英明,如今关键时刻怎的就掉链子了? 青面兽是兵进京畿路的坚定支持者。 就是比林冲更加寡言的金枪手徐宁也不赞同陆谦强打大名府。“张开乃积年宿将,老于行伍,绝非梁世杰民蠢官浊可比。大名府由他执掌防务,短时间里,我军断难得逞。” 梁山泊现下时间最是充裕,打灭了高俅的征讨后,这整个中原短期里都不会再有威胁了;可恰恰这段时间也是最宝贵的。因为他们在这段时间过后,面临的就会是老赵家的最精锐兵团的绞杀。梁山泊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建立起足够的优势。 徐宁与梁山泊早已经绑定,彼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那自然不愿意看到陆谦走错棋。 陆谦面上轻轻一笑,眼睛环视了一着在座的诸头领,知道持这般意见的并不在少数。那大名府内若只有梁世杰倒还好办,现下多出了一张开,由他来执掌军事,只看兵仗那断是难短期内如愿。十节度虽然被梁山泊陆路干趴下了九个,但是这些绿林老前辈是什么成色,陆谦他们却又如何不心知肚明?没有一个是善茬。 梁山泊现下的时间如此关键,大把光阴踌躇在大名府之上,太不值得了。 这事儿,实际上亦是一种默默地转变,一种梁山泊从绿林大寨、江湖一哥向着一方逐鹿天下的势力的转变。 前者的时候,那梁山泊是江湖义气,面子第一,此番救援卢俊义是当仁不让;后者却是要从利益出发了。 现在的情况下是,不少头领都认为二打大名府得不偿失。即便李四先斩后奏,已经用梁山泊的名头在大名府中散播了没头帖子。 也就是说,在不少头领们的眼中,这救援卢俊义与梁山泊的面子,已经没实际利益更要紧了。 “诸头领之意,我陆谦如何不知道?明攻大名府,却是得不偿失。”但是要不强攻猛打呢? 早在上次攻略了大名府后,陆谦就已经暗中埋下伏子了。毕竟当初大名府官军被擒拿了很多。 陆谦招手,叫唐伍挂起了一张地图来,这却是上次攻破大名府城的缴获之一,一张囊括了半个中原的地舆图。他根本就没想过死磕猛打大名府的好吧。 “在座兄弟都是自家人,陆谦就于兄弟们说了。此次移兵河北,却是我有意为之。” “我知道兄弟们都想着直杀到东京城下,叫皇帝老子见识见识我山寨的厉害,一是扬我威名;二是为日后割据一方做个铺路。” 东京城中虽然也有不少兵马,却尽不堪一击。就算是所谓的上四军,也尽是样子货色。京畿路各地州府的禁军也同样是不堪战,即便是进援东京城,也只是过来送菜。梁山泊大军若在东京城外盘恒些时日,再杀败几阵京畿路来援的兵马,那真就是叫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也必然叫赵家天子与朝堂上的人物们都铭记下“梁山泊”三字。待日后梁山泊要称藩于东京时候,亦叫他们不得不三思。 可以说,杨志为代表的一拨人,那就是如此想的。但陆谦却总觉得如此的做法位面对老赵家和朝堂上一干人物的刺激性太大了点。叫老赵家的威严丧尽,太遭人嫉恨了。且老赵家威严丧尽后对梁山泊的好处有几分呢?还是对摩尼教、王庆、田虎之流的好处更多?那是一目了然的。 帐中的气息沉淀了来。陆谦言下有道理啊。那点虚名可没有实利来的重要,更有一分为摩尼教为淮西军火中取栗的感觉。 出头的橼子先烂掉。这句话谁都知道的。 梁山泊威名早铸,老赵家再威严大丧,那得利的更多的也是摩尼教和淮西军,而不是梁山泊。 “我梁山泊屡败官军,现今更杀败了高俅的二十万人马,早就名动天下。再杀奔到东京城下,也只是锦上添花。又非能真的打破东京城。” 梁山泊真正的考验是西军,把老赵家刺激的发狂了,陆谦也没啥好处。必须要承认,陆谦心里虽然不怕西军,但骨子里还是将西军看做真正的对手的。想想西军那多达三二十万人的体量,心中还是沉甸甸的。 杨志、徐宁等哑然失笑。就梁山泊现下的兵力战力,如何能轻易的拿下东京城。那里头可有上百万军民,武库里储备着数十万兵装,稍加整顿,就能拉出一支野战应该还是废物,守城却是可行的队伍来。 “如是真的能打破东京城,陆谦肯定不会放弃。想那东京城内的财富是多么的惊人。不提那里的粮仓国库,和无数的宗室重臣的家财,只说东京城内的工匠,于我梁山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可惜这种可能性是没有的。 东京城里的禁军再low,老赵家手中捏着的还有上四军的。虽然这四军人马早就不比开国时,可收拢收拢,依旧有三两万愿意为赵家卖命的兵马还是有的。以此为根基,稍加整顿来,十万军变更拉得出来。且郑州、陈留、陈州、颍昌的兵马,旦夕可进援至东京城里,他们比梁山泊距离东京城更近。是以,那座现今地球上最大的城市,并不缺乏守军。 就算是原本的历史时空中,第二次东京之战,错非耿南仲、唐恪一干主和派,不思大局,一味的“勇于私斗”,只顾排除异己。不惜遣散了诸多前来进援的勤王军,东京城又如何会在战时以寡敌众?那城外的金军数量都要两倍于城中的守军了。 叫陆谦看,这就是文人政治时代的士大夫的丑恶嘴脸,与明末时候的党争何其相似? 那士大夫阶层中固然有慷慨为国者,但更多地人眼睛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如果说他们治国和救国是全然无方,可彼此间勾心斗角,玩弄机谋权术的时候,却就是充满了聪明机智了。 北宋之亡,亡于赵佶赵桓父子的作死,更亡于北宋士大夫们的作死。 但那些软弱是士大夫们在面临着灭亡了辽国这个北宋自建国开始来,自始至终都压在中国头上的庞然大物的女真金国时候才有的。 完颜女真以两千人起兵,十年打灭了拥甲数十万中的镔铁契丹,而契丹人的数万残兵还能干净利索的击败老赵家的二十万精锐,那女真人对于宋朝的士大夫们自然而然就是一个神话了。先天上他们就矮了对方一头。 所以他们的骨头软是半点不叫人意外的。 可也同样是这一群士大夫们,他们在面对着国内的草寇叛逆时候,可是自始至终都非一般的坚定强硬的。 斩尽杀绝乃是他们的惯用手段。 陆谦觉得,若是他此刻就出兵东京城下,城内的赵佶与当朝重臣们,绝不会有半点的屈膝求和之态,而只会召集天下兵马勤王。 而就梁山军现下的实力,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就攻下东京的。 这可是一座外城就有六十余里长的宏伟巨城,内里更有内城与皇宫。外城周圈都有护城河在,短期内根本拿不下来。至于决黄河淹城就更扯了。 历史上的金军都不这么干那是有原因的。21世纪的黄河距离开封城区很近,近在咫尺。但这个时候的黄河呢?那是在濮阳以南,在滑州以北。距离开封城还有上百里的。 如此出兵东京,并赚不到太大的便宜。梁山泊已经很出名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梁山军耀武扬威一番,再主动撤退。陆谦不会傻到长久屯兵坚城之下,或是见到各地来援的官军源源赶到,再不得已而后退。那般话,兵锋便已经钝了。 “可如此一番作为,于我梁山有何实利?”陆谦问向在座所有人,军帐里鸦雀无声。 “齐鲁之地皆我囊中之物,无须在意早晚。现下里,我军更该借此良机赚到更多的实利。” “大伙休要只看到大名府。其下的濮阳开德府,侧面的相州彰德府,可也都是肥的流油之地。更是宋室的军事要害之地。”那濮阳就是澶州,既是沟通大河南北的水路要道,也是老赵家重点经营的黄河重镇,为东京之门户。府库里藏着不知道多少兵器战甲。而彰德府里也是卧虎藏龙,年纪尚小的岳飞岳大帅且不去提,只一个韩家,祖孙三代小百年时光中就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财富。 那韩氏可是一大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中唐。八世祖韩任沂州司户参军,七世祖韩洹任登州录事参军,六世祖韩全隐居不仕。韩全有三子,名韩宾、韩文操和韩存。那韩宾就是韩琦的五代祖。大家族,枝繁叶茂,那么囊聚到的财富有多么的惊人,就不需多言了。 当然,不可否认,这都是陆谦的借口。 但总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要虚名要实利。陆谦集结大军北上,真正的目标不止北京,更有开德府与彰德府。要趁机大搂一把,反正齐鲁之地的财富已经是他们的囊中物,又不会逃掉? 那阮氏兄弟和李俊已经带着一些水师精锐,分批潜入登州。梁山泊近年月里在登州密置海船,训练水手,好为陆谦的远大图谋服务。那么现下他们就要先派上用场了。他们要在必要时候把登州港与密州的板桥镇港口给堵住。看齐鲁的财富如何能漏了去? 如是,一干人也都不来问那卢俊义了。 以陆谦的尿性,卢俊义恐怕是必然要收入山寨的。 只是那李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挨惩罚在所难免,陆谦也半个字不拖延,干净利索的言明要把他一捋到底。要他以后戴罪立功。 假传圣旨了这是,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此风端的不可涨。 但究根结底这些都是场面事,真正的原因是,在座诸人心里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 若是早前时候,山寨里忽然多出了一位如卢俊义一般的好汉来,那他们不知道会有多么欢喜。纵然会付出一些代价。可现在一个个似乎都变了。 在割据胶东大计越来越临近的时候,在梁山泊一步步发展壮大要虎视天下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变得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二破大名府【求订阅】 再看那大名府城。梁山泊兵马还未渡黄河,彼处已经人心惶惶。 连日里,不知道多少富贵人家逃避他处,便是那寻常市井百姓也纷纷逃难。原因在于大名府近来连日里检点城中青壮,显然是要在梁山泊人马犯境时候,上城墙防守的。那寻常百姓怎的肯愿意为官府卖命?又不是与梁山泊有解不开的国恨家仇?人家上回攻陷大名府,可从没祸害市民。市井店铺亦纷纷关门歇业,往来走生意的买卖人也迅速拍屁股走人。整个大名府城仿佛末日来临一般,竟然陡然萧条了下。 待到那梁山泊兵马渡过黄河,夺取孟州城的消息传到时候,梁世杰都已经坐卧难安。就算是受到了一封童贯递来的文书,上面满是夸奖言语,也不能叫梁世杰有那半点的笑意。反而生出了无限的烦恼。 “这童贯老狗好生可恶。生生把本官架到那火堆上炙烤。” 却是童贯来书言语感谢于他,吸引走了梁山泊贼子的注意力,要他再接再厉,为京师汇聚兵马争取更多的时间。还说他已经于皇帝面前禀明了北京留守司之功,望梁世杰再接再厉。 明目张胆的用梁世杰做替死鬼,活生生的将他架到了火堆上做烧烤。叫梁世杰怎能不怒? 往日里都是他这般整治别人,强要他人这般这般,现在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轮到他梁世杰来为别人火中取栗了。 梁世杰自然不愿意。他甚至都想到了将卢俊义暗中给放出去,再把李固拿下,送给梁山泊砍杀了去,反正他也不喜李固这般的背主之人。 可现在这般,他是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万幸他手中又多出了一老张开。 上次大战他帐下折损了李成,现在有了张开,倒是补充了上来。虽然这张开远没有李成乖觉,但看在他兢兢业业,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梁世杰便也不与他计较了。只是那卢俊义,他依旧不杀。 三日后,陆谦大军再次兵临梁山泊城下。那城外的飞虎峪等要地尽数被弃。 大名府内无数青壮被聚集到城墙上,配合着城内三万官军,似乎实力也不弱的。这大名府作为北宋的四京之一,可是天下有名的大城。宋仁宗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钦定大名府为北京。当时在宰相吕夷简主持下,对故城改修外城,增建宫城,置百官,使宫殿规模宏大犹如都城,成为保卫京都汴梁的北部天然屏障。 如果没有内应,要夺取这么一座坚城,只靠强攻猛打,是何等艰难。 兵马具已经杀到了城下,陆谦放解开了最后的谜底。“此战大名府,虽大军兵临城下,可夺取城池只关键不在我军,而在那大名府城中。” 城北正中的永济关上,一披挂严整的宋军军官正愣神的看着城外。此人姓罗名安,现任北京留守司统制官。这是一个新上位的武官,上回大名府城破时分,他只是一小小的指挥使。但因为舍得使钱,短短三个月里便升任了统制官,可以说是青云直上啊。 罗安从来不后悔与梁山军勾搭上。当日他都已经被擒,错非愿意留下了把柄,他之性命都已经没了。且有了梁山泊的支持,上万贯的钱财奉上中书面前,他从军中寻常的指挥使火箭样儿被提到了统制官。那可是平常年景里,罗安此生最大最高的追求了。 而有付出就有回报。自己当初付出了‘忠诚’,梁山泊对他的回报就是青云直上;现在梁山泊也需要他的回报了,领命在永济关处镇守的罗安就只能‘奉命’行事。 他唯一懊恼的就是,自己这统制官的荣光享受的太短暂了,前后只才一个月光景。而更担忧的是,梁山泊前途不妙啊。 都现下这个份上了,不该是持勇精进,直插东京城下,叫赵氏威严丧尽,江山不宁么?如何要因为一个小小卢俊义而大军指向北京大名府来? 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是再明显不过的因小失大了。那梁山泊的陆谦往日里多般的英明神武,怎现下就迷了心窍? 可不管怎么说,那梁山泊传来的命令,他是必须执行的。梁山控制人的手段太恶心了。竟然叫他抄写了一段赵二烛光斧影杀赵大,再欺压新寡嫂嫂的小黄文,还写了一段赵二‘斩草除根’的狠辣。这些东西是能见世人的吗?就算心里有猜测,也不能说出来啊。 只凭着他罗安的签字画押,近日里他就算反正回归朝廷,大大的算计一把梁山泊,来日里也必然会被朝廷除之而后快。 罗安非是痴儿,多年混迹军伍,什么事儿心里不明白?所以,自一门心思的为梁山泊效力了。只愿将来能得个好。 心事重重的罗安收回了打量城外的目光,眼睛看了几步外一名军士一眼,这人的真实姓名他还不知道,只知道那来历是何方。操着一口河东口音,却是两日前被人引到了永济关。言明是今夜里厮杀中的武力担当。 唐斌稳稳的站在罗安的身侧,自从他被细作引领着进入到永济关,唐斌先是不适应,后来就也坦然了。再也没有满心的忐忑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浑身凉飕飕的,却是已经不自觉的出了身汗。和其他人相遇时,也总感觉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莫名的意味,心里七上八下。 唐斌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份,对外自称唐二。 如今最要紧的时间就要来临了。 天色暗下。大名府城九座城门两处水关上都亮起了点点火把。梁山军亦顶着城头的箭矢,将一面面木排抛入护城河里。 张开一声令下,北面的永济关,西面的善利关,登时两支船队涌出。却是张开早已经筹备好的手段,两支队伍都是善水之辈,乘坐着走舸小船,焚烧、拘拿梁山泊抛入水中的木排。甚至于在必要时候他们还能配合城头作战,从水上攻杀叩城的梁山军。 大名府城外的护城河足足有二十米宽阔,比五丈河都牛逼呢。 罗安目送着船队从水门离开,然后再看着他们意气风发的归来。后头还拉着大批的木排,此物却是城中亦有用处。 水闸一点点提升来,站在城头上,罗安眼睛始终紧紧地看着火光外。什么都看不到!可他知道那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必然隐匿着一支精兵强将。 该来的还是来了,当水闸提起大半时,黑夜中忽然有大片的箭矢飞来。接着密集如天上星辰一般繁多的火把被点亮。大批全幅披挂的梁山军军士直冲永济关来。 为首二将正是刚刚上山的出林龙邹渊与独角龙邹润。梁山泊的水师头领盖因为去了登州,而阮小七与张顺又伤势未愈,此遭冲击永济关就只能选了邹家叔侄。因为他二人出身莱州,行走江湖于登州,故然不经常做水上的买卖,两人却也多少通晓水性。 此时那水中亦撞出了一条条好汉来,为首之人乃是玉幡竿孟康。梁山泊水师见急,把这造船总工程师都拉上战场了。 永济关上一片大呼小叫,那水闸更是连忙放下,都不管那外头还有多少军丁。只是这夜夺永济关乃是陆谦此番夺取大名府的孤关键一环,岂容出错去?那罗安与唐斌当即发作,挥刀砍杀了两人,吓的其他人丁腿都软了。唐斌上前再用一铁棍绊住绞盘,那水闸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大名府北城,就此洞开。 忽如其来的刀兵声叫全城军民噤若寒蝉,那响亮的‘城破’了,‘城破’了的声音,叫张开只感到懵逼,叫梁世杰自觉的双腿颤颤。 厮杀声愈演愈烈,从城北很快就蔓延到了城东和城西,陆谦夺取永济关后,便叫秦明、索超分兵去取北河门与北砖门。叫杨志引兵取城东,徐宁引兵取城西,用方杰、石宝为先锋,兵锋直指留守司衙门。 如此时候,大名府便大势已定。那城中兵马和丁壮见到此情形就一哄而散,些许零碎的抵抗也不能阻止梁山军前进的脚步,等到张开匆忙引兵打城南赶至城北时候,厮杀声已然蔓延到了全城。梁山军先锋已然杀到了城中心的留守司衙门前,面对着数百名官军守卫的留守司衙门,一马当先冲进城来的方杰、石宝这才感觉到了一点抵抗力。 眼下这支兵马乃是梁世杰感至上回大名府破的危险,特意叫闻达组建的一营亲卫,内中都是河北大汉,受梁山军钱粮恩养。如今就正是他们效力的时候。 “杀,给我杀——”石宝右臂一举手中大刀,两腿跟着猛的一夹胯下坐骑,战马顿时感受到了两肋间传出的那一股巨大的压力和疼痛感,昂首一声长嘶,四蹄放奔,冲着留守司衙门前的二三百名官军组成的一个小小阵列冲了过去。 战马飞奔中,石宝一手紧抓马缰,一手反握大刀,锋锐的刀刃在几堆篝火的照应下闪现着冷冽的寒芒。 “刺——”站在这个小阵列前排的一武官声嘶力竭的吼叫道。石宝纵马狂奔,其所挟带的冲杀力可想而知,而被这股冲杀力直冲的那武官,胸腔中心跳声怦怦直响,直若有一支无形的大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咆哮似的叫声喊出后,武官自觉的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力量。 随着他的一声吼叫,左右同时刺出的十多根长矛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枪林,锋锐的兵刃同样闪着冽冽杀机,或取石宝的战马,或取石宝他本身。 “找死——” 石宝心中却是不屑的冷哼道。就在战马将要触到刺来的长枪利矛时,他右臂向上一轮,借着战马的冲力,一道如半月弯弧样的寒芒一闪而出。 十多根刺来的长枪利矛不是被蹦飞,就是被斩为两段。寒芒似一道白练继续向前,在晃耀人眼的同时也在挡在当前的五六名军汉的腰间一滑而过。 “啊啊——”鬼哭似的惨叫声登时响彻在留守司衙前,石宝的这一击不但破开了枪林,还顺势腰斩了五六个官军,那其中就有当前的武官。 “呀啊——”一击得手,石宝也不懈怠,刀把交到左手,双手持刀,在身前立刻又是一记半月弯弧状的挥斩。顿时再有六七人倒地。 武官被杀,这二三百名官军已经乱了心神,再看到石宝勇猛若斯,那里还敢再做抵抗。绝大多数的军汉不是转身向城南逃去,就是丢兵弃甲当场投降,只有少部分的军汉退入了留守司固守。 “把门撞开,随我杀进去——”石宝现下热血冲头,是只想着第一个冲进留守司。 他方才被投降的军汉挡了一挡,追到台阶下时留守司的大门已经被那部官军残兵给关闭上了。但这难不住石宝,一边遣人包抄留守司,一边让人找来木柱,权当做撞木。想来这留守司的大门也牢固不到哪儿去。 陆谦此时正站立在大名府行宫的北大门——靖武门上。 大名府中也是有行宫的,也是当初宰相吕夷简主持修建的,四京就真的都是京。即便老赵家的皇帝几十年也不来北京大名府一趟,这儿的宫殿规模依旧宏大犹如都城。【别意外,两宋的皇宫本就是历朝历代上最小的皇宫】 看看这泊名字,对着北面的大门能叫靖武门吗?北方的游牧民族乃中原之大敌,辽国都压在赵宋头上多少年了,还叫靖武门。陆谦上回见了就不爽的很,叫人把这大名行宫的城门牌全给毁了。 北门——靖武门;东门——东安门;西门——西安门;南门有三——从东到西依次是省风门、顺豫门、展义门。 许是陆谦的文化水准不高,看不出那另外的意思,方正看到这些烂名就是觉得不爽的很,文弱的很。丁点没有中原皇朝浩荡威武之气。 上次是叫人把之全毁掉了。可现在看,梁世杰修补的倒是挺快的。 “报大头领,大名府守军已经全溃,梁世杰逃匿城中,正在搜捕。张开抵挡林头领不住,向南败逃去,被一丈青扈头领使钩索擒拿下。” 陆谦哑然失笑,这一丈青真真好运气乎!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变化来得太突然 且说卢俊义在那囚牢里,忽然一日见餐饭中多出了一支烧鸡来。呆愣半天,对外牢门外的狱卒问道:“莫不今日就是我的断头之日?” 虽然生前三十年里从不曾关注过牢狱之事,可断头饭的规矩,玉麒麟还是耳闻过的。 他先前并无彻底绝望,对于梁山泊是始终都系着一线希望的。但现在看,梁山泊纵然已经到了城外,却还是救不了自己啊。一时间悲从心来,眼角都流下了两行泪。 这卢俊义就是温室里的牡丹花,开的再是艳丽天下,没经过大自然的风吹雨打,他实质上也是脆弱的。原著上,卢俊义被俩公人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就是泪如雨下,低头受死。还不如林冲,好歹祈求一句: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不管有用没用,这就是人生态度上的不同。 现下卢俊义心里只想着要死,竟就是默默不语。而要是性格坚韧些的,好歹会利用城外梁山泊的威势给自己争取那一线生机吧。 可这就是卢俊义,在原著上受了那般挫折都还不该天真的卢俊义。 狱卒见了却觉得好生罪过,他现下在半点不敢得罪卢俊义。这城外就是梁山泊的大军,城中纵然多出了一个张开,可十节度的名头早就扑街了,在大名府上下军民的心中,这张开也不比李成要强了去。谁就敢说他便一定能保下大名府呢? 若是梁山军真的打进来了,那卢俊义就咸鱼翻身,牛气哄哄了。他这等小虾米,还期盼着卢俊义能发一声好话,逃过一劫呢。梁山泊都打破了一次大名府了,那行的规矩是啥样的,狱卒还能不知晓吗?当初大名府从县到府,再到留守司衙门的三级司狱司,那是都给清扫了一个遍。十个人里顶多活下来了一个,以至于现下这大名府衙门的司狱司中,近乎全部都是新人。 可是再新的菜鸟在司狱司这滩浑水里待了三四个月,也里里外外都给染得污黑了。 狱卒心知肚明,是半点不敢怠慢卢俊义,忙开口道:“员外误会了,误会了。这仅是小的们孝敬员外的。这几日叫员外受罪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望员外见谅……” 卢俊义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是又想哭又想笑,自己得梁山泊庇护竟至于斯。枉他日前还以为自己卢家在大名府真的有多般的权势呢。到头来,恭谦良民是狗,强人悍匪是爷。 烧鸡这东西放在当初,卢俊义连吃都懒得去吃。但今儿他却是恨不得连骨头都一块嚼碎了吞下去。四个馒头,一只烧鸡,卢俊义摸着肚皮觉得自己只得了个半饱。但这就已经叫他满意的了。 就在此时,忽听院中一连声地传呼:“权相公请卢员外去衙门花厅说话!” 卢俊义倏然一惊。这权相公便是新任大名知府权邦彦。崇宁四年太学上舍第,调沧州教授,入为太学博士,改宣教郎,除国子司业。为学官积十年,改都官郎中、直秘阁、知大名府。为官之道全不同于前任那王府尊,性格是强硬非常,往日大名府衙门被北京留守司压得半点声色都无,现下却奇峰突起,否则卢俊义怎的就被关进了知府衙门的司狱司,而非留守司下属的司狱司里? 近处的狱卒不敢怠慢,当下一人大喊答:“卢员外马上就到!”别的狱卒就已经拿去钥匙来开囚牢大门。 之后一干人仿佛是在押解一噬人猛虎一般,小心翼翼的将带着手铐脚镣的卢俊义押去花厅。 院中响着脚镣声、打更声,已经是天将黑了。 卢俊义走出司狱司大门,首先看见台阶左右排列着数十名身披甲衣,手持兵器的军汉。如此被押解着走进仪门,而后大堂、二堂,直到后衙。 既然是花厅相见,那显然不是要审讯他。卢俊义到了东花厅,四周无人一样寂静,他打量周围动静,只有两个青衣小厮提着白纱灯笼,束手立于花厅前。 “权相公已等候多时了,请卢员外进去叙话。”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从花厅内走出来,看似读书人,可身高六尺有余,须髯若神。只把手一挥,叫狱卒给卢俊义卸下手铐脚镣。 那带头的牢子慌忙答应下来,卢俊义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明明在外地为官,怎的忽然回到了大名府?“竟然是贤弟?”此人却就是大名府人,姓郭名永,少年便刚明勇决,素与卢俊义交善,身长六尺五寸,长须美髯如关云长在世。博通古今,得钱即买书,家藏书万卷,为文不求人知。见古人立名节者,未尝不慨然掩卷终日,而尤慕颜真卿为人。两年前以祖辈官荫而任丹州司法参军。 郭永已一去两年时光,也不曾料到刚回大名府,就听此恶闻。而梁山泊贼寇又恰恰兵临城下,当下便请见权邦彦。以为此遭事儿,恰是用得到卢俊义之时,叫其立于城墙之上宣明大义,必然可叫梁山贼寇哑口无言,士气大挫。而内心中且以为,此般也当可叫卢俊义洗刷掉暗通贼寇之罪名。可谓是一举而两得! 卢俊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刚刚历经了李固的背叛和亲人的冷漠疏离的他,现在由衷的会为一份真挚的友谊而欣喜。他能感觉得到郭永的真诚,这份友谊叫他整个人都温暖了三分。可是他却必须选择拒绝,人都是要有廉耻的,他卢俊义素来都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梁山都这般做了,卢俊义是不可能拆台的。 他就是现下就被乱刀剁成肉泥,也不可能选择站在城头上去‘宣明大义’。 郭永大急,他对卢俊义之事了解甚清,什么暗通梁山贼寇,那纯属是污蔑。就是梁中书看重了卢家的百万家私,才串通了李固这背主刁奴诬告卢俊义私通梁山泊。这纯属是诬告。 在他想来,如此时候卢俊义自然是乐于洗清身上的污点的,他可是大名府卢家的家主,岂会真的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兄长三思啊,这一遭失足便是千古之恨,再回头难矣。眼下贼情紧急,梁山贼寇前来攻城,适才已抵城外,声言要救兄长出狱。城中蜚语流言,对兄长极为不利。”这就是黄泥螺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卢俊义若不发生,他就真的与梁山泊贼寇绑在一块了。 “大名府城高池深,官绅军民齐心,兵粮器械充足,又有张老节帅坐镇,岂梁山泊一窝贼寇所能攻破的?攻不破城池,梁山贼名要救兄长实则是要害了兄长。更叫卢氏一门百年清白尽丧。” 郭永说的情真意切,卢俊义依旧不答应。权邦彦怒上心头,冷笑一声道:“即便退一万步说,大名府可以攻破,你卢俊义却难以救出。本官在此,岂会容贼子脱难?”这杀贼的勇气他权邦彦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与王黼结仇。 “且梁山贼子能逞强一时,岂能逞强一世?大名府今朝陷于贼手,明朝就被朝廷恢复。届时你卢氏一门,朝廷岂能宽容?恐彼辈灭门之祸,即旋踵而至。” “梁山贼子不过是癣疥之疾,早晚为朝廷剿灭,何足挂齿!贵家门传承范阳卢氏,千载荣光,门第炳耀,原非草木小民。且员外族中子弟亦多有聪明才俊,正值风华正茂,未来鹏程万里亦不可限量。可若受此污名,连累伏诛,上贻祖宗之羞,下负师友之望,更会永为士林之耻,大名之玷。岂不是叫人扼腕痛惜,抚几长叹。员外今日对此事可曾三思?” 权邦彦的这几句含着十分露骨的威胁和恐吓,却都不能使卢俊义害怕,反而激起他满腔怒火。他用一种不屑的高傲神情打望着眼前的大名知府,坦然一笑,答说: “天下事出污浊不可言者十常八九,确实值得天下黎民抚几长叹。不但今日梁山泊扬言要救卢俊义而来攻大名府叫人出乎意料,彼时十数万男女孤苦无依,流离失所,朝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倒是梁山泊所谓贼人出粮出钱,赈济饥民,同样出人意料。那梁山泊究竟为何来攻大名府,卢某一概不知,纵然卢俊义害怕连累,害怕灭门之祸,可身在囹圄,有何办法可想?三思有何益?” “卢俊义莫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话于你说了,但凡你能宣明大义,叫那梁山贼子气败,你身上这门官司即可于你顺利了结了去。李固那刁奴自也发还你自行处置。休要自误了卿卿性命。我大名府防守严固,且张节帅坐镇防务,决无攻破之理。京畿路大军,朝发可以夕至。梁山泊屯兵于坚城之下,待大军一到来,内外夹击,必将大破无疑。本官今夜里与你相见,乃是身为大名府父母,心念防务之要,不可作壁上观,置身事外。亦是看你这官司实吃的冤枉,于你一条活路,卢俊义休要自讨苦吃?”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已经是即将撕破脸了。卢俊义闭目不答,可是急坏了郭永,而气煞了权邦彦。就在权邦彦要喝令军汉将卢俊义重新押下囚牢的时候,那外头忽然传来了滔天喧哗:“城破了,城破了,快逃命啊……” 权邦彦手中的茶盏啪一下摔在了地上,“这,这……”整个人都惊呆了。外头的军汉当即便有人闯进来,大喊道:“相公,相公,大事不好,城池忽破。此地不可就留……” 而卢俊义呢,“哈哈哈,哈哈哈……”,这时候是仰天一通畅笑,挺起腰来走进权邦彦,“权相公,此时外头大乱,不宜出行。以卢某之见,您还是乖乖的待在这里的更好。” 这真是变化来得太突然,何止是一个猝不及防啊。 此刻的大名府府衙外头,伤势未愈的燕青背着一口单刀,引着数十李四手下人物,个个都黑巾蒙面,已经摸到了府衙外头。 “杀啊……”燕青一个健步跳将出去,抬手两支弩箭射去,那衙门前的十数名官兵中,两个为首的不及发声,就口吐鲜血,都倒了下去,心窝里露出三四寸长一枝小小箭杆。 确是那浪子燕青的这把手弩,三枝快箭,端的是百发百中。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许贯忠,罗贯中【求订阅】 “唉。这人可真是知己啊。” 北京留守司的后花厅里,陆谦正看着眼前一副浩大的地舆图,心中止不住的可惜。这人真是诸葛一流的人物。直叫他想到了一句读书人装逼装成傻逼的话: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虽然这句话于这人颇有不同,可这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出众人物。 只是,许贯忠,这名字他怎么丁点的印象都无?记忆里的水浒原著上没有,正史上更是没有。但是“贯忠”这个名字确实叫他更倾向于此人乃是水浒原著派的。因为罗贯中么。施耐庵与罗贯中的关系是尽人皆知的。于是陆谦就只能鄙视自己读书不认真了。 大名府再一次被梁山军打下来了,不仅十节度里最后一人张开没有逃掉,那闻达也没有逃掉,还有新任知府权邦彦也被抓到了,而抓到他的竟然还是卢俊义。可真的叫陆谦大吃了一惊。 这当中还多出了一个叫郭永的,绝对是原著上没有的人,而正史上就陆谦那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的水准儿,也毫无印象。 只有那梁世杰与蔡氏这对公母,是至今还没找到。陆谦已经下令彻查他们失踪的那片区域了。 至于多出来的那个官声还不错,可性格更强硬到极致的权邦彦来,以及猛地跳出的郭永,这都叫陆谦吃惊意外之余暗暗高兴。 首先这两人都不俗庸碌贪腐之辈。听卢俊义的介绍,他这至交好友郭永还真的不是凡俗之流,从郭永身边老仆的口中,陆谦得知了郭永突然归乡的原因后,对他更是心生爱意。 这郭永在丹州司法参军任上就刚正不阿,不畏权势,为当地奸利所忌。郭永在彼处为官两载,数次引法制裁当地豪门大户。叫本地知州大怒,威吓恐吓于郭永,而郭永毫不为动。后来那知州得了贿赂,想更改据已经定罪的案卷,郭永竭力争辩使那知州没能成功,却也不得不辞官还乡。 如此之人正是陆谦喜爱的。特别是这郭永相貌不凡,身高六尺有余,美髯飘胸,神采奕奕。叫人一望就喜。卢俊义说他少年时候就刚强英明,勇敢果断,这陆谦暂且还看不出,可自从他官场二年的作为看,这人真的是刚强果敢。 虽然这郭永现下时候还对卢俊义怒目而视,短期看是不可能为梁山泊效力的。那这也就是多一个好生照料的俘虏么。正好与那硬脾气的权邦彦做个伴么。后者见了陆谦直言速速杀我,也让陆谦高看了他一眼。这北宋被俘的文官多了去了,如此暴脾气的还是头一个。 但真正叫陆谦可惜的,还是那许贯忠。如此一人物,不能得他所用,可惜了。 那许贯忠早在陆谦带兵叩城时候就出城避难去了。现下鬼知道他带着老娘去了哪儿。只是给燕青,或者说是自己留下了一副地图,一副把北宋疆域花了七七八八的地图,以及许多的地理文集笔录。就燕青所言,此人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各国语文,端的是文武全才。最难得的是深晓天下地理,曾遍游名山大川,素来有那“活地图”之称。 陆谦却是越品越心急。但也无法,只能叫燕青画下他的样貌,着人暗中寻觅。 却是陆谦他为何如此心急这人?实乃这许贯忠已经在此遭事儿上,显露出了不凡才学。至少他把陆谦不愿意为摩尼教火中取栗的心思猜的通透,更能着眼天下,在那地图上就标出了江南方腊、淮西王庆、河北田虎、齐鲁陆谦的名号之余,还有川南夷人卜漏,荆湖洞庭湖钟相,叫陆谦不得不感到佩服。 也就是他这一始终两眼看着天下的人知道这河北田虎是谁,川南夷人卜漏和荆湖洞庭湖钟相又是谁,知道这删人凭什么与他们并列。那田虎不需要多说,现下便是一个初露头角的山大王。卜漏乃川南泸州夷人的大首领之一。川南夷人久遭当地州官贾宗谅残暴压榨,积怨甚深。而政和四年,贾宗谅又枉杀夷人首领斗箇旁等,激起诸夷人愤怒。及至去年正月,晏州多冈部大首领卜漏,集泸州长宁军管下百余村及思峨之众10余万,乘上元灯节分兵四出,攻围乐共城、长宁、武宁等寨堡。蜀地久安,闻惊此乱骚动难禁。那乱子固然还没有发展到泸江以北,但少乱至今未平,怎么看都还有的打。 可卜漏的叛乱对于老赵家而言显然是危害很小的,不说可比明末的沙普之乱,就是仁宗朝的侬智高之乱也是远远比不上。所以许贯忠给他的着色是代表着危害最小的白色。 而洞庭湖的钟相的着色却比淮西王庆与河东田虎的绯红更甚的正红。江南方腊是赤红,陆谦却是深深的黑色。 只从这种排比,许贯忠就叫陆谦看重上一分。 是的,那洞庭湖的钟相的确不俗。别看王庆、田虎在原著上牛逼哄哄,可叫陆谦想象正史上的钟相,那王庆、田虎还真不见得能比得上。 要知道这钟相的小弟杨幺可是叫赵九妹在绍兴五年,那个南宋朝廷刚刚喘了口气息来的时候,就急忙调20万大军,命张俊为诸路兵马都督,岳飞为荆湖南北路置制使,趋洞庭湖围剿的人物。 由钟相而起的那次爆发于两宋交际之时的大起义,前后坚持近6年,鼎盛时势力波及洞庭湖地区7个州所属的19个县。迫使南宋朝堂先后七次镇压,并派20余人前往“招安”。 这般势力被排在王庆、田虎之上,有何值得稀奇的?这绝不是许贯忠走了眼,而是人家眼光有独到之处,真正的能透过外表看本质。 地图的旁白处还有许贯忠对钟相的介绍。此人出身乡土豪强,乃鼎州武陵人。在家乡利用宗教活动组织群众十余年也,凡加入他的组织──乡社的农民要交一点钱粮,社内实行互助共济,因此都能“田蚕兴旺,生理丰富”。而其宗教教义,亦是那摩尼教,只是被其宣称为明教。钟相在洞庭湖沿岸传教十余年,深受当地群众爱护,被称为“老爷”或“天大圣”。周围数百里的贫苦农民加入乡社的不计其数。 那当地的官府似还没有看出危害来,许贯忠却看透了钟相的本质。 只是他纵然看透了钟相的本质,却半点没有向官府状告,陆谦觉得这人该本质上对老赵家就没大感觉的。这可不正是梁山泊梦寐以求之人,如此的在手边溜走,可惜了,真的可惜了。纵然这许贯忠临走时候还留下了一丝香火。 再说梁山军打破了大名府,那一干贪官污吏遭殃的遭殃,受罚的受罚,有李四来给他们露底,那就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谁也甭想蒙混过关。这般杀的杀了,逃的逃了,除了梁世杰与蔡氏那对公母,其余是尽数不追究。 陆谦在城中传下将令,一面出榜安民,一面镇平市井街面。又把大名府库藏打开,内中这三四个月里刚刚积攒下的金银宝物,段匹绫锦,都装载上车了。又开仓廒,将那粮米俵济满城百姓了,余者亦装载上车,将回梁山泊仓用。 而与此同时,卢俊义家却是满门号啕痛哭啊。却是一人造反,九族全诛!卢俊义现下是红果果要投奔梁山,还捉了新任知府权邦彦做进身之阶,可是将大名府卢氏一门给彻底坑进深渊里爬不出来了。 那一干族中亲戚,还有姑表姨舅,但凡不出五服的,就没一个敢留下来的。便是卢家的管事、账房也都被卢俊义着人打包带入梁山,其中不少人现下就被调入了度支司、转运使里做活。 对此玉麒麟半点不见心塞。当日他被诬陷,那大名府卢氏许多的族人,并非没有体面人,却见不到有人出面来于他奔波。哪怕是做个场面事。就算要取他小命的是梁世杰来,这些人表现的也太过无情无义了。如此就也别怪他他卢俊义‘心狠手辣’了。 也就那贾家处境是真倒霉。此人与卢俊义乃是姨表亲,可当初卢俊义遭难,他岳丈,也就是姨夫,不急着为卢俊义脱罪,却先就买通官府,判了贾氏与卢俊义合离,现在自然不会得卢俊义的好眼。面临着如狼似虎的梁山泊前来清算旧账,整个贾家都要被掏空了,人头更是掉了不少。却偏偏无处可以诉苦,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上回陆谦是给卢俊义面子,并没怎么着贾氏,现下时候却还留着他们作甚? 这贾氏确是没跟李固勾搭上,但她老爹的举动,却不知道惹来多少人鄙夷。果然是什么爹生什么种,都是绝情无义的。那贾家名声在大名府内已经臭了,现在遭了报应,不知道被多人笑。 而李固就更别提了。当晚梁山泊破城,他就急忙收拾浮财逃入了一仆人家里。却是知道梁山泊人马这么进城来,断然饶不过他。李固便先溜了去。只是小人要被小人磨,他却不知道他藏身的那家仆人转身就把他给卖掉了,拿着梁山泊给出的十贯赏钱,喜欢的嘴巴都咧到耳朵后了。 而李固被拿到后,陆谦转手就交给了卢俊义。李固见到卢俊义后,哭的撕心裂肺的诅咒发誓再也不敢背叛他,而先前的背叛全是梁世杰在捣鬼。卢俊义充耳不闻,直拉到街市口,当着城中无数百姓的面,割腹剜心,凌迟处死。那无数吃瓜群众见了,还都于他作贺,称赞不已。 梁山军在大名府里足足待了三日才算撤离。 一辆辆满载钱粮物质的车马使出大名府城南的南河门,直若是一条长龙。此番大名府固然不如上次那般钱粮如山,兵甲成堆,却也比寻常州府耐嚼许多。 别的不说,只是大名府各兵甲工坊聚集的工匠们,此番就有三四百人愿意跟随梁山泊。 于此同时,数百艘船舶也满载钱粮兵甲等物,顺着大名府城外流经的黄河东流,亦直接南去,水陆却是都要去大名府城南三十里的韩张镇,再由此转陆路向朝城,在此过黄河入阳谷,直接南下梁山泊。那路径比先回孟州再过黄河,最后转去梁山泊的路,要少了一大截。 而韩张镇西南方,顺着黄河东流,那便是开德府府治濮阳城。 于此同时,此战中捉得的权邦彦、张开、闻达等文武,都被钉在陷车内,随军而动。 第三百一十七章 锦豹子衣锦归乡【求订阅】 王黼一行走的并不算慢,可是再快,他也不会有军情急报快。他人还没有到京兆府【西安】,那关西地界里,该知道的人就已经尽数知道了。 那刘法看着就将要筑好的古骨龙城,闻报消息后,好半天没呕出一口血来,自己忙活个屁啊。转身就下令麾下军民,转筑城为拆城。朝廷要与西夏议和,别的地方不说,那岁币一类的也不提,古骨龙城却是无可避免的要吐出去的。 与其到时候留下一座坚城于西夏蛮子,刘法索性先自己拆了。也亏得他已任熙河经略使,这种并不被老赵家常置的官衔——内陆各路只有安抚使、转运使,边疆各路才加经略使,简而言之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军政合一的封疆大吏。否则要拆城,刘法还真没那权利,必须请示上级,也就是任陕西、河东宣抚使的童贯。 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着好来日里与西夏蛮子好好干一仗的西军将帅们,就仿佛泄气的皮球,全部都瘪下来了。他们心知肚明,至少今年里是不可能有此机会了。 “攘外必先安内”可不是花生米发名的‘至理名言’。老赵家同样深知这个道理。 但转眼,这些牛气哄哄的西军将帅的眼睛里就又一个个闪放出耀眼的金光。是的,你没看错,那就是金光。 西军虽然钱粮充足,就仿佛是北宋版的关宁辽军,只是人家干的比明末武人有节操多了。但实质上一应钱粮都被后方扣的紧紧地西军,日子过的也是挺艰苦的。 能够去中原平叛,对于西军来说那就仿佛是要去游一趟金山银海,便是不去特意的杀良冒功,抢掠百姓,进出一个来回也能浑身上下沾满一层金银不是? 既然不能与仇敌血战厮杀,那么去发一回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一封封书信就被快马加鞭的送递到了童贯的手中。那与西夏和谈的特使王黼还没有走出关中地界呢,东京城里的童贯便就收到了一封封西军将帅递来的请战书。从折家到种家,从姚家到苗家,再有大小刘家等。 而此时的童贯也的确在着手抽调西军了。那先就是他于西北组建的常捷军上万人,最为剽悍,由杨可世、杨可胜兄弟统领。此外再调府州折家一部,虽然折可适病逝已经数年,但折家后继有人啊,折可求亦是不凡,折可存更是将种。而后便就是此次平叛西军的主力了。 刘法乃西军一支柱,童贯是不会动他的;就是大小种,他都要留在西北防备西夏。 在童贯的眼中,梁山泊再是蹦跳,也只是癣疥之疾,西夏才是他真正的用武之地。那最好的将校他都要留在西北。 就像那三国时候,第一流的将帅都留在国内内战,守卫边陲的尽是二三流货色。只是人三国时期着实人才鼎沸,即便是二三流的货色,也能压制的外患们不敢动弹。也就是司马家叫人恶心。 姚家、苗家亦都有人才,只是年纪不大,作为一军之将足可,但统帅大军作战,却资历稍欠。思来想去,童贯以为,也就刘仲武与刘延庆,二人中择一了。 此外就是泾原、鄜延、环庆、秦凤四路宋军中可抽调兵力…… 只是整个调兵遣将之计,也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思量考量,绝不是大腿一拍,就能下达命令的。 虽然梁山泊二次攻夺大名府城,叫童贯气炸肚皮。三万军丁,十万民壮,还有老将张开坐镇。大名府本该固若金汤的,哪能想得到军中出了通贼的叛徒,一遭使坏,大名府就沦入贼手。 也万幸梁世杰、蔡氏没有遭难,不然蔡京非气急了不可。 梁世杰这个好女婿,蔡京可是对其抱以厚望的。若是说蔡攸是蔡京的政治衣钵继承者,那么梁世杰便是蔡卞第二。后者是蔡京的胞弟,王安石的女婿。虽然于蔡京当政之时,蔡卞多在地方州府任职,与其兄蔡京在政见上有颇多不同,但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天下间谁人又不视他为蔡京一党之支柱? 梁世杰已经是北京留守司正印,已经是一方大员,那再上一步就该不如宰执之流了。蔡卞也曾经做过同知枢密院事的。那个位置不在乎你做了多久,而只在乎你有没有做过。 童贯半点也不稀罕梁世杰当初是怎么才逃过一劫的,他只愤怒梁山军打破了大名府后,不乖乖南下,反而假借回归,而一路南下袭占了开德府濮阳城。 这消息传来,就是皇宫里的道君皇帝都顾不得再修仙求道了,急召童贯入宫,疾言厉色的训斥了好一通。叫他务必防范贼寇于京师之外,务必确保滑州防线不失。 童贯初得到这般消息的时候,人也慌张了。急忙调郑州兵马都监陈翥率军进援滑州。却不料梁山泊贼兵只是虚晃一枪,就在东京城里急着调兵遣将的时候,他兵锋一转,扎进了彰德府去。 童贯哪里知道陆谦来这汤阴县的真正目的呢。什么韩家财訾,那最值钱的土地他又带不回梁山泊去。浮财虽然也不菲,却也远不能叫陆谦瞩目。虽然梁山泊大军杀进相州后,兵锋刚破汤阴县,安阳城还没有进呢,一个个的韩家子弟就纷纷弃家而逃。 以韩忠彦这一支来论,成人共四子,为韩治、韩澡、韩浩和韩澄。其孙辈有韩肖胄、韩肯胄、韩肤胄、韩完胄、韩宏胄、韩安胄、韩宝胄、韩膺胄、韩昌胄、韩庄胄、韩昭胄、韩贻胄等。内中大半人皆为官僚。只寥寥数人窝居相州。现下也纷纷逃避。 韩氏为彰德府巩固,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他们呢。见到韩家人纷纷出逃避难,彰德府上下军民安还有半点战心?即便韩肖胄这一知府还在城中坚持,也挽不回大局。 相州韩氏享受着祖宗的遗荫,但他们就是一堆被富贵养成了软骨头的蛀虫,可是丁点都没继承下他们祖宗的担当。那韩琦甭管在后世被人怎么褒贬,在现下这时空,名头功业都是被世人崇仰。就算是陆谦这样的穿越者,能机封韩琦的理念,能嘲笑他的保守,却不能否认人的担当。就如他本人所说:“人臣尽力事君,死生以之,至于成败,天也,岂可豫忧其不济,遂轰不为哉!” 汤阴县。 县城被破,乡里却还没怎么见到梁山泊置辖。那乡镇中多有竖起杆子,要保卫乡梓的。 姚达也是举旗响应的,他家虽只是地主乡绅,但姚达与陈广交好,后者却是全彰德都首屈一指的好汉,一杆长枪难逢对手。且姚家还有一个姚政,年纪虽然不大,却也在彰德府展露了头角。 姚达的外孙,更是骨骼精奇,天赋异禀,年纪小小就能拉开两石硬弓,早叫陈广见之而欣喜。只是那孩子已经有名师教导,陈广见了再是眼热,也无可奈何。只是不想天有不测风云,那周老头去岁一场大病险些一命呜呼了去,主动提出要陈广来代他传教枪法。这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师傅,陈广却也欣喜从之。 此遭梁山泊兵马入寇相州,最南端的汤阴县首当其冲。那县城就直若纸糊一般,半点作用没起就被梁山泊拿下。没奈何,谁让县令老爷早早的溜之大吉,以至于城中人心涣散,遂不堪一击。 姚达听闻县城陷落,便就立起大旗来,招募丁勇,护卫乡梓。有他那早就名传汤阴县的族孙和外孙,还有陈广镇场子,姚达的队伍很快就突破了姚家庄这一限制,周遭乡邻纷纷前来,人数很快就膨胀到了四五百人。 而就在此时,一支梁山军队伍从县城开出,是直奔姚家庄而来。 当然,最初时候是没人知道这支梁山队伍的目的地是姚家庄的,就算是姚达也不觉得自己就这般的倒霉。直到那当中的锦豹子杨林被乡人认出。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杨林一身锦衣的骑在高头大马上,是好不得意啊。 别说人项羽粗俗,那韩琦富贵了之后,为什么向皇帝求知相州啊? 「官守乡邦,著令有禁」,这是官场上的惯例,韩琦在第二次入朝掌政前,曾「求知相州」,而得到特。虽然有说老赵家的皇帝是“待遇勋贤”,“有除授本贯差遣,不以为嫌,示眷礼也”。但说到底韩琦当时的心理很耐人寻味的。 是的,韩琦稍后又写了一首诗,来洗白自己:“古人之富贵,贵归本郡县,譬若衣锦,白昼自光绚。不则如夜行,虽丽胡由见。……公余新此堂,夫岂事饮燕?亦非张美名,轻薄诧绅弁。重禄许安闲,顾己常兢战。庶一视题榜,则念报主眷。”后世就有人依次来“断定”,此‘昼锦’与楚霸王项羽“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般夸富显贵的‘衣锦还乡’是完全不同的,此‘昼锦’实属韩琦感念皇帝让自己衣锦还乡的眷顾之情。甚至于稍后的欧阳修也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开篇便用“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启头,用苏秦、朱买臣炫耀富贵的行为先说明富贵还乡,衣锦而荣,是古今所同,而后避实就虚,不写昼锦堂本身,而是着重写昼锦堂主人——韩琦的高尚品德。这位韩琦的好基友,用苏秦、朱买臣作反面陪衬,来盛赞韩琦不以夸耀富贵为荣,反而引以为戒的行为,真洗得一手好白! 但对于普通的相州百姓来说,那昼锦堂就是韩氏一门荣耀的标记,就是韩氏一门荣耀的标签。只要大宋朝一日不倒,相州【彰德府】那便就是人家姓韩的。 继韩琦筑昼锦堂后,韩治知相州筑荣归堂,韩肖胄知彰德又筑荣事堂,「三世守乡郡」,这在天水一朝,真是绝无仅有的荣耀。 也所以,今日‘衣锦还乡’的主角,锦豹子杨林那就披红挂彩,大摇大摆的骑在马背上,就差叫人敲锣打鼓的叫嚎他杨林‘富贵’了。 所以姚达在杨林人还没抵到姚家庄的时候,就险些眼前一黑,一头扎在地上。 还记得那北地的要姚琛么?姚琛与杨林是同乡是表亲,那姚琛就是姚达的堂孙,而杨林就是姚达的亲外孙。 姚达三个女儿,杨林他老娘是老大,老二嫁人是谁无关紧要,老三,也就是杨林的亲三姨娘,嫁给了一个叫岳和的人。现年三十,家在姚家庄的旁的西村,二者同属孝弟里永和乡。就是一个在乡务农的老好人。遇饥荒年,尝以粟米数升与莱煮粥,合家人只取半饱,余粥济饥者。耕田有侵其地者不与之辩,有负债者再不索取,此乡里之人,皆敬重之。 如果他家业能再大一些,那便是一个薄有名声的乡贤了。这种人在现下世道里,已经不多。 历史上的岳和命不好,不到四十岁人就死了,他儿子也没活过四十。最悲惨的是他大孙子与他大儿子一天遇害,死的时候方才二十三岁。相传同一天死的还有他的孙女婿。 但就是他不满四十岁就死去的大儿子为他挣来了显庆侯的爵位,和追赠太师隋国公的荣耀。 第三百一十八章 汤阴名将一窝端 陆谦当然不是才知道杨林的身世。事实上杨林的家私他一年前就知道了。 当谜底揭开的那一刻,很难形容陆谦疯狂和雀喜的心情。 这锦豹子是彰德府汤阴县人,陆谦是知道的,可他万万没想到杨林竟然是岳飞的亲老表。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杨林是岳飞的亲姨表哥时候,那瞬间爆发出的哈哈大笑。那一刻他都要疯了,喜欢的疯了。 千古一将惟岳飞。 作为一个焚青,陆谦实在是爱死他了。 或许有人说这样的评价太过高估他了。中国历朝历代名将辈出,远的不说卫、霍,近的也不提甚狄青、郭逵,就说隋唐时期的一干名将,论教战绩啥的,超过岳飞的可是很不少。 但陆谦依旧这般的钟爱岳飞。爱他的人格,爱他的毅力,爱他的胸怀,爱他的勇猛。 卫青、霍去病、李靖、李绩、苏定方等等,这些威名远扬的赫赫将帅们,当然个个都是名将。就算是刘裕、祖狄、陈庆之等等,甚至是冉闵,比较起功业来也不比岳飞差。但那又如何?他是一成年人,有着自己的判断,古代名将名帅多是晨星,其中最喜欢哪个,他还不能做主吗? 还需要对全世界宣扬后,说服了全世界的人认可他的选择,他才能确定吗? 21世纪的小鲜肉小花啊那么多,我喜欢A,他喜欢B,就真要说服了对方,才能去喜欢吗? 陆谦他就喜欢岳飞。 对于陆谦来说,没当好提到岳飞,他就会想到那外敌入侵、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乱世,还有人以驱逐胡虏、救民水火、恢复旧山河为己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尽忠报国,至死而不渝。 岳飞出生于一普通农民家庭,没有显赫的身世背景,本来只是一个处在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他不像霍去病、卫青那么幸运,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在支撑着他们;也没有李靖、李绩等人那般顺心,他们背后的皇帝很英明,朝中大臣少与他们扯后腿。 而岳飞所处的环境,所面对的皇帝大臣呢?在那金兵入侵、国格受辱,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乱世,偏偏又是文贵武贱的政治环境,还摊上了赵九妹那般的皇帝,出身寒门的岳飞能自始至终都以驱逐胡虏、救民水火、恢复旧山河为己任,不计个人得失,不计较个人名利,尽忠报国、至死不渝,这便就是陆谦心目中的英雄,也正是岳飞卓越超群之处。 千百年来,中国人是如何敬仰岳飞的,那是有目共睹。为数众多的纪念诗文楹联,为数众多的岳王庙,那英烈面前跪着的佞臣,再过一万年也站不起来。 八百多年以来,岳飞之所以为后世景仰、敬重,——这不仅是因为岳飞为保卫家国而立下了卓著战功,不仅因为岳飞是一位“文武全器,仁智并施”的杰出军事家和执德布义的“忠孝完人”,也不仅是因为岳飞的高风亮节。 是的,岳飞于品格上近乎一完人,他治军严明、赏罚分明、廉洁奉公、不纵声色、爱民如子、秋毫无犯等等,品行高尚叫你找不到污点。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中国人崇敬岳飞,更夺是因为岳飞不畏艰险,誓死反击外侮、坚决反抗侵略奴役的爱国精神,以及岳飞自强不息、奋发进取的巨大勇气。当然,陆谦也不否认,岳飞地位的升华还在于他悲剧的落幕…… 他个人的‘完美’与赵构、秦桧的无耻,与宋朝那文重武轻的社会环境,都形成了一个鲜亮至极的反差,从而也将岳飞的形象进一步升华。 在这种强烈炙热的感情面前,什么战绩,什么进攻型将领,防御型将领,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已经是华夏民族的一个标记,一个象征,一座丰碑。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陆谦早年还担忧,当他种田结束要席卷天下,夺取江山的时候,岳飞若是还站在老赵家的阵营里,不管有意无意的杀了都万分可惜;同样不管有意无意的投降了,那都会破坏掉他心中旧有的形象。 结果锦豹子的出现叫他乐掉大牙。杨林竟然是岳飞的亲表哥,如此亲近的关系,那岳飞就是那如来佛手心里的孙猴子,插翅也难飞了。 而姚达在听到自己的外孙,赫然是做梁山军中一头领打扮,那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还能怎么办?事情传的已经很快了,盖是盖不住的。在梁山军大军抵达永和乡前,姚达召集了诸多的亲戚来祠堂议事。 这其中就有苦着一张脸的岳和,以及他长子岳飞、次子岳翻,再有王贵、徐庆这两个与岳飞交情甚佳之人。他俩是跟着岳飞来的。当然这坐中还有一个苍髯白发的老者,正是岳飞的恩师周侗,他对面坐得是年纪半百的陈广。 “一人谋逆,满门遭殃。杨林这小畜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知道遮掩,反倒大刺刺的回乡耀武扬威,显耀富贵,他这是要把半个永和乡都拖下水啊。” 姚达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此时气的用手中的拐杖猛捣地面,直戳出了一个小坑来。别家不说,反正他姚家是干净不了。其他两家女婿也全脱不了干系。杨林这小畜生害苦了他们了。 造反这种事儿,不是说你要断绝关系就断绝了的关系的。官府可不会认那套。 “现下木已成舟,大家只有两条路走。一就是随那逆子投奔梁山,来日回了山东,再叫那逆子于我等寻一安身立命之处;二便是尽起民勇,与梁山贼寇厮杀去一场,以向官府表明心迹。” 姚达话音刚落,一青年声音便响亮起来:“叔公这般说来也以及晚了。此事儿已经传遍上下,那东荣镇的李道都领着民勇回东荣了。”也就是说,若选择第二个,姚家庄便就要独立奋斗了。 姚政从大门外走进来,这是姚家的后起之秀,少年即有勇力,做事果敢,更难得的是他脑子不糊涂,为人仗义肝胆,虽然年轻却很得人望。 他所言的李道乃是与永和乡相邻的东荣镇的民团首领,本身是一落地举子,但见识不俗,又通晓几套拳脚棍棒功夫,亦有些手段,便被东荣镇人推举为民团之首,麾下亦有三二百人。 而与此同时,姚家庄的团练也分崩离析,现下剩余的恐也就二百来人,都是自家人了。 “唉……”众人里不知道是谁先叹了口气,那就像是第一个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引带起一连串的反应,人人一脸颓气,半分的心劲也没了。 周侗的反应是最快,第一个抬起头来,去看陈广,在座的人中,要说瓜葛最浅的,那就属陈广莫属了。“陈老弟欲做何打算?” 陈广乃彰德府有名的武师教头,只要及时离开,自可无碍。大不了寻一处富贵之家投奔去么。陈广却好不犹豫,眼睛里闪过惆怅目光,不答反向岳和问道:“岳家贤侄,不知道你是作何打算?五郎那娃儿……”却是舍不得资质出众的岳飞。这般叫也是因为岳飞在同辈族人中排行第五。【还有个说法是岳飞上头还有四个哥哥,只是都没有立得住,但可能性不大。因为有岳飞的时候他爹是十七岁,不是二十七岁。】 岳和苦涩的一笑,“俺虽然憨笨,却不是傻子。这汤阴县是一百个留不得了。只能先随杨林奔投梁山泊,日后再做别处打算。”那孩子自然也就要随着父母而去。 门外的岳飞听到这儿,就回头看向王贵、徐庆两个小伙伴,眼睛里满是不舍。这般一处习武练功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还了。“如此作别,也不知道来日何时才能相见。” 而王贵、徐庆就都张口无言,他们可不敢说自己就要追随岳飞去。不然回家了非被老子吊起来打不可。 “俺陈广这辈子爱逞强好胜,几十年转眼过去,是一事无成,落得碌碌无为。现下白发已生,什么也不相求了。只愿意能寻得一得意门生,将俺这身本事传下去。”这岳飞就是他的衣钵弟子,说真的,在陈广眼中,岳飞比他儿子都重要。 “休说五郎要去梁山泊,便是去那刀山火海,拔舌地狱,老头子也要半步不离啊。” 陈广这番话叫岳和还有门外的岳飞齐齐对他施礼。周侗朗声一笑,“即是如此,姚大翁,吾看便就着手迎接那衣锦还乡的锦豹子吧。” “姚政。” “小子在。”姚政恭敬听命,周侗来汤阴县并没几年,可是周侗的厉害别人不知道,姚政还会不知道吗?其他的都不说,只看岳飞那小子…… “你带上五郎前去迎接梁山泊人马。”周侗手捋着胡须。那来人报说,梁山泊前来头领一共有五人,除了那锦豹子外,为首之人乃一提着泼风大刀的汉子,并没着战甲,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面白须长。其下有一人是豹头环眼,提一根蛇矛;一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直若天神下凡一般,手中提一根蟠龙棍;再有一个身高在六尺开外,面如冠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手中持一杆点钢枪。 周侗年老成精,如何还思索不出这几人是谁。 “带上这小子?”姚政好不错愕,这岳飞才十三岁不满,怎么能带着去迎客呢? 周侗做笑,“带去吧。先要他去见一见自己的师兄。” 那为首的提着泼风大刀之人,想必就是梁山泊大头领陆谦。江湖上早年并无他名号流出,近来却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唤他威震天。那可不就是威震天下了。 豹头环眼者必是豹子头林冲是也。当初他曾指点枪法于他。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可惜宋室不能用,生生的叫一佞臣逼反了去也。 那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直若天神下凡一般的人,就该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子武二无疑了。 早些年周侗从东京离开,见到那武二时候真直若遇到了瑰宝,便想着将他调教成才。这武二天赋异禀,但凡能够受他叫道,日后成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未尝可知。但那里料到这泼猴是那般不成器,喝酒喝酒,上辈子他就该是个酒虫。 而最后那个面如冠玉,当就是大名府里梁山泊刚刚得到的河北好汉玉麒麟了。当初周侗游历天下山川,遇到的高手数不胜数,这卢俊义就当是其中魁首。便就是他壮年之时候,亦不过如此。 只是那时的卢俊义还是河北的大财主,哪成想到,转眼的光阴,就也被逼的不得不上了梁山。这梁山泊莫非有鬼神之助力?才短短两年的光景,就这般势大。 想到这儿,周侗对武二的想念也消褪了三分,转而升起的是对那陆谦的满满好奇。 可是在座之人却都被这句话给吓傻了,“师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宝马赠英雄【求订阅】 “报大头领,前方有一波本地乡人前来相迎。为首的是一十八九的后生,唤做姚政。并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叫做岳飞。” 杨林听到乡人前来相迎,那脸上就洋溢起了欢喜的笑容。这说明他姥爷想明白了啊。 转首对陆谦说道:“大头领,那姚政便是小弟表舅家的孩儿,岳飞就是俺那表弟。只是年龄可没十四五岁。” 说道岳飞这表弟,杨林乐得嘴角都要合不住了。大头领上次派人去他家送信,报平安,才知道他那小表弟岳飞竟然已经有幸拜了名师学艺,那老拳师姓周名侗,早三十年就已是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拔尖人物,坐镇禁军数十年,未逢敌手。是那武二郎武松的恩师,还曾经指点过林冲的枪法,杨林心中是别提多么高兴了。 这般的说来,他那表弟与武松、林冲便都有了香火之情,连带着他自己的底气都硬朗三分。而更重要的是,如周侗那般的人物竟然收他表弟为弟子,看看武二郎便知道他那兄弟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大头领可是出名的爱才之人,知人善任。 此次梁山军杀进彰德府,杨林要把自家父母接上山去,那是必须的。可只要运作缜密,断然不会弄出如此大的声势。之所以如此,乃是杨林从一开始对山寨备报的便是要将整个宗族都迁移去。事实上,这次的事儿,不是陆谦在逼迫姚家、岳家等等,而是杨林,是杨林在最早开始时候就准备着把自己的那小表弟拉上山。 虽然岳飞的年纪还小,但正好在山寨里多学些韬略,增长些见识。梁山泊的山寨学校,现下由林冲岳丈张老教师来负责,是文武并举,到了中高年级就开始接触到军阵营垒排布,军中钱粮物质的计算,接触到战役分析。梁山泊打了这么多仗,真的把一个个战例吃透了,再懂得军阵营垒的排布和粮草物资的转运,那如何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官? 于杨林看来,这种学校生涯更适合他那小老表的成长发育,要远比传统的“拜师学艺”更强。要知道,整个梁山泊的大小头领,都是那学校的编外教师。那杨志甚至都将自己的传家宝贡献出了一部分。 数百步骑浩浩荡荡的来到,个个披挂铁甲,那百战之余的威风叫出面迎接的姚政、岳飞先就屏住了呼吸。 这梁山泊怪不得能横行齐鲁河北之地,叫官军莫能抵抗,叫朝廷一次次征讨都不能成功。如此之兵马,威武雄健,士气轩昂,一举一动似乎都有股凛然杀气在闪烁,只把他们见过的彰德府禁军比到了泥地里,把他们自家拉起的军伍比的更是渺小不堪。 那少年就是岳飞岳鹏举了。 陆谦眼睛里闪过一道炙热,火辣辣的目光落在岳飞身上。这少年方才十二三岁,可体格却真的如十四五岁般高大,更难得的是为人沉稳大气。那身边的姚政,十八九的年轻人了,在先头百十步骑的压迫下,依旧显得有些举措。可年纪小小的岳飞却还一如既往的沉稳。 陆谦当然不相信现下的岳飞就能比得上历史上三十功名尘与土的岳元帅,但这沉稳镇定的性格却叫他显得不同。 先天塑就,后天养成啊。 名将名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就的。那贪官污吏是没了甲还有乙,可若岳飞这般的人物,没了他也不会有李飞、王飞来替代。 起于兵伍的人多了,眼下这两宋交集之时,也不是没有从小兵走上将帅位置的。但是南北宋交集只有一个岳飞,中国几千年历史中,也只有一个岳飞岳鹏举。 后世满清当国时期,那岳飞第二十一世子孙岳钟琪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祸事猛地到来。却是雍正六年(1728年)两个具有反清思想的文人曾静和张熙,鼓动他来起兵造反。原因是何?岳钟琪是雍正朝的大将,父亲岳龙升是三川提督、议政大臣,可以说是出身官宦之后。这样的人如何会起兵造满清的反呢?却就是因为这二人认为岳钟琪乃是岳飞之后人,而清朝又是从后金演变而来,后金打的又是女真金国的招牌,岳钟琪身负国仇家恨,岂可甘心做清廷的鹰犬?! 那曾静和张熙命运且不去说,岳钟琪的因果也不去提,就说此事中岳飞的影响力之大,就足以说明很多很多问题了。 “二郎,看到那少年否?沉稳大气,镇定自若,果是少年英雄。”陆谦赞叹岳飞,武松却听得好不欢喜。这是自己的小师弟,自己恩师的衣钵传人啊。武松对于自己老恩师可没有半点的不忿,当年事是他不知悔改,现下想来有的只是无尽的遗憾、羞臊和愧疚。也万幸他老人家寻到了可传承衣钵的好徒儿。 陆谦等当下翻身下马,姚政、岳飞带人前来见礼。武松手中抓起马鞍下挂着的条带,向那岳飞说道:“你便是恩师新授的弟子?某家武二,乃是你那不成器的师兄。” 岳飞脸上再寻不到镇定自若了,一双眼睛看向眼前的武二,这便是自己的师兄。旁边的姚政都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武松真是威风凛凛,眼见便是一义气磊落的堂堂汉子。 “去岁里俺便晓得了恩师所在,只是叫人于杨林兄弟家中传个信,万不曾想到竟然访得恩师的下落,只是恁地无颜来拜见,为兄实是愧见恩师。今日大军杀到了汤阴,本就该登门拜见恩师的,又恰逢杨林兄弟要搬家挪门去那梁山泊安歇。……” 武松把话说道这里,便就一发明白了。姚政忙着人回去通报,这与杨林一同来到的还有陆谦这位梁山泊的大头领,再有豹子头林冲和玉麒麟卢俊义,今日小小的姚家庄真的是蓬荜生辉。 而岳飞此时却握着武松于他的大枪,喜出望外。此枪杆系徽州牛筋木,选材甚是关键,惟取坚实体直,无大枒枝节疤者为上。用上一年的时间泡到不再开裂变形方才成料,然后将长杆取出来,用几个月的时间风干,再反复上了数遍桐油后打磨光滑,水滴上都直接滑落不沾水,桐油还有防腐杀虫的作用,不担心霉烂虫蛀。 如此枪杆若再外层缠以麻绳,以上等胶漆胶合,待麻绳干透,再涂上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身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这就是做马槊的程序了。 那般的枪身虽是木制,却坚逾铁石,又有木质的柔韧性,可以说是同时兼有金木之长。枪身制成之后去掉其首尾,前装精钢头,后安红铜柄,可冲锋、可近战,妙用无穷。 选料太刁、造价太高、费时太久、制作太难,根本无法普及。 山寨中有此等‘神枪’者,唯独玉麒麟卢俊义这个土豪。只是当初被抄家时候,那杆神枪不知道便宜了何人,以至于卢俊义现下索性握了一根点钢枪了事。 武松在一应缴获中选了一杆上好的大枪给岳飞做见面礼,叫岳飞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师兄。早前梁山泊‘匪寇’之名带来的隔阂也都消去了。 岳家可不是大富大贵之族,岳和就是一小地主,叫岳飞吃喝不愁,还有些闲钱弄些肉食来贴补岳飞的身子。可是一杆好枪要几、十几贯,甚是更多,比鲁智深打戒刀禅杖可贵多了。绝不是岳家可以供给的,岳飞平日练功所用大枪,仅就是一杆平常大枪。比不得眼前大枪十一。 林冲从身后亲随手里拿过一条弓袋,内中有一口三石的鹊画弓。后世有说岳飞十六岁便能开三石硬弓,真正的是双臂有千斤力。可一口好弓在眼下时代却是比一杆好枪更难寻到的。 “昔年周老拳师于林冲曾有教导之恩,恨不能早来拜见。小兄弟既然为老爷子关门弟子,必然是少年英雄。此弓不可推辞。”岳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无措来。那武松是师兄,师兄给师弟的见面礼,岳飞受的心安理得。林冲可就又远了一程。 陆谦便就更远了,笑着叫岳飞收下,说道:“所谓英雄配宝马。二郎送枪,哥哥赠弓,小可便送上一匹宝马。”那唐伍早就聆听着,立刻牵着一匹两岁大的赤红幼马上前。这下子便是姚政眼睛里都闪过羡慕。 前文里说了,北宋这时代,马匹就好比后世男人的车。一匹好马就等于是一辆豪车。 陆谦相送这匹幼马,乃是二破大名府时从梁世杰后院马圈中寻到的,两岁半不到的龄口,却已经颇为神骏。待满三年,上鞍调教,那便是一匹不次于踏雪乌骓的好马。 对于武人来言,这可是千金不换。姚政的眼睛都羡慕红了。那跟随着岳飞身后的王贵、徐庆,看了后也眼睛发红。 本来大家都是一身白板装备,结果岳飞出来接一次人,就神兵神宠都有了。 尤其是那匹赤色宝马,几个人摸着马身,是垂涎欲滴。 陆谦也借此机会打量了一些眼前诸人,却是给唬了一跳,别的不说,眼前的姚政竟似不输于自己,十二三岁的岳飞也甚是不凡,那武艺都能比得上扈三娘了。 而其他两个小子,都很显眼,且年岁与岳飞相当,个个肌肉虬结的。二人别看年纪不大,那现下的武力都能与杨林比肩了。 而一听姓名,果然就是王贵、徐庆。 当初探明永和乡的时候,这俩人与姚政,陆谦便知道了。却全都是正史岳家军中的大将。当时还叫陆谦感慨,这岳飞的如此配置,也都能对比《说岳》里的四小媲美了。 演义中的王贵、张显、汤怀、牛皋四小是岳飞的结拜弟兄。但现下时空显然没掺和《说岳》。 不会有金弹子银弹子的,也不会有陆文龙、高宠啥的。牛皋并非岳飞的兄弟,而更大可能性还在汝州鲁山里打柴为生,张显、汤怀不复存在,有个王贵,却也只是岳飞自幼相交的好友。 而事实上这也正常。无论是谁,最先起兵的时候肯定都是靠着乡人故旧。那王贵、徐庆、姚政三人莫过于此。只是随着岳飞沙场道路上的一次次拼杀,随着他本身地位的一次次走高,旧日的伙伴便一次次凋零,一次次落后。只剩下他们三个,还能追赶得上岳飞的脚步了。 岳家军中还有个汤阴人叫李道的,这人的运气最好,女儿虽然是个悍妇妒妇,甚至是个毒妇,可好运的嫁入了皇室,最终在岳飞遇害后还能逍遥自在,死后更被追封为楚王。但他是在半道上,岳飞都要收入襄阳六郡了,才半途归入岳飞的帐下。 不是哪个人随随便便就有刘邦、朱元璋的运气的。只昔年故旧便能出一帮子名臣名将。 岳飞从寻常兵卒走到一方节帅,帐下最初的旧人,还有这些能走到最后,已经难能可贵了。 陆谦此番前来永和乡,那是准备的齐全的很,姚政他们三人的礼物一样都备了下。 第三百二十章 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 东京城内,一场讨伐蔡京、杨戬等奸党的声波依旧在翻滚着。 这场风波是从太学生发起,亦由太学生们冲锋陷阵,无数后手在其中推波助澜。学生总是意气风发,高谈爱国,好议天下大事却又容易受到蛊惑,十分不成熟的。自从高俅败亡的消息传入到东京城,便陆续的有太学生在发表起议论,上万言书,把调子越唱越高,从痛斥朝野的权奸发展为现下给赵佶上书谏言,陈述利弊,要他摒弃群小,远离方道,虚心纳谏。 大有你赵佶虽然错了千百次,可罪过都在朝廷中的奸邪身上。是非要皇帝把蔡京、杨戬等人全部逐出朝廷,革职办罪,流配到远恶小州不罢休之意。 无数人被搅入其中,那有的是主动跳入去的,有的是无奈被卷进去的。秦桧便是一个主动跳入其中的人。 东京内城南朱雀门外的甜水巷秦宅,深夜里屋内依旧点亮着烛光,长着一场长如马面般脸容的秦桧,正在烛光下提笔,小心的抄写着什么。一个个蝇头小楷瞅的叫人头晕目眩,可他们在秦桧的眼睛里却是比他妻子王氏有十倍、百倍的吸引力。 王氏早就发现秦桧最近工作量大增,常常忙到半夜时分,一本本小小的经折儿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看得她都头晕。 这叫王氏很不满。因为这般已经影响了到了夫妻生活。她可以抓紧时间为秦家留下个后人啊。王氏此时肚子里若怀着身孕,便也由得秦桧去忙咯了,但是没有。成亲已经一年,王氏半点喜信儿都没传出,这叫她压力很大。 “都二更天了,官人还不歇手睡觉!一定要熬出病来才罢手不成?”王氏从轻薄的纱帐里探出头来。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急切,她特意从东岳庙处请了神符,专门益生养的,可是丈夫不上床行那云雨之事,那神符便是真有灵性也白搭不是? 身为官宦大族王家的嫡女,王氏虽然嫁给了这榜下捉来的金龟婿,但内心里却是居高临下的,谁叫秦桧家族半点根基也无呢。而王氏他两个兄长都是尚书省郎官,父亲王仲山更是外任知州的。而王仲山的父亲叫王珪,乃是神宗朝时的宰相,其有一看女儿妹嫁给了郑居中,正是当朝枢密使。那郑居中又是当今皇帝内廷里朱贵妃的从弟,是赵佶的小舅子。王氏自然有足够的底气。 这种门第不同而引起的夫妻地位之转变,到了二十一世纪都如此的,现下便更是如此。 勤勉工作的秦学正却没有把他的视线落到他妻子的脸上,而是用一种很严肃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娘子早早安置。我还待再写上一个更次,才得歇手。” 自从那宋昭被重处,太学中被暂时打压一下的风潮,现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兴势。此遭秦桧的面前可没有第二个宋昭抢戏了,他必须抓紧这一机会。半月之间,秦桧的马脸更加瘦削了,颧骨更加高起来,似有戳破面皮之势,虽然他的这层脸皮的韧性十分的有保障。 北宋的太学生可不是后世象牙塔里的学生。他们的身份、背景、来历,那都不同凡俗,少有人是出身农家。几乎每个人背后都有复杂的社会背景,看看他们直接和间接的籍贯、同舍、同科、同乡、朋友、亲戚之谊,那就仿佛是一个怎么扯也扯不断的藕丝。 这般情况下他们的发言岂是完全出自公心? 就好比历史上一次次学朝运动的发起者,真就是一个个的‘热血青年’吗?真就是一个个的爱国赤子吗?可笑了不是。 只不过是学生比官员更叫百姓信任,同样的话从太学生口中道出更叫百姓们认可。这实际上是一种政府公信力的流逝,就好比某时代,政府发布的消息还没有网上胡编滥造的‘历史发明家’们更叫人民大众以为然呢。 且太学生人数众多,经过神宗朝的扩大,叫太学生的数量从千百人一举突破到了两千四百人,如此之多的人数,错综复杂的背景,方始叫他们有了掀起舆论的资格和能力。 毕竟太学作为国家储才之地,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高大上的。北宋是文章盛世么。而太学生又不是在职的官员,他们普遍涉世较浅,冲动的劲头较大,又因不是现任官吏,利害得失的考虑比较间接、比较少些而已。故也是很容易被煽动起来。 太学生又不是先知者。彼此掐架、内斗是常有之事。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真相没有大白以前,他们本身的议论观点是摇摆不定,随意动用,有时是为哗众取宠,有时更是错上加错。但是等到真相完全暴露(比如那向斗的两派人相互的攻讦中揭露出来),形势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时,一部分还没有完全在个人利害的泥坑中打过滚的太学生,才开始有了比较清醒的分析和比较正确的认识,从而开始有了所谓“清议”——联名上书。甚至是更进一步的“伏阙上书”。 譬如说把这场战争失败的原因从简单的归咎于高俅的无能贪鄙,转为事情的本质——朝政的腐朽,朝臣的贪鄙可恨——括田所的作为,才叫梁山泊短短时间里发展壮大至此,那最大的原因实莫过于朝廷制定实施的那般多的苛政。从而要求朝廷力惩那些改对此事负相当直接或间接责任的权奸们,而这些议论也确实反映了市井大部分人的意见,因而受到市井百姓的支持。他们的诛伐又往往很大胆,敢于指名道姓地触犯权贵们。 蔡京、郑居中、杨戬、梁师成,那一个都没少掉。 在这段时期中,太学生左一个“贼臣误国”,右一个“奸党可诛”,还时不时再加上一个皇帝荒唐,叫朝野都为之侧目。也使得刚刚考中词学兼茂科,任太学正,直接负有管教学生之职责的秦桧,感到十分不安,有的时候简直是狼狈不堪。 太学正就是辅佐博士施行教典、学规,凡是违犯学规者,以五等处罚予以处理,并将学生守纪律、治经学、考试成绩,通报博士的佐官。官职很低,但因为是学官,故甚是清贵。 身为太学正,在这波议论讨伐朝堂重臣的议沦风潮当中,他必须立在一侧不动摇,不然士林风评会把他贬低到骨子里的。 刚刚二十六岁,方才步入官场的秦桧便面临如此危局,说真的,他前途堪忧。 盖因为这“清议”也是一种力量,还是一种影响力很大的力量。就是蔡京也不能对民间舆论视若不见,就是皇宫里的天子也必须正视这股力量。当某个人被人人喊打的时候,他还能坐稳现下的位置吗?何况秦桧还是学官,那就更重上三分了。 《万言书》这东西既是一块敲门砖,也是一个声望聚集器,就譬如王黼。现下他是恶名昭昭,可早年太学生出身的他,也曾上过几次《万言书》,颇积攒了些名声的。他的同舍生汪藻很不屑,还给他题上一个“花木瓜”的雅号,讥笑他的策略就如那花木瓜一样中看不中吃。 结果汪藻到现在还是提点江州太平观,终徽宗一朝均不得用。那就是因为他不仅得罪了王黼,更得罪了“清议”——俺们得出的最终结论,被你如此羞辱,岂能罢休? 所以这太学生的清议,于自己有利之时就,就时来天地皆同力;而要是矛头直指自己的时候,便就运气英雄不自由了。 只是这种事,执政大臣尚有所顾忌,不敢出之以公开的高压手段对付那太学生,秦桧他一个小小的学正又顶得什么事? 秦桧早早的便选定了立场——站在太学生这边。只是先前有了宋昭这个抢戏的家伙,他也自好退而求其次,尽可能的做到不偏不倚。 期间那郑居中门下倒也有人给秦桧传来吩咐,内容却气的他想要骂娘。这显然是强人所难么,那郑居中虽是他现下于官场上最大的大粗腿,可秦桧也不愿意把全身的功名业绩都交付于他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太学这所谓的庠序之地又如何,只要功夫深,也像其他衙门一样,锻炼出一副仕宦的本领。 初出茅庐的秦桧,资历虽浅,却不是一只没头的苍蝇。 他早早就不止一次的去抨击蔡京之流,现在便是因为郑居中与蔡京合流,他也从不去说蔡京的好话。他似将自己的位置,始终立于蔡京一党的对立面,而不是徘徊左右,首鼠两端。这已经为他在士林清议中赢得了一点小声名。 不然,他的头上若是带上了“谄媚小人,首鼠两端”的标签来,如此的风评对于一个初入仕途的学官言,就太前途断绝了。 最近这段时期中,东京城内风起云涌,他没能抢得头筹,去第一个和李若水、陈东、徐揆、石茂良等太学生领袖们拉近关系,得,那他就索性表现的‘质朴’一些。由得宋昭去逞能,去做那探路的敢死队。而事实也果是如此,出头的橼子先烂,这人蹦跳的太欢快,便就受到了朝廷处罚,还甚严厉。一时间叫太学生都如是受一场狂风暴雪,剪灭了几分锐气。 这件事涉及到几个太学生,却叫更多的太学生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引起了大家的激愤。只是宋昭前车之签不远,一时间倒是叫风波平静了不少来。只有秦桧自始至终都在斥责当权者‘钳塞言路’,认为这非是国家之福。 这使他在同僚之间受到不少讥刺、指斥,日子不很好过,却因此在太学生中获得了不少威望。便就是士林舆论里,秦桧也是一言行合一的正人君子,而与他“深文周内、善于罗织,胸有城府”的本性重重的区分开来。 “官人,这些日子就看你写写写,每日都深更方才歇息,而那些阿堵物儿却又给锁进匣子里,究竟是做的什么天机?”你要说是公文吧,王氏就没见秦桧将它们外带过,每每都锁进匣子中、 “呵呵,娘子啊。休得小觑它,它本子虽小,却是奥妙无穷。俺家的功名富贵,全靠在它身上了。”秦桧脸上洋溢着自得,虽然旬月里消瘦不少,但精神奕奕。毕竟权利是男人的XX啊。 王氏听了脸色多出一样神采,到底是官宦家族出身的女儿,自小耳濡目染,眼睛里、脑子里,就只有功名利禄。“官人快快道来?” “哈哈,娘子去看那宋昭,先就遭了灾祸,此可见蔡太师他们的态度。来日事态平息后,必然是要发遣的。届时免不了要忙中出错,有那漏网之鱼。现在么,那陈东之流大小猢狲们的帐,就全都记在这里啊……”休看秦桧才初入官场,但做个两面派,却仿佛是天生便做惯了的。 秦桧一语道破天机,把王氏喜欢得内中一股洪流激荡,整个身子都是酥麻。 第三百二十一章 称孤道寡的滋味【求订阅】 鲜血顺着门庭前的青石台阶流淌下,浓郁的血腥气直扑陆谦口鼻。宅院内的厮杀声已经平息,只剩下尸身未曾收敛。 “哥哥,今日俺铁牛的斧子可发利市了。”李逵一脸的快意,手持一双血淋淋的板斧迎将来。 安阳城中,抵抗最最激烈的地方,自然是彰德府衙,确切的说是州衙南园东北的昼锦堂。 那兵马都监引着一撮把知府大堂都弃之如履,却看昼锦堂比自家祖宗都要贵重的官兵,死守昼锦堂为中心的彰德府衙南园。 是人都该知道如此做就只是死路一条,但这些说是老赵家的官兵,到更不如说是被韩家收拢到夹带里的兵将,却陡然间变得悍不畏死般,死战不退。 “那鸟都监被俺一斧头剁成两段。”黑旋风欺到陆谦跟前,嘿嘿说道:“山寨里有那贼婆娘嘲笑俺铁牛只有砍树的能耐,没有斩将的本领。这遭俺杀了彰德府的兵马都监,可算得上了斩将。” 这话明着是对陆谦说的,实则是对陆谦身后的扈三娘说的。 因为郭盛重伤,陆谦便转而将扈三娘提到身边,暂代郭盛的位置。而至于扈三娘与李逵的恩怨那却是说来话长。 许是天生的罪孽,这俩人便就互相看不顺眼。要知道李逵这黑厮同飞天虎可是相当投机的,那扈成是一个钻营的好手,李逵这般的直肠子人物,最易被他拿下。但是扈三娘与他就分外不对了。 陆谦如是未曾听到。只大步跨入门庭,不多时,昼锦堂这座遍布着浓重血腥味的建筑就映入他的眼帘。 “烧了它。”陆谦心中原就是如此打算,现下他这心意便更坚定了。 老赵家扬文抑武,这相州韩氏一族便就是他们一手捧出来的文华标兵,是宋室为天下的士大夫树立起的一座丰碑。「三世守乡郡」,这在天水一朝,是绝无仅有的荣耀。却也同样是压在武人头顶的一座高山。 陆谦并不崇尚武人政治,文人政治的后果,中国人都看到了;武人政治的后果,中国人也看到了。为了自家皇权的稳固去缚束天下人的双臂,这是愚蠢,这是耻辱;可同样为了打压文人政治而无限抬高武人的地位,也是大大的滑稽。 只是在眼下这个世道,文官士大夫们的地位着实需要下重手打压。而韩琦的那一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着实叫陆谦恶心到极致。不管这句话是否有特殊背景,存在着特殊的原因,陆谦都恨之入骨。再加上那三座荣堂,上辈子他去安阳的时候,看都昼锦堂仅剩的“三绝碑’都觉得恶心,现在有了如此条件,那还等啥呢?烧!烧!烧! 北宋至和二年,韩琦以武康军节度使身份治理相州。他感觉府署富丽堂皇,但府署花园的面积太小,于是向北、向东扩建,建成南北二园。北园为康乐园,取“思康与民同乐”之意,南园为州署后院,主要为府署官员服务,两园统称“郡园”。 韩琦还在郡园东北修建大堂,命名“昼锦”。堂之东南建射亭,称“求己”。堂之西北建小亭,称“广清”,形成了一组以昼锦堂为中心的园林式厅堂建筑。 昼锦堂门楼美艳精巧,上枋横幅圆雕八仙以喻寿,中枋圆雕鹿等十景以喻禄,下枋左侧雕尧舜传让以喻贤,右侧雕文王渭水访贤以喻德。其他部分则分别以浮雕、圆雕、透雕手法雕刻灵芝、牡丹、石榴、佛手、菊花、浮云等图案。可谓是富贵堂皇之极。 但是现在,这些花费民脂民膏建成的瑰丽园林,却到处扑倒着对宋室,对韩氏,忠心耿耿之辈的尸首。“烧,烧,全烧了。” 陆谦看这里的一切都不顺眼,只是他能做大的也只是这般了。却不敢去刨韩琦的坟地,甚至是动一坯黄土都不能。 梁山泊大军从彰德府转入开德府的时候,队伍的规模扩大了不少,或者说是臃肿了很多。那永和乡的百姓,还有就是彰德府收缴的无数钱粮。 作为天下士林的一座丰碑,可想而知在彰德府历任的官员们会是多么的‘清正廉洁’了。必须说这般情况下,彰德府的百姓多少是受益的,便就是蔡京等推行的括田所,也从来不把眼睛瞄向彰德府。也所以,如此的彰德府里,那大小士绅地主,一个个都吃的肥肠满肚。梁山军这番卷杀来,宛如一股杀伤力极强的杀虫剂,所到之处尽是肥虫,所得之钱粮比之开德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叫陆谦都有些小惊喜了。 当梁山泊大军二次转入开德府的时候,陆谦收到了一捷报。那回转山寨去替换徐宁的栾廷玉,率军偷袭东阿,大败马政军。同时回师梁山泊的时候,顺手攻克了宋家庄,叫宋江之流狼狈逃窜。铁扇子宋清和宋江他老爹宋太公都做了俘虏,被栾廷玉请上山去了。 陆谦战报看到一半的时候,那是好不高兴。可当战报看完时候,那小惊喜却变成了大惊喜。 宋江这厮既已经竖起杆子来与梁山泊为敌,还得了一个保义郎的官名。前文说过么,老赵家起民勇了,凡是与梁山泊为敌,都可得个一官半职。反正保义郎这种官号,是小得如同芝麻粒大。 现在陆谦倒要看看,这黑厮当如何做好? 宋江他早前都以“孝义”为名,现在做了官,那么究竟是忠大呢,还是孝大呢?这是一个很值得考量的问题。 陆谦也猜度不出宋江的下一步决定。可他很感兴趣,很有兴趣。就如同要看到一场现形记般。 梁山泊大军过开德府,那对岸的滑州数万宋军枕戈待旦,却无一支兵马杀过黄河去。是目送梁山泊大军再度回到大名府境南,于朝城花费了三日的时间渡过黄河,进倒阳谷境内。 都已经到了阳谷了,梁山泊自然在望。全军上下是都喜笑颜开。此番厮杀,从大名府到彰德府几没打过一场硬战,可战果却是累累。但凡是人,那就愿意打这样的阵仗。 而对于东京对于童贯来说,眼看着陆谦要返回老巢,那就如是看到一场暴风骤雨接近了尾声,虽然被风雨摧残过的大地是一片狼藉,可好歹给他了一口喘气的机会,容他收拾残局,重整旗鼓! 如此便是前头的损失再大,却也是值得欣喜的。 至于那济州府里的程万里是做何感谢,童贯如何稀罕他? 可以说,天下但凡心向着赵氏的军民,听闻到梁山贼军要‘打道回府’,收兵回山的消息后,那一个个全都是喜出望外的。 而与此相反,那些心不向赵氏的人物,听闻到梁山泊这般作为,一个个却都要气炸肚皮。 那头一个肚皮要放炮的不是方腊,江南与齐鲁间隔甚远,传递一回消息,即便不如早前要一月多光景,也依旧不会少过二十日。而河东威胜州距离彰德府却只隔着一个隆德府,彼处便是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的屯兵之地。 那徐京与韩存保部乃是河东之地的两支劲旅,有他们镇压河东之地,本是可高枕无忧的。 威胜州里大名鼎鼎的巨寇田虎,也只是聚啸山林,打家劫舍,虽然几次挫败本地官军,却从没真正意义上占据州县。 可是现下呢?韩存保、徐京纷纷被擒,河东之地的两支劲旅全数变成了梁山军的俘虏。可以说拦在田虎跟前的最大绊脚石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田虎虽受了如此大便宜,人却是没有满足的时候,他得了好还卖乖,更希望梁山泊能够再接再厉,把河东路也给搅翻了天。 结果陆谦却‘早早’的收兵回山了,这消息传到了威胜州,惹得田虎破口大骂。“俺本以为梁山泊偌大的名头,陆谦这般的声名,该当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杰。哪知道竟是如此恋家的鼠辈。真气煞俺了。” 威胜州与彰德府之间就隔着一隆德府,若是梁山泊再接再厉杀进隆德府去,整个河东路南部州府就都要大乱。他也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钮文忠、山士奇对视一眼,全都深以为然。那威胜州的官兵不堪一击,文官要钱,武将怕死,各州县虽有官兵防御,也都是老弱虚冒。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或势要人家闲着的伴当,出了十数贯顶首,也买一名充当,落得关支些粮饷使用。到得点名操练,却去雇人答应。上下相蒙,仿佛是一张遍布于各个角落的天罗地网般,牢不可破。国家费尽金钱,竟无一毫实用。到那临阵时节,却不知厮杀,横的竖的,一见前面尘起炮响,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早前田虎刚刚聚啸一方时候,也有几个军官,引了些兵马,前去追剿他。可官兵那里敢上前,只是尾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百姓愈加怨恨,反去从贼,以避官兵。 这田虎是威胜州沁源县一个猎户,有膂力,熟武艺,专一交结地痞恶少。本处万山环列,易于哨聚。又值水旱频仍,民穷财尽,人心思乱。田虎便乘机纠集亡命,捏造妖言,煽惑愚民。初时掳掠些财物,后来始攻打县镇,官兵不敢当其锋。 可是早前的河东路有徐京、韩存保两尊大神一南一北的震着,他倒也没啥大的期望,就是图一个逍遥自在,不叫官司拘束着,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 可哪里想得到一个梁山泊竟然如此厉害,当朝太尉都被斩杀于阵中,叫东京城里的皇权威严就此扫地。田虎心里便就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了。 特别是他听闻了淮西王庆的名头后。这王庆本就是一若他一般的山大王,因缘际会,却反倒比梁山泊更加牛气了,侵州夺县,俨然就是一方的土皇帝,叫田虎是好不羡慕。 钮文忠、山士奇乃是田虎的左膀右臂,二人一个是绿林出身,江湖上打劫的金银财物,尽行助田虎;一个是沁州富户子弟,膂力过人,好使棍棒;因杀人惧罪,遂投田虎部下。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军师,名叫乔道清,因自己应得的赏金被贪夺而打死了一个库吏,为逃脱追捕投奔田虎。因为出家人的身份,更因为本人见多识广,尤是被田虎拜为军师。 此时掐着胡须说道:“那陆谦好大名头,却是个镴枪头。但也无妨。徐老袁那厮,还有韩存保都丧在梁山泊手下,这河东路再无精兵悍将。只威胜州中的那些鸟官军,尽是废物点心,还不够俺们一口吞吃的。如此大王便是攻城夺地又何妨?” “朝廷的眼睛全看在山东,我等便是夺取了一两州府,还能有梁山泊瞩目?”一番话叫田虎坚定了心思,先夺取一两州县看。 这天下可不比从前了。梁山泊如此势大,岂是朝廷轻而易举的便能拿下的?如此闹得一场叫天下动荡的大乱来,就好比那汉末的黄巾,唐末的黄巢,他田虎浑水摸鱼,保不住也能夺占河东路,割据一方。 如此便就进入李唐,退如北汉。总能享受一番称孤道寡的滋味。 第三百二十二章 对岳三连击【求订阅】 五月里,天故然晴明得好,可是酷热难行。那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仿佛是一张火伞,将天照的亮得耀眼,四面八方感不到丁点风,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东京城里的官员,更感觉心口沉闷的透不过起来。这炎热的天气本就叫他们肝火大燥,连串的不好消息更是若一张无形的大手攥紧他们的脖颈。 先是那河东威胜州出了个田虎,杀官造反,更夺取了威胜州城。纵然那威胜州本处万山环列,并非甚富饶之地,可到底是大宋朝的军州,这般被一草寇多占,真气煞人也。 再有就是淮西的王庆,竟然兵发襄阳城下,那是不是还想打破江陵城啊?简直是狗胆包天了。 可是富有天下拥兵百万的煌煌大宋。一时间竟然无法抽调出足够的军力,来荡平这两窝贼寇。真是奇耻大辱。也就是那无为军有报,捉得了浔阳江上的惯匪船火儿张横,那贼厮经不住官府的威吓,已经死在狱中,而经查此贼却是梁山泊贼寇浪里白条张顺的兄长。可事实上张横却已经死在狱中多时了。那消息早就被报上梁山,惹得张顺一场痛哭。 此却是盖因为那从河北刚退出不久的梁山贼军,返回到梁山泊后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窝在梁山大寨里不再动弹,而是迅速兵发两路,半月中便接连攻夺了济州府、东平府、东昌府。 以梁山泊为中心,向东向南伸出了两支长长的胳膊,搞得东京城内的相公老爷们焦头烂额。 其南路军以杨志为首,领兵两万余人,下济州、破东昌,仿佛是风卷残云。东路军却是贼首陆谦为主,兵力更甚,水陆步骑兼备,长驱直入,数日内夺取东平府。叫那东平知府抱头鼠窜,京东东路防御使马政落荒而逃,还丢了凌州团练使单廷珪。这圣水将军在叫好基友神火将军魏定国枯坐梁山泊等待数十日后,终于也来陪伴他了。 这番攻城掠地,明显不同于梁山以往的策略,叫东京城内一干掌权执政者都震惊之余,无不大感头痛。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啊。 而此时的梁山泊大寨内,年纪不大的岳飞望着头顶漆黑夜空,也是满脸的愁思。 他自从经历了人生第一大变革后,整个人的性格就变得更加老成了。毕竟在他过去的岁月里,他接受的教育都是报效朝廷,日后在边庭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与祖宗争口气,好光照门楣。可眼睛一眨,他自己竟然变成了贼寇了。 岳飞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不是? 纵然他对陆谦的感官很不错,对于梁山泊的仁义也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尤其是去岁冬季里的那场“官不救民贼来救”的天下怪事,叫岳飞也明确无比的将梁山泊与往日里他印象里的山贼土匪区分开老。 自幼生长在一个圣母牌老爹的教导下,岳和对岳飞的影响很大。正史上的岳飞练就一支铁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掠”,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对于梁山泊救助十余万难民的仁义,他绝对是佩服。虽然对梁山泊为了救人而打破大名府的举动不敢苟同。 毕竟是在彰德府这个‘吏治清明’所在生长了十余年的人,从小就听着韩琦故事长大,耳濡目染,岂能没受半点影响?要说岳飞的文才那也是不俗的,不可能没有成长环境的影响。 就像是后世登封少林寺边上尽是学武的,环境对人的三观影响是很大的。所以岳飞是怀着一股十分矛盾的心情离开家园的。只是年纪还小的他,在这种大事上是没有发言权的,被他老爹,被他姥爷给直接忽略了。 周侗、陈广上了梁山泊,那必须是学堂里的教师,安道全更是第一时间便亲自接手周侗的身体调理大计。姚政被陆谦收为亲卫,岳飞与王贵、徐庆二人便如杨林预计样儿上了梁山学堂。 那王贵、徐庆的家人并没有跟着来到梁山泊,可王老爹与徐老爹都非憨儿,如何不知道自家孩子往日里能跟着岳飞习武,完全是人看在岳飞的面子上,有意照顾。而此番若一分离,自己孩子只能被打回原形。他们的架势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接受上好的教导。那最终的结果就是叫二人跟着岳飞前往梁山泊。 初来驾到的三小与学堂里的‘原住民’们自然有着隔阂,尤其较量武艺时候,岳飞独占鳌头,不管是原本数一数二的栾君实,还是秦明的儿子秦磊,那都不是对手。更休说朱贵的儿子朱大禄,裴宣的儿子裴云了。 梁山泊对岳飞是大大的胜了一遭,可是山寨学堂这般多小儿却大败了一遭,那通通的不是岳飞的对手。 栾君实与秦磊还能与岳飞交手个十几合,实力不弱于王贵与徐庆,余下之辈就无一个能走出三回合的了。便是王贵、徐庆也表现不同凡响。这下子就叫‘原住民’们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更休说岳飞得了陆谦馈赠的一匹好马,那消息早就传遍了学堂,都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红。 不同于陆谦在岳飞眼中难以评估的形象,陆谦在山寨学堂群小的眼中,那可是高大伟岸如天神下凡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陆谦的小迷弟。 这就是那融合中所必须经历的磨合。 就好比接下的文化课上,擂台上威风凛凛的岳飞三小就都萎靡了。要说那国文还跟得上,数学就差了老大一截,更不要说军事课上的战力分析了。此外还有地理课与历史课,所学所讲,都叫三小叹为观止。 感受着夜间清凉的湖风,岳飞发昏的脑袋有了一丝清醒。他抬头仰望着星空,脸上浮现着一种便秘一样的痛苦。 作为一个彰德府人,韩琦的事迹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不管真的假的,那都是自小饱经熏陶。 狄青曰:“焦用有军功,好儿。” 韩琦曰:“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立青而面诛之。 这番对话,彰德府中近乎没人传播。但岳飞却偏偏听闻过,那自然不是于他启蒙的夫子,而是出自陈广之口。原因却是陈广感慨自己年轻时过于剽悍,几次错过了韩家的招揽。那韩家的家风已变了,现下是文武并举,由韩存保便可见之。还举了张清的例子,目的是叫岳飞专心武事,将来好凭着一身好武艺,投奔到韩存保帐下,那就不愁没有出路了。 当时的师徒两人可谁也没有想到,韩存保有朝一日会变成了自家的‘阶下囚’。他们都已经上了梁山,如何不能说是自家? 岳飞本来对此还没甚深思,可今日听了那周教师的一番解读,自诩是个武人的他心中忽然觉得好生羞辱。 更重要的是,课堂上的老师在讲论这句话的时候,还提出了一个旁例,好不坏人三观,叫范仲淹这个岳飞素来敬仰的前朝名臣的形象,于他心中一下子崩裂了。 却是当时有巨寇张海起于齐鲁,率领大批人马攻到了高邮,负责统领府州军事的知军晁仲约掂量着自身的实力,当打不过张海的。便昭示当地富户、百姓捐款,然后带着金钱、牛羊、酒菜去欢迎慰劳贼兵,以了这些匪兵的袭扰。这件事传到了京城,在朝廷上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范仲淹说:“郡县的兵力足以应战或防守,遭遇贼兵不抵御,反而去贿赂,在法理上知军必须处死;但是当时实际情况是高邮兵力不足,没有办法抵抗或者防守;而且百姓的常情,只要捐出金钱食物,可以避免杀戮抢劫,一定很高兴。这种情况下杀死知军不是立法的本意。”仁宗听了深以为然。 富弼很生气:“这些州县长官拿着朝廷俸禄,竟姑息养奸,形同通匪,都应定死罪,不然今后就没人再去剿匪了。” 岳飞听到这里,深以为然。觉得此事上富弼较之范仲淹更正。恰在这时候,那周老师提出了另一个例子——汉末乔玄。 东汉晚期天下法度混乱,桥玄的小儿子十岁,独自出门万帅,被三人持杖劫执,闯入桥玄家索要钱财。桥玄不予。不多时,司隶校尉阳球率河南尹、洛阳令围守桥玄家。阳球等恐劫匪杀害了桥玄小儿,并没有强迫之。桥玄却大呼:“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兵进。于是官兵攻之,那三个贼盗死了,桥玄的小儿子亦死。玄乃诣阙谢罪,乞下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诏书下其章。初自安帝以后,法禁稍散,京师劫质,不避豪贵,自是遂绝。 这俩例子就是一对绝配,以昭昭之汉风来对比赵宋的‘文华盛世’,将后者映衬的那般丑陋。可更绝的却是骂老师随后的一番话——范仲淹知后私下与富弼解释:“祖宗以来,未尝轻杀臣下。此盛德事,奈何欲轻坏之?他日手滑,恐吾辈亦未可保。” 当时岳飞在课堂上听到这里,心中直大大的叫了一声:“卧槽!”那是目瞪口呆。太毁三观了有木有?就仿佛一只硕大的铁锤,重重的击打在岳飞、王贵、徐庆三小还未成熟的三观上。 岳飞此时可不知道,《范仲淹圣心解法意》这则故事是出自几百年后明时冯梦龙的《智囊》,那究竟是真是假,陆谦也不晓得。可他却觉得这则故事很有可说道的地方。只需把解读角度变上一变,那就能把范仲淹黑的黑不漏皮。 年纪小小的岳飞心灵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并且还有那课后作业,要以韩琦、狄青之言,附狄青小传并宋太祖之言。 “朕今选儒臣干事者百余,分治大藩,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 “措大眼孔小,赐与拾万贯,则塞破屋子矣。” “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终夕未尝敢安枕而卧也。” “此处无人,尔辈要作官家者,可杀我而为之。” 等等为依据,来论老赵家究竟是否重文抑武,是否‘上欲兴文教,抑武事’。这又给了岳飞那小心肝一大暴击。当他对老赵家丁点好感都没有的时候,岳飞还愁会飞出陆谦的手掌心吗? 甚至不久后的考试时,陆谦都会叫人收集整编一些老赵家对民之苛政,与汉唐于民休养生息之策的对比,然后叫群小们写一写对如此之朝廷的感官。 再之后的期末考,他就还有一个大招在等待岳飞。陆谦已叫人收集整理老赵家年年民变,以及官府镇压民变之手段。这本是要叫天下人都来看看老赵家的残暴的,姓赵的可丁点都不文弱。宣政司月前就已经开始收集整理了。现在却正好可以再给岳飞上来一课! 就在岳家隔壁住着的周侗,眼睛看着篱笆外岳飞那小肩膀,心里暗暗一叹。这陆谦果然是一不出世的奇才。好厉害的诛心之策。休言是岳飞这等不立事的娃娃,便是一成人,也入其毂也。 回想当日第一次见面,看其面相并不善美,甚至是一短命之相,自私自利之人。然听其言语,乃宽性明达;观其作为,好谋能断。这看人相面之术果然不可信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青面兽献美陆寨主,宋公明被誉今剧孟 且说那梁山泊的南路军,青面兽杨志为主将,两万多兵马沸水泼雪一般夺下了济州、东昌两府之地,大军马不停蹄,沿着泡水继续向着徐州府奔去。 休看泡水这名称可笑,可这条河却是连接汴泗的东西水运要道。汴河对于东京城的重要是不需要多言的,这徐州山多,来自豫东平原的汴水受徐州山地阻限而流淌不畅,于是就有了连接汴、泗两水的主要河流泡水。 这那沿途还有丰西泽,谓之丰水,即汉高祖斩蛇处也。 这日杨志屯兵大泽之畔,距离丰县是咫尺之遥,沛县也不日即到。当地官员早已经逃之夭夭,杨志部前锋栾廷玉,已经率军占据了丰县。 天色已近黄昏,杨志脱了战甲,叫人烤了一头肥羊,再进些时令果蔬,便做晚餐。忽然听到帐外一片喧哗声,片刻后有人来报道,却是栾廷玉在夺取丰县时,堵住了那一路逃窜的济州知府程万里……的家眷。 晚了一步,叫程万里那厮逃之夭夭了。可是却抓到了他的小儿子、女儿与老妻美妾数人。 栾廷玉不敢自专,连忙打包送回中军。 “老爷,那鸟贪官的女儿生的真国色天香,小的看与老爷您是正好搭配。何不就娶了那女子,亦好留下个根苗。” 一任知府家的闺秀,可不委屈杨志。放在平常那是杨志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这青面兽现年都三十岁了,休说是一儿半女的,房内连个娇妻美妾都没有,叫身边忠仆看了都为他心急。 青面兽脸上闪出一抹好奇:“那女子真生的这般俊俏?” 仆人以为杨志动了心,忙夸口道:“哪还有错。小的这活了半辈子,便就没见过有那女儿家生的这般出色的。” “好。”杨志眼睛里爆闪出无尽喜意,“且将那女子与洒家带来。”那心里翻转着无数念头。 仆人脸上也是大喜,忙钻出军帐去。 只片刻就见他复来,身后两名军士,各持枪棒逼着一妙龄女子来到。杨志睁大眼去看,就见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这女子显然是怕,可与他见礼之时依旧端得住,此心性甚难得,而再看那相貌,玉雪肌肤,有芙蓉模样;眼溜秋波,是万种妖娆。 “好,好,好。”连赞三声。 当下着人带下去好生安置,而后招呼来那仆人,吩咐他如此如此这般。叫那仆人满心的欢喜都付之东流,“老爷……”他还要再劝。杨志大手一挥。仆人只能颓气而退。 回过头来再说那程婉儿,提心吊胆的见了一遭杨志,转过头来人就被单独安置了。这不得不叫她生出十分不美妙的感觉,也叫她有种的感觉到害怕。 如此环境下,本就叫她有种置身虎狼之穴的感觉,与母亲的分离,就让她更坐卧难宁了。 程婉儿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贤淑气质,她用最快的速度在帐篷里翻找着一切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这帐篷内本就没什么利器,唯一的金属制品可能就是一银质烛台。 不过母亲的声音叫她心中多出了一分安定,因为,很快的,杨志那仆人便‘说服’了程夫人。摆事实讲道理,这由不得程夫人不低头。人在屋檐下本就不得不低头。 而后程婉儿也知道了自己的‘下场’。面对青面兽还能保持平静的内心,面对那个名字,却被吓的花容失色。 在陆谦还不知道的时候,杨志已经为他物色好了一女色。 事情完了,杨志吩咐将程万里的家眷好生看护起来。虽然梁山泊军中很少有人胆敢以身试法,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然后他对那脸上依旧带着三分不甘的仆人说道:“山寨中固然义气当先,却也要有两分眼色。此番出兵向南,大头领是有意提拔洒家。” 杨志为正,徐宁做副,栾廷玉当先锋。这南路军虽然更多是预备军,但这般定位,也几乎确立了杨志在山寨中仅次于陆谦、林冲、鲁智深的地位了。 “大头领至今还未留下个一儿半女,洒家急的甚?待夺取了胶东,山寨上下都安顿下来,自然会娶妻生子。”那真真的要紧事是前者。有陆谦在前面顶着,杨志才不急呢,也不能急。不然他就是太不知趣了。 正史上的东平府在不久后便会被更名为济南府,泉城济南因此而得名。并在随后的日月里,一点点的将齐鲁原本的政治中心——路治青州的地位给挤占。 且说这京东东路最新委任的安抚使杜充,亦兼职青州知府,却那慕容彦达已经脱离了京东路这个火坑。现下里已经与马政合兵一处,躲在青州坚城之中,亦不能叫杜充感觉着安全。实乃梁山泊兵利,陆谦引兵东平府,距离青州是只剩下一步之遥。 自从绍圣年间高中进士,杜充在大宋朝的官场中已经厮混打滚了二十载,官运亨通,累次升迁至考功郎、光禄少卿,后出任沧州、河间等地知府。如今被提拔为京东东路安抚使也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杜充有志而无才,好名而无实,骄蹇自用而得声誉,以此人当大任,不是说笑么?只看他对花荣的安置,便可见一番了。 国家板荡之际,不正该重用花荣这般的能将吗?他却因为慕容彦达临走时候要带走花荣,而对花荣生出了怒意来。那花荣简直是受了无妄之灾,慕容彦达要求他一块离去,是慕容彦达的主意,又不是他的小算盘?却因为被杜充记恨,直以为是花荣主动求去的。即便日后花荣多次辩解,连马政都为他说清,杜充都一概听而不闻,只把花荣指使到了青州北部——济水南岸的博兴县。 青州济水岸畔,有一条大道。数位好汉,带了随从,在此作别。那双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立于花荣的身后,却是孙立一伙儿失陷后,俩兄弟直以为他们都丢了性命,那立誓要与梁山泊不共戴天。先就依附在马政军下,被花荣看到,收入帐中。对面却是整个齐鲁都大大有名的及时雨宋公明。背后立着孔明孔亮兄弟,还有铁扇子宋清,锦毛虎燕顺,石将军石勇,与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等人。 花荣提了酒坛,向宋江碗里筛了一满碗。说道:“哥哥,我等分别多年,今日刚刚聚首却又要别理,今日这一行,还不知能否再有相见知日。”梁山泊大举东进,整个京东东路都是震动难安,花荣现下贵为青州府的团练使,但在如此大局之下却也难说可保安稳。 梁山泊起事两年来光景,阵斩的太尉、节度使都有不少,小小的团练使又算的甚?虽然花荣与梁山泊颇有些香火之情。但这事情,便是最亲密的宋江他也从来不曾说过。 “宋江微薄轻名得马相公看重,许以重任,这般时候叫我去登莱招募兵勇,感激不尽。当尽心竭力以报马相公恩德。”宋江面上这般说着,心中是十分得意的。马政身为一路防御使,竟然以剧孟来比宋江,真是叫他好不荣幸。 当年汉初七国之乱,太尉周亚夫带兵出征。周亚夫星夜兼程赶到河南,会兵荥阳。他到洛阳后见到剧孟,大喜,说: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已。”那时候天下骚动,周亚夫所自己得剧孟若一国之助。这般大名,直若是挠到了宋江的痒痒处,叫他好不得意。 “只恐贤弟要肩负重任。那梁山泊大军杀出,扫荡四方,以至于山东震荡,齐鲁难安。贤弟身为官军大将,战阵厮杀繁重,又摊上杜充这等鸟上官,千万为国珍重。”宋公明这一番唱念做打,叫花荣这个小迷弟极是感激。 花荣双手抱拳道:“我本一武人,虽身居下位,亦曾食国家俸禄多年,于今来疆场厮杀,却是我本分。只愿能荡平祸乱,还天下一太平。而今贼寇兵居东平府,齐鲁地界震荡。那登莱地面恐怕比不得以前平靖,哥哥却要小心。” 宋江自从丢了自家老巢后,便火速投奔于马政去了。至于铁扇子宋清被俘后,怎么现下里又出现在宋江帐下了,这却是不可言喻的。 马政大败了一场,还丢了凌州团练使单廷珪,正愁无得力之人。听闻名满山东的宋公明来投,那是欢喜不已。 这却就是秩序混乱后的因果。 若是老赵家的秩序还在,宋江只是一小小县衙押司,与马政眼中便是一蝼蚁也。 可现在齐鲁震荡,朝廷的秩序已经被打乱,宋江便不再是那郓城县衙的小小押司了,而是一名满山东的江湖大佬。 马政将宋江比作剧孟,那还真有那么点相似。 宋江说道:“这个勿忧。现在登莱两地虽多有盗匪,我看这些人却都没有久远打算。凭俺江湖上的颜面,何妨有人前来招惹?小可倒是正要去寻他们,宣明大义,叫他们改邪归正,为国效力。只是登莱人地生疏,恐难如愿,我等颇耽心。” 花荣大笑道:“哥哥你这边多虑了。那登莱虽多有盗匪,可到底有朝廷的辖制,怕些甚的?” “小弟唯虑哥哥此番东去,都没有带得队伍,这般便是招了兵马亦要就地练兵,却是吃力。” 花荣的话叫宋江背后一干人个个都脸色尴尬。却是宋江先前辛苦拉拽来的千把兵力,被栾廷玉一举扫落个七七八八。那一路东逃的路上有走了好几十人,现下宋江帐下倒颇有几好汉,小兵却只有五六十人。 宋江脸色也有了黯然,沉吟道:“那也斟酌情形再来处理。” 如此吃过几碗酒。宋江抬头看了一看天色,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贤弟且止步。天色已不甚早,我等且登船。”却是要沿着济水直入入海口,然后换船经海路直取莱州府治——掖县。 “贤弟,万万珍重。那青州城可保即保,不可保万万惜身。杜充色胆厉薄,刻薄寡恩,偏又小肚鸡肠,绝非成事之人。待到事不可为,切记保身为上,青州去登莱不十分远,为兄这里招揽的人马,亦都是贤弟的。重整旗鼓,未尝不能卷土重来。” 宋黑子眼看着梁山泊崛起,又经历了丢失老巢之痛,被梁山泊仗着精锐欺负了又欺负,如何不知道这沙场征战与绿林手段的不同? 那正是挨了打才记着了痛。 宋江心里对正统军阵手段是一百个倾心,花荣这般军将,他早就垂涎欲滴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梁山泊的‘科考\’ 再说花荣,返回到博兴县城。却是他并非是在青州治所益都驻扎,而是引军驻扎于博兴县中,这一济水南岸的县城,也是青州最北端的县城。 就见一虞候正在公廨等着自己,却是那杜充得到了淄州的求援,调派兵力只有两千不到的花荣部前往淄州。 这就是红果果的借刀杀人了。 花荣看了公文,面上铁青,心中升腾着一股股的杀气。但还是于次日带领兵马向西去了。 这淄州夹在东平府与青州府之间,最北端被济水穿越,面积还不到青州一半大。梁山泊已经夺取了东平府,再向东,这淄州可不就首当其冲了? 花荣引军马沿着济水西来,正如是意中所料,渐渐西去,渐渐人烟稀少。几次遇到小股盗匪,都被剿灭,或是望见花荣的旗号,盗匪便自己一轰散去了。如此一路行来倒也不费周折。 先进入高苑县,而后到邹平。后者去西南十里处,叫雕窝峪,便是当年隋末王薄起义之旧址。同时此地也算是范仲淹的第二故乡。范仲淹本苏州人,四岁随母改嫁至邹平,刻苦攻读长白山醴泉寺,后终成大业。在邹平生活18年,本地亦有范公祠,只是花荣引军经过时却看到,那范公祠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 邹平县城濒临济水支流笼水,后者在邹平县城拐了个大弯,而后向南流下。花荣引进抵到邹平县城下时候,就看两个都头拿了知州的名帖,引着一队民勇排着行列,在城门口迎接花荣。花荣连道不敢。接过了名帖,被都头径直引到衙署。 路上花荣向这两都头问道知县何在,不想却得知邹平知县与主簿已经溜之大吉。就在马政大军战败,东平府失守的时候。花荣心头立时蒙上了一层阴影,再问道:“这邹平县现下主事者何人?知州相公处事如何?是否晓得些武备?” 两都头对视了一眼,一人回道:“好教将军知道,俺们这邹平小县不曾设有县丞,知县与主簿既去,当下县中主事只剩了县尉李老爷,前日骑马跌伤了腿,还在家中将养。而州城的孟相公是进士出身,只懂得些吹弹歌唱,至多也不过会制两套曲予,写几篇文章,懂得甚军事!将军要厮杀,还是休指望那州城的好。”花荣听了半响无语。 堂堂知州竟然被一都头这般的奚落,可见那孟知州的威望已经扫地。花荣心中附道:“堂堂知州本当有些威福,怪不得倒向我来谦恭。”纵然他花荣是援军,可一团练使要得到一知州的礼遇,也是超乎想象的。 不过淄州与东平府近在咫尺,梁山泊保不准便杀将来,此时不礼遇他花荣,叫那孟知州一个只懂得吹弹歌唱的弱鸡文人,恁地来守这块土? 花荣道:“我到这里来,自是效力守土的,何须知州来敬重我?却不知道这邹平城里如今有多少兵马?” 两个都头对视了一眼,未曾对答。花荣正颜道:“有何隐情只管实说了。今天迎接我的,只有百十来名兵马,这危如累卵之地难道只这些个军力?以往事我自不去追究,你等且说了这里情形,我也好心中明白,早有个处置。” “州上兵马非是小人们可知道的。只知道县里民勇,本有上千人丁,只是自从知县老爷逃去后便连连有落逃者,又不曾招补得。最近日月里李县尉摔伤了腿,约束的松弛了些,又逃亡了不少,现只剩二三百人,都是有家室之累,离开不得的。”俩都头已经全部死心了,又自负自家为人还算及格,挨不了梁山泊的刀子,那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却叫花荣听得是目瞪口呆。 只是那孟知州却甚是期望花荣能够制造出奇迹来,于次日下午便赶到了邹平。却是这厮拉不下脸面来邹平迎接一丘八,端着架子‘巡视’到长山县,而长山县就在邹平县南端,那再南端就是淄州州治,听到花荣已经抵到的消息后才快马加鞭赶来。 昨日是邹平县的俩都头来迎接花荣,今日就是花荣来迎接孟知州了。 将他迎到县衙二堂,使请上座。花荣躬身做谦道:“小子一介武夫,相公谦让,愧不敢当。” 那孟知州说话倒还真诚:“非是本州虚谦,实乃将军到此已救我于水火之中。本州早就听闻将军大名,乃当今豪杰,征战沙场屡建奇勋,十分钦佩。现今淄州地瘠民稀,兵饷两缺,却又毗邻东平府,维系军事之重,实叫本州倍感踌躇,将军来到,叫本州心神为之一振,只望将军教我也。”说着,便举起手来,连连拱揖了几下。 花荣想着,原来是这般。这孟知州本是个太平官,现在却一下子被扔到了沙场上,手中要兵没兵,要粮没粮。于今没了主意,却来寻武官撑腰。便说道:“花荣是个粗人,只省得厮杀,不懂得治国安邦之道。今得知州相公下问,依小可之意,第一是要招抚流民。” “花荣一路行来,看到境内颇有流民,三五百成群,或和强人混杂,良莠不分,遍地皆是。”事实上花荣是很不理解的,难道梁山泊就那么可怕,竟然叫这些百姓宁愿抛家舍业的去背井离乡,也要逃亡他乡。难道他们都不知道梁山泊的仁义么?不知道去岁冬季里的那场直叫人以为是黑白颠倒的“怪事”么?可事实就是如此。 毕竟人是一种从众动物。 就像原时空1949的时候,逃亡港岛的人群中都是资本家、富农吗?不能否认这当中有很多向往【自游、皿煮】的烧饼,但也该知道,这人是群居动物,很容易受到群体气氛的影响,绝大多数的人都有一种从众心理。 “此辈皆朝廷赤子,现下里居无定所,饥寒相迫,并无他意。若把壮健的收募了,便是淄州一地,也不难得到五七千兵力。壮健的收募了,老弱的自不难处置。至于本州的强人,可抚则抚之;不能招抚时,便当剿除了。非是如此,境内无得安定。而本州境内安定,才好对外。不时,一旦梁山泊兵马杀到来,怎地守得住境界?” 花荣的这番话与那知州有醍醐灌顶之效,那知州连连拱手道:“本州近来日夜辗转难眠,无得安宁,没个作道理处,只觉得满眼漆黑一团。现下听将军这一番话,甚有见地,一切万望主持。”却是不知道此乃花荣的一片善心。这些百姓即便走到青州,那杜充也多会视而不见。一路上不晓得要折损多少。到不如就地安置了,那梁山泊便是打来,也不会拿他们作甚。 只是花荣见那知州丝毫拿不出主意,好气又好笑。这人太无担待了。 “知州相公何发此言?叫花荣好不汗颜。花荣受命来到淄州,便是来襄助淄州的,职责所在,自应尽力。但冲锋陷阵,是卑职的事,这发令施政却要相公做主。譬如刚才花荣所说的招抚流亡,应当筹多少饷项,招募多少兵勇,又在哪里安顿老弱,相公是一州之主,都要唯相公钧裁。花荣岂敢谮越。” 别以为花荣是个武将便不知道这内中的奥妙。收拢流民,招募兵勇,放在危急时刻,文官士大夫都是可做的的。但是再危机,这种事儿也非是要武官来做。不然,你就是要用自己的脖子来试一试朝廷的刀锋是否犀利了。 就是那宋江前往登莱两州招募兵马,也被马政委派了一个司参军事的差遣。虽然那只是个从八品的官职。 “是本州急忙中将话错说了。只是这般事儿,本州生平从不曾经历过。应当怎地处置,万望将军指点。”这知州的两处眉头都紧蹙的挤到一快,手不断的去抚摩髭须。也不知道是真狗屁不通,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花荣只能推说初来乍到,人情风俗,以及军马钱粮旧例,都不曾懂得。要说道一二,也当容他招询属下,把情形考查的了,再来禀报。 而就在距离邹平不远处的东平府中。一场别开生面的考试正在进行中。 梁山泊大军夺取了东平府,当地官员逃的逃,死的死,再不便是被俘,愿意主动投效梁山泊的一个也见不到。但是官员们都逃走死难了,衙门中的小吏可还多的是。 对于这些人,梁山泊那就是一个明察秋毫的照妖镜——但凡该死的,那就绝不会流。而后余下的胥吏们就都被集中了起来,分门别类的另造名册。 这当中有愿意主动投效梁山泊的,名字便被写在甲册上。这等人物但凡能通过笔试的,那中基层的头目小官,都是可以叫他们担任的。 胥吏在陆谦眼中可是一个庞大的‘公务员’后备体系。他们一个个熟知民情,又晓得官场的勾当,不容小觑的。 没有主动投效梁山泊的,就都被记录在乙册上。老赵家的死硬分子肯定是有,但只有绝少数人才会表露于颜面。像最后者,便被记录在丙册上。一般说来,这丙册上记载的人物的子孙后代们,三二十年中那就别对官场抱有期望了。除非老赵家能够雄起,反推了陆谦。 济州府不再陆谦的计划范围内,可是东平府却踩在可有可无的线条上。那么陆谦就需要作出一副样子来了,哪怕是表面上的。 东平府知府衙门的院内,五十多个愿意主动投效梁山泊的胥吏被集中了来。再历经了一次人生的选择之后,拿到了各自决定新生起点的考卷。 第三百二十五章 陆谦的‘政府\’ 人或许可以分为两类:有那么一点雄心的和没有那一点雄心的。对普通人而言,那一点雄心,是把自己拉出庸常生活的坚定动力;没有那一点雄心的,只能无力甚至无知无觉地,慢慢地被庸常的生活所淹没。在变革的时代,那一点雄心或许能导致波澜壮阔的结果。 以下哪项陈述构成对上文观点的反驳() 甲.编草鞋的刘备,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皇叔。就凭这一点,他从两手空空到三分天下有其一 乙.张雄虽壮志凌云,却才智庸常,一生努力奋斗,但一事无成,还弄得遍体鳞伤 丙.丁猛既无什么雄心,也无特别才华,仅凭裙带关系,一生有贵人相助,在官场上步步高升 丁.汪庆既不才高八斗,也不孔武有力,但自视甚高,不断折腾,一生也过得风生水起 …… 王盛看着眼前的试卷,眼睛里闪着精光,这也并不难么。 梁山泊用的乃白话文,自己完全可以看得懂,亏得在此之前他还担忧自己不通文墨,会在所有人当中垫底呢。现在看,只要能认得字,便能应考。因为这种所谓的选择题,便如搏戏压住一般,总能得分。 当然想要得高分只靠如此却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专业知识。 是的,梁山泊的人在开场前就这么说的,专业知识。 就如这场考试的分科别类,别看只五十来人,却分成了政务科、税务科、司法科三类。王盛毫无置疑,选择了司法科,因为他就是于人当白役帮闲出身。 当初他大哥王兴乃是走街串巷的小贩、货郎,每天在城里外奔走,穿街过巷,靠着贩卖度日。日子过的辛苦,可也一家人团聚。王兴这位兄长对弟弟甚是照顾,取得娘子也是好的,从不曾嫌弃过还未成年的王盛。可是天不假年,他哥哥年纪轻轻便就去了,只留下一个孤嫂,此时日子真个苦得要死。他那嫂嫂具有两分的姿色,又且年轻,便被衙门内一个孔目看上了,常去那里走动,一意勾搭。这妇人死了丈夫,正苦衣食无靠,饿鱼吞饵,彼此就结识下了,做了孔目的外房,搬挪出了王家。按道理如此下那妇人与王盛便不再想干了,可妇人心善,非但没与王盛划清界限,反而在孔目面前央求来,孔目要讨她欢心,便就应允了下,至此有了王盛一碗吃食。稍后王盛自一应小心,叫孔目也合意。过了年余,孔目见他做事甚得体,又生的高大魁梧,便先叫他于人帮闲,后又替他在衙门中勾当填充了一名差役,遂得衣食两全。 只是这日子却过得耻辱啊。逢年过节给他哥哥上坟祭拜的时候,王盛都恨不得死在那坟前。 但凭良心说,那孔目也对得住他,待他不薄。王盛恼的只是自己无能无才。 再之后风云骤变,梁山泊崛起。那孔目在东平府被打破的时候,一病呜呼了去。那家中的正房娘子带人抄拿了外宅,将王盛嫂子,连同那妇人与孔目生下的一女儿一同逐出家门,王盛自然将妇人母女接入家中。如此就更惹怒了孔目的娘子,他娘家哥哥亦在衙门中当差,还做着府衙的户曹,轻施手段就迫的王盛焦头烂额,连说好的亲事都给黄了。王盛对之是深恨之。 也正是如此,王盛在梁山泊二次打进东平府后才这般干净利索的降了梁山泊。兔子急了还咬人,况乎是人? 这梁山泊‘科考’的考卷分甲乙丙三分,甲是公共卷,三科皆相同。那其中的一些选题还颇符合他们这些大宋皇朝叛徒的心声。人可不就要有一点雄心壮志! 王盛的雄心壮志便是要将压迫他的人通通打翻。那孔目正室夫人的娘家哥哥,今朝他是笑着看到那户曹被梁山军当众宣布了罪状后,一刀斩首的。 乙却是所谓的专业卷,内中询问的多是专业知识,比如《宋刑统》中的一些规范。当然这也是梁山泊把那条条框框过滤了一遍后,得到认可的一些规定。 那其中就有一题,乃是问:有一个劫盗团伙在抢劫一户人家时,被邻里发现,驱逐而散。盗魁愤恨,给俩徒弟下一个指令:“自今劫人,有救者先杀之。”徒弟应诺。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劫盗团伙又去抢劫另一户人家。那户主是一位单身的老妪,三劫盗将她缚起来,榜棰求货,严刑拷打,逼她交出财物。老妪哀号,她的邻居听到哀号之声,心中不忍,便过去劝说劫盗:“这老人家也没什么财产,你们这么将她打死了也没有用。”盗魁的徒弟一怒之下,将那多管闲事的邻人刺死了。 如此三名劫盗被官府抓捕,两徒弟至狱先引服,三人后被判处死罪,是否正确?依据又何在。 专业卷的积分更高,而想要拿高分,这之后的问答题远比选题犀利。而同样这般专业的问题,非是对司法有了解者,也断不会知晓。 王盛便是了解者,那肚中有墨水,自然下笔犹如神。 按《宋刑统》规定,强盗不得财,徒二年;……伤人者,绞;杀人者,斩;杀伤奴婢亦同;虽非财主,但因盗杀伤,皆是。所以那三人被判斩首,法理便是在此。 然后熙宁年间赵宋又有新立法,“凡杀人,虽已死,其为从者被执,虽考掠,若能先引服,皆从按问,欲举律减一等”。 本案中,盗魁曾命令徒弟:“有救者先杀之。”可知盗魁应为杀人案首犯,动手杀人的两个徒弟只是执行师父的命令,应为从犯。而且他们被捕后,“至狱先引服”,属于按问自首。依照熙宁新法,刑罚应当减等。也就是说,按照法理,那俩徒弟是罪不该死。 只这一体便有十五分,而选题当中的最高分值,也仅仅是两分。 更不要说那丙卷价值三十分的论述。你可以把他称之为策论,但梁山泊不讲究文采,而更注重实质。陆谦也更多把他看做一作文。司法科丙卷的题目便是叫考生论述自己心中以为不平之法。 前文里都说了,赵宋与士大夫共天下,不禁土地兼并,甚至佃户要告主家,如不属实,罪加一等;而如属实,主家罪减一等。这等法律真的是连最基本的公正都没有。 就在院中的王盛等人在认真答题的时候,卢旭也在拿着一份税务科的试卷在勾勾画画。 他是卢家的家生子,而不是大名府卢氏一族子弟,往日在卢家亦是独当一面的行财管干,自是精通计算。被破上了梁山泊,卢旭当然心不甘情不愿。作为卢家的管事,他的收入可是不错,在大名府有妻儿宅院,活的舒心,过的自在,如何愿意‘落草为寇’?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卢俊义在报复社会,卢旭就也只能上山来了。 上了山后,卢家的行财管干多被安排在度支司和转运使,那自然也被组织了一次考试。结果卢旭是独占鳌头,经期自愿选择,卢旭最终进入了税务部门。现下他就是这东平府即将成立的税务总局的一把手。 这一结果叫他因‘被上梁山’而升起的满肚子怒火,消散个干干净净。 千万不要小觑了国人一颗想要做官的心。在一个纯粹的官本位社会,做官的诱惑力是无须言表的。尤其是对于社会地位底下的人来说,比如卢旭这般看似有钱又体面,实则乃卢氏一奴仆的人,诱惑力便是直线上升。 只因为这官本位意识是千千万万民众头脑中存在的一种根深蒂固的价值取向,即是以官为本、以权为纲,官尊民卑,官贵民贱。官为百业之首,唯有走上仕途,才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只有做了官,才能获得特权和利益。 多少人把做官、升官看作人生最高价值追求,同时又用权利的大小来评判人生价值的大小。 官与民社会地位的完全不同,官贵民贱,官重民轻;官为中心,民为边缘;官在上,民在下;官为主、民为仆;在如今时代官的权可无限延伸扩张、而民众的权利只能被压缩甚至被剥夺。 以官为贵,以官为尊,以官为荣,乃是天经地义。 于是,这官即便是那‘朝不保夕’的草头官,也叫卢旭喜不胜禁。 现下他便体会了一把权利,因为他是税务科考卷的评卷人之一。那便等若是科举考试的考官,这般人生的飞跃,巨大的惊喜叫卢旭的精神完全为之振奋。这一刻,发奋努力,尽心竭力,等等情绪都堆积在卢旭的心头。他对梁山泊是一百个忠诚。 这却是叫陆谦都为之惊讶。本来他看卢旭头顶气柱还带着一丝丝红色,便知道这辈人心不甘情不愿。叫他于东平府做税务官,亦是一个搪塞,如此情况下,这税务官能有个鸟用? 却是没有料到,这眼睛一眨,自家便又多出了一个忠诚拥趸来。 某商行耗费一万贯购入一批货物,按获利两成有五来定价,却只售出货物数量的三成。为了尽快回转资金,掌柜的决定打折销售,待货物销完,折本一千贯。问此商行以原本定价之几折销售? 税务科的试卷上有不少卢旭曾经见过的题目,但也有他不曾见过的题目。就比如这最后的应用题,陆谦自认为出的很简单,但他也知道,在如今这个社会,能够算出此题,做个税务方面官员,那计算一项上便已经及格了。 就在卢旭看着试题在动笔计算的时候,陆谦也在注视着眼前的这五十余人。他们可以说是梁山泊第一批收入麾下的胥吏,同时也是梁山泊对外示人的榜样。他真切的希望这波人中能出现几个人才来。 同时他们也是陆谦的实验种子,偌大的东平府便就是他的试验田。虽然大军不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但陆谦会在这里制定下一个框架来。而这个框架便是梁山泊的‘政府’。 这里的府县主官都有梁山泊的人来充当,他们原本的身份各异,现下却都是梁山泊的‘官员’,是受过《施政计要》的突击培训的种子。 当然,陆谦会主意他们的籍贯,做官的地域回避准则是必须要遵守的。就是现下正埋头苦思中的胥吏们,日后有那出类拔萃之人,从吏转为官后,也要到异地任职。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异地做官”的制度。这样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腐败滋生。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官府下乡 东平府南城墙上,吴用目送着一支人马开出城池。却是宣政司的下属,这些人大摇大摆的出了东平府城,而后没行多远,便在一岔道口一分为三,向西、南、东三路而去。 陆谦要正儿八经的经营东平府么,那宣政司就是他的‘土改宣传队’。首先要把梁山泊的政策对治下的数十万子民宣讲下去。 那宣政司便是梁山泊的‘宣传部’。先前于那梁山泊中时候,地位并不煊赫。那为首的都头领樊瑞更是身兼气象局的首领之职。但是现在,那气象一块已经被交给了入云龙公孙胜,樊瑞全身心的负责宣政司事物。陆谦还把智多星吴用补充到内里,做副头领。也是希望吴用能把自己肚子里的鬼机灵都用在政策宣讲上面,那就相得益彰了。 这东平府对于宣政司而言乃是一个新起点,作为直接负责东平府政策宣讲事物的吴用,看着那开出城池去的人马,内心是激动非常的。 陆谦于宣政司划定的职责是相当大的,下属中除了宣传局外,还有一新闻署、一管理局。前者顾名思义,那就是报纸、书籍出版与管理,报纸那种全新形式的宣传模式,彻底升级版的小报,叫吴用这个白衣书生眼睛里只放精光。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满肚子鬼主意的读书人,吴用怎会看不出报纸的作用来?这简直就是制衡士林清议的一法宝。 而至于怎么理解报纸书籍的出版与管理的另一大职权,那就用文字狱、禁书来点题就明了了。 别以为文字狱就满清才有,只不过是满清最为酷烈也。西汉杨恽因《报孙会宗书》中之文字触怒汉宣帝而遭腰斩,曹魏末年;嵇康因写作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令权臣司马昭“闻而恶之”,而被斩于东市。文字狱在历朝历代都有发生,包括宋朝这一“文华盛世”。 赵宋的皇城司巡察亲事官、亲事卒、逻卒就都是特务,这些人员北宋开国之初早已有之。 “祖宗使之周流民间,密行伺察。” “逻卒妄执平民,加之死罪,使之幽絷囹圄,横罹楚毒。” “潜遣逻卒,听市道之人谤议者,执而刑之。又出榜立赏,募人告捕诽谤朝政者。臣不知自古圣帝明王之政,固如是耶?” 那文字狱,诸如奏邸之狱、乌台诗案、同文馆之狱、车盖亭诗案等等,几乎尽人皆知。 宋代禁书、焚书的事件也不时发生,私史往往是禁毁的主要对象。如崇宁二年(1103)四月,“诏毁刊行《唐鉴》并三苏、秦、黄等文集。”诸如《东斋记事》、《湘山野录》、《刘贡父诗话》、晁补之文集等著述都在禁毁之列。 只不过这些‘文字狱’的背后,并非是皇权红果果的打压异己,而更多是文人士大夫内部中的斗争,而且往往是胜利者执掌着天下的话柄,这般来才好将那一次次的文字狱给从大化小,再由小化无。 事实上只看水浒原著上宋江在浔阳楼吟反诗的际遇,那便可见一番。 更不要说,宣政司下属除了宣传局与新闻署外,还有一管理局。后者针对的却是市井瓦肆说书卖艺之辈的管理约束,不要小看了那些说书卖艺之流的影响力,娱乐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 吴用精神焕发,仿佛重回青春年少时,只觉的叫他日夜不免的工作,浑身也有使不完的精力。但这美好的未来,远大的前程……,只能说权利是男人最好的金枪不倒。虽然这一切的一切还都要看宣传队们的实际效果怎样。若是效果不佳,难保陆谦不会对宣政司的权柄动刀子。 且说那宣传队一分为三,其中一支往南到了第一个村坊。先就是敲锣打鼓,铜皮喇叭喊得震天响亮。 “老少爷们全都听着,打今日起,丁钱、粮米耗、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尽数废除。” “人均田亩不及一亩之家,农税全免……” “废支移。我梁山于县下乡镇设立粮站,百姓就近纳税……” “废折变……” 如此的叫喊声一旦发出来,怎不叫百姓们闻声而动。那老赵家的夏秋两税,只看比例还不及田亩出产的十一,但粮米耗、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等等,却是数倍于正税。 只说那粮米耗费,县进州,州进路,路上国库,便都有加耗费。正税一石,加耗数升。另外还有义仓,收正税的1/10。也都是农民要承担的税负。 尤为需要重视的是“支移”,本来两税应该在固定地点缴税,就像后世的粮站,兔子是直接建在乡镇一级的。但老赵家却经常强迫百姓【纳税人】把税物送到指定地点上交,如此称之为支移。这样减少了政府的运输费用,却增加了百姓负担。陕西支移曾规定一二等户支移300里,三四等户支移200里,五等户支移100里。不愿意支移的,得支付道里脚钱。起初税户为了节省运费,在原地把税物换成铜钱带到支移目的地去交税,可在路程上还要交过税(商税的一种)。道里脚钱成为定制后,元佑年间,京西路每斗脚钱高达56文,相当于元丰年间的正税数额。广德军纳苗税一石,贴脚钱三斗七升。数额之高,触目惊心。 而所谓的折变也就是老赵家按照自己的需要,把百姓应缴纳税物,折换成政府需要之物。称为折变。 按规定,折变本来应该按照市场平价的,但官府必然会压低百姓缴纳的税物价格,抬高折变目的物的价格,变相的再压榨了百姓一笔。 后世传扬的包青天包大人就曾经说过,淮南两浙的发运司命令税户把小麦按照每斗94文折为现钱交纳,比市价高两倍。到了徽宗大观二年,京西路直将民户应纳的杂钱和盐钱折成小麦交纳,而小麦的市价为每斗120文,官府按每斗53文折变。硬是生生多得了一倍多的小麦。 在折变操作中,官府官吏不按规定明示操作,而是经常多次折变,比如本应纳现钱,官府却要求折变成绢帛,然后再把绢帛折变成丝绵,再把丝绵折为现钱。这样一来,官府收到的钱经过三次翻倍,已经是原来的8倍以上。 再加之丁口钱,其数额各地不同,从100文到700文,从米数斗到一石不等。那也是一大负担,也怪不得百姓之家多有溺死胎儿的习俗了,实乃生养不起。 可以说,老赵家的这番税务政策是极近之剥削压榨。但也同样要肯定的是,老赵家的这套税务制度是绝对科学的,是绝对费了极大精力来制定的。 因为他们总能将百姓口袋里的最后一文钱给剥夺去,却又总能给百姓们留下一口果腹吃食。 赵宋一朝,为何每当天灾来临,便就是流民四蹿?那也就是因为他们的压榨太甚,叫黎民百姓毫无丁点抵抗灾难的能力。 村坊的百姓本就对开进来的这支打着梁山旗号的队伍好奇不已。作为被梁山泊蹂躏过的所在,东平府百姓对于梁山泊丝毫不陌生。更不要说去岁冬季里被救的十几万百姓中,就有一些是东平府百姓。 是以,本地人看待梁山泊人马的表情,远没有见到官军时候恐怖。这也算是一种民众基础吧。而既然本身就有一定的民众基础,梁山泊随后宣讲的政策又是从他们的利益角度出发,这样一来,宣传队周边立刻便聚集了大群的百姓。 领队脸上笑的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线,如此开端真心再好不过。“俺梁山泊替天行道,岂能像那鸟官府般欺压善良?这东平府治下,不日就将清丈田亩,乡亲们且将田契备好。如属实,并力新契,分文不取……” 领队趁机叫人宣讲开来,同时着村民带路,派人向那村坊里的地主,亦兼任本地保正的刘员外送上了一封信。却是一封邀请函,乃三日后本乡政府成立之庆典。 那庆典上是会有大事要事宣布的。 村、乡镇、县、府、省,这是陆谦制定的大框架,虽然这省一级机构短时间是看不到的。而那村官,他着实担负不起。可乡镇一级机构却可以。因为乡镇一级官员的素养远没有县府一级官员所需要的高,且这般机构还是一个安排山寨伤残士卒的好去处。当然,后者也必须经过突击学习。 再说,如今的一个县也不过十几万人,富饶若郓城县也才二十万,扣除了县城外,一个县境里划不出几个乡镇来的。而梁山泊的‘官员’数量极少,考虑到实际情况,陆谦要在东平府设立的乡镇一级政府,实际上却也只有一个乡长/镇长,一个税务官,一个治安官,外加一什预备军士兵,如此而已。 他们就跟电视里的李云龙,其下属的那些‘外出’独立发展的‘工作队’一样,享有比较大的自主权,却也必须要自己给自己招来手下。那李云龙派出去的工作队甚至只有三五个人两三条枪,可经过发展壮大,经年后他们却变成几百人,上千人。 他们也要这般。 一个乡镇政府可不是三个人就能玩转的,就算是现下老赵家的体制里,乡官制度也有正副都保长、承贴人为首,其下再有大小保长和无数催税甲头为骨干。绝不是三五人就能行的。 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领了。陆谦也是这样对乡官们要求的,权力下放给他们。他们孤零零的下到地方去,短时间里就别想着上头的支援了,府县城中留守的武装力量那是作为震慑用的。刀悬在脖颈之上,威胁力才是最大。杀鸡儆猴的事儿可以有,但绝不能经常有。 乡官这一层次,短期里一切都要自力更生。那地方上的有威望者,村寨乡落里的强人,那些心向梁山泊的青壮,都可以收为己用。治安官手下的一什预备军就是教官…… 权利给了他们,那能不能将自己的‘队伍’发展壮大,并且按时按量的完成上头的指令,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这就是一场大浪淘沙的游戏。强者会崭露头角,一步步走向更高层;弱者只能随波逐流。长久的在原地打转,甚至连原有的位置都坐不稳。 第二百二十七章 梁山泊建制了【求订阅】 再说那杜充,将花荣派去淄州送死后,便连连发令叫登莱、潍州等地,尽起民勇,前来增援青州,还亲自手书一封递向了曾头市,却是看中了曾家那几千庄客。好话说了一大堆,曾头市却半点反应也没。 曾弄他一个儿子的性命就还攥在梁山泊的手心里呢,如何敢跳反?纵然杜充的许诺叫曾弄眼红不已,可曾头市依旧不见丝毫的动静。 一个儿子的生命,曾弄不是不能丢弃。原著上这老头见势不妙,纵然丢了两个儿子的性命,也依旧要与梁山泊做和。可见一个儿子的性命并非是真正限制着曾头市的原因,那更大的原有还在于梁山泊犀利的兵马。 曾头市是挺牛的,收拢一下庄客,能拉出三五千人马。但这点人马与高俅的二十万大军,与十节度麾下的兵马一比,就是不堪一击的了。 曾弄父子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曾头市比起梁山泊来,就好比萤虫比皓月,站到官军一方也只是以卵击石。没人会自寻死路。老赵家是实力还很浑厚,可有力用不上又有个鸟用?他们父子现在就直面着梁山泊的威胁,怎可能现下放着安全不要,而去跳到一艘快沉的破船上? 就算那梁山泊很‘欺人太甚’,竟然规定治下田租不可高过三成五去,且这农税还收至田主,MMP,这是要割他们的肉,放他们的血啊。 当然,梁山泊也免除了大批的苛捐杂税,更取消了粮米耗与支移,还废除了折变和丁口钱,可以说是叫地主士绅们所担负的税额也大大降低了。但东平府上下,广大的在梁山泊刀下活过来的地主士绅们,却没几个人记得陆谦的好。而是眼睛里只看到了梁山泊的恶毒。 五六层的田租一下子看到了三成五,他们可都亏大了。 每个人眼睛里只看到自家被放掉的血,却不看梁山泊为他们挽回了多大的利。按照梁山的税收制度,他们需要交纳的税赋比之老赵家治下可少的多了。若这些士绅地主个个都是实诚君子,自家有多少田亩就报多少田亩,那必然会负担大减。可若是勾结胥吏,隐瞒田亩之流,甚至是把田亩立假契分摊到百姓佃户身上,他们就是另外一说。 陆谦留下唐斌引五千预备军驻守东平府,在整个东平府五县之地都被扫荡一遍,民间的丁勇、民团尽数被铲除的情况下,五千身强力壮的预备军,足以镇压整个东平府。 用罗安为副将,唐斌分出一千兵马给他,镇守最北端的临邑县。叫山寨昔日学堂中一范姓老师做知府,反正是学习挺认真的一个人。卢旭为税务长官,丁六郎这个梁山泊埋藏在东平府城很长一段日子的棋子,也浮出水面,就任东平府治安官。 有丁六做表率,当地的百姓都惊掉了一堆眼球。那丁六只是往日东平府内一寻常的小人物,无人识得,不曾想竟然隐藏的这般深邃。而丁六的表现也确实不凡,几乎是刚上任,便有数十个白役帮闲的前来投奔。他得梁山泊暗中的支柱,如此长日子里岂能半点成果都无? 那一出生就是不凡。 便是不算之前的五十余衙役,只眼前这数十个的白役帮闲来投,将这些人被分配到治安局与税务局去,有他们这些地头蛇在,那东平府里的局面就将大不同于以往。 治安局的效果是还未有见到,可税务局的成效却已经甚为夺目。特别是清丈科,成果显著。大量被查处的隐田为东平府的府库提供了很大一笔罚金。 要知道,唐斌以东平留守的身份,半月前就下达了政令,叫府治百姓都向‘官府’申报田亩,领取新田契,特别是城中那些存留下来的大户巨室。还特意点出,旦有瞒报,后果自负。可是那些地主富绅能够将手中田亩上报七成的,便已是老实。少数过分的,十上三二,那是红果果的在蔑视梁山泊军政府。 陆谦一直留着丁六这遭暗棋不露人前,叫他暗中盯梢,那就是等在这的。可叫逮了个正着。 那些耍着小聪明的地主富绅,全都倒了血霉。只城池周遭便有成千上万亩的隐田被查抄出来。这可都是上好的肥田,你还想不想要了? 想要便是一笔高额罚金交上来。定价是这些田亩本身价值的三成。且它们的主人还要因为隐匿田亩偷逃粮税的罪名,被判罚补交漏税,并缴纳双倍粮税的惩罚。不然,那些田亩眨眼就是军政府的公田。 是有点小“苛刻”。刚刚拿下的地盘,不好好安抚地方大户,却操刀子向人腰眼子上捅,要活生生的割肉放血,能不被人恨死么? 但陆谦这点上却不会有半点的妥协。他出兵之前就拿定了注意,一切以我为主——我的地盘我做主。那些活下来的士绅富户,要生存下去,要存在下去,那就要服从他的规矩。 这亦是陆谦对天下地主士绅阶层的宣告——我可没对你们赶尽杀绝。 那些不长眼的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得他。 就如眼下查处的隐田,陆谦拿着它们当军功田,或是以田代薪,那今后几年的岁月里都不用再担忧东平府官吏军兵的饷银问题了。 而这还只是城池周遭。 是以,要整顿整个东平府境,那还是一个过程曲折,难度艰巨的任务。没人会心甘情愿的叫人在自己身上捅刀子放血的。今后很长一段时日就是梁山泊留守“政府”与“反动”士绅地主们的“缠缠绵绵”了。 这个过程会在宋军反攻时候达到巅峰,而后会一直延续到他们彻底臣服的那一日。 ——即便是宋室覆灭,这项斗争还依旧会存在,就好比陆谦前世那般多的企业偷税漏税一样。 这就是一场永远会持续下去的斗争。 这场斗争中,不存在有完结的那一日,只有完结的个体。 可有人嚎啕大哭就有人喜笑颜开。与那些如丧考妣的地主富绅们不同,不少被分配中到税务系统的那些前白役帮闲们,却结结实实的发了一笔大财。 那是一项手快有,手慢无的买卖。 因为蛋糕就那么大,谁能抢到手谁就吃得到。那些“率先”——之前查实的——举报隐田的,经查只要属实,举报人都能获得罚金总额度中的一成作奖励。 如果金额巨大,那奖励还能适当增高。 这可是一笔大钱。 且在税收部门中,如此规定已经延伸到了整个税务稽查中。 查处偷税漏税者,一旦举报证实,就是至少一成的金额做大奖。而税务局本身也多劳多得,那偷税漏税版块,足可以截留一成以上的金额装入自家的小金库。 虽然税务人员的薪俸也是固定的,可奖金与津贴却是没谱的。 陆谦是挺相信‘钱能通神’这句话的。这世界上或许有人真的不爱钱,可是太少太少。他如此规定就是要叫税务官们打起精神来,像一头猎犬般追寻每一个铜子的税钱。甚至为了保证税务系统的缉私行动之力度,陆谦都给税务局一个都的预备军做武力依仗。他们还可以根据自身财力多寡,来决定是否要招募辅警,要招募多少。 反正这奖励出去的钱财都是偷税漏税的,是属于“多出来”的那一部分。 来自信息时代的陆谦一直很感慨老美税务机关的牛掰。可惜,兔子国境内这般强大的机构是不可能出现的。但这并不耽搁他做一次‘拿来主义’,将老美的那一模式变换个模样,安置在现下这个时空。 “人的一生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一是死亡,一是纳税。”听起来很有逼格不是? 陆谦也准备这般做,虽然他在农业赋税上的态度已经决定梁山泊在未来几年里,财政支出上必然是大大的赤字。可这并不耽搁在他打击偷税漏税的问题上锱铢必较。甚至是为了尽可能的在如此情况下增多税收,他还更有必要在这方面学习老美——发掘最大潜力啊。 让一切都用金钱来说话吧。 用金钱来阻碍偷税漏税,用金钱来刺激税务人员的积极性。 甚至在受贿索贿的问题陆谦也有非同一般的规定。与偷税漏税方面很相似,叫铁面孔目裴宣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眼睛都晕圈了。那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早前千年光景,从无听说过如此对付官员行贿受贿的法子的。叫裴宣情形来后,是叹为观止。 首先在梁山泊治下,行贿受贿都属有罪。而告发行贿受贿者,行贿金额的四分之一至一半归告发者所有。这个告发者可以是税务官本人,也可以是行贿者本人,当然也能是第三者。反正那行贿受贿都要接受惩处,若那告发者是当事人其一,那人自可以免除刑罚。但要是第三者,他们两个就要倒霉了。 这种规定还很简单粗暴,毕竟他不是专业的财会人员,对于老美的税务警察也只是道听途说,从没有主动的、神界的去了解过。 整个税务制度就仿佛是陆谦种下的一颗‘理想’之花。不管是去掉诸多苛捐杂税之理想,还是叫偷税漏税者无路可逃,这都是理想。就如他在行贿受贿上的限定一般,要消除贪污腐败之现象,那不可就是红果果的理想么? 这时,陆谦带领的东路大军,分作了前中后三军,每军有个都头领。那花和尚就前军都头领,陆谦独领中军,左右是卢俊义与晁盖,这二人性格很不相同,但具是好汉,倒十分的想得;后路军由金枪手徐宁坐镇。 大军直向青州而去,这淄州便就是拦路的头一块绊脚石。 邹平县中,这日外出许久的解珍解宝兄弟,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城来,便向公廨里来求见。这县衙虽然堂皇,但衙门内外,尽是花荣的帐下。见到解家兄弟回来,自不须经过官场仪节,便由了二人进内堂会见。二人在堂外卸去行装,进得屋内见花荣便拜。 花荣一手挽起一人,“二位贤弟来去上百里好不辛苦。我也不做虚掩,那梁山泊大军出动,可有详尽报来?”一壁厢叙话,一壁厢吩咐厨房里预备酒饭。 小李广面色沉稳,他虽然久不与梁山泊联系,但对阵梁山泊,花荣心底却总有一分底气。他与梁山泊可是有着好大的香火的。那心中就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梁山泊断不会害他性命。甚至他都晓得青州府里有个绰号唤做操刀鬼的人,与梁山泊关系很不一般。 “将军,那梁山泊建制了。” 解家兄弟先就放了个大炮仗,叫花容吃惊。之后将自己于东平府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说了,花容心想——这可不就是建制么,梁山泊只差称王称霸了。解珍解宝又道梁山泊贼兵势大难抵,邹平县是必不可保,二人都力劝花荣早做打算。 就在这时,衙门外忽然响起了声音,就听亲随来报,乃淄州唐通判领五百兵来到。那唐通判骑马直冲公廨来,现下已经到了门外。 花荣听了是又惊又喜。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文官嘴脸【求订阅】 变化来得太突然,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那淄州的唐通判已经喝令随从将解家兄弟给拿下了。花荣目瞪口呆,被这操作都吓愣了。 这唐通判打马直奔公廨,花荣就亲自来迎接。彼此客套一二后,花荣就急把解珍解宝探听到的消息告于那唐通判听。梁山泊建制了,在东平府立下了自己的‘官府’,并且还要‘溯本还原’,都直接设立乡官了。与老赵家建国时候的里正,现在的都保长都不一样,而是类似于秦汉时候的亭长、啬夫,这可不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当下的京东东路各州府中,至今还有不少官员以为梁山泊是强盗行径,而非是老虎出山,占地为王。 而现在这一消息便是最直接不过的证据。那唐通判听闻后便急忙让花荣召解家兄弟上前问话,一番对奏后,适才还满脸忧愁的唐通判,翻脸就喝令随从将解家兄弟拿下。直将花荣惊呆,那解珍解宝也几句挣扎,可是后者早有准备,岂能容得他们挣扎的下? “唐公,这是何道理?”花荣气结:“我两位兄弟冒着刀枪之危前往东平府打探敌情,辛苦访得紧要消息,回转来报。不说有大功也自有一番苦劳,何至于被捉拿?” 解珍解宝也自在叫嚷着不服。他们可是一心一意的给官府卖力,这淄州都危在旦夕了,他们要报答花荣的知遇之恩,亦是因为与梁山泊血仇,都没有丝毫离去返乡的念头。何至于反被官府无辜擒拿? 唐通判冷哼一笑,把手挥下道:“且将这二贼押下去。内中情由,本官再与将军细说。” 那却是出林龙邹渊与独角龙邹润叔侄,前不久被陆谦暗中遣回登莱招兵买马,好应和海路上的阮家兄弟,如此露了行踪。虽然未被当地官府缉拿到,却有被邹家叔侄招揽的登莱道好汉落入官府的手中,而那人也非是钢筋铁骨真英雄,三木之下是通通道了来。将邹家叔侄卖了个干净。 如此登州官府方知道,那本府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竟只是力战被俘,而非力战身亡。 这消息随着塘报送到淄州孟知州手中,后者是知道花荣处情况的,晓得那孙立的两个表兄弟,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正在花荣帐下行走,还深得花荣的气重。于是便有了眼下的一幕。 花荣摁着闷气听了因果,可这胸膛里的火焰却是半点无消,反而越燃越旺。“恁地是无道理。那孙提辖只是被贼寇生擒去,又非献城降敌,依旧是朝廷忠臣,碍他两个表兄弟如何?且不说解家兄弟自到了花荣帐下,便就任劳任怨,一心与梁山泊厮杀。只说那梁山泊起兵两年来,擒下了多少朝廷文武,难不成都要一一清算?”别的不说,那十节度里的韩存保可是出身相州韩氏。解珍解宝这般关系都要被擒拿,那韩家在朝的无数个官员又该做何处理? 当然,花荣脑子还没有完全被怒火烧糊,没有拿出韩家举例子,不然非被唐通判用文人士大夫的优越感糊了一脸不可。 孙立算甚?也配跟相州韩氏比肩? “将军息怒,息怒。且听本官道来。”唐通判对于花荣的反驳丝毫不意外,武夫么,便是长的再英挺俊俏,也是一介粗胚,如何有他们读书人的一肚子锦绣? “将军且以为这淄州真可保下?”唐通判满脸的不以为然。淄州兵少将寡,钱粮两缺,如何抵挡的下梁山泊的百战精兵? 照他与孟知州的想法,花荣此刻已经该从邹平南撤了,到了淄州城坚守那几日,便趁机突围。真要在淄州死守,那是真的缺心眼。 甚至这淄州一丢,青州益都城亦是难保,最后是登莱两州……,大半个京东路都要落入梁山泊的手中也未尝不可能。 但这般叛逆一起,朝廷固然会调集精锐西军前来镇压,可他们这些京东路的官员们,去也难落得一个好。非是所有人都是韩家子的。彰德府丢的轻松惬意,韩肖胄也屁事没有,梁山泊走了后他拍拍屁股继续回来做自己的彰德知府,甚至还要筹集民间善款重修昼锦堂;也非是所有人都有梁世杰一样的靠山,大名府那等重地,半年里连丢了两次,都还半点责罚没有。 他们这些人想要脱罪,可就要寻一个像模像样的替死鬼了。 “通判的意思,那解家兄弟,还有前遭的孙提辖兄弟,便是,便是替罪羊了?” “哈哈,将军说的忒难听。那如何就是那替罪羔羊?实乃罪有应得也。”唐通判捋着山羊胡须笑道:“邹渊邹润叔侄乃孙立那厮的至交。当初在登云山聚啸匪徒,为祸一方,官军几次围捕之都不成得手,那便是孙立的祸端。后来马相公兴兵来讨梁山泊,邹家叔侄趁机洗白投效在孙立军中,如此倒也不失为一条正途。可谁料想孙立贼性不改,半道指示邹家叔侄投奔郓城江湖草寇晁盖的庄子上,与梁山泊暗通曲梁,瞒天过海,做了好一通戏来。直叫官府朝廷真以为他已在泰安城下力战身亡……” 唐通判说话中,语气由轻到重,面色神态也由轻松转为郑重严肃,最后已是满目凛然,一片忠义赤胆好似日月可表苍天可签。这他么当官的一个个都是戏精。那演技,只把后世的老戏骨都比作了渣滓。 唐通判看着花荣还未缓过神来的神情,笑着接着往下说道;“将军休要为孙立抱屈。那邹家叔侄先在郓城随晁盖那厮投效梁山泊,后在登州招降纳叛,与宋公明针锋相对,乃属乱匪,已是确切无疑。只凭这点,孙立就难逃干系……”只是区区一个孙立还担当不下这滔天大的罪名,那替罪羔羊绝非孙立一个,但这事儿就是唐通判本人也知之不祥,就更不需要此时就告诉花荣了。 唐通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提着解家兄弟便走,是唯恐慢了一步就被梁山泊给堵在了城中,而只留给了花荣一个大的不可收拾的烂摊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武人的选择【求订阅】 事情儿传播的飞快,军中议论纷纷,本就不高的士气又落了一截。待唐通判走后,花荣亦引兵向南去了。留下一脸冷笑的二都头,看着花荣引兵南下的背影,半点留恋也无。 而花荣呢,南下途中的他却是深感羞耻的。作为一名将军,一战不打便引兵退走;作为一名将军,眼睁睁的看着外人抓走自己的属下…… 可是孙立明明就被上头大佬当做了替死鬼了,这还要他怎么去抗争?他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唐通判,一个孟知州,而是益都城里的杜充,而是京东东路的官军主将马政。 当然,那解家兄弟与花荣的交情还没有好歹宋黑子与花荣的那个份上,这也是一大原因。 军中突然多出了这种事,军心低靡,又还要他怎么去打? 兵无斗志,将无战心,此时去战梁山贼寇,究竟是去打仗,还是去送人头的呢? 于是当鲁智深引着前锋兵马杀到邹平县城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座城门大开的城池。那据说骑马摔着了腿的县尉引着两个都头,捧着户籍地簿,带着百多名民勇,跪在城门口处乞降。 鲁智深引大军进到邹平,马不停蹄,遣派两员副将欧鹏与文仲容,分别带兵去抢夺高苑与长山两县,再叫武松引兵去夺取淄州东北三十余里的金岭镇。此镇却是如那和蔡镇一般的重镇,老赵家画制的京东东路地图上都特意标点出来的位置。乃位于淄州与青州府的交界处,是济水之外,沟通淄州与青州府的唯一陆路道路。 过了金岭镇就是青州,向东南方三四十里便是青州府治益都城。 那益都城中,眼巴巴地一文一武,正在等着东京的批文。只待公文回来,便要厉兵秣马,将一部分钱粮兵马向东转进,好为日后的节节抵抗做准备。可不想这公文去了大半个月,如石投大海,一些消息也无。而那梁山泊的攻势却已经来到。 那杜充也好,马政也罢,都不对淄州报以希望。即便杜充将花荣这员良将送到淄州送死,那也只是让淄州城的防御从原先的一层蛛网变成现下的一张薄纸。 马政到底是个武人,作为一个官场老兵,他当然不会与杜充顶牛,故而只能眼睁睁看着花荣被派去淄州送死。后者可是他很看重的军将,可老赵家的武官在文官面前天生就软了骨头。可是马政又非是那真正的民蠢官愚,自从东平府败退到青州后,便先尽了现有的力量,招募操练两千兵勇,一定程度上回了少许的红,免得梁山泊一遭,他们残兵败将只能束手待毙。 杜充到任以来,时间固然不长,又局势紧张,都不曾有一次好生生地搜括些民间金银。但他与衙中官吏混的厮熟,地方情形,也多是知道了,也是弄了几笔钱财到手,可是如此收益比之一路安抚使的差遣来,完全是萤虫比皓月,太少太少。内心里恨极了梁山泊来,马政要招募编练民勇,他是全力支持,反正藩库中有的钱粮,也不需要他毁家纾难。 这日马政得到急报,便急忙来到公廨里进谒。杜充和他已是十分相熟了,二人又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关系亲密,马政被侍从径直引来内堂叙话。却是这时杜充正在内堂里小酌。 马政掀帘而入,早见侍从在案边设下了一席客座。杜充起身相让道:“马防御来得甚好,衙内两个差拨,由潍州回来,带得海中鲜蟹与鲈鱼,颇是鲜美可口,现在鲜蟹烹调得来了,鲈鱼尚在煎熬,坐下来先吃两碗酒。” 这两样却都是莱州湾的名产。那鲜蟹便是梭子蟹,肉鲜味美,堪称“海鲜一绝”,自古以来便是渤海之中的名产。而其栖居随季节而异,于春夏季来近海,活动于港湾和河口附近。 马政看着桌上摆了一席盛馔,便笑道:“相公却是快活,马政可焦虑得紧。” “唉,马防御也特多虑些个。现今大计已定了,我等只待依计行事便是。便是疆土尽丢了去,我辈脱得罪过,却怕他怎地?这江山社稷是陛下的,东京的公文总该会来到,终不成这山东之地就是我等姓杜于姓马两人的,蔡太师、杨太尉、梁相公却不来理会。”杜充却是如此想的,怪不得现下火烧眉毛了,还如此逍遥惬意的品味海鲜。 马政说道:“虽是如此,可我辈若表现的太是不堪,亦不好叫朝堂上执宰们绕过。依俺之见,这厮杀还是要尽力的,这般才在相公们面前更好脱罪。”虽然他晓得自己在战场上杀得再多再好,也不如几万金银奉献上来的有效。但这就是马政与杜充的不同。 说话时,两人重新入座,侍从在一旁筛酒。杜充道:“马防御以为梁山贼兵还有几日能到?” 马政沉吟了少许,说道:“贼兵先锋虽已经到了金岭镇,但它主力却还拖在邹平,想要杀到益都城下,便是最快也要五七日才可。”要知道,现下的梁山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土匪强盗,而是走一路‘建设’一路了。可不要把这种事儿当做挑水砍柴也似容易。 杜充的脸色这时候才有了两三分艰涩,快的五七日,慢得也不会超过半月吧。看来他在这益都城的好日子也不剩下几日了。 这样约莫筛过两三遍酒,有一个虞候匆匆跑了进来,见了杜充,躬身禀道:“启禀相公,黄都监在外请见。” 内堂里两个人心中齐齐一跳,那却是两个人都心中有鬼。 杜充脸色不好看,如是可以,现下时候他真不想见到黄信。他可没有李林甫口蜜腹剑的本事,既然算计了人,那就最好别见,省的心中不自在。 可是黄信为青州兵马都监,亦是军中有数的重将,此来请见却不能不见的。当下与马政抱拳,转入后房换了一身直缀出将来。 那黄信被引到花厅,见到马政与杜充,先是与二人见礼。杜充就看到黄信是一脸难掩的怒意,明显心中怒火中烧。惊问道:“何事叫都监这般震怒?” 黄信禀道:“好叫二位相公知晓,却是小人岳丈家中生出了事来。眼见那梁山贼军越发迫近,青州地方大肆混乱,盗贼四起。今日有消息传来,却是有那不长眼的贼匪将小人岳丈家的祖坟给……”话说到这儿,黄信脸面赤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在闪烁着,就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如此表现叫杜充与马政当场就相信了。杜充当即便允了黄信所请,否则叫城中官兵作何想法,容他引亲兵前去杀贼。马政在黄信离去后亦与杜充作别。 “不想这厮命运这般蹇拙。”马政告辞了杜充返回家中,路上想起黄信来,心中叹道。直到在家中见到了儿子马扩,于马扩如此说来,甚是感慨。 马扩眼睛眨了眨,问道:“父亲,那黄都监何时去寻得杜充?” “便是方才。”马政随口作答,摇手就去卧房歇息。只留下马扩一人,坐在厅堂里,眼睛眨啊眨啊,半响说道:“这黄都监倒是机警。”短短时间里就想到了如此理由。 而再看那黄信,打队伍出了益都城,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就全都化作了刻骨的阴沉。 “贤婿啊,这般是怎的了?竟然要出此下策。”他那岳丈骑着一匹劣马,做小卒的打扮,向黄信追问着。先前城池里时间紧张,他都没来得及询问。只是盲目的听从了黄信的吩咐就是。 而也亏得他身体不错,年龄虽然已经半百,却骑的劣马。 就在黄信岳丈问话时候,他那二舅哥也打马奔了来,两双眼睛尽在看着黄信。 黄信一笑,出了这益都城池,是叫他如释重负啊。当下将事情原委对丈人和二舅哥说了,“空穴不来风,这等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黄信丈人与二舅哥先是目瞪口呆,黄信是堂堂一府的兵马都监啊,于他们眼中乃是州府大员了,就这般的被拖来做了替死鬼?叫他们两个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回过神来便全是庆幸,更庆幸他们当初听了黄信言语,早早让他大舅哥带着家眷去登州安置,青州益都这儿只有他岳丈与二舅哥留守,不然今日必然作难。 当然两人心底里也在怀疑,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若黄信被人诓骗了,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通信之人虽未留下姓名来,却留有半块玉璧。看这架势日后倒还有相见之日。”这也是黄信选择相信这封中言语的最大因由。 他丈人与二舅哥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苦涩。想他们刘氏在益都城也是一方富豪,可到底只是商贾之流,现下与黄信结上亲事,当是以为幸运。毕竟黄信是兵马都监啊,岂容小觑?但哪成想到黄信这堂堂青州府的兵马都监也有今日?刘氏再想撇清干系,已经晚了。 “贤婿欲作何打算?”黄信丈人收拾了心情问道。 黄信眼睛里闪过精光,“丈人放心,小婿断不会轻易上那梁山泊的。此事真假难辨,还容小婿坐观其变。”却是打算拉着心腹兵丁寻一处险地先安置下来,接着静观其变。 那梁山泊大军已经到了淄州,杀进青州来还不是易如反掌?而他与梁山泊多少有份香火之情,这墙头草虽然做不长久,短期里却也能左右逢源。 他丈人与二舅哥听了深以为然。只是此事还需要派人告知登州一声,亦要派人告知黄信老家里一声,叫他们做好防备。 …… 淄州州衙。 此时却是鬼哭狼嚎一片。乃是花荣全身披挂,拴束了弓箭,绰枪上马,带了上百名心腹军汉,都拖枪拽棒,杀气腾腾的抢杀了进来。那府衙中的把门军人见了,那里敢拦当;见头势不好,尽皆吃惊,一哄都四散走了。 第三百三十章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AY?揼tS?????@#???)???#l?S???IXE ?D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