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工程》


 第一章 不要生病！

    西伯利亚寒风刮过皲裂的大地，积雪掩埋了千山万江，北方的小镇万籁俱寂，空旷的街道只有风在咆哮。
    【叮！】
    “住口！焉敢在我脑中狂吠！”
    沈钧面色铁青的一声大斥，掏出药丸吞服，驱散脑中的幻听。
    “幻听越发频繁，难道我的死期将近了？”
    他打小有幻听的毛病，脑海中时不时冒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女人窃窃私语的立体环绕音，日日夜夜不胜其烦。
    吃药才能压制。
    如果是正常的世界，这不算什么。
    可是，沈钧所在的世界有些变态！
    2060年，即18年前，太空电梯爆炸，舱体储存的外星微生物真菌泄露，入侵了生物圈，从此之后，生态改写，乾坤颠倒。
    “发烧患者自燃！”
    “结石患者肚子里生出石胎！”
    “精神分裂长出三头六臂！”
    ……
    再普通的病症也被扭曲至不可名状，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甚至夸张到打嗝放屁也会爆炸！
    “这幻听一旦彻底发作，我会怎么死？”
    沈钧如坠冰窖，越发接近成年，幻听的频率便越高。
    小时候说他是‘被选召的孩子’，大点就说他‘生而为王’，如蛊惑的魔女在耳边窃窃私语，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彻底病发。
    “信了就有鬼了！”
    魔鬼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从科学角度来说患病的可能性超过999％，但若不是病……
    ＞999％的死亡率，中二病患者也不敢赌啊！
    “苦学十年药理医理，却依旧无力改命！我翻开药典一查，每页都写着绝望二字！”
    他无力的合上灾变前的《中华药典2060年版》，情绪低沉的离开卧室。
    鹅毛大雪遮天蔽日，房间昏暗阴沉，沈钧摸出墙柜上半截红蜡烛，借着烛光来到姐姐的卧室门前。
    油黄黄的烛光跳动，墙面的影子也摇晃起伏，好似油锅地狱里挣扎的小鬼。
    “妃姐，或许当年你不该将我捡回来，这病怕是治不好了！”
    啪！
    不待继续诉苦，卧室内的桌子被狠狠拍了一巴掌，就好像扇在沈钧的脸上，甚至还传出指桑骂槐般的自言自语。
    “电断了！网崩了！工业倒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
    沈钧面色一僵，忽的后悔来诉苦了。
    哐当一声！
    卧室门强势推开，深蓝色的风衣荡开气流，高挑劲爽的身影赫然出现，一双狭长丹凤眼轻轻扫动，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有种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
    沈钧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突突冒，少年愁思早吓出九霄云外。
    “姐……”
    “闲的瞎想，嘤嘤乱叫个什么？你姐我，生在生态巨变前，那时候，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动车，家里有爹妈捧着，网络有舔狗哄着，成片的俊男靓女在手机里等着姐姐审阅预览，古代的公主也没姐活的滋润！”
    飒爽女子叉腰，使劲儿戳着沈钧的眉心。
    一下一下，十分用力。
    “现在呢？短短几年光景，电没了，网没了，工业崩了，朋友亲戚爸爸妈妈也没了……小镇如遗弃在荒星的孩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的苦和这比起来算什么？”
    沈钧被戳的眉心通红，倒退到墙角不敢反驳。
    他不知曾经有多好，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坏，反正懂事的时候世界就如此这般。
    生病就会异变，异变就会死。
    这就是大自然全新的法则！
    只是这法则太让人绝望！
    张妃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身材高挑颀长，乌发蓬松垂肩，眉眼自然而然散发着女强人的凌厉和威严：
    “那外来真菌能叫工业崩了，生态变了，曾经的道理行不通了，但不代表科学就不存在，医书药典中寻不到救命方，你就自己试验创造！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世界本没有方子，试验的多了就有了！”
    “鲁先生说得对！”
    沈钧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
    打也打不过，辩也辩不过，不妨顺势而为。
    张妃被气的失笑，使劲拍着他的肩膀：
    “鲁迅先生姓周，没事多读书！还有，抓紧配点驱寒药，给镇里人送去，昨夜天寒地冻，恐怕有人要病倒，我要抓紧去水厂看看蓄水池情况，先走了！”
    “嗯！”
    沈钧低应一声，目送妃姐离开。
    在这个世界，药就是第二条命！
    片刻后，他套上老旧的绿色军大衣，蹬上棉靴，提着驱寒药包离开家门。
    小镇很大也很空，道旁的焦炭树墩子窜着火苗，或者冻成冰棍树干，无情矗立，可不止人会生病，植物动物微生物都一样。
    路边楼房窗柩呜呜低鸣漏风，大多都空置没人住，倒贴钱也没人买。
    嘎吱嘎吱！
    沈钧孤身行走在冰天雪地，一行脚印浮现又隐去。
    灾变发生的前几年，多数人都跑去了医疗完备的大城市。
    小镇，就逐渐空了。
    恶劣的环境中喝口清澈的水都是问题，张妃联合幸存者重新将水厂运转起来，才勉强吊住小镇最后一口生机！
    若非如此，小镇已是大地上的坟丘，荒凉空无。
    “真菌入侵前的工业时代真的那么美好吗？”
    小镇总计没几口人，沈钧挨家挨户的敲门，送上驱寒药。
    天冷，他只得小步快跑，却不知被什么拌了一脚，一头扎进雪窝里，爬起来便瞧见路灯旁的积雪倒塌，露出一道佝偻苍老的人影。
    沈钧没好气道：“高爷，天寒地冻不在家里待着，跑到路灯下做啥子！”
    “嗬嗬嗬~”
    高老头斜靠着生锈的路灯，冻得面色铁青，却咧出黄牙怪笑，满脸的褶子徐徐散开，怀里还抱着一块冻裂的太阳能板。
    太阳能路灯，是坚挺到最后的电力产品。
    “昨夜，小镇最后的一盏路灯，熄灭了！这象征着漫漫夜里再也不会有光明到来，嗬嗬嗬～咳咳！”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即将报废的拖拉机的发动机，忽的咳了两声，口鼻噼里啪啦的冒火星子。
    火星子将雪地烫出一个个窟窿。
    “你！”
    沈钧吓得连退两步，眼珠瞪圆：“火！火！高老头，你病了！！！”
    病！无论什么病！
    哪怕是一声刺激性的咳嗽，也有可能发生不详！
    高老头满脸的褶子晕开，泛着不正常的红润，口鼻毛孔冒出越来越多的火星子，就像点燃的烟花泥墩子呲呲冒着火，吓得沈钧快步后退。
    “灯在人在，灯灭人亡啊！”
    高老头苍凉绝望的长叹，忽然，密密麻麻的红色菌丝从七窍、毛孔中钻出来，像蛇般向天弯游，噼里啪啦的冒出火苗，骤然燃成一团。
    整个人淹没在火海中。
    半晌火焰熄灭，原地只剩一团漆黑的焦炭，被风一吹，灰烬成烟！
    “发烧必自燃啊……”
    沈钧失神半晌，无法理解高老头的情怀，不过是一盏路灯而已，值得付出一条生命吗？
    他再度走在无人的街道。
    街道两侧的老砖瓦房墙面大片伏倒，开裂的墙体里寒风怒吼，冬天绝对能冻煞人，但孟婆婆长居老房中，不愿离开。
    咚！咚咚！
    “孟婆婆，开门，送药！”
    沈钧又敲又叫，不见回响，便跑到窗户边往里瞧。
    窗户内覆盖厚厚的冰霜，他暗生不妙，砸开窗户便发现卧室已化作巨大的冰窖，墙壁上凝结尺厚的冰霜，黑色的菌丝像蜘蛛网般密布，一团人形的冰雕蜷缩在床榻。
    透体的寒气让他根本不敢靠近。
    “孟婆婆……冻成冰雕了！”
    发烧必自燃，失温则冰冻！
    沈钧一屁股栽倒在雪窝里，浑身透体的阴冷，太阳神似被大羿神扼住喉咙，发不出半点热！
    “发烧自燃时体温超过800c。”
    “失温冰冻也会抵临﹣100c。”
    “曾经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病症，现在却比阎王还要可憎！”
    沈钧见过无数次，依旧又惊又怕。
    新的生态自然法则里，病就等于死亡。
    “妃姐重建水厂，就是要与大自然博弈，这哪里能赢啊！”
    生态巨大变化，对任何物种都是考验，数千万年前，恐龙灭绝，如今人类能‘适者生存’吗？
    妃姐给予沈钧的勇气被残酷的现实轻松击溃。
    “大自然主宰稍微出手，便已至人类的极限……”
    他躺在尺高的雪海中，满眼白茫茫，绝望如黑暗中的潮水侵袭身心。
    “病了就会异变，异变就会死！我怎能抗衡的了大自然的法则呢？”
    沈钧陷入一种对命运颠沛不定的恐惧，孤舟岂能搏击沧海？幻听的毛病又乘势而来，在他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发起攻击。
    【你想真正的活着吗……】
    “住口！”
    沈钧破口大骂，姐姐的训诫、高老和孟婆的身死，再加上幻听的毛病直接令他三观不稳，‘道心’巨颤。
    不由得来了脾气，也不吃药，就杠上了！
    幻听？就看看你能幻听出个什么！
    轰！
    恰此时，沉闷巨响震裂天空，乌黑浓烟喷卷千尺，顶的鹅毛大雪倒卷，黑灰白雪交织，宛如灭世天灾。
    又是谁病变了？
    沈钧无力一瞥，瞬间清醒。
    “那是水厂的方向……不好，妃姐！”
    他哪里还顾得着自怨自艾，撒丫子狂奔，两分钟便抵达水厂，周围站满90、00后的老头老太太，个个震惊的张大嘴巴！
    沈钧暗生不妙。
    高耸如丘陵的蓄水池顶部碎裂，碎石与冰块滚动，风声呼啸，黑色的菌丝如水草般冲上高空。
    滚滚冲霄的不是黑烟，是黑色的真菌丝！
    菌丝很细，大量聚拢后如一朵巨大的黑蘑菇冲向云天，又被狂风撕碎，夹杂雪花飘舞而下。
    这是谁病了，引发如此恐怖的场景？
    “小钧，水池顶突然冻裂，张妃厂长掉下去了！”
    “水厂崩了！工业不存在了！”
    “没水了……”
    “我们都要死在这个寒冬！”
    顿时，沈钧脑袋如炸雷闷响，一时丢了魂儿。
    “妃姐？！”
    这可怕的病变场景是妃姐诱发的？
    寒冬腊月，掉进水池冰窟，哪里还有命活！失温病变后，妃姐体温会骤降至零下100c，瞬间冻成冰雕！
    明明出门前还谈笑风生！
    他顾不得生气的质问众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人！
    沈钧不顾众人阻拦，向着水池顶狂奔，剧烈的情绪起伏让脑中幻听愈发剧烈，简直如三千蚊蝇菩萨嗡鸣。
    他没时间吃药。
    一门心思，冲上了水池顶。
    水泥板被掀翻，生锈的钢筋扭曲蜿蜒，黑色菌丝在浑浊的池水中摇摆，冰块摩擦碰撞，轰隆作响。
    即便如此，沈钧还是一眼锁定了张妃的位置！
    她在池水中挣扎，黑色菌丝缠住腰腹四肢，使她无法游上岸，口鼻间不住的涌出雪白的气泡。
    “姐！姐！我来救你！”
    沈钧大叫着，作势就要跳下去！
    咕噜噜~
    雪白气泡在池水上炸开，张妃却忽的放弃挣扎，凌厉的眸子罕见的温柔，隔着池水，轻轻摇头。
    沈钧面颊肌肉痉挛，扼制冲动，张妃这是在阻止他！
    理性也告诉他，妃姐没救了，即便下去，也只是枉送一条性命。
    可他还是一个猛子扎入刺骨的池水中，吓得水池旁的众人跺脚大呼。
    “小钧主动送了，真是糊涂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
    沈钧目光坚定的游向深水中张妃，没有一丝后悔！
    “姐，没有你，我不行的！”
    只是当他抓住张妃手腕的时候，张妃的口鼻已经灌满池水，黑色的菌丝迅速从毛孔钻出，周身的池水快速冻结成冰。
    他还是来晚了！
    “不——唔~”
    他悲恸的大吼，灌了一口刺骨的寒水。
    -100c的超级失温症令张妃快速的结冰，沈钧无言的绝望，也不挣扎，任由自己坠入池底。
    ‘黄泉路上，怎能独行……’
    只是连他也没有注意到，跳入水中后，黑色菌丝不仅没有缠住他，反而似受到惊吓，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他也没有注意到幻听越发强烈，脑波超频，头发中更是钻出细密的金色绒毛，在水中荡开层层的涟漪。
    这涟漪更在水中晕染出一行行的文字。
    【我可以救你姐！】
    【我再重申一遍，这不是幻听！】
    【我可以救你姐！】
    沈钧无力的自嘲：“终于病发了吗？”
    【叮~】
    【第五人格分裂成功！】

 第二章 生态之王

    啪！
    冰冷的池水炸开，沈钧艰难的从水中爬出。
    湿漉漉的军绿色棉大衣瞬间结冰，头发硬的如钢针不倒，他冻得浑身打颤，下巴控制不住的抖动，眸中却浮现狐疑之色。
    “第五人格？第五……”
    怎么就排到第五了？
    为啥还是女性人格？有种脑子里长女人的荒谬感。
    沈钧暗自嘀咕，原来自己不是精神病中的感知觉障碍——幻听，而是人格分裂症！
    “我不管你是第几人格，也不管你的来历，我只有一个请求，清除病魔，救人！”
    冰冷与窒息诱发的超级失温症将无情的夺走张妃的生命！
    第五人格立刻强调：
    【那不是病，那是进化，只不过她失败了！】
    【真菌入侵，生态已变，生物圈重新洗牌，谁能在崭新的自然环境下进化生存，谁便是生态之王！】
    “进化？这叫进化？”
    病变成这样叫进化？！
    沈钧的脊背寒毛倒竖，这第五人格什么来历？绝不是自己脑子里分裂出来的！
    “你还知道什么？”
    【真菌是进化的钥匙，疾病是进化的表征，张妃并没有死，而是被水底的黑色菌丝寄生，罹患超级失温症被瞬间冰封，但有菌丝保护并不会溶血而死。】
    “什么？”
    沈钧一怔，这黑色菌丝不是妃姐患病诱发？还活着？
    所有病者都会发生不祥，长出不同颜色的菌丝，如发烧自燃症长红毛，超级失温症长黑毛，但随着病发，菌丝会与宿主同归于尽。
    高老头自燃后，红毛菌丝烧成焦炭。
    孟婆婆失温后，黑色菌丝同样冻在冰层中。
    “若不是妃姐诱发的黑色菌丝，还能是……”
    忽的，他想起第五人格刚才说得话，‘真菌是进化的钥匙，疾病是进化的表征’，也即是说人们病变死亡的原因是进化失败。
    可若是有生物成功了呢……
    沈钧倏地抬起脸，瞳孔写满惊愕。
    “你是说，这水底下有一头熬过病变的生物，适应新的生态，进化了？！”
    这对沈钧心里冲击不亚于一次大地震。
    “这怎么可能？病了还能痊愈？”
    【不错，生态变换，生物更迭，注定会诞生新的食物链王者！】
    【找到它，夺回属于人类的王权！】
    【这是拯救张妃的唯一办法！】
    沈钧只觉得脑子晕乎乎，极寒冰封的头脑又让他不得不冷静，脑筋超频运转。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头生物，它定然藏在水池底下，妃姐罹患超级失温症将水池冰封，怪物躲在池底，根本抓不到啊！”
    零下的室外温度，湿漉漉的棉大衣已经梆硬如铁甲。
    沈钧毫不怀疑，再待上几分钟，自己就会成为水池顶上的‘冰封战士’。
    第五人格分析道：
    【池水以张妃为冷源冰封，温度失控骤降至零下上百摄氏度，任何生物都无法承受！】
    哗！
    话音刚落，碎冰炸起，黑色菌丝爆散如雪，一道模糊黑影趁势闪出。
    “草！”
    沈钧吓了一跳，肾上腺激素飙升，头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拽下冻的梆硬的棉大衣衣袖做棍子，狠狠的抽了上去。
    冻结的棉衣，钢棍般硬挺。
    嘭的一声！
    一冰棒子下去，衣袖爆裂，那黑影还没落地便挨了一头槌。
    黑影被抽翻在地，以之为中心的地面快速冰封。
    它显然没料到会被‘招待’，细长身子在雪地打滚儿，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身躯两米多长，从头到尾长着黑色绒毛，如一条超大号的黑色毛毛虫。
    沈钧见它还没死，掰断棉大衣另一根袖子，毫不犹豫又是一棒子抽出去。
    “……”
    黑毛怪又挨了一棒，整个都裂开了，喝醉酒般摇头晃脑的吐着蛇信子和白沫。
    “竟然是条长虫！”
    沈钧暗吃一惊，竟是一条黑色水蛇‘成精’，细密的鳞甲中钻出密密麻麻的菌丝，和个大蜈蚣似的，丑陋可憎。不像好蛇。
    换了其他任何人，现在肯定怕的要死。
    沈钧却红了眼，心底隐隐有些兴奋，只想着将这条‘黑蛇精’给弄死！
    “一条蛇而已，许仙都不怕，我怕个锤子！”
    水池顶彻底冰封，鹅毛大雪滚滚倾泻，天地纯白一色，想要随手找一把武器都难。
    但沈钧无惧。
    冻得梆硬的棉大衣就是最好的武器，挥舞起来呜呜作响，比大刀还要锋利。
    大雪纷纷，他横眉冷对，人蛇大战，一触即发！
    “嘶嘶嘶~”
    黑毛蛇暴怒，热成像的竖瞳四处扫视，可是奇了怪了，那抽了自己俩‘头槌’的人忽的消失在视野中！
    它震惊的张大蛇嘴，瞳孔放大，摇头晃脑的寻找。
    好像在说‘人呢人呢？’
    沈钧以棉大衣为盾，隔绝热辐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黑毛蛇身后，一把探进极冷的黑色菌丝中，生猛攥住黑蛇的七寸和娇躯。
    “看你还往哪儿跑！”
    本来他想要直接撕断蛇头，第五人格出言阻止。
    【黑色真菌与蛇形成共生关系，蛇死菌死，张妃又被真菌寄生，杀死蛇，她也会死！】
    蛇，菌，张妃三者，形成了共生与寄生链。
    “嘶嘶嘶~”
    黑蛇扭动‘娇躯’，疯狂反抗，那双大手却似铁钳般不可撼动。
    “扭断腰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沈钧嗤笑：“一条小蛇，还想翻天？我用棉大衣阻断你的热感知，隐身般消失在你的视线中，你浅薄的蛇脑恐怕连一句物理学不存在了也说不出来！”
    【给它们时间，大脑会进化，智慧也会产生，不要小觑任何对手。】
    第五人格出来泼冷水，沈钧立时哆嗦起来，忽的想起自己还站在冰天雪地中，湿漉漉的衣服已然冻的梆硬。
    刚才怎么没觉得，天儿这么冷！
    “嘶嘶嘶~”
    黑蛇趁势想跑，被他用靴子狠狠碾蛇头，直接给干晕了。
    没有智慧的物种即便突破进化的屏障，也无法逾越智慧与知识的鸿沟。
    沈钧轻易拿捏。
    他冻的打着摆子，却还是关切最开始的问题：“现在呢，怎么救妃姐？”
    第五人格也变得激动，展露出魔女的贪婪、诡诈和蛊惑。
    【天生的分神者啊，你的优越与生俱来，你生而为王！】
    【将黑蛇体内的原始真菌株栽种到体内，完成自我的进化，你将重握生态的王权，矗立食物链之巅！】
    “……”
    果然，上当了！
    沈钧面色一黑，栽倒在地。

 第三章 第五人格的来历

    干涩！疼痛！
    沈钧猛地从北方传统火炕上坐起，热汗淋淋。
    昏沉逼仄的房间空无一人，屁股下的火炕热腾腾，身上也盖着厚厚的棉被。
    自己抓住黑蛇后被冻晕，没人救的话必死无疑，被镇民们救了吗？
    他们倒是还有点情义！
    ‘对了，黑蛇呢？’
    想起这始作俑者，沈钧便想开口叫喊，喉咙却火辣辣的疼，好像猛灌了二两烧刀子，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想要下炕行走，更是疼的瘫在炕上。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不酸疼，如被一百万只马蜂蛰过，差点疼晕了过去。
    “！！！”
    沈钧疼的咬住牙齿，手掌和脚趾死死抓住被角，不让自己叫喊出来。
    结石堵塞输尿管的疼痛也不过如此了！
    若是昨天，他一定肆无忌惮的哀嚎，躺在张妃怀里撒娇，但今天，他已失去了撒娇的资格。
    没有人可以依赖了。
    冰天雪地诺大乾坤，只剩孑然一身。
    他眸光黯淡，忍着疼痛失笑，忽的明白为何高老头要抱着路灯而死，为何孟婆婆打死不搬家，为何妃姐总要重建水厂……
    “理所当然的拥有化作指间流沙，这是肉体的疼痛无法比拟的，之前的我太矫情了！”
    他用余光打量墙上的挂历，妃姐亲手制作的。
    公元2078年2月19日，农历正月初八，戊戌狗年。
    零零后的高老头说过，曾经的正月初八，人们还沉浸在假日余韵中，准备着初九的庙会，期待着十五的烟花庆典。
    2060年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哂笑一声，不知自己是可怜还是幸运。
    没有拥有过便体会不到失去的痛苦，就如绝望的文盲，空空的脑子道不出半句真知灼见。
    “第五人格，在吗？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他的心底有太多的疑问，反正躺在火炕上动不了，时间很宽裕。
    【嘟~】
    不知是配音还是大脑连接了奇怪的东西，幻听的感觉袭来，他忍住没有吃药，反而主动犯病。
    【主人格，你可以叫我——月神】
    月神？
    沈钧无力吐槽，口气忒大了些。
    不等他开口询问，月神人格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倒豆子似的倾吐来历。
    【我曾是月宫真菌科研站的一名研究员，意外死于空难，死后借由互联网渠道将意识下载到你的大脑中。】
    “？？？”
    意识通过互联网下载入大脑？有这技术？
    沈钧愕然的张大嘴巴，清澈的眸子写满单纯无辜。
    他没上过学，知识结构严重偏科，像互联网之类知识的根本没学过，倒是常在老人口中听闻。
    10后的孟婆婆曾说她是网上冲浪好手，依赖颜值和歌喉俘获大批粉丝，从乡村小妹成为网络红人，在小镇全款购置一套房产，也组建了家庭。
    可惜，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2060年后，四世同堂的家庭只剩她一个孤家寡人。
    直到昨天，守着回忆冻死床榻。
    “呃……听明白了！”
    沈钧技术方面听不懂，但还是明晰了事情的来历：“听说这星空真菌就是从月宫科研站转移的时候泄露的，这玩意儿是你们搞出来的？”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月神根本不搭腔，推卸责任十分有一套。
    沈钧又问：“为什么选中了我？将意识下载到婴儿的脑袋中合适吗？”
    【大脑就像电脑磁盘，普通人只有一个c盘，人格分裂高智商潜在患者除了系统盘，还可能分裂出d盘e盘等，唯有这里可以承载新的意识。
    可成年人的意识成熟，就如数据盘已经满载运行，很难容纳第二个意识，所以我需要一个空载的数据盘。
    于是我穷索婴幼儿数据库，方圆三千里，只有你一个——有患这个病的潜力！】
    好家伙！
    沈钧无语，果真天选之子。
    “我果然有病，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死？”
    【我曾说过，真菌是进化的钥匙，会对病症千百倍的增强，哪怕是精神病症！】
    “你是说我的精神病也被增强了一千倍！”
    沈钧都不觉得身体疼了，真是小刀剌了牛屁股——开眼了！千倍精神病，就问还有谁？！
    【不错，理论上，你可以无限分裂人格，并发生各种不可名状的异变直至死亡！】
    无限分裂人格？
    他嘴角抽了抽，这要是病发了得多可怕！
    【但你坚持服药，遏制了这种趋势，甚至将我当成幻听，耳旁风，镇压了十几年！】
    月神人格很气愤，话里话外充满怨气。
    沈钧额头直冒冷汗，心中后怕，若是婴孩时期让月神人格跑出来，行那‘夺舍’一事，有没有他还两说。
    这月神，说话遮遮掩掩，不老实！
    沈钧望着窗外落下的洁白大雪，思及妃姐，连忙套话：“这些小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只想知道如何救妃姐？”
    他没有忘记昏迷之前，月神人格说过的话。
    将原始真菌株栽种到自己身体里？生态之王？
    总感觉有些不靠谱！
    说这个，月神人格可就来兴致了，仿佛科学家看着试验台上的小白鼠，兴奋的眼睛都红了：
    【真菌是进化的钥匙，若是能熬过副作用，实现共生，如人与肠道菌群般，那么你将能获得难以相信的力量，成为新生态物种！】
    【步履深海，行走太空，万古长存，一切都不是梦！】
    瞧瞧，又在蛊惑了！
    沈钧一脸嫌弃，这月神人格虽是女科学家投胎到自己大脑皮层中，却实在有些癫狂病态的气质，不像好人。
    她说的话，不能全信！
    窗外，
    一群老人围成一圈，弓着背，揣着手，皱皱巴巴的老脸写满忧虑。
    “小钧儿果然病了，一直在自言自语！”
    “还没长毛，应该还有救！”
    “或许可以……多喝热水。”
    嘎吱！
    屋门推开，沈钧披着大袄揣着手走出，无语的盯着这群90，00后的老人家：“瞅什么呢？”
    “啊这，你刚才和谁说话呢？又幻听了？”
    老头老太太们腾转挪移，连连后退，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完全不像七十多岁，个个堪称武林高手。
    在他身上瞅来瞅去，好像怕他发生不详！
    沈钧气的暗暗磨牙，又想起要事，只得好声问道：“那条黑蛇呢？”
    “黑蛇呀……李婆子在厨房炖蛇羹呢，正好给你补补！”一老头拍着胸脯畅快大笑：“今天你有口福了！”
    “！！！”
    鹅毛飘雪，沈钧无语望天凝噎。

 第四章 修真得道

    水厂食堂。
    一群九零、零零后的老爷爷老太太们羞赧的无地自容的揣着手，脸上掩饰不住尴尬，同时还有点小紧张的瞅着前面的青年。
    差一点将蛇炖了的李婆婆犹为紧张，两只手揉在一起都快揉断了，眼睛来回转动，就是不看沈钧。
    “俺们也没想到这蛇还有用……”
    “算了算了，也是好心，姐姐说过不知者无罪！这蛇我带走了！”
    沈钧最终还是没硬起来，败退而走。
    他也算是这群老头老太太看着长大的，虽然都学问不高，但阅历丰富，没少给他讲故事侃大山。
    2060年灾变后，知识分子和有识之士都跑向医疗设施完备的大城市，小镇因此越发的空旷。
    十八年来，只剩下这群孤寡老人，年轻人只有他姐弟俩。
    李婆婆等人看着小钧将蛇笼子提走，不由松了一口气，李婆婆上来就给出主意的李老头一拳。
    “都是你瞎出主意，差点被小钧儿给瞪哭！”
    李老头不敢反抗，悻悻道：“哪知道小钧儿变了个人似的，越发的像他姐，雷厉风行，眼神吓人，就和六零年前的大老板似的！”
    “小钧儿会不会是被什么黑毛蛇上身了？那黑毛蛇冻手的很，蛇汤都烧不热，可能成精了！”李婆婆脑洞大开，她最大爱好就是看志怪小说。
    “客观唯物天神在上，这话可不兴乱说！”
    几个老太太吓得发抖，李老爷子连忙堵住她的嘴，感慨道：“男人总是瞬间长大的！”
    ……
    【以我的见识，他们多半在背后议论你！】
    “习惯了！”
    沈钧面无表情的来到水厂仓库隔间，把‘黑蛇精’五花大绑钉在铁床上。
    黑蛇已经醒来，不断扭动‘娇躯’，却逃不出这可恶男人的魔爪，捆的太紧了！
    “嘶嘶嘶~”
    “别叫了，省着点力气，一会儿可遭老罪了！”
    沈钧慢悠悠的升起炉子，木炭灰屑随着火苗飞腾，狭小房间的温度很快升起来。
    “18c，达到六零年前北方冬天供暖标准了。”
    沈钧这才笑眯眯的转过身，脱下上衣，火苗倒映在精悍的肌肉上，高大的身影向着‘黑蛇精’靠近。
    黑蛇惊恐不安的扭动，黑毛炸起。
    这个男人，他，他要干啥！
    沈钧的肌肉并不明显，适中的脂肪层让他不至于怕冷挨冻。
    铿锵！
    猛地，他抽出一把狭长的解剖刀。
    “嘶嘶嘶~”
    黑蛇吓坏了，扭动的越发剧烈，捆绑的绳子铿铿作响。
    但沈钧用得是特殊系法，越挣越紧，这蛇进化后聪明的很，堪称蛇中的科学家，很快总结出这个伟大定律，吓得不敢再动，赶紧嘶嘶求饶。
    “月神，你说的果然不错，这蛇的脑子也进化了！”
    沈钧握着消毒的解剖小刀，神情冰冷，却有些下不去手。
    月神人格冷酷逼迫，不给他退路。
    【拯救和牺牲从来是并存的，医者药师，厨师屠夫无不背负累累血债，杀生为护生，这都不明白？要不你把身体控制权给我……】
    “不用！”
    噗嗤！
    雪亮的刀光划破蛇皮。
    沈钧终究成为了一名无情屠夫，黑蛇精肌肉痉挛着，人性化的哗哗掉眼泪，它带给沈钧的痛苦全部被还了回来。
    蛇的腹部皮层切开，肌肉拨开，沈钧看得发愣。
    “这……”
    【果然，黑色菌丝形成经络伸展体内，已经与蛇初步共生，进化了！】
    蛇的肌体之中，细密繁多如根须的黑色菌丝扎根血肉中，好似在神经和血管等系统之外又构建了新的器官系统。
    沈钧亲眼见证这打破认知的一幕：
    “这分明就是被真菌寄生操纵了，李爷爷曾经给我普及过，有种叫做铁线虫的寄生虫，寄生螳螂后会操纵它的身躯行动，外表如常，根本看不出来。”
    “还有，高老头也曾说过双盘吸虫寄生蜗牛后，也会形成僵尸蜗牛。”
    “你是不是想要害我？”
    【没有，怎么可能。】
    月神人格义正言辞的驳斥和解释：
    【铁线虫和双盘吸虫拥有健全的生物特征，可以主动进食和繁衍，星空真菌却是一种经过科学干预的混沌型微生物，不存在进食和繁衍的欲望，只是一种工具！】
    “工具？是把双刃剑！”
    沈钧讥讽一句，立刻熟练操刀沿着黑色菌丝脉络解剖。
    菌丝的脉络渐渐的清晰，看似繁杂无规律的菌丝最终汇聚成黑蛇腹部的一滴极为粘稠的黑血，长满黑色的绒毛，透着阴森的寒气。
    “这就是黑蛇千辛万苦熬过病死劫诞生的特异性菌株，害我姐的始作俑者？”
    刀身一抖，将其剜了出来。
    顿时，黑蛇惨叫一声，像是被沈钧夺走最宝贵的东西，绝望的瘫在解剖桌上，一副生无可恋，任人宰割的模样。
    沈钧没有杀它，黑蛇体内还留存着菌丝，简单缝合后很快就会痊愈。
    “月神，希望你没有骗我！”
    他挑着黑色菌株血珠，坐在火炉旁，轻轻的将‘黑血’滴在肚脐眼上。
    滋滋滋！
    瞬间，原始菌株好像找到培养皿，迅速渗入到肌体中消失不见，沈钧趁势爬伏在地，学习黑蛇游动蜿蜒的姿态。
    月神人格兴奋的恭贺。
    【一株道种栽入腹，从此性命不由天！恭喜你进化为新人类，从此之后，万灵以你为首，生态因你而变，万古长夜下，唯你如明灯！】
    哗啦啦~
    沈钧全身心投入到肌体变化中。
    人格分裂症被千倍扩大后，他不仅仅拥有人格分裂的能力，脑波也被强化，能够更精细的感知身体变化。
    一滴黑血在血肉间弯游，在神秘之地停驻，扎根。
    “这是……”
    沈钧涉猎药理医理，不禁惊诧：“脐下三寸，这是奇经八脉中任脉的关元穴！这真菌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月神回应道：
    【人体有三片田，古来称为丹田，最适合真菌生长，上田在督脉印堂处，为泥丸宫；中田在胸部膻中穴，为绛宫；下田便在脐下三寸，曰黄庭！】
    【你从肚脐栽下，它自然选择路程最短的黄庭扎根！】
    “黄庭栽菌种？这就行了？可以救妃姐了？”
    沈钧不在乎将‘黑蛇株’种在哪里，他只关心能否救下张妃。
    月神好似魔女计谋得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菌株入腹，只是修‘真’之路的开端，想要救人，就努力让菌株生根发芽，不然，你会比冰封的张妃死的更快！】
    “你又骗我，你个魔鬼！魔女！”
    沈钧气的大骂。
    话音刚落，一股极致冰冷的严寒感透体而出，血液在凝固，体温在骤降，超级失温症姗姗来迟……
    “靠！”

 第五章 真菌栽黄庭

    废弃仓库中，橙黄的火苗腾腾敛去。
    窗户上贴着一群老头老太太的皱巴巴的老脸，眼睛里充满纯真的好奇。
    “小钧儿怎么趴在地上扭腰，就像一条蛇！”
    “你看你看！”李婆婆忽的捂住嘴巴，拽住李老头的袖口，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小钧儿爬上铁桌抱住了那条黑毛蛇，他不会要……”
    “这可不兴说啊！”
    李老头真怕老婆子乱说话，连忙堵住李婆婆的嘴。
    这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看过太多不正经的小说，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正义的训斥：
    “小钧儿虽血气方刚，咱镇里最年轻的姑娘也66岁，可也比蛇眉清目秀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嘶嘶嘶~
    实验室的铁桌上，黑蛇被五花大绑，切开的伤口以不正常的速度结疤愈合，哪知道刚松一口气，那个可怕的强壮的男人腰肢乱舞，就像一个公蛇一样爬了过来！
    简直，简直就是条蛇精！
    可吓死蛇了！
    黑蛇的浑身黑毛吓得竖竖起来。
    这男人不正常，绝对有精神病，自己虽然是蛇中美女，黑毛大闺蛇，可也不至于跨物种搞男女关系，吓得连连嘶叫。
    然而，沈钧却是另一种状态，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刺骨的寒冷。
    锥心的疼痛！
    当真菌孢种落入黄庭这片人体丹田时，真菌就以他的血肉为土壤，开始疯狂的繁殖与生长。
    沈钧的脑电波频率疯一般的飙升，超出人类阈值，好似精神力般扩散、反射，使得他能够观测体内发生的微观现象。
    “该死，这黑蛇株正在寄生繁衍！”
    寄生和共生不同，完全是捕食关系，沈钧的血肉就像肥沃的土地，被贪婪的吞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吃干！
    黑蛇菌株仿佛蛇般在体内生长钻动，疼痛与寒冷接憧而至。
    “月神，你骗我！我死了，你也会死！”
    月神人格又骗了他，这让沈钧抓狂。
    月神根本就是玩弄人心的女魔头，咯咯笑着回答：【中医中有句老话，毒物周围必然有解药，黑蛇株从蛇中提取，你只要学习蛇的体态和行为习惯，营造适合它生长的环境空间，就可以减少痛苦！】
    “信你个鬼！”
    沈钧嘴硬，身体却十分诚实，趴在地上模仿蛇蠕动，甚至爬到铁桌上与蛇共舞，这也是老头老太太看到的最诡异的一幕。
    痛苦的确在渐渐的隐去。
    黑蛇菌株快速的生长。
    “这是……黑色真菌正在沿着任脉向下扎根，经过中极、曲骨等穴，它真的将我的身体当成农田了，要生根发芽？”
    这令沈钧惊掉下巴，三观碎了一地。
    “虽然不痛了，可我依旧会被冻死！”
    真菌越发生长，寒气越重，四肢百骸好似灌满阴寒之气，通体冰凉，几乎要冻成冰雕了。
    月神毫不惊慌，成竹在胸：
    【普通人就是这般病死……熬不过进化的副作用！但你不同，你的大脑异于常人，是天生的分神者，放在小说中，你就是圣体至尊！】
    “狗屁！”
    沈钧眉毛结满冰霜，血液几乎冻结停滞，甚至感觉怀中挣扎的黑蛇都热热的。
    “人格分裂的能力谁爱要谁要，就是把我冻死，烧死，我也不会……等等！”
    他的智商不低，不然连人格分裂的可能性都不会有，忽的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微妙的可能性。
    月神赞叹道：【不愧是分神者，智商终于上线，当黑蛇株选择扎根的刹那，无论共生还是寄生，都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自然而然的获得赋予它人格的权力！】
    人格，是人的性情、气质、能力等所有特征的总和。
    所有的人性、思维、我之为我等都源于此，甚至在宪章中明确，人格平等！
    沈钧呼吸凝重：“分神者？原来这才是分神者！他寄生我的肉体，我寄生他的人格！可万一他背叛我怎么办？”
    其余人格可不一定听主人格的！
    月神人格就是最好的例子！
    【人格的赋予就如培养孩子，观念、行为方式等等都可以被塑造，你只需要灌注奉献和牺牲、忠诚、服从的理念，它就是你最英勇的卫士！】
    话到此处，月神露出狐狸般得逞的笑容，沈钧甚至听到长松一口气的感觉。
    【而且，妙就妙在，你有一个现成的人格，完全不需要担心奥！】
    “你！又骗我？！”
    沈钧表情错愕，不及回应，一股奇异的电流便在神经中穿梭，脑电波更是千百倍发散。
    从外面看，沈钧脑后长出细密金色的绒毛，折射阳光，形成一层层金色的光轮，如神明智慧显化，宝相庄严。
    窗外的老头老太太惊得倒吸冷气，周围的温度都拔了一度。
    “嘶~”
    “小钧儿得道成仙了，脑子里冒金光！”
    “快看，那条黑蛇不挣扎了，一定是被仙光渡化了！”
    “……”
    黑毛蛇忽的晕头转向。
    好像有一股奇妙的波动在浅薄的脑子中按摩做asr，整个蛇昏昏欲睡，它倔强的逆天反抗，却扑到男人的怀中，呼呼大睡。
    实在太催眠，扛不住了！
    “月神！你又算计我！”
    沈钧气疯，暗恨自己没见过世面，被这女魔头人格糊弄来糊弄去，这不又着了道！
    脑子里的第五人格最初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她想要入主那株黑蛇株成为寄生者，这可不是好事，他暗呼不妙的想要服药，意识却渐渐模糊，最终无意识蜷缩在铁桌上进入冬眠状态。
    斜阳落下山坡，炉火忽的一闪后熄灭，房间彻底黑暗。
    蜘蛛网般的冰丝凝结蔓延，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房间。
    真菌的种孢悄无声息的发芽。
    ……
    翌日，六点来钟，天黢黑，九零、零零后的老头老太太们便蜂拥而来。
    “嘶……”
    窗户结满雪白冰花，还未靠近，他们便倒吸冷气：“这房间比外面还凉！”
    “小钧儿不会冻死了！”
    “不会不会！”
    超级失温症的零下一百摄氏度的可怕，他们早已见识过无数遍，每个冬天，都有人冻成冰棍。
    刮掉窗户冰花，李老太使劲向里瞧。
    “没有冰层，应该没事……啊，那是？！”
    其他老头老太太也往里瞅，铁桌上黑乎乎一团，好似发霉黢黑长满黑毛的臭豆腐。
    难道沈钧做了一夜的臭豆腐？
    忽的，老头们一颤，懊悔的跺脚。
    “坏了，是小钧长黑毛了！”
    “阿啾~”
    就在众人悬起一颗心的时候，李婆婆一个喷嚏将他们的心直接冲刺到了嗓子眼。

 第六章 真人！！！

    唰！
    齐刷刷的目光投射过来。
    刚才还交流的众老头老太太满是震恐，脚步迅速轻点，和李老太拉开距离。
    “喷嚏！你病了！”
    这绝对是要命的词汇。
    不知多少人因为一个喷嚏如西瓜般炸掉，李老太现在没炸不代表一会儿不炸，或许会发烧自燃，又或者寒冷而冰冻。
    “我~”
    向来活泼的李老太安静了，嘴唇蠕动，绝望的目光投向老伴：“老李，我……是不是要死了？”
    “还没长毛，没事的！”
    李老头露出苦涩笑容，上前将她皱巴巴的手团在手心里：“暖一暖就好了！”
    “真的吗，可是我好冷……”
    李老太话音未半，舌头僵住，毛孔、耳孔、鼻孔等疯狂向外渗出黑色菌丝和霜雪，好似有个雪娃娃要从身体里钻出来，形体十分不详。
    黑色菌丝从裤腿中钻出，向着周围快速游走。
    哗！
    扑面而来的寒意吓得一众老头老太太连连后退，动作矫健。
    李老头没有离开，仰天长叹道：“人到七十古来稀，老夫生于千禧年，苟活七十八年，夫妻和睦，今天同死，已然无憾！”
    呼~
    黑色菌丝从相握的手掌向着身体蔓延，一层层青白冰晶快速遮盖全身，眼看就要化作两尊冰雕雪人。
    老头们跺着脚气骂道：“老李，你走了，我将谁的军去，好死不如赖活着！”
    老太太们肩膀颤抖：“李老太你不争气啊，还打不打麻将了！”
    冰天雪地，一群老头老太太悲声哀嚎，绝望弥漫。
    一日之间，高老头、孟老太、张妃、沈钧、李家两口子，共计六人患病而亡，简直如天崩地陷不可想象。
    没了张妃，水厂将停转。
    没了沈钧，便失去药物。
    年轻人一一凋零，他们这群老人将是凋零的枯枝落叶，熬不过眼前寒冬了。
    他们仰天长叹，整个天地都塌陷了，黑暗了。
    “老天爷，你可老狠了！”
    “没有希望了，所有人都要死……”
    隆冬后半夜的天空至暗无星，视线黢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阴寒刺骨，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却忽的响起门扉开阖的嘎吱声。
    这声门响无比清晰。
    他们习惯性扭头看去。
    唰！
    恰巧，初晨划破东山，沿着屋脊落在门扉的前方，翻腾的气浪耀的金黄，映出门扇后一道高大身影。
    青年赤裸着上身与双足，黑发稍显凌乱，无视寒冷的步入零下的室外，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踩压声。
    “小钧儿~”
    李老头半个身子被雪埋了，眼珠转动，瞧见是沈钧后还是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
    明明发生不详长黑毛了！
    沈钧状态太诡异，黑蛇盘在腰间，蛇头在他脑后高高扬起，一层层的金色光晕环绕着脑袋，神圣而诡异。
    他的肌体白如萤石雕塑，颀长而健美，大长腿一步便跨到李老太身前，刀削的面庞平静的如巍巍山岳。
    “小钧儿……”
    旁边的老头老太太吓得不轻，以为沈钧儿幻听的毛病彻底发作了。
    “小钧儿别过去送！”
    “你还年轻，苟得住未来可期！”
    他们希望将沈钧劝回来，他们躺平无所谓，可沈钧还年轻，完全可以出去闯一闯，去大城市，那里肯定保留着璀璨的人类文明。
    说不定就能把病治好！
    “当年，就应该让张妃带着小钧去大城市，不应该为照顾我们留下来，因此丢了性命！”
    张妃那丫头片子，就是个慈悲性子！
    她掉进水池丢了命，不能让她弟弟也枉送性命，几个老头懊悔的咬牙，想要将沈钧给架回来。
    沈钧第一次感受到他们的关切，错愕之余有些感动，往日他们见到病者都避之不及，今日反倒勇敢了。
    他罕见的扯出一缕笑容：
    “没事的，与真菌生态的战斗，攻守易形了！”
    只见沈钧双臂下沉腰间，脐下三寸噗的钻出一道乌丝，他趁势双手盖住，猛地一堆，乌丝如利剑般冲入李家两口子的腹部。
    那乌丝自肚脐眼而入，消失不见。
    嘎吱！
    两人冰冻的趋势骤然停住，黑色菌丝纷纷退回体内，腹部好似暖炉般回春，以之为中心的冰层快速溶解化为水渍和蒸汽。
    瞬间，两座冰雕雪人消失了。
    “这这这……”
    李老太和李老头惊愕的打量着老伴，怎么突然就没事了！
    毛呢？雪呢？
    其余老太爷惊得嗷嚎叫，差一点把最后大门牙给吓掉了：“怎么回事？小钧儿气运丹田，啪啪两掌，两人就好了！”
    “那乌光是什么东西？”
    沈钧笑着上前解释：“那是栽种在丹田中的特异性真菌……”
    “什么真菌！真以为我们不读书？”
    几个老头一副看破的表情：“金庸老爷子都说了，丹田里长的是真气！！！你刚才是给他们渡真气了？修炼的是九阳还是九阴？”
    李老太想起沈钧在实验室扭腰的场景，震惊的捂住嘴：“不会是葵花宝典？”
    “什么乱七八糟！”
    沈钧一脸黑线，这群老太爷年轻时候到底看的是什么书？
    这书它科学吗？！
    老太爷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眼神发光：“难道你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自创绝世神功？”
    他们矫健无比，不像老人，偏生是一群看到玩具的顽童，个个兴奋大叫。
    “我要学！”“我也要学！”
    沈钧一头冷汗，连忙给他们解释真菌菌株云云，直把老太爷们听的云山雾绕，知识分子都去了大城市，他们作为‘九漏鱼’，对微生物知识仅限只鳞片爪，也不感兴趣。
    月神人格在身体里咯咯嘲笑。
    沈钧的脸一下子黢黑。
    一夜的煎熬，月神人格成功驾驭了黑蛇株真菌，彻底适应了新的生态。
    他，成为了新生态下的崭新物种。
    月神人格将其命名为——真人！
    真人与生俱来便能免疫疾病，驾驭了从超级失温症中孕育的黑蛇株的沈钧，天生寒体，抗寒体质直接狂加1000％！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能力可以传播！
    “老太爷太奶们，这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科学，将我体内的特异性真菌孢种寄生到你们的丹田中，就和打疫苗似的，你们就可以免疫超级失温症，抗寒能力大增！”
    任沈钧如何科普，老太爷们都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气的沈钧暗暗咬牙。
    ‘你们不是看小说多嘛，那可就别怪我瞎几把科普了。’
    他闷哼的摊牌道：“不错，我自创了绝世神功，不是九阴九阳，也不是葵花宝典，而是《黑蛇真经》，修成此功，寒冷不侵！”
    “果然！”“我就说嘛！”
    老太爷，老奶奶们咧开没几颗牙的嘴巴笑了，一拍脑门，瞬间顿悟。
    “你这么说不就讲的通了，不就科学了嘛！”
    “……”
    沈钧无语，总觉得这群老顽童在逗他玩儿，但他还是郑重的说这其中有弊端，要慎重考虑。
    李老太抢答：“自宫？”
    李太爷赶忙堵住老伴的嘴：“你别说话！”
    沈钧叹了一口气，道：“和传统武功不同，《黑蛇真经》是活的，他与我一体而成，共生一命，我若身死，所有修炼《黑蛇真经》的人都会齐齐殒命，你们还要学吗？”
    新的生态，新的生态链！
    同生，共死！
    本以为老太爷们会犹豫，没想到一个个又笑了：“小钧儿，你觉得我们能活过你吗？”

 第七章 ‘株’连九族

    “嘿嘿哈嘿！”“嘶嘶嘶~”
    大雪落停，白茫茫的宽阔场院。
    十几名老太爷老太太穿着马褂，手捏成蛇头模样舞动如风，口中还不断发出‘嘶嘶嘶’的蛇吟，知道的认为他们在练功，不知道的还以为广场舞大爷大妈复苏。
    “……”
    屋门口，沈钧披着大袄，两手拢在袖口，嘴角一抽一抽的。
    这群活力十足的老人家，难怪能无病无灾到七十，天性乐观、大心脏，脑子里不装烦恼事，真是令人羡慕。
    “菌株扎根黄庭后，他们果然免去了超级失温症的罹难，通过学习蛇的行为方式，模拟蛇体环境，刺激菌株生长，抗寒能力也在大大提高，这一点，你没有骗我！”
    若是往日，谁敢穿着马褂在冰天雪地中练功？不一会儿就长出不详菌毛，浑身冒火星子或者冻成冰棍。
    月神轻哼的回应：【只要你停药，我就不会欺骗你！】
    “药不能停！”
    沈钧不想被威胁，即便黄庭中栽种黑蛇菌株，可不代表他就不会发病，一种真菌株只能免疫一种或者一类疾病。
    黑蛇真菌株，让他不因失温、冻伤而病变，可对精神类疾病，炎症、骨科等等超过一万种的疾病毫无作用。
    他依旧可能会因为一次打嗝而爆炸，一次发烧而自燃，一次人格分裂而病发……
    除非有一天，他的黄庭中栽下所有病种的菌株。
    “但我可以减小服药剂量！”
    沈钧语气缓和安抚，若是将月神人格彻底压制，难保月神不会狗急咬人，到时候所有修炼《黑蛇真经》的人都要死。
    这就是生态真人的可怕。
    所有人的生命都系于一身，一旦沈钧身死，黑蛇菌株凋零，所有被寄生的生命都将冻毙于天地间。
    真真正正的‘株’连九族。
    恰在这时，场院传来李老太一声呵斥。
    “老太我神功小成，老头儿，吃我一记天霜拳！”
    大地白雪，李老太佝偻身影矫健，猛地弹跳一尺高，甩出王八拳，锤向自家老头子的胸口。
    密密麻麻黑色绒毛从指缝、毛孔中钻出，缠绕成沙包大小的黑色拳套，风声急啸。
    李老头暗呼不好，立刻甩出老寒腿。
    “黑神腿！”
    他右腿如鞭子甩出，同样钻出无数黑色绒毛缠住腿脚，好似一副黑色的铁甲，冷风飕飕。
    铿！
    眼看拳与腿相撞，两人却同时调转方向，劈杀在场院角落的老杨树上。
    这棵老杨树怎么也想不到，逃得过天灾躲不过人劫，树干巨颤，青白色的冰晶从拳头和腿部撞击的地方迅速扩散，雪晶不受控的从树缝中涌出，内外冻了通透，树体瞬间冰封。
    “好生猛的拳法！”
    李老头爽朗苍劲的赞美老伴。
    李老太笑眯眯的回应：“你的黑神腿也不赖！”
    沈钧愕然，脑门嗡嗡的。
    让老太爷们学习蛇的行为方式是为了模拟蛇体环境，让丹田中的真菌孢种更快扎根生长，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他走到树下，抚摸着冰封的树体，月神人格立刻分析：
    【树并不是被他们打死的，而是被他们释放的黑蛇菌丝冻伤，罹患超级失温症，发病暴毙！】
    沈钧无语回头，眼神在这两位身上打转，喃喃道：“真想扒开大妈大爷的脑瓜看看里面有什么。”
    黑蛇真菌株还能这么用？
    真给开发成武功了？
    李老太咧开漏风的牙关，皱巴巴的脸上志得意满：“《黑蛇真经》虽然能修出真气，但仅仅有真气是不行的，得有傍身的杀伐手段，老太我虽初中辍学，却是实实在在的天之娇女！”
    她伸出手臂，皮层下黑色的脉络如蛇蠕动。
    “嘿！老太我双手学蛇形，黑蛇真气便随着经络导入双手，这真气至寒，一旦击中，敌寇必冻毙当场！”
    “老太我等了七十年，金手指终于到账！”
    好嘛！这老太太小说没白看！
    李太爷露出大黄牙嘿嘿直笑，倒背着手，摇晃右腿：“俺也一样！黑神腿，中者必死！”
    不是他们有多强，而是大环境如此。
    哪怕是一个喷嚏，一次擦伤，或者冻伤，无论轻重都会扭曲夸张千百倍，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黑蛇真菌丝极寒，没有接种寄生菌株的生命体碰到就冻伤了，这使得两人那软绵绵的拳头具备了极大的威力。
    天霜拳？黑神腿？
    这群老太爷们的想象力当真是恐怖啊！
    他又期待的看向后面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们，他们却纷纷低下头，说些什么每个人体质不同，给他时间必能超越所有之类云云。
    倒是孙阿婆咧开漏风的牙关，自信的笑着：“嘿嘿，我也创造了一种武功，看！”
    众人惊讶，向来不起眼的孙阿婆竟有这等天资！
    孙阿婆右手不断颤抖，掌心没有钻出黑色菌丝，反倒涌出白色的雪花，很快在掌心堆成一团雪峰。
    呲溜！
    孙阿婆立刻舔了一口，眼睛亮起来：“这叫无中生有造冰激凌神掌，即便没有电和冰淇淋制造机，我也能吃到冰淇淋，呲溜！”
    顿时，众人哑然。
    根本就不应该抱有期待。
    孙阿婆是最小的老姑娘，正好六十六，家境优渥娇生惯养，婚后又被丈夫捧在手心，因为爱吃冰淇淋在小镇开了冰淇淋店，可惜，生态巨变后亲人死绝，无法承受的现状让她的心智永远停留在了八岁。
    【失忆症……可她为何还活着？】
    月神暗暗狐疑，觉得孙阿婆有些不同寻常，但众人早就快活的笑成一团，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沈钧见时机已到，便立刻带着太爷太奶们来到水厂，准备对水池进行保护性挖掘，将张妃完好无损的挖出来，然后黄庭栽道种，继而复苏。
    铿铿锵锵！噼里啪啦！
    短短半个时辰，太爷太奶们便呼哧呼哧的休息去了。
    沈钧无力的拄着铁锹。
    这蓄水池长宽12米，高6米，张妃冰封在正中心底部，依照勾股定理，斜着挖至少要848米。
    一个小时只有33公分进度，而且太爷太奶又冻又累已失去再挖之力。
    “至少要连续挖掘255小时！”
    沈钧深感头痛，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月神人格也出来泼冷水：【越是靠近张妃，温度越低，她周边更是零下上百摄氏度，太爷们无法在这种超低温作业，哪怕是你，也仅能活动几分钟。】
    自然状态下，普通人的极限是在-120c环境中存活12分钟。
    如果剧烈活动耗能，秒秒钟就没了。
    “该怎么办呢？”
    沈钧一筹莫展，李老头却迈着老寒腿吹着口哨靠近，倒背着手有意无意道：“老夫年轻时候冬天钓鱼，都用冰钻，嗡嗡嗡一会儿便凿出几米深的大口子！”
    “冰钻？”
    沈钧眼睛发光，李老头无辜的耸肩摊手：“可惜，要么烧油，要么通电，咱，都没有！”

 第八章 千金之子

    柴油，汽油，电。
    所有工业化、现代化的能源物质早已消耗殆尽。
    最后一盏太阳能路灯也随着高老头的自燃而报废，彻底无法修复。
    沈钧无计可施，急的来回踱步。
    若非有黑蛇真菌保护，极寒的温度会使得张妃体内细胞凝结冰晶，撑破细胞膜溶血而亡，即便从冰中挖出来也是一具尸体。
    可长时间冰封也不可能，黑蛇真菌不断吞噬张妃的能量，迟早会将她‘吃干’，到时候同样无解。
    李老头挨了李老太一脚，当即叹息道：“小钧儿，你可能不知道，小镇的幸存者不仅仅只有我们，在另一端，还有其他的幸存者，而那里矗立着一座火力发电厂！”
    一众老头纷纷凝视而来，沉声说出一个惊悚的讯息。
    “据说，那座火力发电厂一直在运转着！”
    “什么！”
    沈钧又惊又喜，一刻也坐不住，立刻便要行动，老太爷们拦住他，摇摇头：“你现在是开派祖师，小镇之主，你要出事，所有人都凉凉！”
    沈钧作为生态之王，一旦身死，‘株’连九族！
    老太爷老太奶们担忧的坐在太师椅上，炉火腾腾的摇晃着，三堂会审似的叮嘱沈钧，灌注凶险意识：“你个小子不知天地凶险，灾变之后，秩序崩坏，钢铁的城市化作自然丛林，豺狼虎豹也只是小害，最可怕的就是重新融入自然法则的人类啊！”
    “人？有什么可怕？”
    沈钧不是很理解，人怎么比得上野兽，人是讲道理的生物，好好的给那些人说说，难道还会不借电力设备吗？
    老太爷们急得挠头，愁的不行。
    “你怎么不懂呢，与人相比，豺狼虎豹都只是小卡拉米！狼最多披着羊皮，人却可包藏兽心！莫要忘了，人才是生物圈的霸主，当法律道德不存，都市就是野兽丛林、钢铁江湖，血淋淋的！”
    他们说的煞有其事，沈钧也露出慎重之色，他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听劝。
    “火厂那边，有凶叉壮汉，若是年轻几十岁，太爷我只手镇压，可现在到底年纪不小……”
    李太爷自信能击三千水，却暗呼敌不过岁月。
    “那些人不好相与，你要考虑清楚！”
    他们道出实情讲出风险，但决定权交给沈钧，本身提出这个方案就已经是莫大勇气。
    他们的命可都挂在沈钧背上。
    不过，他们不想看到张妃丫头就那么死了，也不想看到小钧儿黯然神伤，再黑暗的世界也得有光。
    如果没有，就赌上命燃烧一把。
    金色的炉火在沈钧的瞳孔中跳动，他双拳紧握，一边是张妃的命，一边是所有人的命……
    月神人格也是跳出来规劝：
    【主人格，奉劝你不要冲动，你初成真人，真菌不过刚刚扎根，根基不稳，你现在最应该安安心心的培植黄庭中的菌株，提高免疫力，而不是外出冒险，这非常愚蠢！】
    “你说的有道理！”
    沈钧点头同意，月神人格愕然，主人格什么时候这么听劝了？可下一刻就让她暗磨银牙。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的非去不可！”
    沈钧很听劝，但也心有独断，只听想听的劝。
    月神人格炸毛：【不要忘记，所有人的性命都系于你一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怎么能……】
    “住口！再敢多言镇压你！”
    沈钧用嗑药吓唬，脑子里的月神背过身去，哼哼唧唧的生闷气。
    月神暗暗无奈，让人永远保持理智果然是一种奢望，不过应该不要紧的，荒郊野镇，应该碰不到其他真人……没事的，没事的！
    呼！
    炉火猛蹿一下，沈钧刀削的面庞骤然坚定：“爷、奶们，不要怪我！”
    “嘿嘿嘿！”
    太爷太奶们大笑拍腿，似乎早就料到。
    李老太率先弓着腰踱步：“去可以去，但你必须学会老太我创的《天霜拳》！”
    “我是去讲道理……”
    “嗯？”李老太眼神瞪来，沈钧立刻点头。
    李老头也走上来，传他黑神腿，并偷偷的在他口袋里塞入一个黑盒子。
    “遇到危险，打开它！”
    “嗯！”
    沈钧掂量一下，沉甸甸，不由安全感爆棚，太爷太奶们果然老辣，为他准备好一切。
    ……
    翌日，天蒙蒙亮。
    沈钧背着干粮和水壶独自向着火厂小区而去。
    零下的冰天雪地，来回估摸三十公里，在这个患病就会异变的时代，对任何人都是极大的挑战！
    【你会死在路上的！】
    月神人格最后也没拉住这头犟驴，他背着行囊大踏步的上路，赌上所有人的性命！
    钢铁丛林，穷冬烈风，大雪数尺深。
    沈钧纵有黑蛇真菌护体也步履维艰，每走二里便得吃吃喝喝补充体力，行囊里那条死沉的黑蛇被丢出来，让它自己跟着。
    黑蛇气的发抖。
    可恶的男人啊，非要带着本蛇娘，还没半程就弃若糟糠！
    “嘶嘶嘶~”
    “骂的有点难听了啊！”
    沈钧扔给它半块窝窝头，黑蛇扭头就走，他暗暗好笑，这小蛇脾气还挺大。
    十分钟后，雪地窸窸窣窣，黑蛇咬着一串‘冰糖葫芦’回来，仔细一瞧，竟是一串冻成冰块的耗子。
    黑蛇得意洋洋的绕着沈钧转圈炫耀胜利品，而后一口一个全部吃掉，耗子尾巴都没给沈钧留。
    沈钧无语的对月神人格道：“这蛇已有取死之道！”
    月神人格沉默不语。
    但纵使她说话，在黑蛇的眼里都非常奇怪，难不成把这小子气疯了，怎么还自言自语，不会有什么大病？
    沈钧踢了它一脚，背着行囊继续赶路，沐风栉雪，黑蛇用力的在雪地里扭来扭去。
    稍有怠慢就会被踹，这妥妥的报复啊！
    至日头高照，眼前出现高低起伏的楼房，凌乱粗犷的工业线条如褪色的老画淹没在黑暗中，一座高耸的烟筒将画卷切割，黑烟如泼墨的乌云遮挡天光。
    明明是白天，小区却黑的不见五指。
    当路灯嗤啦闪烁，他才能勉强看到街道的景象，但很快又被黑暗所吞没，安静中透着一股死气。
    忽的路灯闪亮，灯下多出一道黑影。
    黑影轮廓模糊，路灯每一次闪烁，祂便靠近一点，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就像雕塑，轮廓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沈钧顿时头皮发麻。

 第九章 红毛怪

    唰！
    路灯又闪！
    沈钧几乎要暴起，那黑影却忽的消失在灯光下，仿佛一切都是假象。
    “难道我不仅幻听，还有幻视？”
    他有些怀疑自己精神病加重，可却惊奇的发现消失的不仅仅有黑影，那条毛茸茸的黑蛇也不见了……
    雪地只剩下一道蹿行的蛇痕。
    悖主之蛇，跑的真快啊！
    那黑影矗立的地方没有脚印，只剩下一滩积雪融化的水渍，与周围的雪泾渭分明。
    “看来不是幻觉？”
    沈钧心头警惕，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老太爷们的叮嘱绝不是无的放矢，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硬着头皮来到小区。
    路灯依旧闪烁，昏暗的墙壁涂鸦着怪异的符号，裂开的沥青路面汩汩的冒出滚烫的水蒸气，空气弥漫着工业蒸烤的窒息感。
    热！
    零下的寒冬，这里的温度却让沈钧额头冒汗。
    月神终于按捺不住提醒：【这里有些不寻常，那道黑影或许在警示你。】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
    沈钧面沉如水，双拳紧握，身体轻轻战栗，若是以为他是在害怕那就错了，不知为什么，越是这种时刻，他就越兴奋，兴奋到无法控制。
    月神暗暗怀疑：【精神病要失控了？】
    他蹑手蹑脚又兴奋的进入小区。
    荒凉陈旧的建筑摇摇欲坠，像是无人的空城，若非那不断冒烟的大烟筒，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直到接近火厂，黑暗中才亮起一抹光点。
    沈钧小跑着靠近，二层小楼映入眼帘，窗帘透着斑驳的肥胖剪影，沉闷的剁砍声和女人愤懑的咒骂响起。
    “吃吃吃！”
    “吃死你个怪物！”
    这是骂谁呢？
    沈钧托着下巴思索，以前自己懒惰，张妃也是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喝骂自己迟早吃成猪。
    “难不成这女人也有个弟弟？算了，先礼貌的敲门说明来意，尽快的返回！”
    他上去敲门，厨房的女人骂的更大声了。
    “催催催，就知道催！肉半生不熟，那怪物又得吼！”
    那女人一边骂一边打开门。
    嘎吱一声，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连忙捂住身体倒退。
    “你是谁？你要干啥？”
    “……”
    沈钧英俊而不自知，无语的看着膀大腰圆的大妈，我能对你干啥呀！当即礼貌客气的诉说来意。
    哪知道刚说完，大妈陡然色变，尖声道：“你要借电？”
    “都是老乡，借个电不过分？”
    面对礼貌的同乡年轻人，大妈忽然恢复如常，笑容满面的道：“当然可以，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这样，我要去给火厂的闺女送饭，你和我一起去！”
    沈钧大喜过望，连连拱手：“多谢老婶子！”
    暗叹老乡是好人！
    原来刚才骂的懒猪吃货是自家的闺女啊！
    大妈蓬头垢面，白色的吊带围裙遮不住五尺腰围，她急匆匆的返回厨房提出一大铁桶肉汤，混合着血污和白沫。
    这是什么肉啊！
    没放血和清理浮沫，吃起来得多腥啊！
    沈钧还瞧见厨房门口流出一行血污，砧板放着血淋淋的骨架，他抻着脖子还想瞧瞧，大妈已经堵住门，侧身挤出来，满脸笑眯眯。
    “小伙儿，上路！”
    “多谢老婶子！”
    沈钧客气的拱手跟在老婶子后面。
    昏暗的街道，闪烁的街灯，膀大腰圆的老婶子提着肉桶，光暗交错，瞬移般远去，描绘成一副和谐安详的画卷，令人感动。
    很快，他便看到宏伟壮观的巨大高炉，工业厂房如巨兽盘踞在工厂中，滚滚的黑烟卷上天去。
    沈钧惊讶的问道：“火电厂的烟应该是水蒸气凝结的白烟，你们这里怎么是黑色的？”
    传统的火电厂，是白烟。
    老婶子一怔，低声回答：“可能是不同的火电厂体质不同！”
    神一样的体质！
    沈钧无语，这老婶子吹牛能不能打个草稿！
    哗啦啦！
    缓缓推开的铁大门转移了沈钧的注意，两名壮汉面庞阴晴不定的矗立，沙哑嗓子充满冷酷。
    “孙大婶，这人……”
    “帅哥是来借电的，我拿不定注意，便请来一起参详参详！”
    孙大婶抢着回答，眼睛挤来挤去，两人心领神会也露出笑容，倒是沈钧不解，老婶子这是得眼病了？他略通药理，倒是可以给个方子！
    毕竟，生病就会异变。
    万一变成不可名状的眼睛怪可就太吓人了。
    壮汉笑着招手，无比和善：“小伙子，都是老乡，什么借不借的，快进来，请你喝茶！”
    他不疑有他，踱步就往里走。
    身后的孙大婶表情渐渐的狰狞起来，影子拉长，逼近沈钧，铁桶中的热汤剧烈摇晃，哐当作响。
    “喵！！！”
    一声尖锐的大叫划破黑暗。
    铁门嘎吱的快速合上，沈钧暗道不好连忙回头，孙大婶焦躁的咒骂。
    “该死的臭猫，还想坏我们好事，迟早剁了你们！”
    同一时间，两名壮汉虎扑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沈钧扑倒在地，反手擒拿。
    “你是那只臭猫请来的救兵吗？想救那个怪物？那就去陪她！”
    臭猫？怪物？
    好像不小心卷入了一场矛盾中。
    沈钧本来想出手，但忽然来了兴趣，越是惊险越是令人兴奋，不由按捺下反抗的冲动，想要看看这群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月神惊异看着这个疯子。
    【难道他人格又分裂了？】
    他被壮汉提着，就像孙大婶手中的铁桶肉汤，惯性的摇晃着，他四处打量好奇道：
    “你们煤仓怎么没有煤啊！”
    火电厂，烧煤带动锅炉水蒸发产生高压汽，高压水汽经电气系统转化为电能，继而供电。
    煤就是动力之源！
    高大的烟筒黑烟滚滚，却不见有人运煤，没有煤哪里来的电呢？
    抓他的壮汉嘿嘿一笑：“煤，可不止一种！进去永远陪着那个怪物！答案揭晓的时刻就是死亡的时刻！”
    哐当一声！
    他和肉汤铁桶被丢进去工业锅炉中。
    铁门只打开一瞬间，缝隙中迅速钻出无数红毛，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似火焰巨兽咆哮着冲撞，铁门轰轰作响。
    孙大婶面庞扭曲，恶狠狠的破口大骂：
    “你这个怪物，永远别想逃出来！”

 第十章 变身！！！

    工业锅炉耸立大地，好似孙猴子踢翻下界的八卦炉，熊熊燃烧，滚烫灼热，方圆十里，无一片雪花。
    沈钧就是被丢进八卦炉的猴子，几乎要在锅炉中熔化。
    空气稀薄而扭曲，朦朦胧胧的视线唯有一片火红，地上堆满烧的通红的骸骨，火星子喷吐，简直就是火化炉。
    “什么怪物能在这么高的温度下活着？”
    沈钧怀疑自己被骗了，锅炉中的温度怕是上千摄氏度，骨头都给烧酥成灰，蛋白质核苷酸都会变性崩解。
    什么样的怪物能活？
    高温火焰令他黄庭的黑蛇菌株暴怒，好似受到挑衅，疯一般的繁衍生长钻出肌体，在腰间形成黑色的腰带。
    哗！
    周边的火焰仿佛被大手掐住，瞬间熄灭，地面也浮现出一层层的冰晶。
    沈钧顿时感觉一片清凉。
    朦胧的视线恢复如初，无数烧透的骸骨上长满红色的绒毛，在熊熊大火中起伏，这种红色绒毛再熟悉不过。
    “高老头自燃时便是长出红色的绒毛，这里竟然有这么多！”
    灾变后的钢铁城市，没有秩序法律，没有道德审判，所有人匍匐在黑暗中求生，那么如何让没有煤的火电厂重新发电？
    沈钧通体汗毛倒竖，心底忽的涌现出一个恐怖的念头。
    遍地的骸骨多数两三尺长，并非人类的骨头，更像是猫狗之类野兽的骨架，小巧玲珑。
    第五人格月神也终于叹息一声：【以生物为煤，他们竟如此疯狂，只是他们如何源源不断的令生物发病自燃？】
    任何病症，都需要病因。
    发烧自燃症也不例外，必然有一个能够让生命体迅速染病的根源。
    哗啦啦——
    忽的，铁链挪动摩擦的声音在巨大炉膛中回荡，一道赤红的身影迅速冲出火海，扑向了铁桶。
    铁桶中的肉汤瞬间燃烧起来。
    铁链铿锵一声拉紧。
    一头怪物蹲坐在铁桶前。
    五尺来高，人形，满身诡异的红毛，周身失控般喷吐着火焰，冲上百尺高，毛茸茸的大手从滚烫的肉汤中抓出熟肉，大口啃咬。
    几口就吃了干净。
    “饿！饿！饿！”
    红毛怪仰天狂吼，尖锐的啸声震得炉膛火焰滚滚。
    竟是一个人！
    一个长满红毛却没死的人！
    沈钧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怪物？
    这竟是病而未死的‘野生真人’！
    厚实的铁门烧的火红。
    外面响起孙大婶冷酷刻薄的破口大骂。
    “吃吃吃，吃死你这个怪物！”
    “不是喜欢野猫吗？那你就把那些该死的野猫都吃干净，都是祸害！”
    沈钧看不到外面，却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嗷呜惨叫，好像有野猫在被捕杀，这激怒了红毛怪，红毛疯长，空气扭曲炙热，铁链崩的铿铿作响。
    然而红毛怪如何挣扎，也挣不断手腕粗的精钢铁链。
    【钢铁的熔点在1500摄氏度，红毛菌株达不到这超高的温度。】月神人格语气轻顿，变得严肃。
    【但若是在被激怒的情况下，菌株有可能失控！】
    所有病死的人本质上都是菌株的失控，沈钧姐姐张妃体内的黑蛇菌株失控，体温轻松下降至零下一百摄氏度！
    若这红毛菌株失控，绝对可以熔铸钢铁！
    沈钧讥讽一笑，厘清了前因后果，恐怕是煤矿耗尽后，这里的人将这红毛怪抓起来当作‘活煤’，简直没有人性！
    甚至还将红毛怪最喜欢的猫来烹饪！
    这种道德扭曲的操作令沈钧心头冰凉，怪不得李老头说这里的人狠，简直是一群疯比！
    “就该让祂出去把那些不配为人的畜牲给烧死！”
    月神人格道：【那样固然爽利，可这个人与火焰菌株也会失控而死，未免有些可惜。】
    野生真人，太罕见了！
    沈钧瞧着红毛怪生出怜悯，他慢慢卷起衣袖，叹息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来还得我出手让祂冷静冷静！”
    双臂猛然发力，青筋暴涌。
    黑色的菌丝从双臂的毛孔中钻出，两条臂膀快速的染上黑色，周围空气温度骤然下降，冷热快速交替卷起撕裂般的狂风。
    这无疑吸引了失去理智的红毛怪，闪电般的扑过来。
    红毛疯长，火焰迸发。
    好似一头火焰巨兽袭来，铺天盖地，血盆大口张开。
    轰的一声！
    火焰将沈钧吞没，怪物发出得意洋洋的吼叫，可当火焰逐渐熄灭，怪物吼叫声戛然而止。
    影影绰绰的烈火中定格着一道人影。
    那人低着头，双臂并举身前，拉开马步呈现防御姿态。
    随着火焰熄灭，高大的身影彻底呈现，他缓缓站起，双臂和双腿、腰腹包裹着乌黑甲胄，耸立火焰之中丝毫未伤。
    “这点温度不过隔靴搔痒，现在，该我了！天霜拳！”
    沈钧眸绽冷电，施展李老太自创的拳法。
    噗的一声，黑拳洞穿火焰，红毛怪被锤的哀嚎惨叫，对着他龇牙咧嘴。
    可沈钧是什么人？
    试探几次后，站在铁链绷直后的边缘俯瞰，红毛怪惊恐的发现根本碰不到敌人，无论手脚还是嘴巴刚好差了一尺。
    但沈钧只要挥拳就能锤到它！
    无耻！太无耻了！
    “咬啊！你咬啊！”
    沈钧咧嘴嘲笑，挥舞漆黑的拳头，黑蛇菌株纠缠成丝，丝又编织成甲，形成黑色拳甲，全方位的殴打红毛怪，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每一击重拳，凉的刺骨，痛的扎心。
    打的火焰熄灭，红色菌毛不断脱落，渐渐显露怪物真实的容貌，也让他惊愕的再也下不去手。
    “这……”
    沈钧收回拳头，震惊的盯着脱了毛的怪物。
    “竟然是一个女孩？”
    她的肌肤如瓷器般的晶莹白皙，秀气可爱，脖颈、腰间、四肢却捆绑着精钢铁索，野兽般栓着，无力的蜷缩呜咽。
    我的天，我刚才怎么下得去手！
    那些人是怎么狠心将一个小姑娘捆在这里，还有王法吗？还有人性吗？
    “真是该死！”
    他咬着牙，心里升起无法遏制的杀意。
    红色菌丝疯涨趋势被扼制逃回少女体内，她蜷缩在烈火中，像一只被抛弃的无助的小猫咪。
    失去热量来源。
    外面大烟筒渐渐的不再冒烟。
    一盏盏路灯啪啪啪的熄灭，小区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地下管道滚动的水蒸气消失，暖气循环崩坏，路旁湿冷的积水重新冰冻。
    小区瞬间进入无电无暖气的黑夜状态。
    “混蛋，又停电了！”“怎么喂养的那小畜生！真是该死！”
    黑暗中响起一声声的怒骂，无数的身影在黑暗中挪动脚步，不下百人，人头攒动的来到火电厂。
    啪的一声，打开手电筒。
    工业锅炉大门外，空无一人。
    三具烧的发白的骨架横在地上，风一吹，挫骨扬灰。
    所有人瞬间色变。
    灯光一抬。
    黑暗中一双双碧绿幽暗的瞳仁缓缓点亮。
    一只只野猫蹲坐墙头，黑的白的橘的独眼的野猫静悄悄的低下头，发出狰狞的嗷呜厉吼，全部跳下墙头，扑向人群。
    呼的一声！
    野猫们周身钻出红毛，通体迸发出赤红的火焰。
    “嗷呜！！！”

 第十一章 桃花真人

    铅云如山，白昼如夜。
    肃杀的寒风之刀剐蹭着皲裂的大地，嘶鸣如龙吟。
    这龙吟之中，接连不断的响起嗷呜虎啸，仔细去看，一头头火焰猫在黑暗中闪电般穿梭。
    嗷呜！嗷呜！
    每一次落下，便伴随着一人的惨叫，身体被火焰点燃，疼痛的在地上打滚儿。
    “该死的猫！”“真该早就杀光了你们！”
    “求求猫爷，猫神仙，饶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没过几分钟，纷纷投降。
    乌云悬垂在高踞的工厂墙头上，仅有垂下的一缕阳光映照出一道冷漠的身影。
    独眼橘猫目光幽绿阴冷，三道狰狞的伤疤贯穿半张脸，满身腱子肉的矗立，猫毛随风狂摆，写满大侠的沧桑。
    只听它一声号令！
    “喵呜！”
    一只只火猫好似听懂，跳跃着冲向工厂锅炉炉膛的合金大门，砰砰乱撞。
    猫很小，门很大。
    无论如何撞击，那张钢铁大门都纹丝不动，它们纵使进化也无法撼动工业的伟大造物。
    “喵呜！”
    独眼橘猫冷酷的挥动白手套猫爪，部分火猫研究大门，部分再度扑向被杀的丢盔卸甲的人。
    “不要啊！”“谁来救救我们！”
    “我堂堂人类，竟被野猫欺凌，苍天不公啊！”
    他们惊恐的惨叫逃跑，一旦被野猫沾上，立刻浑身冒火，不消片刻便成为一团骨灰，欺凌所换来的终将只有仇恨。
    叮铃铃~
    黑暗中，忽的响起清脆的铃声。
    铃声悦耳，自远及近，清幽幽淡悠悠的传来。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和猫的主意，无论是人还是猫纷纷抬起头，看向街道的尽头。
    路灯已经熄灭，黑暗的中只有缓慢的踏踢声和铃声。
    这就像救命的稻草！
    火电厂的幸存者们立刻涕泗横流的大叫，请求高人援助。
    叮铃铃~
    踢踏声缓缓靠近，黑暗中浮现出高大的轮廓，浑厚高耸的黑牛穿破夜幕，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停步，小白！”
    这黑牛两米多高，双角弯曲，脊背高耸撑天，通体漆黑，唯有额头一点白，它缓缓停下脚步，低头轻哞。
    所有人都为那声音的主人所惊动，温柔如流水婉转，细声似穿骨销魂，令人通体舒泰不能自持，自动脑补出慵懒温婉、美丽动人的女子形象。
    黑牛缓缓转动，横起身体。
    宽阔的牛背上斜坐着一女子，乌墨长发盘起，粉红色的洋装长裙随着风轻轻摆动，白色长袜外嵌着黑色小皮鞋，在半空中轻轻荡啊荡。
    男人们的眼睛都直了。
    十八年了，再也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妹子，好似宫廷走出的贵公主，慵懒高雅，体态婀娜，眸光婉转如水。
    她坐在牛背上，轻轻晃动小腿，咀嚼着泡泡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
    忽的，泡泡炸开。
    她的柳眉落下，蔑视那群浑身冒火的小猫咪们，摇动手指。
    “小猫咪，欺负人不可以奥？跟我走，还有命活！”
    “喵呜！”
    一头黑猫不耐烦的虎扑而来，猫爪如火拳出击，对着牛背上的女子就是一拳。
    它可欣赏不了人类的美。
    在它眼里，三花才是猫中美女，国色天香！人类，算什么东西，铲屎奴而已！
    “不识好歹！即便生态已变，我人类的尊位也不容撼动，小黑子，送你一朵桃花！”
    粉红长裙女子银铃轻笑，青葱手指在长发间摘下一朵桃花，屈指弹出。
    轰！
    桃花破空。
    与黑猫撞击的瞬间轰然爆炸。
    顷刻间，火电厂的幸存者们由愕然变得惊喜，继而面庞扭曲而癫狂，疯狂的破口大骂：“畜生，野猫，真是老天爷助我，你们死定了！哈哈哈！”
    “杀死它们，统统杀死！”
    他们跑到女子的身边，添油加醋的痛哭，说被野猫欺负的吃不饱穿不暖，沦为野猫的口粮，只叫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粉红长裙女子重重一哼，小手霸气挥动：“放心，我这次就是为收服这条小猫咪而来，刚才在村口被它逃掉，现在却是跑不了了！”
    她兴奋的拍了拍黑牛背上的透明箱子，里面盘着一条委屈巴巴的黑蛇。
    “今天真是好运，先捡到一条黑蛇精，又有橘猫精进账，咯咯咯！”
    她一跃跳下牛背，细长白皙手指翻动，变魔术似的多出几朵粉红桃花，生动鲜嫩，仿佛刚从桃树上摘下来。
    “小猫咪，看你还往哪里跑！”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便锁定那立在墙头指挥一切的独眼橘猫上。
    她正是为此而来。
    就在此刻，一只三花猫不知摁动什么，工业锅炉炉膛门轰隆隆的打开，熊熊的热量滚滚而出。
    火电厂的众人捧腹嘲笑：“哈哈哈，晚了晚了！那小畜生已经死在里面了，你们这群野猫和她一个下场！”
    “你说，谁是畜生！”
    陡然，炉膛门后响起压抑到极点的平静的声音。
    所有人和猫都惊愕的看向炉膛门后，粉红长裙女子也震惊的瞪大美眸，小嘴虚张。
    “这怎么可能，温度那么高的炉膛中怎么可能有人活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火电厂的人都吓疯了，害怕他们欺负小女孩，残害野猫的真相被揭露，开始七嘴八舌的指责：
    “女侠，就是这个人，是他指挥这些猫伤害我们，他是个魔鬼！”
    “不要听信他的任何话，杀了他！”
    踏踏踏！
    热量扭曲了空气，随着乌云散去，大地渐渐的明朗起来。
    沈钧黑发飞扬，大踏步的走出工业锅炉的炉膛，怀中还抱着昏迷的红发小女孩，身上盖着他的棉衣，怯生生的睡去。
    小女孩的两只手死死抓着沈钧毛领，睡着也不撒开。
    沈钧站定，一只只火猫跑过来焦急的围着他打转，喵喵喵乱叫，好似在担心小女孩的情况。
    他温和的回应：“放心，她只是睡着了。”
    下一刻，他抬起头，诧异的打量粉红长裙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黑暗中，那是不应生长在废墟中的桃花，显得格格不入。
    姿色几可与张妃并肩！
    但他没有被美色所迷，阴冷看向她身后那群眼神狠毒的人，平静问道：“你确定要保他们？”

 第十二章 黑神！！！

    【不要冲动！这个女人不简单！】
    月神人格焦急的劝谏，却被沈钧无视，人是情感的动物，现在，他需要释放心中的野兽。
    “咯咯咯~”
    粉红长裙女子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脚腕上的银铃清脆作响。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古怪的指着沈钧，好似被一只猫崽子挑衅了般：“真是艺高人胆大，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本姑娘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无论这里谁占理，你都要明确，我们首先是人类，其次才讲道理！”
    他横眉瞥了眼身后畏畏缩缩的人。
    “哪怕他们错了，但人就是人！再卑劣的人也不应该被猫屠杀！”
    “哈哈哈~”
    沈钧大笑，黑发滚滚：“好一个大道理，你说的不错，人有人的尊严，但首先他们得是人！既然你不要谈，那就绑了你，然后讲我的道理！”
    “呵！怕你呀！”
    粉红长裙女子吐出泡泡糖，用锡纸包好揣进口袋，俨然要动手的架势。
    火电厂的人还在搬弄是非，沈钧冷眼一瞥，将怀中小女孩放到墙角让野猫们照看，小女孩却抱着不撒手，乌黑眼睛噙着泪，委屈巴巴。
    “别怕，我一会儿带你回家！”
    沈钧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女孩才怯生生的缩在棉衣中点点头。
    独眼橘猫跳下墙头，高高翘起尾巴，围绕着小女孩打转，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露出笑容，张开手臂要抱抱。
    “小掩，你还活着！呜呜呜！”“喵呜！”
    小女孩和独眼橘猫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橘猫身上的火没有对小女孩造成半点伤害。
    粉红长裙女子瞳孔骤缩，这小女孩……
    她的眸子落在奔跑而来的沈钧身上，轻慢道：“怪不得能在锅炉中活着，原来那小女孩是野生的真人！她还能对我造成些许伤害，你又岂敢在本姑娘面前嚣张！”
    她从长裙中摘下一朵桃花，屈指一弹。
    唰！
    桃花嫩，粉红酥。
    此刻却是杀人的利器。
    所有人亲眼见证一朵桃花炸开，将气势汹汹的黑猫炸成齑粉。
    火电厂的人见那男子不闪不避，眼中惊喜越来越大，期待着爆炸的场景，激动的心脏要跳出来。
    “炸死他，炸死他！”
    轰！
    没有什么意外，剧烈的爆炸掀起三丈烟尘，碎冰白雪沙土扬起，好似手榴弹被引爆，沈钧瞬间被淹没。
    火电厂人狠毒的目光中多出一丝畅快，死了！终于死了！真相被掩盖，都忍不住的大笑。
    “你们笑的是不是太早了！”
    随风一吹，散去的烟尘中矗立这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此刻的沈钧再度发生变化，双臂，腰腹以及双腿被黑色的铠甲包裹，像是一套不完整的黑色甲胄。
    仔细审视，黑色甲胄蜿蜒盘踞，如无数条黑色的巨蟒虬结，狰狞的不像人样，吓得火电厂的人栽倒在地，下巴打颤。
    “他，他不是人！”
    “他也是怪物，是怪物！”
    粉红长裙女子目光凛然，嘴唇轻抿：“怪不得有勇气挑衅我，原来也是一个野生的真人！半吊子的家伙，慧根都没修成，只配舔本姑娘的脚趾！”
    她再度从长裙中摘下数朵桃花丢出。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响起。
    沈钧血液热腾腾，心底隐隐有些兴奋，但局势非常不妙：“幸亏跟着老李学习了天霜拳和黑神腿，不然就栽了！”
    他黄庭栽黑蛇菌株是为了治病，不为杀戮，他这次是来讲道理，相亲相爱互帮互助，最终却要行杀戮之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如此的逼迫自己！
    这个世界，有问题啊！
    月神柔声劝道：【你惹上了一个天大的对手，她绝对是大城市走出的真人，境界远在你之上，投降！】
    “住口，让你想办法，没让你替我做决定！”
    沈钧有时候听劝，有时候果决霸道不容置喙，他挥动双臂，黑色菌丝化作的臂甲触碰粉红桃花，顷刻间将其冰冻。
    被冰冻的桃花跌落在地，没有爆炸。
    他心头一喜，有门！
    下一刻，数十枚粉红桃花飚射而来，如倾盆大雪滚滚而至。
    沈钧面色一黑：“女人，你不讲武德！”
    “咯咯咯，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你在本姑娘面前就是个臭弟弟！”粉红长裙女子跳上黑牛背，摇晃着白色长袜，眼睛笑成月牙状。
    美且富有。
    但对沈钧来说却很致命。
    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留手的打算，沈钧一边甩开桃花一边上前，想要与之肉搏，男人天生体魄上的优势，足以取胜。
    可粉红长裙女子根本不给他机会，桃花不要命的丢出，每一朵都是手榴弹，砰砰炸开。
    他艰难的抵挡。
    月神似是无奈的认命，叹道：【怕了你了，根据我的观测，这女人应该是花粉过敏症患者，但她在病变中活了下来，获得了这身爆炸的本事！】
    “花粉过敏？爆炸？”
    花粉过敏症状，季节性变应性鼻炎，典型临床症状为：打喷嚏、流鼻涕、鼻眼耳上腭痒，湿疹荨麻疹等。
    经真菌千百倍扭曲后，只会更可怕。
    一个喷嚏就会要命。
    这像宫廷公主的女人竟然能从这么可怕的病症中活下来？！
    月神道：【有底蕴的人可以借助药物或特殊手段辅助，更轻易的共生，你人格分裂十几年却没病变而亡是同样的道理。】
    “有没有办法降服她？”
    那女子炸的兴奋，沈钧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没有！除非认输！】
    月神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沈钧满意，但他心中有股子倔劲儿，绝不能输给这个漂亮女人。
    他想降服她。
    然后讲道理！
    轰！轰！轰！
    一朵桃花炸在身上，脖颈被撕去大片的皮肤，血止不住的流。
    【你还没有将黑蛇菌株培育成型，连通经脉，贯通全身，护持不到的地方就是你的破绽，那个女人是在戏耍你，她根本没有用全力！】
    “不！我不会输！尤其不会输给她！”
    沈钧倔强的咬着牙，他还要为小女孩讨回公道！
    轰！轰！轰！
    桃花朵朵炸开。
    不是桃花运，是桃花炸弹。
    若非沈钧将伤口冰封住，此刻已经失血诱发各种疾病而病变身死。
    粉红长裙女子取出口袋的口香糖，重新咀嚼吐着泡泡，轻蔑道：“可惜了……”
    她不想玩儿了，一下子丢出上百枚桃花，瞬间将沈钧全方位覆盖。
    他死定了！
    轰！
    猛烈的爆炸直接掀起小型蘑菇云，烟浪冲上百尺。
    野猫们个个龇牙咧嘴的做好攻击架势，火电厂的人哈哈大笑，这个男人能一次两次不死，难道还能次次不死，他又不是天命之子！
    呼——
    劲风陡然吹去烟尘，所有人的下巴渐渐张大，几乎能塞进去鸭蛋。
    “这，这怎么可能……”
    滚滚烟尘中，沈钧的人已经消失，只有一道通体漆黑的人形怪物雄踞，浑身被黑色甲胄包裹，生满绒毛和虬结的尖角，面庞覆盖着蛇脸般狰狞的黑色脸谱，双眼猩红。
    就像一条化作人形的蛇妖！
    牛背挂着的玻璃箱中的黑蛇激动的摇尾巴、流眼泪，我的主人啊变身了！
    “你，你，你！”
    泡泡糖噗的炸在粉红长裙女人的脸上，她错愕良久才回神，檀口轻张：“你叫什么名字……”
    “黑神！”

 第十三章 慧根

    尖叫！
    穿破苍穹！
    尤其是火电厂的幸存者们，面孔扭曲，身体打颤，哆哆嗦嗦的指着那矗立烟雾中，威仪狰狞如妖魔的身影！
    “妖怪！妖怪！”
    “你和那个小畜生一样，这场灾难就是由你们引起的，你们这些祸根，灾殃！”他们震恐的吼叫，高高举起颤抖的手臂。
    “祸根？”
    轻慢的声音回荡在烟雾中。
    沈钧大踏步的走出，漆黑如墨的尖角布满整个躯体，黑蛇面具上猩红眼珠轻轻转动，那些人立刻如被扼制喉咙发不出声音。
    他盯着粉红长裙女子，淡淡嗤笑，现在的自己毫无破绽，当即一个猛冲蹬腿踹向女子的小腹，毫不留情。
    “你的桃花炸弹无用了，还不认输？”
    “可笑！”
    粉红长裙女子柳眉压下，也嗤笑一声：“小家伙，本姑娘只有这点本事岂敢行走江湖，纵使你成就慧根真人又如何？这个境界，我早已抵临！”
    她从长裙中摘下一颗桃核，猛地弹射而出。
    轰！
    电光火石，抵临沈钧的面庞，火光爆发，俨然避无可避。
    死亡令时间拉伸的无限长。
    沈钧回溯了十八年来所有事情，悔恨交加，都怪这女人的美丽让他荷尔蒙飙升，冲动与逞强了。
    “这大概就是冲动的惩罚……”
    以后，再也不敢了！
    【唉~】
    月神轻轻一叹，人生的胜败生死往往在一念之间，没有第二次机会。
    细细想来也是自己的错，最初的欺骗让沈钧对自己有着极大的警惕，人格和主人格没有建立起信任，才导致沈钧不听劝告。
    【主人格，我帮你挡下这一击，你什么都不要管，赶紧跑！】
    不待沈钧回应，桃核已然炸开，碎片激射，威力堪比破片手榴弹，浓烈的火光撕裂空气，足以将任何人透成筛子。
    这个粉红长裙女人模样可可爱爱，下起杀手却真的狠！
    然而，
    在沈钧被炸飞之前，所有黑色菌丝蹿升盘结成盾，硬生生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在众人眼中，却是被炸飞！
    “好哎！”“终于死了！”
    火电厂的人惊喜的面庞扭曲，脚尖不自觉的挑起，嘴角也缓缓挑起，兴奋不能遏制。
    这些怪物，就应该是这个结局！
    病态的他们将所有的罪归结到那个被欺凌的红毛小女孩和沈钧身上，将所有的不幸凝成痛恨之刀狠狠刺出。
    “嗯？”
    粉红长裙女子螓首轻歪，黑白分明的眼珠浮现一抹惊诧：“竟然还没死，你该不会是小强变的？”
    尘土飞扬中，沈钧狼狈的爬起。
    月神人格强行调动黑蛇菌株全部汇聚身前，冰封成盾，挡下致命一击，自身也遭受极大的伤害，黄庭中好不容易长成的菌株直接半残。
    粉红长裙女子摆弄着一缕秀发，笑意婉转：“现在没有办法变身了？一朵桃花就能将你送走！但若是你愿意臣服我，本姑奶奶就饶了你！”
    “呵呵呵~”
    沈钧捂住脸狂笑，生死一瞬的快感让他浑身战栗兴奋，指缝间泄出止不住的笑声。
    似乎，人格又要分裂了。
    “你以为你赢定了？”
    “不然呢？”
    粉红长裙女子吹着泡泡糖，手指玩弄着两颗桃核，威胁道：“这桃核承载着过敏爆炸菌株，一旦相撞爆炸，方圆五米内血肉横飞！”
    对面的青年不仅不怕，甚至还笑了。
    沈钧提起行囊，取出铁盒子打开，同样开口介绍：“77式手枪，中华1977年设计，81年定型的762毫米自动手枪，弹匣容量七发，有效射程50米！”
    瞬间，一把黑色手枪赫然出现。
    那小巧的物事令所有人的面色狂变，除却粉红长裙女子外，其他人吓得就跑，道路尽头却跳出一头头浑身冒火的野猫，龇牙咧嘴。
    沈钧用枪指着粉红长裙女子，笑道：“你说，枪快还是你快？”
    “……”
    那清新脱俗，贵气超然的女孩怔怔失神，掂量了下小手中的桃核，叹息道：“有枪你不早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子弹！”
    现在这个时代，没人供给子弹，用一发少一发。
    十八年了，这小镇的幸存者还没清空弹夹简直是天方夜谭。
    嘭！
    沈钧毫不犹豫，直接打死那叫嚣最恶的一人，迸溅的碎片又将旁边一人崩死，一弹两命。
    粉红长裙女子当即举手服软，胸前撑起傲人的弧度，甜腻腻的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现在，听你的道理又如何？！”
    “……”
    沈钧一时哑然。
    心中思考要不要将粉红长裙女子打死，她太危险了，浑身都是炸弹。
    粉红长裙女子甜甜一笑，端起裙边轻轻一礼，说道：“桃花能炸，桃核能炸，但我本身才是最大的炸弹，我要是死了，这里啊，恐怕全都活不了奥！”
    她毫不担心的跳上黑牛背，摇晃着长袜小皮靴，从容道：“其实，我们不是敌人，本姑娘不是傻子，我身后的这群人胆小、狠毒、扭曲，恐怕对那小女孩做过不可原谅的事情，死有余辜。”
    她抬起头：
    “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我们才是同类，适应新生态的新物种，我们或许可以合作，为了表示诚意……”
    她侧头看向那群惊恐蜷缩在一起的火电厂众人，丢出了桃核炸弹。
    轰隆剧震！
    惨叫连连，火光冲天。
    片刻后，原地已经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完整的人，全部炸成了灰灰。
    桃核炸弹将他们炸伤，失血、炎症、溶血等等症状涌现，又被真菌放大百倍，当场病变暴毙。
    不是烧成灰就是溶成血水。
    真人之威，恐怖如斯！
    “现在，我们不再有矛盾了，朋友！”
    粉红长裙女子甜甜笑着，绅士的扶胸弯腰：“涿城，桃花真人柳北北见过道友！”
    桃花真人，柳北北？
    沈钧怔怔的站在原地，感叹这才是真正的钢铁城市，江湖武林，秩序崩坏，动辄杀人！
    不过，现在确实没有下杀手的理由了。
    而且，他也不敢杀不能杀。
    “我叫沈钧，沈钧的沈，沈钧的钧！”
    沈钧眼角瞥了瞥还在牛背玻璃箱中封着泪流满面的黑蛇，道：“那条黑蛇，是我的！”
    “原来是宠物蛇，难怪好捉，为表诚意，也还给你！”
    她打开玻璃箱，黑蛇立刻弯游出来，钻到沈钧的怀中泣不成声，这世界也太可怕了，怎么还有捕蛇者！

 第十四章 无病之城

    幽静的小镇街道。
    黑牛慢悠悠的印出一行行脚印，脊背平坦开阔，桃花真人柳北北斜坐其上，晃荡着小腿，粉红长裙在风中轻轻摆动。
    她螓首微侧，弧度优美，打量着身后的队伍。
    红毛小女孩趴在沈钧的背上，张牙舞爪的抱着他的头。
    黑毛蛇扭动娇躯，可怜兮兮的拖着带轮的皮箱跟在后面，最后面则是由独眼橘猫大王带领的野猫方队，霸气的踩着猫步，浩浩荡荡，好似黑老大出行，那气势隔壁家的老狗路过也得挨上两拳。
    浩大的队伍缓缓的行进。
    沈钧把玩着手枪，谨慎的盯着桃花真人柳北北的剪影，青丝倾泻，腰臀比夸张，细者似柳，腴如蜜桃，粉红长裙遮不住透体的风情。
    这个女人，熟透了。
    他心中自是喜不自胜，这次出行的收获堪称丰沛。
    捡到一个妹妹，收获一个火电厂，获得火猫小编队，还成功带回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生态真人！
    柳北北眉眼弯弯，笑起来万种柔情：“咯咯咯，你不必对我如此谨慎，你不觉得我们的组合很奇妙吗？”
    “什么奇妙？”沈钧盯着她的腰肢，晃来晃去，外表不为所动。
    “咯咯咯，你的寒症菌株，她的火症菌株，我的过敏菌株，若是我们能联手，已经有了建立一方净土的资格！”
    她慵懒的伸展腰肢，只叫沈钧拔不开眼。
    若是有人在此定是对沈钧破口大骂，没见过漂亮女人吗？那是什么眼神！但说实话，沈钧这辈子还真没见过，除了他姐张妃外，整个小镇最年轻的姑娘，就是年方六十六岁的孙老太。
    柳北北散发的青春性感，无不令处于青春期的少男难以自持，春心萌发。
    可是这姑娘，是会爆炸的桃花！
    沈钧不敢大意，只得让她走在前面，用枪顶着她，防止她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至于她说的联手、净土之类，都要排到拯救张妃之后。
    “你所说的的事情我无法决定，需要与太爷太奶们商讨，你等等！”
    “咯咯咯，一个男人，没点王霸之气可不行。”
    沈钧绝不会再受到挑拨，接连被月神人格、柳北北欺骗后，他真正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什么都可以信，唯有女人的话要慎之又慎的思考。
    行至暮色，队伍渐渐远去，火电厂却空无一人，只剩下浓烈的寒风在呜咽，沈钧似有所感，忽的回头瞧了隐在云雾中的火电厂大烟筒一眼。
    他暗暗嘀咕，总感觉有人在偷窥！
    明月高悬如背景，一只白眉白胡子的老猫揣着手，静悄悄的立在大烟筒之巅，眯眼看着队伍的远去，须发猫毛随风摇摆，仙风道骨。
    “喵呜~”
    “喵呜~”
    黄昏的尽头，独眼橘猫蓦然回首，旋即又低下头跟着队伍远去。
    ……
    回到水厂小区，沈钧立刻将花姑娘，呸，将桃花真人关进了小黑屋，言之凿凿她太危险，必须看押。
    倒是急的李老太等直拍大腿，气的不行：“你锁得住小姑娘的身体锁不住人家的心啊，讨媳妇还是得情投意合，强扭的瓜不甜，你得讲究方式方法！”
    李太爷在后面暗暗哼唧：“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啊，没看小钧昨天都对蛇……”
    老太太们一听有道理，不敢再劝。
    强扭的不甜，但不扭没瓜吃，岂不是更可怜？
    桃花真人柳北北捂着嘴咯咯笑道：“沈钧，怪不得你那么紧张这条小黑蛇，原来……”
    “胡说，不要听老太太们胡说，没有的事！”
    沈钧涨红了脸，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黑毛蛇一听，也不乐意了，摸也被摸了，睡也被睡了，转头就不认账了，气的从沈钧怀中跳出去，去雪地里生闷气。
    顿时，桃花真人笑的前仰后合，沈钧百口莫辩，羞赧的指着李老太她们发抖，拂袖而去。
    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倒帮忙啊！
    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快，身后还响起桃花真人得意的笑声：“我等着你，等着合作，或许，我们可以联手建立一方无病之城！”
    ……
    正月初十，月光皎洁，夜寒如冰。
    沈钧将蓄电池接通了冰钻，开始钻冰大业，独眼橘猫王立在不远处，揣着手，静静的审视着人奴的作业。
    不多时，橘猫嗤笑一下，嘴角胡须弹动。
    一只只野猫瞬间跃上水池，通体毛孔喷出火焰，冰池的温度立刻飙升起来。
    “多谢了，小掩！”
    他回头感谢独眼橘猫，猫王高傲的仰着脖子，抖着胡须踩着猫步，跳下水池消失不见，深谙事了拂尘去的道理。
    一只只火焰猫，汗毛炸开，火柱从毛孔中喷出。
    冰层在火焰猫的帮助下迅速的融化，一只猫累了就换上另一只猫，竟然懂得合作换班，沈钧第一次感觉星空真菌的可怕。
    动物的大脑进化了。
    很快，他凿出通道，张妃被菌丝包裹仿佛黑色的茧子，他扛起来放上独轮车便推到水厂办公室。
    挂上‘闭关’的牌子，锁上门。
    太爷太奶们焦急的在办公室外来回踱步。
    老李夫妇则目光炯炯的盘坐在禁闭室外，死死盯着粉红长裙的桃花真人，防止她作妖。
    红毛小女孩坐在一边，嚼着口香糖，兴奋的吐着泡泡。
    独眼橘猫老大慵懒侧躺在桌上，眯眼假寐，时不时瞅瞅桃花真人柳北北。
    办公室内。
    黑毛蛇卖力的将缠绕在外层的菌丝咬掉，遏制菌丝生长，曝露出内部的张妃。
    张妃铁青的躺在黑色菌丝中，不着片缕。
    衣服无法承受零下上百度的冰封，碎成粉末，而且众所周知，治疗的时候不能穿衣服，不利于‘真气’传输。
    雪白的起伏无法撼动沈钧坚定的意志，我心澄明则岿然不动。
    “我的姐姐，复活！！！”
    他低声轻语，将黑蛇菌株的子体从黄庭中分离，栽种到张妃的肚脐眼中，渗入进去。
    然后，他掐着黑毛蛇的脖子紧张的盯着。
    “我姐要是活不了，黑毛蛇，你也得死！”
    黑毛蛇娇躯一颤，欲哭无泪，除了出世的高光时刻，就再也没逃出这男人的魔掌。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沈钧升起焦躁难安的情绪，面色越发苍白，却忽的一声轻咳，张妃唇边溢出清水，黑色菌丝好似受到指令，纷纷钻入张妃的毛孔中，消失不见。
    一双澄澈的眸子缓缓睁开。
    “为什么，我还活着……”

 第十五章 苏醒与往事

    办公室内，窃窃私语。
    高傲的女子双手后撑住铁桌，上身绷紧，翘着二郎腿一派审视目光，浑然不在意不着片缕的状态是否被看个通透，乌黑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前身后，圣光般挡住出挑的部位。
    沈钧根本不敢抬头，小声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甚至于第五人格月神的事也没有遮掩，根本没必要，这个世界有着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有女人能够对付女人。
    “奥？生态真人，总管一切生死？”
    “你脑子里跑进了一个女人？”
    “捡了一个妹妹？”
    “抓了一个碧池？”
    沈钧说了很多，张妃的关注点却全部在三个女人身上，她凤目斜视，笑容令沈钧发冷：“她们和我比，怎么样？”
    她张开双臂，白腻瓷实的肌肤折射着莹莹的光泽，该大的大，该细的细，如甜腻腻的蜜饯令人深陷不可自拔。
    沈钧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没得比，姐美甚，西施貂蝉、昭君玉环、城北徐公都要自叹不如。”
    “咯咯咯~”
    张妃笑的花枝招展，山峦颤抖，玉足探出戳了下沈钧眉心，笑道：“我亲手捡回来培养的童养夫，可不能被其他女人捡了便宜，那个桃花真人，你斗不过的，我亲自来会会！”
    她跳下桌子，赤足走出两步，回头道：“还愣着干什么，衣服！”
    沈钧赶忙取出衣服，为其更衣，她一边任沈钧施为一边道：“生态真人，干涉众生生死，稍有不慎一切成空，岂能随意抛头露面任人针对？从此以后，告诉所有人，我才是真人，明白吗？”
    “姐……”
    他不情愿，如果真的有敌人，站在最耀眼地方的人，必将承受四面八方的冷枪暗箭。
    “哼，毛头小子，有些事你把握不住！”
    有张妃在的地方，沈钧只配当弟弟，他跟在屁股后面，先去会将李老太等人，他们喜不自胜，老泪纵横，当张妃一声轻咳，他们立刻身子绷直，十分紧张的瞅着张妃。
    俨然有些惧怕。
    张妃端坐首位，威严道：“太爷太奶们，记住了，镇子里只有一个真人，那就是我！明白吗？”
    “嗯嗯嗯！”太爷太奶们赶紧点头，小学生似的绷直身体。
    没办法，这姑娘积威太深，如果不然也不会重建水厂，在可怕的生态下将这群太爷太奶照顾的这么好。
    接下来，她雷厉风行，又亲切的慰问了红毛小女孩。
    “小家伙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滋滋滋，真是娇嫩楚楚可怜，你叫什么名字？”
    “我……”
    糯糯的声音后是一张快要吓哭的脸，她像是史迪仔似的爬到沈钧的背上，吓得头发如触手般滚动，火柱冲上三尺高。
    “不要怕，她是我的姐姐，也是你的姐姐，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有哥哥，有姐姐，有一群爷爷奶奶。”
    沈钧温和的给她一一介绍，小家伙才平稳下来，周身火焰熄灭。
    可不是谁都能当她的哥哥，换上普通人早被这位‘野生真人’烧死了。
    小女孩怯怯道：“爸爸说我的名字叫布日古德，但爸爸妈妈都叫我小羽，雄鹰的羽毛，会得到长生天的庇佑！”
    “小羽？”
    太奶太爷们围上来，露出自觉和善却满嘴漏风的笑容。个个母爱父爱泛滥：“怪不得又白眼睛又大，原来是草原上的姑娘！”
    “快，叫声爷！”“叫声奶！”
    “没有爸爸妈妈不要紧，以后有俺们疼你，谁敢欺负你，太爷我一记黑神腿送他去长生天！”
    小羽吓得嘴角向下弯曲，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却一本正经的解释：“妈妈说，欺负我的人都去不了长生天，因为雄鹰会吃掉他们的肉体，将灵魂流放到没有边界的荒原！”
    “奥！木啊木啊！”
    见到小家伙这个样子，一个个太奶太爷再也扛不住，上去就是啪啪一顿亲，还不得将小羽含在嘴里，就怕化了。
    “如果真有长生天，这小家伙一定得到了祝福！”
    张妃眼睛弯弯，喜欢得紧，也怜惜的紧，她从沈钧的口中得知了小羽的身世。
    小羽的爸爸妈妈曾是火电厂的煤矿工人，在生态巨变后组建家庭，并产下一个女儿，十八年来小镇唯一的新生儿！
    何等之奇迹，何等之罕见！
    可就是这一幕，让火电厂的其他人嫉妒愤怒，凭什么你一家美满，我们就妻离子散，如野鬼般苟活人间。
    于是在某一个夜里，他们联手点燃了小羽的家，父母被活生生烧死，原本小羽也难以幸存，但独眼橘猫王如救世主般站在烈火中，将小羽救了出去。
    凭它的力气也只能从烈火中救下这么一个婴孩。
    就是这一晚后，小羽发起了高烧，体温疯一般的飙升，在几乎要自燃的时候，独眼橘猫王用自己的血救了小羽。
    幸运的，她真的活了下来，成为新生态下的野生真人。
    可惜，她也是不幸的，因为她的周围全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在煤炭挖空后，她被关入火电厂炉膛中，成为‘活煤’。
    独眼橘猫王无数次的出手，但都不是灵长类之王人类的对手，它拼了命的运转脑筋挖掘身体里的力量，降服一头又一头野猫，势力越来越大，和人类的冲突也越来越大。
    可还是不敌手握武器的人类。
    人类是上一个大自然纪元至高无上的王者，再上一个纪元的王者，是恐龙，可哪怕纪元更迭，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直到沈钧的出现，改变一切。
    小羽得救了。
    “火电厂的人，罪有应得！现在，我看到了重建工业文明的曙光！”
    张妃倒背着手，施施然来到禁闭室前，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前方，冷眼瞧着粉红长裙女子，涿城？桃花真人？柳北北？
    禁闭室中传出咯咯咯的娇笑，柳北北悄然立身门前：“沈钧，你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对蛇起了非分之想。”
    沈钧满脸黑线。
    倒是张妃反唇相讥：“她就是那个被你枪一顶就服软的碧池？一双狐媚子眼，不像好人！”
    一见面，剑拔弩张，互相看不对眼。
    沈钧连忙劝架：“这是我姐张妃，是镇子里真正的真人！”
    “嗯？”
    闻听此话，柳北北哑然失音，良久之后，禁闭室才传来柔柔的回应：“怪不得一眼便瞧见姐姐英气逼人，如仙女降世，英气非凡。”

 第十六章 歃血为盟

    “哼！”
    “张姐姐，七大洲四大洋何其广袤，秩序崩坏，人心恐怖，一座座城市中不知诞生多少野心家、枭雄、豪雄，生态已变，群雄逐鹿，哪怕成为真人，我们也不过是大个的蚂蚁罢了。”
    桃花真人递出一块泡泡糖，示好道：
    “真人从不同的疾病中脱胎换骨获得新生态下超凡的能力，就如人学会使用火，这是不亚于开天辟地的力量，不同的菌株有着不同的能力和强弱，科学家们据此归纳出了菌株生长的第一个阶段，命名为——慧根！”
    慧根？！
    “黄庭扎根，故曰慧根？”沈钧反问。
    “不！”
    柳北北捋着青丝鬓发摇摇头：“那还不配，只有如你在火电厂那般，将根系通贯经络，凝成一条主根，方才算是培育出一条慧根！”
    她凝视着二人，连独眼橘猫也缓缓睁开竖瞳，有意无意的打量过来。
    “张姐姐，一条慧根只能免疫一类疾病，可纵观世界，疾病何止万数，纵使分门别类，也不胜繁杂，稍有不慎，便会病变暴毙，普通人不过一死，若是真人受创，则生态湮灭，全城皆死！
    “真人是生态之主，主在生态在，主亡生态亡！
    “真人想要活着，黄庭中便需要培育出一条又一条的慧根强大自身，你说，怎样得到慧根最简单？”
    沈钧瞳孔地震，心头腾的升起一个想法。
    “抢？”
    哪怕真人，也不敢贸然染病降服恐怖真菌，生存的几率太低太低，即便能成功一次不可能成功万次，而命只有一条。
    所以，抢别人的慧根就成为最安稳，最便捷的方法。
    就像沈钧掠夺黑毛蛇的原始菌株。
    菌株已经在黑毛蛇体内完成第一次的适配，风险性大大降低，再碰到沈钧这个精神病，根本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毕竟，直接抢夺胜利果实远比白手起家创业难度小的太多太多。
    “不错，抢！每个真人既是猎手也是猎物，不去抢就要等着被抢，不去变强就只能看到其他真人越来越强，然后被猎杀，这是无解的结！”
    柳北北此就像一个魔女，诉说着无法辩驳的黑暗法则。
    “没有人的黄庭能栽下所有慧根，所以你们需要真人伙伴，合作才是未来。
    “大世倾颓，苍天已死，魑魅横行，联手！我们共建一座无病之城，开辟一片无菌净土，让生命不再颓废！让活着成为可能！”
    她的话如闪电击穿乌云映照出一片空前绝后的乱世，枭雄并起，龙蛇起陆，破军降世，杀劫弥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遏制野心的滋生。
    张妃雍容的拄着额角，女君王般的审视，轻慢道：“联手？你有什么资格？”
    不进行背景调查便贸然任用，谁敢保证不出问题？万一搞点小动作叛变，掏个腰子谁受得了？
    “咯咯咯，张姐姐你太谨慎了，虽然道德律法崩坏，契约不再具有约束力，可科学家们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来维持信任！”
    新的办法？
    黑暗森林，若非嫡亲血裔，谁能相互信任？
    朋友不可托，妻子不可信，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才是末日的黑暗基调，古朴又亘古，如铁律不可撼动。
    沈钧不信，张妃不信，独眼橘猫同样不信，抖擞着胡须喵呜嗤笑。
    禁闭室门口贴出桃花真人柳北北胶原蛋白的脸蛋，眼神炽热：“新的办法，一个永远无法背叛的办法，一旦这样做了，我们的生命将捆绑在一起，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人倏忽抬头，独眼橘猫佯作假寐，耳朵早竖竖起来。
    柳北北没有继续卖关子，檀口轻吐四字：
    “歃血为盟！”
    四字只如惊雷炸空。
    当这句话出口，沈钧就明白其意思，令慧根相互寄生，互相将命交托，一旦一者身死，慧根干枯，被寄生者哪怕是真人也会历经大恐怖。
    柳北北娇躯轻轻战栗，兴奋的像是个赌徒。
    “歃血为盟，你的血便是我的血，我的血将在你的骨骼里流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必然同年同月同日死！”
    面对疯狂的赌徒，赤裸裸的诱惑，沈钧神情凝重，张妃淡淡的笑了笑，好似不为所动的转身离开，大踏步的毫不迟疑。
    “我考虑考虑！”
    临走还抛下这句话。
    好像并不在乎。
    禁闭室内，柳北北气的跺脚，胸都颤了，张妃这个女人比沈钧沉稳睿智太多，不好蛊惑。
    她对着门外大叫：“小小禁闭室封不住我，张姐姐，我等着你的答复！”
    ……
    走出禁闭室，张妃轻哼一声：“桃花真人，一脸狐媚子相，小嘴叭叭的蛊惑人心，小钧儿，问问你脑子里的那个女人，她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沈钧叹息：“慧根被炸，月神人格休眠了，恐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醒来。”
    现在的他完全可以服药将月神人格完全压制，但他无法这样做。
    生死，让猜忌成为云烟，他初步信任了脑子里的月神人格。
    “这样啊……”
    张妃在雪地中踱步，思索。
    正月初十一过，凛冬将散，春机焕发，到时候流感、过敏等病症便如洪流而至，每年都有不少人病变暴毙。
    若是能歃血为盟，小镇的太爷太奶们便将永远不会失温冻成冰雕，不会因过敏而爆炸，若是再加上小姑娘小羽，还可以免疫发烧引起的自燃！
    此不世之良机。
    她虽心动，但深知冲动是魔鬼，做事，尤其是大事不可贸然立断，需事后斟酌利弊，慎之又慎，苟之又苟，这才是生存的真谛。
    沈钧同样觉醒慎苟之道。
    足足晾了柳北北五天，直到正月十六，月亮最圆的夜里，月神人格短暂的醒来提醒：
    “她说的为真，但终究浅薄，有些特殊之人，可承载的慧根没有上限，譬如你，分神者！
    “让张妃代替你歃血为盟，那么这张盟书便是废纸一张！永远记住，只要不将自己置于险境，你便有机会扫清魑魅，反菌复康，重铸生态！”

 第十七章 真菌在上

    翌日！
    在张妃的领导下开启了小镇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出席人员包括张妃、沈钧、柳北北、小羽、李老太一干人等共计四十人，除此之外，独眼橘猫、黑毛蛇、黑牛小白依次落座旁听。
    其余，蛇类、野猫等异类群众抻着脖子在墙上树上围观，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没有什么废话，张妃直接拿出方案。
    第一，建设以真人为中心的生态之城，明确真人的领导地位。
    第二，因真人生命的特殊性，确定真人的生命优先权。
    第三，明确要建立一个道德法律昌明、没有疾病痛苦，科技与工业发达的崭新生态城市。
    太奶太爷们笑呵呵的点头，没有意见。
    同时，真正的核心沈钧混迹于太奶太爷之间，悄无声息的隐藏，而柳北北正憧憬恢弘壮丽未来，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蒙鼓人’。
    日上三竿。
    众人齐聚果园，庄严肃穆。
    祭坛食飨，三根香火缭绕。
    上通九天，下贯大地。
    张妃、柳北北，趴在沈钧后背上的小羽三人站在祭坛前，用刀割开无名指，将鲜血滴在同一个碗中。
    李太爷将混血的水碗平分三份到碗中，推到三人面前，站在高凳上庄重的祷念祭天。
    狂风掀起衣角，将声音传播到无边的天际，贯通幽冥天府之间。
    “时值真菌乱世，文明崩坏，民不聊生，今有张妃、柳北北、小羽三人欲歃血为盟，共建一城，匡扶众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必然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天后土，真菌在上，请鉴此心！
    “如若背离，五雷轰顶！”
    张妃、柳北北端起血碗一饮而尽，沈钧端起血碗，给小羽喝掉，而后摔掉瓷碗，皆畅快大笑。
    今日之后，云光乍破。
    今日之后，再造乾坤！
    一个小小的城阙，在荒芜的大地上悄然升起。
    一个崭新的生态之城，如沧海的一粒明珠在暗沉沉的黑暗中释放出熹微的光芒，小却意义不可撼动。
    90、00后的太爷太奶们哭的不成人样，一生经历波澜起伏，看见灾变末日，人皆野兽，生灵涂炭，本以为文明会随着他们的死亡而消亡，没想到在那黑暗之中又亮起一盏明灯。
    这是小小的一步，却是大大的进步。
    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他们垮下的脊背高高的挺起，浑浊的眸子陡然清亮，千禧年出生的李老汉壮怀激烈，张臂吼天。
    “俺李老汉欲向上天再借五百年！”
    一个个被搓弄的摆烂躺平的老人们重新焕发第二春，他们出生在知识大爆炸的年代，心中藏着无限的抱负。
    如今，一切有了施展的机会。
    没有老旧的陈腐，没有严苛的狠辣，他们用时光熬走了一切，注定要亲手建设一个理想的国度。
    这一日，灾变十八年。
    唯一一次，大摆宴席。
    他们欢庆与高歌，甚至用电池中所剩不多的电力唤醒了尘封十数年的音响，悠扬的歌声传到渺渺夜空的深处。
    李老太强硬抱住李老汉在袅袅的歌声中起舞，深夜的篝火映出一张张火热的笑脸。
    斑驳的篝火中。
    桃花真人柳北北更是用弹弓将成片的桃花桃核射向高空，无垠的夜空再度响彻起久违的声响，那一瞬，每个人都震撼的无法低下头颅。
    沈钧从未见过如此绚烂的气象。
    “多美的烟花啊……”
    夜在烟花中拉下帷幕，这一夜的众人睡得格外的香甜。
    歃血为盟后，小镇众人基本上免疫了最常见的病症，不会再如高老头、孟老太般动辄身死，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三株不同的菌株孢子在黄庭中扎根。
    每个人都睡得东倒西歪，沈钧躺在大床上非常无奈，小羽抱着他的脑袋，独眼橘猫捧着他的脚丫，黑毛蛇盘在脚下，柳北北大剌剌的躺在左边，张妃慵懒的睡在右边。
    脑子里还睡着一个女神。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沈钧动也不能动，所有人都香甜的睡去，只有他彻夜未眠。
    他感受着黄庭中的菌株，强化百倍的脑波能够清晰的感应到微尘般的黄庭如一片农田。
    一株黑色的菌株芽孢乍破，根系深扎黄庭，生出无数细小的根须，其中有一条格外粗大，贯穿任脉上下，通贯经络之间。
    其他两株菌株安静无声，如两颗沉眠的种子，没有破芽的迹象。
    黑蛇慧根摇动，月神人格苏醒：“这是两枚道种，算作凭证，只要存在就可以免疫某些病变，想要破芽生根，需要特定的环境温床。”
    “有慧根者，注定是少数！”
    沈钧明白这个道理，他将黑蛇菌株的道种传给了所有太爷太奶，最终只有老李夫妇和孙老太道种发芽生根，而想要生出主根抵达慧根境，难度近乎天堑。
    普通人的一生，可能就停留在道种未生时。
    生态前后，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月神状态欠佳，又叮嘱一句便沉沉睡去：“不同道种所需黄庭的条件不同，想要生出第二慧根，不仅仅要精挑细选类似品种，还要在实验室级环境保证，药品供给充足条件下才有把握，你不要冒险自行尝试！”
    说完，便悄无声息。
    沈钧脸一黑。
    实验室环境才能保证，你丫的就让我把黑蛇菌株直接往黄庭里栽？那一次真的差点要了命。
    “若不能尝试生出第二慧根，又如何开发自身的能力呢？”
    作为小镇唯一的年富力强的男人，他天生就有这巨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但他深感无力。
    知识太匮乏了。
    到底没上过学，和太奶太爷这些洗礼过知识大爆炸的人根本没法比，更不要说有着可怕高中学历的张妃！
    一夜混沌，至第二日。
    大床上众人醒来，被子扭成麻花，床单扯到地上，几人的位置掉了个，独眼橘猫更是一屁股坐在沈钧的脸上差一点将他憋死。
    “呼~呼~呼~”
    醒来的沈钧大口喘息，看着日头已经高升。
    闷了一夜的炉火熹微，隐隐只有一缕缕红光未灭，他添了木屑引火，又丢进几块木柴，让火烧起来。
    早晨，比夜还凉。
    小羽还在呼呼大睡，张妃和柳北北早已出门，黑毛蛇也不见了，估计跟在张妃身边，它最怕呆在沈钧身边，动辄就被卖，心惊肉跳。
    有独眼橘猫保护，小羽很安全。
    他穿上黑色大袄，也出了门，转眼便看到所有人早已忙碌起来，太爷太奶们干劲十足，呼哧呼哧极有活力。
    “不仅精气神不一样了，体力好像也增强了！”
    沈钧有些疑惑，真菌道种还有这种作用？
    “哞~”
    柳北北坐在那条叫做小白的黑色水牛背上缓步而来，粉红长裙随风飘摇，小黑皮鞋轻轻晃动。
    “当然，真菌栽于黄庭，长于经络，经络一通，百病自消，理论上，衰老、虚弱、死亡也是一种病！”

 第十八章 缔造不详法门

    酷烈寒冬，小雪飘零。
    本应是休养生息的时节，小镇中的人却忙忙碌碌。
    “李太爷，水厂的蓄水池需要加固重铸，才能经过沉淀过滤出清澈干净的水源！”
    “火电厂也需要接管，梳理电路和暖气管道！”
    “将火电厂和水厂之间连通，水不会结冰，屋舍不会阴冷，黑夜将再见光明！”
    张妃挥斥方遒，执宰小镇大权，其他人只有听封的份儿。
    毕竟，术业有专攻，张妃虽然仅仅高中毕业，但父母曾是水厂高管和工程师，耳濡目染又经过多年实践，早已是典型的女强人。
    并且，天克柳北北。
    这位桃花真人自诩神通，却每次在张妃面前吃亏败北，非是实力的差距，而是老辣的智慧和经验令人折服。
    “开发真人的能力至关重要！”
    柳北北以为张妃是真人，便庄严的警告：“财富需要武器才能守护，当年宋朝鼎盛，经济发达堪称七洲第一，又有何用，挡不住北方的铁蹄，今日割一城，明日失一地，屈辱至极。”
    “你说的不错，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张妃点点头，心中也暗暗警惕，这柳北北看似提醒，实则在试探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真人。
    或许她也有所怀疑，张妃和沈钧谁才是核心！
    看来必须要打消她的猜忌。
    当日，张妃便安排好各项事宜，宣布闭关修真悟道，日夜有沈钧送餐，倒是专心致志。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北北的怀疑越发浓烈，张妃却飒爽出关。
    一出关，便点指柳北北，令她尽可出手。
    “张姐姐，你可要小心！”
    唰！
    柳北北看起来漂漂亮亮如宫廷走出的公主，胸大腰细青丝长，可脑子也不弱，杀伐果断，一出手便是桃核！
    这桃核，当日差一点将沈钧给炸死。
    “不错的能力，可能力不是这么用的！”
    张妃的风衣飘舞，针织长衫下傲人身材显露无疑，一双大长腿轻跺地面，同时低喝：“大雪！”
    哗！
    一瞬之间，无数黑色的菌丝缠起化作粗壮的触手蜿蜒钻入大地，爬满天空，纷纷扬扬的黑灰菌丝飘舞周身，好似诸世飘起一场黑色的大雪。
    张妃静静站在乌黑大雪中，宛如雕塑。
    伴随着黑灰大雪降落，大地结出冰霜，空气也冻得发出艰难的呻吟，周边的温度在迅速的降低。
    沈钧瞧了瞧不远处的窗台，冰花快速布满整个玻璃。
    “卧槽，黑蛇菌株还能这么用？”
    他曾以为天霜拳和黑神腿已经足够恐怖，自己的黑神形态更是天下无敌……张妃到底开发出怎样的能力啊！
    那飞来的桃核炸弹刚刚进入黑雪区，便被黑灰雪雾包裹，迅速被冰层裹住，可沈钧知晓，冰冻只对桃花炸弹有用，根本冻不住桃核。
    然而下一刻，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那桃核本以15米\/秒的速度飞驰，残影重重，却忽的违反物理学的速度骤降，越是靠近张妃飞行速度越慢，最终甚至几乎降为零，静止在虚空。
    张妃平静的站着，甚至不需要动手，桃核便啪的一声落地，再也没有掀起风浪。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素来见多识广的柳北北都受到惊吓，接连从长裙中抓下十数个桃核同时丢出！
    七星连珠！
    九星连珠！
    全部在张妃面前失效！
    她好似掌控了时间，任何事物在她面前都将静止，失去动力。
    “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啊，难道物理学不存在了？”
    所有人都吓得长大嘴巴，李老太暗暗叹息：“老太我这个天之娇女，最多算是村级，小妃这手起码镇级，恐怖如斯啊！”
    “老婆子，你看明白了？”李老汉瞪眼，他可是完全看不懂啊。
    李老太擦去额头冷汗，点点头：“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沈钧也糊涂了！
    “你们还没有明白真人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张妃却摇摇头，摆手之间，黑色大雪纷纷扰扰的散去，诸多不详触手尽数钻回体内，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她冷峻高傲，有着勘破一切的慧眼：
    “修真修真，修出真我，茫茫生态，谁是主宰？唯我真人！”
    “开发拳脚功夫，不过十人敌，黑蛇菌株一经摧发，冻煞四方，拳可出霜，脚可冻地，本质都是温度在变化，可什么是温度？”
    什么是温度？
    众人不解，温度就是温度，描绘冷热的一个概念而已。
    她摇摇头：“温度是分子运动的宏观表征，分子运动越快，温度越高，反之亦然，当温度抵临绝对零度，分子的热运动就会停止！”
    她拨弄着苍白的手指，显然这个温度对她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太爷太奶们一脸懵逼。
    坏了，上学没认真，现在听不懂了。
    沈钧皱着眉倒是明白一些，可温度影响的是分子的热运动，与宏观物体的机械运动无关。
    无论温度多低，桃核整体的速度都不会受到影响。
    刚才，桃核明明都几乎静止了……
    柳北北面色苍白，却还是抓住同样的疑问来质问张妃，可张妃却大笑到秀发飞扬，修长脖颈白皙无瑕。
    “没错，温度影响的是分子的布朗运动，这运动是无规则随机的运动，并不会对宏观物体的位移产生影响，可谁说我仅仅影响的是桃核？”
    不是桃核？
    忽的，沈钧悟了，柳北北也悟了。
    桃核只是现象，若是追寻本质，天地之间最大的布朗运动现象是什么？
    空气！
    无形无相又无处不在！
    “你凝滞的是空气，可空气稀薄，并不足以将桃核的动能转化为内能……”
    柳北北话说一半忽的顿住，终于折服：“张姐姐不愧能成为野生真人，天赋才情当真可怕！”
    她陡然明悟，根本不需要张妃解释，便自顾自的为其背书。
    “是张姐姐营造的不详场景，黑灰大雪，触手遮天，整片时空都被笼罩，一个小小的桃核炸弹如何反抗天地时空呢？”
    沈钧也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天霜拳和黑神腿根和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张妃营造的是一片时空，一方领域，一处天地，任何物体进入其中，都要承受无差别的生态打击！
    张妃负手间闲庭信步，风衣扬起，款款而来。
    “真人最强大的能力不是改造自己，而是改造天地！拳头再大，大不过天地，怒吼再高，高不出九天！”
    她脚步落下，黑色菌丝扭动着钻出大地，诡异生长至数尺高，好似一条条黑蛇般蠕动，吞噬苍宇，狰狞呼啸！
    “不是我去适应环境，而是让环境来适应我，适者则活，不适则凋！这才是真人应有的能力！”

 第十九章 惊变

    真人，是为生态主！
    张妃悟出的东西连月神都吓了一跳。
    这可怖的王之资质彻底消除了柳北北的怀疑心。
    一个野生真人能领悟出真人是生态主的本质，让她都心生动容，产生一念天地阔的顿悟。
    “她要不是真人，我柳北北就从悬崖边跳下去。”
    柳北北暗暗点头，将沈钧从怀疑的名单中划去，这个小子修成的‘黑神体’与张妃的领悟相比，那就是一盘豆芽菜，不值一提呀。
    由此，柳北北才加入到小镇的建设中，成为三大‘真祖’之一，开创出《桃花真经》，与《黑蛇真经》、《烈火真经》交相辉映。
    三大真经，修行法门各有不同。
    黑蛇真经需要模仿蛇的行为。
    烈火真经来自于小羽，效仿猫的行为才有道种生根的可能性，所有太爷太奶中只有一位萧爷成功黄庭生根，初步入门。
    其周身一动，掌出红毛，火焰如刀倾泻喷吐，荡开三尺，恐怖如斯。
    萧爷信誓旦旦称之为‘烈焰神刀’！
    之后更是胆大包天挑战独眼橘猫，却被一个火焰喵喵拳烧成光头，气愤的说今日耻辱，三年之后必报，猫王可不惯着他，立刻命群猫围攻，萧爷当即从心，连连口称猫爷。
    至于桃花真经，无一人修成。
    柳北北斜坐在牛背上摇晃着白皙小腿，美眸有惊讶，笑意盈盈的看着一切。
    真是一群有活力的老家伙啊！
    当然，修炼对普通人没有大用，他们没有慧根，即便苦修一世也难成‘真’，如沈钧那般已是人之极致，除非有一天病变成‘真’。
    这就是生态的鸿沟。
    新生态的人与旧生态的人，分属同种，也有云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小镇的建设问题，生存问题与生活问题。
    在真人出现前，他们都摆烂了，能活活，不能活就死。
    现在不同了，生活有了希望，说不定哪天还能返老还童，向天借个五百年之类的。
    太爷太奶们个个都是小镇规划师，解决问题或许不擅长，但提出或创造问题个顶个的拿手。
    “我们贯通了小镇东西两边，掌控了水厂和火电厂，可想要真正的将小镇盘活，我们还差的很远！”
    “火电厂发电问题？”
    “穿的问题？老夫这件皮夹克穿了十八年了！”
    “吃的问题？一冬天的白菜汤，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营养不均衡最容易病变！”
    “出行问题？老夫当年开鬼火在老丈人门前，那叫一个帅气逼人！”
    一个个问题摆上真人的案头，解决起来真的难入登天，毕竟这是一个工业崩塌的时代，工业设施都荒废了。
    柳北北笑盈盈道：“单靠我们现有的资源，这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现在要么投靠远方的城市，请求援助，要么自己搜索物资。”
    “寻求援助？”
    众人眼睛一亮。
    但很快又生出警惕之心。
    乱世之下，物资绝对是珍稀的东西，他们愿意将资源拿出来分享吗？而且是分给一群老家伙。
    沈钧摇摇头：“寻求援助恐怕还不是时候，我们太弱小，就像没有反抗之力的羔羊，恐怕援助没求到，引来一群饿狼。”
    小镇的农田、水厂、火电厂暴露还是其次，万一真人身份暴露，说不得引来什么可怕的大人物。
    乱世人命如草芥。
    不保险，实在不保险。
    不能将自己的小命交给强者的仁慈。
    命运只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张妃作为拍板者说道：“既然如此，先谨慎行事，将小镇的生态循环先建立起来，有了一两分叫板或者自力更生的能力再去接触城市，那时候应该有相互交易的可能性。”
    交易，也要对等。
    若是强弱相差太多，那就是狼吃羊，猫吃鼠，死路一条。
    “好，赞成！”柳北北没有意见。
    啪！
    小羽趴在沈钧的背上吹着泡泡糖，柳北北送的，气泡炸开，糊的满脸都是，自个玩的咯咯直笑。
    她虽是三大真人之一，但还是个孩子。
    作为监护人的独眼橘猫蹲在会议室的一角，缓缓的举起猫爪，投出同意票。
    时间来到正月底，小镇才初步恢复几分气象。
    一排路灯从西贯到东，仿佛深夜的星辰般灼目，老头们望着夜景咂舌：“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夜空了，工业污染的气息，真是香甜。”
    “杨电工改造的水力发电机真发出电了，我的乖乖！”
    黄庭栽道种之后，太爷太奶们仿佛冻龄了，身体不仅没有变老，反而越发的有活力，精力堪称中年人。
    李太奶对着镜子数着鱼尾纹，惊喜的发现少了一根。
    “果然啊，人还得有事业，才能活力满满！”
    这些日子，以李太奶等修出‘真气’的太爷太奶们为首，在小镇的废弃区进行了重新的梳理，搜集废弃工厂、有用物资，为小镇的重建贡献力量。
    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高兴了。
    除了生存之外，生命终于多了一些其余的光彩，干的也是特别的起劲。
    可是就在一切顺利的进行，眼看小镇就要重新恢复活力的时候，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噩耗。
    “负责探索旧厂街的白婕大妈一夜未归？”
    “狸猫第九小分队前去探寻，再无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
    原羽毛球馆，中央摆放着一张直径三丈的巨大木制圆桌，张妃、柳北北等落座其中，独眼橘猫面色阴沉的走来走去，脑袋顶都着起火来，显然这件事让它火气很大。
    黑毛蛇只是路过，就挨了一拳。
    赶忙吓得躲得远远的，大黑牛则平静的趴在门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干草料。
    小羽抬起小手在它头顶拍拍，把火扑灭，乌黑眼睛纯真无瑕：“小掩，别怕！”
    “喵呜！”
    独眼橘猫气哼哼的熄灭满身火焰，坐在独属于自己的席位上，看了看众人，将目光锁定在张妃脸上，低声呜咽。
    “喵呜！”
    太奶太爷们滋滋称奇：“嘿，瞧这猫崽子，成精了还！”
    张妃娇容严肃，雷厉风行的作风让人与猫都无比安定：“能够让猫都回不来，说明那里的问题不是普通人可以解决的，哪位真人请缨前去探查？”

 第二十章 瘟疫

    “真人不可妄动，让沈钧去，即便出了问题也有补救的可能，真人若是遭劫，那必是天崩地裂的灾厄了！”
    柳北北建言献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三大‘真祖’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纵观众人，只有沈钧最合适，总不能让一群太爷太奶以身犯险，斗战天地？
    而且，沈钧黄庭栽道种，修成了慧根。
    一旦变身为不可名状的黑神怪物，即便是病变暴走的妖精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其他人暗中嘴抽。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本来想隐藏沈钧的真人身份警惕柳北北，哪知道这位姑娘偏偏将沈钧丢向最危险的地方。
    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钧眼睛一亮，心中闪过一丝窃喜，这是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却偏偏出现了，让他心头警惕：“最近为了月神人格的康复，暂停了精神抑制类和神经方面药物的摄取，不会有人格偷偷分裂出来了？”
    不过，沈钧依旧主动请缨：“为了救白婕太奶和猫兄，我是义不容辞！”
    众人不好多说。
    独眼橘猫跳出来，和他并肩而立，这是要和他一起行动。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没有任何意志可以更改，真人拥有最高的生命优先权，这是写在穹顶的法则。
    沈钧又一次上路，伙伴只有独眼橘猫。
    黑毛蛇胆小如鼠，缠在张妃的腰上不下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得逞的窃喜。
    “沈钧儿，你可不要死在里面奥！”
    柳北北嘻嘻笑着，全然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沈钧暗道该死，昨夜还和这臭女人同躺一张床，今天就把他推到死亡的边缘。
    这也让沈钧看清了一个事实。
    柳北北和月神一样，暗藏着道不尽的秘密，可以信任，但绝对不可以完全信任，说不定哪一天就把他给卖了。
    旧厂街，是小镇最老的楼房区。
    两千年前后借着纺织业最早富起来拆迁上楼，60年前后刚出台重建方案，便生态巨变，一切成空。
    沈钧站在旧厂街外，寒风抖擞着军绿色的大袄，穿了十几年的大袄缝缝补补，老旧但是温暖。
    独眼橘猫冷冽的矗立在他的肩头，猫毛随风摆动，王霸之气自然倾泻。
    “喵呜！”
    “我也感受到了危险的味道。”
    旧厂街矗立着两排高大阴森的厂房，呜呜的风声在厂房中来回穿梭，地面啪嗒啪嗒的滴落湿冷的雪水，阳光在街区前方停步，好似里面是黑暗禁区，划分了阴阳，分离出另一个世界。
    独眼橘猫跳下肩头，在街边嗅了嗅，死鱼眼钉着沈钧。
    沈钧心领神会，走过来看到雪窝中有一行梅花斑样貌的猫脚印，显然，猫兵是从这里进入，最后没有逃出来。
    “进去看看！”
    他戴上自制的防毒面具，带上眼罩，手套，全副武装的咧嘴一笑，然后想给独眼橘猫来一套，哪知橘猫嗤笑一下，身躯一抖，浑身涌出熊熊的赤红火焰，毫不犹豫的冲入旧厂街。
    “啊这……”
    独眼橘猫可是‘猫精’，浑身被火焰包裹，细菌病毒还没近身就成了灰灰。
    他赶忙跟上。
    一路上安静的过分。
    他在一座座车间中查探，黑压压的机器锈迹斑斑，轻轻一碰，便哗啦啦的倒塌，如同工业巨兽的遗体在时光中风化。
    “再坚硬的钢铁也逃不过时光的斩击！”
    沈钧还在感慨，独眼橘猫无语的回头喵呜，表示已经找到线索。
    他不好意思的道歉，跟着猫的脚印一路走出数百米，停在旧厂街深处的一座老院中，巨大的铁棚暗冷阴沉，锈迹缝隙中垂下一缕缕斑驳的光线。
    一堵厚实的铁门堵在门口。
    猫的脚印在此消失。
    “在里面吗？”
    沈钧心头预警，没有贸然进去，和独眼橘猫在周围转了两圈，确定没有其他脚印后才谨慎一脚踹开门，然后跑出十数米遥遥看着。
    嘎吱一声！
    十几年没有动弹的铁门飞出艰难的呻吟，铁锈簌簌的跌落。
    沈钧隔着十几米，依旧嗅到一股子湿冷的臭味从缝隙中涌出，好似尘封十年的粪坑被掀开般，酸爽的沈钧差一点吐出隔夜饭。
    没有逃跑意识的独眼橘猫翻着白眼，恶心的呜呜张嘴，就差把胃给吐出来。
    “这里面到底藏着啥呀……”
    哐当一声大门倒塌，一道黑影从上方扑落而下，轰然坠地，掀起重重烟尘。
    “喵呜！”
    独眼橘猫尖叫一声，冲到重物面前。
    沈钧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一只死猫，眼睛暴突，嘴巴死死张大，一撮撮诡异的绿色毛发从眼睛、鼻子、耳朵、口腔、背部钻出来，猫尸狰狞。
    他连忙抬头，发现楼顶墙壁上布满猫爪的划痕，显然在死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
    “这只狸花猫不能喷火的部位全部长出绿色的菌丝，这是犯病了呀！”
    “喵呜！”
    话音刚落，独眼橘猫痛苦的哀嚎，绿色的毛发从眼角缝、背部向外钻，被它一把火全部烧空，恢复常态后对着四面八方龇牙。
    个喵的，是谁暗算？
    沈钧瞳孔一缩：“没有物理接触便发生不详，浑身长绿毛……这，这不会是……传染病！”
    传染病！
    这个名词直接让沈钧的头皮炸掉。
    若是旧生态环境下，传染病也分级别，普通的流感抗一抗也就过去了，可现在不同，所有的病症都被千百倍的扭曲，生病便会发生不详，宣判死刑。
    若是真如预料，一旦传染源扩散，刚刚建设的小镇顷刻间覆灭。
    这个世界，只有一种特效药！
    那就是真人的道种！
    哐当！
    沈钧立刻关门，若是空气传播那就惨了！
    飞沫、飞沫核、尘埃等都可能是潜在的传染源，令人防不胜防。
    空气传播的特征之一便是传播广泛、发病率高，在新的生态环境下，这无疑是致命的、无解的瘟疫！
    他们或许无意间释放了一头瘟疫野兽。
    沈钧眸子深入，黑暗中隐隐透着绿光，独眼橘猫一声尖叫，张口吐出火柱将深处照亮，那一瞬间，沈钧的眸子彻底的震颤难安。
    “那是……”
    生锈的铁索从黑暗的高顶垂下，挂着一具长满绿毛的尸体。

 第二十一章 绿了

    绿色的脓液从尸体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形成低矮的绿色水洼，如青苔蔓延，渗出腐烂的浓烈气息，透露着死气。
    沈钧倒退一步，仰头看着那具吊在铁索上的人影。
    脖颈被铁索绕了两圈，双臂和双腿自然垂落，浑身毛孔向外渗出绿色的脓液和菌丝，眼眶空洞填满绿色的菌丝。
    场景恐怖。
    “这是白婕太奶吗？”
    沈钧舌尖发麻，厂房的门是他踹开的，在此之前是无人的密室。
    单凭白婕太奶的身手不可能进来。
    如果不是白婕太奶，哪里来的尸体呢？
    “无论是不是，都不能放任这么一个巨大的病原体留在这里，必须要处理掉！”
    按理说，当病变体死去，菌株也会同时死去，难以相信这人明明身死，和他共生的菌株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看厂房落满灰尘的样子，不像是刚死的。
    “趁着我穿着防护服，先将它收押起来，说不定还能得到一株罕见的慧根。”
    若能驾驭传染病的慧根，小镇的人就能免疫部分传染性病症，这是何等造化的福报，其意义不可想象。
    他给独眼橘猫一个鼓励的眼神，猫爷，你先上！
    “喵呜呜！”
    独眼橘猫轻轻咧动尖牙，抖擞猫毛，浑身陡然腾起火焰，猛然蹿出。
    火浪滚滚，空气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硬生生烧出一条无菌的坦途来。
    这就是火焰菌株能力的优越性，高温能够抹杀绝大多数的微生物，一旦修成慧根，那便是万菌辟易。
    发烧的本质本就是人体的‘高温杀菌模式’，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亡。
    见到猫爷这么牛气，沈钧暗暗庆幸将独眼猫大王给带来，可他还没迈步，猫爷忽的身体一僵，噗通栽倒在地，周身的火焰缓缓熄灭，就像被掐了氧气。
    “……”
    沈钧满脸黑线，好家伙，这也太不经夸了。
    他赶忙顺着独眼猫爷烧出来的安全道路去救猫，整个猫忽的瘦了一大圈，小肚肚上的肥肉干瘪，刚才还是魁梧猫大王，现在只配称为竹竿。
    “喵呜~”（饿~）
    一朵朵小火苗慢悠悠的变小，眼看要熄灭了。
    沈钧连忙取出自制猫罐头，猫大王立刻大快朵颐，吃完一个还要，没一会儿连干三个猫罐头，六根猫条，周身的火苗才渐渐充盈起来。
    沈钧忽的理解了。
    “怪不得火电厂的众人一直让小羽吃吃吃，原来你们的燃料是脂肪！”
    菌丝就像蜡烛的芯儿，脂肪是蜡烛的蜡，两者缺少一个都不行。
    看来独眼猫大王也不是火焰永动机，这次一波烧干了肥肉，算是元气大伤了，便道：“猫大王，你休息休息，病原体由我来处理！”
    独眼猫大王抖擞胡须，懊恼的退后。
    它是猫中真人，背负着所有猫崽子的命，冲动不得。
    所幸，附近的绿毛被烧的蜷缩，可惜这些绿毛湿哒哒的，不能一把火直接点燃，空气中飘舞着看不到的真菌孢子和菌丝更是相当危险。
    一旦进入呼吸道扎根，顷刻就要命。
    沈钧刚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到不妙，扎入绿毛脓水的脚好似陷入沼泽中，被无数张小手拽住，陷进去容易拔出来很难。
    “如此大的吸力，即便是壮年男子也得遭灾！”
    绿毛脓液带着腐蚀性，防护服好像掉入浓硫酸瞬间腐坏掉，脚底周围冒出一缕缕白烟。
    吓得沈钧浑身钻出黑毛，顷刻间现出原形。
    唰！
    防护服被撑爆，赫然立着一头浑身漆黑尖角的人形怪兽。
    他无视绿色脓水，平静的向前踏步，所过之处，脚边浮现层层的冰雪，绿色脓水绒毛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冻住，脚印落下，踩成齑粉。
    “我原本想要好好做人……”
    沈钧头顶四肢、脊背胸前长满黑色尖角，头角峥嵘，像是被油锅炸过的妖魔，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把独眼猫大王看的眼睛都直了，张大嘴巴久久无声。
    好家伙，你这么牛，你穿什么防护服，你让本喵给你淌路？
    还有道德吗？
    还有人性吗？
    这还是本喵诚实可靠的铲屎奴吗？好气啊！
    独眼猫大王一边吃着猫粮一边生闷气，时不时对着沈钧龇牙咧嘴。
    沈钧面无歉意，被几个女人连番毒打后，偷偷在被窝里参悟《厚黑学》，自问已经小有感悟，抵达厚如城墙、黑如煤炭之境。
    可谓超脱世俗的偏见，宠辱不惊，万钟与我何加！
    些许鄙视、误解都不过过眼云烟，生死厉害才是切切实实的。
    他连鼻孔都用黑色菌丝堵住，根本不呼吸，憋着气冲到绿毛人前方，用生锈的钢管将人戳了下来。
    仔细审视后松了口气。
    “带把的，不是白婕太奶！”
    “可是这又是谁？”
    整个小镇，他认识每一个人，这个人……
    皮肉尚在，显然死去没有多久，在一个密闭的只有猫能进入的厂房中，多出一个上吊的人。
    沈钧托了托没有眼镜的鼻头，眼中闪过一丝犀利。
    不出意外的，真相只有一个！
    “猫将人拖入厂房勒令他上吊自杀，然后猫再自杀……纯属无稽之谈！”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绝对不是自杀！”
    忽的，他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感受到极大的惊悚。
    白婕太奶没找到，却突然出现一具不辨身份的陌生人，吊死在密闭的厂房中，而且自带可怕的传染病，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最近的异常情况……”
    “第一个异常，月神！”
    “第二个异常，柳北北！”
    沈钧心中一震，突然有了某种猜测，这柳北北的到来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我得回去！”
    他抬步要走，走出两步停住，然后深吸一口气。
    找来大量的木柴干草堆在厂房中，对着独眼猫大王点点头，独眼橘猫阴森的猫脸向外走去，像是一头猛虎缓缓踱步。
    走到门口时，不回头的抬起猫尾巴，猫屎火柱瞬间浇在柴火堆中，顷刻间升起大火将整个厂房点燃，滚滚的浓烟升起，滔天的火焰翻动。
    沈钧的眸眼深处倒映着火光，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他的体内怎么会没有慧根……”
    “被取走了还是说……”

 第二十二章 找到你了

    大火烧天。
    小镇的另一端，小区高墙之外，正矗立着两道身影。
    一者九尺来高，魁梧雄壮，面庞颅骨稍高，显得眼神阴翳，站在那里便好似一堵招不到日光的山阴，阴森森的冷飕飕的。
    他身后撑着一道雅马哈发动机的小型摩托车，猩红的花纹彰显着工业的粗犷，好似一团即将飞起的火焰，静静的横在高墙之外，便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
    这是一辆摩托车！
    我的天！
    沈钧发誓，他从小到大没见过能跑的摩托车，若是在此一定控制不住想要的欲望。
    摩托车上，跳下来一佝偻老太太。
    不是别人，正是白婕太奶。
    老太太头发银白，眸子中写满沧桑，望着高墙道：“张天宝大师，若非您赐予符水，老太太我已经染上绿毛，死掉了，谢谢您救我回来，您可以回去了！”
    她摆摆手，便要送客。
    可这位高大魁梧的张天宝大师展露如沐春风的笑容，和煦的扬起手臂：“苍生涂涂，天下缭缭，普度众生，乃我天职！”
    “我张天宝，上秉太平真人之天命，游历山河本就是消灾解厄，救死扶伤，不必客气，只是稍微有些口渴！”
    “真人高义啊！”
    白婕太奶恭维一句，并十分通晓人情道：“真人说的对，天色已晚，那么老太我就不留您，骑着摩托车早回家就能喝到了。”
    “……”
    张天宝笑容僵住，老太太说的是人话吗？
    白婕太奶笑呵呵道：“怎么了？我们00后没别的优点，就是待人真诚！”
    “呵呵~”
    张天宝嘴角抽了抽，连忙道：“太奶误会，贫道是想进去讨一杯茶水……”
    “要不你等等，老太太我给你端出来？”
    好家伙！
    这老太太油盐不进！
    顿时，张天宝的面色冷了：“老婆子！贫道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你若再冥顽不灵，贫道便要无礼了……”
    “你要干吗？”白婕太奶惊恐的抱胸后退：“老太太我都七十六，你还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我￥％！”
    张天宝额头一黑，哪里还看不出这老婆子狡诈之心，冷声道：“哼，想不到这荒山野岭还有幸存者，度化你们，便是大功一件，老婆子，你放贫道进贫道要进，不让贫道进，贫道也要进！”
    “好你个不要面皮的牛鼻子，骗你太奶奶！”
    白婕太奶对着高墙就大叫摇人。
    “李老太，快来救救牌友！”
    哗！
    小区的宁静被打破。
    正在摸牌的李老太猛然一哆嗦：“我好像听到老白在喊救命！”
    “我好像也听到了！”
    “我也隐约听到了！”
    耳背的某太奶也盲目的加入阵列中。
    李老太当即撸起袖子跳起：“哇呀呀，原来竟是有人绑架了老白，看太奶我外出应战，将他拿下！”
    她行动果断，呲溜一下冲出去，气鼓鼓的好似汤姆猫。
    来到高墙外，就看到一个鬼火汉子架着自家的白婕太奶，这是要干什么？嗯？强抢黄花大闺女？
    “你这贼人好胆，敢在你李太奶手底下抢人！”
    李老太双掌如游蛇，快速冲向魁梧男子，跳起来两掌拍在男子的胸膛，震得自己连连后退两步，嘴硬道：“老太我天之骄女，身负神通，刚才不过牛刀小试，你再不放人，老太我可要全力出手了！”
    “哈哈哈，一老太还敢大放厥词，再让你打十拳白拳又如何！”
    “咳——”
    话音未落，李老太便双拳猛轰，力道沉重。
    直接让张天宝的脸都绿了，眼睛暴突，心想这力道……
    力量感刚刚散去，胸口突然涌来一股寒意，几乎让血液凝固，心脏停摆，整个人仿佛掉进冰窟窿，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头。
    “这是……”
    只见李老太双拳化作实质的黑色，生满突起的黑色尖角。
    怪不得那么痛……
    “你是——真人？”
    他倒退两步，咳出一口血冰晶，胸口衣服冻碎，露出大片肌肤，可惜胸肌不壮难以收敛人心。
    他惊骇过后喜不自胜。
    “真人？野生的真人？这么弱小的真人？哈哈哈~追丢了一人又遇到一人，同样是大功一件，哈哈哈！”
    他面庞阴沉下来，好似乌云雷霆滚滚袭来，压抑扑面而至。
    白婕太奶一个普通人早就一溜烟儿跑了。
    这位张天宝也根本不在乎她了，眼中有了新的目标，探手抓住李老太的头发，拖着就走，全然无视了那恐怖的‘天霜拳’！
    “野生的真人啊，你根本不知道真人该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太弱了，太弱了……”
    他抓着李老太的头发，就要骑着鬼火跑路。
    李老汉哪里愿意，骑个鬼火来偷媳妇？叫谁谁不恼，气的直接冲上去就是一顿踹。
    “黑神腿！”
    铿锵一声！
    张天宝被踹的一个趔趄，脊背上猛地钻出根根青绿的尖角，撕开衣服撑出来，狰狞可怖。
    他骤然回头，眯起眼睛：“又一个真人？同属性的真人？这不可能，你们两个到底谁是真人？”
    “放了我家老婆子！”
    李老汉着急了，想要上前出腿。
    张天宝却阴沉着脸，站在那一动不动，衣服被鼓起的尖角一点点撕裂，恐怖的怪兽正从衣服中钻出来，无边的绿毛从天坠落，好似极端不详的事情正在发生。
    李老汉还没走出两步，忽然脚步一顿，摸了摸鼻子，两道脓水浸润了手指。
    他忽的七巧流出脓血，面庞发绿，刚想要开口，食道里也钻出触手也似的绿毛，浑身长出一个个绿色的斑点疹子，猛然栽倒在地，痛苦的哀嚎。
    李老太上前救援，也猛然栽倒。
    和那位症状一样，身体疯狂的长出绿色的斑点，斑点中长出郁郁葱葱的绿毛，并向着全身爬满。
    “放心，我还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张天宝也不复刚才模样，现在七窍流脓，满面污浊，通体长满绿色的斑点，斑点中钻出密密麻麻的绿毛，周围飘起绿色的大雪。
    这副可怖的场景让逃回小区的白婕太奶浑身哆嗦：“是你，那个人身上的症状和你一样……原来是你……”
    “不，我是追查……嗯？”
    张天宝本想要解释，忽的看到墙头之上出现三道人影。
    其中一道。
    青丝飞舞，粉红长裙独占墙头，抢夺了天地一切的色彩，张天宝的话语一顿，面庞变得无比狰狞。
    “终于找到你了！”
    “柳北北！”

 第二十三章 太平真人

    “找你的？”
    墙头之上，所有人都愣住，呆滞的看向粉红长裙女子，这个突然出现又迅速取得信任成为小镇‘真祖’的女人！
    “柳北北，怎么回事？”
    张妃凤眸轻转，冷冽的目光不善。
    长裙翻动，青丝如水，风情万种的女子叹息一声：“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追来了，我以为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呢？”
    太爷太奶们面色不善，这危险竟然是柳北北带来的！
    “难怪，难怪~”
    “一个大城市走出的姑娘怎么会在我们这小地方扎根，本以为是碰到心慈的姑娘，本以为是要创业共建未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奇女子，没想到，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太爷们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她的鼻子，太奶们急的跺脚，他们自诩老辣多谋，最终境遭了小姑娘的当，替她挡了无妄之灾。
    这可真是笑话呀！
    面对神色冷冽，忽然和她拉开距离的众人，柳北北心头一阵刺痛，相处的日子不多，但她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每个人都积极向上，团结一致，相互依偎，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他们将她当闺女一般看待，好的没话说。
    她的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愧疚。
    “阿爷，阿奶，我……最开始确实想要利用张妃姐姐和小羽替我挡灾，可日夜相处下来，我真正喜欢上了可爱的你们，喜欢你们的真诚和淳朴，喜欢这粗犷古老却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
    她叹息一声，心有决断，迎着冷风踏出一步，凛立高处。
    “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将祸事牵涉给你们，这件事我会独自解决，给你们一个交代！”
    柳北北吹起口哨，老黑牛小白缓缓踱步而来，她跳上牛背，向着高墙之外走去。
    “阿爷阿奶，不必忧心，他来夺我慧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死，这些时日，多谢你们的关切了……”
    浅浅的笑声在高墙上回荡，甚至有些俏皮。
    “还有，告诉沈钧儿那小子，如果真的想要学有所成，就带着我的名字去巨鹿城寻找一名叫做卢道先的大真人，或许，他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药师，咯咯咯~”
    嘎达嘎达的脚步声回荡在大地上。
    缥缈荒凉的天地一线间，半颗大日悬垂地平线，孤独的身影缓缓映照在高墙之上，影子拉的无限长。
    “张天宝，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他们，本姑娘跟你走！”
    “嘿！柳北北，想的简单了，你杀掉了我的部下严崝，并将其吊死在密闭的厂房中，以为这样就能逃过我的追捕吗？”
    魁梧的男子露出一丝阴郁的笑意。
    “逃不掉的，他就像深夜的一盏孤灯，如此的明亮，一路上都残留着瘟疫的绿光，逃不掉，跑不了，被我张天宝盯上，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打量着柳北北纤细的腰肢和丰腴的部位，涌现出极大的贪婪：“嘿嘿，本来只打算夺走你的慧根，襄助我兄更进一步，但现在我改变注意了！”
    “我不仅要夺你的慧根，还要你的身子，让卢道先那老家伙疯狂！我兄张蛟，才是巨鹿第一真人！”
    “变态！”
    趴在地上浑身长满绿毛将死的李老太听到这话，差一点气晕过去。
    这是俺们给沈钧那小子挑的媳妇，这个老不修，真是不要脸啊，就不怕有一天自己头顶发绿被人抢了媳妇？
    李老汉虚弱的抬了抬眼，这张天宝的头发果然发绿。
    城墙内，一众老头老太太也是愤怒的大骂：“就这满身长绿斑绿毛的家伙还想抢我家北北姑娘的慧根和身子？”
    “真是叔可忍奶奶们不可忍！”
    “奶奶个腿的！瘪犊子玩意儿，老夫要干他！”
    几个太爷当即撸起袖子表示不忍了，但也是只抬袖子不见动作，反而都将目光看向张妃。
    他们都是普通人，可没本事对抗这绿毛变态！
    人家虽然变态，但是确实很猛，老李夫妇堪称他们中的豪杰，却还没碰着人家就倒下了，之所以没死还是人家想要研究研究。
    萧爷也撸起袖子，掌中生出烈焰狂刀：“看老夫去劈了他！”
    他还没迈步就被张妃给拉了回来，叹息道：“萧爷，你就别掺和了，没有修成真人之体覆盖全身，形成无漏之体，上去也是送死……”
    她敏锐的察觉到那人的可怕，白皙的面庞睿智而沉稳：“那家伙不是从普通疾病中活下来的真人，有着极强的传染性，恐怕是一尊瘟疫真人啊！”
    瘟疫？
    这个名词太恐怖！
    普通的病症，没有传染性，之所以其他人会被感染，是被异变后的副作用影响或者被菌丝入侵，站的稍微远一点不会有危险。
    但瘟疫不同，尤其是呼吸道传染的瘟疫。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病毒，谁知道被真菌扭曲的病毒变得有多可怕？
    这样的人直接可以当战略性武器进行投放，看谁不爽就投放到哪座城市，堪称是屠城的利器，人形的生化武器。
    “不过……她想要欺负我们镇子的人，怕是打错了注意！”
    她目光清淡，眉头轻挑，牵着小羽的手缓缓走出城墙，与柳北北并肩而立，道：“既然歃血为盟，许诺共生死，怎么能违约呢？这个不尊重女人的家伙，埋了他！”
    柳北北听着这霸气的话，感动之余有些好笑。
    “他可不是普通的真人。”
    “那就说出他的来历，孙子兵法始计篇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张妃没有惧怕，风衣扬动，仿佛冬日绽放的梅花，孤傲而超群，那气势压住了全场，连张天宝都一时被镇住。
    好一个强势的女人！
    瞧瞧那风衣下浮凸有致的身材，牛仔裤裹紧的双腿弹性十足，没有丝毫的缝隙，真是一个令人有征服欲望的女人。
    他在打量张妃的时候，柳北北透露了实情，将内心深处潜藏的隐秘和盘托出。
    “一百公里之外，有一座巨鹿城，内部有两方势力相互角逐，其中一方势力的城主叫做太平真人张蛟，乱世到来后，其乘势而起，修成六株慧根，法力广大，恐怖无边。”

 第二十四章 六株慧根境

    六株慧根境！
    张妃的心忽的一跳，她现在连一株慧根都没有搞明白，巨鹿城中竟然有六株慧根境的恐怖存在！
    一个人，扛住六种病变！
    实力该恐怖到何种境地？她无法想象那种强大。
    而且听柳北北的意思，六株慧根境的太平真人并非无敌，在巨鹿城中犹然有对手！
    “巨鹿城中另一方势力生态主便是我的导师，乙醇真人卢道先，八株慧根境！”
    “八株慧根？乙醇真人？”
    乙醇，有个通俗的名字叫做酒精，乙醇真人便是酒真人！
    柳北北叹息道：“这两位是巨鹿城的生态之王，各自占据两大城区，交相辉映却水火不容，都欲成为城主，独霸第一！
    “这张天宝，号称绿瘟真人，便是太平真人张蛟的二弟，他与三弟红瘟真人张栋梁皆是张蛟的左膀右臂，道行远超于我！
    “我被其设计引出巨鹿城，被伏击后逃遁至此，将追寻我的一人杀死后封在密闭的厂房中，防止绿瘟泄露，没想到他还是追来了……”
    前因后果，缓缓道来。
    张妃恍然大悟，原来她们被动的卷入了一场权力的斗争中。
    她问道：“绿瘟，有什么特点？”
    柳北北皱起眉头：“绿瘟，是一种可通过呼吸道与体液感染的超级瘟疫，一旦被其沾上，立刻会长出绿斑，绿斑里不断地钻出绿毛，继而周身每寸皮肤都被绿斑挤满，直至化作一滩绿色的菌丝脓水，溃散身死。”
    “嘶~”
    这话让小镇的人无不倒吸冷气，感受到深深的恐怖。
    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落在老李夫妇身上的目光不由闪过痛惜与绝望，还能救回他们吗……
    将来还能一起搓麻将吗？还能打牌吗？
    “呵！也不过如此！”
    张妃轻蔑笑道，从容而淡定的向前踏步，一句话便给所有人打下强心剂，重新涌起希望。
    她仿佛天生的指挥官，越是危亡的局势越是沉稳镇静，从容不迫，有压力的反倒是对面的张天宝，神思从其晃动的腰肢中拔出，隐隐有些冒汗。
    她怎么不怕？
    她凭什么不怕？
    难道她有什么必杀技？
    一瞬间，他的心动摇了，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挑战三位真人会不会有些托大？
    “上！”
    张妃敏锐抓住这个契机，低声一吼，无数的黑色触手爆衣而出，有些刺入大地，有些冲向天空，在周身形成一座座巨大的牛角形的黑色尖角，洋洋洒洒的黑色大雪从身后飘舞而出，卷上高空。
    黑色的大雪好似不详的征兆，比寒冬还要肃杀，所过之处，大地尽起寒冰，冬天出没得小昆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冻成冰渣。
    哗！
    绿瘟的菌丝被黑色大雪覆盖，上面结出一层浮冰，绿色脓水扩散的趋势瞬间被阻止。
    满脸流脓，浑身绿毛的张天宝一怔，旋即狂喜：“原来你才是执掌黑色慧根的真人，既然你主动送死，那本真人只能将你和柳北北一起笑纳了！”
    他想先了结老李夫妇，一扭头却发现这两人不见了。
    视线四处扫视，一道浑身冒火的小女孩拖着两人已经进入黑色大雪笼罩的不祥之地，那阴寒森然的生态领域让他也不敢擅闯，不由暗恨：
    ‘这两人本是最好的要挟手段，可惜了！’
    张妃的领导天赋可见一斑，她动手的时候便让小羽借着黑色菌丝的掩盖，从绿瘟生态中将二人救走，有着‘火焰之体’的小羽万菌辟易，救人轻而易举。
    黑色大雪降落，不详弥漫四周，形成属于张妃的生态。
    任何试图进入的生物都要承受零下上百度的超低温。
    “现在，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了！”
    一声令下，静默的柳北北忽的睁开美眸，双手齐出，不知从长裙哪里掏出数十枚桃核炸弹，铺天盖地的冲向张天宝。
    “炸！炸！炸！”
    她娇喝一声，周天响彻巨大的爆炸，火柱指向性的从半空全部俯冲贯穿向绿瘟真人张天宝，爆炸洪流瞬息将其淹没。
    “不！”
    巨大的声浪伴随着痛苦的哀嚎传出，凄惨的好似地狱的厉鬼。
    柳北北沉声道：“张妃姐姐，速速封锁诸天，他之所以想要夺取我的慧根，一方面是瘟疫天克我，一方面爆炸可以加快其瘟疫的散播，如果让他兄长张蛟得到桃花慧根，就会搭配出非常可怕的慧根组合，实力暴涨！”
    瘟疫+爆炸！
    这可是妥妥的国际禁止的生化武器了！
    张妃立刻脚下一踏，黑灰大雪向着绿瘟生态上空周边覆盖，在天地之间形成一片凝固的极冷空间，分子间的热运动都几乎停止，隐隐构成巨大的封闭系统。
    “趁他病，要他命！”
    她和柳北北同时升起一个念头，默契十足。
    黑色大雪纷纷落下，桃核炸弹迟滞片刻后瞬息而发。
    站在墙头上观看战局的太爷们一拍掌心，恍然大悟道：“嗨！张妃那丫头真是天生的指挥家，先用黑雪生态将那变态冰冻，再用炸弹炸碎，所有的病菌便会被封印在冰块中，无法扩散。”
    这是一个现有的最完美的计划。
    哗！
    爆炸中猛然冲出一道身影。
    张天宝浑身流脓，绿色的尖角怪物似得向着远方逃遁，躯体上裂开瓷器般的缝隙，血如脓液般不断地流出，大口的咳血。
    “该死！竟然被三个女人给阴了！”
    “待我回到巨鹿城，定然携带大军返回，扫灭此地，抓住这两个碧池，让她们体会什么是痛苦！”
    然而，这两女人根本不想放过他，在身后配合的天衣无缝，穷追猛打，如此下去，堂堂绿瘟真人岂不是要惨死野外？
    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就在他愤怒绝望之际，忽的看到地平线的远方，渐渐沉落的暮日下，一人一猫的剪影缓缓的放大。
    穷追不舍的柳北北惊呼：“不好，沈钧危险了！沈钧，快跑！快跑！”
    城头上，太爷太奶们也急的跺脚大叫：“沈钧，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顿时，张天宝绝望惊恐的面色缓缓转变为惊喜乃至狂喜，最终变得癫狂而狰狞：“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这小子对你们这么重要吗？那我只好对不起了！”
    他再不保存气力，绿斑长满身体，脓水流遍全身，好似一头癫狂的癞蛤蟆扑向那远处的一人一猫。

 第二十五章 黑神降临

    广袤浩瀚的天地间，从万里高空俯视下来，绿瘟真人张天宝就像一只渺小、行动迟缓的癞蛤蟆蹿出。
    他面目如溶化的泥土，脓水汩汩流淌，绿斑和绿毛覆盖全身，走到哪里便留下两行绿油油的脚印，密密麻麻的绿瘟从脚印处长出，向着四方迅速蔓延，仿佛大地回青，草原降临，可一旦踏入绿瘟生态中，立刻变成和他无二的怪物。
    呼！
    他蹿行的速度如闪电，恶狠狠的扑向‘呆滞’的沈钧。
    那一人一猫好像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绿瘟真人的面庞变得无比兴奋狰狞，好似已经看到对面之人变得和自己一般丑陋，苦苦哀求和痛苦呻吟着请求自己放过他。
    可这怎么可能啊！
    还要用你威胁那两个，不，是三个女人。
    哗！
    大地泛起青色，黄幽幽的天空刮起绿毛旋风，他如一道跃起的疾风，高高跃起，连太阳都在其下。
    为了更快的抓住敌人，逃脱张妃和柳北北的联手绞杀，他甚至将绿瘟生态圈留在身后，只凭借‘绿瘟之体’来袭击对手。
    即便如此，也必然万无一失。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挡得住绿瘟真人的袭击？
    “苍天已死，黄天保佑，我乃绿瘟真人张天宝，一人斗一城，哪怕纪元更迭，我的名字也注定光耀青史，你，将是我踏上王者之路的第一块基石，足以自傲了！”
    他高高的举起流出绿色菌丝和脓液的手臂，直击沈钧的面门。
    速度之快，来势之猛，已然没有人可以阻挡。
    众太奶太爷垂手顿足，柳北北愤怒的全力甩出桃核炸弹，小羽气愤的满头长发燃起大火，通体被金色的气焰包裹，眼神凶唳无比。
    但都来不及支援。
    而作为被袭击者。
    沈钧静静的站在地平线的尽头，半个大日悬垂天地之间，在暮景中勾勒出人形的轮廓，他好似吓傻了，安静的看着绿瘟真人扑来。
    “喵呜！！”
    独眼猫大王想要显出‘火身’，却无力栽倒，眼耳口鼻舌菊花门汩汩的冒出白色的浓烟。
    “你的肥肉烧没了，变不了身了，安心的睡一觉，一切由我来解决！”
    这话是一瞬间的事情，空间却仿佛迟滞了，点点的黑灰飘落，而后化作铺天盖地的黑色大雪洪流淹没黄昏。
    所有在这黑色生态中的事物都变得迟滞和缓慢下来，地表中正在搬家的昆虫瞬间静止，黑灰色的冰霜尖刺从外骨骼缝隙中钻出，害了性命。
    甚至冲杀来的绿瘟真人也惊恐的发现身体迟滞，行动慢的像树懒，那扑杀而下的动作已经完成99％，可就差那最后一点点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气的心头发狂了！
    ‘怎么回事？’
    ‘那风衣女人的黑雪生态已经侵袭过来了？’
    ‘不对，即便是那女人，也没有这么恐怖，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那个男人……等等，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行动不受影响！’
    黑灰大雪倾盆而下，淹没大地，所有一切都被冰封变得迟滞，却有一道身影从容的蹲下，抚摸猫头，平静道：“小掩，睡，睡！”
    随着声音落下，一双冷冽如电的眸光刺穿黑暗而来，张天宝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他的心狂跳，忽的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该不会，他才是……”
    “就是你害我的猫重伤？就是你抓了白婕太奶？你还想抓我姐？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呀！”
    男子猛然站起，暮色下的轮廓飘舞着长发，缥缈中萦绕着一丝疯狂的气息。
    那是一种纯粹的疯狂，令本就变态的张天宝都脊背一寒，生出一种遇到天敌的极大惊恐感。
    变态遇到了疯子！
    “你！”
    “黑神！！！”
    他刚吐出一个字，暴喝声便响彻暮色天地。
    大日西垂，万道金光普照之下，那道身影双臂伸展如蛇行斗牛，猛然在腹部交汇，一根根黑色的菌丝冲出毛孔，撕碎衣衫，化作黑色的洪流淹没一切。
    哗！
    黑色洪流爆散，黑灰大雪飘扬天地，大地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尖角，直指高天，好似一头头黑蛇恭拜主宰。
    张天宝感觉自己掉入了万蛇窟。
    他凝视着那万道金光，万头黑蛇拱卫的中心，一头比他还要狰狞的怪物静静地矗立。
    尺长的黑色尖角长满身体每一寸，双目猩红如天灯烫穿天幕，三米多高的怪物一掌托着独眼猫王，正用幽冷阴寒的目光锁定他。
    绿瘟真人张天宝抖若筛糠，惊恐的大吼：“我……是……太平真人张蛟座下……”
    一字一句，如树懒般缓慢。
    嘭！
    黑黝黝的长满尖角的硕大拳头横贯而至，毫不犹豫的撕开大气，生生捣入张天宝的胸膛，柔软的皮层撕裂，胸骨根根崩断，心脏噗嗤挤爆，脊柱被巨大的力量贯穿！
    轰！
    拳头从脊背后洞穿而出。
    赤红的脊骨和心脏、肺脏的碎片如血雨般飘零，待到落地，艳丽的血晶之花缓缓绽放。
    “呃……”
    天地间，一切安静。
    三米高的黑角怪物一手托独眼猫大王，一拳贯穿绿瘟真人的胸膛，极致的猖狂与霸道，震撼了整片天地一切时空。
    张天宝张开口，血雾伴着脏器碎片喷出，绿油油的散发着不详的荧光，他惊恐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瞳孔剧烈的震动。
    “原来，真人不是那个女人，你才是……”
    “咳咳~”
    他边说边吐血，已经是回光返照。
    “想不到我绿瘟真人张天宝竟然死在这荒山野岭，死于你这名不见经传之辈的手中，咳咳，不过，你会后悔的哈哈哈……”
    他的面庞青筋肌肉暴动，口腔不受控制的暴张：“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你们逃不掉的！”
    嘭！
    骤然间，他的身体轰隆炸开，绿毛脓水倾溅四野，甚至连黑雪生态的封锁冲破，卷上云天。
    绿色的血雨冰雹簌簌降落，不详弥漫。
    沈钧大手贯穿其腹部黄庭，用力抓出慧根，从容道：“你以为自爆就能令绿瘟蔓延小镇？你的慧根，我要了！”
    他摊开手掌，菌株似水草般摇动。
    忽的一阵风吹来，这菌株慧根散成流沙，从指缝中散落。
    沈钧愕然陡生。
    “不是慧根？”
    “他不是真人！”

 第二十六章 君臣佐使，绿瘟危机

    “他才是真人！！！”
    尖叫响彻整片黄昏暮色。
    桃花真人柳北北僵立在原地，美眸呆滞，檀口久久无法合拢，长裙收拢的小细腰在风中摇摆不定，其内心更是要炸毛了。
    这个世界还有信任可言吗？
    她刚才还在为欺骗了小镇的父老乡亲而懊悔不已，转头就发现半斤八两，自己也被蒙在鼓里，成了蒙鼓人。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当看到沈钧释放出比张妃恐怖数倍的‘黑雪生态’，显出黑神真身后，她哪里还不明白真相！
    真正的真人根本不是张妃，而是那个隐藏在后面的沈钧！
    气的她心肝都在抖，看向太爷太奶的眼神都不对了，可这群老家伙眼睫毛都空了，早已修到厚黑学至高境界，骗人骗鬼骗天地。
    “哎呦！怎么这样！我们也不知道啊！”
    “我们可一直把你当孙媳妇看！”
    “我们也是蒙鼓人，北北啊，你得相信老夫啊！”
    他们一个个拍着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不过那演技实在拙劣，又或许故意表演的拙劣只是为了有个台阶下。
    事情已经发生，日子还得过。
    各自藏了一手，如今开诚布公，也算为小镇的将来消弭了祸根，实在不是坏事。
    柳北北顺驴下坡，轻哼道：“沈钧这个家伙表面温和纯善，实则也是个腹黑厚脸皮的家伙，若非绿瘟张天宝到来，还真被他给骗了！”
    这个家伙，表面看起来什么不会，胆小怕死，背后却把黑神腿、天霜拳、黑雪生态的连招都练好了，以后得防着点！
    她暗暗感慨，心中还升起极大的欢喜。
    绿瘟真人终于被解决，又在小镇中铸下根基，结交了如此有天赋的两尊真人，虽然尚且孱弱，未来却已经可以期待，争霸生态之尊，角逐王者之位……
    地球，属于人类！
    忽然，点点的绿光飘绕而来，落入纤细小巧的掌心。
    柳北北开始没反应过来，身后却响起阵阵的惨叫，太爷太奶们噗通噗通的栽倒在地，眼角流出绿色的脓水，面庞、脖颈钻出一个又一个绿色的小疹子。
    “这……”
    她仰起头，天空萦绕着无边的绿毛，好似春日的蒲公英散落天地之间，吹拂到每一个角落。
    落地则生根，化作一朵朵绿色的小蘑菇。
    即便滇州人在此，也得倒吸冷气，不敢食用。
    北北柳眉倒竖：“奶奶个腿的，张绿瘟人都没了，还整这么一出，想要让全城都感染绿瘟吗？小钧子，夺了他的慧根，说不定能修成二株慧根境！”
    为啥说‘说不定’！
    慧根与中药相同，遵循药理的基本属性，不同类型的慧根存在拮抗作用、协同作用或者不协同也不拮抗。
    拮抗，就是两株慧根放在一起，堪称仙魔大战，有没有效果另说，说不定直接把‘天地’打废了；协同则全然相反，有着1+1＞2的作用。
    而不拮抗不协同更简单，就是遵循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云云。
    若是不懂‘君臣佐使’等基本的药理原贸然栽种第二种慧根，那真有可能是头孢就酒，说走就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钧的手中，紧攥着如青草的慧根是所有人的希望。
    可瞬间，散若流沙！
    唰！
    瞬息，众人笑容僵住。
    “慧根散了？”张妃大惊。
    “不！”
    柳北北瞳孔地震，连声解释：“那不是慧根，唯有原始菌株能在黄庭中生出粗壮的主根，有着繁衍与传播性。
    “普通人即便道种发芽，也不过是细小根须，如水中浮萍，一旦离开合适的肉土黄庭，顷刻碎如尘沙！”
    “这绿瘟真人竟然不是真正的真人？”
    张天宝的情况和张妃一样，并非真正的真人，是被推到前台的假面。
    漫天不详的绿毛飘飘洒洒，大地钻出一朵朵绿色的小蘑菇，带着致命的毒素，如果任由扩散，整个小镇都会感染后覆灭。
    沈钧托着独眼猫大王，三米高的黑色尖角躯体走来，比小区高墙还要高出半个身位，压迫感十足的张口：“张天宝不是绿瘟源头，必须遏制绿瘟的扩散！”
    随着他的走来，天地飘绕着黑色的大雪，好似不详的源头。
    太爷太奶们不受影响，因这本就是最适合他们生存的生态环境之一，这对他们来说不仅没有伤害，寒冷反倒抑制了绿瘟的扩散。
    极寒、极热环境，是所有生物的天敌。
    张妃点点头：“用黑雪生态冰封小镇，防止绿瘟扩散，然后让小羽、萧爷、猫大王等用火清理，至于北北你……”
    她叹了口气。
    怪不得柳北北能力这么变态还被绿瘟真人追着跑，爆炸对绿瘟来说是最快的扩散方式，也难怪张天宝这么想得到桃花慧根。
    瘟疫慧根与桃花慧根协同，堪称无敌。
    若是让绿瘟真人的大哥太平真人张蛟得到，便是行走四方的生化核弹，瘟疫之主，轻易屠城灭国的存在。
    这样的人，随便去东瀛四岛走一圈，立刻灭岛。
    柳北北咬着下唇很是难过，这个灾难是她带来的，才导致现在的局面无法收场：
    “实在很抱歉，我的桃花慧根虽然不能解绿瘟之毒，但桃花道种本身便有遏制疹子等能力，再加上小羽的火焰道种提高炎症的上限温度，太爷太奶们短时间不会有危险！”
    道种就像药物。
    大多药方对多种或者一类疾病有效果，就如头孢类抗生素，不管是手发炎、脚发炎、喉咙发炎，吃了都有效果。（注：抗生素类药物服用需遵循医嘱，不可自行服用）
    沈钧和张妃观察被感染的太爷太奶，果然症状并不重。
    “只在长了少量的疹子和绿毛，黑雪生态的极寒环境遏制了绿瘟的繁衍和生长，三大道种也在排斥对抗这外来的敌人！”
    对太爷太奶们来说，黄庭就相当于新生的免疫器官，道种就是驻扎的免疫细胞。
    绿瘟来做客也就罢了，好葡萄糖好核苷酸的招待，若是不识好歹想要鸠占鹊巢，那它们这些真菌道种可就不惯着了，直接开打！
    柳北北负责将病者带回居住区照料，其他人和猫用生态之力梳理环境，清理生态之中的绿瘟病毒与真菌。
    直到深夜，几人才饥肠辘辘的回来。
    个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如麻杆，那些猫也是，晃晃荡荡的好像饿了十数天将死的流浪猫。
    “这能力太耗脂肪了……”
    沈钧眼睛都绿了，攒了十几年的脂肪层，一次被黑蛇慧根抽干了！
    长点肉容易嘛！
    柳北北体贴的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和粥，另一张桌子摆满精致的猫粮：“脂肪、糖类、蛋白质都是菌株的食物，如果不能及时补充，人和菌株都会死！”
    “快点吃饭，才有精力想办法救人！”
    几人快速落座风卷残云，饿得发疯的野猫更是发癫，张开血盆大口埋进饭盆吭哧吭哧的造。

 第二十七章 卢道先

    “饭，肉身之补，炼精化气也！”
    柳北北俏生生端坐在饭桌前，细腰绷紧，丰腴处在椅面上摊开，弧线惊人，缓缓的讲述一些真人研究。
    野猫们吭哧吭哧的干饭，沈钧等人也毫无风度的风卷残云。
    饿！
    太饿了！
    “任何生物都需要摄取、转化、消耗能量，当调动的能量超过慧根的自我恢复能力，就会加速从人体摄取物质能量，如果过度调动会把人吸成人干！”
    柳北北说的口干舌燥，没有一个人回应。
    倒是沈钧心中闷哼一声：“月神，你刚醒来就差一点把我吸干，敲骨吸髓啊！”
    “呸！”
    月神啐了一口，气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是没有我，你已经是绿瘟真人的掌下亡魂。”
    “你就是我，分什么彼此。”
    沈钧的脸皮越发深厚，气定神闲的回应，已然有了修真之人真正的觉悟，超脱世俗，正视内心，洞悉厉害。
    从柳北北的口中也明白了，大城市对于修真之道的研究真的很深很精细，而他所知晓的太少太薄弱，真要建城和其他城池的真人争渡生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单单一个吃饭便能看出道理来。
    人家已经参悟出真人、慧根、食物之间的关系，而他两眼一抹黑，差一点被慧根吸干身体，差距可见一斑。
    这一点看起来微不足道，可细节决定成败。
    惊天的狂澜往往从细微的波涛掀动，千里的堤坝往往崩溃于蝼蚁之穴。
    “高尔基曾说过，学习是进步的阶梯，我已经比其他城主真人落后了十八年，落下的学问还能跟上吗？”
    干完一盆白菜肉丝面条，沈钧才有时间抬头感慨一句。
    吃饭，为肉身之补，炼精化气之需！
    不仅仅是他在吃，黑蛇慧根也在吃，吃的还是经过沈钧身体分解好的精细粮，通过血管等输送葡萄糖、氨基酸和核苷酸等小分子物质。
    他干瘪的面庞肉眼可见的膨胀，铁青的脸重新红润，如此恐怖的消化系统是上个生态的人绝对无法想象的事情。
    半个小时，人人猫猫蛇蛇们才逐步停止进食动作，圆滚滚的肚子高高挺起，又迅速的消融变小，迅速恢复原状。
    独眼橘猫大王瘫坐在饭桌上，摸着没有肥肉的小肚子委屈的唉声叹气。
    众人没有洗碗，坐在原位置便开始了一场意义重大的小镇会议，全称为第二次小镇真人集体会议。
    柳北北轻捋鬓角青丝，口香糖也没嚼，有了事业后愁心的事儿就多了，叹气道：“四位阿爷，六位阿奶被绿瘟感染，其中包括重症老李夫妇。”
    李老太夫妇被绿瘟真人张天宝直接袭击，病变程度最深。
    在场其他人都沉默不言，不是没有发言权，而是束手无策，全部将目光投向通晓药理医道的沈钧。
    可沈钧也是没有师承的半吊子，手段有限，无奈的摇头：“傍晚去看过几趟，用仅有的几种药材简单配比后，效用寥寥，但几位太爷太奶的状况还算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体表的绿斑在缓缓增多，当达到某一个临界值，生命就会遭受危险！”
    “其中老李夫妇最严重，脸上和脖子分生出大量的绿毛，体表渗出脓水，随时可能气绝！”
    “而我的知识储备不允许我解决这个问题！”
    沈钧咬着牙道出实情，张天宝用死释放绿瘟祸乱小镇，不可谓不狠毒。
    柳北北面色严肃：“这只是其中一个风险，还有一个更大的隐患，这点我要说抱歉，当日我被张天宝麾下追杀，将其吊杀在密闭厂房，以为能够躲避追踪，没想到张绿瘟依旧能寻着踪迹而来，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明白！”
    饭桌左右四方，众人无不心头一紧。
    张妃向后靠在椅背上，凌厉的眸子生出三分阴霾：“张绿瘟既然没有慧根，那真正执掌慧根的人一定也能寻着踪迹而来，我们小镇就像深夜的明灯，已经被锁定！”
    “执掌慧根的真人……”
    毫无疑问，是那个人。
    沈钧等人几乎异口同声：“巨鹿城两大生态王者之一的太平真人——张蛟！”
    那可是六株慧根境的可怕存在！
    这并非简单的一加一这么简单，若是配方处方合适，株株协同叠加，六株慧根可以组成极端可怕的能力，覆灭小镇只是等闲。
    “万一他栽种六种传染病的慧根，我的天，这就是人形的灭世天灾，降临时五颜六色的菌毛旋风刮起来，我们直接准备好棺材就好了！”
    如果迎来这样的敌人，那就是梦魇和绝望。
    无论小羽、张妃、柳北北、沈钧哪一个，都不可能是太平真人张蛟的对手，甚至连深入人家生态范围的能力都没有，直接秒杀。
    大鱼吃小鱼，老虎吃牛羊，这是生态最基本的弱肉强食的法则。
    “一不能解决病患，二还要面临令人窒息的对手！要不我们摆烂！”萧爷作为少数道种生根者，气闷的抱着胸。
    好气啊，好不容易修成‘烈焰神刀’，以为改写天命了，没想到还是个废柴，真是老天欺我老无力，莫不知莫欺老年穷这个道理？
    沈钧受限于眼界，暗暗想着如果我努力多一点，能不能找出良方。
    张妃目光悠远，可她的脑海无法描绘出准确的未来，毕竟十八年没有离开小镇，落后于时代的知识结构太过廉价。
    太爷太奶们坐蜡，人情世故可娓娓道来，具体到解决实际问题都坐蜡了，超出理解范围了。
    猫猫蛇蛇们更不知道，眼里只有干饭。
    能够给他们指引的表面只有一个，齐刷刷的目光落在柳北北身上，这个大城市来的高知真人，眼界阅历都足够！
    沈钧则假寐询问月神人格：“月神，你有没有办法？”
    “有！”月神掷地有声的回应。
    “什么？”沈钧喜上眉梢。
    “找到绿瘟的源头，铸成你黄庭中的第二慧根！”
    “……”
    沈钧嘴角一抽，这要是能做到哪里还有这么多烦恼，那可是六株慧根境的大神！吹口气都能灭了小镇。
    无奈的睁开双目，希望从柳北北这里得到指点。
    心中则忽的涌出一种挫败感，那是对缺乏知识和认知的痛恨，对自身贫乏的无力，同时涌现出一股极强的欲望。
    “我想学习，我想站在时代的潮头，眺望真理的山峰！”
    平凡的时刻，一个男人，有了理想……
    柳北北也恰如其分的檀口轻启：“恩师卢道先，是一尊大学者，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奔袭二百里前往巨鹿城，带着我的书信寻求恩师的帮助！”
    她的美眸流转一圈，落在沈钧硬挺的脸上。
    “这个人，非你莫属！”

 第二十八章 赤红鬼火

    “我？”
    沈钧瞳孔放大，心中忐忑难安。
    他从小生活封闭，虽有果决之心，但缺乏丰富阅历，从未远行，柳北北忽然提出这么一个想法，可谓吓坏了众人。
    90、00后的太爷太奶们也下弯嘴巴，这可是他们的小孙儿，看着长大的，一个人远行，这多担心啊！
    张妃也摇头不赞成这个想法：“小钧可是生态真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岂可远行两百里，这其中风险厉害太大！”
    两百里路途，变数丛生。
    万一不小心碰到病变的生物或者被意外经过的生态真人随手杀灭，那就欲哭无泪了。
    而且，沈钧的命干涉一城之生死，如此关键的人物不到生死时刻不会离城远行，除非有必胜的把握，如古代君王出巡，莫不是战争必胜或者天下太平日。
    柳北北的这个想法顿时让信任有产生裂痕的趋势。
    她连声补充道：“他确实是唯一的合适的人选，这个时代，普通人不具备远行的能力，在场有资格前往巨鹿城的只有张妃、沈钧、小羽、萧爷还有我，可张妃统筹小镇建设，小羽太小，萧爷年事已高，而我……我若一去不回，你们才是真正的担心！”
    她陈明利害，众人无法驳斥。
    纵观种种可能，好像真的唯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想要解决生态的灾难，就必须要找到能够制衡的另一个生态，就如老鼠多了要找猫，小偷多了就养狗。
    “十八年前，太平真人张蛟不过是个高考落榜生，这些年乘势而起，得了大运气数，但论对菌株慧根等研究，整个巨鹿城无出我恩师卢道先之右！”
    她恩师卢道先，当年便是冀州大学教授，精耕新生态多年，已然超凡脱俗。
    “沈钧，如果你能在恩师卢道先座下求学，完备生态科学储备，我们的小镇才有未来可期，现在的我们，恐惧如风中飘零的落叶，惶恐难安，看不到未来，至今连个响亮的镇名都没有！”
    她环顾众人，高屋建瓴，气度俨然。
    “诸位，没有知识的砖瓦无法建设文明的楼阁，学习并不可耻，我们应该给予年轻人充分的信任，让雏鹰高傲的起飞，无论是跌落悬崖还是怒飞狂澜，都没有遗憾了。”
    太爷太奶们安静的仰头，似乎想到了古老的往事。
    他们也曾被禁锢，一个又一个专家在耳边念经，让他这样做那样做，好像全天下的道理只有他懂一般，当年我们所痛恨的如今又岂能强加于人？
    他们长长一叹。
    “若非北北指点，我等差一点成为当年痛恨的恶龙，我们的命是命，老李他们的命也是命，我们既不尊贵也不轻贱，我们要成为雏鹰起飞的翎羽而非枷锁，无论是为小镇计还是未来计，他应该去！”
    “阿爷阿奶果然宽宏远略！”
    柳北北笑着赞许，美眸孕育着一种难以直视的野望。
    “一座城市的底蕴是医者药师，当他带着知识的权杖归来，我们才将真正拥有建城的底蕴，俯瞰生态！”
    药师医者！
    可查验百药，医治众生。
    可配比慧根，强壮真人！
    这才是一座生态之城真正的头脑与核心，没有药师的生态之城便如水中浮萍，空中楼阁，一阵疾风冲杀，化作飘零蒲公英，随风而散。
    当听到知识二字，沈钧猛地抬头，眸子中写满光彩。
    “我想去！”
    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强势决绝的站起，好像雏鹰出笼，啼鸣苍天，生出万丈的豪气来。
    这不是随意下的决定，沈钧已经深思熟虑，三思而行。
    “这是唯一的办法，要么浑浑噩噩的等待死亡，要么让我去搏一把，为小镇搏出一个未来，获取城市的真名！”
    偌大的客厅氤氲着热腾腾的暖气，空气朦朦胧胧，安静的落针可闻。
    小镇虽然暂时苟全，但面临的问题太多，如果闭门造车，闭关锁镇，只会被越拉越远，直至被其他生态城甩的烟尘不可见，得到被吞噬的命运。
    张妃胸脯起伏，细声叹气：“大争之世，真人伐交频频，强则强，弱者亡，不思进取，自杀之道也，好，我同意了！”
    “呼~”
    听到张妃同意，沈钧和柳北北同时松了一口气。
    其余太奶太爷们没说话，张妃是主心骨，也是沈钧的监护人，她同意了其他人有意见也没用，而且……沈钧也十八岁成年了。
    柳北北咯咯笑着，将胸搁在饭桌上，轻松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啦，二百里说远也不远，不要忘记张绿瘟虽死，但还留下了一大财富。”
    众人眼睛一亮。
    “那辆鬼火摩托？”
    “咯咯，没错！萧爷检查过，那辆鬼火被改造过，可日行两千里，即便道路崩坏，穿行二百里也不需半日！”
    那辆赤红鬼火？
    沈钧的眼睛渐渐亮起来，我也将拥有自己的坐骑？他内心躁动兴奋，仿佛另一个自己要从身体钻出来，骑着鬼火驰骋天下。
    柳北北带众人来到机械室，萧爷拉开红色幕布，一辆崭新的流线型的鬼火摩托赫然而立。
    虬结的金属肌肉，工业的粗犷线条，猩红如火的喷漆组成一头高续航、大马力的野蛮钢铁怪兽，匍匐在机械室，仿佛随时会对天嘶吼。
    萧爷笑道：“上去试试！”
    沈钧浑身一颤，看着这辆赤红鬼火，生出一种觉悟。
    这就是我的车！
    它生来就是让我骑的。
    当沈钧坐上的时候，觉悟达到顶峰，忽的生出一种我就是车车就是我的人车合一的极致顿悟。
    猛转油门，宛如怪兽的轰鸣咆哮震得整个天地都在发抖。
    他挂挡，加油，明明没有骑过，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轰然冲出，化作大地上一条赤红的闪电，穿行在无人的街区。
    咆哮贯穿一栋栋的楼房，宣示自己的主权。
    如果是旧时代，谁要敢这么整早就被太爷太奶们一巴掌掀翻了，如今却仿佛听到仙音乐章，感动的流泪。
    “这该死的工业味道，多好闻呐！”
    轰！
    沈钧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黑毛从身体中钻出，包裹住自身也包裹住赤红鬼火，人车顷刻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长满黑色尖角的怪物驾驭着红黑相间的机械怪兽，肆意的在城市间穿梭。
    嗤——
    机械怪兽从远处漂移折返，前轱辘在众人面前高高扬起，好似红黑色的骏马畅快的嘶吼。
    沈钧兴奋的下车，甚至服药压制内心的激动，他真的怕一个激动分裂出个第六人格。
    “这辆车是就为我而生的！它可有名字？”
    萧爷哈哈大笑：“赤红如火，动若脱兔，赤红鬼火，谓之赤兔！”

 第二十九章 路遇野花不要采

    轰！
    赤红闪电划破清晨暮霭，徒留下一层久久无法落下的烟尘。
    沈钧驾驭着赤兔机车穿梭在废弃的国道上，空旷无人，野草滋生，安静的只有发动机的震耳轰鸣。
    太爷太奶让他慢点。
    张妃嘱托他不准超六十迈。
    这怎么可能！
    一下油门就见底，赤红鬼火好似发疯的兔子猛然蹿出。
    趴在头顶充当头盔的独眼猫大王直接吓得炸毛，背部拱起，火焰蹭蹭的蹿出三尺高。
    远处瞧着，那就是一个染着橘红毛的青年骑乘着鬼火在大马路上飙车，一副妈见打的样子。
    沈钧带着所有人的期望出行，捎带着独眼猫大王和柳北北的介绍信，前往两百里外的巨鹿城寻找八株慧根境真人卢道先，拜师学艺。
    他之所以敢如此快，不是不谨慎。
    而是野外更危险，如独眼猫大王这种病变不死而‘成精’的野兽，遵循着弱肉强食的狩猎本能，稍有不慎，就有被猎杀的可能。
    轰——
    赤兔狂飙。
    泥泞、坑洼、冰霜使沥青路异常难走。
    离开小镇十公里，赤兔就撩了蹄子，狠狠的滑飞草丛中。
    沈钧当场蜷缩飞出，独眼猫大王吓得四肢大大张开，屁股喷火，喷气式的滑翔出去。
    “靠！”
    浑身钻出黑毛形成缓冲带，沈钧从草丛中爬出来，并未受到伤害。
    猫大王狼狈的趴在树杈上，毫无大侠风范的撅着猫屁股，独眼幽怨的看着这个给他带来心理阴影的男人。
    以前坑黑毛蛇，如今坑本猫大王？
    你是黑神还是坑神？
    沈钧本事还未修成，厚脸皮却已出神入化，用疑惑的语气走向赤红鬼火，不和猫大王对眼神。
    “不是我技术问题，我明明避开了刚才的坑洞和荆棘，理应不会栽倒，蹊跷蹊跷！”
    他扶起改造的赤兔机车，查探经过的路径。
    独眼猫大王也带着怀疑的眼神走来，果然发现一丝不寻常，沈钧俯下身查探荆棘的位置，竟然诡异的发生了变化。
    “刚才这挡路的荆条应是在三尺外，怎么出现在这里！”
    沈钧狐疑，人的眼睛和记忆可以造假，可冰霜留下的印痕真实无虚，确实是荆条发生了变化。
    猫大王的独眼中也闪露出一丝清澈的愚蠢。
    “吱吱~”
    忽然，荆条所在的草丛窸窸窣窣，发出一声婴儿般的怪叫。
    猫大王当场炸毛，背部和尾巴高高扬起，一副警惕之色，沈钧也循声看去，随时准备骑着赤兔跑路。
    窸窸窣窣~
    草丛幽暗朦胧，一双毛茸茸的小手拨开叶片，浅浅黄色雾气弥漫，隐隐浮现出人形的轮廓，在昏暗中摇摆不定。
    “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沈钧警惕的脸庞浮现愕然，还像人像神呢？一看就有问题啊！
    他眼珠一转，指着它立刻答道：“我看你像一个双马尾的黄毛小萝莉！”
    噗！
    黄雾噗嗤一声，模糊的人形轮廓顿时消失，黑暗中重新浮现出一道娇小的人形轮廓，隐隐能看到双马尾和曼妙的轮廓。
    沈钧怔住，还真变啊！
    独眼猫大王也是眼珠一转：“喵呜！喵呜！”（我看你像我的三花小娇妻）
    噗！
    黄雾又噗嗤一声。
    在双马尾萝莉轮廓旁边，又浮现出一道窈窕的猫影。
    接着响起甜甜的女人柔美的声线：“谢谢恩公助小女子化形，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知道一处没有病患和灾难的世外之地，愿献于恩公，以蒲柳之姿日夜服侍，攀登极乐！”
    “喵呜！喵呜！”三花猫也浅浅叫着，好似春天到了。
    独眼猫王浑身燥热，眼睛都拔不出来。
    沈钧头晕目眩，几乎脱口而出答应二字，脑子中却突然传来月神娇喝怒斥：“小狐狸精！”
    顿时如清泉浇灌，醍醐灌顶，沈钧猛然清醒过来。
    头发下钻出密密麻麻的黑毛，强行为大脑降温，遏制突如其来的昏沉感，好像被人下了迷药，竟差一点遭了灾。
    一个人出门，可真危险啊。
    他还想骑着赤兔逃命，独眼猫大王竟猛然蹿入草丛的黄雾中。
    “猫大王，小掩，我靠，你……”
    气的沈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猫大王有烈焰之体，百毒不侵，可还是挡不住美猫的诱惑，犯了色戒。
    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小羽的慧根来自于猫大王，若独眼猫出了问题，小羽会被牵扯，全镇之人都得遭灾。
    “即便英明神武的猫大王也过不了美人关！”
    他有些好笑，使黑蛇慧根遍布七窍，堵住气流交换的通道，一个箭步冲入黄雾中，寻着猫影追去。
    丛林迷障，黄雾弥漫。
    跑出数百米后，他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无论走出多远，黄雾中的人影和猫影都站在不远处勾引和诱惑，不断说着‘跟我来跟我来，就在这里了’，好似隔着江河，可见而不可及。
    盘结如虬龙的高大树木扭曲的舒展，遮蔽天光，昏暗的丛林中视线差的见不出两米，黄雾如瘴气萦绕，东西难分。
    独眼橘猫红着眼睛拼命追着‘小娇妻’。
    忽的扑腾一下，从沈钧的视线中消失。
    沈钧瞳孔一缩，连忙冲上去，脚下却似被什么拌了一下，簌簌声音在落叶中穿梭，整个人瞬间被巨大的藤蔓倒着提起来，悬在了半空。
    他也顺利的看到了独眼橘猫，跌进被落叶树杈制作的坑洞陷阱中。
    “……”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几声熟悉的怪叫在丛林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响起，而后漫山遍野整个丛林都响起一声叠着一声的吱吱乱叫。
    声音诡异而宏大。
    朦朦胧胧中又浮现出道道人形和猫形的轮廓，而后这些轮廓猛然炸散，显露出怪物的真身。
    漫山遍野，树杈灌木，草丛落叶中钻出一道道尺高的兽影。
    沈钧看的头皮发麻，数量少说也有百只往上，毛茸茸的黄色绒毛，尖尖的耳朵，细突狭长的嘴巴，还有深绿色的竖瞳诡异的转动，并学着人直立而起，对着天空吱吱乱叫。
    一个个好似在跳大神，舞步诡异的欢庆。
    这是不小心掉进黄皮子窝了？
    沈钧恶寒，东北三州的精怪怎么跑到冀州创业来了？

 第三十章 曹某人

    “吱吱吱！”“吱吱吱！”
    漫山遍野，人立而起的黄皮子们怪叫庆贺。
    那模样实在惊悚难当，简直就像在狩猎的人，学会了制作陷阱来捕猎。
    上个生态纪元只有人类才有这般的伟力。
    这黄皮子，真的成精了！
    只是，它们是从什么病中活下来的？竟然有形如幻术的可怕能力，近乎迷幻，沈钧在这一刻想了很多，猜测那黄雾可能有致幻性。
    一只只黄皮子假作人相，用屁股对着他们，隔着老远开始释放黄雾，沈钧做好了防备，独眼橘猫本来能抵抗，但早已被黄雾致幻，如今正晕晕乎乎以为在和三花小娇妻畅游极乐，张大嘴巴吐着舌头翻白眼，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若是普通人早就吓尿了。
    沈钧却佯装被迷晕，黄皮子隔着老远释放黄雾，谨慎的很，现在暴起怕是无法完好无损的将猫大王一起带走。
    真正的高手，都是无伤刷副本。
    “吱吱吱！”
    高亢兴奋的叫声此起彼伏，黄皮子们等了五分钟才排着队到来，扛起迷晕的独眼猫大王和沈钧，往丛林深处走。
    沈钧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
    今天的猎物很肥，大丰收了。
    慢慢悠悠的如同送殡的队伍，伴着此起彼伏的黄皮子叫声，消失在黑暗的丛林中。
    沈钧暗暗记着路数，随手在地上甩下黑蛇菌株做记号，心中计量着时间。
    “两分五十六秒，共计拐了三个弯，路程五百米处进入洞口，初极狭，后宽阔，光水同源。”
    他眯着眼被扛进了黄皮子洞，简直无法形容眼前的一幕。
    黄皮子们等级森严，分工明确，相互交流毫无阻碍，能使用工具制造简单的器皿，这是要进化出文明，真的成精了！
    沈钧没来由一阵恶寒。
    “新的生态纪元，万物种类之间的角逐已经开始了……”
    如果有一天，各大物种都进化出智慧成精，人类的生存空间绝对被挤压！人与人、国与国的仇恨与战争尚且无法消弭，物种与物种之间的隔阂只会更大。
    这是不死不休的局！
    除非有一天诞生绝对无敌的王者，主宰了一切。
    “嗬……”
    黑暗的洞穴，响起诧异又虚弱苍白的男人声音：“竟然真的有倒霉鬼被抓进来，嘿嘿嘿，嘿嘿嘿，我曹某人命不该绝呀……”
    沈钧心中一震，没有表露。
    这荒山野岭竟然还有人被抓进来？这么明显的色诱陷阱，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上当受骗？
    黑暗的山体溶洞内部中空宽阔，山峦向着中央位置隆起，至高的位置上端坐着一只眉眼清秀的黄皮子，额头隆起，竖瞳中浮现一缕缕智慧之光。
    它张开狭长的嘴巴，竟口吐人言：“曹老师，我们跟你学习人类的知识，用你提供的方法果然捕到了人类！你的命暂时保住了！”
    黑暗中的人影被黄皮子们推到阳光下，五花大绑在巨大磨盘上，好如砧板上的鱼，长发凌乱披散，黑色的衣衫上凝结着层层的血痂，和身体粘连在一起。
    四肢和腹部血肉模糊，好像被啃咬掉部分血肉，伤口峥嵘。
    沈钧心头气骂。
    这黄皮子讨封诱骗恐怕就是这男人教的！
    那男人面容模糊，黑发粘连着血痂遮住脸：“黄狐娘，既然用我的方法抓到了人，现在是不是应该遵守承诺把我放了！”
    “咯咯咯~”
    山洞最高处的黄皮子发出尖细的怪叫，漫山遍野的黄皮子也振动双臂咯咯怪叫起来。
    “曹老师，我们当然会放掉你，但不是现在，你想想，现在我们共计有两个人做肉食，放了你岂不是少了一个？”
    “！！！”
    那男人猛地抬头，瞳孔中闪过震怒：“黄狐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咯咯咯~除非再抓住一个人，我们才会放了你！”
    “你！”
    那男人愤怒的面目通红：“你什么意思？你要是再捉住一个人，总共就有三个人，放走我又变成两个，你岂不是还不会放人？你以为我看不懂你的鬼把戏！”
    “咯咯咯~曹老师，你才明白吗？进了销魂窟哪有逃出去的道理？咯咯咯——”
    漫山遍野的黄皮子们笑的前仰后合，狭长诡异嘴巴张开，尖细的怪叫震得洞窟簌簌而响。
    沈钧是听明白了。
    这头黄狐娘病变后，不知什么原因抓住了男人想要将其吃掉，这个男人为了自保，将人类语言传授给它，并教它诱骗人类的方法，以此来自救。
    可惜，这黄皮子不守承诺。
    真正的丛林中就是如此尔虞我诈、血淋淋的阴谋诡计，没有半点的良善可言。
    “混账，混账！”
    曹姓男人剧烈的挣扎，狂吼，想挣脱石头上的藤蔓，磨得四肢渗出鲜血，却依旧挣不开，逃不脱。
    黄狐娘竖瞳转动，带着肉食动物独有的残暴和血腥，生来就有虐杀和破坏的欲望。
    “既然欺骗的手段已经学会，你已经没有价值了，该将你的内脏摘取分食，榨出你的最后一滴血！”
    它人立而起，披着布帛长衫，冷酷阴森的下达指令。
    “小的们，今天吃全人宴，附带一只小黄猫，将他们统统绑起来推上火堆，烧烤着吃！”
    显然，这姓曹的把厨艺都传授出去了！
    这简直就是人类的叛徒，是个人奸啊！
    沈钧被藤蔓绑在木棍上，十几个黄皮子将他扛起来，独眼猫大王和那姓曹的如法炮制。
    几个黄皮子受搓木棒钻木取火，还有几个黄皮子手打火石，想要引火。
    呼的一声！
    微弱的火光从黄皮子手中冉冉升起。
    文明的火种第一次被非人类制造出来，沈钧明白，新的生态纪元，人类已经不是独一无二的王者。
    “创造火，使用工具，学会语言，这是文明的特征……”
    沈钧三人被架到火堆之上，被小火烤炙，他自然不能再佯装假寐，哎呦一声‘痛’的清醒过来。
    曹姓男人瞥了他一眼，然后绝望的叹息：“十八年后，曹某人又是一个好汉，黄狐娘，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吱吱吱！”“吱吱吱！”
    漫山遍野的黄皮子围着火堆跳着怪异的舞蹈，兴奋的等待着吃肉。
    全然没有注意到被火焰烤炙的独眼橘猫正从翻白眼的状态缓缓的苏醒，一根根猩红的毛发从体内钻出来，继而冒出一缕缕火光。

 第三十一章 妖精大战

    呼——
    重霄的烈焰陡然烧起，火柱般冲上洞顶，耀得整个房间通红火热。
    “吱——”
    兴高采烈的黄皮子们高亢的叫声瞬间低沉下来，由二声变成四声，气压也降低到窒息的程度，一双双狭长的竖瞳齐刷刷的转过去。
    “嗯？”
    洞顶高台上从容端坐如人的黄狐娘也疑惑的抬起头，露出人性化的震惊。
    “这是……”
    “喵呜——”
    霸道如恐龙怒吼的猫吟响彻洞穴，滚滚的烈焰巨浪中缓缓走出一只霸道如虎的身影，龙行虎步，通体长出不详的红毛，红毛落在地上便如油气般烧起一团火，留下一个个燃火的猫脚印。
    而它则沐浴着赤红的大火从柴堆中跳出来，与高空怒吼，发出王者的宣言。
    可恶啊！
    堂堂身经百战的猫大王竟然中了如此低级的色诱之术，给个猫娘也就罢了，竟然纯属骗猫，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致幻的‘猫片’！
    真是人可忍猫不可忍！
    它一跃而起，血盆大口张开，熊熊的火焰如火柱喷吐而出，烧穿四方，一只只黄皮子立刻被淹没，惨叫着被火焰吞没，烧成一团灰。
    它姿态矫健，一发火拳救出被捆绑的沈钧，又用菊花使出火焰喷射神通，救下那曹姓男人，一套操作做完再不停留，矫若游龙，化作赤红色的闪电，在洞穴中大开杀戒。
    火焰喵喵拳！
    触者即燃，碰者即焚！
    强势到不可想象，可算是狼入羊群，简直是屠杀。
    “这，这，这……”
    曹姓男人震惊的合不拢嘴，真是开了眼了，第一次见到橘猫屠杀黄皮子的场景，一巴掌一个简直是猛虎下山，又见那橘猫忽然逮住一只黄皮子的脖颈子，手掌如烈焰刀轮，嗡嗡旋转着对着黄皮子脖子便剐下去，场面那叫一个血腥。
    普通的黄皮子根本不是对手，很快被杀出一条血路来。
    独眼橘猫当场火化，省了殡葬费，又挫骨扬灰，省了墓葬费，节碳环保到无人可以指摘。
    “好胆！”
    洞穴至高石台，天光一缕照亮黑暗，端坐的黄狐娘吐气如雷，震怒的满身黄毛摇动，巨量的黄雾弥漫而出，充塞洞穴。
    倏忽之间，它消失在黄雾中，取而代之是一尊扭扭曲曲的黄鼠狼头女人身的阴影，矗立在黄雾深处，发出震雷般的怒吼。
    哗——
    铺天盖地的黄雾破开，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空下压而来。
    独眼橘猫摇头晃脑，喵呜乱叫，瞳孔倒映火光，种种幻想顿时崩灭，如若刚才这黄雾的神经毒素还能蒙蔽它，如今它立身火焰中，已万毒不侵。
    众所周知，没有生物能够在超高温中存活，这是物理的基本性质。
    构成生命体的诸多基本单元，核酸蛋白质等大分子在高温中都会变性失活，空间结构崩坏，失去复原的可能。
    火，是生命的天敌。
    哪怕独眼橘猫这尊火中君主也扛不住。
    以火焰菌丝为芯儿，以肥肉为蜡，迸发出超越生命的伟力。
    “喵呜！”
    本猫王已看破一切！
    它穿透层层假象，正瞧见一只黄皮子从天扑来，拳光如火，瞬时击天。
    那一刻，橘猫浑身肌肉如虬龙般蓬起，整个猫仿佛超级赛亚人般大了一圈，火焰与肌肉的拳头生猛的贯穿黄雾！
    噗嗤一声！
    当场将那头黄皮子打成漫天黄雾。
    可一瞬间，它反应过来，这并非黄狐娘的真身。
    巨大的鼠头人身的幻影破灭，黄雾愈发浓郁，隐隐只能看见大地起伏的轮廓，一双双碧绿的竖瞳在黄雾中亮起，密密麻麻布满四面八方，高高低低，好似真的掉进魔窟，叫人头皮发麻。
    “吱吱吱！”“吱吱吱！”
    无数个方向响起怪叫，黄雾中再度涌现出无数鼠头人身的模糊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向着猫头撸去。
    这场景简直如梦魇！
    独眼猫王当时就炸毛，火焰越烧越旺，肥肉肉眼可见的消失，左扑右杀，却敌不过对面黄皮子太多。
    “喵呜——”
    它惨叫一声，被黄皮子接连偷袭，背部又多出几道伤疤，鲜血淋淋。
    若非火焰能烧灼伤口防止犯病，它现在就该犯病成为猫尸了，急的它对着沈钧喵喵乱叫。
    你这苟人，还不出手？
    沈钧面目阴森的低着头，一边打量着那曹姓男人一边打量黄雾区寻找藏起来的黄狐娘。
    这黄皮子很狡猾，混迹在无数黄皮子中，很难寻觅，如果贸然出手自己也可能陷入黄皮子的汪洋大海中，无济于事。
    而且，还有一个人品不好的曹某人在旁边盯着，心有忌惮。
    “该如何在不暴露太多的情况下将黄皮子拿下，或者干脆将这男人杀了，留下他也是个隐患，刚才小掩就不应该救他……”
    没救的话，死了就死了。
    救了后，又凭空多出很多不可预测的麻烦，毕竟人心莫测，恩将仇报的人不少，觊觎真人慧根者也不少。
    能够一个人行走在荒郊野外，多半不是普通人，不是真人也是真人座下修真者。
    洞穴昏暗，黄雾隔开众人，曹姓男人靠在墙上处理伤口，眯眼看着搏杀落入下风的独眼橘猫，又瞧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沈钧，眉头蹙起。
    片刻后，他舒展眉头，捂着太阳穴大叫：“哎呦，这黄雾有毒，好晕好晕！”
    噗通一声！
    他栽倒在地，面庞朝下，将脑袋淹没在碎石中。
    外面发生什么是半点也看不到了。
    “……”
    沈钧怔怔的看着他的方向，甚至还懂事的用两株草将耳朵塞起来，一副不听不看的高情商样子，让沈钧的杀心顿时去了大半。
    此人，懂事的让人心疼。
    眼看独眼橘猫双拳难敌四手，被打的落入下风，沈钧摇头叹道：“小掩，都是病变的妖精，人家都会说话了，你怎么这么菜呢？”
    “喵呜呜！！！”独眼橘猫面色垮下，不满的低吼。
    沈钧失笑一声，这橘猫相比通灵的黄皮子，确实差了一些，那黄狐娘感觉已经与人无益，简直是披着黄鼠狼皮的人了。
    他摇身一晃，不详的黑毛缓缓从毛孔中渗出。
    黑毛如浓稠的粘液落地，快速的繁殖蔓延，仿佛漆黑的江流向着四方八方流去，天空也飘舞起恐怖的黑色大雪，洞穴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趴在地上的曹姓人猛地一颤，将脑袋埋的更深了。
    “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

 第三十二章 又一个精神病

    哗！
    黑雪生态蔓延。
    洞穴的温度肉眼可见的降低，四周蒙上层层冰霜，黄雾遇冷凝结，化为冰晶坠地，浑浊的视线开始清明。
    黄鼠狼头人身的幻影乍灭，沈钧定睛看去，一只只黄鼠狼们站在石头中搔首弄姿。
    独眼橘猫气的哇呀呀大叫，火出如柱，烧死十数个黄鼠狼。
    其他黄皮子瞧见这一幕，狭长的脸颊充满惊恐，纷纷逃跑钻到石头缝中藏起来，只有一只膨大无比的黄鼠狼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充斥着震惊。
    它再度撅起屁股，释放黄雾。
    “找死！”
    黑色的大雪铺天盖地扫清一切，沈钧真气消耗太快，面色苍白几乎栽倒，但还是倔强站立，冷酷的揣着手凝视着那头黄皮子。
    黄雾失效了，任由多少喷出都蔓延不开。
    黄狐娘狭长的面庞扭曲，尖细的声音充斥着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我的黄烟为什么没有效果？这是怎么回事！”
    沈钧笑笑没说话。
    看来这姓曹的并没教给它基本的物理常识，一个文盲级的黄皮子想要凭着一些‘人情世故’的狡诈就超越人类显然不可能。
    “姐姐曾经说过，人情世故是文明的润滑剂，但真正的文明以历史的山脊，以科学为阶梯，黄皮子，你很聪明但学歪了！”
    他踱步走到黄狐娘前面，解除黑雪生态，掏出枪指着它：“所以，一切到此为止了！”
    独眼橘猫也愤怒的走来，皮包骨头的啃着背包里的猫条，对着黄狐娘指指点点，又给沈钧看自己的伤口，表达不满和愤怒。
    “不！不！不！”
    黄狐娘看着黑黝黝的枪口，感受着死亡的气息。
    它没想到局势变换的这么快，刚才还占据上风，怎么这男人一出手一切就逆转了，生死的恐惧让她匍匐在地，扭动着娇躯磕头。
    “饶了我，我要是死了，它们怎么活？”
    它指着藏在石头缝中冒出头双眼紧张的小黄皮子们，不断地磕头。
    全然无了刚才烧烤人类的得意兴奋之色，恐惧的抖若筛糠一副待宰的羔羊模样，沈钧一怔，忽的想到如果杀了这黄狐娘，黄皮子恐怕要灭族。
    一时之间有了思量。
    沉寂不太爱说话的月神也低声开口：【主人格，每一株慧根都很珍贵，新的生态需要多样性与丰富性！】
    如果新的生态纪元下，纵观莽莽大地，人类独存，还有什么意义？
    黄狐娘看到他踯躅，立刻磕的更响，扭着细腰，细声道：“大人，我已经幻化人形，愿意日夜侍奉大人，为大人生儿育女，请大人可怜小女，给一个机会！”
    它虽然不擅长科学知识，但察言观色、人情世故却学的透透的。
    沈钧一阵恶寒，立刻呵斥：“谁要你生儿育女，物种之间有着本质的鸿沟，黄鼠狼就是黄鼠狼，人就是人！”
    “不！”
    哪知道这句话刚出口，黄狐娘却不愿意了，面庞扭曲的充斥着不相信。
    “我明明已经是人了，我已经是人了，你骗不了我，我千娇百媚，还是你最喜欢的双马尾……”
    它越说越激动，身体不受控制的钻出黄毛，黄雾在周身弥漫，勾勒出双马尾萝莉的轮廓，可即便这样，沈钧还是一眼看破。
    人就是人，黄鼠狼就是黄鼠狼，哪怕幻化的再像也不是真的。
    可就是这种冰冷的眼神让黄狐娘越发的难以相信，捂着黄鼠狼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我是人，我不是黄鼠狼，我已经是人了，我明明已经变成人了，你为什么还是歧视我、鄙夷我，你再看看我！再看看我！”
    黄雾越来越大，黄毛越钻越高，仿佛失控了。
    一道道模糊的轮廓不断地闪灭，如放幻灯片般，一会儿是猫女，一会儿是双马尾萝莉，一会儿是高挑御姐，变化不断，异象纷呈。
    沈钧呆滞的看着黄雾中黄狐娘的本体，皱着眉，这黄狐娘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给说疯了？
    曹姓男人悄悄探出脑袋，小声道：“这黄狐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得了癔症，认为自己吞吐日月玄机，得了造化，已经修炼成人，你刚才的话无异于对她的歧视和侮辱！”
    癔症？！
    他愕然无语。
    癔症，又称歇斯底里，是精神障碍类疾病，症状也分为多类，有些是躯体性失常，大笑大哭自我伤害等等；有些是精神性异常，情绪失控、神游等等。
    但这种病并非器质性病变，大多是通过精神刺激或者强烈的暗示而出现。
    这黄皮子得了癔症认为自己是人？
    怪不得得了这怪异的能力！
    沈钧看向曹姓男人的目光变得不善：“这黄皮子的癔症该不会是你搞出来的？”
    “这是污蔑，我一个普通人哪里有这种本事，要是我真有这能力怎么会被绑起来差一点被吃掉！”曹姓男人惊恐紧张的摆手。
    看他那样子，沈钧心中的怀疑散去几分。
    也对，如果是他搞得，怎么可能被黄皮子绑起来还要吃掉，这不符合常理。
    他再看向这黄皮子，竟然能从癔症中活下来，也是有些造化，轻易杀了确实浪费，如果能降服驯化，培育出适合人类的慧根，将来便能免疫癔症和催眠暗示……
    目光不由柔和下来。
    沈钧思索片刻，冷声道：“念你造化不易，死罪可免，不过日后需戴罪修行消减罪孽，你暂且留在此地，几日后我会折返此地带你们离开，明白吗？”
    黄狐娘眼睛一亮，顺坡上驴道：“拜见老师！拜见老师！弟子一定在此苦修，等待老师前来引渡教化！”
    沈钧眸光暗沉的点点头，将目光投向那男人，同时道：“我们走！”
    “好好好！”
    曹姓男人立刻大喜的拱手，跟着沈钧和独眼橘猫离开了销魂窟。
    黄狐娘手抚着墙面，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久久无声，身后的黄皮子也露出脑袋，静悄悄的看着不敢打扰。
    沈钧顺着记忆将曹姓男人带到大路上，眯眼问道：“曹兄弟，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我是皖州人，往南走，回家！”
    曹姓男人掷地有声，又是问道：“恩人要往拿走呢？”
    “往北走，回家！”
    两人又客气一番，便分道扬镳。
    待到曹姓男人再也瞧不见，沈钧立刻调转赤红鬼火的方向，向着西方狂飙，趴在头顶的独眼橘猫愕然睁眼，这都能骗人？！
    沈钧嘿嘿笑着：“太爷太奶提醒过，出门在外，要慎之又慎！”
    ……
    向南的马路上，曹姓男人去而复返，背上多了一个青铜色的钢铁背包。
    他瞧着沈钧消失的方向笑了笑，竟重新向着销魂窟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
    销魂窟中，黄狐娘正盘坐调息，梳理体内慧根，忽然一阵清风拂面，她惊喜的抬头还以为恩公去而复返，却见天光洞口处，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一只白色老猫负手而立，花白须发，朴素的长衫随着清风飘动，一派仙风道骨。
    它眸露轻蔑，口吐人言：“是你，打伤我孙儿？”

 第三十三章 巨鹿城

    “吱吱吱！”
    黄皮子们吓得纷纷躲到洞穴石头缝中，黄狐娘则站起来想要解释已经化敌为友，白猫却是冷笑一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伤我孙儿，轻轻一句话就能揭过？最近老夫精研上个生态纪元的文章典籍，那孔老夫子说的不错，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他左猫手背在身后，右猫手托着《论语》，从高空飘然而下。
    “也罢，既然我家孙儿豢养的铲屎奴饶了你，老夫也不为难你，受老夫一掌不死，恩怨两清！”
    看着口吐人言，于人无异的老猫，黄狐娘忽然明白为何独眼橘猫不会说话，原来这老猫才是猫中真人，真菌之祖！
    她打量着老猫，狭长的竖瞳收缩成针，思量再三，答应下来。
    “好，还有点骨气！”
    白猫须发飘扬，苍劲的大笑，忽的从高处飘下，轻飘飘的递出一掌！
    那掌开始肉乎乎的，粉粉嫩嫩的，下一刻钻出无数的红色尖角，熊熊的火焰从掌心喷吐而出，在虚空形成一道三尺长的火焰神掌，从高处轰然坠下！
    “吱——”
    黄狐娘惊恐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掌法，克制想躲的冲动，黄毛不断地涌出，黄雾在周身弥漫，可是火焰面前一切都是土鸡瓦狗，被强势贯穿，巨大的力道猛然拍在胸口。
    轰的一声！
    它飞出百尺，浑身的毛发被大火烧空，胸口赫然出现一只久久无法消失的血红掌纹。
    黄狐娘想要爬起来，却感觉四肢百骸如被烤炙，用不出半点力气，趴在地上失去了反击之力。
    这白色老猫竟恐怖如斯！
    轻飘飘一掌便差点废了它！
    “哼！那沈钧儿不留点后手，也不怕你跑了！还是欠缺江湖经验啊！”
    白猫淡淡瞥了它一眼，在墙面上轻跳几下跃上垂直的天光洞口，负手轻言：“既然受老夫一掌不死，也是命不该绝，但如今中了火毒，没有个把月休想康复，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待我孙儿来收编你！”
    话音落尽，几个跳跃，消失在暮色中。
    飘然洒脱如世间的一阵清风。
    ……
    黄狐娘捂着胸口，浑身痛的发抖。
    原来这白猫老道是怕自己不守信誉跑路，特意前来将自己打伤，可是老娘为什么要跑？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当然要去人类的城市生活。
    毕竟，老娘已经是人了。
    呼——
    天光洞口又是一阵疾风。
    黄狐娘还以为白猫老道去而复返，刚要拱手，便瞧见一道雄武的身影遮蔽天光，笑意盈盈的矗立在那里。
    “你……”
    “姓曹的，你还敢回来？”
    一只只黄皮子从石头缝里跳出来，龇牙咧嘴的挥动小拳头，还真当谁都可以欺负它们？
    黄狐娘再度释放黄雾，将自己隐藏起来，并发出警惕的嘶吼，幻化出一道道人影，这足以将姓曹的给迷晕了。
    当日，便是用这种手段将其迷倒。
    那男人屹立在天光下如一尊出世的真神，背后射出万道金光，他抖擞着肩头爽朗大笑：“哈哈哈~黄狐娘，徒弟怎么斗得过师傅呢？我留的可不止一手，培养了你这么久，也该收割了！”
    “唳！”
    黄雾剧烈波动，幻影中显出狰狞的黄鼠狼脸。
    “你什么意思？你在胡说什么？”
    “哈哈哈，人间如牧场，众生皆牛羊，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病变，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只是那天小觑了你，忘记带装备差一点栽了，今日，该驯化你了！”
    “吱吱吱~”
    漫山遍野的黄皮子跳出来，震怒的大叫，声如雷霆。
    黄狐娘瞳孔震动，三观巨颤，某种矗立在心底的信念被刺穿，整个黄鼠狼如风中柳絮，摇曳不定，继而变得狂怒，掀起一阵阵不详的黄毛旋风。
    幽冷的声音在黄雾中穿梭。
    “是你自己来找死的……”
    “哈哈哈！”
    曹姓男人爽朗大笑，背后的钢铁背包竟然发出咔咔声，裂开道道缝隙，明亮的金光从中喷射而出，气流滚动。
    “该让你看看人类真正的伟力，科技的力量！！！变身！！！”
    一声令下，钢铁背包发出宛如龙吟的巨响，乌黑如龙鳞的金属鳞片从背包中涌出，快速的包裹男人的四肢，头颅和躯干。
    在黄雾袭来之前，他彻底的被乌黑鳞甲包裹，化作一头人形的黑龙，震天一吼，从天光洞口一跃而入。
    双目射电，无视黄雾。
    轰！
    他如疾驶的卡车横冲直闯，不知什么是惧怕，带动滚滚的气流。
    一只只黄皮子悍不畏死的冲上来，一道道人形的幻影在黄雾中显形，却纷纷被人形暴龙碾碎，伴随着凄惨的叫声戛然而止，黄雾也开始消散。
    空气渐渐地明朗，洞穴中满地的黄皮子尸体，有的爆成肉酱，有的挂在石头上，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而在这黄皮子堆砌的尸体小山高点，黑色鳞甲包裹的男人高高擎起的右臂中，掐着一头黄皮子。
    “奇怪，你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刚才谁来过？”
    “呸！”
    黄狐娘吐出一口老痰，立刻被掐的吱吱乱叫，四肢挣扎却挣不开那钢钳大手。
    “算了，既然抓到你，我也该成为真人了！”
    黑色的鳞片如流水般在身体中流淌，全部汇聚到手臂处，将黄狐娘淹没后再度化作钢铁背包。
    他背起背包，嘿然一笑，无视了被屠灭的黄皮子一族，悠悠然的走出洞穴。
    ……
    耽搁了半日，沈钧按图索骥终于看到密集的巍峨建筑群矗立在落日中，熠熠生辉。
    “巨鹿城终于到了！”
    他刚刚长舒一口气，便听到身后响起震耳欲聋的发动机的轰鸣，扭头一瞧，大地浓烟滚滚，一架越野摩托如金色闪电飞驰而来。
    等到金黄摩托停在城前，那人摘下头盔，沈钧嘴角一抽。
    “曹兄，你不是往南走了吗？”
    “咦？！”
    黑色摩托上，那道身影也吓了一跳，怔怔道：“沈兄弟，你不是往北走了吗？”
    两个人骑跨在摩托车上大眼瞪小眼。
    好家伙啊！
    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信任了？
    旋即，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的放声大笑，谁都没提刚才的事。
    “曹兄，好久不见！”“沈兄，幸会幸会！”

 第三十四章 曹玄龙

    “你此来……”
    “你此来……”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洒然一笑，曹姓男人拱拱手率先道：“我名曹玄龙，是带着家师拜帖前来拜访巨鹿城，酒真人卢道先！”
    “奥，巧了，我名沈钧，也是前来拜访酒真人卢道先！”
    沈钧和煦的一笑，心头却更加警惕，刚才趴在肩头的独眼橘猫一直警惕的嗅来嗅去，发出咝咝的低鸣，这显然不正常。
    这曹玄龙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果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奉命跨越山海来到另一座城市？死在半路上的可能性太大，而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竟然还背着金属背包，骑着一辆不逊色于自己的机车。
    曹玄龙短发精悍，鼻梁高挺，眼窝很深，天生有种阴翳感，仿佛能把人看透，薄唇笑起来很淡漠，好似天地之间没有什么放在眼里。
    太爷太奶说过，这种人要远离，如果远离不了也不可掏心掏肺的结交，不然最后真的会被‘掏心掏肺’。
    他温和笑着拍着金黄色越野摩托：“它叫爪黄飞电，奔驰如电，不过看起来你那辆也不赖。”
    爪黄飞电！
    连轮胎都是金黄色，奔驰如金黄闪电。
    他见沈钧不想搭理他，露出和煦的笑容再次道：“卢道先真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这位乃是巨鹿城唯二的大人物，没有引荐，你很可能会被直接拿下，既然你是我的恩公，我便帮你一把还你恩情！”
    “用不着！”
    沈钧轻轻的笑了笑，想要远离，他却如狗皮膏药贴了上来，笑嘻嘻的。
    “看来沈兄弟背景也是个神通广大，不若结伴而行，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说不定未来还能守望相助！”
    他大笑的贴上来，胡子拉碴的模样少说三十岁，笑起来却偏生油腻，让人想暴揍他。
    当时不救他就好了……
    沈钧突然蹦出来这一个念头。
    既然怎么也甩不开，两人便只能一同入城，繁华的场景令沈钧心头发抖，超越认知的辉煌好似只在太爷太奶的只言片语中幻想过。
    城市还是城市，同样的繁华。
    高楼大厦笔挺矗立，道路上人流往来，甚至有野狗野猫自由的穿行，各种动物植物构建出一种全新的生态系统，好似达成了人与自然的另类和谐。
    他望着大厦墙壁一页玻璃都有三米多高，仰望之下，如不周神山横插大地，震撼可想而知。
    小镇没有超过六层的高楼。
    这里随处可见，街道上人流往来，好似恢复到灾变前的气象，每个人都匆匆忙忙的着急忙慌。
    独眼橘猫惊得嘴巴都合不上。
    他面庞没有半点变化，情绪全部压在心头，怕被曹玄龙看出他来自小地方。
    这并非自卑，而是危险。
    一个尚未成气数的小镇，还停留在苦苦求生阶段，如远古部落般，一旦被惦记上，顷刻就无了。
    他戴上李太爷送的墨镜，转动眼珠偷偷瞧着。
    大厦不是写字办公楼，里面陈列着大量的盆栽，生长着各种植物，结满黄澄澄红艳艳的果实，沈钧只在梦里见过。
    “嘶……竟然是西红柿！这么稀罕珍贵的宝贝竟然这么多！”
    “我的天，那是绿油油一大根是黄瓜！”
    “那黄澄澄的是梨！”
    沈钧看的眼睛都直了，所有只在书籍中才有的东西真实存在，简直不可思议。
    他从小到大，吃的是小麦磨得窝窝头，野菜和大白菜，肉蛋类吃的最多的是鸡蛋，不过上个月有几只鸡咳嗽了两声，当场炸成了鸡汤。
    其余肉类全靠偶尔狩猎获得。
    至于水果，很少很少，小时候见过苹果和桃子，前几年果树也发病烧成了焦炭，就再也没吃过。
    所有农田都要太爷太奶们日夜看守，一旦发病立刻清理，不然要饿死人！
    曹玄龙背着钢铁背包，目光赞许道：“卢道先不愧是八株慧根真人，巨鹿城已有了灾变前的几分气象了！”
    他们一路走过，路上的人也不好奇。
    这要是在小镇，早就引起警惕，被联手围了。
    曹玄龙又道：“听说卢道先控制的巨鹿城实行了大同主义，按劳分配，除了婴幼儿和八旬以上的人，都要依照出力的多少获得粮食和水等资源。”
    难怪路上人员匆匆。
    灾变的岁月里，娱乐等等建立在实业上的虚拟的东西如泡沫炸开，拂去尘埃，真正贵重的物品才熠熠生辉。
    粮食、水、住所、衣物，最是珍贵。
    其中又以粮食第一。
    除此之外，皆是指尖的美甲、腕上的名表，可有可无。
    沈钧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巨鹿城另一位巨头太平真人张蛟呢？”
    “他……哈哈，我们果然志同道合，你是在试探我！”
    曹玄龙眼睛微眯，像是看透了沈钧，从容答道：“太平真人张蛟同样奉行众生大同，但酒真人卢道先以科学手段培育慧根，而张蛟……以黄天之名，教化为挟，四处劫掠慧根，已经犯了众怒，哈，你也是奉自家城主之名来讨伐他的？”
    “呵呵~”
    沈钧深邃的一笑，没有回答。
    曹玄龙却越发认定就是如此。
    当沈钧按照柳北北所言来到卢道先办公楼，他更加认定这一点，这么轻车熟路还不承认？
    “闲人止步！”
    门外，两尊虎背熊腰的壮汉睁开豹眼，厉喝一声。
    沈钧和曹玄龙取出书信和拜帖，虎背熊腰的壮汉似乎轻车熟路，其中一人取来书信便小跑进去，另一尊堵在门口幽幽的盯着他们。
    沈钧用余光打量他，这绝对是一尊强大的真人！
    即便不是初代种真人，也至少是修出真人体的慧根真人！
    不一会儿，那人便小跑出来，喊了一声：“真人同意见你们了，跟我来！”
    两人屏气凝神，跟着这人跑楼梯，一口气冲到十二楼，那人气不喘脸不红，而他看沈钧和曹玄龙，竟同样如此。
    来到一处门前，门卫低声道：“真人，两人带到！”
    “让他们进来！”
    大门缓缓打开，落地窗前静静地站着一尊虎背蜂腰的九尺中年人，黑发披散，端着茶水眺望城市。
    沈钧和曹玄龙刚进来，门便自动关上。
    落地窗前的男子微微侧头，相貌儒雅，架着银边眼镜，淡蓝色的衬衣撑得鼓鼓囊囊，肌肉线条清晰分明，他打量两人一番，淡淡道：
    “你们两个，是谁绑架了我的学生柳北北？”

 第三十五章 潜龙在渊

    “不是我，我没有，是他！”
    那平淡又迫人的声音吓得曹玄龙的心脏都跳出来，连忙摆脱嫌疑，不善的看向沈钧。
    好家伙！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猛了！
    这家伙才是真勇啊！绑架了八株慧根真人的学生，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这是不怕死吗？沈钧这家伙不会是听梁静茹的勇气长大的！
    看向沈钧的目光带上丝丝缕缕的佩服。
    沈钧的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暗骂柳北北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这是要把他送走吗？
    他刚想要开口解释，沉重压迫感的氛围忽然消失，银边眼镜男子放下茶杯，坐在办公桌前，露出和煦的笑容。
    “北北说你胆子小，看来是真的，这说明这封信也是真的，既然她想要创城，那就当作她的毕业设计！”
    “呃……”
    沈钧额头冒汗，卢道先竟是在试探他，试探那封信的真假，怪不得太爷太奶们让他说话要谨慎，多看多听少说话……
    刚才那句话让他汗毛竖起来，几乎要掏枪了。
    相较之下，自己和曹玄龙的心机在卢道先的深渊城府面前稚嫩如小河小溪，被一眼看到池底。
    他端正坐在办公桌前，巍峨如山岳，威严似龙虎，短短两句话便掌控全场，淡淡一笑，气氛又松弛下来。
    沈钧和曹玄龙感觉他仿佛是天地的主宰，而他们只是一只被俯瞰的羔羊。
    卢道先笑容和煦的开口：“既然北北要创业，做老师的自然鼎力支持，她说你学过药理医道，那便留在我这里求学。”
    “拜见老师！”
    沈钧大喜过望，终于有了学习的机会！
    他按照柳北北的教导行拜师礼，感谢授业大恩，在这没有义务教育和学校的时代，知识太珍贵！
    而且把真菌知识教授给另一个城市的人，不亚于亲手培养大敌。
    卢道先的心胸气魄可见一斑！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站着的曹玄龙心头一震，沈钧这小家伙竟然有成为药师真人的天份，要建城吗……好大的气魄！
    念头未落，卢道先的目光便转移到他身上。
    “你老师还好吗？”
    曹玄龙一震，拱手道：“家师乔功玄的黄庭栽种慧根七株，奇经八脉贯通其七，功力日深，真气愈足，可惜天不假年，气力日衰，家师听说鲁州梁山群妖乱舞、假借天名，便趁着还有些气力应邀而去平乱……”
    乔功玄……
    七株慧根的大佬……完全不知道啊！
    沈钧心头微动，对在这里的学习更加期待了，不仅对专业知识要求知，还要对全球英豪，大洲动向有所了解。
    哗啦啦~
    酒真人卢道先转动着茶杯，感慨道：“乔老还是如此刚直火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却事事亲力亲为，十八年前确诊了老年痴呆，谁能想到灾变一至，否极泰来，可惜终非天人，难免败在春秋岁月之下。”
    他望着窗外，久久无言，旋即失笑。
    “也罢，你的来意我已知之，便也留下罢！”
    ……
    两人被安排住所，获得了暂居的资格。
    只不过也被明言，想要获得食物、药物等必须要自己劳动，一切按劳分配，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两人连连称是。
    第一晚，沈钧吃的很苦逼，庆幸的是终于摆脱了曹玄龙。
    独眼橘猫小声的告诉他那曹玄龙有问题，可惜沈钧不懂它说什么，无法完全理解，想要学着教授独眼猫人类语言，但它喉有横骨，无法口吐人言。
    沈钧不明白。
    为什么同样是初代兽妖，黄狐娘学得会，独眼猫便学不会？
    “算了，待我跟随卢老师学习后，或许就能明悟其中道理，帮助到你！”
    翌日，他被人带领来到卢道先身边，曹玄龙并没有出现，他漫不经心的询问，知情人说曹玄龙学问很高，独领一个真菌实验室，开了课题搞研究！
    沈钧心头一沉。
    人家已经独领实验室了，而自己才刚开始求学之路。
    同是十八岁年轻人，中间差距已如云海泥潭，天上地下，不可计量了……
    “我出身偏僻小镇，而他出身大城市，师承乔功玄，自小耳濡目染精研学问，追赶谈何易，唯有以命搏……”
    沈钧目光坚定，并不气馁。
    能够患有人格分裂的家伙，智商自然不凡，而且内有月神襄助，外有卢道先教授，想来也算迈入正轨。
    “不必与他人比较，我只要不断地超越自己，终有一日可拨开云雾见青天。”
    沈钧只觉天地一时气清，没有半点沉郁之气。
    卢道先窥见眼间一幕暗暗点头，此子不骄不躁、心性坚毅，北北确实挑中了人才，心中对沈钧评价更高了一分。
    沈钧跟随着卢道先来到一栋橙黄的大楼，墙面上红漆刷出‘实验楼’三个大字。
    卢道先和他先后经过洁身、更换头套、衣服、鞋套等，经过三道封闭的门杀菌消毒后才成功进入里面，透明玻璃隔开一个又一个房间，墙面是聚氯乙烯材料，陈列着大量的器械，和衣着严密的工作者。
    卢道先道：“星空真菌的培育研究相当的危险，一旦感染有死无生，所以实验楼被改造成无菌车间环境，隔绝天地之外，自成小世界，进入其中必沐浴更衣，杀菌消毒。”
    “我明白！”
    沈钧毕恭毕敬，暗暗记下。
    卢道先带着他四处游走，并道：“最外层是一般控制区，空气质量要求相对宽松，不需要穿无菌服，进入abcd洁净区则需要更换无菌服，有详细的gp，你可自行学习，将来你便要在这里面学习和工作。”
    “嗯嗯嗯！”
    沈钧看见小房间中包的严严实实的人，正在操作高深莫测的仪器。
    他环游一圈，看到的场景触目惊心，一个房间中竟躺着一尊高有七米的巨人，赤裸的横陈在巨大的空腔房间中，身穿无菌服的人踩着梯子在其身体内外进行各种取样和研究。
    卢道先解释道：“这是巨人症，曾经不过长至两米多高，生态纪元降临后，他不断地长啊长，最终长到七米后身殒！”
    “巨人症，垂体前叶机能亢进，生长激素分泌旺盛导致……”
    沈钧想起书籍中的介绍，这要是能活下来该多恐怖啊，会不会长到百米千米高，力搏哥斯拉，单手锤航母？
    可惜了呀！

 第三十六章 栽菌种道，寻死纳生！

    大山无寿，学海无涯。
    沈钧如干涩的海绵孜孜于求，基础理论、病患资料、真菌学说、黄庭栽道等等知识来者不拒，日夜不寐。
    他本就过目不忘，又有好底子和良师，再加上实验楼的实践机会，他的成长如雨后春笋般肉眼可见。
    最开始与科研工作者说不上话，渐渐地能插上嘴，一个月后，已经可以上手实操。
    偶尔能遇到曹玄龙，他黑着眼圈在实验楼见到沈钧，感叹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沈钧打听他在干什么，曹玄龙打着哈哈尿遁离开，语焉不详。
    “曹玄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沈钧盯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不过，他没时间追查真相，时间紧迫，一切都比不得小镇太爷太奶的命重要，他们还躺在‘黑雪生态’的极寒环境中吊着命，等着救命，自己得更加努力。
    今天，卢道先突然发话，要带他去医院旁观。
    “实验楼是研发之所，医院是诊治之地，乃一城生存之关隘也！”
    一座生态城。
    农楼、医院、实验楼缺一不可，皆干涉生死。
    其中医院风险最高，毕竟各类病变者都会被送到这里诊治，各种可怕的菌株萦绕在空气中，稍有不慎，只能黄泉路上见。
    医院设置在宏大的体育馆中，分割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
    进入不需要消毒杀菌，但离开则需要经过很复杂的步骤，沈钧跟着卢道先到来后换上了全防护无菌服，眼睛也需要防护眼镜隔开，几乎全副武装。
    这里，比实验楼还要凶险。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地传出。
    “我，我不想死……”
    嘭！
    隔离间中猛然传出骨骼崩断之声，如弓弦炸裂，令人牙齿酸涩。
    紧接着，传来几声叹息。
    “又是破伤风……”
    “至今还未出现破伤风真人……”
    “太平真人张蛟杀气太重了……”
    沈钧在门外听着，在小镇的时候也曾有太爷受伤后诱发破伤风，最终角弓反张，脊背骨骼反向拉断，肌肉崩裂而亡，靠近的人也因不明原因窒息而亡。
    当时他不明白，如今却已了悟。
    “破伤风，是破伤风梭菌在伤口的厌氧环境中繁殖产生毒素，侵袭运动神经元引起肌痉挛等一系列症状的病症，常见症状为牙关紧闭、阵发性痉挛，强制性痉挛……”
    他一一诉说，卢道先满意的点头，道：“这是灾变前的破伤风，如今却大不一样，真菌入侵人体后，肌肉会撕裂，骨骼会崩断，若能熬到后期，肺部会如风炉般收缩，菌丝扩张，在周围形成近乎真空的超低气压，令人窒息……凡是病变者，还没有能活下来的！”
    超级破伤风，至今无解！
    沈钧不理解的问：“既然无解，为什么还要收容？岂不是浪费人力物力？”
    卢道先叹息着走进一处病房，沉声道：“新的生态纪元，病的含义已经改写，与死亡划上等号，我们只能寻死纳生，与死神博弈，若能活下来，便可超脱命数，功成真人，德行无量！所以医院又被称为悟道场，羽化地！”
    羽化道场！
    这倒是贴切，生死一念，悟道成真！
    一旦活下来，便是黄庭栽道种的真人，从此跳出旧生态，挤入新纪元，破假成真，一念成神。
    病房中，一名超级破伤风患者几乎咬碎牙关，脊背反弓，身体几乎断折，几名医护人员掌心钻出诡异的白毛，白雾涌动在房间中，试图麻醉眼前的男人，但却失败了。
    一名医护人员骇然道：“这名破伤风患者周围已经开始形成超低气压带，我们释放的乙醇无法近身！”
    “你们退后，我来。”
    卢道先轻飘飘的靠近，黑发中快速的涌出白色长发，卷动如龙，浓烈的白雾向着周身弥漫，一时间，沈钧有些头晕脑胀，面庞驼红，吓得他连忙退到病房外观看。
    “卢道先老师，据说十八年前生态大变时恰好酩酊大醉，酒精中毒，活下来后白发三千尺，立地成真，自此号为乙醇真人，酒真人。”
    酒精，乙醇，能令人中毒，也可消毒。
    卢道先以此为能，先后又在黄庭栽种七株慧根。
    从此之后，他的大脑获得了永远保持理性的正向增益，还永久免疫了昏迷、头晕、恶心、呕吐等负面效果。
    最可怕的是他驾驭的八株酒慧根的能力！
    操纵人心、致幻麻痹、杀生夺命，几乎无所不能，哪怕是太平真人张蛟也不敢在卢道先面前惩威风。
    卢道先周身刮起白毛大雪，镇压病房，那病人果然渐渐安静下来，可心率检测仪起伏的曲线却陡然平直，拉出长长的鸣声。
    “他死了……”
    沈钧闭上眼睛。
    一旦病发，神仙无救。
    随着超级破伤风患者殒命，和他共生的菌丝们也不甘的蜷缩萎靡，渐渐的凋零。
    卢道先对沈钧说道：“他进化失败了，破伤风菌株也随他凋零，即便菌株不死，我们也无法直接利用，第一个共生者并没有出现！”
    “嗯！”
    沈钧皱着眉，心里却暗问月神，月神同样点头：“病变失败的菌株就像失败的模具，哪怕用它造一万个样本，也无法产生合格品！”
    两人走出病房，继续观察，破伤风患者足有十几个，沈钧大为不解。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破伤风患者？”
    旁边随从的医者叹息道：“张蛟真人为了黄庭栽更多的道种慧根，免疫更多疾病，一直对外征战，四处扫荡‘山妖野怪’，攻城拔寨……受伤的人自然便多！”
    “只是最近出了一些变故，这受伤的人就更多了！”
    他叹息一声，小声在沈钧耳边道：“听说，张蛟真人的二弟绿瘟真人张天宝联系不上，疑似被绑架，张蛟真人可是急疯了，不断派遣人外出寻找，这才损失惨重！”
    “……”
    沈钧嘴角一抽，不敢插嘴。
    好家伙，这一切的因果竟然在这里，与自己还有关系。
    那张绿瘟哪里是被绑架，分明是被自己一拳给打爆了，彻底凉凉了。

 第三十七章 开发慧根

    巨鹿城天摇地动，沈钧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慧根学》。
    任由外边风浪滔天，我自岿然不动。
    尽管那风浪的始作俑者就是沈钧自己，但只要我不承认就没人知道，赤兔机车也被萧爷改造的面目全非，就是张绿瘟当面也辨认不出来。
    呼——
    实验楼外罡风凛凛，零星的雪花飘落。
    厚重多层的隔音磨砂玻璃隔绝天地内外，自成小世界，外面无论刮风下雨，春华秋实，里面永远保持二十来摄氏度的室温，恒久不变。
    沈钧身穿淡蓝色的无菌服，蒙的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裸露在外，而且还被防护眼镜挡住，他垂着双手，不敢随意四处触碰。
    女质检员在他身上贴来贴去，取样检测菌群。
    几个质检员推着金属小车和培养皿在房间中来回穿梭，检天测地，保证环境达标，干净到舔一口地面都舔不到一个细菌的严谨程度。
    洁净无菌的房间中躺着一具死去已久的巨大尸体。
    七米多高，白如蜡象，横卧大地，周围焊接钢铁骨架和梯子，一名名研究员在其身体内外不断地研究取样，小的像是一只只老鼠在掏空人体。
    “6号巨人标本，死因：脏器衰竭、供血系统崩溃、肌肉撕裂……”
    “巨人菌株结构性错误，人体巨大化崩溃，菌株蜕变道种失败，慧根未成型……”
    “尝试药方辅助，36号药方无效，残留细胞彻底死去。”
    “巨人道种培育计划宣告失败！”
    地面上，沈钧用笔和无尘纸记录下最后的数据。
    铁架上走下一名名科研人员，皆唉声叹气：“培育菌株慧根太难，远不如太平真人抢来的快啊。”
    他们蜕下实验服，走出无菌室，无精打采的摆手：“好了，毁灭！”
    哗！
    无菌室中立刻释放高压高热的蒸汽对巨人样本完全灭活，巨大的机械悬臂从高空抓来，将其搬运至火化炉中焚毁，送入棺椁中埋葬。
    【结果：6号巨人样本无细胞存活，药方研发失败，道种孕育失败】
    【处理结果：6号样品火化】
    沈钧合上六号实验记录本，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打开。
    但今天的工作指标已经完成，剩下的时间归自己所有。
    在巨鹿城中，物资依赖劳动来获取，凡是有效的劳动没有高下之分，一切按照贡献的多少来分配物资，并保证物资分配依赖平均分配曲线上下波动。
    沈钧换上白大褂，穿过层层回廊，坐在一般控制区的办公区。
    翻阅着卢道先交给他的资料。
    柳北北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时间过半，而他的目的一贯的明确。
    “第一，寻找绿瘟的救治之法！”
    “第二，系统性的学习药理知识，掌握开发慧根的知识。”
    “第三，重新配出人格分裂症的药方，防止新的人格跑出来。”
    如今，他并没有产生人格分裂的慧根，因本质上他并没有从完全病发的人格分裂症中活下来，如果有一天完全病发，结果可能比月神所说更加可怕。
    但这并不急于一时。
    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完成前两个目标，第二个目标是长期的，而第一个目标则无比急迫。
    沈钧从抽屉中取出实验记录本，来到实验楼顶的动物房，这里豢养着实验用的小动物，沈钧用自己的工作指标兑换了部分小动物，并将带来的绿瘟真菌对它们进行了感染。
    感染不是目的，如果能有小动物从真菌感染中活下来，沈钧就有可能获得绿瘟的动物道种，然后尝试在黄庭中栽种，从而彻底的解决问题。
    他按照药理配比了五种药方，每日感染十五只小动物并尝试治愈。
    【第一日，十五只小鼠死亡，1~5号药方无效。】
    【第二日，十五只小鼠死亡，6~10号药方无效。】
    ……
    【第十日，十五只小鼠死亡，46~50号药方无效。】
    “今天，是我能尝试配比出最后的药方，并且半年内的小动物名额已经用完，是最后的机会了！”
    沈钧穿着白大褂，通过全隔离的仪器再次进行实验。
    他将各种药物掺入食物中，饥肠辘辘的小鼠们红着眼全部吃掉，然后沈钧将携带绿瘟的培养皿放入试验箱中。
    “吱！”
    活蹦乱跳的小鼠们忽然捂住喉咙，激烈痛苦的大叫。
    红色的眼珠快速的泛绿，一根根绿油油的菌丝绒毛从眼角、耳孔、嘴巴、菊花门中钻出来，贴着墙壁向外攀爬，长成一株株绿色的蘑菇。
    小鼠们在地上打滚，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
    整个试验箱染成绿色。
    忽然，一只小鼠吱的一声僵住，好似心率检测仪线条绷直，小鼠仰天一吼，周身钻出密密麻麻的绿色菌丝，彻底的被绿色淹没，栽倒在地……
    不一会儿，化作绿色脓血。
    【第11日，151号小鼠，死！】
    沈钧面无表情的记录，在动物房中观察着十五只小鼠的情况，一只只小鼠快速的被绿毛淹没，而后化作脓血或者焚烧成灰烬。
    半个小时后，最后一只小鼠不甘的呜咽，在试验箱的玻璃窗上留下一行血手印后，惨叫的化作绿毛脓水。
    “唉……”
    【第11日，十五只小鼠死亡，51~55号药方无效。】
    啪嗒！
    试验记录本被大手合上。
    沈钧长长一叹：“与疾病、与生态的斗争是长时间的斗争，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成，果然不能急于求成，试验不可能成功了……”
    “柳北北为了黄庭栽种出桃花慧根，前后耗费了六年。”
    科学研究，永远无法投机取巧，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
    任何的谎言都将在实践的枪炮下戳破。
    没有培育出绿瘟道种，沈钧明白，通过短时间科研的法子解决绿瘟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想要救人，只有一个办法了。
    实验楼外小雪被风吹起，窗户中倒映着沈钧的挺拔身影，他冷冽的目光穿透浑浊的天空。
    呼～
    天地抖擞寒风，地面的大雪纷纷扬扬而起，肃杀之气遮蔽天光。
    “既然自己培育不出绿瘟慧根，只能抢一株了……”
    ……
    另一处实验室。
    曹玄龙和煦的注视着被麻醉的黄狐娘，缓缓举起解剖刀。

 第三十八章 黄庭栽道种，立地成真人

    2078年3月24日，二月十一。
    巨鹿城，真菌实验楼，612实验室。
    黑色寸头的曹玄龙身着简单轻薄的衬衣，回头望向玻璃门外，笑道：“卢先生，如果我失败了，请将我的尸体彻底焚毁，样品的话还请代为保存。”
    玻璃门外，卢道先身着白大褂，银边方框眼镜安静的架在鼻梁上，他轻声道：“乔功玄的学生怎么可能失败，何况……你是天人……”
    “嘿！”
    曹玄龙嘿然一笑后，眼神陡然冷冽，笑容从面庞消散，充斥着一种绝对的冷漠。
    他不再关心外面的一切事情，带着科研人员独有的专注和严肃，神情庄重的走向被迷晕的黄狐娘。
    可怜这位黄狐娘，千般狡诈，不及人心一算。
    “为了寻找和培育这株慧根，我用了十年的时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真人啊，太久了……”
    他没有如沈钧曾经一般直接解剖黄狐娘提取道种，而是做足了准备，各种药物按照处方配比称量，混合，压片成型后分成三份。
    先吃了一份，十分钟吃一份，二十分钟后又吃一份。
    然后通过试剂盒检测血液成分含量变化，待到有明显的血糖波动，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曹玄龙才冷酷的从黄狐娘的腹部将金黄色的菌株道种割离出来。
    他平躺在铁桌上，连接心率检测仪，将金黄道种滴在肚脐眼中。
    啪！
    一滴金血滴入腹。
    密密麻麻如蜘蛛抓痕的菌丝立刻爬满曹玄龙的腹部，好似水蛭般疯狂的钻入他的身体中，周身毛孔开始蠕动，好似荒芜的土地剧烈晃动裂开，一条条金黄色的绒毛从中钻出来。
    一根两根，十根百根。
    继而浑身被金色的绒毛包裹，化作一头满身黄毛的怪物，充斥着恐怖和不详。
    然而，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并没有丝毫的反抗，若不是心率检测仪中波动的曲线，真如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滴——
    滴——
    心脏快速有力的跳动着。
    整个实验室内外只有曹玄龙和卢道先。
    真人的悟道场，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进入这里的权限。
    而这生死的玄关，蜕变的关窍，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曹玄龙完成，生死一念，成则为真人，败则散作土……
    ……
    与此同时，沈钧第一次远离实验楼，在巨鹿城游走。
    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带着帽子、口罩、手套等等，防护严密，即便张妃在此，也看不出眼前是何人。
    高耸的建筑群鳞次栉比，工业的黑烟滚上高空，暖气的蒸汽从井盖缝隙中喷薄而出，发出独属于工业的巨大轰鸣。
    沈钧已经见怪不怪了。
    曾经的震撼视作平常，可以以平常心对待。
    “恢弘的是楼，是机械，是文明，但人依旧弱小，所以生态一变，我们都是蝼蚁。”
    他郑重的思考，上个生态纪元的人类似乎走了一条错路，上上个生态纪元的恐龙似乎也在错路中毁灭。
    “恐龙太过依赖强横的肉身，没有进化出璀璨的智慧和文明，一颗流星一次灾变便一切成空。”
    “上个生态纪元的人类，虽有智慧，但过于依赖工具，纵使能飞天遁地、一念间摧毁城市，可人依旧弱如蝼蚁。”
    一个是肉身时代，一个是工具文明。
    在生态纪元的末期，恐龙近乎毁灭，而人类如今也在苟延残喘，死亡之人不计其数，文明被摧毁至离殇如水。
    “真正强大的文明，应将伟力归于一身，不为生态奴，而作自然主！”
    见过众生的狼藉，沈钧逐渐的成熟睿智，从实践中悟到越来越多的道理，月神也喜不自胜的欢庆。
    【恭喜你，终于明白了生态纪元真正的含义！】
    “真正的含义吗……”
    沈钧不知可否，自言自语的询问：“只是这个代价是否太大，大到人类都有倾覆的可能，月神，你们就不后悔吗？”
    小雪纷扬如冰晶，滴落手心化而为水。
    月神借着沈钧的口叹息：【不正确的时间发生了既定的事情，一切变得不可预测，这是计划之外的变数，真相扑朔迷离，而我葬身其中，无论其背后是意外还是阴谋，事情都已经发生，我们只能默默承受。】
    【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就向着生态的金字塔攀爬，当你矗立巅峰，整个世界都将被你俯瞰。】
    “真相……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沈钧目光冷酷，在旁人看来就是自言自语嘀咕的精神病，吓人的很。
    他走过卢道先掌控的街区，来到太平真人张蛟的地界，两者交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这仅仅是普通人而已。
    依照沈钧获得的信息，两个人有着一个本质的不同。
    那就是慧根的归属！
    “张蛟地界，只有三尊真人，绿瘟张天宝、红瘟张栋梁，太平张蛟，他虽然实行大同，按劳分配资源，但有一个绝对不容置疑的指令——所有的慧根都要由张蛟统一分配。”
    沈钧隔着老远眺望恢弘的太平大厦。
    太平大厦是巨鹿城最高的建筑，曾是这座城市的门面和公务大厦，如今成为私宅。
    “张蛟地界也曾诞生真人，但所有的道种慧根都被剥夺，或是被他或是他弟弟瓜分……张蛟能成六株慧根境，一方面是从内部获得，一方面是四处抢掠而来。”
    “不生产慧根，只是慧根的搬运工。”
    “卢道先老师却从未抢掠真人的慧根，他的慧根要么是科研培育，要么掠夺了山野妖精后培育而成，如果有真人诞生，只要本心不坏，不抢不夺，这才是大公无私。”
    卢道先地界除了卢道先为真人，还有三尊慧根真人，但沈钧从未见过。
    据说这三尊慧根真人本是附近镇落诞生，张蛟想要夺其慧根，他们便投靠卢道先得到庇护。
    卢道先因之和太平真人结怨。
    如果沈钧没有柳北北指点，误打误撞进入张蛟地界，慧根早就被夺了。
    沈钧打量着太平大厦，绿瘟真人并没有慧根，那么慧根一定就在太平真人张蛟或者红瘟张栋梁的黄庭中栽种。

 第三十九章 红瘟真人

    天高风扯呼，寒重积雪深。
    冬日的巨兽不甘的发出最后的怒吼与咆哮，吹起春之女神青绿如水的裙角，莹白的玉足走过江天山河，冰雪中钻出一丝浅浅的嫩芽。
    沈钧来时正值隆冬，如今已是寒末。
    他站在高楼大厦的阴影中，黑色风衣垂到膝盖，高高挺起的衣领遮住半张脸庞，露出一双淡漠冰冷的眸子，若不仔细审视甚至发现不了墙角还站着这么一个人。
    他托着一本小书，沙沙的记录。
    【2078330，太平真人张蛟在大厦办公一天，未外出；红瘟真人张栋梁，未外出。】
    黄昏暮色，西垂大山，沈钧如一阵阴风消失在太平大厦的阴影中，紧接着，附近大厦的楼顶，独眼橘猫从阴影中走出，蹲坐在楼顶的小房间中，假寐盯着太平大厦。
    沈钧观察太平大厦有一段时间了。
    准确的说是观察张太平和张红瘟的动向，从而判别绿瘟的慧根在谁的身上。
    他和独眼猫大王实行两班倒，一个白班一个夜班，如此观察已经七天，可是令沈钧感到无奈的是自从张绿瘟出事后，这两人变得异常谨慎，基本不出门。
    他皱着眉走在街区小道，翻看着记录。
    “这七天，张太平没有离开过，红瘟真人只外出过一次，据说是山上发现一只三头耗子精，接连咬死六人，其中包括一名道种级绿瘟真人，红瘟张栋梁才亲自出手擒杀了那只耗子精。”
    月神在脑中暗暗可惜：【可惜了一株三头慧根，如果你能得到长出三颗脑袋，还能分我一个用。】
    “去去去，谁想长三个脑子？！”
    沈钧无语的回答。
    一个人走在萧瑟的街道，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柔声细语咯咯直笑。
    自从月神取得他的信任，沈钧给予了她一些自由，能够借助嘴巴说话，偶尔将手借给她，当然，沈钧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恶趣味的在深夜无人慰藉时将手的权限借出去。
    寻常时因为服药，月神的五感是被蒙蔽的。
    只有情绪失控，处于发病边缘的时候，月神才能窃取五感，获得丝丝缕缕的光明。
    对月神人格来说，这无疑是最可怕的幽闭刑罚，所以沈钧第一次发病失控时她才如此的着急，不惜引诱欺骗也要获得自由。
    月神咯咯娇笑摇头：【就算想也无用了，那张红瘟为了安抚人心，将三头老鼠给就地正法，连菌株道种都未留下。】
    “那种慧根估计也没人想要？！”
    沈钧嗒嗒嘴，没有看出三头道种的广袤前景。
    菌株栽种黄庭为道种，抽根发芽为慧根。
    谁要是在黄庭中栽下这道种，好好的人突然多出两颗脑袋，这多吓人，凭空多出两张嘴，吃饭呼吸都是别人三份！
    【咯咯咯，那只老鼠估计是发育畸变，三只老鼠共用了一个身体，但若要是开发得当，说不定能凭空多出两条命来，那张红瘟斩掉一只鼠头，鼠精未死，斩掉第二颗鼠头，鼠精犹然未死，直至三头尽斩，那鼠精才晃晃悠悠的跌倒在黑色的菌丝中……给它时间，难保不会再长出三颗脑袋，可惜被张红瘟一把火烧成了空啊！】
    小道渐渐暗下来，楼房的阴影晃动着将沈钧埋在黑暗中。
    只听得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着，不断地吵来吵去，说个不停，幸亏没人听到看到，不然吓得三魂七魄都得飞出去。
    月神说的确实很动人，谁不想有三条命，要是慧根培育得当，说不定砍掉一颗脑袋还能长出一颗脑袋。
    可惜一切都没有实践的可能。
    这株造化菌株已经被红瘟真人张栋梁给消灭。
    “也就是说没有山野妖精，菌株慧根这种大事情出现，红瘟真人根本就不会现身，更不用说稳坐黄庭的张太平了！”
    “想要验证绿瘟慧根在谁的身上，只能从红瘟真人这里下手。”
    “如何将他引诱出来呢……”
    沈钧微微眯起眼睛。
    地平线的金光逐渐隐没在西山，清幽的月光挥洒大地。
    他心中权衡计较，不拿出真东西估计很难将红瘟真人张栋梁引诱出来。
    一时间心中浮现出自己、独眼猫大王、小镇，以及黄狐娘四道身影，而后小镇、自己、独眼橘猫接连破灭，只剩下黄狐娘的身影越发凝实。
    “看来，只能对不起黄狐娘了！”
    并非沈钧无情不讲信用，而是生态无情，弱肉强食，你不吃人，人便吃你，任何的软弱和恻隐之心都有可能潜伏下巨大的隐患。
    即便对卢道先，他也暗中警惕，不敢全信。
    伪君子或者全圣人，不到咽气的最后一刻，没人知晓真假。
    不知不觉，沈钧晃悠到实验楼前，平日里在这里歇息，尽管绿瘟动物试验失败，但并没有彻底放弃，又用植物进行大批量试验……
    他换上衣服来到走廊，灯光忽的一闪，应急通道的牌子映出一片惨绿光幕。
    整个实验楼好似掉入惨绿色的汪洋中。
    “怎么停电了？”
    来这里快要两个月，实验楼还未出现过停电的情况，沈钧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前往植物培育区，却没有注意到整个实验楼瞬间黑暗，窗户透出点点的惨绿色荧光。
    六楼的一道门扉缝隙中忽的涌出一缕缕的黄雾。
    这黄雾快速蔓延，顺着狭长却四通八达的走廊、楼梯向着整个实验楼蔓延而去。
    咕噜噜~
    黄雾在黑暗的庇护下肆无忌惮的扩张，卷动。
    如果有人站在实验楼外面一定吓得疯掉，几百磨砂玻璃的窗户齐刷刷一暗，惨绿灯光好似被什么挡住，映出怪异扭曲的轮廓，且不停地变形扭动。
    忽的，阴影中钻出两根手臂。
    继而，阴影上方又钻出一颗头。
    黑暗的实验楼上百个玻璃中同时发生这惊悚的一幕。
    两只手将头提起来捏来捏去，脑袋如橡皮泥般不断地变形，然后放回空悬的脖颈位置，上百道扭曲的怪异轮廓便尽数化作了人形。
    巨大圆月从实验楼一角升起，大地蒙上一层猩红的月光，桀桀桀的怪笑好似成千上万只乌鸦在实验楼中飞起。
    ……
    办公大楼。
    卢道先抬头看向办公桌前的管家模样的男人。
    “实验楼停电告示贴了吗？”
    “卢先生请放心，上午便通告了，不值班、不试验、不留人。”

 第四十章 精神病人间的大战

    “……”
    惨绿的楼道中，沈钧呆呆的失神站着。
    他刚上四楼就发现这里格外的昏暗模糊，一道道人形的轮廓站在窗户前，他还想问问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停电了，就见这些人抬手将脑袋摘下来，放在身前捏来捏去，然后又放了回去。
    顿时，沈钧已经没有半点提问的心思，扭头就要离开。
    脚步一动，尽管轻微，可在安静走廊中，哪怕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清晰的听到，霎时之间，几十颗惨绿色的脑袋齐刷刷的转动过来。
    “啊！！！”
    沈钧头发都炸起来，浑身开始向外钻黑毛，这恐惧的叫声不是沈钧喊得，而是月神也被吓到了，顷刻间发出尖细惊恐的大叫。
    看来，哪怕超然如月神，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当然，沈钧也吓得不轻，瞬间被黑色绒毛包裹，体外形成黑色尖角的甲胄，化作一头似人非人的漆黑蛇鳞怪兽，三米多高，头顶着天花板，形容狰狞。
    就这般可怕的怪兽模样，却怪异如小女生般捂嘴尖叫。
    “月神！”
    沈钧喉咙滚动，夺了月神的权限，这要让别人看见，还以为自己是个娘炮呢！
    雾气汹涌，那道道身影缓缓消弭在视线中，惊恐的月神也终于恢复神志，哪怕自诩为神，哪怕见多识广，古老智慧如她也依旧不过是一个女人。
    会开心的咯咯笑，会惊恐的尖叫。
    她自诩月神，却也依旧是人。
    那种智慧典雅的形象忽的在沈钧心中破裂，有所醒悟，想起高太爷曾经说过，人前显贵的女神也是要拉粑粑的，没有人更高贵，没有人更低贱，这就是佛家常说的……众生平等！
    脑海中一阵翻腾，月神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出来挽尊。
    【主人格，我刚才只是忽然想到一首歌曲叫青藏高原，便动情的唱了起来……不信我再唱一遍】
    “嗯嗯嗯，我明白！”
    三米多高的漆黑尖角怪物裂开大嘴笑了笑，连忙摇头拒绝：“不过不用了，那怪物已经过来了，不信你看看……”
    【我才不看……妈哎~】
    月神银牙暗咬，尽管她没有牙，只是一具寄居在沈钧大脑中的幽魂，可害怕是真怕。
    她想逃却逃不掉，驾驭黑蛇慧根的她，能清晰的通过热感应到一道道诡异的身影矗立在月光中。
    她是坚定的客观唯物主义者，但真的怕鬼。
    沈钧目光闪烁，嘿然一笑，黑神状态下他除了正常的五感之外，还有第六种感知……热成像感知，通过感受热量的变化感知附近的活物。
    这是在巨鹿城开发出的能力。
    黑暗中雾气蓬勃，视线受损，可沈钧看的分明，心中也兴奋了起来。
    他是个喜欢刺激的人，越是危险的刺激越是让他感到兴奋，兴奋到沈钧都心里发慌，因为他给张妃和太爷太奶发过誓，要做一个慎重谨慎的人。
    可现在，沈钧还是兴奋到战栗……
    “我真的不想动手，我要做一个谨慎的人！”
    呼！
    他猛然一个箭步冲出，三米多高的怪物如大卡车肆无忌惮的冲入黑暗，漆黑中钻出一条条乌黑的尖角和触手，成千上万根手臂从身体中钻出，疯狂的舞动抓挠。
    嘶嘶的破空鸣声响彻在黑暗的走廊。
    从实验楼外看去，四楼的窗户中突然多出一条巨大的漆黑怪兽轮廓，疯狂的撕咬扯杀，刚才那提着脑袋把玩的人影简直就是木偶玩具，被一根根漆黑的尖角刺穿身体，大手将脑袋拍进胸膛里，拽着四肢疯狂拉扯……
    那场面头皮发麻，像是一场屠杀。
    黑色怪兽屠杀完，立刻从眼前的窗户消失，闪现到下一个窗户，用同样的手段屠杀取乐。
    啪！啪！啪！
    磨砂窗户中已经没有桀桀桀的怪笑，只剩下一声声的惨叫。
    忽的，四层最后一扇玻璃上摁出一个手印，似乎想要顺着玻璃逃跑，巨大的漆黑阴影忽然挡住玻璃的惨绿光芒，当窗户再次被绿光照亮，只剩下一个扭曲变形的掌印。
    嘭！
    长满黑色尖角的硕大拳头击碎头颅。
    那怪异的身影猛然炸散成一团黄色的雾气。
    沈钧忍住战栗激动的身体，连忙掏出准备好的镇定类药片含在嘴里，刚才兴奋的差一点病变，要知道精神病患者最忌讳情绪的剧烈波动。
    他可不想脑子里突然多出一个不受控制的疯子人格。
    “刚才杀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感受是什么滋味！”
    漆黑尖角的怪物黑神舔了舔嘴唇，头顶着天花板，满身尖角挤满墙面，纷纷扬扬的黑色大雪飘舞，地面生出层层的冰晶。
    他抬起黑色大掌，丝丝缕缕的黄毛落在掌心。
    “月神，有些奇怪呀，这些好像都并非真正的人，一旦击中，就会化作黄色的雾气溃散，倒是挺像黄狐娘的……”
    黄狐娘也能黄雾化形，但没有攻击力，只能吓唬人。
    这个……
    他看着手臂上一根被切断的黑色尖角，忌惮无比，竟然将他最外层的一根三公分长的黑色尖角斩掉了四分之一，差一点就破防了，真可怕呀！
    月神久久没说话。
    她刚才气的第一次控制黑蛇慧根生出成千上万根触手疯狂的抓挠，如今还没缓过神来。
    一个女人生气挠人已经够可怕了，一个女神用成千上万根手臂挠人，连鬼都得跪下喊一声姐姐饶命。
    逐渐恢复神志的月神暗暗后悔。
    坏了呀！
    冲动了！
    自己那么凶猛会不会把沈钧给抽干了？
    瞧着主人格沈钧没有表露出生气，也看不出面色，她暗松一口气，连忙回答：
    【看来今天的停电并非意外，能够形成如此大规模的黄毛大雪，恐怕是有人成就了慧根，看起来有些失控……】
    就在他和月神自言自语之际，整个实验楼都在轻轻的晃动，重重叠叠的脚步声震得楼板都在响。
    碧绿光芒的窗户中，一道道身影并排的行走，呜呜泱泱的挤满整个楼道，全部向着四楼涌来。
    咔哒！
    六楼的某个房间的门，忽然自行打开。
    一道身影闭着眼睛，提着雪亮的刀子，轻飘飘的混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实验楼中响起怪异连绵、交叠千层如洪流的怪叫。
    “找到他！找到他！”
    “杀了他！杀了他！”

 第四十一章 我的头去哪儿了

    哗！
    黑毛大雪迅速消散，密密麻麻的黑色尖角倒涌回沈钧的体内。
    他面黄肌瘦，蜡白无血，踉踉跄跄的扶着墙边，瞳孔中满是悸动。
    黄庭如一片干裂的黄土高坡，蜘蛛裂痕遍布，黑蛇慧根萎靡蜷缩，主根软趴趴的打不起精神。
    “月神，你干的好事！”
    【主人格，对不起，我承认刚才有些过了，下一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
    沈钧从口袋中取出一块压缩干粮，忍着干渴吞掉，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他望着满地枯萎崩断的黄毛，眉头微蹙。
    “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病？真是可怕，怪不得实验楼一个活人都没有，恐怕是有意识的清空，只是我白天不在没有看到通告，差点凉凉了。”
    走廊前后泼满阴森惨绿的荧光，沈钧前后看了看，决定原路返回。
    黑神形态解体后，饥肠辘辘，体内储存的脂肪等营养物质几乎被抽干，再抽的话就要榨血榨命了。
    月神借着他的头颅连连点头，欣慰道：“沈钧，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此地已经成为真人蜕变的生态道场，菌株慧根还在失控状态，说明那人还没有解决这种病症从而驾驭这株菌慧根，留在这里有丧命的风险！”
    不同的病被真菌放大扭曲长毛后，真菌诱发的效果也是天差地别。
    发烧会自燃！
    失温会冰冻！
    打嗝放屁会爆炸！
    这本质上是星空真菌与人体交互诱发产生的特异性能力，不同的疾病，乃至相同的疾病在不同的人身上产生的能力也会有差异。
    难免会出现一些特别奇怪的能力和异象。
    现在沈钧连对面人都没有见到，便被消耗掉黑神形态失去强大的战力，留下来的话有极大可能死掉。
    “走！”
    他拔腿便走，刚要打开楼道的门，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便从楼道中传来，震得整个实验楼都在晃动，沈钧心头一紧。
    “玛德，走不了了！”
    电光火石间，沈钧立刻将楼道门反锁，向着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快跑。
    咚！咚咚！
    楼道门被撞响，沈钧的脚步越发快速。
    咚咚的撞门声越来越响，楼道门甚至发出无法承受的呻吟，好似绷紧的钢筋已经到了承压的极限，稍微再多一点力量就会崩断。
    咚！咚咚！
    沈钧跑出了走廊的三分之一。
    楼道门的撞击却诡异的停止了，他可没有好奇心停下脚步去看，一边跑一边侧着脑袋用余光打量。
    门缝中泄出一缕缕猩红的月光，昏黄的雾气顺着缝隙渗透进来，在地面上翻涌，雾气越来越浓，好似一团史莱姆扭曲翻转，缓缓勾勒出人的轮廓，甚至摘下头颅揉捏出五官后又按回脖颈上。
    月神吓得尖叫。
    所幸沈钧没有大意的再给她说话的权利，闷着头继续向前跑。
    黄色的雾气越来越浓，走廊上的人形轮廓也越来越多，晃晃悠悠好似地府的阴兵走出阴曹地府要来人间抓捕恶鬼。
    胆子小的见到这一幕可能已经尿裤子了。
    沈钧却无比冷静，口中的镇定药片起了作用，不然他恐怕会再度兴奋的扑上去。
    除非有一天他配制出治愈人格分裂症的特效药，不然最新配比的药物也会逐渐失效，新的人格迟早有一天会从大脑中蹦出来。
    他不相信月神说的毫无副作用。
    人的大脑容量是有限的，多一个人格还可以承受，要是多出一万个人格怎么办？大脑能容纳一万个人格同时运作？一个个人格万一要把大脑皮层当成蛋糕瓜分，每个人格分一块，他岂不是变成了傻子？
    而且如此多的人格程序同时运转，大脑一瞬间就会抽干身体能量，物理性的冒烟然后嘭的一声炸掉。
    月神这家伙当时说的话，恐怕只是怕自己吃药再将她镇压在暗无天日的潜意识深处。
    走廊长不过三十米，以苏神百米记录983米\/秒的速度，只需要2949秒，即便在2060年前，亚洲人百米速度也未超过950\/s。
    人类将工具利用到极致的巅峰，上天入地，但人类的身体似乎抵达了极限。
    但沈钧觉得这一瞬间他可能速度超神了。
    不足三秒！
    可能只有两秒！
    沈钧像是一头猎豹狠狠地撞在走廊另一端的楼道门上，狠狠拉开便冲了出去。
    划拉~
    楼道门在原地打着转儿，刚刚跑出去的身影缓缓的退了回来。
    沈钧举着双手，笑眯眯的一步步退后，咽了口唾沫，眸子却盯着楼道中涌起的黄雾，地面甚至长出蜘蛛网般的菌丝，菌丝虬结的节点上，长出一只只黄色的小蘑菇。
    踏踏踏！
    一道道人影提着脑袋从黄雾中走来，口中还振振有词：“谁偷走了我的脑袋？”
    “……”
    沈钧嘴角抽了抽，这不骑驴找驴吗？病的也太严重了？
    走廊两端汹涌着黄雾，一道道身影不断地从门下的缝隙中挤出来，身影越来越多，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挤满整个走廊。
    他们提着脑袋，脖颈上面空空如也，不停的到处问，也不知从哪里发的声音：“谁看到我的脑袋了？”
    这他妈的太诡异了，沈钧严重怀疑自己碰到了精神病患者。
    他贴着墙面悄悄的挪动身子，那黄雾中模糊的身影却好似没有看到他，不停的到处找脑袋，就在他快要从门口跑路的时候，一道模糊人影‘看’向了他，有礼貌的问道：“你看到我的脑袋了吗？”
    “我……”
    沈钧身体发抖，不正常的兴奋，心情却跌落谷底，再这样下去非得病发不成，不由阴翳的回答：“脑袋不是在你的手中吗？”
    “嗯？”
    那模糊的身影僵住，右手提起脑袋，扒开嘴巴、耳孔、眼睛、鼻孔和脖颈的创口翻看了一遍又一遍，绝望的摇动左手。
    “没有啊，我没有看到我的头，你是不是把我的头藏起来了？”
    唰！
    所有身影僵住，齐刷刷的面向沈钧。
    沈钧的面庞阴沉下来，密密麻麻的黑色尖角从毛孔中钻出，巨大的黑色怪兽缓缓挤满走廊，面孔越来越狰狞，喉咙滚动。
    “果然，和精神病是没法交流的……”

 第四十二章 精神类慧根

    噗嗤！
    黑色的大手将那身影撕裂，将脑袋狠狠丢在地上疯狂的踩烂，嘭的炸裂为团团的黄色雾气。
    “找找找！你找你的头该我什么事！”
    “让你找，让你找！”
    沈钧被这个找脑袋的精神病气的不轻，精神病何苦为难精神病，让我走不好吗？
    黑蛇慧根让沈钧头脑无比冷静，那暴躁开口的也不是沈钧，而是再度变身黑神形态后的月神。
    本质上，月神才是黑蛇慧根的意识，而并非主人格沈钧，故而每次调动黑蛇慧根，月神便会得到短暂的自由，驾驭慧根掌控身体。
    沈钧好似一个独立的冷静的意识，审视眼前的一幕。
    “实在想不到，典雅智慧的月神会被这么一个精神病吓成这样，还是说月神本质上也是一个疯批？”
    他严重怀疑月神人格可能并非健全且正常的人格，毕竟在潜意识的黑暗中囚禁了十八年，任何人都会疯掉。
    这黄雾找头人恐怕是打开了月神的某些人格缺陷的开关……
    沈钧决定先杀出一条血路，人头攒动中却忽然生出异变，一颗人头的眉心处蠕动出一团流体，金黄色，蠕动出两根触手，在无数身影中来回跳动，飞快的远离沈钧这个变态。
    不知是不是被沈钧的疯批样子吓得。
    沈钧想说自己是个和善的人，但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只见被那金色触手流体触碰的身影纷纷捂着脑袋痛苦的哀嚎，而后一个个脑袋如西瓜般炸掉，那触手在走廊岔口一扭，消失不见。
    疯批月神渐渐恢复冷静，操纵的黑蛇菌丝呆滞的悬在半空，似乎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被刺激后会如此疯狂。
    【我恐怕是受了主人格的影响，亦或者这具身体的暴力因子比较重，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我，主人格，相信我，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研究员……】
    “我当然相信你，都是我的错！”
    沈钧内心呵呵一笑，严肃的皱眉：“刚才那道逃跑的金色如血的流体是什么？不会是慧根？慧根也能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疾病的种类数量没有穷尽，只是有些还未发现，任何的异象都有可能出现，不出预料那应该是一株慧根，而且是栽种在泥丸宫中的慧根，具备一些自我本能并不奇怪！】
    泥丸宫中的慧根？
    月神和巨鹿城中的研究资料都有介绍，人体有三座田适合栽种慧根，上丹田为泥丸宫，中丹田为绛宫，下丹田曰黄庭。
    道种慧根一般都种在黄庭处，风险最小最易掌控。
    但按照已知讯息，有一种道种慧根却只能生长在泥丸宫中，那就是精神类道种，这样的道种慧根产生的能力也相当的诡异。
    他曾从巨鹿城的资料中看到过中外讯息，某城中有一尊太阳真人，从抑郁症中顽强的活了下来，创建了一座永远不会抑郁的希望之城。
    然而，他若想杀人，只要一个眼神，那人就会觉得活着没什么希望而自杀。
    “精神类慧根非常的难得，但是不适合我！”
    沈钧对这慧根并无贪婪，这东西要是入了他泥丸宫，恐怕没驾驭的了，自己的人格分裂症还得病发了，两大精神病同时爆发，自己绝对会凉凉。
    那道种慧根一出现，便让黄色身影接连炸裂，立刻引起了无数身影的关注。
    黄雾中那成百上千道身影不断地张口，如太监般声声大叫，将信息顺着人口传到楼道，传到其他的楼层中。
    “找到头了！”“找到头了！”
    “抓住他！”“抓住他！”
    他们好像是人，又好像不是人，只是某种程序，像是无情的幻影机械，替某人完成某种使命。
    以一化万，千变万化，这种能力简直如上古神通了。
    那声音越传越高，越传越远，六楼中某道闭着眼睛无神行走的人影忽的一颤，而后所有的黄雾人影便纷纷向着金色慧根消失的地方涌去。
    沈钧既没有逃离，也没有抢着去看。
    他站在原地，静静的注视着人流攒动，忽的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嗯？”
    “曹玄龙？”
    那身影混迹在人群中，闭着眼睛宛如梦游般顺流而行，一晃便又消失不见，直让沈钧以为是错觉。
    他心头一动，并没有顺着人流而去，而是逆着人流来到六楼612实验室。
    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内部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沈钧踱步进去，从怀中取出一块荧光石，借着微光查探里面的状况，精钢的床上的心率检测仪的线路被拔下，断电后屏幕漆黑一片。
    他一点点的查探，并没有发现曹玄龙的身影，却摸到一道软软微凉的事物。
    荧光石的浅光照亮。
    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浮现在眼前。
    “黄狐娘？”
    解剖桌上，曾经口吐人言，自诩为人的黄皮子精黄狐娘被铁架困住脖颈和四肢，腹部被切开，并没有缝合，内部除了血肉经络之外，一层薄薄的黄色菌丝遍布伤口，就像是感染化脓。
    月神低声道：【它被解剖夺走了道种慧根，但残留的癔症菌丝结痂堵塞了伤口，保住了它一条命，可菌丝并没有意识，不会缝合伤口。】
    沈钧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明白了所有。
    他咬着牙气急而笑：“尽管我已经遵从太爷太奶们的教诲，小心警惕姓曹的这种人，没想到啊还是被他阴了一手，他竟夺了黄狐娘的慧根……如果我贸然用黄狐娘为筹码去引诱红瘟真人，恐怕人没有引到，还会惹了一身腥臊。”
    “姓曹的，不当人子啊！”
    黄狐娘性命垂危，沈钧沉思片刻，取出解剖刀和缝合针与线，割开伤口对齐后重新缝合，有慧根相助，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缝合好后，他笑了笑，将黄狐娘放在金属小车上推走。
    既然，姓曹的将他阴了，那么就别怪他姓沈的不讲武德了。
    ……
    实验楼，顶楼，动物房。
    “吱吱吱！”
    一只只小白鼠忽然抱头惨叫，脑袋炸裂。
    金黄色的流体附着在一只小动物上，这小动物立刻头痛欲裂的炸掉脑袋，金色慧根只能再度转移宿体。
    可不管它转移到哪里，宿主都会头痛欲裂的炸掉脑袋。
    嘭！
    动物房的门被踹开，无数道身影将脑袋按在脖颈上，瞳孔无神却挂着和善的笑容，行动僵直的挤进来，一道道身影很快挤满整个房间，然而还是向里挤，直到挤满每一个角落，挤得连小白鼠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重重叠叠的声浪，无穷无尽的大手将慧根淹没。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第四十三章 攒局

    “丹田栽道种，慧根气自生。
    菌株相拮抗，或是协同生。
    君臣相佐使，修真大道成！”
    沈钧用黑布袋将黄狐娘揣回了自己的居所，翻阅着《慧根学》的资料，加之月神人格给予的资料汇总，轻轻的诵读。
    月神低声道：【这巨鹿城卢道先并非凡人，绝密的知识在他这里仿若寻常，在当年，他的身份也必然很高。】
    “一个能够在短短十八年成为八株慧根境的老教授，怎么想都不简单，当然，月神你尘封十八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或许你并不知道，听说各大城市之间还有联系……科技还没有彻底的没落，或许那些你认为绝密的知识早已经公开。”
    坐在木椅上，沈钧的目光幽深。
    柳北北的出现打破了平静的生活，巨鹿城让他大开眼界，真正成为小镇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人。
    月神缥缈轻语：【说的不错，十八年，或许一切都变了……】
    轻悠悠的话，却如此沉重。
    他并不知道月神的经历，也不知晓这十八年的世界有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诞生多少变数。
    “实验楼那一株逃跑的慧根并非黄狐娘的癔症慧根，那曹玄龙还未将其驾驭，恐怕是他本身便有疾病，想要借助癔症慧根来压制自身疾病诱发的疾病，从而一跃成为二株慧根境！”
    回忆着实验楼的状况，沈钧有了基本的判断。
    “恐怕不是黄狐娘抓住了曹玄龙，而是曹玄龙早已经盯上了黄狐娘，是我的出现让变数变作定数，从而让黄狐娘成了牺牲品。”
    人类之间的争端，黄狐娘这个孽畜不过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旗子。
    它值得可怜吗？对于没有道德情操、律法意识，心里只有大自然本能弱肉强食的野生精怪来说，杀害与被杀，生与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窗户外的月光猩红，映照着泛绿的实验楼，黑漆漆的棱角矗立在夜空。
    沈钧用手拄着额头，半眯着眼睛一夜未眠，直至天明。
    他需要确定曹玄龙的生死，以此来实现心中的那个计划，体内栽种第二株慧根，远比第一株要难得多。
    栽种第一株，地是空的，想怎么种如何种都可以。
    而丹田种第二株慧根，则要考虑慧根间的属性作用，是拮抗的还是协同的，还是并不拮抗并不协同，相互之间能否实现正向增益？
    种种问题都要考虑！
    即便是正向协同的，也要考虑哪一株慧根作为主根，哪一株作为侧根，谁是真君主，谁是臣子……
    一山不容二虎，一地不存二王。
    忽略任何一点的细节，都有可能‘走火入魔’，‘真气冲撞’，顷刻间身死道消，浑身长出不详的菌毛，惨烈收场。
    至于判断曹玄龙是否成功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观察黄狐娘的情况。
    它的菌株被曹玄龙夺走，曹玄龙成为癔症之主，一旦曹玄龙身死，黄狐娘体内的菌株就会萎靡干枯，有暴毙的可能性。
    生态纪元，真人便是生态。
    一旦真人死，整个生态都要凋零，生命自然不能幸免。
    一夜格外的漫长，但结果并没有让沈钧失望，黄狐娘的呼吸逐渐平稳，伤口愈合，睡得格外香甜。
    天蒙蒙亮的六点，独眼橘猫顶着黑眼圈跳上窗口来换班。
    沈钧揉了揉猫头：“从今天之后不用再值班了，休息小掩！”
    “喵呜！”
    独眼猫大王点点头，忽然鼻尖在沈钧手中嗅了嗅，竖瞳中顿时缩成针尖，瞬间炸毛。
    它抬起头，眼神充满不可置信。
    “喵呜！！！（你撸别的猫了？！）”
    上去就是一记火拳，沈钧包裹满黑色菌丝的手掌抬起挡住，冰寒气息扛住火焰冲击，沈钧无奈道：“是黄狐娘被夺了道种慧根，受了重伤，我为其做了一次手术！”
    他打开黑色袋子，里面果然躺着病殃殃还未醒来的黄狐娘。
    独眼橘猫这才哼哼唧唧的抖着胡须，跑到饭盆里大口吞咽猫粮，而后舒服的躺在猫窝里舒展妙曼身材，沉沉睡去。
    因实验楼封闭，沈钧白天去6号农楼帮忙务工六小时方才有了空闲。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人们的生活很纯粹，反倒没什么工作压力，除了人口结构年轻偏大之外，生活节奏慢而舒适。
    除了婴幼儿，所有人每天都要艰苦奋斗六小时，四班轮倒，工作压力已是非人。
    卢道先做过实验，工作时间太久，除了增加身体病变外，还有可能诱发心理的疾病，不利于生态城的建设。
    下午一点，
    沈钧又穿着朴素的游荡在巨鹿城张蛟地界。
    清幽幽的河边，下班的太爷太奶们惬意的钓鱼，或者舒展太极拳，还有的拉着二胡吹着萧，还有一位太爷骑在树上弹吉他，诉说辉煌往事。
    他们大多在千禧年前后出生，历经种种，学历要高绝一些，沈钧随便问问，竟然都是大学生！
    恐怖如斯啊！
    沈钧揣着手，厚着脸皮混入其中，不经意问道：“你们对太平真人张蛟三兄弟怎么看？”
    “怎么看？老夫站着看，坐着看，躺着看！”
    某太爷翻了个白眼，和另一位太爷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沈钧额头青筋暴起，换了一个太爷问：“张蛟三兄弟霸占慧根，不给你们成真的机会，你们便不生气吗？”
    “生气？”
    太爷无语的打量着他：“为什么要生气？只要肯躺平，就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生气，他要就给他呗，反正太爷我都快八十了，稍微跌个跟头人就没了，还争什么呢？”
    他拍了拍沈钧的肩膀，郑重道：“年轻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波光粼粼，沈钧根本不敢久留，害怕被这群太爷给度化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思想带着可怕的渲染力。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感觉好爽！
    有那么一瞬间，沈钧想要跳出窠臼樊笼，放下一切。
    可想到小镇中人殷殷期盼，想到大势倾颓，生态灾变，万物争渡，他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
    “一人独行，哪管千秋万古事，纵然是爽，可万般因果如能加之一身，我又何惜此身？”
    太爷太奶好像化作一尊尊天魔在耳边萦绕，沈钧没有消沉，心性反倒淬炼了，意志磨砺如顽石。
    对于那个想法更加明确。
    他静静等了两天，实验楼重新开放，命独眼猫大王将信投递到曹玄龙的住所。
    “黄狐娘在我手中，想要的话就来销魂窟，时不我待奥！”
    同时，他又悄悄将消息泄露给太平大厦的道种真人。
    “听说三十里外销魂窟有一只病而未死的精怪，黄雾弥天，杀气盈野，摇曳慧根啊！”

 第四十四章 三观不正

    “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小钧儿怎么样了？”
    偏僻的小镇，摇晃低矮的楼房街道。
    黑衣裹住妙曼身姿的张妃盘膝坐在病房中心，密密麻麻的黑色菌丝虬结在地上，以她为中心形成蜘蛛网般的菌丝网，节点处黑色的蘑菇缓缓升起，缥缈的黑色雪花飘零而下。
    在这黑色菌丝网的节点附近，一位位太爷太奶面色苍白的躺着，无数黑色的小蘑菇将他们托举起来，好似一张张黑色的小床。
    他们的身体也布满黑色的丝线，通体却泛着绿光。
    柳北北环胸倚靠门边，粉红长裙难掩白皙细长的双腿，浮凸的傲人曲线令人浮想联翩，樱桃小嘴中嚼着口香糖，吐着泡泡，一派毫不担心的神色。
    “担心什么，他要是死了，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两个月，也该囫囵吞枣学的差不多了，不过，绿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柳北北瞥着躺着黑色蘑菇中逐渐变绿的太爷太奶。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房间中鸦雀无声，张妃盘坐中央，低眉无声。
    刚刚成年的沈钧，能够完美无瑕的完成人生第一次的出差吗？
    ……
    太平大厦。
    某办公室道场，红发中年男子盘膝坐于地板上，闭目修行，红色的菌丝在躯壳和周围地板上蔓延，红毛在半空中飘舞。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双眸瞬间睁开。
    充斥房间的红色菌丝和红毛全部倒涌回体内，顺着七窍和毛孔钻入，消失不见，红色的长发钻回头皮，露出精悍的地中海发型。
    张栋梁穿上外套，端正做好后，平静道：“进来！”
    大门打开，秘书进来在其耳边轻轻诉说，张栋梁的瞳孔瞬间爆发出惊喜之色。
    “什么？销魂窟有精怪？新的慧根又出现了……属实吗？”
    “属实！我派人查探过！”
    红瘟张栋梁长身而起，咬牙恨道：“那卢道先多次坏我哥哥好事，不然我哥张蛟盖世天资，此刻必然达到八株慧根境甚至九株慧根境，统摄巨鹿城，俯瞰天下了！”
    那秘书连连点头：“不错，张蛟真人将万般因果加之一身，何等气度，伟岸超群，真乃万古豪杰，可那卢道先从中作梗，妄图霍乱天意！”
    “哼，没关系，他自诩科研为王，却还不是在八株慧根境停滞不前？”
    红瘟张栋梁赤着双足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严肃的面孔带着一缕缕嘲讽，他侧头道：“我哥内圣外王，征战四方，如今四方敌手虎视眈眈，各大城阙真人想要围剿我哥，一个个不过土鸡瓦狗，待我取来这新的慧根，帮助我哥再进一步，横扫四方！”
    他换上战衣，扬起风衣，踏出太平大厦。
    ……
    远处楼顶，沈钧手踹裤兜静静看着红瘟真人远去。
    目光微转，看向县城另一端曹玄龙居所。
    曹玄龙戴着帽兜和墨镜，从大厦中走出，在卢道先办公室坐了半个钟头，才骑着爪黄飞电摩托奔驰城外。
    那个方向……
    沈钧愕然，不对啊，他是不是跑反了……
    “还是小觑了姓曹的这狗币，这是要跑啊！”
    他想了想，骑上赤红鬼火，还是向着销魂窟方向而去，如果不能座山观虎斗，那就只能亲自出手了！
    三十里外。
    山峦起伏，江河浩荡，丛林或扭曲如龙，或深邃如夜，黄雾弥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红瘟真人张栋梁和两人站在丛林边缘。
    黑暗中晃荡着几道模糊的声影，不断地发出温柔如水般酥柔可人的女子轻语：“哥哥，快进来呀！”
    “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这里都有奥！”
    朦胧的黄雾折射着阳光，丁达尔效用的朦胧质感中似乎有妙龄女子不断地招手。
    只是这朦胧女子不断重复相同的话才显得相当的诡异。
    张栋梁沉默不语，旁边的人舔舐着嘴唇道：“红瘟真人，这幻影非常有意思，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她都能变出来！”
    似乎怕张栋梁不相信，立刻张口连连说道。
    “我喜欢少妇！”“萝莉！”“御姐！”
    黄雾朦胧，阳光中瞬间多出三道人形剪影。
    一道浮凸饱满，骨架高大，好似饱经洗涤和车水马龙的妙曼妇人。
    一道双马尾摇动，小巧可爱，摇头晃脑，裙摆在阳光中轻轻起伏。
    右侧一道环胸而立，黑长直的秀发，大长腿在阳光下散发着瓷实的光泽。
    “咕咚！”
    张栋梁的喉头一动，竟然感觉身体有些燥热。
    旁边两人更是头晕目眩，忽的不受控制的向着丛林黄雾中扑去，张栋梁猛然清醒：“不好，这逼雾有毒！快退！”
    他大喝一声，头发瞬间化作红色，毛孔衣衫中钻出密密麻麻的红毛，瞬间化作一头人形发霉的红毛怪。
    没有逃跑，脱下鞋子，英勇的扑了进去。
    “小小孽畜，也敢在本真人面前放肆！”
    踏踏踏！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湿滑的红色脚印，脚印处生出红色如苔藓的菌群，并快速的繁衍，生长成红色的蘑菇。
    偶然经过的小动物小昆虫猛然扼住喉咙，栽倒在地。
    “嗓子眼长东西，无法呼吸……”
    “这脚丫子……”
    “这脚气有毒……”
    ……
    销魂窟中万尸横陈，独眼橘猫阴森的举起猫爪抵在黄狐娘的脖颈处，黄狐娘掩住面容，不断地流泪。
    “都死了都死了……”
    “可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她摊开双手，看开似的望天长叹：“罢了罢了，红尘已断，以后，我就是真正的修真者了……”
    她斜眼看着抵在身后的独眼猫大王，道：“这是我为恩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毕竟，我已经是曹家的人了……”
    “喵呜？”
    独眼猫大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曹玄龙可是杀了你全家，你这叫红尘已断？夺了你的慧根差一点要了性命，你还要跟着人家？
    黄狐娘，你恶不恶心？有没有尊严？
    黄狐娘，你三观是不是不正常啊！
    可对于动物来说，哪有什么道德律法，尊严气节？所有的行动不外乎生死而已，人类贩卖猫狗崽子，猫妈狗妈还不是对人类亲昵无比？
    大自然食物链从来只有一条法则……强者为尊！
    踏踏踏——
    血红的脚印破风而来，高大的身影忽的矗立在天光洞口处。

 第四十五章 天残脚气真经

    “嘿嘿！”
    “原来是一只猫崽子和黄鼠狼在媾和！”
    天光尽头，粗犷的汉子露出怪异的笑容，瞳孔中闪现出那么一丝丝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听说过人蛇大战和人鬼恋，还真没见过猫鼠痴缠。
    两个小家伙靠的那么近，只怕是粘上拔不开？
    一时间，红瘟真人张栋梁也为打扰到它们的好事儿自责，心生惭愧，左右不过几秒钟的事情罢了。
    “喵呜！”
    独眼橘猫却受不了这般羞辱，气的背部弓起，屁股喷火，当场飞出三丈高，拉开距离，表示自己的纯洁性。
    原地，黄狐娘呆愣的站着，眼神空洞。
    它像是被占有又被抛弃的糟糕之妻，用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向红瘟真人张栋梁。
    “真人，你看我是黄鼠狼娘还是人？”
    “我……”
    不开口还好，张栋梁一经张口便知上了当，立刻咬紧牙关。
    不知什么时候，浓稠的黄雾从黄狐娘的屁股后涌出，浸没了整个洞穴，悄无声息的涌动在他的附近，嘴巴刚刚张开，浓稠的黄雾便往嘴巴里钻，就像一条条泥鳅往洞里爬般不受控制。
    当场，红瘟真人头晕目眩，视线模糊。
    眼前的黄狐娘出现道道重影，竟然缓缓化作一道身姿妖娆，在洞穴中翩然起舞的美娇娘，好似从影视作品中飞出来的女星，体态白皙如玉，妖娆如细柳扶风，凹凸起伏如深海之梁，高耸、幽深而不可不直视。
    他浑然忘记自己的目的，只想跳入其中和黄狐娘共舞一曲，痴缠到天国和岁月尽头。
    鼻孔、嘴巴、脸颊缓缓的钻出根根黄毛。
    整个人脑袋发黄，好似自己也要变成一头黄鼠狼精。
    啵！
    一声清脆的滴落声落入空旷的洞穴。
    红色的粘稠的苔藓般的液体溅射在巨石上，流淌蔓延，洞中池水顷刻染上一层浓稠的鲜红，好似血般。
    密密麻麻红毛从池水中生长出来，好似红色的水草般摇动。
    唰！
    红瘟真人无神的双目瞬间恢复清明，当即闭上鼻孔和嘴巴，防止黄雾入侵，暴怒如豹子的大吼：
    “好胆，妖孽，竟然蛊惑你家红瘟爷爷！”
    嘭的一声，面颊上的黄毛尽散，重新被红色的毛发覆盖，肉体蠕动变化，红毛像是一只只小虫子从里面钻出来，将他覆盖，顷刻间完成真人化。
    原地取而代之是一头通体红毛的人形怪物。
    啪嗒！啪嗒！啪嗒！
    湿滑的红色毛发粘液不停地从身体周围滴落。
    凡是滴落的地方瞬间被红色浸染，长出诡异的红毛，连周围的树木花草也不例外，瞬息间树皮开裂，密密麻麻的红毛争先恐后的从中钻出来，片刻后化作一片赤红的脓水。
    “喵呜！”
    独眼橘猫大恐，浑身喷火，将蔓延到身边的红毛尽数烧毁。
    火焰猫圣体，百病不侵。
    大多入侵类疾病都不可能扛住独眼橘猫的火焰烤炙，蛋白质变性，烧成渣渣。
    至于黄狐娘便没这么好运了，它的黄雾对付一般人还行，面对强横的真人，尤其是修成慧根的真人，作用了了。
    红毛快速的繁衍增值，很快顺着石台蔓延到它的脚趾处。
    “啊！什么东西！”
    黄狐娘虽然是动物，可到底是雌性，一旦遇到怪异的东西表现和月神一般，吓得尖叫。
    天光洞口，红毛怪嘿嘿笑着，声音随着大风吹入，阴森而可怖。
    “本真人既然亲自出手，必然没有失手的可能性，你红瘟爷爷十八年来辛苦琢磨，以红瘟为根，自创无上神通《天残脚气真经》，你这孽畜，便亲自尝尝我这门神通，哈哈哈~”
    痴狂的大笑。
    黄狐娘却满面惊容，表情渐渐怪异。
    脚底板快速长出红毛，并生成一种极度怪异的痒痒感，好像有无数小东西从脚趾缝里长出来，痒痒麻麻，又有些酸痛。
    片刻后，脚底的黄毛纷纷脱落，脚趾缝变白，脱皮，生出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素来自诩美人的黄狐娘哪里见过这种情况，这么美丽的小脚脚怎么可以长东西，立刻探出爪子去挠。
    不抓还好！
    一抓就愈发的惊恐。
    细小的红毛像是短簇的苔藓长满脚面，它撕下一层白色的皮，后面又皱皱巴巴出第二层，扒掉第二层又出现第三层。
    皮扒到哪里，红毛就长到哪里。
    继而黄鼠狼脚趾好似黄土高坡地形，出现道道裂痕，沟壑纵横，红毛从中钻出。
    如果这还好了！
    黄狐娘脚还没扒完，忽然发现扒脚的手上也染上红毛，便立刻撕扯手上的红毛，可是红毛越撕越多，继而手指开裂，流脓……
    它吓得捂住尖细的嘴巴尖叫。
    脸上、嘴巴上也被沾上红毛，快速的增值繁衍，甚至于它感觉喉咙里酸酸麻麻，好似有东西长出来，肺脏好似陈旧的抽风机，呼哧呼哧的喘不动气。
    “怎么回事……”
    它惊恐的转头向独眼橘猫求助，好似晚年不详，整个人被红色的湿滑红藓包裹，滴答滴答的落下红色的粘液。
    “……”
    独眼猫大王又又又炸毛了。
    辛苦攒的肥肉熊熊燃烧，整个猫肉眼可见的变细，它一道火拳挥出，轰得掀起火浪将黄狐娘淹没。
    刹那之间，所有红毛好似火油般点燃。
    当火光熄灭，黄狐娘呆滞的站在原地，浑身没有一根毛，好像被扒光衣服的小姑娘，惊恐的捂住羞人之处。
    这份欣喜和羞怯还不曾完全褪去，密密麻麻的红色短毛又从周身各地方钻出来，通体滑嫩的肌肤变得干枯萎靡，开裂发白，钢针也似的红毛无情的刺穿。
    痒！浑身都在痒！
    酸疼！浑身在酸疼！
    黄狐娘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儿，红毛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连火都烧不干净。
    “吱吱吱——”
    “喵里个喵！”
    独眼猫大王吓得几乎说人话，屁股喷火，猫毛倒竖，整个猫如火箭般冲上洞口。
    “逃？小家伙，你竟然能控火？发烧竟然能活下来，你可比那黄皮子重要多了，便一起跟我回去！”
    赤红湿滑的大脚遮蔽天光，可怖的红毛随风耸动，糜臭腐烂的气息迅速散开，独眼猫大王恶心的几乎暴毙。
    好臭的脚！
    好可怕的气！
    就在它犹豫要不要继续冲的时候，森然的丛林中竟然响起朗朗笑声，洪亮如雷，震得草木弯折。
    “哈哈哈，曹玄龙，多谢你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第四十六章 两纪元斗法

    三里之外的树顶，罡风如龙。
    黑色风衣横起，沈钧环胸，身躯挺拔，目光闪动的盯着销魂窟的一切。
    “那是……”
    只见销魂窟的小山洞口之外，不知何时突然到来两道身影。
    寸头男子面目阴翳，身形不算高大，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感，自然是沈钧的老熟人……曹玄龙。
    “他竟然没有逃，而是去搬救兵，还真是谨慎啊老曹！”
    目光微微闪烁，他没想到这曹玄龙谨慎到这种境地，座山观虎斗的计划出现了一个新的阻碍。
    在曹玄龙的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此人黑发垂肩，肩宽腰细，丰神俊朗不似凡俗之辈，模样三十来岁，眉眼间充满桀骜和对人世的漠然。
    霸道的姿态一经彰显，沈钧便知此人不是凡人。
    “又是一位真人吗……”
    生态纪元到来，人类并非全无准备，再加上人口基数，真人的数量可能比沈钧想象的还要多。
    若非月神当年死的太早，他就能从月神人格那里获得很多有效信息，可惜月神只是星空真菌研究项目组中某个项目的负责人，掌握的知识滞后性很大，而且是理论性的知识，还未通过最后的实验便发生了泄露……
    虽然月神没要求，但沈钧知道她也很想知晓背后的真相，也想了解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怎样……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心还是无心？
    如曹玄龙和眼前的男子的身份太过可疑，有种相似的漠然气质，好似不将人世间一切众生放在眼里，目光中永远涌动着审视和超然，好似神在俯瞰人间。
    这男子背着一道白色的机械背包，淡淡的矗立着。
    “嗯？”
    山野丛林光线倾泻，红毛怪猛然转头，两颗眼睛好似天灯般灼亮，鹰视狼顾，凶光毕露中透着三分愕然。
    显然他没想到这个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皇甫天一？你怎么会在这里？”
    旋即，他又看向洞口，又回头瞧了瞧了，心领神会的苍凉大笑：“原来如此，皇甫天一，你等真人不敢直面我兄长，便设计将我引诱出来，想要逐一破之，真是好计策！”
    “设计？何须……”
    那男子皇甫天一一怔，轻蔑的想要解释，却被红瘟真人厉声打断。
    “住口！既然已经将我引诱出来，又何必惺惺作态，生态纪元，弱肉强食，强者为王，不要再说了，手底下见真章！”
    皇甫天一和曹玄龙怔怔失音。
    不是你将我们引诱出来的，怎么变成我们引你出来？
    还讲不讲道理？还有没有天理啊？
    曹玄龙正想不明白，一道火红的身影忽的从洞口冲出，在树上几个跳跃，轻功连踏，消失不见。
    “那是，沈钧的猫……”
    顿时，他暗呼不妙，竟然是沈钧将他设计引诱出来，只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因为自己抢了黄狐娘便恨上心头，想要猎杀自己？
    这个理由虽然勉强，但却是如今唯一解释的了的解释。
    嘭！
    洞口中又蹿出一道身影，浑身长满红毛，如婴儿般在地上打滚，口吐人言的哀嚎：“好痒，好痛，浑身都在长东西，脚趾缝，眼角，鼻孔，喉咙里……呕！”
    一口深红的脓血吐出。
    竟然是一口粘稠的红毛菌群，在地面蠕动，长出毛发甚至凝结出红色小蘑菇。
    黄狐娘痛苦的打滚儿，滚到哪里哪里便长出红毛，沾染到的树木纷纷裂开，同样长红毛而后化为脓血。
    只因它有癔症慧根护体，暂时还未死去。
    当余光瞥见两道身影中的曹玄龙，它奋力的挣扎，眼中爆射出精光：“主人……主人……救我……”
    “主人？嘿！”
    曹玄龙面颊抽动，旁边的皇甫天一斜眼看来：“呵呵，曹兄邀请我前来，原来是为了狐狸精，也罢，对我来说有利无害，互惠互利也是应当，先夺了红瘟真人的慧根，斩了太平张蛟的左膀右臂！”
    曹玄龙已经明了是沈钧想要阴自己，却没有明言。
    毕竟，人家救了自己，自己还暗中抢了黄狐娘的慧根，这件事放在天下都不占理，容易被口诛笔伐。
    果然是种因得果，有得必有失。
    这癔症慧根拿了果然有大因果啊！
    正在他感慨之际，天地染成一片猩红，周围的树木纷纷长出红毛，快速的凋敝，红色的脚气苔藓如江海横流蔓延而来。
    曹玄龙身形爆退：“皇甫老兄，交给你了！”
    一个转身，遁逃的飞快。
    动作迅疾的连皇甫天一都眼角跳动，你都成独行游侠真人了，还搞什么鸡毛？这么怕死？
    不过皇甫天一没有逃遁，凝视着那缓缓蔓延而来的红毛真菌，他早已知晓，任何感染的人都会从脚底板开始溃烂，直至全身崩溃。
    据说，张栋梁是从脚气症中活下来的。
    “真是可怕呀……”
    他背后的白色机械箱骤然发光，将他笼罩，金属的触角向外舒展，一块一块的包裹其身体，继而将其全部淹没。
    冷酷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崇山真甲，启动！”
    轰！
    好似巨大的发动机的轰鸣过后，闪电般的莹白身影猛然冲出白光，践踏大地，红毛纷纷震碎，皇甫天一化作一头机械蛮龙，横冲直撞。
    唰的一声！
    快如闪电。
    白如剑光闪电的机械巨爪破风而来，直面红瘟真人面门。
    这一爪势大力沉，要是打上去，头颅会如西瓜般陡然炸开。
    “又是这副铠甲，就是你们这种工具人，才阻碍了新时代的到来，想要凭借一副机器便收割天下真人？”
    红瘟真人身形爆退，躲过一爪，红毛快速的凝结，他面庞肉眼可见的消瘦，一副赤红尖角的怪物般的微生物甲胄却逐渐成型。
    “纪元更迭，工具纪元已经没落，真人才是新时代的主宰，无论你曾在旧时代如何的高绝，占据高位，我等又是何等卑微，旧的殿堂已被击碎，正应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等泥腿子，也有登天日！”
    唰！
    原地的红瘟真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尊畸变不似人形的红毛怪物，彻底没有了人形，直径三米的红毛大脚好似天神斩落巨兽的脚掌坠落大地，巍峨耸立，菌毛飞扬。
    机械战甲与红毛脚掌，一触即发。

 第四十七章 托山巨人大战赤脚大仙

    “机甲？”
    三里外的树杈舒展，沈钧扶着树干极目远眺，独眼猫大王在身边疯狂干饭。
    他的视力极好，能够看到两个小人在远方大地上对峙，自身隐没在树丛中不被观察。
    那被称为皇甫天一的男人身着精钢猛甲，好似一尊立于大地上的机械怪物，并非人形，身躯充满工业粗糙的机械手，背部横插着道道如剑如枪的尖刺，整体如一座雄浑的机械小山矗立大地，双目猩红似血染苍穹，给人极大的工业巨物压迫感。
    而另一尊同样可怕。
    畸形的赤红大脚踩踏大地，好似诸神脚掌般苍劲古朴，红毛随风摇动，便是猛犸巨象在此，怕也能一脚踩成肉泥的既视感。
    “那机甲是上个生态纪元，人类工具文明的精粹，代表着个体工业的巅峰，人类凭之可擒杀猛虎，力搏苍龙……”
    “那赤红大脚是新纪元的产物，人类生态文明的初绽，将伟力归于自身，血肉统摄天地，万物俯首，生态称王……”
    一时之间，沈钧的心思大起。
    纪元更迭，同一个物种不同的文明发展分叉口，在这一刻相交到一起，带给沈钧极大的震撼。
    “这就是六零年之前，人类工具文明的产物吗……”
    原以为摩托车已经足够惊艳，如今这机甲一出，沈钧的心骤然火热起来。
    怪不得人类会痴迷于发展科技工具，人果然难以抗拒这种充满张力美感的工业产物，精钢铁锰，无铸金刚，千古不灭。
    ……
    二里之外，一只须发飘扬的白猫负手而立，穿着汉服，手握书卷，舔了舔猫爪，翻动书页。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上个生态纪元的压迫与痛苦已经无法挽回，新的生态纪元还可以迎头赶上……”
    它瞧着那刚猛机甲，不由抚着胡须沉思。
    “不愧是上个纪元的纪元之主人类，即便纪元更迭，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吾今学之，师夷长技以制夷。”
    此时战场，尘草飞扬，树木尽皆枯萎倒塌，清出方圆百尺的空地来，两人静静地对峙，一言不发。
    皇甫天一寂静如山，反倒像是伟力归于自身者。
    红瘟真人身化大脚，好似假借天地之力。
    但事实恰好相反。
    轰——
    狂风骤雨初现，两人双眸电光对碰，猛然如闪电消失。
    空气轰的一声震开天雷，明光乍现，地面嘭的被踩碎，蜘蛛纹裂痕遍布，大空掀起怒狂之风，下起红毛大雪，不详的异象充塞天地。
    两道身影如电光轰然撞击在一起。
    咚的一声！
    天地顷刻褪色，空气如玻璃般缓缓开裂。
    刚才还相距百米的两人已然碰触到一起，机甲巨爪如撑天之锤高高扬起，赤红大脚如镇地之山，崩碎山河，两者相撞，仿佛天地大破灭。
    “吼——”
    不似人有的怒吼狂风响起。
    “天残大脚印！！！”
    红瘟真人身化赤红大脚镇压怒吼，熊熊的如烈焰的红毛飘舞，将机甲淹没，嗤嗤的腐蚀声好似刀剑碰撞，铁锈激光飞射。
    崇山真甲里的皇甫天一神色平静，抬臂格挡，轻慢道：“我金刚之体，万菌辟易，你一个生态真人，不和我拉开距离远攻取胜，反而近身搏斗，真是愚蠢！”
    他双臂如巨钳，猛然抓住赤红大脚的大拇指和小拇指。
    噗嗤一声！
    刚猛的机械大手将赤红大脚的拇指扯断，红毛飞溅，呼号连天。
    “啊~”
    红瘟真人痛苦的倒飞出去，赤红大脚中隐隐显露出其本人的模样，面色铁青而苍白，抬手擦了擦嘴角，并没有血。
    被撕掉的是由菌丝构成的外壳，坚硬程度自然比不上合金，近身的刹那便被击溃。
    破碎的大脚印中蠕动钻出一根根红色菌丝，重新将破碎的地方补全。
    其中的红瘟真人张栋梁面色更加苍白。
    脂肪、糖类、蛋白质等有机和无机营养成分被快速抽取，帮助菌丝繁衍增值，自身愈发消瘦。
    若是再被撕扯几次，不被打死，也会被慧根抽干精血而亡。
    “咳咳，哥哥说过，炼精化气，精是精血，气是真气，气损则精损，损精则命殒，他以机甲斗我，我岂是对手？”
    仅仅斗了一招，红瘟真人的眸中便涌动精光，站在远处小心的打量不再靠近。
    “他的机甲密不透风，真菌入侵不进去，想要凭借属性腐蚀铁甲，不知要耗费我多少真气！”
    真菌如气，这玩意儿储量不多。
    耗损过甚就要吸血，吸血则要命，恐怕机甲还没腐蚀，自己就皮包骨头，被抽干了。
    “打不过，跑！”
    心中念头一定，他的眉毛陡然凶狠，目光如豹般大吼一声：“皇甫天一，吃我天残大脚印！”
    轰！
    周天刮起红毛旋风。
    血红色的大脚印顿时如重锤冲出。
    皇甫天一冷冷笑着，精钢铁甲岿然不动，任由红毛旋风剐蹭，不损分毫，同时机甲探爪，直接击穿血红大脚印。
    噗嗤一声，赤红大脚印被轻易击穿。
    轻易的好似一张什么也防不住的劣质厕纸，轻轻一碰便碎了。
    皇甫天一愕然片刻，旋即怒火中烧：“声东击西？李代桃僵？空城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想跑？”
    一个个计谋在他心头跳出来。
    然而红毛遮天蔽日，他这机甲不过力气大些的外骨骼机甲，并未有神异之能，不由暗恨。
    “大好局面决不能让红瘟小人给逃回去，不然便更难宰割了！”
    他连忙去追，然而红毛遮天，旋风刮起草木沙尘，根本辨不清方向。
    这红瘟真人果是老辣，一击不敌立刻遁逃，他血红大脚砰砰落地，留下一个个深红如血的大脚印，粘稠的脚气苔藓留下消除不了的印痕。
    皇甫天一震怒大吼，在后疯狂追赶。
    “可恨！”“可恨！”
    嗤——
    前方奔跑的红瘟真人跑出还不足五百米，便猛然急刹车，震恐的瞧着周围黄洞洞的迷雾，不知什么时候，他竟进入了一片迷障。
    黄雾遮蔽视线，隐隐约约浮现出道道完全一致的身影，立在四面八方，目光幽幽的盯着他。
    “哼，小小黄鼠狼的幻想，也想挡住我？”
    这玩意儿不过是迷雾幻想和对大脑产生影响制造的幻觉，虚而不实，弹指可破。

 第四十八章 真人之死

    “幻想也配挡我？”
    红瘟真人张栋梁目光幽森，冷冽的露出白牙，寻找一个方向猛然扑出。
    任何幻觉一触即破！
    任何幻想不看、不闻、不听、不觉，你又能奈我何？
    我心岿然不动，我心寂静如大山，纵使万般异象加身，美人不沾衣、黄金遍地有、桃花源在周身浮现，我张栋梁也不看一眼。
    “诸般异象不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只觉得浑身通透，顿悟般的清醒。
    唰！
    肆无忌惮如一道电光冲出，无视一切幻想，任由这黄雾演化千般法门，我张栋梁要是被迷惑一下，就不姓张！
    轰的一声，身前的幻影果然轰然炸裂。
    他神情亢奋的远遁，冲出黄雾区，低矮着身子奔跑千米，终于逃出丛林。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终于逃出来了！”
    张栋梁嘿然一笑，任敌人千般谋算如何？终是被我逃掉！
    他坐上机车，插上钥匙启动，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但他没有立刻加油逃遁，反而静静地俯瞰着丛林，等待着皇甫天一和曹玄龙的出现。
    “我要堂堂正正的让他们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看着我离开，被懊悔所淹没，然后遭受我巨鹿城永无止境的打击！”
    “他们完了！”
    踏踏踏！
    草丛摇动，皇甫天一身着机甲率先冲出。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的草丛中，曹玄龙抱着浑身脱毛垂死的黄狐娘缓缓走出。
    曹玄龙对着红瘟真人张栋梁笑道：“若不是你对黄狐娘出手，我或许不会出手，可惜……”
    “可惜什么？你们就等着承受我巨鹿城永无止境的报复！”
    红瘟真人张栋梁怒吼一声。
    旋即忽然觉得胸口疼痛，面孔骤然挤压到一起，先是看向皇甫天一，见他目光幽幽，像是正在看一个死人。
    “我……”
    张栋梁愕然低下头。
    衣衫不知何时被染红，滴答滴答的将机车油箱化作血红，血液又流入地面，晕开一滩。
    而胸口位置，正笔直的插着一把银白色的匕首。
    匕首细长，应是一把解剖刀。
    “我踏马……这把刀什么时候……”
    张栋梁张口，血汩汩的涌出喉咙，口鼻噗嗤喷出鲜红血水，瞳孔渐渐地模糊，意识好似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曹玄龙嘿然一笑，站在远方没有靠近，死鱼眼般的垂着眼皮道：“你真以为我创造的黄雾生态中的身影只是幻觉吗？”
    “你……”
    红瘟真人张栋梁不解，不是幻觉不然呢？
    皇甫天一摇摇头，嘲笑道：“你不过是侥幸得了天时的土包子而已，我等精英之人通贯古今，俯瞰纪元变迁，你那点智慧又怎能明白，你面前的这位曹玄龙，已是二株慧根境的真人！”
    “二株慧根境？不可能，他来巨鹿之时明明还不是真人……”
    红瘟真人眼角瞪裂开，不可思议的抬头。
    在沈钧和曹玄龙抵达巨鹿城之后，他们便收到了这两人的基本讯息，那曹玄龙不过是个来求学的普通人，怎么几个月过去不仅成了真人，还成了二株慧根境真人！
    要知道太平真人张蛟成就六株慧根境真人足足用了十八年！
    也就是说，三年时间才能在黄庭艰难栽下一株慧根。
    他曹玄龙何德何能？
    “噗嗤……”
    他想不明白，他不理解，可一切都没有时间了，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连菌丝都止不住，那把解剖刀淬了毒……
    “你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恐怕不知道抗凝剂是什么？”
    抗凝剂？
    什么玩意儿……
    红瘟真人最后的思绪飘散，身躯伏倒在机车上，猛烈的呼吸后戛然而止，身体绷紧后陡然散开，一身气力尽散……
    他死了。
    双目却死死瞪着，死不瞑目。
    什么是抗凝剂？
    曹玄龙没有回答，谨慎的没有靠近，而是笑着看向皇甫天一：“皇甫兄，约定好这株慧根归你！”
    “嘿！欠你一个人情。”
    皇甫天一没有解除机甲，快步走向红瘟真人张栋梁的尸体。
    趁着慧根还未死去，将其解剖出来培养，然后栽种到自己的黄庭之中，借此成真。
    他来到机车前，拨开对方衣衫，探手抓入腹部黄庭，同时解释道：“抗凝剂，可以抑制或除掉血液中的凝血因子，从而让你的伤口无法愈合，血会不停的流，流到死……”
    “不学无术，心境知识配不上真菌力量，终是水中捞月，空中楼阁，可惜可惜……”
    皇甫天一长吁短叹一句，得意的神情却渐渐僵住，继而瞳孔放大，变得暴怒。
    “怎么可能没有慧根？”
    他抬起手掌，鲜血殷红流淌，却没有精血暗藏，没有慧根道种，这怎么可能？
    “难道不在黄庭？在绛宫或者泥丸宫？”
    皇甫天一再不复平静之色，也没有了说教的情绪，没有了高高在上，只有无边的震怒，好似被戏耍一般。
    他剖开张栋梁的绛宫，又锤开泥丸宫。
    大手捞来捞去。
    空空如也！
    “啊！”
    他须发乍起，神情狰狞的张开双臂：“怎么没有慧根？为什么没有慧根？红瘟真人张栋梁竟然不是真人？”
    曹玄龙走上前来，左右旁观，叹息摇头：“看来我们都被太平张蛟给骗了，这红瘟真人根本就没有慧根，他不过是推到台前的傀儡，用来迷惑我们……”
    他扶胸感慨：“不愧是高中肄业，完全不知道真菌知识便能在乱世之中崛起的真人枭雄啊，世人都知巨鹿城张家三真人，没想到那绿瘟和红瘟真人都没有慧根，他骗了所有人！”
    “自始至终，只有张蛟一尊真人罢了！”
    密林深处，沈钧静静蛰伏如一头跃跃欲试的豹子，独眼橘猫蹲坐在肩头蓄势待发，已经准备好出手，却又刹住车。
    沈钧的眉头紧紧蹙起。
    “绿瘟真人的慧根没有在红瘟张栋梁的身上，这两位竟然都没有慧根，都不是真人？”
    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看向巨鹿城的影影绰绰，好似浮现出一尊伟岸男子的虚影，遮蔽天穹，俯瞰岁月。
    “太平真人张蛟！”

 第四十九章 邀战

    山川连绵起伏如卧龙，肃冬寒气似狂刀。
    沈钧面色凝重，曹玄龙神情错愕，皇甫天一充满震恐，原来世人都被太平真人张蛟给骗了。
    本以为凭借着领先的知识和文化能够轻易拿捏那个土包子。
    谁能想到这个高中肄业，被他们瞧不起的从山川乡野崛起之辈，竟然将他们玩弄了一波。
    伏倒在机车上血流如注的红瘟真人张栋梁死的不能再死，遗体被解剖，浑身沥血，形容可怖，三处丹田尽皆被剥开，何其惨烈。
    皇甫天一对之熟视无睹，他只在乎未到手的慧根。
    好似杀死的是猫猫狗狗，而并非同类，并无丝毫的怜悯之情，甚至于曹玄龙同样没有正眼再看那遗体一眼。
    这份漠然被沈钧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寒。
    “他们自诩天人，便不将这些上个生态纪元活下来的人当作同类，充斥漠然，毫无慈悲，月神，你听说过天人吗？”
    天人！
    他曾从卢道先口中听闻，但并不理解。
    卢道先不止一次的提过曹玄龙的天人身份，这位皇甫天一似乎有着相同的特质。
    脑海中沉默很久，月神人格摇摇头：【不知道】
    沈钧眸中暗光闪动，真的不知道吗？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绿瘟慧根不在红瘟真人张栋梁的身上，那么只有一个尚未排除的可能性。
    所有的慧根都在太平真人张蛟的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平真人张蛟并不是六株慧根境，而是……八株慧根境！”
    霎时，沈钧的心头一震。
    张蛟的学历并不高，但这并不意味其没有才华，并不意味他是笨蛋是一个侥幸者，相反，他很聪颖智慧，甚至妖孽的有些过分。
    “他四处搜刮慧根，强纳慧根于一体，被外人所唾弃，但却对城中居民实行物资大同，外王而内圣，还懂得藏拙，是一尊了不得的大人物。”
    要是其他真人认为其是六株慧根真人来挑衅，怕是要遭灾。
    腹黑慎重的有些过分啊！
    沈钧意识到这一点，曹玄龙两人自然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站在原地大声的商量起来。
    皇甫天一感叹道：“张蛟此人心机城府之深不可揣测，我若直接找上门去，怕不是要被留下。”
    曹玄龙摇摇头：“皇甫兄是天人之身，谁能杀你？”
    “哪里哪里，栽跟头的天人还少吗？我若大张旗鼓杀入巨鹿城，那张蛟必定摆下生态大阵来斩我，他并非消息中的六株慧根，黄庭中只怕栽下八株慧根，硕果累累，能撑死人，但也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
    “八株慧根，慧根发芽，贯通生长于奇经八脉，已至小周天之境，与卢道先同高，想要收容其慧根，必须要将他引出来。”
    曹玄龙在原地踱步，眉头紧蹙的思考。
    “这张蛟在城中备受推崇，我们若是杀将进去，便是入了张蛟的生态之中，必败无疑，可是又该如何将其引出来呢？”
    一个慎重且心机深沉至此的人如何能不受控制的跳出来？
    难！难！难！
    曹玄龙没有办法的摊手：“皇甫兄，恐怕你看中的这株慧根不好拿呀！”
    “不好拿？”
    这种棘手的情况任何人都得束手无策，皇甫天一却冷笑的抚着机车上的尸体：“嘿，那就给他下一份战书，我便不信他能无动于衷！”
    “战书？”
    曹玄龙眉眼跳动，瞬时瞳孔一缩，明白了他要干什么，思索后看向树丛深处。
    “沈兄，可否出来一叙？”
    窸窸窣窣的树丛黑暗中，沈钧踱步而出。
    他身着劲装，肩垂橘猫，好似行走山野间的书生神明，步履轻快，神情淡然，气质丝毫不逊色于两人。
    太爷太奶们说过，任何情况都不能被对方的气场压倒。
    除了面对太爷太奶，在外面遇到任何人都要保持应有的从容和不损害自身利益的风度，姿态要飘然，神情要端正，眸子要冷峻，行走起来必须龙行虎步。
    如此这般，任何人都不会小觑！
    再加上张妃把他当童养夫来严格培养，体态雄武，腰肢有力，走起来虎虎生风，他自己不觉得，但两人只觉碰到大敌，遇到同类。
    皇甫天一眸子凝重，沉声道：“原来还藏着一尊天人！”
    踏踏踏！
    沈钧闲庭信步而至，一派从容，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太爷太奶说过，装逼的时候要少说话，不然容易让人看穿，越是冷峻便越深邃。
    他梗着脖子，眼皮微微下沉，目光轻蔑不发一言。
    站在一旁的曹玄龙同样暗暗吃惊：“我本以为我已经够慎重了，没想到这沈钧藏得更深，连天人的身份都藏，连卢道先都成了蒙鼓人。”
    短短一瞬，沈钧的身后便多出无数的身份，高度赫然达到前所未有的境地。
    他还是不说话。
    曹玄龙见此幽幽道：“红瘟真人是你引诱出来的？给我信的人也是你？你是恨我抢了黄狐娘还是……”
    “它？有那么重要吗？”
    沈钧眉眼稍稍倾斜，用同样冷峻的眸光回应，众生仿佛都不放在眼中。
    果然啊……
    曹玄龙暗呼，这家伙当日的慈悲都是装出来的。
    只怕是想要将我骗走后抢夺黄狐娘的慧根，只不过被我抢先了，或者一切都被他看在眼中，只是没有表露，就是为了今日设下计谋让我和红瘟真人同归于尽，然后一箭双雕。
    这份心思！这份心机！
    我的天！
    此人枭雄也！
    如果不能诛杀之，必然不可以为敌啊！
    连沈钧也没想到，曹玄龙在一瞬间想了那么多，他眼中的沈钧赫然变成一头矗立在黑暗中的恶龙，张大嘴巴流着涎水，饥肠辘辘的等待着吞吃慧根。
    曹玄龙有些怕了，不想平白惹下这么一尊天人，心思千转后当即补救的说：“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我等天人当守望相助，先行共击张蛟，那八株慧根硕果累累，我便将我的那部分送给沈钧兄弟，以此来化解我们之间的误会。”
    八株慧根，虽然同栽一黄庭，却有主次之别，君臣之别，生长在不同的经脉之中，可以被重新分离。
    他主动试好，不愿惹下沈钧这可怕的黑暗恶龙。
    皇甫天一有些不乐意，还没开口便被曹玄龙眼神示意，当即敛声道：“先说好，八株慧根，我至少要四株！”
    三人商讨着慧根的归属，将张蛟当作餐盘上的鱼肉。
    ……
    当日，机车乘着夕阳慢悠悠的驶回巨鹿城，上面挂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和一封战书。
    “太平张蛟，月圆之夜，城外销魂窟，可敢一战？”

 第五十章 天人

    “啊！！！”
    太平大厦响起震天动地的怒吼，整个大厦摇晃发抖，玻璃纷纷炸裂，灰白各色的旋风扫荡四方。
    乃至于半个巨鹿城都在刮大风，平地其风，所有人同时感觉到腹部巨颤，无由生出一股怒火来。
    “是谁惹怒了张蛟真人？”
    “是谁敢挑衅我巨鹿城？”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平大厦，夜色如巨兽横空，天地昏暗无色，哪怕是巨鹿城的电力设备，在晚上也要大面积停电。
    电永远是不够用的。
    太平大厦好似深夜的孤灯，与高天的圆月交相呼应，本以为张蛟真人会暴怒而出，但怒吼之后一切都陷入了平静与黑暗。
    整个太平大厦诡异的安静，所有的灯都在一时间熄灭。
    明月高悬，楼顶中忽的矗立着一道雄壮的身影，披散的黑发在月光下飘荡起舞，魁梧的身姿安静如不动的山岳。
    沈钧早已归来，就在远方静静地观察。
    他和曹玄龙揣着手，像是两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鬣狗，正要对一头雄狮发起进攻。
    “他现在如一头暴怒又哀伤的狮王，两个弟弟，这世间最后的亲眷死在眼前，被人挑衅似的送回城中，并下了战书！”
    曹玄龙摇头咂舌，对皇甫天一的狠辣有了全新的认识。
    “我想不出这么阴毒的主意，即便想到也做不到！”
    “皇甫天一，他像是一头冷酷无情狡猾狡诈的豹子，确实打破我的三观！”
    沈钧深知言多必失，但这件事确实刷新了认知，皇甫天一竟羞辱人家弟弟的遗体来引诱其现身，这对公序良俗，对道德律法，对人心天性都是极大的震撼。
    曹玄龙算是狡诈深谋，那皇甫天一便是残暴无情。
    这样的两人，是天人？
    天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曹玄龙身着黑衣，面庞阴翳：“你说，张蛟会出手吗？”
    “要是我，我忍不了！”
    沈钧鼻息喷出火气，谁要这么对张妃，他八成要当场疯掉，精神病发作，大杀四方，连命都可以不要。
    “如果张蛟还是人，他就忍不了！”
    凉风吹拂的夜晚，沈钧有些失神，太爷太奶告诉过他，成大事者必须要够狠，可是做没有底线的事真的对吗？
    那张蛟虽四处抢夺慧根，也算恶行，但行事外王内圣，将巨鹿城打理的不错，起码城里的人安居乐业，在这生态巨变的岁月中安全的活了下来。
    而皇甫天一呢？
    纵观皇甫天一行事，狠辣阴毒，做事无所不用其极，各种兵法用的纯熟至不讲人性，如果不是为了解绿瘟之毒，他一定会远离皇甫天一。
    站在沈钧的立场上，这两位都不是好人！
    一个是暴君，一个是魔王。
    “我愿与天下人为友，奈何天地不与我同心！”
    他终于理解太爷太奶们提到的现实，面对种种枷锁和无奈，经常会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钢铁丛林里的人不得不化身豺狼虎豹，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
    这种猜忌无法消除。
    只要还有一个心思诡谲之辈，就没有人能去完全相信另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这背后之人是不是就是那个要捅刀子的人。
    【只是你不够强罢了。】
    月神在脑中轻语，要为这个年轻人重新树立远大志向和信心：【如果你够强，就能改变一切，新的生态纪元，你才是生态之王，自然之主！】
    新的生态，新的纪元，应该有新的秩序！
    明月格外的巨大，光影笼罩半部天阙，映照着沈钧苍劲却又稚嫩的脸庞，有些人总是带着不属于的沧桑和风霜。
    曹玄龙瞧着失神，叹息道：“在六零年之前，少年人还在大学里苦苦钻研，在风花雪夜里谈经论道。嘿……如今，我老曹竟还是单身一只，对了，沈钧，不知你可成家？有无姐妹？”
    顿时，沈钧心头警惕。
    这是要干什么？打听我的出身吗？
    在不清楚天人为何物之前，所有的信息都不可能暴露，任何微不足道的点都可能成为破绽！
    而且，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有一个干姐姐张妃，捡到一个小妹妹，还绑了一个黄花大闺女？
    “没有！”
    “看来我们都是单身贵族了！”曹玄龙负手而立，短发在风中簌簌抖动，眼神中竟罕见的带上憧憬。
    “也不知我能不能遇到一个慧根匹配的女真人……”
    沈钧斜眼鄙视，这阴翳的家伙竟然还藏着一颗色心，怪不得长得菌毛都是黄色的。
    两人站在夜色寒风中，矗立良久。
    高高挂起的明月圆溜溜的，虽并非正圆，但却快要圆满了。
    “今天是2078年4月25日，农历十四，明天即是月圆之夜。”
    凡是因暴怒而起，必须要一鼓作气，拖得太久气性就会消散，理性会占据上风，所以皇甫天一只给了张蛟一夜积蓄怒火的时间。
    大夜如水，江河东流。
    第二日清晨，沈钧在床上蓄养精神，为月圆之夜的大战做好准备。
    其实主战手为皇甫天一，但他如果不出手就想抢慧根显然说不过去。
    可没想到，素来与卢道先不对付的张蛟罕见登门，在办公室中与卢道先碰面。
    开口第一句，是卢道先的叹息。
    “你来了……”
    “我不应该来吗？”
    “你不应该如此倔强，天人的目光雄踞高天，俯瞰日月，沉眠岁月中，背负着上个生态纪元的工具文明的精粹，你大张旗鼓，横霸东西，抢夺慧根，终是引来群狼环伺……你这样难成大道！”
    “哼，我不及你有学问，纵使苦学十八年，可没天赋就是没天赋，时间并不青睐我，如果我不能像一头雄狮般崛起，就要如一只病猫般沉沦……”
    张蛟大开大合的坐着，双手撑在膝盖，须发垂在身前，遮住半张脸，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雄狮。
    “八株慧根境是丹田能够承载的极限，可世界的病症成千上万，我停滞在悬崖边看不到前路，不像那些天人俯瞰岁月，不像你深谋远虑，我的智慧是经验的智慧，你的智慧是知识的碾压！”
    “可惜我生的太晚……”
    他沙哑的怅然回应，好似悟透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又似乎下定了某些决心。
    “万般大道，学问最高！”
    “但想让我认命，不可能，群狼要吃雄狮肉？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五十一章 张蛟的命

    巨鹿城。
    冬日暖阳照破万里平原，白惶惶的冰雪从大地消融，沿着街道的排水渠流逝，遥远的城外，江河潺潺，隐隐泛着一抹绿意。
    “春天要到了……”
    魁梧的黑发男子手持棘杖，站在太平大厦门前，陈旧的白大褂有些发灰，棱角磨得圆润，随着暖风轻轻的摇摆。
    大厦广场前，聚满了乌泱泱的人。
    有六七十的老者，有四五十的中年，独有青年不多，混杂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沈钧混在人群后面静静观察着一切。
    “哪怕是县城也未重建稳定的生态，虽然相较于小镇年轻很多，但大多数人都出生在六零年之前，生态纪元诞生的年轻人少之又少……”
    乌泱泱的人群中，见不到几个六零后，大多都是二十一世纪初出生的人，他们悲恸的大呼，眼泪好似潮水般在人群中汹涌。
    “张蛟城主，红瘟真人真的死了？”
    “啊！继绿瘟真人走后，红瘟真人也走了，您可不能去迎战啊！”
    “他们这是故意引诱您去，要您的命啊！”
    “不要上了当！”
    他们都在劝，害怕太平真人张蛟一时冲动杀将出去上了当，从而带着所有人走向深渊。
    真人，是生态之主，是城阙至尊。
    执掌着慧根的王权，主宰着众生的生死。
    一旦他有意外，所有人都得嗝屁，连抬棺哭殡的人都没有，这何等之惨啊。
    他们讲的真情实感，说的是人情往来，道的是现实苦难，解不开的真理，但那矗立在广场最中央的男人沉默的如一座山。
    他的黑发与风起舞，他的目光俯瞰着天下江山。
    “活着的意识是什么？”
    “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
    “单纯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所以要卑贱的隐忍，要痛苦的沉思，让心在千刀万剐的痛苦中煎熬，让身体在岁月的消磨中老去？”
    张蛟出生在灾变之前。
    家里有三个男孩，他五九年高考失利打算复读一年重新证道，一边打零工一边苦学，世界上从不缺少苦难，底层人一直如夹缝中的蟑螂顽强的活着，一波接着一波，从未在消失过……
    可刚转过年来，重大的灾变便席卷全球。
    真菌降世！生态改写！
    天命重判！万灵角逐！
    一日之间，家中长辈纷纷惨烈而亡，根本来不及医治，种种手段皆失效，天地之间生出混杂多色的地狱蘑菇，真菌的毛发遮蔽苍穹。
    他也病了！
    病的很重很重！
    “我想活着！我还要照顾我的弟弟！我还要改写自己的命运！”
    年轻时候的他风华正茂，朝气蓬勃，敢于对世界的一切发起挑战，他英勇，他不屈，哪怕深染重病也依旧有一股不惧的信念。
    他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毛孔中钻出灰白的菌丝，他拖着病躯逃离了城市，逃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不想感染了自己的弟弟。
    那是个空旷无垠的天空，写满了蔚蓝。
    张蛟的视线很模糊，整片天空都在旋转着，他躺在地上，像是在汪洋大海的古舟中漂泊，狂风骤雨，苦海飘扬。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
    可命运的女神青睐了这个失意的男孩。
    或者说是他自己拯救了自己，那一天他很难受，饥饿的像是一头贪婪的牛羊，疯狂的啃食着地上的草地，干巴巴的混着泥土被吃进肚子中。
    昏天黑地，他几乎失去了自我和意识。
    可没想到第二天的阳光蒸干了黑暗，照亮了黑暗中蜷缩的少年。
    唰的一声。
    他的眼睛像是撕裂星辰的天灯，倏忽的在黑暗中灼灼点亮。
    那一天之后，巨鹿城多了一尊真人。
    他叫太平，这代表着他的宏愿，愿为这世界创造一个永远太平的城阙，庇护一方土地。
    可现实不是理想，土地上的生民不是牛羊，世界总是有解决不完的问题。
    他犯过很多错误，可十八年来，他终是在曲折中一步一步的向前，成就了今日的巨鹿城两大巨头之一。
    以妖孽天赋从浑浊的大世中崛起，成就了八株慧根境的绝强真人！
    张蛟络腮胡很黑很硬，像是一个个钉子般钉在脸上，好似这世界没有什么能够令他动容，如高峻的华山险峰，巍峨耸立，孤绝却给所有人安全感。
    “很多人说我是暴君，是独裁者，像是暴虐的秦王四处征讨，可这不就是生态纪元的本质吗？食物链总要决出一个王者才能订立新的秩序，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十八年来，他见过太多太多的人、真人。
    “他们鄙夷我的出身，认为我是土包子，没有见识，没有知识，做不得天地之主，做不得自然之王！”
    “我曾天真的以为真的是这样。”
    他怅然的面对所有人，诉说着十八年来的无奈，诉说王者的孤独。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知识像是一颗宝贵的明珠，被指责我的人死死的抱在怀里，然后将头埋在衣服里独自欣赏那美丽如月的光芒，可那光芒本该照耀在天地之间，给所有人去欣赏。”
    花岗岩的石台苍劲而高绝，那孤傲的男人站在那里，山峰也似，沈钧却看到一丝嶙峋。
    知识，这么珍贵吗……
    他的知识来的太容易，小时候有姐姐教，人格分裂后有月神指引，而后又得到桃花真人柳北北背书，跟随卢道先学习……
    可张蛟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
    孤独的雄狮趴在山巅，眺望着四极，他可以俯下头去询问狐狸道理，去盘问牛羊诗歌，可是牛羊狐狸等等早已吓得跑出千里远。
    强大，成了破不开的壁垒。
    所有生灵都在忌惮他的强大，害怕被他学到后吞噬毁灭。
    沈钧低下头，忽的从张蛟的履历中领悟一个道理，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人生，他如一头倔强的雄狮，一生不低头，注定一路孤独。
    “月神，八株慧根境之上又是怎样的境界呢？修真修的是知识真理的真吗？”
    哭声很大，愤怒声很多。
    月神的低语显得微不足道。
    【八株慧根境，黄庭生一主根七侧根，菌丝长满奇经八脉，气贯小周天，身体初步形成稳态……】

 第五十二章 化龙之劫

    稳态……
    这个名词并不陌生。
    稳态稳态，稳定的生态。
    无论大自然还是森林丛林乃至小到树荫石底等等的小生态环境，唯有构成一个相对的稳定循环系统才能维持不灭。
    丰富度越高，生态便越稳定。
    单独的人能够构成生态环境吗？
    当然不可能，除了人，还需要有植物，动物，腐生生物，微生物等等共同作用于天地，构成从生到死的循环。
    植物攫取阳光的能量储存，牛羊吃草，狮虎吃牛羊，然后牛羊狮虎死去，被腐生生物和微生物分解，零落成尘变作植物的养分，这便是循环，这样才是稳定的生态。
    唯有稳态，能够扛住一定的冲击。
    不像热带鱼缸需要源源不断的输氧和控制温度，需要喂食，真正的稳态自然而然的循环着，像风一样自然，像水一样流淌。
    “八株慧根境，气贯奇经八脉，成小周天……”
    这对沈钧来说是全新的认知和体验。
    他还以为黄庭可以栽下无数的道种，直到解决全天下所有的病症，现在看来是不对的。
    月神道：【一片丹田的空间终是有限的，大地有深度，天空有广度，黄庭为地，经络为天，人体是小生态，天地是大生态，需要重塑的不仅仅是大自然，还有我们！】
    【八株慧根境，根系深扎黄庭，菌丝遍布奇经八脉，在人体形成全新的循环，这样的人已经很难患病，以其构成的生态也有了一定的容错率和抗性。】
    月神曾是月宫的研究员，哪怕身死后耽误十八年，依旧有着超越大部分人的见识和知识储备。
    这些时间，沈钧在学，月神也在了解。
    此刻连她也对张蛟生出一丝佩服来：【能够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成就八株慧根境，这简直就是一个妖孽，主人格你说的很对，修真修的是真理，而构建真理的基石便是科学知识……】
    修真不是过家家，不是一次心境的突破便猛然无敌。
    不是顿悟一个道理便突然立地飞升，它实实在在，是大量的研究，是无数的知识，是无数人拼搏，用智慧累计的台阶。
    没有什么一蹴而就，即便有也不过是站在高台上轻触的星光。
    “天不假年，时不我与，张蛟如果早生几年，积蓄更多的底蕴知识，站在更高的平台上广交人脉，诸多逢迎，也不会如今天这般四处为敌！”
    沈钧感到很难过，他和曾经的张蛟很像。
    但他沈钧运气好的太多，虽然出身卑微，但却意外拉到了很多关系，人情往来能够结交到卢道先、曹玄龙之辈。
    如果沈钧没有意外结交柳北北，他根本接触不到如今层次的人，恐怕还在小镇里苦苦思索，如张蛟般只能看到一片迷茫。
    “新的纪元虽然到来，但旧的纪元中的秩序还未完全崩坏，文明的底蕴，人情的因果大网依旧交织在天空和人心，高高在上者依旧盘踞在山巅，而新生的真人们还在苦苦攀爬……”
    这个世界，处在新旧纪元交替的剧烈蜕变中。
    就好似龙凤麒麟大劫后，龙祖元凤等虽然纷纷陨落，但龙依旧是海洋的霸主，凤凰依旧是天空的王者，被瞩目，被顶礼膜拜，他们的威严穿过岁月直到新的秩序被建立之前。
    起初还什么都不了解的沈钧的认知越来越深，甚至觉得恐怖。
    虽然不知‘天人’只是地位的尊称还是代表着其他的某些含义，但毫无意外有一点，这些人是上个纪元的得利者，他们踏过岁月，来到新的纪元颐指气使，想要再度将权威贯穿纪元的终末。
    “天人是人类工具纪元的得利者，他们想要凭借工具再度主导一个纪元……”
    这不是难理解的事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人会甘愿丢失高高在上的权威，丢失既得利益。
    封建王朝被人推翻，旧的皇族一生都在想着如何光复曾经的江山，天龙八部的慕容复因此不知错失多少光阴，美人如画，江山如梦，最终落了个疯癫下场。
    他只在懊悔丢失的天下，却不知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
    沈钧瞧着站在高台上威严矗立的身影，生出丝丝缕缕的动容：“他强大的如一头猛虎，可面对工具纪元的人类，猛虎也不过是囚笼里的玩物，他选错了路……”
    他缺少纲领，缺少朋友。
    孤独的人应该是游侠，应该潇洒自在，但他偏偏还有一颗济世之心。
    “张蛟一路上犯了很多错，外王而内圣，有人说他残暴，有人说他慈悲，我真的要杀死他吗？”
    不得不说，这位大神真的很有人格魅力，越是了解越是令人钦佩。
    可沈钧最终坚定下来。
    “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就像长江和黄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注定不能交融，他不会聆听我的劝告，也不会轻易的与人为友，我们之间早已经种下解不开的结。”
    张蛟确实有令人钦佩的一面，可他确确实实是最大的独裁者！
    在他的麾下，所有人都要仰他的鼻息而活，而他承担着赞美和荣光，同时也背负着责任和义务。
    他的霸道在于不给人选择的机会。
    “我钦佩你，所以要杀死你！”
    悄无声息的，沈钧如一道清风在人流中远去，橘猫快速跳上肩头，乘着赤红鬼火消失在街头。
    张蛟感受着赞美，感受着痛哭，感受着他亲手缔造的生态之城，所有人都是他庇护的臣民，他亲手创造了一个和平的乐土。
    忽的余光一闪，隐约瞧见一辆机车消失在街角。
    好像我二弟张天宝的机车啊……
    当赞美尽数变成痛哭，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去迎战便会死，这让张蛟非常的不耐，他望着沉降的大日。
    “太阳会落下，可依旧会升起，新时代的骄阳不会败在黑夜之下，明日我必归来，拉开新的篇章！”
    他对着高天吹响口哨。
    “唳！！！”
    云层翻动，一道灰白的大雕卷动双翅破空而至。
    他脚下一踏，飞身踩在灰白大雕的背部，御风驾雕，卷上千尺，如仙人倏忽腾空，飞天遁地。

 第五十三章 冯虚御风，扶摇驾鹰

    轰！轰！轰！
    黄土大地烟尘气浪卷起道道长龙，从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方向滚动而去。
    沈钧、曹玄龙还是十数道并不熟悉的身影皆驾驭机车摩托，奔驰在冀州的平原大地上，如怒龙似猛虎，如剑锋似闪电。
    唰唰唰的向着销魂窟的山脚而去。
    销魂窟在巨鹿城三十里外的丛林小山中，说是山倒也不配，小如丘陵，多生嶙峋老石，不过百十来米高，苍劲老树盘结，洞窟和树枝上落满黑压压的蝙蝠和乌鸦，似被从冬眠中吵醒，气愤的呱呱嚎叫。
    山窟洞顶，有一块平台，原本矗立的信号塔腐蚀倒塌，横卧在山脊上，而在倒塌信号塔残留的铁质平台上，正盘坐着一道身影。
    青白的铠甲苍劲嶙峋，包裹着男人的每一个部位，突起的尖角是最锋利的武器，他盘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影响，好似一尊盘卧的机械战神。
    在零六年之前，外骨骼铠甲已经很成熟。
    当然再成熟的技术转化为民用也要从大城市到小城市，再到乡镇一层层的来。
    反正沈钧这辈子没有摸过。
    张妃以及小镇的太爷太奶也只在网络平台上见识过，真要是花钱买那是不可能，纵使能扛起小汽车，可也不过是奢侈品，花一套房子的钱购买这东西，呵，那是冤大头。
    或者说，像巨鹿城这种县城，也很难见到一台外骨骼铠甲。
    可生态一变，原本花里胡哨的东西瞬间翻身，成为横霸大地的重器，足可以横扫四方。
    青白色的铠甲中，皇甫天一静静地闭着双目，视觉投屏中嗒嗒嗒的倒数着时间，双手插在膝盖，很霸气的坐着。
    身侧，还放着一个木盒，血污从缝隙中汩汩流出，滴落在湿滑的地面上。
    他送回的红瘟真人的遗体并不完整，为了最大可能得将太平真人引出来，他留下了那遗体的一部分，张蛟若想让张栋梁有个全尸，便不得不为。
    张蛟素来爱惜双弟，不然这两位也不会有如此暴虐的性格。
    绿瘟真人狂的追杀柳北北，被沈钧所杀。
    红瘟真人又出来单挑，中伏而亡。
    自大，嚣张，霸道，太平真人对他们太放纵，但从中也能看到兄弟情深，因这两位的死都是为了张蛟寻觅慧根。
    连绵的小山中，隔壁靠拢的山顶，聚满了乌泱泱的人，要么是真人之身，要么是身着苍劲外骨骼铠甲，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要么是看戏，要么想要趁火打劫，要么便是皇甫天一邀请而来的道友。
    “嘿！那张蛟真的敢来吗？他凭借成就真人最早，不止一次对我们下手，要不是老子跑的快，早就被他抢的裤衩子都没了！”
    “都是真人，我等凭什么受他欺负，受他节制？我等自成真人，在一地称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地主老财过得还滋润！”
    “没错没错，当年不瞧我一眼的女神，如今还不是被老子予取予求。”
    “哇哈哈哈，我们受了那么多苦，就不能享受享受？”
    晃动的树丛中，影影绰绰，沈钧藏匿在最后方静静地聆听着这些野生真人或者某些强人的话语。
    果然，纪元更迭，道德、律法崩坏后，人心底的野兽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了。
    一个人忽然获得了超越常理的力量，并成为所有人的生命源头，如何能不膨胀呢？真人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像是手握生死簿的阎罗王，哪一个小鬼会不怕呢？
    没有悬颈之剑，谁能忍住不放纵欲望？
    贫穷的人发现金钱可以予取予求。
    失意的人发现女神可以肆意施为。
    打工仔发现老板的小命被自己握在掌中。
    又或者拼命苦干还要被压榨的小老板忽然发现形势逆转了……
    他们如何能不发泄积压在内心的苦楚，如何能不释放困在心底的恶魔？
    “礼崩乐坏，道塌法失，现在比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还要残酷，每个人都成为野兽与恶魔，那张蛟的所作所为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沈钧悄无声息的和他们拉开距离。
    相较于这些人的肆意妄为，张蛟还真是纯良的像个善人，道一句大贤也不为过，可惜，他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
    太平真人张蛟历经十八年风雨，行事老辣，沈钧越发觉得有些事情是不得不为。
    眼前这些人，杀了又如何呢？
    他们手握慧根的权柄，建立自己的王城，过上好似皇帝般的享乐生活，却并没有兼济天下的意思。
    “可为什么偏偏想要做事的张蛟被所有人围攻，而享乐之辈却成了大势呢？”
    这个第一次‘出差’的年轻人虽然足够狡黠，却忽然发现对新纪元的这潭水的理解还是太肤浅。
    话语权从不在普罗大众的手中，他们的利益早被眼前这些人代言了。
    于是这些少数人成为了天意，成为了大势，成为了滚滚的不可阻挡的洪流。
    这带给理想主义的沈钧一次沉重的打击。
    怪不得太爷太奶们敦敦教诲，怕他吃亏，他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饭还要多。
    他们只是没有学历，但并不代表没有智慧。
    唳——
    就在沈钧沉思犹豫的时刻，九天之上云雾之间，鹰啼如利刃穿破苍穹。
    灰白的雄鹰穿越在云层间，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鹰背上，正静静地矗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展翅三米的鹰隼大雕倒显得小巧玲珑，也不知怎么将其带飞。
    所有的议论，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太平真人张蛟看在眼中，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眼睫毛都空了的老辣之辈，他怎么可能贸然前来被围攻致死。
    出手，便是雷霆重击！
    没有胜算的事情，他张蛟从来不做。
    “都要来杀我？夺我的慧根？很好很好啊！”
    众人还在议论，却不知一切都被高天的身影看在眼中，有些心思诡谲之辈已经想好坐收渔翁之利，个个充满斗志，好似胜券在握。
    忽的，
    一抹灰白色的雪花从夜空飘零而至。
    有人好奇的抬手，捧起灰白雪花，望着大如圆盘的明月，清凉的银色月光披散在山脊上，直叫人忍不住诗兴大发。
    “明月啊！大雪啊……等等！”
    话到半截，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纷纷扬扬的大雪竟然是灰白色，再看掌心那朵雪花，分明是一缕菌毛！
    顷刻间，一股寒意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第五十四章 我之所在，便是禁区

    唰！
    所有人抬起头，愕然的望向夜空。
    沈钧、曹玄龙、皇甫天一三人也在各处蓦然仰头看天，幽幽夜色，明月皎洁，在这圆月之上，竟悬浮着一个黑点。
    唳！
    穿金裂石之音传遍四野八方，气流滚滚压得草木弯折。
    那个黑点如箭矢流星般快速的靠近，在视线中放大，映着明月显露出轮廓。
    竟是一雕一人。
    人立于雕上，狂风掀动衣角和黑发，大如圆盆的明月成为脑后的光轮，仿若神圣降世，好似天神下凡，一瞬间摄住所有人的心。
    “妈的，这也太雕了！”
    不知在哪个角落，化妆到看不出真容的曹玄龙暗暗咬牙，旁边的人滋滋咂舌：“那可是真雕啊，能不叼吗！”
    呼——
    气流翻滚，灰白大雕双翅卷起气浪，停驻在双山之间的悬崖之畔。
    沈钧发现什么机车都弱爆了！
    眼前冯虚御风，驾雕扶摇的才是真男人！
    灰白的大雪越来越浓稠，继而淹没了两座小山，天地化作一片灰白，菌丝落地而生根，长出一朵朵灰白色的小蘑菇，轻轻摇晃，抖落出漫天的灰白孢子。
    天空大地，雾蒙蒙一片。
    所有人都被灰白大雪淹没，周围的植物、动物也笼罩在灰白大雪之中。
    皇甫天一身着白甲，双手拄着膝盖，像极了无天佛祖，吼声道：“张蛟！！！想不到你真的敢来！”
    他拍了拍身旁的木质匣子。
    “是为了你弟弟的后脑勺而来的？”
    “哼！”
    暴怒如雷霆发声。
    雾蒙蒙的天气顿挫，好似整片天地都在发抖。
    这就是八株慧根境小周天级别的真人的威势，生态之王真正的力量，哪怕一声闷哼也会触发生态的伟力。
    张蛟停驻在两山之间，冷峻如峰，却不为所动四处巡游。
    那霸道的目光扫过，没有人敢同他对视，纷纷低下头颅，好似狮虎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所有的野兽都要跪服。
    哪怕这些人是来杀他，也不敢如此的直面他。
    他毫无被围杀的觉悟，反倒桀骜轻慢的逼问所有人：“你们都是来杀我的？”
    唰！
    一声质问令天地为之一静。
    没有一个人敢开腔说话，这位真人外王而内圣，杀山野精怪和真人从不手软，打出赫赫威名。
    “当然，你张蛟违背大势而行，注定被世人所唾弃，你看到了吗？全天下的人都想要杀死你！”皇甫天一豁然战起，面甲上的双目猛然点亮，好似撕破黑夜的天灯，猩红无比。
    来都来了！
    他自然要借大势诛杀张蛟！
    一个八株慧根境的强大真人，真要收割捕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本没有通知如此的多人，没想到却搞的全天下皆知，也不知是谁暗中搞得小动作。
    “哈哈哈~一群腌臜之辈，也妄图围杀我？”
    张蛟冯虚御风，扶摇驾鹰，如仙人降世，穿行在云雾之间，俯瞰众生都在一掌之中。
    “既然你想杀我，你所谓的全天下人都想杀我？那我便主动昭告天下，让想杀我的人都来，让我看看到底这全天下有多少人？如今看来，不过零零散散，算不得大势，代表不了天意！”
    他雄踞高天，如诸神之王，手握棘杖，冷眼扫视。
    在场的人没来由都感受到恐惧，好似直面天意，明明我们人多，却偏偏好似被围攻了一般，这尊张蛟真人未免太恐怖了。
    冷漠的音浪贯穿九天，浩大冲击月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之所在，方为天意，这次，不是你们围杀我，而是我围杀你们！！！”
    他张开双臂，不需要肉体搏杀，作为生态之主，真菌之王，杀生的手段太多了。
    “想要直面我？先从我的生态中活下来，哈哈哈~”
    伴随着他苍劲的大笑，灰白大雪越来越大，一缕缕菌丝盘结成鹅毛大雪，遮天蔽日，张蛟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大地天空好似被吞吸进另一方时空中，周围的环境在迅速的改变。
    一棵棵刚抽芽的老树忽的皮层脱落，浑身长出灰白毛发，迅速的干枯，附近冬眠的小动物睡得正香，忽的小腿一蹬，面孔生绿毛，脚底生红毛，喉咙肌肤上快速钻出灰白的毛发，还不等叫唤一声，便瞳孔扩散，暴毙而亡。
    有些小动物簌簌从树杈或者地底爬出来，没有死，但浑身长满不详的毛发，发狂似得在灰白大雪中狂吼。
    浑身都在痒痒，又似乎是在疼。
    他们病了！
    病痛让他们暴躁，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可憎。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视线中，它们红着眼扑了上去，此人冷眼一瞥，低声轻喝：“我乃真人，滚一边去！”
    他通体长出黑毛，对着地里的不知名小动物踢出一脚。
    噗！
    小动物被瞬间踢爆，一团灰白的雾气噗的从爆炸的身躯中爆散而出，沾染了一身。
    这倒没什么，有真菌护体，只要不受伤，很难被入侵！
    嗤！下一刻，他便生出惊容，一道黑影从树梢掉落，扑在头顶使劲的撕扯他的头发面皮，顷刻间将他抓的满脸是血。
    “我……”
    刚要张口，灰白色的菌丝从喉咙中钻出来。
    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灰白的毛发迅速爬满身体，整个人短暂痉挛后彻底的失去动静。
    灰白大雪将天地一色，张蛟闲庭信步赏雪也似的走来。
    “一个！”
    他弯下腰，从黄庭中剥出一团黑血，摇摇头。
    “不是真人……”
    旋即，他又消失在灰白大雪中，向着其他的目标而去。
    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在他的生态中，所有的生物都是他的拳脚，无论植物动物微生物都是他的眼线，任何入侵他生态的人都会遭受致命的反击。
    灰白朦胧的雾障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或是真人，或着外骨骼铠甲，本不会被真菌或者病菌入侵，可那些病变的动植物好似发狂，对着他们又打又咬。
    一些道种真人最惨，被抓挠的浑身是口子。
    不是每一尊真人都能形成生态领域，也不是每个真人都能形成真菌之体，这些人实力不济，最早遭殃。
    强大的慧根真人通体被菌毛包裹，外骨骼铠甲的人也包裹的严严实实，本以为便能安然无恙，可大自然不止有小动物……
    灰白雾气中，一头头巨大模糊的兽影缓缓的显出形体，眼睛中瞳孔消失，化作纯净的灰白，肌体毛发也被灰白色取代。
    张口呼吸都伴随着病菌真菌的孢子……
    沈钧本以为藏得靠后便能安全些，谁能想到张蛟如此可怕。
    “直接改写两座小山的生态环境，化作自身的领域，这就是八株慧根境，小周天级别的真人吗？”
    背后脚步声缓缓响起，一头灰毛牛角的巨兽从灰雾中走出。

 第五十五章 何谓小周天

    灰毛大雪降落，覆压两座小山。
    整片时空被张蛟的威能污染笼罩，化作特殊之地，所有的生物被动的拉入诡异的生态之中。
    一旦‘太平真菌’侵入他们的身体，立刻就会勾出种种病变，继而身死。
    “哞~”
    牛吟低沉，牛蹄践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黑暗中袭来，尖尖的牛角仿佛两把刀锋撕裂空气，搅动气浪如长龙般嘶鸣，向着沈钧的腰子插了过来。
    “好大的牛脾气！！”
    纪元更迭，人类文明被动困守，深山老林中出现一头野牛合情合理。
    沈钧听闻脚步声立刻闪身上树，一身的黑色触手化作爪牙，深插入树体，如猴子般迅疾上树。
    刚刚落定，合抱之木便被老牛一头撞断。
    咔嚓巨响，老树拦腰折断，轰然栽倒在地，沈钧也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此刻的他已经变身为小功率黑神形态，没有猖狂的浑身长满尖角化作三米多高的怪物，那种完全体消耗太快，随着月神人格的苏醒与他合作的熟练，黑蛇慧根已然如臂驱使，功耗大减。
    他挺拔而立，周身覆盖薄薄一层黑色菌丝，仿佛黑色紧身衣，却带着金属的嶙峋和峥嵘质感，好似一层黑色厚沉的角质层硬疤痕，整个人像是刚从火葬场中扒出来。
    他咧开嘴一笑，深不见底的大口中裂开四五排黑色的尖牙。
    “小灰牛，你亲自给自己挑了一个最可怕的对手！”
    不远处的丛林摇晃。
    大灰牛抖擞脊背，践踏草丛而出，身体被灰白的菌毛包裹着，双目滴血般的红，十分诡异，像是得了疯牛病般哞哞叫喊，在一棵棵老树上疯狂的摩擦脊背，好似挠痒，但将脊背皮肉挠破了还是不能减轻，情绪越发的失控。
    这头牛，已经成为生态中的病牛。
    月神借助沈钧的口低声道：
    【它被动的成为真人生态中的一员，但是张蛟真人和它属于不同物种，也没有赐予它道种，于是这头牛病的不轻，浑身发痒，似乎是症状之一……】
    沈钧没有忘记红瘟真人的慧根就在太平真人张蛟身上。
    红瘟慧根，乃是脚气症诱发而成，一旦被污染病变，浑身长红毛不说，还又痛又痒，继而肌肤糜烂，直至要命。
    上个生态纪元，这个病也不难治。
    可如今却大不相同。
    任何的病症都在星空真菌作用下诡变，千百倍的增强。
    单纯一个脚气病，便能诱发于全身，长出不详的红毛，又痒又痛，继而浑身糜烂而亡。
    “太平真人张蛟，融合八株慧根，这灰白大雪能够诱发八类病症，发痒恐怕只是其中之一！”
    任何一种病都会要命，更何况八种病齐出呢？
    这头老牛已经病的很重，发疯似得磨蹭老树，一棵棵老树哪里受得了如此摩擦，根根崩断，没得挠痒的老牛再次盯上沈钧，发疯似的冲来。
    “绝对不能被其弄伤，不然我也得死在这里。”
    沈钧像是斗牛的勇士，接连躲闪老牛的疯狂冲刺，这让老牛鼻子里喷灰白大雪，越发的暴躁和恼怒，蹄子在大地上刨出大坑。
    这动静吸引了周围的生物，草丛蠕动，灰白大雾越发粘稠，空气几乎无法呼吸了。
    一头头灰白色的病变野兽从黑暗中走出。
    灰白色的病鹿，病狼，病鼠，病蛇，病虫等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双双没有瞳仁化作灰白的眼眸充满贪婪。
    沈钧就像唐僧肉般灼目。
    毕竟所有生物都感染病变了，只有他完好无损，如深夜的灯塔般吸引眼球。
    “呼~吸~”
    被围的沈钧几乎无法呼吸，空气中充斥着越来越多的真菌孢子，哪怕黑神形态覆盖的外表层也几乎无法完全过滤。
    如果长时间呆在这个生态环境中，必然会病发而亡。
    现在空气中真菌孢子浓度很低，可随着浓郁，每一口呼吸的氧气中可能伴随着数百万上亿的孢子体，憋也给憋死了。
    面对这种情况，沈钧又忍不住开始战栗，激动，好似心底的野兽要被释放出来，大脑晕晕乎乎，有另一个自己要跑出来猖狂嚣张的大笑。
    他一边服药，一边咬牙压抑着内心的冲动，躯体快速钻出越来越多的黑色毛发，继而化作三米多高的黑色怪物。
    “看来不能隐藏了，得快速解决你们！”
    本来，沈钧不打算出头，想要蛰伏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可那太平真人一出手便是震雷，要一次性解决所有敌手，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全地域无差别打击。
    嘭！嘭！嘭！
    一头头野兽好似得了疯病，全部扑向沈钧。
    好似吃了沈钧就能止痒，或者想要抓来当止痒板使劲的摩擦，原始野蛮的冲力在大地上形成滚滚的气浪洪流。
    四面八方滚动烟尘，七八道气浪利刃直插而来。
    “嘿！”
    沈钧面庞变得奇怪，眼中闪现着亢奋，对着天空大吼一声，周围立刻卷起黑毛旋风，黑毛大雪笼罩三丈，寒冰气息弥漫开来。
    从脚底开始，冰雪好似蜘蛛网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一头头野兽刚刚进入黑毛大雪领域，瞬间便僵在原地，化作冰雕。
    不会痒了，也不会疼了。
    嘭的一拳袭来，冰层哗啦啦的破碎震开，生物也如冰块般炸碎，沈钧嘿然笑着接连出拳，天霜拳、黑神腿使得大开大合。
    每一次出拳出腿，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最终，他拖着灰牛角发出畅快淋漓的大吼，宣泄杀戮让他又是难受又是兴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隐藏着其他的怪病。
    月神则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沈钧表演。
    一阵杀戮过后，黑色取代了灰色。
    在沈钧周围，自成一片生态净土，万菌不侵，他跌坐在地，连忙喝果汁补充营养，又掏出干粮喝肉类大口干饭。
    短短片刻的功夫，他已经瘦骨嶙峋，被黑蛇慧根抽干了。
    踏踏踏！
    能量还没补充完，周围不远处又隐隐传来大量的脚步声。
    似乎有大量的生物被血腥味吸引而来，这让沈钧都头皮发麻，一次变身已经是极大的负担，再来几次没有病变而死，也会力竭而亡。
    怪不得武侠小说中高手真气耗空要么大病一场，要么当场殒命。
    炼精化气，炼的是精血生命。
    “我变身战斗三分钟已经力竭，那张蛟是如何笼罩两座山，还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
    难道，他就不怕被吸干吗？

 第五十六章 人体为小生态，天地为大生态

    “可恶！”
    山脊另一个方向，曹玄龙到处逃窜，被群狼追着跑，汪汪汪的叫着让他分不清是狼是狗，一旦停下来必然被咬的不成人样。
    他望着灰白的天空，绝望道：
    “妈的，这太平真人张蛟怎么会掌握小周天的力量，一个野生的真人如何能掌握这么高深的生态知识，绝不可能是他自行的领悟，不然也不会被卡在八株慧根境无法进步。”
    黄雾在周身弥漫，曹玄龙暗恨不已。
    这种陷入别人生态领域的情况太恶劣了，他最擅长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然后释放黄雾形成分身对敌，以零风险换取大回报。
    可是，张蛟这一手让他谋划成空。
    “打击面太广了，该如何是好……”
    还没见到敌人便陷入对手的包围圈和陷阱，这不凉了？
    两座小山中的人也是没想到八株慧根境的张蛟这么恐怖，甚至有人还以为张蛟只是六株慧根境，完全不明白一株慧根境和八株慧根境的差别。
    信息的不对称，实力的不均衡让他们纷纷丢了性命。
    张蛟好似游走在白雾中的阎罗王，不断地收割着生命。
    “没有慧根！”
    “没有慧根！”
    “不是慧根！”
    这些人想要夺他的慧根，他又何尝不想抢夺这些人的慧根呢？
    将计就计，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早就被他翻烂了，像生物科学等等高深领域他无法入门，可古代的兵书等等却是深入浅出，再加上天赋异禀，学起来便很快。
    他想要超越八株慧根境，更进一步。
    平日里这些真人根本不敢出现在他眼前，现在纷纷跳出来，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慢慢挑选出最适合自己的慧根……
    他可以是猎物，也可以是猎人！
    没有情谊可讲，没有什么求饶可听，只要被他盯上只有死路一条。
    兵法的本质是什么？
    不是以弱胜强，而是以强胜强，如果张蛟被所有人围攻，可能不是对手，可生态领域展开，人们便成为草原上失散的羔羊，任他宰割了。
    单打独斗，他无敌。
    “张蛟！！！”
    信号塔平台上，皇甫天一身着白甲如一头霸王龙，手撕冲上平台的病变野兽，那些该死的野兽在平台生锈的铁柱上磨来磨去，铁柱肉眼可见的变细，要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倒塌。
    到时候，他将从平台跌落下去，面对四面野兽的围攻。
    玛德！
    这张蛟真的阴狠！
    皇甫天一面孔阴森的大吼，不断地辱骂，可是张蛟根本不搭理他，让他气的发疯。
    那张蛟是想要让他被围殴、入侵、病死在这里。
    要么他逃出山去认输，要么就只能等着张蛟现身和他打！可是张蛟此来的目的比他想的还要深沉。
    “他想要突破八株慧根境，突破小周天的境界！”
    皇甫天一眼角疯狂的跳动，漫天的灰白大雪让他有不好的预感：“按理来说，张蛟不可能掌握小周天的力量，构建稳态，是谁帮了他？”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可这前提是有师傅，像张蛟一个野生的半吊子，是如何能掌握这门修真的大学问？
    他脑海中浮现这辈子所有有矛盾的人，可太多了，根本想不到是谁。
    空气越发的粘稠而无法呼吸，皇甫天一知道继续拖下去恐怕还没见到敌人，自己就要凉在这里，面孔渐渐地狰狞起来。
    “张蛟，你不出来，那便不要怪我！”
    他阴森的咧嘴一笑，一脚将染血的木匣子从铁质平台上踢了下去。
    这木质匣子中，存放着红瘟真人的部分尸体。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辣！
    发疯的野兽们嗅到肉味纷纷的扑了上来，便要大快朵颐，灰白天空中却忽的卷动疾风，伴随着一声穿金裂石的啼鸣，一道灰白阴影从天扑来，抓走木匣子便振翅远飞。
    “唳！”
    双翼展开，灰白大雪纷纷扬扬。
    皇甫天一冷眼望天：“张蛟那家伙不敢出现，便让你一头畜生来送死？”
    唳！
    灰白大雕根本不理睬，抓走木匣子便走，好似商量好的一般。
    皇甫天一的外骨骼机甲不具备飞行能力，自然没法去追，那张蛟算到了一切，不仅要夺回弟弟的遗体，还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而且还要夺取慧根超越八株慧根境！
    一箭三雕！
    谋略至深！
    与之相比，沈钧的手段则稚嫩太多，行事往往充满变数，上一次若非曹玄龙猜忌心重将皇甫天一带来助阵，恐怕他便要和红瘟真人做过一场，再想要引出张蛟也是难上加难。
    皇甫天一，没有人性和道德，行事超越常理打破常规，这点沈钧远远不及。
    张蛟的深谋远虑，一箭三雕，他更是远远不及。
    能成为真人或者天人者，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沈钧之所以能游刃有余，一方面是假的天人身份，另一方面便是卢道先学生这个身份。
    旧的纪元的人脉人情的关系还是延伸到了新的纪元，成为默契之一。
    唳！
    灰白大雕振翅飞天。
    张蛟一箭三雕的计谋眼看便要成功，皇甫天一却冷酷的一笑：“既然出现了还想活着离开吗？”
    嘭！
    千米之外，空气如玻璃般被震裂。
    一发箭矢般的子弹打出音障，穿着白色音障小裙摆跨越千米瞬息而至，刹那间撕裂灰白大雕的腹部，带出大片的血迹。
    灰白大雕惨叫，从天空坠落而下。
    木匣子从爪心跌落在地面，皇甫天一缓步走来，将木匣子踩在脚下，嘲讽似的滋滋道：“一头畜生，也敢在天人面前放肆？张蛟，你再不出来，你的弟弟和你的雕，可都要没了……”
    谁能想到，这位天人还在千米之外的小山中安排了狙击手。
    在灰白大雕出现的刹那，便一枪从天空打落。
    若是当时现身的是张蛟，恐怕被击中的便是太平真人张蛟，一切也就到此为止。
    沈钧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头皮发麻的暗呼自己年轻。
    这些天人、真人便没有一个守规矩讲武德的，全员踏马的都是大恶人。
    噗！
    皇甫天一踩碎了木匣子，露出半个沾着头发的后脑勺，脚缓缓的落下。
    踏踏踏！
    云雾扰动，魁梧的身影缓缓的从黑暗中走来。
    他不由咧开一丝笑容，赞许道：“张蛟，哪怕明知必然被狙击手打死，还敢出现，看来你们真的是兄弟情深啊！”
    远在千米之外的小山包中，干黄的草丛中狙击手小心的上膛瞄准那云雾中隐隐显露的身影，手指放在扳机上，就在他要摁下的时候，忽然感觉头晕目眩，像是喝了二斤酒般满脸驼红，浑身无力。
    心中刚刚升起不好的念头，便一下栽倒在地。
    一道儒雅的身影出现在其身后，弯腰拿起枪，开口道：
    “不公平的对决，我不喜欢。”

 第五十七章 天人战真人

    灰白雾气中的魁梧身影彻底显露，英武的面容擒着一缕淡淡的冷笑，不动如山，安然无恙。
    “本真人出来了，那有怎样？”
    淡淡的一句话让皇甫天一有些破防，他暗中筹备了三个狙击手，确保猎杀太平真人万无一失，怎么现在一个动手的都没有！
    刚才，明明击中了他的雕！
    皇甫天一神情一震：“你也不守规矩安排了人，看来你也并非什么豪雄之辈，所谓兄弟情深都是假的。”
    “你能安排人，我便不能吗？”
    缓步走出的张蛟十分平静的拄着棘杖，三十六岁正处在人生的巅峰，微微的胡茬在颌下轻轻扰动，眸子中藏着无边的从容和镇定。
    他笑声很大：“如果你不安排人，我安排的人便不会出手，早就听闻你们这些天人惯用的手段便是使用工具阴人，毕竟作为上个纪元的人类，本身太弱小了，经不起一点点的风浪……”
    他瞧着藏在铁壳子中的皇甫天一，嘲讽大笑。
    “你也只配藏在这铁壳中苟延残喘，新的纪元属于新的人类，新的我们，你想恢复过往的荣光，想要重铸高高在上的辉煌，不觉得太卑劣了吗？天人？配吗？”
    “张蛟！！！”
    皇甫天一恶狠狠的低吼，整体俨然是庞大的机械恐龙矗立大地，目光凶残，一头老牛想要顶他，被一巴掌把脑袋拍成西瓜汁。
    “呵呵呵，张蛟~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是一个无知的土包子，不见天地之大，不知科技之深，新的纪元比你想象的还要深邃，没有我等天人，大陆河沉，江山改写，苍茫大地，早已是饿殍遍地，本天人降世夺走你的慧根，是为天下计，什么都不懂的你只会让慧根蒙尘，让伟力消逝……”
    黄雾被其强力拍开，露出工业粗犷美感的银白机甲。
    “慧根，只有在本天人的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因为我懂，而你不懂，你只是一个土包子！”
    他的言语充满孤傲和蔑视，像是巨龙在审视蝼蚁，像是地主在审视贫农，像是皇帝在俯瞰妃嫔，偏见仿佛一座高山遮天蔽日，令人窒息。
    他站在高处，肆意的指点江山，满身插满大义的旗帜。
    云雾震动，附近的野兽纷纷惨叫而亡，张蛟阴冷的定在原地，灰白菌丝不受控制的蔓延，暴怒如疯狂扫荡的龙卷风。
    张蛟冷眼瞧着那写满大义的旗帜，只瞧出了傲慢和鄙视，没有半点的悲天悯人，让他觉得可笑。
    “一个要来杀我的人还将自己标榜的如此高贵雅致，脸皮真的是不要了，我不懂，是因为你们垄断了知识，我不懂，是因为你们这些天人想要保持自己的高贵和特殊性，既然如此，就让我扒掉你那张脆弱的衣裳，想要鸠占鹊巢，不劳而获，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轰！
    他的周身灰白大雪纷纷扬扬，遮盖天地，形成独特的气场，身躯也被灰白的毛发笼罩，灰白菌丝如亿万蛟龙飞舞盘旋，全部钻入身体中。
    张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五米多高的怪物，浑身长满灰白的肉瘤和尖角，背部钻出一条条数米长的菌丝，如蛟龙般狂吼舞动，口吐菌丝孢子。
    他和天空大地同色，仿佛与整片天地化为一体。
    嘭！
    空气震动，被巨大力道顷刻撕碎，大地瞬间形成一道雪白的气浪龙影，向着皇甫天一吞噬而去。
    “哼！”
    皇甫天一身着外骨骼甲胄，平静的审视，巨大的机械钳爪猛然探出，双腿深插入大地，身躯微微前倾，生猛的与冲来的身影硬碰硬。
    轰的一声天崩地裂。
    灰白的血肉大拳和机械钳爪猛然撞击在一起。
    好似金铁合鸣，将空气生生撕碎揉烂，菌毛乱飞，大风向着四面八方扫荡而去。
    皇甫天一的机械钳爪抓住那只拳头，冷漠的俯瞰：“你以为有点天赋才情便能对抗一切？我等天人坐拥上个生态纪元一切伟力，背负整个工具纪元的科技伟力，有着数百年的工业底蕴，凭什么被你击溃？老祖宗打下的天下，就该由我等来继承！”
    “哪怕纪元更迭，你敢于挑衅荣光，悖逆辉煌，这本就是死罪了！”
    “杀！”
    外骨骼钳爪用超级合金锻造，质地坚硬，堪称大地物质硬度和韧性的君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肩。
    噗的一声，直接捏爆了灰白菌丝大拳。
    使用工具，是人类最伟大的进步之一。
    可是工具，也让人类的身体走向了衰落，变得异常脆弱。
    张蛟深知这一点，冷笑一声，不再力敌，退后几步隐藏在灰白大雪的雾障中，本以为得逞的皇甫天一则面色骤变。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外骨骼机甲。
    这不仅是外骨骼机甲，而是全方位笼罩的类钢铁侠马克战甲，当然更多的是省力借力，没有强大的核反应堆作为能源供给装置。
    此刻，机甲的关节和换气等等部位，覆盖着灰白菌丝，像雪一般堵塞出入口，并在其中快速的增值和繁衍，甚至开始腐蚀外层的特殊涂层。
    “该死，张蛟那一拳根本不是想和我硬碰硬，而是借助我们的相互接触将灰白菌丝种到我的甲胄上，好将我封困在其中生生憋死。”
    甲胄能过滤气体，可并不能凭空产生气体。
    人类的脆弱之处就在于一点点小小的变动便会要了性命，几分钟不喘气便会憋死。
    张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用菌丝在换气口形成封印，想要将他憋死。
    “玛德，不讲武德！”
    他左右扫视，那魁梧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雾障之中，让他心头一沉。
    本打算自己解决张蛟，也就不必和曹玄龙、沈钧等等天人和真人瓜分这株八株慧根，没想到自己远远不是张蛟的对手。
    这张蛟根本就是一头狡诈的恶龙。
    心思诡谲至极！
    简直可恶！
    若是沈钧能听到他的心思一定暗骂，这皇甫天一是妥妥的恶棍，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忍不住都得啐两口痰。
    既然知晓无法一人独吞张蛟，他踩着木匣子中的半个人头，借助外骨骼甲胄的声音放大器开口：
    “张蛟已经出现，各位随我共同降服恶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第五十八章 群英战张蛟

    “张蛟？那恶贼终于出现了！”
    “本来只是看戏，竟然将我等拉入战局，那就怪不得我们出手了！”
    一道道身影向着声音的来处快速的奔袭杀来，只有杀死张蛟，这片生态领域中的雾气才会消散，他们才能活着回去。
    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了！
    曹玄龙冷冷盯着被自己黄雾迷惑的群狼，一个个红着眼，雄狼趴在雄狼的身上拼命的蛄蛹，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一缕缕的黄毛从身体中钻出。
    “哼，我这才想起来黄雾有令人犯癔症的能力……”
    除了制造分身，还能迷惑敌人。
    在群狼围杀的过程中逼迫曹玄龙悟到了这门本事神通，他笑了笑，大摇大摆的走出包围圈，来到事先探查好的隐秘山洞，做好隐蔽后静静躺下，黄雾迅速弥漫洞穴，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从黄雾中走出。
    紧接着，一道一道好似量产似的不断地从山洞口中走出。
    密密麻麻像是影分身似的，闭着眼睛，排成阵列，手中还提着生锈的刀子。
    这种刀子比锋锐雪亮的刀更有杀伤力，一刀下去便是一个破伤风患者，相当的狂猛。
    黄色的雾障萦绕在丛林，他们闭着眼像是地府走出的阴兵，徘徊在黑暗的林道中。
    那一头头还在幻觉中硬搞的饿狼们被顷刻抹了脖子。
    它们的尸体中长出黄色的蘑菇，这蘑菇轻轻摇晃，长出一道道人影汇入队列中，好似阴兵大军压境，向着山顶涌去。
    他曹玄龙，有梦游之症。
    在实验楼中立地成真后，在泥丸宫栽下两株慧根，一株为癔症慧根，一株为梦游慧根，两相结合简直是杀人越货之首选。
    自身只需在睡眠中派遣梦游分身，便能杀人。
    既没有风险，也不会留下半点的证据，他苦苦筹备十几年，终于将栽下两株慧根，君臣佐使，在真人中也是强手。
    一株不一定弱，七株不一定强。
    只看如何利用而已。
    【八株慧根境，和七株慧根境有着云泥之别。】
    月神为沈钧解释她所知晓的慧根讯息，很多都是绝密，是张蛟这种野生真人绝不可能掌握的知识，甚至连卢道先那里都没有。
    这种知识被垄断，是为绝密。
    沈钧却轻而易举的聆听。
    【天地是大生态，人体是小生态，人可以患病，天地也会患病，病本身是对生态的一次破坏，对稳态的一种考验】
    【在稳定的生态中，星空真菌会蛰伏，当生态不再稳定，这种真菌才会趁机入侵，尝试改写生态，重铸稳态……】
    沈钧在周围构建一层零下数十摄氏度的冰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危险，在其中和月神交流。
    “也就是说真菌入侵，本质上是想要帮助人类或者自然重铸生态，本质上是一种药，只不过药效太猛，一般人扛不住，成了毒……”
    【不错，一株慧根，两株慧根等等都不过是初步入门，还算不得稳态，唯有达到八株慧根境，八种慧根的菌丝长满和重塑奇经八脉，构建出小周天循环，才算初步形成稳态，构成新的生态……】
    【稳态一旦形成，就像天地间水的循环，奔腾如海，蒸发上天，下雨成水，生生不息，八株慧根境同样如此，他们的生态领域一旦释放，便会改写整个环境，化作最适合他成长的地方，菌丝自主繁衍，不需要消耗自身的能量，甚至还能从附近的环境中抽取能量！】
    月神的话让沈钧发愣。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吗，人与天地一体，浑然无我，天下为我，一举一动，天地成象！”
    怪不得张蛟的生态轻易笼罩了两座山，还并没有被抽干能量。
    沈钧要是如此做，还没笼罩一个小山头，自己便皮包骨头死了。
    “这既然是隐秘的知识，是没有开放给大众，被少数人封禁霸占的知识，作为土生土长在巨鹿城的张蛟怎么会知道呢？”
    信息差非常的恐怖。
    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信息差，一个小小的包袱，就有可能引起天大的灾厄。
    依照道理，张蛟根本无法获取到小周天的知识，天人合一更是妄想，就像古人捡到手机，纵使其中有千百种功能，可根本不会利用，只会让手机蒙尘，成为精美的装饰品或者板砖。
    又或者一个人捡到一把枪，连开保险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开枪打死人。
    开保险只需要轻轻的拨动手指。
    可就是因为不知道，枪在他手中便发挥不出一点的威力。
    张蛟便是如此，纵使为八株慧根境又如何，根本不会利用，天大的威能也施展不出来。
    “那么是谁在背后推手，让他明悟了这一切？”
    “是谁将这么隐晦的知识扩散开，让张蛟学会了开枪？”
    刹那间，电光火石，万般思绪涌动。
    在此之前，张蛟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却忽然形势逆改，在这中间张蛟经历了什么呢？
    忽的，他瞳孔地震。
    “卢道先老师……”
    张蛟在出行前只去办公大楼会见了敌手卢道先，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两人都是生死的仇敌，有着解不开的夙愿。
    可谁能想到，张蛟认为必亡后会去见宿敌。
    谁能想到，这位宿敌会将小周天的知识点拨给张蛟。
    一个小小的变数，逆改了一切的风云。
    “卢道先老师有什么目的呢？”
    沈钧用最恶意的心思去审视卢道先的目的，不由得不寒而栗。
    此刻，恰是皇甫天一传声而来，广邀群雄伏杀张蛟，他犹豫片刻，击碎冰窟，向着山顶快速奔袭。
    沈钧没得选！
    在这场天人、真人等巨擘强人参与的博弈中，他虽狐假虎威，但本身并不占优势，可是现在，他无法退无法逃。
    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杀死张蛟，夺取绿瘟慧根，谁和我抢，谁就得死！”
    轰！
    山脊丛林上，沈钧跑着跑着化作三米的黑色怪物，顷刻间完成黑神形态的变化，月神主导了这具身体，横冲直闯，高高的冲出山顶。
    路上碰到的野兽，树木，其余真人就像厕纸一样纷纷撞碎。
    先是冰冻而后用黑色的尖角击穿，像是一艘飞驰在丛林中的破冰船。

 第五十九章 真菌呼吸法

    唰！唰！唰！
    一道道身影快速的攀上山头，悄无声息的浮现。
    有些从天空滑翔而至，有些自山脊狂奔而来，有些从悬崖跳跃而上，有些影影绰绰像鬼魂飘来，有些骑在猛兽身上……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纯粹的人形，或者说没有一个是工具纪元人类的样子。
    各色的菌毛长满全身，仿佛厚重的羽绒服裹住，坚硬钻出层层的尖角，峥嵘而恐怖的仿佛一头头长满尖角和肉瘤的病变怪物。
    他们都是真人，是新纪元进行特异性表达产生异能的强大者。
    无论是不是初代真祖，或者是身披机甲的强人，在这里没有一个是凡俗之辈，强大的体魄高高隆起，阴森的眸子冷冷俯瞰，每一个人都是手撕猛虎猎豹的野兽之王，是可以屠杀非洲大草原的绝对猛兽。
    即便是掏肛主任鬣狗群在他们眼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最强的真身或者最强的工具机甲，他们就是生态的王者，独立于天地之间最高傲的陆地仙神，在世真人，横压一座城一片草原的存在。
    现在他们齐聚在一起，无论心思是否诡诈，无论是否良善，这群食物链顶端的野兽之王全部盯准了那个男人！
    “张蛟，你哪里还有胜算……”
    皇甫天一身着白龙机甲，端坐在高地，狂风吹拂砂砾拍击着刚猛的工业机械，钛合金的光泽熠熠生辉。
    他站在一众真人、机甲人中央，仿佛狮王般低头，独立天地的张蛟好似砧板上的鱼肉。
    沈钧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人流的最后方，谨慎的观察。
    曹玄龙的梦游分身们也出没在灰白大雪中，萦绕出淡淡的黄色雾气，身影朦胧，好似阴兵压境，诡异阴森。
    一时之间，好似江海掀起巨浪，汪洋海啸澎湃。
    张蛟长身而立，如沧海横流的孤舟，阴沉的目光扫视周天，双手拄着棘杖，迎接漫天自号真人的怪兽的袭来。
    灰白大雪萦绕，旋风立地起，影影绰绰的在其周围形成五米多高的怪物虚影，只要一刹那，他就能变成最巨大的怪兽，展开怪兽与怪兽的搏杀。
    “都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抢夺我的慧根？”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从未改变，奋击洪流者逆战沧海，蝇营狗苟者结党营私，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你们，一起上！”
    哗！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场面顷刻失控。
    山头上一头头人化的猛兽，至少两米多高，浑身长满菌毛，肢节中长出倒刺，满背触手舞动，四足攀爬，扭曲如脊背长满章鱼触手的大象，践踏大地，扑向同一个人。
    那场面，像是鬣狗群在扑杀落单的雄狮。
    滚滚的烟浪腾起数米高，拉出长长的烟气长廊，阵阵的音爆声被触发，五米多高的灰白巨兽和一群饥肠辘辘的鬣狗顷刻间撞击在一起。
    厮杀震天！
    沈钧没有上，在周围盘旋，寻找合适的时机出手。
    普通人连出现在战场的机会都不会有，轻轻一次呼吸，就得吸入不下十种真菌孢子，在不可名状中暴毙而亡。
    “吼！”
    张蛟身化五米的灰白巨兽，仿佛力战草原的雄狮发出震天的怒吼，在战场的正中心直面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大掌拍落，便有一头怪兽被拍飞。
    菌丝乱飞，惨叫纷呈。
    沈钧觉得还不是出手的时机，如群战划水的赛文奥特曼在旁边的不断地做好架势，但就是不上。
    “恐怖如斯啊！我要是被张蛟真人拍上一巴掌，黑神形态的菌丝层立刻崩碎，被其注入灰白菌丝，不死也得残，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机……”
    凡是被张蛟击中的人，立刻被菌丝扑面，失去再战之力，躺在地上呜咽惨叫，各色菌毛疯长，地面上的灰白菌丝也趁机入侵窍门，只教这些人有死无生。
    嘭！
    灰白的菌毛五指猛然抓住一人的面盆，将面甲生生撕扯而下，捣了满嘴的灰白菌丝。
    那人当即痛苦的嘶吼，连忙吐出菌丝，可哪里能吐的干净。
    灰白菌丝越吐越多，甚至混着鲜血吐出，眼角、鼻孔、耳朵、嘴巴中的菌丝好似洪流般倾斜。
    没几秒便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只剩下一座灰白的坟丘，菌丝三尺高。
    “呸，旧纪元的凡人也配来猎杀我，过去你很高贵，现在不过纸狗泥猫，送你三尺坟头，想要窃取我的慧根，先杀你们！”
    五米多高的灰白巨兽俯瞰下冷意目光，冰冷扫视，专门对穿机甲的人出手。
    只是短短一句话，便让攻击他的阵营分裂，离心离德，刚才还全心全意围杀的人先是被杀得胆寒，现在生出更大的惊恐，生出逃遁之心。
    一名名真人暗自庆幸。
    “他先对机甲真人出手，我们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是继续上还是……”
    有些人心思浮动，趁着不对其出手，当即退出队列，向着那一直在后方指挥的皇甫天一道：“张蛟无敌，后会无期！”
    唰！
    一个闪身，消失在山头。
    接着一个个恐惧的真人也跟着逃跑，只剩下少量的慧根真人和机甲人拼命的搏杀张蛟，这头五米高的怪物。
    五米多高，两三层楼，仿佛一辆大卡车冲撞，谁受得了？
    而且张蛟好似永不力竭般气盛，越战越猛，越斗越强势，体魄越来越大，天地间的灰雾向着他聚拢而去，生根发芽，菌丝聚合。
    不过几息时间，张蛟体魄已经达到六米高度。
    小山山顶都有些狭小。
    皇甫天一阴沉沉的看着这群人被杀得七零八落，暗哼道：“一群猪狗竟然没有对张蛟造成半点的伤害，要你们何用……八株慧根境，力成小周天，自我小生态与天地大生态相互交融，借助呼吸法，不仅不会力竭，只会越来越猛……”
    “该死的！张蛟一个土包子根本不可能学习到真菌呼吸法！”
    他想来想去，冷意更甚，斜斜瞥着巨鹿城方向。
    “卢道先，这件事情本天人记下了，将来京都难免要做过一场，只是你可要活到那一天啊……”
    他舒展机械之躯，如霸王龙般腾挪冲出，探脚踩断挡道的两人双腿，挖掘机般的重拳轰然击上张蛟的面盆。
    同时大喝出声：“两位，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第六十章 苍天已死

    “你们？”
    六米高的灰白尖角怪物双蹄踩踏着尸体，站在灰白的坟丘上，冷眼俯瞰。
    黑色的大雪汹涌着铺天盖地的寒气汹涌而至，地面迅速的结冰，周围的菌丝被纷纷冷冻，黄雾在空气中弥漫，影影绰绰的阴兵出巡，白龙机甲的皇甫天一挥舞着挖掘机般的重拳袭击杀来。
    黑雪断开了他与生态领域的联系，呼吸法失效。
    黄雾遮盖天地，挡住了视线，掩盖了真正的攻击。
    皇甫天一乘机杀来。
    三方势力配合的天衣无缝，其余人在这种场景中惊恐的后退，害怕殃及池鱼，被踩断腿的那两位当场暴毙，坟头长出灰白的、红的、黒的各色菌毛，死的不能再死。
    如此袭杀，任谁也扛不住。
    嘭！
    钛合金重拳停留在灰白怪物的面颊三尺前。
    一只苍白的大手不知何时出现，生猛的挡住一切，风扬起灰白的毛发，猩红的目光直射而出。
    “怎么可能？”
    皇甫天一震动的大吼。
    摇晃满身外骨骼机甲想要摆脱这大掌，却如何要摆脱不了，灰白的菌毛顺着手臂蔓延，像是千万条小蛇正在向上攀爬。
    好似贪婪的水涡越是挣脱束缚的越紧，好像要将他吸进去。
    电光火石间，沈钧悄悄后退，曹玄龙的分身们提着刀子冲上前来，地面上被冰冻的菌丝根根崩断，一柄柄雪亮的刀锋如潮水扑向张蛟的双腿。
    他太高了，六米多高。
    人形的曹玄龙就像个大号的蚂蚱，跳起来要打他的膝盖，轻轻一脚，分身全部炸成黄雾。
    “不是真身？”
    张蛟微微诧异，这诡异的能力让他也吓了一跳。
    旋即他咧开灰白的大嘴，不知多少层的菌丝如粘连在上下颚的口水，层层的尖角好似尖牙生长在口中，一排一排极其恐怖。
    “呵呵呵，真是玄妙的慧根，小子，别让我抓到你……”
    显然，这个能力引起了张蛟的兴趣。
    曹玄龙却暗呼不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真人啊，果然不能太优秀，容易引人嫉妒。
    他是如此，张蛟亦是如此。
    张蛟，一个没有后台没有底蕴的野生真人，占据着八株慧根，那就是小儿持金走在路上，每个人都是贪婪的狼。
    曹玄龙心头不慌不忙，幸亏将真身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斜眼一瞧沈钧，却发现这个家伙跑的没影，站在远处隔空释放黑毛旋风，没有靠近的打算。
    玛德！
    你这个家伙倒是上啊！
    沈钧眼神微眯，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所谓面子都是假的，利益才是真的。
    他不会为了些许利益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上去力博张蛟，他不是真天人，没有机械甲胄，还不擅长贴身肉搏。
    月神暗暗吐槽，你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化三米怪物血腥厮杀的样子了。
    他站在远处面色苍白，挺起胸膛，一副用尽全力的艰难模样，慷慨的大吼：“皇甫兄曹兄莫慌，就算我不是敌手，就算我被慧根抽干，我也绝不会退后一步，一定为你们开辟出澄明的天地，你们尽管出手，不必管我，我还撑得住！”
    玛德！
    皇甫天一都愣了。
    他请来的两位都是什么队友啊，一个用分身来糊弄事，一个站在远处煽风点火，看那样子再退后一步就看不到人影了。
    好家伙，到头来还是让老子一个人打呗？
    有苦难言，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心头暗骂：“分慧根的时候，你们最好别哼哼！”
    甚至有那么一个念头，他想好了独吞。
    不过，沈钧倒也不是没用，起码断绝了张蛟使用呼吸法的可能性，使得他无法借力无穷无尽的力量。
    倒是曹玄龙，划水的厉害……
    不过，他自言不取慧根，划水放迷雾弹可以理解。
    “既然如此，就让本天人亲自斩杀小周天真人，夺来慧根，改写命运，将来建城俯瞰，立地为王！”
    皇甫天一的战意飙升沸腾，另一条挖掘机大手再次打出。
    噗嗤！
    顺利的开膛破肚，杀入灰白怪物的腹腔，却忽然怔住，怎么这么顺利呢？
    “嗯？”
    他顿觉不妙，豁然抬头。
    “嗯？”
    张蛟张开血盆大口，和善的怪兽脸笑着，轻轻的回应：“被我抓住一只手，还敢伸手，这么不长记性？”
    “为什么拔不出来？”
    皇甫天一感觉好似陷入泥潭，被强大的力量收摄，吸的死死的。
    他羞怒，像是被侮辱了，作为一名自诩高贵的高知识分子，被泥腿子羞辱，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脊背上的机械手纷纷张开，好似八蛛矛般舒展，疯狂的穿刺张蛟的脊背和胸膛。
    噗嗤噗嗤！
    菌丝乱飞，像是狂刀在插草垛，来回进出。
    可是他太短了，根本插不到最深处，张蛟像是躲在一个空壳最深处，魔术般的隐藏了自己的位置。
    “只有这点手段吗……”
    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又叹了一口气。
    “不能再长一点了吗？”
    “不能再深一点了吗？”
    “到此为止了吗？”
    “我还没有尽兴，你已经不行了吗？”
    他的声音由小渐渐地扩大，最终震如雷霆，大如天意震动，整个时空都在发抖。
    灰白色的大雪汹涌，沈钧身躯摇晃，构建的黑雪生态顷刻倒塌，张蛟淹没在大雪中，伟岸高大，猩红的双眸好似天灯般划破黑暗，俯瞰而下。
    用一种蔑视、漠然、甚至冷酷古怪的语调轻轻开口。
    “现在轮到我用力了……”
    “不，这怎么可能！！！”
    皇甫天一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双臂和机械臂全部被灰白怪物的腹腔抓住，越是用力抓的越紧，简直像是非牛顿流体……
    这个土包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个道理！
    “你怎么可能……”
    “哈哈哈，本真人可是高中毕业，你岂敢小觑我？”
    高中，已经学习过非牛顿流体的知识，在腹腔中构建非牛顿属性的粘液来对付敌人，这不是什么难事！
    “给本真人断！”
    只听一声爆炸般的大喝。
    挖掘机般的双臂和八根机械臂顷刻断折，皇甫天一惊恐的惨叫，他的双臂在巨大的力道下逆向弯折，被生生掰断，红白骨节分明，参差的伤口暴露在天地之间！
    惨叫击穿天空。
    “啊！”

 第六十一章 黄天当立

    皇甫天一，这尊高傲的天人，被硬生生的折断双臂，骨节处肌肉与血管如蛇般在虚空舞动，鲜红的血如瀑布般涌出，染红半片天空。
    他的外骨骼战甲竟然被张蛟硬生生的扯断，力量恐怖到非人。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惊骇场面。
    难道张蛟掌握的慧根中有一株能够大幅度提高肌肉群力量？
    关于肌肉的病症并不在少数，除了肌无力肌萎缩等肌病之外，还存在一种病症叫做肌肉肥大，一般是过度运动和锻炼导致肌群异常粗大，运动员、健美人士常发，肌肉异常雄浑，整个人仿佛一头猛虎。
    病症，多是异于常人，并不一定对人体有损害。
    这样的人一旦病发，肌肉群千百倍的扭曲膨胀，身化肌肉怪人，不可能是张蛟这般模样，早已经扭曲至不可想象的程度。
    卢道先的资料中曾记录几名肌肉肥大的真人。
    苏州有一尊真人姬羽，肌肉真性肥大患者，搏击运动员出身，退役后增肌入魔，灾变时不仅没有病变而死，还成为最强大的真人。
    据说，曾和挖掘机扳手腕。
    挖掘机的铁斗被捏的变形。
    南亚也有一尊肌肉肥大真人，曾单臂掷象。
    西方有一尊同样的肌症患者赫拉克勒斯，同样力大无穷……
    这些人在记录中无一不是非人存在，浑身都是肌肉，根本不可能保持常人的形状，张蛟绝不可能是肌肉肥大患者。
    除此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也可增加力量，譬如激素失调导致肾上腺激素飙升，能够超越力量极限……
    具体是何病诱发不得而知。
    反正他当场扯断了钛合金打造的机械结构，不是直接将钛合金崩断，而是关节处结构扭曲变形，导致脱落。
    作为普通人的皇甫天一毫无疑问，命要丢了！
    真人的战场，随手一击便携带大量菌丝和孢子，普通人呼吸一口当场就会暴毙而亡。
    “啊！”
    皇甫天一痛苦惨叫，伏倒在地，身躯不断地痉挛，好似一只扭曲盘结的蛇。
    灰白的尖角流水般流入张蛟的体内，他缓缓踏步而出，抓向附近的木匣子，本应失去反抗之力的皇甫天一却忽然暴起。
    “杀！”
    那折断的双臂处蠕动出两条白色的肉瘤尖角，猛然刺向张蛟。
    猝不及防之下，张蛟闪身还是没有完全躲避开，白色的尖角如长枪般生生插入其大腿处，撕扯出大片的血肉……
    “你，是真人！！！”
    张蛟瞳孔地震，任谁也没想到皇甫天一竟然早就是真人，掌握着至少一种慧根。
    黄雾中的曹玄龙也失声，黑雪中的沈钧也暗骂。
    这皇甫天一心思诡谲深沉至太可怕，竟然将真人的身份隐藏的这么深，连曹玄龙和他也被骗过，在张蛟放松警惕时发出致命一击。
    “咳~”
    张蛟张口吐血，身体再度涌出灰白的菌丝将他包裹，化作六米过高的尖角肌肉怪物，暴怒的将皇甫天一上臂撕扯而下。
    “这点伤势就像要了我的命吗？看来我也不需要到处寻找慧根了，你的慧根一定是最适合我的！”
    他幽冷的开口，冷寂的如同大风起浪，深邃黑暗的汪洋中暗流涌动。
    显然，皇甫天一隐藏的这一手虽然有用，但并不足以致命，张蛟比想象的可怕太多，他不由大喝怒吼：“你们两个真要看着我死吗？你们以为我死了你们就可以活吗？”
    外骨骼机甲被扯断，慧根偷袭被抗住。
    皇甫天一的种种手段都阻挡不了张蛟前行的脚步，甚至他还要反向夺走慧根。
    曹玄龙也知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全部的梦游分身握着刀子冲了上来，对着张蛟六米多高的怪物猛捅刀子。
    “滚开……”
    六米灰白怪物轻轻晃动脚腕，便将这烦人的蚂蚁全部踩死。
    远处洞穴。
    曹玄龙猛然惊醒，额头冷汗直冒，恐惧道：“打不过，还是走为上策，黄狐娘，看来救不了你了！”
    黄狐娘对其忠心耿耿，如果能解决红瘟必然是一大助力。
    可是张蛟太恐怖了！
    相较于黄狐娘的命，自己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其余都是狗屁，也不管战场了，拍拍屁股便跑了，完全没有一点节操。
    沈钧也想跑，但他不能跑。
    太爷太奶们在他心中远比黄狐娘于曹玄龙重要。
    但凭借他三米的黑神形态，连张蛟真人的下巴都够不着，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77式手枪，平静的指向灰白怪物。
    “张蛟，如果你能交出绿瘟慧根，或许……”
    “是你，杀了我二弟绿瘟真人张天宝？”
    话音未落，张蛟猛然扭头，恐怖的灰白毛发如猿的面庞凝视过来，杀意无边。
    两人之间早已经不死不休，没有回还的余地。
    砰砰砰！
    当场连射三枪，分别对着头颅，胸口和下体。
    灰白菌丝乱飞，溅起层层的血雾，身体破开三个大口子，又立刻被灰白菌丝淹没，不仅没有射杀张蛟，他还趁机撕开皇甫天一的腹部黄庭，抓出一团粘稠雪白的精血道种。
    “不！”
    皇甫天一满目血丝，惊恐的惨叫。
    慧根被夺走了，他挣扎的想要抢回来，浑身软趴趴的没有力气，无边的痛苦侵袭着身心，失血过多，各种病症在体内发作，各种菌丝在血管中冲撞。
    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经让他顾不得其他。
    恨不得立刻自裁！
    张蛟竟硬扛着被枪击的风险也要夺慧根斩杀他！
    灰白怪物身高六米，捧着慧根道种缓缓立起，立在狭隘的山顶，狂风卷动着灰白的大雪，平静的声音传入沈钧的耳朵中。
    “真人，乃生态之主，是自然之王，假借外力永远难成大道！”
    他微微侧头，恐怖的眼珠冷冷对着沈钧，看着这个年轻人。
    “我体长六米，你随机开枪，除非击中我的头颅，不然杀不死我，即便射穿我的心脏也无济于事，小周天的经络早已在体内形成新的循环，你不明白这种境界有多恐怖……”
    心脏被击碎也不死？
    沈钧被吓到，连忙询问月神，月神点头。
    【上个生态纪元，人类依赖血管系统来循环，真人进阶小周天后，八株慧根贯通奇经八脉，形成了新的循环，即便心脏破碎，也可以短暂不死，并逐渐康复……】
    小周天真人的恐怖令沈钧绝望。
    手枪中共有七发子弹，在火电厂发射一枚，刚才发射三枚，还有三枚。
    张蛟不是桃花真人柳北北。
    独斗张蛟，嬴的概率太小。
    “还是失算了吗……”

 第六十二章 九株登天

    “要不要赌呢？”
    沈钧面庞沉重，握着枪的手心微微出汗。
    对面，正踩着皇甫天一的张蛟也心头微沉，要不要赌呢？七七式手枪共有七发子弹，还有四发出枪的机会……
    两个都不敢动，心思诡谲。
    皇甫天一却是痛麻了，真人的体魄让他没有立刻病变暴毙，疼痛比常人恐怖千百倍。
    “沈钧，快开枪啊！！！”
    他怒吼着，沈钧不为所动。
    枪是一种威慑，不开枪便处在量子态，有可能击中也有可能击不中，一旦开枪量子态就会坍缩成确定的结果。
    打死张蛟还好，打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可绿瘟慧根自己必然要得到……
    他拿不定主意，各种念头在心中快速的闪烁。
    张蛟化作的六米灰白怪物不动声色，静静地矗立俯瞰，只要站在这里就是威慑，要么被打死要么打死敌人。
    他不能出手，一旦出手，两种结果就会坍缩产生必定的结果。
    赢了还好，如果输了……
    他的心头同样闪过亿万个念头。
    “快出手啊！”“快开枪啊！”
    在场的只有皇甫天一痛的狂吼，你们两个起来没事，爷可痛死了！
    他现在有些痛恨真人的体魄，普通人现在早死了，他却生生抗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地上摊开一个大大的惨字。
    你们可杀了我……
    大风起兮云飞扬，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不动，谁也不敢率先有所动作，你一动对面必定会动，结果就会顺势坍缩。
    唳！
    就在两人拿不定主意之时，灰白大雾中忽的传来一声穿金裂石之音。
    硕大的黑影一闪而至，击穿大雾呼啸而至，风声如雷霆震动天地，沈钧被吸引微微眯起眼睛。
    “小雕？”
    张蛟却是大喜，提着黑匣子和皇甫天一跳上雕背，卷动风龙刹那远去。
    沈钧举起枪，可对方如闪电般腾挪，周围大雾笼罩，根本无法锁定，他不由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失败了……”
    第一次出差，便以失败告终。
    柳北北让他来此求学，其实主要是跟随卢道先学习慧根的道理，救人只是其次，但对他来说，两个目的同样重要。
    如果这样回去，很难和太爷太奶们交代。
    也无法对自己的心交代。
    失败，多么可怕的词汇，大多数人都倒在这上面，丢失了意气风发的年少，丢失了春心萌动的青春，丢失了朝气蓬勃的理想……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运转在冰冷的社会工厂里，不再思考不再寻找，安定的像一个钉子，一台机器。
    苦难不值得歌颂，失败同样如此，只是因为无法避免，人才需要坚强。
    “张蛟几乎杀了所有人，只有曹玄龙逃掉……这场谋划竟然以我们的失败而告终！”
    所有人信心满满，群雄必至，要搏杀一尊真人。
    最终被对方几乎灭掉，并夺走了皇甫天一的慧根扬长而去。
    太平真人，张蛟恐怖如斯！
    八株慧根，小周天恐怖绝伦！
    沈钧第一次感受到了真人，生态之主的强横伟力，数量上的堆积对真人来说毫无意义。
    这是生命的质变！
    放在古代，一尊小周天真人便能灭城，灭国，灭天下！
    “如何击败他？如何击败一尊生态之主？如何击败一尊自然之王？”
    那高大的身影仿佛天神般矗立人间，成为不可击溃的象征。
    计谋不如，实力不如，群杀失败……
    张蛟，已然天下无敌！
    月神一直在看着沈钧筹谋一切，并没有提供任何的意见，她能够明显感觉到沈钧想要摆脱对她的依赖，无论是拜师卢道先，还是自己设计伏杀红瘟真人和太平真人……
    自己只在打下手！
    月神什么都没有说，擒着笑容看着一切。
    她要让沈钧明白，没有她，他不行！他还不够成熟，而月神人格能够成为其不可或缺的道友，而不是如臂驱使的傀儡……
    所以她什么都不曾说，就是在等待今天。
    【主人格，倒是未必……】
    “什么意思？”
    沈钧忽的一震。
    山顶的灰白雾气渐渐散去，曹玄龙偷偷的派遣一个梦游分身回来查探情况，便看到沈钧坐在地上，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精神病……”
    “他竟然也是精神病！”
    “果然是天人！”
    分身悄无声息的退散，不敢打扰，他们失败了，他打算开溜投靠远在鲁州的导师乔功玄，梁山上那么多真人，一定有适合自己的慧根……
    ……
    云层之上，雾气扰动，大地山河起伏，城阙星罗棋布在广袤平原上。
    灰白的大雕张开翅膀徐徐的滑翔着，腹部不断地滴落殷红的鲜血，有气无力的前进，啼鸣中带着哀伤……
    “主人，我要死了……”
    灰白大雕口吐人言，声音模糊虚弱，却奋力的振翅不敢跌落。
    其背上，张蛟长身而立，衣衫染血，胸口枪伤肉芽蠕动，尚未完全愈合，同样张口吐出鲜血。
    “那个小家伙打穿了我的肺部，蹭到心脏……”
    刚才，他被重伤了。
    他弯腰抚摸着大雕的脊背，冷峻的提起左手的皇甫天一，已经不大进气了。
    “那么，给你减少一下负担！”
    “皇甫天一，脚下的那座山，便是你的坟丘了！”
    唰！
    他望着三千米下小如芥子的连绵山野，直接松手将皇甫天一丢了出去。
    如此的高度，哪怕是真人也得摔成肉泥。
    皇甫天一身体长满各色的菌丝，病发多种不详，又被夺了慧根，无比痛苦，早想死了，此刻才算解脱……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的震天响。
    “张蛟，我还会回来的！”
    “想必你活不到那一天了！”
    “哈哈哈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唯我天人，永恒不朽！”
    ……
    皇甫天一化作小点跌下，张蛟盘膝坐在雕背上，取出那一枚雪白的道种精血，放在肚脐眼中。
    “能够打破极限吗……”
    ……
    云层之上又之上，三千公里不说高。
    地球都显得渺小的太空，空气稀薄至几乎于无，一颗颗卫星星罗棋布，空间站在太空轨道漂流。
    其中一颗独自漂流的太空舱缓缓飘过，上面写着：冀天宫天一舱。
    哗！
    舱体内部红光大作。
    忽的睁开一双锐利的眼睛。

 第六十三章 天人

    太空轨道，冀天宫天一舱。
    幽暗的舱体红光大方，触动某些禁忌般不断地闪烁，雪白的墙面映照着一片惨红，中央安置的宛如棺椁的睡眠舱忽的喷出气体，内部点亮，映照出一道苍白的人影。
    他躺在粘稠白皙的营养液中，双眸忽然睁开。
    机械音在舱体中来回的回荡。
    【警告！警告！】
    【人间化身意外死亡，慧根丢失，主身强制苏醒中……】
    【共计耗时18年】
    【消耗寿元18天】
    【剩余寿元100年】
    【剩余下凡年限：年】
    空寂的舱体中红光闪烁着，机械声音不断回荡着，没有任何的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幽幽乃至细微到不可听闻的蚊虫之音才缓缓响起。
    “辛苦十八年，尽数化作东流水，可惜了张蛟的慧根……重新从人间寻找合适的受体，准备重新下凡，又得十八年呐……”
    【好的，正在全冀州新生儿中寻找合适受体……】
    “冀州太小，等我长大张蛟早死了，扩大到全国！全世界！”
    【好的，正在全世界新生儿中寻找合适受体……】
    ……
    轰——
    发动机的轰鸣。
    一道赤红的闪电在大地上疯狂的奔驰。
    头顶上橘猫趴着，毛茸茸的双拳抱住沈钧的脸，形如头盔，太爷太奶说过，骑车必须要戴头盔。
    他一边开车，一边和月神聊天。
    听得独眼猫大王都炸毛了，这铲屎奴没啥毛病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时不时的自言自语，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可吓死猫了。
    “月神，你是说张蛟会去找卢道先老师？”
    【这是必然，张蛟没有自己的实验室，慧根无法长久独立存活，必然会立刻尝试栽种，无论成功失败，都必然会去找卢道先！】
    沈钧的方向正是巨鹿城。
    “如果张蛟成功，便是九株慧根境，必然会夺取卢道先的慧根，登顶巨鹿城。”
    “如果张蛟失败，他就会死，为了不拖着一城之人走向灭亡，他必然会为慧根寻找新的宿主。”
    纵观一切种种，天地之间能得到太平真人张蛟认可的恐怕只有酒真人卢道先，巨鹿城的另一尊巨头，曾稳稳压他一头的存在。
    沈钧忧虑万分，如果张蛟成功，那么一切都不可逆。
    他甚至可以考虑搬家了，张蛟将统一巨鹿城，并将影响力扩散到周围所有的城镇，用不了多久必定会辐射到小镇，不要说绿瘟患者，便是他们这些真人，也会被清算。
    “这种无力的感觉啊……”
    一步慢步步慢。
    他晚成真人十八年，深深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悲哀。
    ……
    四十分钟后，
    沈钧重新回到巨鹿城，马不停蹄的奔向卢道先办公大楼。
    正巧遇到骑乘爪黄飞电的曹玄龙驾车离开，隔着老远同他告别。
    “曹某忽的接到恩师乔功玄的紧急密函，先行去鲁州平定乱世妖精，听说那梁山上，人妖混居，精怪成行，乌烟瘴气要推翻人类的统治，时不我待，沈兄，祝你开城顺利，咱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轰的一声。
    油门拉到底，黄雾汹涌，人车合一，快的像是闪电，留给沈钧一鼻子的尾气。
    他无语道：“曹玄龙这家伙嗅觉真是灵敏，察觉到危险直接跑了，那黄狐娘只怕是没救了。”
    他也没有救黄狐娘的打算。
    既然它投靠了曹玄龙，沈钧没必要给别人的宠物忙前忙后。
    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不用敲门，便瞧见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蔚蓝的天空，卢道先盘坐在蒲团上，与那蓝天和日光交相辉映，好似坐于九天之上的神只。
    他的身前，摆放着三把狙击枪。
    沈钧并不知道什么型号，估计李太爷能瞧出来，他年轻的时候服过兵役，还是尖子兵，特种大队筛选时刷下来后，伤病退役……
    卢道先端坐着，安静绵长的呼吸，一呼一吸，空气都随着其舒张和扩散，好似于房间化作一体，与天地交汇而生。
    金丝眼镜放在腿边，他眸子低垂，半闭半睁，不知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沈钧小心的站在门口，不敢冒然打扰。
    他敏锐的注意到三把狙击枪缠着的绿布上染着鲜艳灼目的血，新鲜明丽，一看就是刚沾上的。
    刚才，卢道先老师出去杀了人！
    天空蔚蓝而清澈，不见一只飞鸟，县城的老楼鳞次栉比，像是一头头衰老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上苟延残喘，随着日光的潮汐明暗交错。
    张蛟没有来……
    他正自沉思，闭目养神的卢道先率先打破宁静，粗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你来了……”
    “老师，您知道我会来？”
    沈钧一怔。
    本以为是在等待张蛟，没想到还在等待自己。
    卢道先没有张开眼睛，淡淡的回应：“就像我知道曹玄龙会跑一样，人的脾性都是定数，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你此行不就是为了解除绿瘟之厄，学习慧根之法吗？”
    他的双目忽的睁开，笑着看向沈钧。
    “曹玄龙是天人，是个投机分子，趋利避害，世间一切都是草芥，没有比留住性命搜集慧根更重要，而你不同，你是人间长出的奇葩，你的根基在大地上，你走不了……”
    “想不到老师对人性也有如此深刻的剖析。”
    沈钧再也不敢小觑任何一个人的智慧。
    他自身天赋异禀，智慧高绝，可能成为真人者，谁不是个中翘楚？不由被卢道先的智慧折服。
    又听到天人这个词汇！
    月神密而不告，让他对天人越发警惕，问道：“老师，什么是天人？”
    “天人？”
    卢道先瞧着他，笑了笑：“天人天人，自然是凡人所不能及之人，高悬天外，俯瞰人间，你我皆是草芥，记住，任何一个天人都不值得相信，哪怕他用命做保证！”
    用命做保证都不能相信？
    沈钧愕然，心头又开始打鼓，升起十万分的警惕。
    天人不可以相信，可谁知道相信的人是不是天人，也就是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的信任？
    卢道先窥探到他的想法，轻笑道：“倒也不是，虽然天人无法辨识，但却有一个鸿沟，灾变之后方有天人，天人的年龄绝不可能超脱十八岁！”

 第六十四章 登天一战

    十八岁，是一个门槛。
    他今年也刚好十八。
    沈钧心有戚戚然，连年轻人都不可以相信了吗？那这个世界恐怕真的没人可以信任了。
    大概，卢道先也并未完全信任他！
    房间再度变得安静。
    沈钧站在一旁，呼吸轻微，卢道先眼眸微垂，如坐定般陷入一种大空之境，沈钧有一种感觉，空气正随着对方的呼吸而律动，他虽然坐定，但时刻都掌握着空间的风吹草动。
    “我若偷袭，死的必然是我！“
    这是沈钧唯一的念头。
    真人感知变动，不一定通过眼睛耳朵，周围环境中所有菌丝、孢子等都是流淌的触手，无形的眼睛，任何的变动都在脑海中呈现。
    “可惜，唯有小周天之境才能如此奢侈，无形的真菌布满空间，普通真人只怕已经被抽成肉干了。”
    小周天真人，真菌孢子可落地扎根，可休眠空气中，如草原的草场般抽取环境的无机有机成分来生长，不会抽取真人的能量，是故张蛟才能以一斗百。
    真人，本就是敌人越多越兴奋。
    这个房间，这栋大楼，早已成为酒真人卢道先的生态领域，任何人的动作在其脑海中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乃至于半座巨鹿城，都已经与他交互共生。
    在这里，他的‘真气’近乎无穷无尽，法力广大，伟力甚深，并非张蛟临时缔造的生态，各物种已经适应，构建出基本的秩序和稳态，叫他一句‘卢无敌’并非夸赞。
    张蛟，有勇气杀过来吗？
    面对如此恐怖的低气压，呼吸都显得力不从心。
    沈钧深刻怀疑太平真人张蛟是否敢于到来，哪怕成就九株慧根境，可在卢道先的主场，优势荡然无存。
    静静地等待，一日，两日，三日……
    世间比想象的还要久，栽种第九株慧根好似是天堑。
    沈钧的耐心被一点点的消磨。
    他太年轻，像是小狮子，稍微等待一下就开始躁动，反观卢道先，安静死寂，除了吃饭外，基本处于坐定状态。
    按捺不住的沈钧先是站在落地窗前观测太平城区的人口，没有出现暴毙或者异常，说明张蛟没死。
    可是他迟迟不归，又是为何？
    跑了？
    极有可能。
    又等了一周，还是无人回返，沈钧越发躁动，忍不住询问：“老师，他真的会来吗？”
    轻微的呼吸声从那张安静的脸上吹拂开，眼帘微微跳动。
    “沈钧，人的脾性是定数，就像老虎吃肉，牛羊吃草，举个例子，曹玄龙谨慎的像个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吓得逃离，又譬如你，看似谨慎实则疯狂，谨慎之下锁着一头疯狂的野兽，一旦撕破谨慎的外表，就会看到狰狞的心脏……”
    “老师，您这话很难让学生认同，我自认为谨慎……”
    沈钧震惊的喃喃道。
    “呵呵~”
    卢道先轻轻一笑，闭眼不再说话。
    然而沈钧心中却炸开了锅，他确实青春冲动，谨慎都是装出来的，内心的疯狂就像伤口的脓水一样怎么都清洗不干净。
    每一次忘记吃药或者被刺激，浑身就似爬满蚂蚁般难受，好像有一个疯子要从中爬出来对着自己咧嘴狂笑。
    卢道先，竟然能看出他心中那病态的人格。
    他没有再问，安静的侍奉在一旁，一边学习一边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距离三个月期限快要到了。
    如果不能按时返回，李太爷太奶们的命恐怕就要丢了。
    张蛟啊张蛟，你可要给力啊！
    ……
    三天又三天。
    煎熬像是深夜无眠等不来的面试通知，绝望的心脏狂跳中存着一丝希冀，明明知道结果可能不好，还是不肯认命，固执的等着。
    会来吗？
    会来吗？
    人的脾性真的是定数吗？
    冲动的人面对危险难道不会变得谨慎吗？
    轰——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暗沉的天空陡然闪过湛蓝色的雷霆，从高高的九天划破虚空，劈裂了落地窗前的空气。
    乌云汇聚，倾盆大雨乌泱泱而至。
    他抬起头。
    “下雨了……”
    卢道先也抬起头。
    “下雨了……”
    啪嗒啪嗒的雨水溅落在玻璃窗上，天外的场景异常模糊，乌云模糊的像是失手滴落的墨迹，沈钧却忽的一震，隐隐在乌云中，在雷霆的明暗中，似乎看到一道人影。
    模糊的场景，乌云大雨、雷霆闪灭的正中央，高天之上，那模糊人影负手而立，好似在迎扛九天渡天劫。
    呼——
    坐定半月的卢道先猛然战起，没有腿麻，也没有戴眼镜，打开落地窗右侧的窗户，一跃而出。
    “老师！这可是十楼啊！”
    沈钧觉得卢道先可能是疯了！
    便是真人也不敢从十楼往下跳啊，那么高，就是钛合金机甲也得跌散架！
    轰！
    瞬时之后，庞大的巨影从窗户外一跃而起，宽大舒展的黑色翅膀张开，翼展超过六米，落地窗被整个覆盖，笔直的冲向天空。
    而卢道先，便在双翅之间，射向九天。
    速度飙升，逆着雨水，好似打破音障，带起巨大的轰鸣声快速远去。
    沈钧跑到窗户边，震撼的喃喃开口：“我的天，都会飞啊……”
    突然觉得，赤红鬼火摩托不香了。
    轰隆！
    紫红色的雷霆击穿天地，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巨鹿城，下午三点时分已然伸手不见五指，所有人都藏在被窝中，完全不知道天空正在发生一场惊天的大战。
    千米高空，两道巨鸟快速的飞向城外，在乌云间出没，无视雷霆。
    “等等我！”
    沈钧连忙下楼，套上雨披，骑上赤红鬼火迎着狂风骤雨便追击而去。
    两道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穿梭，时而浮现，时而隐去，如同远古的陆地神仙降世，飞天遁地，这才是真人啊！
    一路飞驰，城外十数公里。
    沈钧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在丛林间穿梭，最终爬上山头，才望见那两道对峙的身影。
    一黑一白两头巨鸟悬空，两道人影矗立其上，任由狂风加身，骤雨来袭，血红的雷霆在身边劈落，怒发冲冠。
    便是山顶的沈钧都感觉到汗毛不自然的竖起，未淋湿的头发也像电线杆般竖起来。
    咔嚓！
    雷霆一炸，两道身影一跃而起。

 第六十五章 真人，天地之发型师也

    黑云呼啸千里，大雨瓢泼如龙，雷光震的山川草木摇曳不定，左右飘舞。
    咔嚓！
    时而一道雷光劈中老树，整体断裂，大火熊熊，连大雨也难以扑灭。
    沈钧连连躲避，被劈裂的树就在他不远处，震得如钟鼓，差一点劈在脑门上，所幸跑得快。
    “太爷说得对，雷雨天不能在树下避雨！”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沈钧有选择的听，发现小镇太爷太奶知识层次不高，但生活阅历丰富，放在城市里或许没用，但生态纪元里，实用的经验成为珍宝。
    人情练达、人心大道，太爷太奶可太精通了。
    不像沈钧，从小没上过网，不知天高水阔、人心多磨。
    噼里啪啦！
    黑压压的风雨中，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倒越烧越猛，噼里啪啦的赤红火光烧的兴起，好似要逆扛苍天之劫，羽化而飞升。
    燃烧生命的温度，让沈钧从大雨中感受到一丝温热。
    他抬起头，雨珠连绵拍落，视线模糊不清，隐隐窥伺到雷霆之中两道穿行的身影，像是振翅的海燕，倔强不甘的高高飞起。
    但凡被闪电劈中一次，性命便要交代。
    唳！唳！
    巨鸟在乌云雷霆之畔自由的飞舞，全无惧色，沐浴着大雨，任由雷霆在身侧一道道划落，每一次都惊险的躲开。
    两道模糊的人影如天神矗立在云头，黑发飞扬，长衣舞动，随着闪电明灭方才能窥伺到一丝轮廓。
    “你成功了？”
    九天之上，模糊的天音隆隆而鸣，随着雷光迸射，沈钧根本听不清。
    对面那道模糊的轮廓渐渐显出真容，魁梧高大，六米多高，大雨淋湿的灰白色尖角怪物，湿滑的毛发贴着高高隆起的菌丝肌肉，显得愈发狰狞可怖，像是横在天阙的金刚！
    没有张蛟本来的人样，简直是矗立天地的魔神。
    而这就是新纪元人类应该有的样子！
    强大，蛮横，立身之地所向披靡，用肉体压迫一切，用智慧斩裂苍穹，他们立身在这里，便是生态主，自然王。
    只怕非洲大象、深海巨鲸到来，也得挨两人一顿锤！
    沙哑而低沉的回应如同乌云在摩擦，雷声轰轰不绝。
    “周天之上的景色，也不过如此，乌云滚动，雷光怒啸，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之劫，黄庭栽满栽绛宫，只是小小的一个的转换，就让我苦苦求之不得，万般大道求不得，果然唯有读书高……”
    读书不是读书，而是其蕴含的真理大道。
    学习的不是文章，而是其蕴藏的知识方法，觉悟人性。
    张蛟幽森的目光好似两挂深红的闪电要劈裂苍穹，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秋色暮气，如隆冬之终末。
    “定数已成，千般努力终将是空，人间的瓶颈不是一人可以打破，大地的城阙不是一人可以铸成，可惜我理解的太晚……”
    他平视着矗立黑鸟背上的黑色怪物。
    儒雅的卢道先不见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尊八株慧根境的小周天真人，一尊生态之主，一尊称霸巨鹿城的王者。
    六米多高的漆黑怪物，通体伸出尖角，头颅上歪斜着数颗眼睛似的光斑，深黑的皮质如城墙般坚硬，铜铁似得。
    很难相信这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卢道先老师。
    张蛟轻声赞许：“没想到你敢与我出城一战，大雨之中，城阙之外，生态的作用被压制到最低，空气中的孢子被清洗，飘舞的菌丝被镇压，你我只有你我而已！”
    “人的脾性是定数，就像你会回来，我会离开，定数就是天数！”
    满天响起二人交流的话语，强者的理念在碰撞。
    沈钧站在山头，狼狈的躲避雷劈，在天地的风雷中自身的黑雪生态是如此的弱小，根本施展不出来。
    天地为大生态，人体为小生态。
    小的要遵从大的，不听就得挨打，这就是宇宙自然至真至纯的道理，颠扑不破。
    除非有一天，沈钧的生态囊括天地自然，囊括整颗星球，不然就要遵从这种定律无法违背。
    现在这种天象情况，真人的战力手段被极大压制。
    “哪怕是最强大的真人，也只能贴身肉搏而已，张蛟只有三十六岁，卢道先老师虽然看起来四十来岁，实际已经六十多岁，这不是欺负老人吗？”
    沈钧认为卢道先主动离开巨鹿城并不明智，明明可以在自己的地盘将张蛟困杀，却非要出来一战。
    “人的脾性是定数，卢道先老师又是怎样的人呢？看起来文文雅雅，比我还要疯狂……”
    在辨人这方面，他还不够深邃成熟，需要磨砺。
    群山之畔，乌云之间却已经展开殊死的搏杀，两头六米的怪物在乌云中狂奔，甚至跳到雷雨之上，日光显照，在更高处疯狂的对拳！
    砰砰砰的连绵巨响，乌云被撕裂开，落下大片的雨水。
    这雨水混杂着无数的孢子和菌丝，落地之处，所有的植物纷纷染病长毛，顷刻间暴毙而亡，藏起来的小动物也纷纷后腿一蹬，当场气绝。
    雨水冲刮大地，黑色或者灰白的菌丝生出，如同草原般遍布山头，除了菌丝般其他所有生物都暴毙了。
    这就是真人的伟力！
    对非生物没什么影响，对生物有着绝强的杀力，比除草剂敌敌畏等还要猛，就一个字，顺我者死，逆我者也死！
    两人在天空挥拳，雨水落地，大地便被真菌清扫的没有一条生命存活。
    简直像是在给连绵的小山剃头，杀到哪里，哪座山便成为地中海或者被迫染发，看的沈钧嘴角直抽抽，久久只得感叹一句。
    “真人，天地之造型师也！”
    唳！
    忽然，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天空。
    模模糊糊的天空中坠落下一头灰白的大雕，它从千米高空笔直俯冲而下，轰然砸在山头，溅起一团血雾。
    没有尸体可言，肉体凡胎只有成空。
    “唳！”
    随之而来的是黑色大鸟振奋的啼鸣，它穿梭在乌云间，宣泄着胜利的欢喜，而踩着乌云对轰的两人也落下帷幕。
    轰的一声！
    黑色的云气被灰白的大掌撕开，漆黑的怪兽亦从天空笔直的俯冲而下。
    沈钧骇然失色。
    “卢道先老师竟然败了……”

 第六十六章 人体如大药，炼丹即炼人

    唳！
    黑色巨鸟振翅啼鸣，穿梭大雨，沐浴雷霆，俯冲在卢道先之下，将其托举，下沉的速度越来越慢，继而滞空。
    卢道先被打的变回原形，雨水浇的狼狈，黑发粘连半张脸，苍白的无血，伤痕累累的躺在黑色巨鸟脊背上，望向天空乌云中，轻声叹息呢喃。
    “张蛟，谢谢……”
    谢谢？
    山头下，仰头望天的沈钧却愣住了，怎么就谢谢了？
    卢道先被打败了，打回原形，打的狼狈的跌落高空，怎么还谢上了。
    没什么存在感的月神轻笑的占据了喉咙和嘴巴的掌控权，嫣然笑道：【年轻的主人格啊，你还不明白吗？怎样论输赢……】
    “输赢？当然是打架打赢的……”
    【那只是一时之输赢，若是将目光放远一点，如果你和人打架，你被人打的求饶，打的昏迷，那人还清醒的站着，谁输谁赢？】
    “当然是他赢！”沈钧回答。
    【可如果你虽被打的求饶，却将刀子插进了敌人的胸腹……】
    “你是说！”
    沈钧霍然抬头，呢喃失声：“既分高下，也分生死，不是胜者为王，而是剩者为王，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一时的强弱如潮水，生死两分才是云泥。
    “这么说，张蛟他……”
    目光穿梭上天空，凝视着那矗立云层岿然不动的身影，如山岳般矗立，雷霆、乌云、大雨都在脚下，唯有金灿灿的日光普照在脑后，如坐落在九天上的佛祖玉皇。
    轰！
    黑色巨鸟滑翔落地，卢道先狼狈的滚落山头，沈钧连忙将其搀扶而起。
    “没事，不需要！”
    卢道先很强势的推开沈钧，踉踉跄跄的站在悬崖边，好似被流放的狼狈的文人，须发皆乱，双目却死死盯着天空，张开双臂大吼。
    “张蛟啊！！！”
    苍天无声，黄天无声。
    那盘坐在天空的巨大身影像是氢气球悬垂，低着头，所有菌丝收缩回体内，恢复人形，身下的菌丝化作巨大的蒲团气球，将其托举而起。
    见此一幕，沈钧瞳孔一缩。
    张蛟的胸口染血，竟然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贯穿右胸的致命伤，将肺脏和心脏同时剐伤。
    那是枪伤！
    沈钧心头一跳，当日自己打中了张蛟的右胸？心中有生出万分后悔，若是当时再决绝一点，便不会让张蛟逃掉，反而被唬住。
    这个世界，真是半点信任都要不得。
    “嗬……”
    低沉的声浪伴着江天大雨瓢泼而下。
    张蛟状态出奇的好，说出的话却令人感到无比的苍凉：“真想向天借来五百年……八株慧根，小周天已是我的极限啊……”
    他端坐着，衣衫早已炸碎，莹白的肌体上布满裂痕和纹路，那是奇经八脉的走向，贯穿周身，形成循环。
    奇经八脉呈现八种颜色，汇聚在黄庭中化为灰白的根须。
    “以黄庭为田，以奇经八脉为天，栽道种长慧根，八道便是极限……”
    人体结构，奇经只有八脉。
    那么第九慧根又长在哪里呢？
    沈钧一边观测一边思索，能够观测强者的身体，对成长有大裨益。
    “黄庭只能栽种八株慧根，第九株慧根只能栽种在胸部绛宫或者脑部泥丸宫。”
    其中泥丸宫最为特殊，只能栽种精神类道种。
    第九慧根必长于绛宫，生长于……
    “十二正经！”
    算是精通人体经络的沈钧眼睛泛光，除却奇经八脉，人体还有十二正经，通贯躯壳，延伸四足，为手、足三阴经，手、足三阳经，共计十二经脉。
    奇经八脉则为督、任、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
    武侠小说中的任督二脉便是奇经八脉之二。
    其中奇经八脉便是统率、联络、调节十二正经之用，故而先通八脉，再通正经，贯双手双足，以达周天圆满。
    张蛟，奇经八脉贯通，至小周天。
    又在其上，开一条正经，达到不可想象的境界，放在江湖武林，已至绝巅！
    可是，沈钧却从中看出天大的隐患，他虽不是医师却可称半个药师，医道药理还算通晓。
    “他奇经八脉之中八条慧根似乎有些不对劲……”
    凡是配药，讲究君臣佐使，药性相辅相成，若是相冲要么伤人要么药性大减，需要慎之又慎。
    而张蛟体内的八条慧根就像八条不对付的蛮龙，生猛的嘶吼，虽被强行的聚合，但却对张蛟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重伤。
    云层中传来张蛟幽幽的叹息。
    “不错，当年我从万尸坑中爬出，生来便掌握了三道慧根，堪称绝世，回到巨鹿城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创建新的秩序，到处搜刮慧根，凭借三道慧根的强势强纳慧根于一体，从而埋下了后患……”
    沈钧心底波涛汹涌。
    灾变一到，便掌握三道慧根？说声天命之子不过分，相当于斗罗里生来三个武魂，相当于遮天里生来三种体质，相当于修仙里生来三种顶级灵根……
    这是万古不见的绝世之才！
    同时，他也明白了张蛟的隐患所在。
    “每一株慧根都相当于大补的药材，即便是补药也不能乱吃，有时候不同的补药混杂在一起就成了毒药。”
    酒精是药，头孢是药，头孢就酒说走就走。
    药材不经过药师的配比和医生的指导随便吃，怎么凉的都不知道。
    有时候，药方中药材剂量稍微一变，药性便是天翻地覆，有生杀之力。
    补药就是毒药！
    药师就是毒师！
    “张蛟真人吃了没文化的亏，当年夺取太多慧根而不筛选，身体无法承受慧根的冲撞，已经抵达崩溃的边缘，如今又强纳第九株慧根……”
    他为张蛟的命数做出最后的审判。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卢道先在大雨中高举双臂，却让沈钧没来由的心头一寒。
    张蛟的死是卢道先一手促成的！
    人的脾性是定数！
    “卢道先老师谋算人心已至恐怖，当日，皇甫天一即便成也不成，那日我便是开枪也会失败……”
    因为这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操盘。
    包括今日，张蛟走向死亡。
    山顶被劈的老树还在熊熊燃烧，大火烧空了一切，随着雨水渐渐熄灭，原地只剩下一团灰烬。
    乌云之上，张蛟张臂吼天，而后气绝。

 第六十七章 分田

    咔嚓！
    空天起雷，光明乍闪。
    刚才纷纷扬扬的大雨匆匆远去，乌云像是受了玉皇圣旨，马不停蹄的向着远天滚走，山顶雷劈的老树彻底熄灭，只剩一截雷击老木，漆黑如炭，嶙峋森然的矗立。
    春中夏雨，森然大地早已焕发生机。
    苍凉又宁静的雨后放晴，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其实一切已经落下帷幕，嶙峋的山顶，沈钧和卢道先安静的矗立望天。
    张蛟的尸体并没有随着乌云远去，慢悠悠的从天空飘落而下，轻快的像是热气球。
    他落在山顶上，距离沈钧只有十米远。
    沈钧却并不敢妄动，小心的警惕，有些害怕卢道先会杀人灭口，毕竟自己猜到了他所有的谋划，即便和他有师徒之谊，利益当前，也唯有一个死字罢了。
    除非柳北北是他亲闺女。
    “你看！”
    卢道先没有展现森然杀意，反倒畅快的大笑，指着山底的方向。
    这可把沈钧吓了一跳。
    太爷太奶们教导过，有些人喜欢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出其不意杀人，一旦自己被其吸引，立刻趁机出手。
    他目不斜视，悄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只用余光去瞧卢道先所说的方向。
    轰——
    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一道金黄色的闪电从山脊直冲而上。
    只见早已离去的曹玄龙骑着越野摩托在起伏的山脊上做着花哨动作，几分钟便高高冲上小山山顶。
    他含着温和笑意：“卢先生，沈药师，我本担忧恩师马不停蹄奔向鲁州大地，可走到半路想起卢先生的恩惠，想起与沈兄的真挚友谊，想到那太平恶贼张蛟如猛虎在侧，时时刻刻会杀将回来，我便良心难安！”
    他痛心疾首的捂住心脏，一副慷慨之色。
    “卢先生，好兄弟，我姓曹的虽然实力微弱，但也愿意与你们共患难！”
    他大袖一挥，颇有壮士赴死的无惧无畏，更是慷慨陈词，将沈钧和卢道先都给说无语了。
    “两位，那张蛟在哪里？让我先去打头阵，试试他的斤两，必为两位试探出他的跟脚，两肋插刀，虽死无悔！”
    卢道先：“……”
    沈钧：“……”
    两人无声的对视，卢道先更是抚膺长叹，大笑赞叹：“乔功玄能有你这个弟子，真是八辈子积福啊！”
    沈钧暗中骂娘。
    曹玄龙明明走了半个月，冀州与鲁州毗邻，按理说早就到了鲁州梁山地带，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玛德！
    这瘪犊子玩意儿根本就没跑！
    一直藏在暗处偷偷等着结果落幕，如果张蛟取胜就跑，如果卢道先取胜，他则出来喝汤吃肉，真是好深的算计！
    怪不得太爷太奶说遇到这样人的要远离，不可为友！
    这样的人，满脑子算计，浑身都会打算盘，一旦相信了这样的人被卖了割腰子都没地方说理去。
    沈钧一时之间失神。
    从火电厂的恶婶子、柳北北，到曹玄龙、皇甫天一、卢道先等等所有遇到的人，离开小镇所见所闻，没有一个真的良善之辈。
    生态纪元的老实人似乎都死绝了。
    每个人都充满了计较和算计，没有半点的文明和温情，没有半点太爷太奶说的六零年前的世界的样子，路不拾遗、家不闭户，替人养了孩子还能一笑视之并付抚养费……凡此种种，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所见的都是血腥！
    他所听的都是算计！
    这天地是江湖，是武林，是血腥的自然场，是食物链的赤裸裸的利益算计，没有半点的人样。
    每个人都解开了道德和律法的枷锁，释放了心头的野兽恶魔。
    不是算计人，就是被算计。
    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
    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托付，真人真人，只有我一人为真！其余种种皆是幻象虚妄，骷髅红粉。
    “什么时候，太爷太奶所说的理想大同世界才能重现呢？”
    就在他沉思之际，曹玄龙挑着脚尖，两颗眼珠子使劲盯着两人身后的张蛟的尸体。
    张蛟死去，尸体在风沙中逐渐解体，化作血祭坛。
    就像是一团蠕动的血肉丸子，在山头不断地扭动，但却逐渐萎靡变小。
    然而，还有更惊悚的一幕。
    尸体所有的部分都解体，唯有奇经八脉和手太阴肺经的经络如树木的枝干矗立，如同一棵果树，森然矗立在山头。
    九条主干散发着九种色彩，明光艳丽。
    曹玄龙激动的说：“这就是小周天的慧根，八株一体，森然如树，循环往生，不灭不朽！”
    张蛟的尸体彻底消融，只剩下那棵真菌之树，苍劲如老松。
    它扎根在血肉中，不断地汲取尸体的养分，沈钧猜测，当尸体被抽干，这株小周天就会凋敝。
    他和曹玄龙都不敢动，仔细的打量着小周天。
    九条慧根主干光明幽幽，散发九彩，沈钧盯上了那条青绿的慧根，曹玄龙看中了那条艳红红的慧根……
    九条慧根虽然盘结在一起构成灰白的树干根系，但却布满裂痕，像是被502粘住的瓷器，掩耳盗铃似得，轻轻一碰，便会崩裂。
    “这就是张蛟真人死去的原因，他并没有领悟慧根和慧根之间的作用关系，强行的扭到一起，开始还看不出来，可随着越来越强，这缝隙就会越发明显……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沈钧暗暗感叹知识为王，修真修真，修的是真菌。
    不通晓真菌的知识便去强纳一体，勇的不可想象，张蛟就像一个上山采蘑菇的人，见到蘑菇就吃，也不分辨分辨，滇州人也不敢这么干呀！
    一直不动的卢道先忽然抬步，向着小周天走去。
    刚刚冲上来的曹玄龙心里一急，两行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泣不成声道：“可怜我辛苦培养的黄狐娘中了红瘟之毒，要不了几日便会一命呜呼，我俩相依为命，本可以共去鲁州平乱世，立功德，如今只能我一人去了，唉！！！”
    沈钧见他如此，心境大涨，哪肯让他独占鳌头，当即张开双臂，跪倒在地，无语凝噎望天。
    “太爷太奶啊，你们辛辛苦苦将钧儿培育成人却中了绿瘟之毒，钧儿无能，钧儿真是五脏俱焚，肝胆俱裂，还有何面目见你们！！！”
    两人一番做戏，卢道先脚步顿住，回转半个身子指着二人，无奈失笑：“你们两个，罢了罢了……”

 第六十八章 卢道先的决定

    巨鹿城！
    风声鹤唳！
    太平真人张蛟死亡的消息如飓风般扩散开，人心恐惧，若非卢道先派遣三位慧根真人主持大局，城中的秩序几乎要顷刻崩散。
    张蛟虽死，但慧根犹存。
    巨鹿城中倒是没有出现生态湮灭的屠城事件。
    人们被卢道先收编完全没有意见，不曾反抗便纷纷投降，小命被人家掌握，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慧根，就是命！是所有人的命。
    慧根若崩，他们都得病发而死，除非能在病发时成真，才有一丝练假成真在新纪元立足的根基。
    可是现在，只能认输！只能认命！
    经此一事，卢道先毫无悬念的成为了巨鹿城之主，方圆百里绝对的王者真人，所向披靡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与卢道先身着实验服在实验楼六层。
    玻璃隔绝的培养房中生长着一株小周天。
    本是九株的小周天被劈开一条，只剩下八条主干，八种颜色。
    就在不久前，曹玄龙厚着脸皮带走了红瘟慧根，没有选择在这里栽种入黄庭，得到后立马驾车离开，没有半点的留情。
    直让沈钧咬牙。
    “老师，为何平白给曹玄龙一条慧根？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
    卢道先含笑摇摇头，目光深邃的看向他：“之前还对你的身份存疑，现在看来你真的不是天人，得罪一尊天人的代价非常之巨大，巨大到不可想象，与其得罪不如结交，一株慧根而已，况且那株慧根对我没什么用处……”
    红瘟慧根，脚气病孕育而成，他不喜欢。
    他的目光在小周天上徘徊。
    这其中有一株呼吸道传染病慧根，异常的恐怖，但对卢道先来说，是进军更高层级的大补药。
    到了他这种境界，必然要精挑细选每一株慧根，构建最强的生态，创建最安全的生态城。
    其余的慧根，都可以赐予他人。
    这些慧根适配人体，即便转换宿主，成为真人的可能性极大，但也需要各种药物和手段辅佐，如果贸然黄庭栽道种，死亡几率不小。
    栽道种，就像吃蘑菇。
    滇州人说某某蘑菇没毒可以吃，并不是说可以随便吃，还隐藏着附加的条件，譬如需要蒸煮十五分钟以上，譬如需要大火烧烤……如果贸然服用，不是进医院就是下地府。
    道种，既是药也是毒！
    卢道先的金丝眼镜下双目深邃，不见任何心急，反倒是轻松开口：“沈钧儿，这道绿瘟慧根交给你，算是我给你的出师礼物！”
    “多谢老师！”
    这几个月来，沈钧学习非常迅速，不仅收获了很多药物的配方和新型中药药性的理解，还通读了《慧根学》等星空真菌的理论，将来月神人格想要唬他也得掂量掂量。
    知识只能放在自己的脑子里。
    其余任何人包括月神在内也不能完全信任，不然只会让沈钧如觉醒之初被轻易的拿捏。
    卢道先交给他一本笔记，说道：“这是我对绿瘟慧根的一些研究，应是从绿脓杆菌病变体中孕育的慧根，当年张蛟垂死被丢荒野，浑身伤口，恐怕伤口也感染了这种病菌。”
    绿脓杆菌！
    又称铜绿假单胞菌，存在于伤口脓液中的革兰氏阴性菌，好氧且呈棒形，因为感染后的脓液泛绿而有此名。
    其能够在体内产生多种毒物，可引起心内膜炎、肠胃炎、脓胸、败血症等等病症，想来当时张蛟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反而从这种病症中孕育出了绿瘟慧根。
    如果沈钧不是人格分裂症患者，想要驾驭这株慧根也很难。
    因为在这株慧根入体时，病症会在身体中被诱发，稍有不慎便是一个死字。
    当日曹玄龙栽种癔症慧根便差一点出意外，可想而知抢夺慧根也并非顺风顺水没有风险。
    至于普通人想要栽种难度还是增添十倍。
    沈钧欣喜的收下笔记，其中记录着绿脓杆菌的基本情况和辅佐药方，还有对于绿瘟慧根的种种研究，可谓详细。
    “多谢老师！”
    他瞧着卢道先有些怔然，老师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接连送大礼，有些不正常。
    这尊无敌巨鹿城的老人家，侧影竟有些怅然。
    “巨鹿城无敌不见得是好事啊，连你都在恐惧我，更何况周围其他生态城的真人呢？这次死了那么多真人的手下，还死了一尊天人皇甫天一，巨鹿城已经是四面楚歌，我已经是全民公敌了……”
    他虽双拳无敌，可驾鸟飞天，所向披靡，可双拳难敌四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一旦我开始驾驭第九株慧根，必然会遭受到重击，如汪洋咆哮，似黄河决堤，没有人会看着一尊如此的强大的我诞生……”
    沈钧身体一震，连忙抬头：“老师要走？”
    这是他从没有想过的可能性！
    卢道先现在是巨鹿城至高无上的真人真祖，竟然选择要离开？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不错，巨鹿城的水太浅了，孕育不出真龙，张蛟化龙失败，我又怎能成功？况且这里的实验室状况也不容许我绛宫栽道种，实验条件太简陋了！”
    说到底，巨鹿城虽是古城，但只是县城而已。
    能够孕育出张蛟这条蛟龙已经是极限，如何能够藏得下卢道先这尊真龙呢？
    卢道先声音悠悠，讲述天下大势。
    “巨鹿城只是天下为不足道之地，是冀州上的一个小点，如那冀州首府石门城，又或者冀州环绕拱卫的京都，云蒸雾绕，气象万千，随便丢一块板砖，都能砸倒一片真人。
    “这里，太小，太小……”
    “这里就留给你和柳北北了，算是嫁……毕业贺礼，能带走的我都会带走，但那些老人无法长途跋涉，都留给你了。”
    老人……
    当我是养老院院长呢？
    卢道先嘴角轻笑：“哈哈哈，真是不知福，这些老人是当年巨鹿城的骨干工人，学历至少都是专科，百业无一不通，留给你们，便是将运转巨鹿城的知识留给你们！”
    沈钧一震，心头大喜。
    我的天，至少是专科学历！！！
    小镇中的太爷太奶大多是九漏鱼，虽精通农业和工业实操，人情练达，教给沈钧不少知识，但说不上技术工人！
    就是说小镇的太爷太奶是知道怎么做，不知道原理，妥妥的实干派。
    而卢道先留给她的太爷太奶，可都算技术佬了！
    “多谢老师！”
    沈钧眼睛发光，口水都快流一地了。
    养老院之主的名头，我沈钧当定了！

 第六十九章 黄庭种道

    卢道先的馈赠比想象的还要丰沛。
    他将一切留在这里，给予沈钧无与伦比的财富，丰沛到无法形容，一座城的财富，足以让工农业重新树立起来。
    不过，沈钧同时也知道，这座巨鹿城是块肥肉，想要真正的吃掉，必须要展现出强横如虎的实力。
    一株慧根境的他，守不住。
    哪怕有柳北北，小羽等真人，也不可能在群狼环伺之下安然幸存。
    “我必须要变得更强，才有机会留住卢道先老师留给我的财产！”
    在卢道先的授意下，他决定在卢道先带人离开之前，驾驭第二株慧根……绿瘟慧根，进军二株慧根境！
    巨鹿城附近，一株慧根真人多见，二株慧根罕见。
    大多数野生真人可不像张蛟般强行栽种那么多慧根，很多停留在一株慧根境无法进步，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药师，没有实验室，依赖运气而非实力，几乎一生都无法成为二株慧根。
    巨鹿城中罕见的欢庆，居民都在庆幸卢道先的成功。
    而关于卢道先要离开的消息还没有人知道，只是有一辆辆沈钧从未见过和使用过的卡车、汽车等等接连不断的地下车库被启动，陈列在办公大楼广场中。
    十几年没有启动过的车辆本应老旧锈蚀，但沈钧却看到它们光亮如新，像是一直在保养。
    “卢道先老师很久之前便预料到这一天，一直保养车辆，甚至还维护着两座加油站……”
    真是令人震惊。
    十八年前，卢道先就已经筹划好今日的离开，准备好一切。
    车辆的出现让沈钧明白自己的准备时间并不多了，日夜泡在实验室配比各种药方，不断地对绿瘟真菌进行各种实验。
    他需要一个药方，能够抑制绿瘟真菌活性的药方。
    当开始栽种绿瘟道种时，各种并发症便会在体内爆发，不是由绿脓杆菌引起，而是绿瘟真菌扩大千百倍后的病症。
    这种病症的原理等等和绿脓杆菌并不完全一致，不是简简单单的浓度关系，涉及更复杂的人体稳态循环，制造绿瘟真菌抑制药极为艰难，要知道桃花真人柳北北为了一株桃花慧根，研究了十年。
    沈钧若要用普通方法黄庭栽绿瘟，非短时间可以功成。
    所幸卢道先这里有很多关键性药物，而他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无论是黑蛇慧根还是黄庭中沉眠的火喵道种、桃花道种都可以对绿瘟慧根形成抑制作用。
    “药方对我来说只是减少痛苦的麻醉剂！”
    沈钧和普通真人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
    他是精神病患者，准确的说是超级人格分裂症患者，泥丸宫中有机会生长出另类的慧根，当然现在还没有完全病发，以至于道种慧根无法成型。
    “真菌道种栽种之初，没有融入人体生态前，是异类，是破坏者，而我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为其发放特别通行证。”
    这个特别通行证便是他的人格。
    为道种慧根赋予人格，这是沈钧的特权。
    一旦道种慧根变成沈钧本身，那它便是生态的一部分，失控的道种慧根就会收敛，融入黄庭之中。
    夜里。
    沈钧在卧室中来回走动。
    “对于我来说，最大的风险不是来自绿瘟慧根，反倒是我本身，因为在栽种绿瘟道种的时候，我必须停止服用精神类药物，主动让人格分裂症病发。”
    如果是正常情况不会让沈钧如此忧虑。
    而是他的另一个人格早有成型的趋势，虽然还未固定成型，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或者说继承了沈钧疯狂的人格。
    他不知道到时候是否会失控。
    “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精神类抑制剂，绿瘟真菌抑制剂，消炎药，解毒剂……”
    最可惜的是这里没有生产注射剂的无菌车间环境，不然会简单很多。
    药物使用方式对药效发挥的时间和程度有极大影响，注射剂是见效最快，效果最好的方式，其次才是服用的片剂、丸剂、汤剂等等，至于贴剂之类则更低……
    当天夜里，沈钧在脑中将一切推演了上百遍，确认成功率在90之后，睡意才缓缓袭来。
    翌日，沈钧便通知卢道先清空实验室。
    实验楼成为了他进阶的道场，在他蜕变成功前，整个实验楼不会有一个人。
    当然，大部分仪器和设备都被卢道先转移到货车上准备拉走，某些无法移动的大型设备和落后的检测仪器留下封存，算是送给沈钧和柳北北。
    实验楼中，唯有612白光明亮。
    pvc板覆盖的浅蓝色房间中只有一张304钢材单人床，旁边桌上安放着心率、血糖等一体检测仪。
    沈钧停止了日常服用的精神类药物，并提前一个半小时服用了绿瘟慧根抑制剂、消炎药、解毒剂等等多种药物……
    这些药物会在肠胃中消化，并逐渐崩解、吸收、缓慢的发挥作用。
    所以，他必须提前服用，等到药物吸收进入血液循环，才敢吸收新的慧根。
    绿瘟慧根从小周天中取下，枝干瞬间凋零，只剩下一枚绿色的精血道种，沈钧将其轻轻的滴入肚脐眼中。
    慧根离体，构成慧根的菌丝会自发的萎靡干枯，只剩下道种保持活性且存活一段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无法寻找到宿主汲取营养，便会逐渐的凋零死去。
    真人麾下的普通人也是如此，一旦真人和慧根死去，体内的道种会逐渐萎靡死寂，这些普通人便会失去庇护，曝露在天地之间，就像一个没有免疫机制的患者裸露在病菌满天飞的世界中，顷刻暴毙。
    道种慧根，便是人体生态的警察和工程师。
    一旦维持秩序和建设生命的人没有了，生态就会陷入动乱，好似王朝崩溃，乱世流年。
    栽种慧根的过程，便是强大人体生态的过程！
    啪嗒！
    好似一滴水滴入大海，却瞬间将汪洋大海染成碧绿。
    沉浸在黄庭中的沈钧好似站在田埂的老农，正要在同一块田中栽下另一个品种的种子。
    而丹田的另一片区域中，正有一株慧根婀娜多姿的舒展着，慧根舒展在丹田中，枝丫伸展在任脉间，生机盎然勃发。
    啪嗒！
    当绿瘟道种入地的刹那，那株安静如淑女的慧根暴躁的摇动起来。

 第七十章 再见张蛟！

    “月神，安静！”
    沈钧厉声大喝，黑蛇慧根被月神掌控，应称为月神慧根，月神这是要造反吗？
    黄庭一片田，因为绿瘟慧根的降临剧烈的摇动，似乎要天崩地裂，发生不可想象的灾难。
    啪嗒！
    甚至于月神慧根从土里拔出根系，走出黄庭向着绿瘟慧根迈步而来，那架势把沈钧都吓坏了，月神人格虽少数时候如魔女，大多时候还是保持淑女的庄重，此刻却是要打架似的。
    撸起菌丝，像个人似得拔出根就要上去暴揍绿瘟慧根。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月神慧根才不甘的停止动作，绿瘟道种所在的黄庭处已经染成一片碧绿，沈钧感受到身体的脂肪、糖类、蛋白质、水分、无机盐等等养分正在被疯狂的吸收……
    如果从外面看沈钧，他肉眼可见的消瘦。
    胶原蛋白包裹的面皮就像被狐狸精吸走阳气，皮囊下的肉质迅速消失，变得苍白、萎靡，露出森然的骨质，从十八岁小伙瞬间变成八十岁老头。
    吸收慧根，风险极大。
    黄庭中的惊变还在继续，绿瘟道种将土地染成绿色，感知到温暖的环境，吸收掉沈钧的营养之后，突破种子的外壳，萌发出芽体和根系……
    碧绿的根系向着大地深处扎根，黄庭中好似电闪雷鸣，一切再以不可想象的速度萌发。
    甚至于月神都骇然失声：【不应该如此之快，主人格，现在这种趋势不正常，在我研发的岁月中，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的惊变！】
    “什么！”
    沈钧的意识如黄庭中的老农，播完种下完肥浇完水就等着抽芽了，却发现这入侵物种的生根发芽速度快的吓人，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抽干。
    “他不仅在入侵我的全身，还在不加节制的抽取我全身的能量！”
    被抽的头晕目眩的沈钧连忙睁开眼，赶紧为自己注射葡萄糖，并吞服准备好的营养液。
    这瓶葡萄糖还是卢道先为其准备的，现在想来真是及时雨。
    得到补充后，黄庭的萎靡终于渐渐安定，可绿瘟慧根的失控还在继续，疯一般的生长，好像要一天长出根，长成完整的慧根……
    这次沈钧到底是做好了准备。
    消炎药、解毒剂、慧根抑制剂等等药物也侵入到黄庭中开始大展拳脚，好似一名名天兵从天而降，手持刀枪剑戟，斧钺刀叉，对着绿瘟慧根又劈又砍，一阵收拾，这才遏制住绿瘟慧根的狂飙。
    沈钧体表蹿升的绿色菌丝也快速萎靡消失。
    不过，深知绿瘟慧根恐怖的沈钧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栽种和驾驭慧根的过程才刚刚开始。
    黄庭之中有八块田，这八块田既是分离的，又是一体的。
    驾驭二株慧根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消除两株慧根的拮抗，并让其协同共生发生融合。
    当年张蛟能不断驾驭慧根，恐怕就是凭借天生三慧根的强势，毕竟一个新的慧根进入新地盘刚要发威，就看见三个虎背熊腰的大佬正安静的看着它，想飚也飚不起来，只能臣服了。
    “想要让它们协同，便是要消除它们之间的拮抗关系。”
    必须让慧根们消除敌意，建立友谊关系。
    “那就是让我新生的人格来驾驭绿瘟慧根，两株慧根都是我，自然就共生一体了。”
    但这对沈钧来说却是最难得一点。
    他需要亲自释放封锁在泥丸宫中的那一头疯狂的野兽，老虎一旦出匣，能否控制还是两说。
    当日，月神将一切说的太轻松。
    现实，远没有那么理想。
    “诞生，我的第六人格！”
    咔嚓！
    泥丸宫中雷霆闪，停止服药的沈钧主动的诱发第六人格的诞生，并在脑中不断地回忆各种正能量，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
    他搜刮着能够想象的所有正能量记忆全部灌注到新生的人格中。
    并不断地灌注一些烙印。
    “坚定不移的维护主人格的领导地位！”
    “矢志不渝的遵从主人格下达的任何命令！”
    就在某一刻，幻听的感觉袭来，大脑好似被顷刻撕成两半，他知道新的人格诞生了，并在瞬间利用月神传授的知识，将这个新生的人格意识通过神经与绿瘟慧根连接到一起。
    神经束好似电线般疯狂的闪烁，在不到的一秒的时间内，化学信号和电信号疯狂的传输。
    新生人格的意识源源不断的灌注到绿瘟慧根之中。
    疯狂摇动生长的绿瘟慧根也瞬间安静下来，像是看到动画片的孩子，所有的注意力被吸引走。
    “一切顺利！”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计划发生，沈钧终于松了一口气。
    新生的人格意识从大脑向着绿瘟慧根转移，沈钧重新占据了整个大脑的控制权，同时也对绿瘟慧根有了模模糊糊的感知。
    ‘奇怪，我对月神人格怎么没有感应……’
    月神好像寄存在身体中的另一个人，沈钧知道她的存在，却无法加以任何的影响，说是他却完全不是他。
    反倒是这新生的人格，一种奇怪的感知在大脑中成型。
    这是前所未有的人类无法理解的感知，超出五感之外，相当于第六感的存在，没有直接的联系却能与慧根之间产生切不断的联系。
    就像大脑中长出了手机电话，不是借助五感的第三视角，而是真真切切的感知。
    慧根孕育了自己的意识。
    他有自己的性格，他有自己的记忆，他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但所有所有都在我的感知之内，他就是我……另一个我！
    这是一种升华的感知，给予沈钧莫大的感动。
    “成功了……”
    “新的人格诞生了！”
    “我成功栽下了第二株慧根！”
    躁动的绿瘟慧根安静下来，沈钧和月神同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刚才只是药效发挥较慢，慧根有些失控，现在，两株慧根的根系会逐渐融合，诞生新的颜色，只在奇经八脉中保持自我的属性】
    月神长舒一口气，调动慧根根系向着绿瘟慧根卷去。
    就在沈钧和月神走完99％，要完成最后百分之一的时候，一阵怪异疯狂的大笑从沈钧的口中发出。
    沈钧明明没有笑，但面颊却失控的咧嘴狂笑！
    “我张太平还没死？！”

 第七十一章 真言

    这句话从沈钧的口说出来，却让沈钧觉得无比恐怖。
    因为这不是我的词啊！
    我没说过！
    轰的一声！
    沈钧只感觉脑中响如震雷，汗毛从尾巴骨一路炸到后脑勺，太平真人张蛟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中？
    他不是死了吗？
    他不是自我了断了吗？
    他，他，他……
    沈钧脑袋快要宕机，眼前发生的一幕超越了认知，一个死去人的意识出现在他的脑袋里，这太滑稽，充满大恐怖。
    “张蛟！！！”
    他在脑袋中震撼的低语。
    黄庭就像一个小世界，沈钧站在田埂上，黑蛇慧根生长的格外旺盛，婀娜多姿如曼妙女子，从肉土中将根系拔出来，人立而起，警惕的盯着绿瘟慧根。
    绿瘟慧根脱体重栽，只剩下道种。
    如今道种生根发芽，破土而出，苒苒升起，枝丫伸展，贯通奇经八脉之带脉，起于季胁，斜向下行至带脉穴，绕身一圈，如腰带约束纵行诸脉。
    而今，新生的绿瘟慧根轻轻摇动。
    菌丝枝丫是他的上肢，根系为下肢，笔直如人般挺立在黄庭中，上勾连血管经络，下勾连神经大脑，活了过来。
    “为什么张蛟会从慧根中复活，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沈钧大为不解的询问月神。
    月神也颇为惊诧，借用沈钧的口猜测道：【当年在真菌泄露之时，人体实验尚未彻底完成，对于小周天之上的研究尚且在猜测之中，在大批量动物样品的小周天实验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她只负责这个超大项目的一个关节，虽然小周天实验不在她的实验范围内，但情况还是了解的，不过她还是有了猜测。
    【小周天自从生态循环，构建稳态，难道已经能够保存完整的意识体？】
    当年只来得及进行动物实验，黑猩猩、海豚等高智商动物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慧根就是慧根，只是一个死亡的工具。
    人似乎有些不同。
    小周天慧根竟然已经可以附着意识，也就是说小周天级别的生灵，即便肉身被剐掉，只要短时间能够找到新的庐舍就可以寄生重活？
    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月神本性萌发，激动的想要记录下这一切，忽然发现自己只是沈钧的一个不具备主导能力的人格，暗暗叹息。
    【十八年了，这个情况应该早已经被发现……】
    小周天慧根，已然能寄存完整的意识体，这带给沈钧极大的冲击，现在最大麻烦就在这里，这株慧根中只能存在一个意识！
    要么杀死张蛟，要么被张蛟杀死。
    将来从躯壳中复苏的是沈钧还是张蛟，没有人知道。
    办公大楼，明月高照。
    卢道先自然熟练的用眼镜布擦拭着金边眼镜，望着实验楼的方向，眼镜微微眯起。
    “张蛟啊张蛟……”
    ……
    沈钧黄庭中，
    死去已久的张蛟从绿瘟慧根中苏醒，平静漠然的审视一切，如君王在俯瞰自己的领土。
    “这是哪里？”
    “我的黄庭中！”
    沈钧高居世外，意念开口，好似隆隆天意在黄庭中响起，巨大如铅云摩擦，雷霆阵阵。
    “你？”
    张蛟舞动菌丝，只觉天地浑浊，自身好似陷入泥潭，浑身插满管子，顿时明悟一切，仰天狂笑：“原来如此，你想要栽下我的绿瘟慧根？沈钧小子，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时之间，黄庭之中风雷起。
    躺在实验室铁板床上的沈钧剧烈的抖动，颤抖，一根根碧绿的菌丝从腰腹间钻出，沈钧仿佛晚年不详发霉似的，浑身往外钻绿毛。
    很快，床板上已经看不着人影，只剩下一团绿油油的发霉的菌群。
    绿色的粘液顺着床板缝落在地上，一滩一滩散开，菌丝从中钻出，房间的地面、墙壁中的菌群快速增殖，没多久变成碧绿一片。
    沈钧躺在床板上，只感觉五脏六腑在剧痛，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炸裂。
    整个人陷入一种严重发病状态。
    体温迅速飙升！
    从三十七摄氏度一路增长到四十摄氏度且还在肉眼可见的增长，心率和血压也已指数状态飙升。
    “月神！”
    他低呼一声。
    如果他没有慧根，便只能迎扛，可他到底是真人，月神临危受命，同样在黄庭中发飙，绿毛身体除了绿毛之外又开始长黑毛。
    从外界看沈钧，简直就是一个病菌混合体，天生的真菌培养皿。
    绿毛和黑毛迅速的爬满全身，沈钧肉眼可见的干瘪，宛如一头老年的黑猩猩和绿猩猩。
    而黄庭之中，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
    月神vs张蛟！
    两株慧根将腿从黄庭中拔出来，以黄庭为战场展开一场殊死的搏斗，菌丝如拳，砰砰相撞。
    每一拳都打的沈钧心窝子疼。
    他们消耗的能量是沈钧的。
    他们产生的痛觉沈钧来承受。
    然而，沈钧却只能被动的等待着一切的结束，他很想喊‘你们不要再打啦’，可根本无法说出口。
    想要降服绿瘟慧根，必须要做过一场。
    月神身化冰雪女神，慧根极寒，张蛟浑身发绿，所过之处，绿瘟丛生，毒液遍地，处处流脓，月神竟也不是对手，被打的节节败退。
    【主人格，不是我有洁癖，实在是绿瘟慧根太恶心了！】
    月神实在不想和遍地脓水打交道。
    两人矗立黄庭中，化身两大生态领域，一个黑雪漫天，一个绿瘟遍地，本应占据上风的月神根本不是对手。
    种种大道通过神经束向着绿瘟慧根传递，想要唤醒被张蛟压制的人格。
    果然，随着沈钧诵读经典大道，稳占上风的张蛟立刻头痛欲裂，好似孙悟空般抱头倒地，绿瘟生态顷刻溃散……
    “啊！不要再念了！”
    “你在我的脑子里做了什么？”
    他惨叫一声，好似正道之光烧灼地狱。
    沈钧体表的绿毛肉眼可见的快速萎靡消失，连他都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大本事，只用二十四字真言便将张蛟镇压的不得翻身。

 第七十二章 二株慧根境

    “啊！”
    那二十四字真言好似扎在心底的枷锁，如天意高悬，不可违抗，张蛟菌丝如发，怒发冲冠，要在黄庭搏命，却感知心中正在被某些东西冲毁。
    二十四字真言如佛祖金字，玉皇圣言，大势堂皇浩浩荡荡。
    张蛟的意志狂吼着还是不甘的落败，发起绝命的反扑，无止境疯狂操纵绿瘟慧根，要和沈钧同归于尽。
    月神人格掀起黑毛大雪，冲击而来。
    【不对劲，张蛟望道而死，有大野心、大报复、大胸怀、虽然刚愎自用，绝不会如此癫狂，他不是真正的张蛟，只是张蛟某些意志的聚合体，甚至并非一个完整的人格！】
    “的确，完整的人格不会如此轻易的被二十四字真言冲垮！”
    沈钧看着的癫狂的张蛟，神色愈发的平静。
    如果是真正的太平真人张蛟当面，他真的会恐惧忌惮，可现在全无了这般兴致。
    这并非完整的张蛟……
    或者说，一株慧根无法承载完整的人格。
    “难道张蛟的人格承载在完整的小周天之中，拆分了小周天便相当于拆分了张蛟的人格？”
    他忽然觉得卢道先愿意将小周天分割，赠与曹玄龙和他不仅仅是好心而已。
    恐怕心底还有这般谋算。
    “药效也开始发作了！”
    张蛟人格落入下风，各种药物洪流也顺着血液流入慧根中，开始麻痹绿瘟慧根，消减其副作用……
    绿瘟慧根渐渐的平稳下来。
    张蛟像是发狂的狮子不断地怒吼，但声音却越来越小，沈钧对其的感知越来越深，好似那里即将孕育出另一个自己。
    “新的人格要诞生了吗……”
    那个本性疯狂却被灌注大同世界核心价值观二十四字真言的人格，撕碎了张蛟的意志和记忆，疯狂的吞噬一切，占据这株绿瘟慧根。
    日月旋转，不知天时。
    实验楼化作道场，沈钧在其中不断地变化颜色，时而发绿，时而发黑，这两种颜色相互交织，逐渐的开始融合。
    【人体如大药，炼丹即炼人！】
    两株慧根无法单独存在，相辅相成，同生一体，同存黄庭，注定交融成为一枚大丹。
    黑蛇慧根占据任脉，绿瘟慧根占据带脉。
    两者枝干舒展，根系共同扎入黄庭深处，开始交融，黑不再是纯正的黑，绿不再是纯正的绿。
    两者相融，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墨绿色。
    深沉，凝练，有着难以言喻的韵味，所有的绿毛和黑毛消失，全部化作诡异的墨绿色菌毛。
    沈钧躺在铁板床上，时而人形，时而兽形，不断诡异变化。
    像是放幻灯片，上一帧还是人，下一帧便化作墨绿色的四米怪物，满身尖刺，尖刺中不断地滴落墨绿色的菌群粘液，狰狞的兽脸上生有三张怪脸，额顶镶嵌着四颗眼睛。
    怪脸一张像人，一张像蛇，一张狰狞碧绿如鬼。
    眼睛则两颗发红，一颗发黑，一颗发绿，如同四颗宝珠镶嵌在额头。
    突然，四颗眼珠同时泛起光芒。
    沙哑粗野的声音从碧绿如鬼的面孔中发出。
    “原来这才是真人的感觉……”
    墨绿色怪兽从铁板床上做起，头顶着天花板，弓着腰无法直起，四颗眼珠不断地诡异转动，打量着。
    说话的正是沈钧。
    他现在正通过真菌慧根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黑蛇慧根对他来说就像一件武器和工具，控制权在月神手里，他只能使用无法感知。
    月神也不会把感知的权利放给他。
    因为一旦放开，月神就会彻底成为他的附属，失去自我的完整性。
    但驾驭绿瘟慧根的人格不同，这是一个没有自我的虚假人格，是被沈钧创造出来的傀儡和假身，感知是互通的。
    准确的说直到现在沈钧才成为真正的真人。
    绿瘟慧根的菌丝、孢子弥漫在天地间成为沈钧的触手和感知，脑海中自动勾勒出慧根感知的世界。
    类似于触觉感知的世界形状，细微到光滑玻璃的纹路，pvc墙面似乎也变得粗糙，空气的流动速度、方向也准确的在脑海中呈现。
    在绿瘟领域中，一切的物质分子的运动都纤毫毕现。
    “不需要眼睛，因为你们就是我的眼睛。”
    沈钧闭着眼在房间中行走，没有丝毫迟滞，甚至比眼睛更好用，慧根感知是一种立体的全方位无差别的超级感知。
    只要存在菌丝和孢子的地方，就会被真切的感知到。
    “这才是伟力归于自身啊！”
    怪不得卢道先先生会友的时候完全不需要保镖和防护之类，在他的生态中，一切都无所遁形，但凡有个小动作立刻就会呈现在其大脑中。
    即便手伸到后面拿枪也没用，甚至连心跳的频率，血液流动的速度，毛发吹拂的角度都逃不掉。
    沈钧忽的心头一紧。
    岂不是说当日见到柳北北时春心萌动的心脏狂飙也被窥伺到了？
    这可太羞涩了……
    他第一次明白真人的可怕不仅仅在外在的威力上，还在更隐晦和广袤的地方，人与真人已经有了本质的差别。
    人有五感。
    真人已经生出第六感。
    他睁大四颗眼睛，三张嘴巴呆滞的张开，六排尖锐的牙齿交错如刀锋，除了感知之外，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六人格冲毁了张蛟的部分意志，也获得了张蛟的部分记忆。
    准确的说第六人格融合了部分的张蛟性情，疯狂中多了张蛟的霸道和冷漠，但所幸这个人格并不健全，唯有当沈钧主人格入主的时候，他才会运转，平时处于待机状态，耗能很低。
    不像月神，每日每夜高功率大功耗的消耗着沈钧的营养，吃饭都得吃双份。
    “张蛟……”
    那部分的记忆零星散散，沈钧仿佛附着在张蛟的身体上，行走在过去的岁月中，又重新走了一世光阴。
    那时候，张蛟还是个孩子。
    家里普通平凡，却有三个男孩，生活异常的拮据。
    补助只是杯水车薪，张蛟从小便要跟随父母卖鱼，还要兼顾学业，他很聪明，可日夜操劳的疲惫还是让他学业一落千丈。
    没有干过苦力活的人可能不知道那种感受，忙碌几个小时后不要说是念书，便是抬手喝水都嫌费劲，本应幼嫩的小手满是老茧，脾气也越发火爆。
    高考落榜时没有自怨自艾，或者说没有这个概念，他只是顽强的活着，相信未来会更好。
    可天不遂人愿，忽然有一天灾难降临了……
    生态大变，父母惨死。
    他站在废墟上，双手拉扯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呆滞的双目中全是死亡。

 第七十三章 逐鹿

    天地风云聚散，沈钧错失光阴。
    2060年，沈钧刚刚满月，直至如今，比其他人晚行了十八年，本硕博连读也才八年！
    鬼知道这十八年诞生多少豪雄，而他又丢掉了多少机遇。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态纪元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可其中也蕴含着数之不尽的机遇，这是巨大的风口，只要站对了位置，便是头猪，也能飞上天去。
    毫无疑问，沈钧生的有些晚了。
    可是现在，他得到了一个机会。
    太平真人张蛟的记忆像是沉浸式体验馆般浮现在脑海中，沈钧化身少年张蛟，重新经历了这一切。
    他能感受张蛟的悲喜，感受张蛟的愤怒和无力。
    所有的一切好似沈钧亲身经历，化作记忆中的一段往事，仿佛真的在过去经历过，记忆触手可及，成为抹之不去的回忆。
    就像一次轮回。
    张蛟生在巨变的时代，却并非站在风口的人。
    那一夜风云呼啸，雷霆震震，大火烧穿了巨鹿城，也烧穿了他家的老房，为了救他们，父母被灼伤惨死……
    等到日头高照，半个巨鹿城化作焦炭黑灰，十数万人十不存一！
    满地、满眼都是尸体，骸骨和骨灰，狰狞的面庞和嶙峋的脊骨，人间化作炼狱，人性、道德、律法在顷刻间崩坏……
    最初，还有人出面维持秩序，可最终还是崩坏了。
    粮食、医疗等等一切都不够用，怎么分配？
    用地位分配物资？用金钱兑换药物？
    崩坏的时代一切都是狗屎！野蛮、暴力占据了主流，孱弱的张蛟带着更孱弱的弟弟，根本吃不饱饭……
    他去抢去夺去讨。
    三弟吃肉，二弟喝汤，他舔盘子。
    最终，他还是发病了，他发狂似得跑到医院寻求活命之法，却被狠狠地丢出了城外满是病者菌丝的坟窟。
    旧时代的强者们组建了武装，把控了资源。
    根本没有他的份儿……
    “人和野兽没有任何的区别！”
    沈钧体会着张蛟的情感，五米高的墨绿色怪物那张碧绿的鬼脸上，猩绿的独眼中流出悲哀之泪。
    他不受控制的被张蛟所感染。
    生病的不仅仅是人的身体，还是心灵，生病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天地自然。
    整个世界都病了，污浊了。
    张蛟只是亿万人的缩影，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哪怕时代更迭，潮头上风云人物也难敌暗流涌动，推波助澜，所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莫不如是……
    但张蛟又是幸运的。
    他被时代选中，从风口而起，在病菌中蜕变，从死亡中新生，红色、绿色、黄色的菌丝在身体中环绕，最终化作三株慧根，立地成真！
    “红瘟慧根！”
    “绿瘟慧根！”
    “黄瘟慧根！”
    沈钧感受着身体中蓬勃的力量，深深震动！
    他玛德！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强大，那三株慧根如臂驱使，不是抢来的不是夺来的，从身体中衍生，没有排异反应，完美的毫无瑕疵。
    怪不得张蛟能成为巨鹿城的两大巨头之一。
    记忆零零散散，好似飘舞半空的泡泡，忽然乍灭，沈钧的意识从张蛟的视角脱离而出。
    到底只有张蛟一两年的记忆而已。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张蛟身化三色的怪物矗立在夜色的城头之上，静静地俯瞰着医院的大门，皎洁的明月洒满大地，满地莹白的人骨，孱弱的孩子、老人、妇人悲声啜泣，麻木的打工人背着沉重的枷锁日夜不辍的工作……
    一根根黝黑的枪口高高举起对准了他。
    ……
    “后面的记忆没有了，难道在其他的慧根中？”
    沈钧心里有些痒痒，他很想看到张蛟的复仇，看到张蛟重建巨鹿城的恢弘往事。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张蛟赢了。
    那些枪支武装根本没有对三株慧根的张蛟造成威胁，他扫清旧武装，重建了新势力，为巨鹿城打造了一个大同社会！
    “他似乎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沈钧无比了解巨鹿城的现状，人们安居乐业，按劳分配，过得虽然拮据，但相较于记忆中用枪和枷锁来奴役的惨痛好了太多，算是有滋有味。
    怪不得城中的人那般推崇张蛟。
    他也算半个圣人了！
    可以想一想，张蛟本来可以做颐指气使，生杀予夺的君王，奴役所有人为他工作，但他却选择成为巨鹿城的太阳，背负黑暗照耀一切。
    唯一让沈钧诟病的只有一点。
    “独占慧根，放纵双弟……”
    沈钧暗暗叹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张蛟不是死于天，有缺陷的性格注定了今日的失败。
    如今一切都如梦幻泡影，随风而去了。
    啪！
    实验楼的灯砰砰砰的全部打开。
    沈钧从沉眠中醒来，墨绿色的慧根全部收缩回身体中，他又变回了幺八八的英武男孩，虽然高大，模样却文质彬彬，人畜无害。
    他收拾好一切，来到办公大楼。
    房间中的仪器、设备都空了，匆匆的人影显得萧瑟，他来到卢道先办公室，这位大佬已经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为他备好茶水。
    热气氤氲，茶叶飘香，刚刚倒好。
    “老师……”
    他恭敬行礼，卢道先点头轻笑，将茶推到他的眼前，并示意他坐下后徐徐说道：“看来你成功的降服了张蛟的意志，成功在黄庭中栽下第二株慧根，恭喜你，毕业了！”
    “都是老师的功劳！”沈钧恭维道。
    卢道先虽然做事有些不地道，但沈钧的收获是丰沛的，以结果论，卢道先对他太好了。
    当然，如果看过程，就会发现卢道先埋了很多坑，所幸他都顽强的爬了上来。
    卢道先摆摆手，不加遮掩道：“自助者天助之，我不过是锦上添花，你能活下来是你的造化，既然你已经黄庭栽道种功成，我也该离开了。”
    他长身而起，落地窗前的广场上十数辆大卡车、货车、汽车已经满满当当，蓄势待发，连巨鹿城中幸存的几千人也整装待发，随时准备离开。
    他俯瞰着偌大的巨鹿城，悠然叹息。
    “待我走后，这座巨鹿便只是鹿了，能不能守住这头鹿便看你自己了！”
    四面八方的野生真人早已收到消息，翘首以盼，等着卢道先这尊大佬离开后瓜分这块鲜美的蛋糕。
    沈钧面色凝重，眸子深处却涌动着一抹振奋和疯狂。
    卢道先瞥了他一眼，嘱托道：“如果你和柳北北遇到了无法抵挡的灾难，不要去京都寻我，可去豫州地界老君台，寻一个叫做李愚山的道人。”

 第七十四章 老君台

    豫州老君台？
    沈钧在资料中看到过，老君山位于豫皖交界的苦城，又称仙源、鸣鹿等等，传闻是老子的出生与飞升地，道家大拿陈抟老祖也是从此诞生。
    这是一个古老而恢弘的古地。
    “李愚山？”
    这是何方大拿？
    见到沈钧一脸茫然，卢道先沉声解释：“世界上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但是李道长那样的人，古来也不多见，记住了，除非过不去的坎，斩不断的灾才可去叨扰，寻常小问题莫要打扰……”
    “明白！”
    沈钧一凛，这恐怕是一尊真正的大人物。
    古来不见几尊？连小周天的卢道先都倍加推崇，这位大拿估计早已超越小周天了，具体到何种境界已经无法衡量。
    须知道如今的道人，同样需要文凭和知识，真正的道家大拿在大学开讲座传经授道是绰绰有余，不少大拿手底下还带着博士和硕士研究生，堪称智慧如渊、知识似海……
    在这些人物面前，沈钧只是还没毕业的小家伙。
    沈钧写个论文交出去，人家只会觉得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十分辣眼睛。
    “小周天之上，这位李道长不会将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全部贯通了？”
    黄庭栽八株慧根，绛宫栽十二株慧根，想都不敢想！
    每次栽种慧根都是生死五五开，连续二十次全部栽种成功，这不是运气可以形容，只能喊一声恐怖如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钧心底闪过这个念头。
    他自诩已经见过世面，可要是让李太奶知道他的想法非得当头棒喝，大吼道‘即便天下无敌，亦可天上来敌！’，如此这般好叫他知道天外有天。
    卢道先微微一笑，也不在乎他信是不信，又几番叮嘱，留下一些物资后，便拂动衣袖，取出对讲机：“各司机注意，各司机注意，准备启航，目标京都！”
    “收到！收到！”“over!over!”
    对讲机中不断传来回音。
    一辆辆卡车、货车、汽车接连轰鸣，如一字长龙排列开来，缓缓离去。
    沈钧站在六楼上静静地看着一座硕大的县城化作空城。
    生态纪元到来后，城市人口本就百不存一、千不存一、甚至有些地方彻底化为死城、随着车队离去，曾经喧嚣繁华的地方又重新恢复到最初的荒凉。
    空空寂寂的风和停工的工厂，楼房中培育的农作物也被搬运十之八九，无法长途跋涉的太爷太奶在楼房中缓缓进行。
    巨鹿城一片死寂。
    “唳！”
    天空再起穿金裂石之音。
    卢道先哈哈大笑，冲破玻璃，一跃跳上黑鸟的脊背，看的沈钧一阵心疼，您走了是不在乎，这么大一扇双层玻璃，您就给豪气的撞碎了？
    巨鸟腾空，卢道先驾鸟北上，逐渐消失在白云蓝天。
    浩大澄明的天空垂下寥廓之音。
    “巨鹿城的爷奶们便交给你了，离开了我的生态，他们体内的道种会逐渐萎靡干枯，直至消失不见，届时你可将你们的道种传给他们，哈哈哈……”
    “一日悟得天上道，扶摇驾鹰渡京门！”
    “我去也——”
    大笑荡开云层，恍若天人而去。
    沈钧艳羡不已，何时才能有自己的飞行坐骑啊，那辆赤红鬼火摩托本来挺好，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有些嫌弃……
    毕竟，哪个男人能挡住玩鸟的诱惑！
    云层扩散，附近的小镇、村落、地区中纷纷有身影露头，眼睛中的精光几乎实质化的刺穿苍穹。
    “卢道先走了……”
    “巨鹿城的巨头没了，便只剩下那头鹿，鲜美待宰的鹿！”
    “再等等，等卢道先走的远了，确定不是欺骗我们想要玩一出瓮中捉鳖，再行动……”
    太平真人的死狠狠地刺激了他们。
    酒道人卢道先的筹谋便摆到了眼前，所有人都被卢道先玩弄在股掌之间，所以在不确定卢道先真的远走不会回来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乱动。
    万一城中藏着埋伏？
    万一卢道先带人埋伏在四周，等着他们入翁呢？
    谨慎！绝对不会有错！
    他们万万想不到连这份谨慎都被卢道先算计其中，摆了一出空城计，即便他立刻远走，沈钧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卢道先留给了沈钧一辆四十五座金龙客车和一辆载货重卡！
    足够沈钧一日之内往返小镇和巨鹿城，完成物资和人员的运输，而至少两天，附近的野生真人害怕卢道先杀一个回马枪，绝对不敢贸然出手。
    确定了这一点后。
    沈钧稍一计量，便命两位太爷司机跟随自己混入车队，并在半途改道返回小镇。
    凭他自己无法对抗附近的野生真人。
    而且巨鹿城的工业还需要补充人手，太爷太奶们没赶上好时候，只能在该退休的年纪继续埋头苦干了。
    90、00后的太爷太奶可真惨啊！
    奥，对了，卢道先留下的太爷太奶中还有一位八零后的陈老太爷，据说快百岁了，无病无灾，牙口比年轻人都棒。
    刚才还吆喝着要骑赤红鬼火兜风，沈钧当场拒绝。
    这位可是个宝！
    陈老太爷，是卢道先留给他唯一的一位工学硕士研究生，学历之高堪称恐怖。
    轰——
    跑出二十里后，沈钧骑着赤红鬼火改道。
    这赤红鬼火虽然是轻型摩托改造，但早已面目全非，妥妥的机械暴龙，速度嘎嘎猛，飚起来破百轻轻松松，上两百可能吃力，一百八不难。
    狂飙的时候，沈钧能够感觉得车轮离地，几乎要飞起来。
    碰个小石子，便能血溅当场。
    轰——
    油门一加，沈钧根本没在怕。
    浑身钻出绿毛，化作一头三米高的青绿色尖角怪物，头顶趴着独眼猫大王，人猫机合一，在颠簸的野地上玩命狂奔——
    第二慧根，第六人格，其命名为青蛟神形态！
    后面两位太爷满眼通红，心想这么多年了，终于能狂飙一把了，尤其是那位李莽太爷，只踩油门，不见刹车……飚起来比沈钧还要猛。
    三人三车跑出五十里，道路越发的难走。
    长久不维护的老路有些被掩埋，路上落满碎石，只能下车清理，却也是在这时，巨大的发动机嗡鸣声在耳边响起。
    沈钧抬头看去。
    两位太爷定睛一看，大喜：“沈药师，是蟒村和昌盛镇的真人，瞧本太爷开车撞死他们！”

 第七十五章 青蛟神形态

    轰！
    重卡和金龙客车如两头机械蛮龙横冲而出。
    沈钧拉都没拉住。
    这千禧年前后诞生的太爷都这么勇吗？一言不合就是干！比小镇里的太爷们可剽悍太多，开车创人不是犯法的吗？他们怎么这么熟练？
    两辆大车飚起来像是一堵墙，能把人生生的碾成肉泥。
    真人纪元才多少年？
    十八年！
    工具纪元已经延续了数百万年，从石器时代到青铜，再到核武信息时代，历经无数代变迁，真人再强，也不可能轻易的碾压了人类数百万年的成就。
    真要是被大车创上，五肢乱飞，五脏狂飙，绝非假话。
    “踏马！开车的是李莽太爷，快躲开！”
    远远的两个小点，三轮摩托上两个大龄青年脸都绿了，尤其是见到两位太爷竟然不怕，甚至还向他们发起了进攻！
    气的浑身都在抖啊！
    两人的头发蹭蹭冒火，化为橘黄色，就像染了黄毛，不像好货色。
    可见到李莽太爷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不自觉的打摆子，心头涌起恐惧，这李太爷当年可是他们的小学教导主任，还兼职数学老师、体育老师和品德老师，没少耳提面命，当庭叱骂。
    这两个黄毛野生真人，是妥妥的讲桌旁左右护法。
    “让你们不学好！既然不学好！就不要学了！”
    李莽太爷怒发冲冠，在驾驶室站了起来，时速狂飙破百，简直要飞。
    看到曾经的两个学生竟然敢来趁火打劫，脾气当时就上来了，恨铁不成钢的大骂出手。
    轰！
    重卡和小型三轮摩托迎头相撞，沉重巨大的保险杠直接将三轮摩托撵成铁皮，压在身下反复摩擦，当场给报废掉。
    重卡和金龙客车一个猛龙甩尾，黄土地掀起千尺黄沙后艰难刹停。
    李莽太爷还是留情了，在最关键时刻没有下死手，那两个真人早在相撞的前夕便跳车而去，浑身长出黄毛，吓得跑出百尺，站在高地上破口大骂。
    “老李头，你真想创死我们？好你啊半点不留情面，那也怪不得我们了！”
    两个黄毛勾肩搭背，像个黄毛刺猬，黄沙卷动，阴翳中带着狠辣。
    他们似乎并没有瞧出李莽太爷关键时候的刹车摆尾，如果横冲直撞，两人早就被撞飞百米，变成破烂了。
    李莽太爷探出脑袋，破口大骂：“不学好，出来打劫！当年教你们的东西都忘了吗？”
    “哈哈哈笑死！”
    两个黄毛仰天大笑，小皮鞋踩着地面突起石头，双臂中二的张开，口大几乎能灌风。
    “老头子，时代变了，曾经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现在，是强者的时代，而我们生而为王！看着，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我们兄弟二人的脚下！”
    两个大龄青年中二的大吼，黄毛在风中呜呜飘舞，面庞病质而扭曲，说到兴奋时唾沫星子乱飞。
    那模样，就像二次元中跳出的找不到定位的反派，还自认为是时代之王，可以搅动风雨。
    沈钧骑着赤红鬼火缓缓到来，停刹后无奈叹气：“李太爷，高太爷不用劝了，三季人不知四季，井底蛙不知大天，深陷在固执的习惯中无法自拔的人，是无法用道理讲清楚的。”
    “唉，当年他们也是好孩子，假期还会带着老夫上王者，这场灾变，病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人心！”
    李莽太爷悠悠感慨，病分很多种，心病最难医。
    灾难带给人心灵的创伤，是多少金钱和物质都无法弥补的，伤口就像瓷器的裂痕，无论看不看它，它就在那里无法愈合。
    猛然，李莽太爷抬起头，郑重道：“沈药师，打倒他们！打碎他们的井，应该让他们重新看一看这个世界了！”
    “好！”
    沈钧肃穆的应下。
    在纪元更迭的时代，单纯的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沈钧看过资料，孔圣人周游列国传经授道，也是带着三千弟子，这些弟子还带着无数小弟，道理在口中、在心中，同样也在拳头之中。
    佛陀普度，耶稣授法，莫不如是。
    他从赤兔上跳下，骤然转头，目光冷峻的扫视。
    “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沈钧下了最后通牒。
    这两人估摸着是想查探卢道先队伍的行踪，看到他们转头后便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两个黄毛可大胆，一个叫郭不正，一个叫胡不究，摸爬滚打多年，都是狠人。
    他们生于乡野，粗野气重，灾变后一村死绝，四方寂寂，从此之后两人相依为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一边躲避张蛟的捕捉，一边又不愿投靠卢道先做点正经的生意。
    按他们的话说，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而且，郭不正病变未死而成真，是妥妥的村落级气运之子，可惜村落无人，两人便成了无家可归的散真人，除了巨鹿城不敢去，在四处打家劫舍。
    不事生产者，想要活命，自然只能抢！
    这才是让李莽太爷最痛惜的地方。
    郭不正和胡不究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存在，两人的前胸向前压下，好似即将猛冲的箭矢，双手向后伸展如机翼，猛然踏碎黄沙，飚射而出。
    大地顿起狂风。
    两人好似非洲草原上狩猎的雄狮，如野兽般捕猎而来。
    沈钧站在百米外，身姿挺直，面无表情，新的时代，总有些人走不出来，沉沦为野兽之列，这样的人是麻木的、麻痹的，已经不愿去思考更多。
    他们每天过着捕猎，讨食的日子。
    不知是活的，还是死的。
    人与野兽没有了半点的区别。
    轰！轰！
    他们配合起来天衣无缝，一南一北同时向着沈钧猛冲而来，沈钧横眉冷对，脚底板涌出一层层绿色的脓水……
    他没有调动黑神形态，月神就像封印在体内的尾兽，使用能力还得找月神商量，但幸亏，他驾驭了第二株属于自己的慧根！
    青蛟神形态！
    面庞扭曲变形，青面如妖鬼，没有五官，只有一颗青色眼珠诡异的转动，一层层青色的尖角刺破衣裳，体魄一点点膨胀，增大体长近乎三米。
    青面獠牙，形如厉鬼。
    第六人格青蛟神缓缓睁开独眼，张蛟的霸道，沈钧的疯狂在这个人格中交汇而成一个新生的扭曲的病态的人格。
    “这是个变态，快出手！”
    郭不正和胡不究大惊失色，被沈钧的病变形态吓得浑身一颤，同时张口大呼。
    “嚎火球之术！”
    “火焰喷射术！”
    一个猛然张嘴，火焰如球般飚射而出。
    一个撅起屁股，火焰如柱喷射千尺。

 第七十六章 众生之苦与真正的慈悲

    火？
    漫天黄沙中，沈钧完全不怕二打一的场景。
    青蛟神形态再度形变，脖颈处蠕动，怪异的面庞上生出第二张脸，漆黑如墨，阴森如蛇，猩红的蛇曈冷漠的扫视，背部钻出两条漆黑的蛇手，张牙舞爪。
    黑神形态！
    青蛟神形态！
    齐出！
    这一刻的沈钧双面四手，迎击两方敌手。
    谁能想到这两个强盗真人的能力竟然和火焰相关，想必病症应该归属在炎症之下，但和独眼猫大王开发的能力不同，他们竟然能喷火！
    一个用嘴巴！
    一个用屁股！
    双眼冒火，堪称绝世神通了。
    一时之间，双面来火，沈钧避无可避，火焰是天地最灼热和暴躁的能量，有着天地间极致的破坏力，天生克制各种慧根能力。
    独眼猫大王便是如此，一身火体，天地间任何地方来去自如。
    只凭青蛟神形态对付这两人，难如上青天，所以沈钧果断祭出月神，黑色的大雪弥漫三丈，雪花中弥散开零下上百度的超低温。
    黄土快速冰冻，天空迅速凝结，整片时空仿佛化作冰窟。
    袭来的火焰瞬间消失！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你这是什么手段！”
    郭不正、胡不究大惊失色。
    他们这一招从未失手，自信天下第三，除了不敢面对卢道先和张蛟，这世间再无敌手，此人……何来的本事？
    他们惊恐的退后两步，一个再度张口，一个再度撅屁股。
    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脸都憋得通红，黄毛还是无法燃烧，像是被下了禁令，封了神通，看向沈钧的目光变得更加忌惮。
    还没碰到对手，便被敌人禁了神通……
    “打不过……”
    “跑！”
    念头一起，两人便迅速后退，脱身而走。
    李莽太爷在一旁气哼哼的拍手：“化学老师教他们的东西是一点也没学到啊，燃烧的三要素都不知道，可燃物、助燃剂和燃点……沈药师施展小小手段，便禁了对方的神通，真是可敬啊！”
    知识就是力量！
    这自然不是虚假。
    如果这二人当年不是教师的左右护法哼哈二将，又怎会不知这简简单单的道理，大道至简，莫不如是。
    无知不可怕，无知但还不去学习了解便会变得愚蠢。
    愚蠢，才可怕。
    达不到燃点，两人点不起火，便大惊小怪的逃跑，沈钧哪里能如他们所愿，沈钧虽然没上过学，可自小在张妃座下求学，高中课本都翻烂了，又在卢道先麾下求学，可谓勤恳，说是半个大学生不是假话。
    他长身而起，黑色和青色相互交融，化作一种罕见的墨绿色形态，背部的黑色触手像是搅动的墨汁缓缓凝固，化作两杆墨绿色的长枪。
    咔嚓！
    沈钧探手掰断，握在手中，迎风抛出。
    “哪里跑！”
    咻的一声，如闪电贯空，快的看不清。
    沾满了绿瘟的冰冻长枪，一旦命中可不是小事，堪称百分百爆发绿脓杆菌感染百倍症状，流脓中毒，脏器衰竭，最终化作一团绿鼻涕。
    “绿脓杆菌王枪！”
    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大喝，逃跑的两人吓得一颤回头，便见两杆绿油油的长枪袭来，人怎么跑的过枪呢，浑身黄毛噼里啪啦的燃烧，想要硬抗这一枪。
    轰的一声！
    两杆长枪势如破竹的冲入火焰，直挺挺的贯穿他们的胸膛，从另一端穿出，狠狠的钉在地上。
    两人巨大的力量带飞起来，被绿脓杆菌王枪钉在半空，久久不落。
    火焰渐渐熄灭，两人痛苦哀嚎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清澈的眸子变得越发浑浊，蔚蓝的天空也竟暗淡下来，有些看不清了。
    终于要死了……
    沈钧和两位太爷走来。
    被钉住的两人绿瘟感染，浑身铁青，若非有真人之体，此刻定然化作一滩脓水。
    李莽太爷瞧着有些不忍心，道：“他们以前都是好孩子，只是生在这个时代，不得不残酷起来，沈药师，能否留他们一条性命！”
    “那要看他们自己！”
    沈钧冷漠的矗立黄沙间，两柄长枪逐渐融化，这两人跌落在地，痛苦蠕动着。
    独眼猫大王踩着猫步而来，不停的抖着胡须嗤笑，同是火焰之能，这两人太菜太菜，如果是本猫王出手，何须一个回合？
    它傲慢的翘着尾巴，围着沈钧打转。
    “咳~少在这里装悲天悯人了，老李头，郭爷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人用悲悯的眼光来可怜我，尤其是那卢道先，说好听是收编我们，难听点不就是让我们给他打工吗？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做城主？我们不能？”
    “能不能行你心里没点数吗？！”李莽太爷气的拍脑门。
    这两人真是愚蠢到家了。
    当城主不仅是实力强劲的真人，还要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运转周天的智慧，就这两个歪瓜裂枣，连自己都管理不好！
    “呵~笑话，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郭不正口中开始流绿脓，四肢逐渐融化为绿水，可他依旧嘴硬的反击。
    “想要让我给他卖命绝不可能！人与人都是一样的，想要让我给你们卖命，我宁愿把自己当牛奶倒在沟里，也绝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压榨我！”
    “这个世界，有病！”
    他怒骂一声，气的李莽太爷跺脚，暗呼没救了。
    “你有多少本事就发挥多少能力，在巨鹿城没有人怜悯你，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
    “我不信！”
    郭不正和胡不究同时大吼，固执的像一头铁牛。
    沈钧忽然想起卢道先老师常说的那句话‘人的脾性是定数’，连孔武有力的孔老夫子都规劝不了三季人，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呢？
    他摇摇头，拍了拍李莽太爷肩头。
    “太爷没用的，人的脾性是定数，固执是一座大山，搬不开移不走，不让他们亲眼看见，说什么都没用……”
    他笑了笑，轻轻挥手。
    两枚青蛟道种射入两人腹部，缓缓渗透进去。
    “念你们身有慧根，求生不易，便不杀你们，只是望你们改过自新，如若不然，我定然不饶……滚！”
    两人铁青的面孔逐渐恢复红润，狰狞的伤口也被黄色菌毛包裹住，显然要不了多久便会恢复，他们踉跄的站起，眼神震动，相互搀扶的向着远处快跑。
    李莽太爷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叹气道：“我以为你会收编他们，让他们继续四处为恶，不是好事……”
    他虽不忍心，可想的是让沈钧将他们收编，然后自己慢慢教导，没想到沈钧竟然将两人放走。
    如果人的脾性是定数，这两个强盗一定还会作案的。
    沈钧目光深邃的笑了笑：“我和卢道先老师有不同的想法，我认为人的性情像是江海，大势所趋，亦可改道，怀疑就像新生的支流，说不定某一天就会成为主流呢？”
    他心中计较万千。
    跑出很远的两人突然回头大吼。
    “你们啊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你们不会理解我们的痛苦。”
    “看看！”
    “你们的衣服，不沾灰尘。”
    “你们的脸上，不经风霜。”
    “你们的眼中，不见苦难。”
    “不曾踏足的路，你们永远无法体会，众生的痛苦和真正的慈悲！”
    声音穿的很高，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不学无术之人能将话说到天上去，震开了云层，涤荡了黄沙。
    三人整洁的衣衫在这一刻显得格格不入。

 第七十七章 被追杀的老曹

    哪怕是野兽，也有温情的一面。
    哪怕是愚夫，也有觉悟的时刻。
    人总是复杂的，苦难亦是无法避免，沈钧和两位太爷陷入了空寂久大的沉默，教训了人也被人教训了呢。
    “他们错了！”
    “我们也错了！”
    “可归之于本源，错的是这个世界，再剖析本质，汪洋江海由滴水汇聚而成，相辅相成，相生相灭，不可超脱。”
    天地和人心不是两样东西。
    沈钧自觉每一天都在进步，体会这个世界带给他的体验，人与自然真实的交互和碰撞，所有的一切是混杂在一起的溶液、浑浊液，不停的摇晃，早已经分不清彼此。
    所有人都错了，所以世界错了。
    世界错了，所以众生都错了。
    所有种种形成了环，如太极运转，如沧海横流，卷潮汐而成雨，化江流而成海，一切都在循环，都在生灭。
    “旧的循环还未彻底打破，我们应该在新旧的激烈蜕变处找到一条真正的救世之路。”
    拯救，不单单是肉体的解脱，最重要的是心灵的解放。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沈钧心中积压的不敢说的念头，天下那般大，强人无数，又哪里轮得到他来煮酒论天下，想法一闪而逝。
    冷酷的目光终究占据上风，离开的两人终究只是他手底下的棋子而已。
    这株慧根毁了太可惜。
    沈钧还没有建成自己的修真实验室，无法储存和培育道种慧根，杀了两人这株慧根便将枉费。
    “虽然小羽已经掌握了火焰能力，但这株慧根还有其独特之处。”
    相同本质的慧根，理论上一株便足够。
    可就像钱一样，谁嫌多呢？
    而且一个生态越是丰富，循环稳态便越强，越不容易被疾病破坏和攻陷。
    “月神，你能看出这两人患了什么病吗……”
    【不出意外，我猜测，有可能是……疮！】
    月神借助沈钧的口诉说想法，却让沈钧错愕，一个张口喷火球，一个屁股钻火柱……
    顿时生了明悟。
    “口疮真人郭不正，痔疮真人胡不究！”
    “这可是绝症啊！他们真是天大的造化。”
    “便先敲打这两人抖擞一下我的威风，不然将来占据了巨鹿城也会有人不服，说我是关系户。”
    真人，是一个矛盾的职业。
    有时候要隐藏自己，有时候又必须彰显自己的强大，虚虚实实，总在难以把握的尺量中跃动，而脚下是无底的深渊。
    “现在，该回小镇了！”
    沈钧眸光熠熠生霞，这次终于是大胜而归。
    ……
    冀州与鲁州的交汇之地。
    黄河之畔，奔腾的河水横跨山河，在天地之间汪洋咆哮，卷起千层浪花，轰鸣如天边雷霆滚滚涛涛，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曹玄龙刹车停在桥边，望着黄河涛涛，意气风发。
    胸口衣衫抖动，黄狐娘好奇的探出脑袋，扑面而来的潮气仿佛加湿器，让干燥的毛发愈发柔顺。
    “哈哈哈，这次去冀州巨鹿城真是大收获，不仅得了两株慧根，还得了你这个小东西，此去鲁州，那梁山之上一百零八尊山野妖精，诡谲人兽，不知又能抢来几株呢？”
    小周天之境，似唾手可得。
    他背负着双手，眺望大河，见黄沙漫天，江天一色，大世污浊，唯有自身立于天地间，豪情壮志顿生。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涛风簸自天涯。”
    “天人下界江山动，唯我此心到银河。”
    “嗯？”
    便在他超然物外，感叹自身超脱世俗之时，余光竟瞥见汪洋澎湃的黄河中，一道木筏自天地交接处，日月出没地，缓缓的漂浮而来。
    木筏孤舟出没在咆哮大河中，随时可能倾覆，然而便是这小的不能再小的木筏，竟如此的稳稳当当，镇住了江河。
    看似慢，实则以恐怖的速度向着他的方向驶来。
    木筏之上，斗笠人端坐其中。
    这斗笠人轮廓小巧，形态佝偻，不是老人便是幼童，可能驾驭孤舟行于黄河间，即便是幼童那也是天人之身。
    顿时，曹玄龙瞳孔皱缩，紧张的浑身肌肉紧绷。
    他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第一次来鲁州，他还不想招惹是非，尤其是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他暗自嘀咕：“我的行踪即便是老师乔功玄也未掌握，肯定不是针对我来的！”
    孤舟行驶到他身前的黄河畔，诡异的停止。
    “……”
    曹玄龙浑身汗毛竖了起来，随时准备开车跑路。
    还真是冲着他来的？
    他立刻笑眯眯的冲着对方点头打招呼，实则已经骑上爪黄飞电，挂上档，随时准备跑路了。
    鲁州，这么危险吗？
    啪啪啪！
    斗笠人划船不用桨，一个箭步跳上桥头，斗笠遮住面庞，蓑衣覆盖身体，身高不足一米，但飘然落在桥头栏杆上，姿态实在太超然，好似古代的老神仙，飘飘乎如冯虚御风，不可琢磨。
    尤其是，这斗笠人斜背着一个平板，蜷缩成书卷状，背在身后像个竹筒，oled屏幕熄屏上赫然写着“论语”两个大字。
    曹玄龙一眼认出。
    “六零年款的伸拉和可弯曲式平板电脑，太阳能充电，高亮度防蓝光高续航防摔扛划，这东西是珍宝！”
    能有这东西的人，都非凡人。
    这种平板电脑，厚不过毫米，可卷成桶状收起来，展开时屏幕极大，形似古代的经卷，可用来查探各种资料。
    一本书，可载天下文章。
    曹玄龙当即不敢懈怠，连忙笑眯眯的见礼：“这位先生也来看黄河呀，不得不说这真是天地一大奇景，不愧是华夏文明的母亲河……”
    “呵呵~”
    斗笠人轻慢一笑。
    曹玄龙的表情顿时僵住，脚踩油门，立刻狂飙要跑。
    玛德！
    这斗笠人果然是冲他来的，不是简单货色，怕是要杀人越货，速逃！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跑什么？”
    那斗笠人哈哈大笑，冯虚御风，一只黄雀振翅而来，他一跃而上，跨鸟穿行长空，摇摇吊在曹玄龙的身后。
    “你是谁？为什么要追杀我？我‘沈钧’可从未招惹任何人！”
    曹玄龙对着后面张口大吼，胡编乱造一顿。
    “呵呵？”
    斗笠人愈发的不屑，立于黄雀之上，俯瞰长空大地，叹息道：“礼崩乐坏，人性沉沦，孔夫子犹不可逆天，况乎老夫？”
    斗笠下，苍老的猫脸白须飘扬，声浪悠悠。
    “孔夫子说过，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在冀州境内巧取豪夺，欺我孙儿，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红瘟慧根！拿来你！”

 第七十八章 归来

    黄河之畔，江河之天。
    一道疾驶如箭的红光自九天之上贯地而来，斗笠老猫脚踩黄雀自长空而下，周身燃起赤红的熊熊火焰，宛如一道流星俯冲大地。
    呼！
    斗笠应声烧灼而起，整个猫笼罩扭曲的光影中，曹玄龙根本看不清物种和身份，不由大骇。
    恐怖的威势自天而下，曹玄龙感觉自己就是挑衅如来神掌的火云邪神，巨大的风浪撕开了皮囊，整个人像风筝般在大地舞动，腿裤猎猎风声长鸣。
    “卧槽，这么恐怖！”
    天下疾病万千，可物理系最恐怖的当然要数这种发烧炎症之类。
    能量化作火焰的狂流，能将一切生物烧死，而且还克制一切病症，毕竟没有病毒细菌真菌能够在上千摄氏度的高温状态下存活。
    在这位面前，曹玄龙千辛万苦驾驭的两株慧根成了摆设。
    “癔症慧根，用不了！”
    “梦游慧根，失效！”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上限绝不在此，可凭借自己对慧根的开发，不可能是眼前这位的对手，除非能够直接影响脑电波或者量子干预，不然破不了斗笠真人的防御。
    滔天的大火流星，就是无敌的人间重锤。
    地震、火山爆发、海啸、飓风是陆地的四灾，可灾难不止从大地而起，真正的灾难往往自天空而来，陨石流星，亦是灭世的狂灾。
    斗笠人的这一招，绝对能杀了自己。
    曹玄龙一念之间迸发出千百道的念头，想的很深，自己坑过和招惹过得人太多了，但知道红瘟慧根在自己手中的人则寥寥无几。
    他心中一凛，不由暗中大骂。
    “麻辣个巴子的，定是那沈钧小儿，自己打不过我，便叫出老的来，当真是不讲武德，刚才我还冒充沈钧，这不大火烧了龙王庙自己找死吗？”
    “沈钧的底蕴真是不可想象啊！”
    一时间，他念头纷呈。
    沈钧不仅是天人，还不是普通的天人，身后矗立着一尊尊恐怖的存在，以后断不能招惹啊！
    这个念头一起，他哪里敢和天上这位搏杀。
    曹玄龙十分从心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从爪黄飞电中取下装慧根的冷冻箱，双手高高捧起，慷慨激昂的大声说道：
    “小子若是知道前辈需要红瘟慧根，哪里敢让斗笠前辈渡舟而来，定是放下一切事情亲自给前辈送去！”
    他拍着胸脯，双目泪流。
    “我与沈钧乃是至交好友，最初虽有误会但也一笑泯恩仇，只是我思前想去，还是觉得亏欠，便将慧根和黄狐娘全部赠予斗笠前辈，还请莫要拒绝！”
    唰！
    从天而至的火浪瞬息消失，斗笠人一个闪身再度落在黄雀之上，曹玄龙根本看不清来人模样，只见其人身穿赤红宝甲，倒映在火光之中，朦胧模糊，仿佛火神滞空。
    斗笠前辈竟能通体遍布火焰，当真恐怖如斯。
    曹玄龙愈发虔诚，不敢抬头揣度。
    唰！
    黄雀一闪，他手中慧根箱已然消失不见。
    等曹玄龙抬起头来，天空大地的尽头只剩下一个黑点渐行渐远，至于黄狐娘还俏生生的躺在爪黄飞电摩托上。
    那斗笠前辈对黄狐娘不感兴趣。
    曹玄龙长吐一口气。
    “好恐怖的斗笠真人，这怕是一尊小周天级别的天人，幸亏我从心的快，不然现在已经回归母亲河中了。”
    虽然丢失了一株慧根，但性命无疑更重要。
    他抬起头，正见黄狐娘圆溜溜的眼珠中噙着泪，满是委屈。
    曹玄龙当即皱起眉头，一边安抚一边冷声道：“我不是善男信女，成大事者必须要有所舍弃，当时，我若不这般说，你我都要死，可若我将你交出去，至少有一个能活！”
    黄狐娘一个激灵，不敢再动弹。
    它感受到了曹玄龙的杀意，那手掌在脖颈上转来转去，自己要是再哭一分钟，曹玄龙定会拽着自己的脑袋和尾巴进行脱颈处理（1）。
    他能从心，本娘亦可从心。
    一人一黄鼠狼，心眼子比黄河的砂砾还要多，眼珠子一转，便有万千个想法在脑子里打转。
    这两位，完全合拍。
    ……
    冀州的天空上，白胡子老猫端坐在变异黄雀之上。
    这黄雀极大，不似凡种，似乎经过病变而不死，获得了某些可怕的能力，口吐人言道：
    “白爷，你真的要冒险栽种第二株慧根吗？我们的身体和人类结构不同，风险极大……”
    “不得不为，人为万物之长，想要在世间获得一席之地，险必须要冒！”
    被称为白爷的白胡子老猫打量着慧根箱，目光深邃而悠远。
    “我之孙儿想要不被人类奴役，就必须有强大的实力和后盾。”
    “要想不成为附庸，唯有自我的强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除了《论语》，猫爷还在自学《易经》，智慧渊博而浩大。
    黄雀振翅，出没在云天之间，渐渐的隐秘无踪。
    ……
    赤红鬼火行驶在小镇附近的村落中，重卡和客车紧紧跟在后面并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行车不注意，亲人两行泪，太爷们都受过行车安全教育，是考取a照的好手。
    沈钧一马当先，眉头却越皱越紧。
    矗立在天边的火电厂暗淡无光，没有烟气腾腾，整个小镇好似灰暗的水墨画，隐藏在群山之畔，仿佛山体的影子，没有半点的光芒透出，十分的不正常。
    “三个月，电力恐怕早就断了……”
    火电厂的煤炭等可燃物早已烧干，所以那群人才将火焰真人小羽当作能源来使用，想来如今火电厂早已停转。
    “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太爷们，我们提速到八十！”
    “好嘞！”“太爷我的油门早就按捺不住了！”
    轰！
    三辆车飚射而出，当来到小镇镇头，阴冷的寒气让两位太爷在车中都情不自禁的打其摆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震撼的看向小镇，如今已是六月天，小镇中竟然还冰封一片，盖着诡异的黑色的雪花，阴森的寒气令春末夏初的酷暑都要退避三舍。
    道路上冷寂的没有半个人影。
    沈钧跳下车，俯瞰镇外的农田，本应绿油油或者早熟的黄澄澄的麦田大片的枯萎，焦黑的土地上没有收获一粒的麦子。
    “小镇断粮了……”
    在乱世中，断粮就是害命！
    他战栗的跑进小镇拼命的呼喊，曾经他只在乎张妃，可明白太爷太奶们的关爱后，冷漠的心中早已驻满了身影。
    “妃姐！太爷！太奶！”
    “柳北北！”“小羽！”
    声声沉闷的呼喊回荡在空旷无垠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回应。
    ……
    注释（1）：颈椎脱臼法，常用的小鼠处死方法，指摁住实验体头部及颈部，抬拉尾部，使得实验体颈椎脱臼，脊髓和脑干断离，顷刻暴毙而亡，是动物实验室常用的人道主义安乐死法）

 第七十九章 沈钧有精神病

    小镇空空寂寂。
    萧瑟的街道全无落叶，灰尘铺满道路，荒凉的没有一个脚印，随着沈钧走过，才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
    两位太爷跟在后面，四处打量。
    “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会不会本来就没人了？”
    他们狐疑的看向沈钧，面面相觑，小声嘀咕：“会不会这座小镇本就是空城，死光了，只有沈钧一个幸存者，他的姐姐，太爷太奶全部都是幻想出来的！”
    “有可能，一个孩子经受巨大的打击，患了精神病，这才幻想出小镇中还有大量幸存者，其实可能早就死光了，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投向沈钧的目光愈发的悲悯。
    可怜啊！
    这是一座死城，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现实，才精神病发幻想出一切种种，只是在他离城的刹那所有一切便是梦幻泡影，自然全城无人，道路上灰尘布满连脚印都不存在。
    因为这里根本就没人啊！
    这座曾经有上万人的小镇应该真的只有沈钧一个幸存者。
    两位太爷嘴唇蠕动，长叹一声，不敢诉说真相，害怕这个可怜的孩子被刺激的病发，生态纪元中，精神病变异常的可怕，比所见的任何病症都恐怖，化虚为实都有可能。
    听说鲁州某精神病院走出一位自号觉者的精神病患者，一路行至豫州少林，沿途数座城市的数万女人化作骷髅，其言称‘红粉骷髅’，叫人闻风丧胆，被无数人称之为‘大魔觉者’！
    据说如今已是某着名寺庙主持。
    难道沈钧也是一尊这样的大人物？
    因为剧烈的打击而患上精神病，映照万古将这座死城中死人全部复苏过来，这这这……
    “两位太爷？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沈钧疑惑的回头，纯净的目光中充满不解。
    两位太爷赶忙摇头，根本不敢诉说真相，如果戳破假象，这位脆弱的少年恐怕会立刻病发化作恐怖的精神魔头！
    “我们得忍住，不能让他得知真相！”
    “没错，我们必须迁就他，稳定住他的病情，必须让他重新将那些幻想人物重新具现出来，才不会彻底病发……”
    “没错，我大学上过心理课，可通过旁敲侧击的引导，潜移默化的勾起某些记忆，那么梦幻泡影的假人便会一一在他脑海具现，重新映照在这片死城。”
    他们眼神交流，偷偷的耳语，深感责任重大。
    这可是卢道先留给他们的城主，绝不能出问题，不然所有人都得死翘翘。
    起码，这个病情现在不能挑破。
    尤其是他们看到沈钧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心中愈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整座小镇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孤独让他精神分裂，幻想一个又一个人，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交流而已，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小镇外干枯的农场没有小麦。
    小镇内荒凉没有一个生物。
    无不应证了这一点。
    “我们未来的城主，竟然是精神病，真是亚历山大啊！”
    他们深感责任重大，思考后轻声在沈钧耳旁吹风：“沈药师啊，你好好想想有多少个幸存者，有多少人，他们都居住在哪里？会不会现在都聚集在一个地方？这才没有人。”
    “对对对！”
    沈钧眼珠向上看，有些不肯定道：“共有三十五个幸存者，不对不对，是三十六个幸存者。”
    加上柳北北的话，应该是三十六人。
    可这副样子让两位太爷愈发的担忧，竟然连人数都记不清了，看来引导的还不够。
    李莽太爷也不莽了，小心道：“你再想想，一共有多少人，这会儿是不是在吃饭或者聚集在一起打牌？”
    经他这么提点，沈钧敲了敲脑壳。
    “太爷说得对，他们还真可能聚集在水厂小区，我们去看看。”
    他拔腿就走。
    两位太爷瞧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了，也不知被他具现出来的人真不真？是那种二次元样子还是3d风格，又或者看不出区别……希望是二次元……”
    “去去去，沈钧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这些，李莽，我瞧不起你，我也希望是二次元风格！”
    李莽太爷立刻鄙夷的看向盛太爷，你个老小子！
    两人急匆匆的跟上。
    当来到水厂附近，寒意愈发的浓重，空气有着化不开的冰霜，呼吸一口都感觉剌嗓子，一栋六层的高楼浮现在眼前。
    两位太爷顾不得严寒，震惊的张开手臂，大呼不可能。
    眼前，这座六层高楼通体漆黑，被无数黑色的菌丝包裹住，好似一头爬伏在城市中的黑色巨兽，不详的黑毛十数米高，在天地之间舞动着，寒意正是从此而出。
    窗户、大门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内部封镇着无数黑色菌丝，像是一条条黑蛇扭动。
    这是一座冰封的大楼。
    “这应该就是沈钧精神病发作的那栋楼了！”
    “我们将他引过来会不会刺激他的病，变得更严重。”
    “怎么办呢？”
    两位太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害怕触及沈钧脑海中某些记忆，从而精神病失控。
    踏踏踏！
    黑色大楼转角楼道，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出脑袋。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俏生生转动着乌黑的大眼睛，满头火红的长发仿佛天边的火烧云般璀璨。
    “哥哥？”
    “哥哥！”
    小羽瞧见沈钧，小脚在地上噗通噗通的迈着步子，一下跳到沈钧怀中，嘤嘤嘤的哭起来。
    两位太爷忽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沈钧犯了精神病还能活下来，原来他具现出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寄托精神，有点二次元风。”
    “老李我看像真的一样。”
    “不可惊扰沈钧，便让我们将真相掩埋，让沈药师永远活在这幻想的幸福中，沉浸在美梦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沈钧自然不明白两位太爷的脑洞如何大开，焦急的询问小羽现在的情况，可小羽在怀中抽噎，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恰在此时，转角处，粉红长裙的女人踩着小皮靴，倒背着手，俏生生的走出，柳北北抿嘴一笑。
    “你这个家伙，眼里只有妹妹吗？”

 第八十章 万古不死人

    “柳北北，发生了什么事？”
    沈钧抬头，赫然见到柳北北倒背着手施施然的来到眼前，粉红色的长裙如此的灼目。
    两位太爷震惊：“竟然连小柳也给具现出来，精神病恐怖如斯！”
    “要是能把我那走了十八年的老伴也给映照具现出来……”
    柳北北挑眉看来，笑意盈盈道：“呦！这不是李太爷和盛太爷吗？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她转了几圈，盈盈一握的腰肢下裙摆好似盛放的花丛，桃花朵朵，美不胜收。
    “如此自恋，是小柳没错了！”
    两位太爷托着下巴，作为零零后，眼睫毛都是空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一眼便瞧出着柳北北并非虚幻加身。
    两人变得肃穆。
    “连柳北北小姐都被幻象蒙蔽，看来小沈的精神病很严重，甚至已经能令周边的人产生类似的幻觉，可怕呀，我们得倍加小心。”
    他们此刻甚至还认为沈钧是精神病，不得不说，阴差阳错，可是却想错了精神病的种类，导致这天大的误会。
    而且他们并未表露出来，反倒愈发的紧张，怕诱发沈钧的精神病变。
    说实话，两人也产生狐疑，但沈钧一系列的反常让他们不敢松弛和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毕竟这个纪元容不得他们半点的错误，一人死便是一城死。
    他们告知柳北北近期发生的大事，张蛟之死、卢道先的离开等等，长话短说，惹得柳北北倒吸冷气，银牙发颤。
    “沈钧这小子去一趟招惹出这么多大事？真是了不得！”
    她忍不住吐槽。
    沈钧不满的瞪了回来，小羽却好奇的爬上了沈钧的脖颈子和独眼橘猫大王笑咯咯的逗弄，这猫大王越发的通人性和灵异了，但口吐人言还是不成。
    “柳北北，那些事以后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是什么情况？妃姐呢？太爷太奶呢？”
    黑色楼房下，柳北北梳理了下鬓发，长吸一口气，道：“你回来的太晚，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还要糟糕，先是停电停水，没人看护的小麦等农作物又发病焚烧，情况前所未有的恶劣，致使多位太爷太奶病倒，李太爷等绿瘟病情同样加重！”
    沈钧的面色不由低沉。
    两位太爷心有狐疑。
    这些都是沈钧映照出来的假象还是真的？柳北北这丫头说的就和真的似的。
    “然后呢？然后呢？”
    妃姐不见了，太爷太奶不见了，小黑蛇不见了，就剩两个真人还活着？
    那自己千辛万苦学习奋斗的目标是什么？
    沈钧满目怆然。
    如果世界上在乎的人和事物都凋零，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柳北北摇摇头：“你太小瞧你的妃姐了，张妃虽然是高中学历，但很敏锐智慧，我们迟迟等不到你，她便做了一个决定！”
    她回首指着这座被黑色菌丝冰封的大楼。
    “重病、缺粮等等，每一个情况都会让太爷太奶们走向死亡，于是张妃与黑毛蛇决定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冰封起来，就像太空沉睡舱一般，令身体进入极度缓慢的代谢状态，希冀活到未来……”
    黑蛇慧根能够冰封生物还不会死亡，这是经过验证的。
    沈钧第一次拯救张妃便是用了这个方法。
    有黑蛇慧根保护，超低温并不会破坏人体各种结构器官，也不会对细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更不会出现溶血涨破等现象。
    一旦进入冰封状态，身体机能几乎完全停止。
    只要黑蛇慧根没有毁灭，他们甚至能够冰封到千年万年之后不死，以活死人的身份跨越万古岁月抵达未来的彼岸。
    张妃第一次被冰封，慧根还未被驾驭，他们体内没有相关的道种控制程序，会不受控的吸收人体能量来生长，而现在完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钧瞳孔震动，想到某种可能性。
    “我的天，这黑蛇慧根真是宝贝，我能否将所有人冰封，然后等待生态纪元完全稳定下来的黄金大世，全员苏醒。”
    这个主意太好了。
    如今大世飘零，人心向恶，完全看不到建立文明的希望，如果能冰封到未来，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好主意！”
    柳北北合掌赞叹，并道：“不过不能封在城中，因为这里迟早会有真人降临，他们可能会将你挖出来，夺取慧根，得找个更安静的地方。”
    “山中怎么样？也不行，恐怕山精野怪看到送上门的道种慧根，血肉口粮，会吃的干干净净。”
    被冰封之后，可动不了！
    那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沈钧闭上眼睛，地上有人，山中有妖，汪洋江河中怕也出现病变的鱼妖龙怪了！
    除非能上天……
    他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
    那些天人，会不会……
    这个想法一出，他忍不住打了激灵，不敢深入去想。
    每次说到这些东西，月神便保持缄默，一句话不说，这太奇怪了，这个女人和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人，又在这场生态灾变中扮演什么角色？
    沈钧脑壳头痛，想的多了脑袋便似乎要撕裂，再钻出人格来，不由收敛心神，口中含了半片镇定剂，这才长舒一口气。
    “现在应该怎么做？”
    小镇被冰封。
    巨鹿城四面环敌。
    兴致盎然的沈钧顿时面色阴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祸福相依啊！
    沈钧要是没点定力，此刻怕是暴跳如雷，可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冷静和睿智。
    “我现在完全能够给太爷太奶们解除绿瘟之症，可是其他病并没有办法……”
    “柳北北，太爷太奶们都沾染了什么病症？”
    面对询问，柳北北摇摇头：“我不是医者，哪里知道是什么病，只是太爷太奶最初说是关节痛，而后就开始出现各种病变，譬如刮风下雨时关节处剧痛，长出密密麻麻的菌毛和骨刺，浑身发出呜呜的鸣声……”
    “我们不敢让他们完全病发，张妃便冰封了所有人！”
    沈钧一怔。
    听着像是风湿和类风湿病症，这确实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中老年人多发的病症，六零年灾变时很多中老年人便因此殒命，特别是农民、工人、运动员等从事体力劳动的中老年人。
    “这可是个大问题！”
    人体自然老化加上重劳动的身体损耗，这是躲不过的大劫啊！
    沈钧来回踱步。
    “我是药师不是医者，需要有生态医生诊断，我才能对症下药，寻找或者创造合适的道种慧根，从而救人……”
    附近的乡镇地界倒是没听说过风湿真人。

 第八十一章 苏醒吧！太爷太奶！

    药师不是医者，没有诊断之权。
    沈钧现在面临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他来回的踱步，审慎的思考。
    两位零零后太爷不敢打扰。
    柳北北罕见的沉默，没有打趣。
    唯有小羽和独眼猫大王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家伙在沈钧头顶和脖颈子上打转。
    “封印还是解封？”
    沈钧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时拿不定主意。
    现在他能够令少数感染绿瘟的太爷太奶苏醒并治愈，但张妃和患其他病症的太爷太奶却依旧需要被镇封在黑棺大楼中。
    可是真的要解封感染绿瘟的太爷太奶们吗？
    “他们的寿数已经无多，我是否应该让他们沉睡在黑色冰棺中，历经岁月，等到某个黄金大世，没有疾病困扰的理想世界被建立，再让他们苏醒？”
    “我现在唤醒他们，只不过想让已经七八十岁半截身子入土的太爷太奶们再工作几年，可就是这几年，将会带走他们的生命。”
    千禧年前后，至而今2078年。
    太爷太奶都在七八十岁的年纪，能够活到现在都是邀天之幸，稍有磕磕碰碰便有性命之危，其他太爷太奶被冰封正在于此。
    生老病死，是上个纪元没有攻克的难题。
    衰老，是每一个人必将经历的过程，没有人可以违背。
    “他们不是病了，是老了，身体机能在快速的衰败，我若将他们唤醒无疑是将他们推向死亡的境地。”
    谁家的太爷太奶七八十了还在工作？
    这让沈钧承受着良心上的谴责。
    他本是个天性凉薄之人，可心中总有在乎的人和事，凉薄不是无情，不是自私重利，只是天性使然对生命缺乏敬畏。
    他倒背着手，望着黑棺大楼悠悠叹气。
    习惯了大事由张妃拿定主意，现在倒是踌躇不安。
    李莽太爷看似粗犷，可心里贼精，眼睫毛都是空的，当即大笑道：“卢真人常说，人的脾性是定数，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分叉路上的前方，应该由本人来决断，谁也不能代替。”
    盛太爷合掌点头：“老莽，要是我就和这狗币的生态纪元干到底，与其在混沌未知的可能存在的黄金大世中苏醒，不如在浑浊中燃尽生命，极尽升华，为后世照亮前路，留下一个千秋的清名！”
    “是啊，如果他们在未来苏醒，熟悉的世界变得陌生，熟悉的人全部消逝，回首四方时空，他们该何去何从？”
    不得不说，太爷太奶说的很有感染力，沈钧心生触动，下定了决心。
    “太爷太奶真是好口才，按照李太奶的话来说，嘴遁之术已至炉火纯青，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哪怕在黄金岁月中苏醒也未必真的幸福。”
    沈钧想起太爷太奶们的性情，一个个心有大志，勤学武功，一副要在乱世中崛起，杀穿岁月的主角姿态，真要是被镇封到未来，错过一切，估计得把自己从坟中扒出来说道说道。
    尤其是李老太，曾放言要乱世崛起活出青春第二世，成王成帝。
    王不是王朝之王，帝并非天下之帝！
    独立天地间，萧瑟无敌而成王。
    浩渺大世中，俯瞰岁月而成帝。
    “苦难是无法避免的，该是太爷太奶们走的路，谁也挡不住！”
    他神情肃穆，豁然抬头。
    “那么，先让感染绿瘟的太爷太奶们苏醒，巨鹿城百废待兴，四面环敌，正需要太爷太奶们大展拳脚。”
    “咯咯咯，沈钧，这是正确的决定，张妃早已算到一切，她早在黑棺大楼中做好安排。”
    柳北北掩嘴轻笑，却暗暗拍着大胸脯。
    幸亏张妃准备了多个方案，无论沈钧做出如何的选择，她都可以从容应对。
    “妃姐？”
    沈钧没有惊讶，点点头。
    这是张妃的性格，谋定而后动，总能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才是做城主的不二人选。
    柳北北令两位太爷留在外面，唤来老牛，从口袋中取出手电筒，带着沈钧进入黑棺大楼。
    黑棺大楼虽然被黑色菌丝冰封，但并非整体冰封成一块大冰块。
    小镇不可能准备如此多的水资源来封堵整栋大楼，或者说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楼道一扇扇木门长满黑色菌丝，封印的满满当当，霜白的冰丝从缝隙中渗出，门牌号上写着人名。
    “张妃！”“李振山！李青青！”……
    沈钧在张妃的门口微微停顿，大踏步的向前。
    思念无声，唯有向前，而后停在李老太爷两口子门前，轻轻拧开门。
    嘎吱一声。
    屋门大开，黑绿交织的菌丝内椁中安静的躺着一对苍老的夫妇。
    他们手牵着手，表情略有些不甘的闭目沉睡，面色苍白的吓人，毛孔中黑色和绿色菌丝相互缠绕，不分彼此。
    “他们的病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确实不冰封不行，即便被冰封，在零下一百度的超低温中，绿瘟菌丝还是在缓慢的繁殖生长。”
    被不受控的菌丝污染，即便被冰封，寿元也会大大减少，远远比不上其他太爷太奶。
    沈钧给独眼橘猫使了个眼色，刚养出一圈肥肉的猫大王不满的低吼，还是一记火拳击碎了黑冰棺。
    咔嚓一声，冰层破碎，两人的生机缓缓的复苏，绿瘟菌丝立刻张牙舞爪，沈钧滴血成种，落入两人肚脐眼。
    道种入体，沉眠黄庭见。
    唰！
    所有的绿瘟菌丝立刻收缩消失不见，全部缩入绿瘟道种中。
    李太爷和太奶身体长满黑色的菌丝，像是返祖的两只黑猩猩，唰的睁开眼睛，虚空炸明。
    “大梦几千秋，今夕是何年？”
    李太奶悠悠轻语，如伟大存在从古棺中被唤醒，质问众生。
    沈钧笑着上前扶起二人。
    “现在是2078年7月18号！”
    “啊这好丑！”
    苏醒过来的李太奶看着满身黑毛的老伴，一掌拍在其胸口，李太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打出三米外，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啊呜！呸呸呸！李青青！你刚醒来就想换老伴吗？”
    他通体黑毛收缩，化出苍老的本相。
    半黑半白的短发下，褶皱苍老的脸庞上透着无奈。
    李老太摇身一晃，通体黑毛消失，又摇身一晃，黑毛再次包裹全身，佝偻的腰使劲挺直，叉腰大笑：
    “改写生死，逆转阴阳，老太我于生死之间证慧根！”

 第八十二章 风渐起

    啪啪啪！
    李太爷合掌赞叹：“不愧是七十八岁的天之骄女，竟然能在生死关中打开任督二脉，功力大进，可喜可贺！”
    “同喜同喜，你也沾了老太我的光！”
    李老太叉着腰，笑眯眯的嘴巴中牙齿掉了几颗，有些漏风，说起话来大舌头。
    两人相互恭喜，在一旁的沈钧和柳北北相互对视，嘴角微微抽搐。
    不愧是你啊，太奶！
    还真让这两人说对了，真的打通经脉进入慧根境，但不是任督二脉，而是黑蛇慧根长满任脉，能够进行真菌化。
    之前，李老太修成‘天霜拳’，李太爷炼出‘黑神腿’，只能在身体某个部位形成‘黑神罡气’，如今周身圆满，慧根小成，已然能如沈钧般将菌丝布满全身，但相较于沈钧的底蕴还是远远不及。
    沈钧是初代真人，又赋予慧根人格，有着其他人远远及不上的底蕴。
    太爷太奶也很难完成黑神化变身，达不到沈钧那种三米多高的黑色怪物形态。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实力也世所罕见，不是普通道种真人能够比肩，立身在慧根领域，哪怕是最弱的慧根境，也可碾压道种真人。
    “因祸得福，我们又多两大战力啊！”
    沈钧暗暗感叹，危急关头还得太爷太奶们出棺相助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有久留，在多个冰棺房间中解救太爷太奶，孟太奶、白婕太奶，陈太爷，陈九爷等八人相继被救出。
    这些甚至不算是道种真人，没有修出所谓的真气武功，只是普通人。
    柳北北点了点人头：“其他人多少有些老年病，只能冰封了，除非有一天能够找到解决老年病的慧根，张妃和黑蛇作为黑棺大楼的冰封源头，同样无法解救，到此为止！”
    沈钧点点头。
    共计十位太爷太奶，多是产业工人和老农民，能够给沈钧不少的指导。
    他回头望了望，便打算带人离开，走出没几步，脚底忽然传出啪啪声，是水渍沾在鞋底从而产生的水声。
    这里怎么会有水？
    黑棺大楼，相当于一个大冰柜，零下几十度。
    即便有水也会顷刻间冰冻，这水来自哪里？
    其他人也被水渍吸引，顺着水流方向看去，306室屋门的黑色菌丝萎靡不振，打着卷儿，就像做了等离子烫，缝隙处的冰霜不断融化，啪嗒啪嗒的滴水。
    “这是……萧太爷的房间！”
    沈钧一怔，除了李家太爷太奶成就真人，还有便是萧太爷的火焰道种生根，修成了烈焰刀……
    “萧太爷怎么被封印的？”
    他有些不解，这火焰道种并非凡俗，耐高温的属性可以让身体处于相对高温，将入侵人体的病菌统统杀死。
    当然，即便火焰慧根的源头小羽的体温也不可能达到上百度乃至是数百度，蛋白质都得打卷变性，整个人碳化……
    燃烧的本质是以人体为蜡，以菌丝为芯儿。
    烧的是菌丝，消耗的是人的脂肪等营养物质。
    李太奶闷哼一声，倒背着手哼道：“逞能呗！既想要照看农田又想要照顾病人，怕我们挨冻，自个捉摸着学习人家小羽丫头，要将暖气重新运转起来，也不看看他有多少斤两……”
    暖气？
    当年小羽一个人就可以推动整个火电厂运转，妥妥的超能级充电宝慧根真人。
    那份伟力放在真人行列也是相当炸裂的，虽是一株慧根境，真的单打独斗，小周天之下当是无敌手。
    没有枪的话，沈钧绝对不敢和小羽为敌。
    说不定，这小丫头才是他们中间的最强者！
    “萧太爷，是什么情况？”
    众人诧异，融化黑棺，萧太爷是病发了还是苏醒了?
    沈钧扫视一圈儿，张妃不在，他便是主心骨，家里的顶梁柱，需要拿出决断，当即从容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无论是哪一种还能翻天不成？”
    以他如今的实力，可只手镇压。
    哐当！
    不等主动开门，屋门缝中便冒出超高的水蒸气，甚至将屋门烧的发黑，最终轰得一声燃烧起来，橘红的火炭从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露出一个人头大的口子。
    太爷太奶们好奇的探过脑袋。
    房间中的黑色冰棺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浑身长满红毛的大猩猩，火焰不停的从全身喷火星子似得的喷出。
    房间中的窗帘、地板等等家具被点燃，滚着熊熊的黑烟。
    “玛德，老萧动静比咱都大，把房子都点了！”
    众人顿觉不好。
    “快灭火！”
    这要是燃烧起来，黑棺大楼那就是真正的棺材。
    “老萧，快收火！”“老萧，醒醒！”
    太爷太奶们大叫，沈钧当机立断，一脚踹开门，铺天盖地的黑雪汹涌而出，顿时覆盖整个房间，绿色的脓液从脚底流淌，将家具润湿，熄灭火焰。
    燃点、助燃剂、可燃物。
    灭火的原理不外乎隔绝空气或者降温。
    他稍稍出手，便将一次火灾消弭无声，李太奶自傲的心受了打击，暗叹：“嘶~我是镇级的天之骄女，小钧儿起码是县级！”
    萧太爷茫然的看着浑身红毛，想起某个可怕传说。
    “不详……”
    “快收了神通！”
    李太爷一记黑神腿踢了过来，萧太爷痛的回转思绪，念头一起，红毛便全部收回体内，整个人赤条条的暴露在房间中。
    皮包骨头，瘦可见骨。
    几乎看不到肌肉和脂肪，仿佛立在天地间的骨架皮囊。
    一顿火，差一点把自己抽干。
    沈钧将自己外套给萧太爷披上，笑道：“恭喜萧太爷，成就慧根境！”
    心中却是暗暗感叹。
    这火焰慧根的下限太高了。
    无论是初代真人小羽还是萧太爷，都可以轻易的诱发巨大的火灾。
    火，可以主动蔓延。
    一旦起势，浩浩荡荡，不可阻断，是最可怕的天灾地难。
    “或许，我也可以黄庭栽下一株火焰慧根！”
    火焰慧根和黑蛇慧根，属性相悖，若非他可以赋予慧根人格，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却冒出这么一个大胆的想法。
    “甚至，我可以再驾驭桃花慧根，爆炸、火焰、冰、绿脓之毒……”
    隐隐间，沈钧勾画出自己的无敌路。
    ……
    巨鹿城附近。
    昌盛镇蟒村，两个黄毛青年狼狈的推着三轮摩托返回。
    水泥路破破烂烂坑坑洼洼，三轮摩托颠来颠去，附近的房子窗户幽深，野草两米高，木门腐败掉，屋里黑黝黝的看不清，蜘蛛挂在门口等待着猎物上门。
    整个村子除了三轮摩托颠簸声外安静的吓人。
    这个村，或者说这个镇，逃的逃死的死，早就没人了。
    他俩就是独苗。
    黄毛钻回身体，一个高高瘦瘦，一个矮矮胖胖，老旧的花衬衣不知几年没有浆洗，黄斑和窟窿露着肉，走起来灌风。
    两人来到蟒村的小广场，一屁股瘫倒在地。
    望着天空大哭，涕泗横流。
    “哇——妈！我想你了！”
    呼——
    忽的一阵风袭来，小广场的高墙上飘来四道人影，站在四个方位，黑色的斗篷带着蓝色的祥云，半个脸遮在领子中，他们冷漠的俯瞰而下。
    “胡不正，郭不究！”
    “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小如来

    小镇。
    沈钧命萧太爷、孟太奶、白婕太奶三位老人家驻扎黑棺大楼，并将赤红鬼火留下应急，自己则带领小羽、柳北北、李老夫妇等人赶回巨鹿城主持大局。
    萧太爷是火焰慧根真人，战力担当。
    孟太奶的黑蛇慧根生根，虽然没有开发出强横的能力，但却可为黑棺大楼查缺补漏。
    至于白婕太奶能隐忍，多狡诈，曾将绿瘟真人张天宝骗的团团转，可做智力担当。
    小镇的生活资源完全足够。
    沈钧也会定期为他们补给生活物资，小镇就留作一条退路。
    能否入主巨鹿城，现在还是未知数，即便有九成八的把握，沈钧也得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必须算到一切的可能，不能有一丝的纰漏。
    两辆大车载着必要物资，浩浩荡荡的启程返回。
    ……
    昌盛镇蟒村。
    黄毛二人惊恐的大叫：“凤栖镇四鸟兄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四人立在墙头，嘴巴遮挡在高挺的领子中，同时阴恻恻的冷笑，上眼睑下垂，眼睛细长，四人面目几乎一模一样，十分的邪性。
    东边的那人黑色斗篷随风扬起，好似乌鸦振翅。
    “嘿嘿嘿，既然知道是我们四兄弟，还不将事情统统说出来？那卢道先可真的从京冀高速走了？你们这么狼狈，是遭受了卢道先的伏击？”
    想了想又摇摇头。
    “不可能，如果是卢道先大真人出手，你们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虽然走了，但果然还是不愿意轻易将巨鹿城还给我们，留了后手，嘿嘿嘿，连二疮真人都杀不死，不足为虑。”
    口疮真人胡不正被小觑，不甘的闷哼：“你们四个鸟人也不见得强到哪里！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招惹巨鹿城为好，不然被人家抓进鸟笼当了宠物，下场只会比我们更惨！”
    痔疮真人郭不究也道：“可不是对方杀不死我们，是他有意放了我们，给你们提个醒，他根本不将咱们一群真人放在眼里。”
    须知道当日围杀张蛟之战，他们的手下就像餐前的甜点，张蛟还没出手，只是展开生态领域，一个个便全部身殒，根本不被放在眼中。
    四位鸟真人顿时瞳孔一缩，神情凝重。
    “卢道先去了京都还不愿让我们喝点汤，那巨鹿城中的真人再强，还能抵得住我们联手不成？”
    大鸟真人不甘的开口：“我们这就回去，禀告小如来！”
    二鸟真人连连点头。
    三鸟真人盯着二疮真人闷哼道：“你们要是骗我们，到时候抓起你们从千里高空抛下，让你们跌成肉泥！走！”
    他们低声一喝，口中发出乌鸦般的‘呱呱呱’的叫声。
    黑色的斗篷豁然张开，变成一对巨大的羽翼，翼展达到六米，从墙头一跃，连连振翅，呼的一声冲上高空飞远。
    他们的形态无比古怪，似人非人。
    上半身如人，下肢化作健硕的五指鸟爪，背部生出一对宽大的黑色羽翼，通体长满黑色的羽毛。
    尤其是那张脸，五官皆在，但却不是人脸，而是鸟脸。
    眼睛倒吊而细长，鹰钩大鼻，嘴角开裂至腮部，似鸟似鱼，给人一种极度怪异的不舒服感。
    如果沈钧在这里一定会瞳孔一缩。
    这会让他想到一种疾病。
    鸟面综合征，也称颌面骨发育不全及耳聋综合征，是一种常染色体显形遗传病，这种病异常罕见，一般五万新生儿中才能出现一例，六零年时已可通过孕期筛查避免，除了父母遗传几乎不可见。
    现在不仅出现了，还在生态纪元中活下来发生不可想象的病变。
    不仅向着鸟类异变，甚至长出了鸟类的足、羽翼和翅膀。
    如果沈钧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怀疑星空真菌的属性，鸟面综合征只是样貌像鸟，却不是真正的鸟，这生态真菌……是唯物的还是唯心的？
    四鸟真人穿梭在高空，好似腾飞的大雕，呱呱呱的大叫着。
    蟒村的两大黄毛真人咳嗽着捂着胸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郭不究身形矮胖，喃喃道：“胡哥，咱还抢不抢巨鹿城？”
    “抢？抢个屁！”
    胡不正怒骂，胸口疼的直跳脚：“不知道学习，每次打人只知道撅屁股，你打得过谁？”
    郭不究委屈的不敢说话。
    自己下面开口，胡哥上面开口，都是开口，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他很委屈不甘，但敢怒不敢言。
    而且，都不学习，半斤八两！
    躺在荒凉无人的小广场好半天，伤口愈合的差不多，胡不正爬起来，高高瘦瘦的像个竹竿，望着暮色的黄昏，目光萧瑟。
    “李莽老头说的不错，知识改变命运，咱俩没知识没后台，命是改不了了，但咱是昌盛镇的独苗了，不能死在这里。”
    “啥意思啊！”
    郭不究焦急的挠着头。
    胡不正暗恨好兄弟没脑子，若是以前根本看不上，但时至今日，只有他了。
    幸亏自己以前爱看动物世界，对局势还能有一点思考。
    “笨！巨鹿城的巨没了，就剩下一头鹿，平原上的食肉动物们都盯上了这块肥肉，咱就是食肉动物里最小最菜的，要是冲上去吃肉，不过是给人家加一道甜点，还是跑，离开巨鹿城！”
    “嘶~胡哥大才！”
    郭不究钦佩无比，满眼崇拜。
    两人赶忙搜刮各家各户能用的物资全部搬上三轮摩托，从老屋中搬出半铁桶汽油，开车到村口，对着无人的村落连磕九个响头。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俺两个走了，放心，俺们一定能娶到老婆，将火种传下去，保佑俺们！”
    他们又磕了几个头，直至头晕目眩，才坐上三轮摩托。
    “走了走了啊，以后就不回来了！”
    两个人一个高高瘦瘦，一个胖胖矮矮，驾驶着破旧的心爱的小摩托，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腾腾腾的远去，黄土地上卷起一路的烟尘。
    ……
    凤栖镇。
    四道黑色巨鸟快速坠入楼顶破烂的厂区大棚中。
    黑黝黝的大棚中，光影斑驳，映照出一道道人影，尽皆跪拜向最深处石台上盘膝而坐的男子。
    这男子盘膝而坐，光头上团团黄色的脓包鼓起，随着其张口念经，周围的地面生长出朵朵白莲。
    “观自在菩萨，行深……啥子……菠萝蜜多时，照见五……呃……皆空……”

 第八十四章 四方真人

    “小如来！”
    四鸟真人分别坐在此男子四个方位，双掌合十，恭声开口。
    下方十数人衣衫褴褛，有中年人有老年人，也有几个乡村老妇，同时礼赞小如来。
    “嗯！”
    大棚石台上端坐的男子停止诵《心经》，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台下所有人和他一样都是秃头，无论男女，欣慰的点点头。
    又看向四方鸟真人，清着嗓子威严道：“怎么样，消息打探的如何？卢道先大真人是否远走京都？”
    “我亲眼看到车流上了京冀高速，消失不见，的确走了！”
    四鸟真人开口之后，这尊头顶黄色脓包的光头，自称小如来的男子顿时喜上眉梢，哈哈大笑：“卢道先那孙子终于走了，可喜可贺，今晚，张大妈和许大妈来我房间，我为你们讲经！”
    他开心无比，指着台下两名膀大腰圆的光头大妈。
    台下众人没有意见。
    刚才还叫着卢道先大真人，听说走了转头便称那孙子，直叫四鸟真人都嘴角抽抽，同时将打探到关于二疮真人和沈钧的消息一一说出。
    “什么？卢道先那孙子还留了后手？”
    “将二疮真人打的浑身是伤！”
    “可怕呀！”
    小如来坐在石台上，气闷的挠着脚底板，忽的一巴掌拍死要叮他的蚊虫，另一只偷偷在脖子后吃饱喝足的蚊子要飞走，却忽然捂住脖子，跌在地上。
    如果会说话，这蚊子一定会恐惧的大吼有毒！
    其周身石台铺满白色的菌丝，蜘蛛网蔓延，节点处长出一朵朵的白莲。
    这白莲纹路诡异，像是人蜕下的角质，晶莹剔透，泛着光泽，蚊子苍蝇闻着味到来围着其不断打转。
    谁要是忍不住吃上一口，立刻浑身绒毛、翅膀脱落、化作一滩黄色的脓汁。
    他在思考，直来直去的大脑却让他非常头痛，想着想着大片的白莲花片从头顶剥离而出，落在地上，菌丝生长，化作一朵白莲。
    就是想了一分钟，地面生出十朵白莲。
    小如来还是愁的想不通，可他看向四鸟真人时却顿悟了。
    哪有自己想方案的领导，让手底下的人计划好，自己拍板子不就好了？
    作为领导，作为真人，白嫖计划方案怎么了！
    他当即正坐，宝相庄严，压着嗓子道：“嗯，此事我已知之，心有有所定计，你们一一说说想法，我看谁能领会佛心！”
    台下沉默无比。
    都是庄稼汉，这事不擅长啊！
    小如来暗中急的跳脚，怎么都这么笨！不由气笑道：“看来各位成竹在胸，那本如来便点兵点将，指着谁，谁来回答！”
    他伸出手指。
    众人一阵紧张。
    小如来是主子，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一旦不满意，惩罚起来遭老罪了。
    指头环绕一圈，看着一个个缩脖子，小如来暴跳如雷，最终落在四鸟真人身上，和善道：“小四，你来说！”
    “我！”
    四鸟真人身体一颤，眼珠子转来转去，平素不爱学习，只爱出馊主意，危急关头计上心头。
    “这对付敌人怎么能亲自出手，不如请小春真人、毒口真人一起出手，直接将巨鹿城围了，敢不投降便发病全城，要么给我们吃肉，要么同归于尽！”
    前面说的还像模像样，后面却是毒计！
    拿全城人的性命做威胁，没有半点的人性。
    小如来不恼，还欣慰的大笑：“好计策好计策，就这么办，你们四鸟，赶紧去请人，这次本如来必能吃上肉！”
    “喳！”“喳！”
    四鸟真人纷纷应下，扑扇着翅膀从破漏的屋顶窟窿飞出，向着两个方向飞去。
    ……
    沈钧开车回到巨鹿城已是深夜。
    深夜无星无月，夜黑风高，悄无声息的归来。
    两辆大车悄悄停进地下车库，沈钧让太爷太奶们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小羽和柳北北来到巨鹿城最高的楼顶，俯瞰老城，划分地界。
    “卢老师带走了九成的人，只留下七十岁以上无法长途跋涉的老人家，物资和各种仪器也带走大半，不过即便是剩下的物资也太多了……”
    攒了十八年的物资，卢道先自然不可能一波带走。
    尤其是粮食，粮仓中储存着很多，除了少量留种，大部分炒干，不存在病变的可能性，毕竟无数的种子汇聚在一起，病变的可能性是百分百，必须要杀死种子活性，才能避免病变。
    卢道先甚至还培育出一种小麦慧根，产出的麦粒拳头大。
    沈钧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震惊的合不拢嘴，一粒小麦吃一顿，不，根本吃不上。
    柳北北倒背着手，笑眯眯道：“老师去了京都，动荡的不仅仅是巨鹿城，整个京都圈和冀州地界怕是要起风了，眼前只是小风浪，对了……”
    她侧头轻笑：
    “你想不想知道附近野生真人的情况？”
    “想……”
    “今晚本真人可还饿着肚子呢！”
    柳北北摸着自己小肚肚，眼神中带着狡黠。
    原来是想要蹭饭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沈钧跟着太奶学过厨艺，笑道：“一会儿给你下面吃！就用拳头大的小麦粉磨得面，劲道的很，绝对吃的你腮帮子疼！”
    小羽也哇唧唧的摸着小肚肚要大快朵颐。
    柳北北笑的花枝乱颤，却也遵守承诺将附近的野生真人情况一一奏明。
    “凤栖镇的真人叫茹泰来，原来是个黄赌双沾的老赖，赌的连房子都没了，只能住桥洞，是个人人喊打的主，哪知道纪元更迭，反让他成了气候，据我观察，是个头皮癣患者！”
    头皮癣！
    真菌感染导致。
    “以前人们叫他茹癞子，如今自称小如来！”
    柳北北知之甚详，在夜色楼顶，徐徐诉说：“他手底下有个四胞胎兄弟，形似大鸟，会飞，好似是鸟面综合征……”
    “除此之外，蛰龙区有个小春真人，据说，病变的时候正值痤疮旺盛，也就是满脸满背青春痘……”
    “压井村，有个大姐自称毒口真人，人皆称之为臭大姐，她张口时方圆一里臭气熏天，万物绝死。”

 第八十五章 谁是天人

    异于常人者为病。
    病本身并不一定全是坏病。
    有些病并不影响人的正常生活，甚至鹤立鸡群，宛如恒星般瞩目。
    例如超忆症患者的过目不忘；例如超级睡眠者，每天只需要睡眠三四小时便能恢复如初，精神百倍；例如天生肌肉肥大者，生来力大无穷……
    当然，一旦进入生态纪元，无论是何种病，都将被千百倍的扭曲，显现不可名状的征兆，抗不过去便要死，但若活下去，便将跨入新的纪元，进入新的篇章，成为远比曾经强大的存在。
    “头癣真人！”“鸟面真人！”
    “痤疮真人！”“口臭真人！”
    沈钧脚指头微微绷紧，生态纪元还真是奇妙，任何病症都成为可能，虽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却是巨大的机遇。
    如果六零年没有发生真菌泄露，而是按照实验进度完成整体开发，然后各大国度、地区按照秩序徐徐图之……
    说不定全体人类尽皆真人化，完成文明级数的跃迁了。
    月神也无魔女的兴致，越发的伤感：【卢道先说的对，人的脾性是定数，不单单是个体的人，还有人类这个整体。】
    人类是智慧的，人类也是痴愚的。
    “你说得对，人性总是矛盾的。”柳北北顺着感叹一句，柳眉挑起：“沈钧儿，没发现啊，老师刚走，你就敢直呼其名了！”
    沈钧一惊，连忙捂住嘴巴。
    坏了，忘记限制月神的权限，竟让她借助自己的口感叹了一句，连忙转移话题：“这些真人都是野生的吗？”
    “估计是！”
    柳北北倒背着手，抬脚丈量楼顶的长与宽。
    “你是想说他们是否是天人？大概率不可能，天人是不会主动染病的，慧根都是靠抢的。”
    天人不染病，还真是谨慎啊……
    沈钧从顶楼中取出之前储备的火炉和锅、调料等，独眼橘猫识趣的取来面条子，之前他俩监视张蛟时经常在这里做饭，轻车熟路。
    “开火！”
    沈钧一喊，独眼橘猫便一记火拳点燃了木炭。
    起锅烧油，小葱爆锅，加水至烹，下入面条，撒盐加蛋，盖上锅盖，听着咕噜噜的沸腾声，等待面条出锅。
    三人一猫，四个马扎围坐在火炉前。
    若是放在六零年之前，一顿烧烤免不了，但是现在没有那个奢侈条件，油粮肉蛋蔬菜水果都是按劳分配，按需供给。
    这一顿，沈钧两天白干。
    待到锅中咕噜噜翻滚，泡泡挤出来，沈钧开锅搅弄两下，盖上盖子不经意问道：“柳北北，那你是天人吗？”
    好似随便一问，说的猝不及防。
    柳北北檀口轻张刚要回答，旋即抿嘴笑道：“你猜我是不是天人？”
    “你猜我猜你是不是天人！”
    沈钧抬头灿烂一笑，无论柳北北是否为天人，都已经与小羽和张妃歃血为盟，生死与共……即便要警惕她也不可能伤害她。
    天人这东西，听卢道先的意思，是类似于灰太狼这种打不死的家伙，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哎呦，面条熟了！”
    沈钧挑起一根小麦面条，泛着金黄的光泽，明月才露尖尖角，面条泛着热气，晶莹剔透，成功转移了话题。
    “给老娘一大碗！”
    说到吃，柳北北眼睛发光，小羽和独眼橘猫也摩拳擦掌。
    沈钧摁下锅盖，笑眯眯道：“面条焖一分钟才好吃！”
    “啊！”
    两人一猫从马扎上躺倒在地，不甘心的蹬地，明月似乎吓了一跳从乌云中探出脑袋，听着几人不甘心的大声抱怨。
    “为什么呀——”
    惬意的一夜在香喷喷的呲溜面条子中过去。
    朦朦胧胧中夜空，初夏的夜很凉爽，蚊虫很少，它们也扛不住星空真菌的入侵，锐减无数，几人躺在楼顶望着星空，忽然传来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梦话呢喃。
    “你说，那些野生真人什么时候出手啊……”
    “我看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柳北北呢喃了一句，背过身去，月光下的背影浮凸有致、高低起伏，脚丫细腻晶莹。
    沈钧的心神却不在这里。
    他压低着嗓子，怕吵到熟睡的小羽：“如果是我的话，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巨鹿城，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这个胆气！”
    “黑夜前的黎明，正是杀人夜。”
    两人看似睡着，实际闭目养神，今夜确实是敌人进攻巨鹿城最好的时机。
    可沈钧假寐至太阳照常升起，也未等到野生真人小如来等到来，不由觉得可惜，稍纵即逝的机会就这般错过了……
    不知该说野生真人愚蠢，还是卢道先的威慑力太强。
    ……
    “小如来，该起床了！”
    凤栖镇某厂区大棚，四个鸟人围在床榻前小声的哼着小调充当起床铃声。
    超大的铁床上，小如来仰躺着，双臂大张，两边躺着身宽体胖的大妈，呼噜声震天响。
    “小如来，小如来……今天还有大事！”
    四人不知疲倦叫到十点钟，小如来才被鼾声吵醒，顶着黑眼圈坐起来，刚要说话，大脑和眼皮宕机，又仰头栽倒在床上，鼾声震天。
    四个鸟人对视一眼。
    “计划是六点！”
    “现在已经十点！”
    “既然已经迟到，上午就不去了。”
    毕竟，领导的时间才是时间。
    巨鹿城外某个山头，数道身影从凌晨站到太阳升起，又从太阳升起站到太阳西落，黑眼圈重的像是大熊猫，怎么看都像是大冤种。
    清风吹动几人发梢。
    为首两人，左侧是个黝黑妇人，口罩遮嘴，膀大腰圆，身穿乡村常见的老式碎花裙子，踩着黑布鞋，压得地面微微下沉出两个大脚印。
    右侧则是高瘦男子，全身被斗篷遮住，只能瞧见模糊的轮廓，带着手套的双手垂在两边，微微颤抖着。
    身后跟着四个壮汉，黑眼圈很重，像健身房和夜店的双会员。
    所有人都怨气冲天。
    “该死，小如来说凌晨出手！等到三点才派那鸟人说改到六点。”
    “六点的时候，鸟人说马上就来，又等到十点……”
    “现在下午五点了！”
    “那茹癞子是不是耍我们？！”
    就在他们决定要返回的时候，破风声传来，高空四个黑点慢悠悠的靠近，越来越大，直至显出四大鸟人的奋力震动翅膀的样子。
    他们前后左右成阵，双足各抓床板一角，咬着牙奋力振翅，时起时落。
    那床板之上，躺着一个满头脓包的慵懒青年。

 第八十六章 病源入城

    “小如来！”“小如来！”
    毒口真人和小春真人不满的低喝。
    尤其是毒口真人臭大姐，恨不得与小如来来一个法兰西湿吻，让他知道什么是真爱！
    “阿弥个陀佛，久等久等，实在抱歉，本如来诸事繁忙，日夜操劳，也是才忙完，都怪这四个鸟人，也不提个醒，我的不是，等入了巨鹿城，定会赔罪！”
    小如来虽是泼皮无赖不学无术，但场面功夫了得，深谙职场领导要法，笑眯眯让两位真人有口难言，只能怪声怪调的讽刺几句，不敢真的撕破脸。
    这小如来，实力最强。
    也不知怎么pua了四鸟真人为他卖命！
    泼皮无赖，最擅长花言巧语，欺拨人心，他说的话一句话也不能信。
    臭大姐叉着水桶腰，低声道：“闲话少说，卢道先留在巨鹿城中的物资足够我们舒舒服服过到死，必须抢走！”
    “不错，谁知道我们能活到哪一年？及时享乐才是真理。”
    斗篷下的痤疮男也摆烂道。
    生态纪元，奋斗者注定是少数，不是所有人都有斗天的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搏命的智慧，平庸愚拙的人看不到曙光，便只能认命摆烂。
    好死不如赖活着。
    像野兽一样，抢来抢去，过得比别人强就是美事了。
    “嘿嘿嘿！”“桀桀桀！”“嘎嘎嘎！”
    他们仿佛丛林的野兽之王，纷纷爬到鸟人的背上，尤其是臭大姐竟然需要两个鸟人才能带飞。
    小如来的懒惰给了沈钧太多的准备时间。
    所有人和物资都已经转入地下防空洞，能用的武器全部装备，独眼猫大王带着墨镜，背着一把改制的小型冲锋枪，酷酷的站在人群中。
    冲锋枪子弹早就用光了，太爷们将其改造成小型枪弩，配合猫大王的火焰能力，可发射火焰弹。
    沈钧从白天等到黑夜。
    他也没想到敌人这般胆小，现在竟然还不敢出手。
    沈钧不是没有想过主动出击，可敌人分散而且居无定所，倒不如等到他们上门，一网打尽。
    就在他们几乎以为野生真人今天不会来犯的时候，扭曲昏黄的大日地平线中，黑点升升落落的飞入巨鹿县城，将三名真人从高空投递而下。
    沈钧等人抬起头，面庞古怪。
    “这是拿着真人当核弹使呢？”
    飞行真人将真人当导弹投递到城里，当自己是‘小男孩’还是‘邱小姐’？又或者‘大伊万’？
    “来了！”
    柳北北俏脸沉重，没有任何的小觑。
    “这若是一座几十万人的县城，他们的威力绝对不逊色于核弹，甚至还要猛！”
    即便这些并非传染病真人，可一旦真人主动出手，消灭一座城市的人口和动植物并非太难得事情。
    如果是张蛟这种传染病真人，灭城更是等闲。
    如若不然，卢道先如此智慧之人怎么敢直接去京都这滩浑水？
    京都啊！
    高等学府林立，高科技人才工业汇聚，估计一块板砖下去，都能砸倒一片小周天，甚至于那里本来就有星空真菌研究基地。
    那样的地方，机遇大，风险更大。
    没点实力只能成为强横真人们眼中的一盘肥美的红烧肉。
    柳北北洞悉四方：“他们分别投递到了东西南三区，四鸟真人则飞向北区，这是要将巨鹿城围起来，困杀我们。”
    “他这是用巨鹿城的人做要挟，逼迫我们投降，分割巨鹿城，好辣的心思。”
    沈钧面色一沉。
    如果是单打独斗，会轻松很多。
    就像张蛟与卢道先一战，一对一，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些人竟然选择在城区中散播病源真菌，从而形成生态领域，封锁出入口……
    他们要么永远待在巨鹿城不出去，要么就要尝试反抗。
    如果选择前者，他们便会越发猖狂和贪婪，不断扩大病源真菌的范围，直至堵的他们无路可退，被吃的干干净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钧完全没在怕的，四个真人堵住四个方位，形成四个生态区域，那么便进去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青蛟神人格激动的战栗，黄庭中的慧根轻轻抖动，好像已经忍不住了。
    沈钧回头瞧着自己这方的战力。
    “小如来交给我，剩下的你们挑！”
    柳北北一马当先，倒背着手俏生生的站出来，下巴对着北城区一挑：“那四个鸟人交给我，你们恐怕对付不了！”
    会飞的鸟人，确实适合柳北北。
    李太爷夫妇对视一眼，咧嘴一笑：“听说有个嘴巴臭的，俺两口子去给她治治，看几个大逼斗能给治好了！”
    李太爷夫妇，对付毒口真人臭大姐！
    那么只剩下……
    独眼橘猫跳上小羽的肩头，雪爪挑了挑墨镜，晃动了下冲锋枪，好像在说‘交给我’！
    沈钧点点头：“你要不是对手，就让小羽出手……”
    小羽咧嘴一笑！
    “喵呜！”
    受到侮辱的独眼猫大王呲牙咧嘴，不满的跳上沈钧头顶将头发搓成鸡窝，才高傲的挑着尾巴离开。
    确定好了对手，他们便分别行动。
    ……
    dc区。
    曾经是张蛟的地盘，六零年之前是高新科技产业区，高楼大厦很多，现在却是最空旷的地方，高高的楼房黑黝黝的，呜呜风声鸣叫。
    沈钧缓步到来。
    他最不喜欢这样华丽的高楼，像是摞起来的棺材，压抑的窒息感令人绝望。
    “很难相信，六零年之前的人拼搏一生就是为了这一口带门的棺材……”
    一步一步走着，同时呼喊着小如来的名字。
    “茹泰来，如癞子，躲藏是没有意义的，像男人一样打一场！”
    天空飘起莹白的花雪，好似朵朵白莲花从虚空生长，落地生根，白莲朵朵，萦绕着光晕。
    沈钧小心的躲避，仔细的寻找小如来的踪迹。
    大的面上，他是守的一方，但是在这dc区中，却是攻守易形，他不得不主动进攻。
    “如癞子，发现你了，快出来！”
    高楼并起的巷道很窄，白色的莲花好似小如来的脚印，要将他引诱进入其中，沈钧在巷道外停步，不上套。
    巷道深处的高楼窗户中，忽的探出小如来半个身子，头皮屑如鹅毛大雪飘落，化作朵朵白莲，他大声嘲讽。
    “给你机会打败我，你不中用啊！”

 第八十七章 进击的太爷

    xc区。
    李太爷和太奶身穿防护服和防毒面具小心的走入其中。
    “柳北北说，臭大姐口中释放的臭气堪比毒气弹，可通过空气传播，普通人会被臭死！”
    “听说了！”李太爷心有余悸：“那臭气就和浓硫酸似的，能把人浑身细胞臭的流水，最终臭成萝卜干，就和三体人似的，拧不出水来。”
    毒口真人，病发时严重口臭，由此成真。
    大口一吐，方圆一里笼罩臭气，臭味扩散，寸草不生。
    闻一口恶心呕吐，闻两口直接翻白眼，躺板板。
    这是一种不是传染病但威慑力却绝不逊色于传染病的超级病症，被人深恶痛绝，尽管她名声在外，却从没人主动打她的注意，纵使天人也对其完全不感兴趣。
    黄庭栽下这株慧根，岂不是一辈子摆脱不了口臭的噩梦？
    这太逆天了！
    两人走入xc区，没有瞧见臭大姐，浓重的雾气笼罩了巷道，墙皮被臭的打卷，湿哒哒的流下白色的浊水，地面并排躺着蚂蚁的尸体，刚才还在搬运货物，如今一字排开，全挺尸。
    李太爷蹲下查探蚂蚁群尸体，点点头。
    “全部是臭死的！臭大姐名不虚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蚂蚁的头部有着气味感受器，嗅觉极其灵敏，碰到臭大姐可算是倒了大霉！
    即便是从墙缝中倔强生长的小草，也枯黄萎靡死了。
    这种臭，甚至不仅仅是气味刺激，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李太爷和太奶身穿的防护服缓慢的褪色，像是造假的古董，快速老化崩解。
    “嘶……比想象的还要恐怖，要是抓不到臭大姐，死的就是我们了！”
    李太爷笑眯眯的搓着手。
    “捉迷藏，老夫最擅长了，嘿嘿嘿！”
    “嘿个屁！快找！那臭大姐不是小周天，不可能无限释放臭气，所以越是靠近她，臭气越重。”
    可现在有一个巨大的难题。
    即便臭气会随着大气稀释，可他们也不敢摘下防毒面具去嗅。
    李太爷嘿嘿一笑，从背包中取出一个亚克力盒子，献宝似的举起来。
    “老伴看这是什么？”
    “咦？这不是你养的一窝蚂蚁吗？拿这个出来干啥？”李太奶不解。
    生态纪元十分无聊，李太爷最大的兴趣就是养蚂蚁、斗蛐蛐之类，这些小昆虫生物结构简单，患病的可能性小。
    人体是小生态，天地是大生态。
    患病其实就是这个生态出现了问题。
    像人类细胞分裂分化，身体构造十分复杂，比最精密的仪器还要复杂无数倍，出现问题的可能性自然大得多。
    而昆虫等小型生物，基本结构简单，反倒没那么多复杂的病。
    李太爷不作答，嘿嘿笑着，用试管通过设定好的口引诱出一群工蚁，将它们分别放在十字路口，期间，亚克力盒子依旧是封闭状态。
    十字路口通向四个方向。
    各自丢出十只完好无损，身体活跃的工蚁。
    东街的十只小蚂蚁活动了下触角，立刻身体一僵，哎呀一声躺在地上翻肚皮。
    “不到三秒，十只蚂蚁全死！”
    李太爷看着手腕上的大金表，有些肉痛。
    这可是养了很久的宝贝蚂蚁，可为了大局，不得不拿出来牺牲。
    “西街，支撑了六秒！”“南街，足足八秒，我的小宝贝们啊！”
    “北街，刚打开盖，小蚂蚁就长毛了。”
    李太爷瞧着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十只工蚁，被臭的卷成一团，长出青灰色的菌毛，连忙丢在地上，想了想，试管也丢了。
    他看向李太奶，成竹在胸道：“老伴，在北街！”
    “哎呦！”
    李太奶吃惊的看着老伴，不由暗暗赞叹，还是老娘我的眼光好啊。
    两人佝偻着腰，倒背着手走进北街，每经过路口，就拿工蚁的命来试探，要是工蚁泉下有知，一定哭唧唧的告状，说什么造物主老爷杀我之类。
    某个街道，臭大姐已经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惨黄的满脸横肉的脸。
    别看她是女子，却膀大腰圆，标准的屠夫身材，横肉满脸，凶神恶煞，笑起来一口黄牙令人生厌。
    常年不刷牙。
    沈钧小时候不刷牙，立刻就被张妃打的满地找牙。
    牙周病也是病，能活下来的，大多有着一口好牙，老人家倒是有些自然脱落掉。
    毫无疑问，这位臭大姐并不简单，口臭可能只是某种疾病的症状之一，实则是牙周病患者或者其他病症，此刻，臭大姐眼神充满迷惑。
    “他们怎么这么精准的找到我的？”
    “难道在我身上装了定位？”
    “还是通过监控？”
    看着墙角上报废十多年，耷拉下来没有插入的监控电源线，陷入深深的迷茫。
    知识就是力量，而她并没有这种觉悟，她拥有强大的肉体能力，却没有足够的知识层次来驾驭。
    老辣的李太爷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克制方法。
    别看老太爷没什么学问，却也是退役老兵，科学技术不擅长，可生活经验和战斗经验丰富啊。
    很快，李太爷便搓着手站定在一栋老楼外面，笑的满脸褶皱。
    “老伴，瞧，最后一栋楼了！”
    “那么，该我出手了！”
    李太奶自信笑了，倒背着手，挺身而出，满脸的褶皱熨平，中气十足的霸气大吼：“臭大姐，老娘数到三，出来投降犹可活，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呼——
    一团团的黑毛从银白的长发下飘舞而起，顺着狂风卷入老楼中。
    她佝偻的站在那里，不怒自威，一瞧就是那种家里横，外面同样横的老人家，年轻时怕是个小暴脾气，一开口就是三个数。
    楼房中，臭大姐嗤笑一声。对吼道：
    “你这个老太婆，不会真的以为能够打败我，有本事进来啊！”
    “果然在里面！”
    李太奶惊喜拍腿。
    李太爷立刻起哄道：“何必进去，用火箭炮直接洗楼！”
    火箭炮？
    藏在楼中的臭大姐一惊，当即探出脑袋，惊恐道：“卢道先给你们留了火箭炮？”
    “在那里！”
    李太爷当即露出一口和煦的白牙。
    看到那张老脸，臭大姐心中咯噔一下，坏了，这老头子坏得很，上当受骗了！

 第八十八章 幸福的温度

    太爷太奶眼睫毛都是空的。
    骗个人耍，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可其他城区的野生真人，似也不与臭大姐一样是藏在后面进行群体范围性攻击。
    南城区。
    巷道中两端，遥遥矗立着三道身影。
    巷道通东西二边，废弃的红绿灯栏杆下，黑斗篷男平静的矗立，仿佛雕塑，没有逃跑的意思。
    对面，独眼猫大王带着墨镜，人立而起，肩扛冲锋枪。
    小羽一袭白色长裙，黑发自然披散在背后，阴沉着小脸盯着对面的斗篷男。
    “喵呜！”
    “小掩说，投降犹有生路，反抗死路一条！”
    面对小羽和独眼猫大王的围攻和威胁，黑斗篷男沉默良久，有些失望道：“看来是我太瞧得起你们了，巨鹿城没有那么难对付，竟然将宠物和孩子都派出来了……”
    “喵呜！”
    “小掩说，小小铲屎奴，焉敢欺天？”
    小羽不断翻译着独眼猫大王的话，听得黑斗篷男一愣一愣的，不知是真是假，人还能听懂猫语？而且口气太大了？
    这猫是把自己当成猫中大帝了吗？
    黑斗篷男甩了甩袖子，叹气道：“当年我也养过猫，也曾喜欢二次元和萝莉妹子，可时代已经变了，这是一个没有温情和善良的世界，血腥残忍，我也不得不冷酷起来……”
    他似乎有些犹豫：
    “你们安静的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可以放过你们。”
    猫和可爱的小丫头，似乎触动了黑斗篷男的某些人性。
    嘭！
    猫大王可不知何为仁慈，面对敌人，上去就是一大逼兜，当场开了枪。
    枪声一响，钢球弹划破空气，从黑斗篷男的面颊上飞过，瞬间撕裂了斗篷帽子，露出了斗篷男的脸。
    白皙的脸上坑坑洼洼，堆满了小火山般的粉刺，嘟嘟的冒烟冒油，似乎随时会燃烧起来，面部丑陋无比，就像贴了一张癞蛤蟆皮。
    就是这一枪，安静的黑斗篷男的表情瞬间狰狞。
    他捂着脸，指缝中露出病态疯狂的眼神：“为什么！我已经放过你们！为什么！绝不原谅！”
    他中二的病态的吼叫。
    好似一只受惊的野兽发了狂。
    最不愿见人的一面被猫大王揭露出来，也撕开了黑斗篷男最后的尊严。
    他也曾英气勃发，帅气逼人，可谁能想到生态巨变的那一年，正是他青春痘爆发的时候，处在人生最低谷的时期。
    那时候，他出门戴着口罩，不敢让人看见满脸的痘痘。
    私下里，长一个挑一个，可偏偏是越来越多，又因戴着口罩是越捂越多，就在他下定决心去医院诊治拿药没多久……天地大变。
    药物，强烈的治愈信念种种条件熬成一锅大药。
    他活了下来，成为真人！
    失控的慧根在体内汹涌着，每时每刻都像是火山在喷薄，让他变成一个癞蛤蟆。
    斗篷男惊恐、震怒，眼泪从眼角飚射的大吼：
    “为什么要逼我杀掉你们！！！”
    轰！
    他整个人好似一座火山，瞬间爆发，地动山摇。
    猫大王摘掉眼镜，摇身一晃，通体钻出红毛，化作一米多长的狰狞巨猫，熊熊火焰包裹全身，好似一头燃烧的猛虎，一跃跳上高空。
    一记火拳击向斗篷男的面门。
    可此刻的斗篷男狰狞无比，整张面孔畸变，浑身长出一个个巨大的粉刺脓包，脓包中冒出黑烟，汩汩的流出滚烫的如岩浆般的脓液。
    火焰遇上了岩浆脓液！
    嘭！
    黑斗篷下抬起岩浆包裹的拳头，生生挡住击向面门的一拳。
    “小猫咪，火，无法击穿我的防御，本真人……天！克！你！！！”
    他面庞扭曲，同样生猛的挥拳。
    臂膀上的衣服被烧裂，露出一张畸变长满火山脓包的臂膀，岩浆似的脓液包裹住手臂，像是岩浆化作的拳头，轰然击穿了猫大王的胸口。
    噗嗤一声！
    强大的冲击力贯穿了胸口，从脊背喷出熊熊的熔岩火焰。
    “喵！！！”
    猫大王凄厉的大叫，重重的抛飞而出，跌落在地。
    个喵的！本猫大王那么骚包的戴着墨镜、扛着冲锋枪、变成了庞然大物，竟然被你一拳打回了原形。
    赤红的菌丝全部钻回身体，肋骨处被擦伤。
    小羽赶忙抱住它，长舒一口气，那一拳贯穿了怪兽形态的胸口，却并没有贯穿小掩。
    “该死该死！看到了我的脸，都得死！！！”
    斗篷男扭曲病态的大叫，和刚才截然不同，像是一头病变失控的怪物，不断地畸变，背部衣衫撕裂，露出一个巨大的脓包，直径二十公分，不断地冒油冒烟喷火……
    好似背着火山的人。
    可惜太爷太奶不在这里，不然一定急的跺脚，又是油又是火，这可是绝佳的能源慧根啊！
    斗篷男那张丑陋的脸彻底形变，整个人变得不可名状，脚底不断流淌着赤红色岩浆，顺着大地的缝隙蜘蛛网般的扩散，地面也生出了一个个脓包。
    “该死！该死！世界凭什么这么对待我！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把你们变得和我一样！！！”
    他的思想同样越发狰狞。
    猫大王猛地坐起，喵呜两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后再度躺下。
    斗篷男像是疯了，砰砰砰的踏步，向着小羽冲来。
    小羽静静地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莹白的小手忽然紧握，用一种明白了什么的表情重重的点头。
    好似两人达成了某种默契。
    “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要让我杀死你！”
    “你已经无法承受现在的痛苦了，我明白了，就让我送你上路！”
    小羽猛然抬头。
    呼的一声，头发化为赤红色，眼睛也泛上猩红，数米长的菌丝从毛孔中呼啸而出，化作赤红的长裙，整个人烧起熊熊的火焰……
    一瞬间，仿佛旱魃降世！
    周围一切迅速被点燃，哪怕马路的缝隙也被烧灼的冒出蓝色的火光，当年，她一人便能带动整个火力发电厂，足可以想象她的恐怖。
    火焰的温度，点燃了道路，点燃了空气，点燃了周遭的一切。
    “这应该就是哥哥说的，幸福的温度！”
    轰！
    她轻飘飘的挥出一记火拳。

 第八十九章 虎啸山林、狼行狗道

    滔滔的火焰从南向城区冲上半空，黑烟卷动，照破苍天。
    “小羽，出手了……”
    其他城区的真人们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小羽‘受刑’多年，虽然惨烈，但也压榨出了其他人绝对无法达到的极限。
    对慧根的掌握，纵使柳北北也不敢说超越小羽。
    这是人菌一体的真正的真人。
    只要不是小周天级别的真人降临，小羽不动脑子也可以横着走，一力降十会，纯粹的以力压人。
    “比我还要稳……”
    巨鹿城北端城区，柳北北倒背着手，悠闲的行走，好似旅游到此的观光客，天地间飘零旋转着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如末日天降铺天盖地，席卷八方。
    她俏生生的走上倒塌废弃的烂尾楼顶。
    应是刚刚封顶便废弃在城市中的烂尾楼，风雨飘摇十几年，垮塌的只剩下主体和钢筋高高矗立。
    柳北北飘然如仙，本来风姿超然，却一脚踩碎楼顶，陷进半只脚丫，不由暗骂。
    “该死的烂尾楼，里面的钢筋哪里去了……”
    瞧着那不足小指粗的锈断的钢筋，便知道当年又有人挣了黑心钱。
    “呱呱呱！”“呸呸呸！”
    四个鸟人好似乌鸦般旋转飞翔，卷动云层，比高楼还要高出十数米，围绕着柳北北旋转着，不断地吐痰，拔羽毛！
    柳北北撑起黑伞，挡住阳光，也挡住了不讲道德的四个鸟人的袭击。
    她抿嘴失笑：“怪不得同是真人，你们只能跟着那个如癞子混日子，慧根不是这么用的。”
    这四个鸟人根本没有开发出自身慧根的能力。
    小儿持斧，真是可笑可笑！
    “你这臭女人，少在那里颐指气使……弟弟们瞧瞧，大哥我竟然会用成语！”大鸟人翘起下嘴唇，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喝骂。
    “你不过是卢道先富养的家女儿，哪知道人间的苦难？少在这里装大尾巴狼，看我兄弟四人擒拿了你，让你给我们一人生一个小鸟人！”
    “哥哥，生十个！”
    “一百个！”
    几个鸟人弟弟兴奋的大叫。
    十八年来，他们何曾尝过肉味，即便有几个村妇也被小如来霸占！
    可恨，枉称鸟人！
    三十岁的年纪，四兄弟竟然都是处男！
    今天，说不得就得破戒了！
    看到婀娜多姿的柳北北，在这荒凉之地出现这么一位娇俏美人，无异于沙漠里的一杯清水，欲罢不能，无法自控，激动的眼睛红了。
    “二弟三弟抓她的手！”“四弟控制住她，我先来……”
    听到这群狂妄之徒将她当作一盘肉要品尝，柳北北的俏脸布满寒霜，从未像今天这样恼怒过。
    言语的侮辱不逊于雷霆的一击。
    她银牙咬紧，冷声望天：“你们自诩受尽苦难，原本还想教化你们一番，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仁慈，她有。
    但是仁慈的给予，要给合适的人。
    像眼前这四个鸟人，心中的人性已经泯灭的差不多了，或者说小如来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看，用pua的手段将四个未成年的三观塑造成非人的状态。
    曾经金三角和热带大洲有过这样的案例。
    将人畜无害的孩子培养成杀手……
    一旦稍有手软和悲悯，倒霉的便是自己，要对付暴力只能更加暴力。
    轰！
    刹那之间，粉红长裙裙摆扬起，四朵桃花飚射而出。
    柳北北手法高超，早已经练到百发百中的飞刀境界，可换来的却是四个鸟人嘎嘎嘎的嘲笑声。
    “嘎嘎嘎~够不到！”“认输，我们不忍心杀你的！”“我们会轻一点的！”
    四个鸟人污言秽语，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这四声爆炸的掩盖之下，柳北北早已取出特制弓弩，弯腰开弦，桃核为弹，瞬息连射四发。
    借着桃花爆炸的火光，四声破空，击天而上。
    唰的一声！
    当四个鸟人反应过来，桃核已经近在眼前，病态如鸟的面庞瞬息扭曲，张开翅膀想要逃离，却已经来不及，轰然的四声爆炸在半空响起，好似四朵烟花炸开，绚烂动人。
    啊~
    惨叫声与火光声中，四道身影笔挺的从高空坠落而下。
    柳北北抬脚一步，不走楼梯，竟从楼顶一跃而下追之而去，简直不要命。
    足有数十米的楼高，跳下去必死无疑，可柳北北完全不惧，狂风抖动着长发和长裙，她如笔挺的箭矢倒插而下。
    速度之快超越重力加速度。
    瞬息便追上下坠被炸的四个鸟人，这鸟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四朵桃花便飞射而来。
    “我！￥￥！”
    他们浑浊的意识猛然清醒，惊恐的大骂。
    这女人也太记仇了！污言秽语几句拼着不要命也要追下来再打他们一次，心中的欲火早已飞出九霄云外，对柳北北的恐惧达到了峰值。
    这是一个疯子！
    一个疯批女人！
    绝对绝对不要招惹！
    当他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柳北北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爆炸的艺术。
    赤红的火光席卷半空，他们被炸的从天而落，柳北北却踩着他们的脊背，借着爆炸的冲击力一跃而上，抓住了烂尾楼坠下的钢索，悬在了半空。
    轰！
    大地被狠狠重击，层层烟浪翻滚。
    柳北北一手抓着钢索，一手从耳朵后取出泡泡糖，咀嚼着吐泡泡，粉红长裙和长腿自然的垂落，风光无限，她轻蔑冷笑：“四个垃圾……呸！”
    ……
    就在真人们搏杀之际，几名壮汉提着屠刀走街串巷。
    “物资藏到哪里去了？小如来是不是骗了我们？”
    “这栋楼只有破铜烂铁！”“这栋楼也没有！”
    “没有！”“没有！”
    他们扫荡一栋又一栋楼，这都曾是卢道先的农楼和工楼，储存着大量的生活物资，如今却全部空空如也……
    “那四个鸟人说昨天探测的时候就在这里啊……”
    “玛德！一定是小如来违约，让人家全部搬走了！”
    “搬得出这栋楼，搬不出这座城！”
    最终，他们来到了卢道先曾经的办公大楼，附近是县城的防空洞，先后查探一番。
    “楼中无人，但防空洞的几个洞口都被封住了，只有一个洞口开着！”
    “该死，一定在里面！”
    他们气冲冲的冲进去，却没来由的感觉空气异常的寒冷，全然没有注意到黑暗的墙缝中，正端坐着一只只野猫。
    野猫们威仪如神兽般坐着，各自肩头上盘着一条黑蛇，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唰的睁开了眼……

 第九十章 智慧与狡诈

    嘭！嘭！嘭！
    黑暗的防空洞中传来一声声拳打脚踢和凄厉的惨叫，但很快便消失。
    一只只猫人立而起，腰间盘着黑蛇，缓缓从防空洞中走出，身后紧紧跟着身穿防护服的太爷太奶，拉着小推车出现在阳光中。
    小推车上，摞着大块的方正冰块，黑色的纹路中渗出些许殷红……
    太爷太奶们脸上布满褶皱，面对这种情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猫与蛇更不用说，它们本就是茹毛饮血的生物……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太爷太奶们幽幽感叹，按照计划将小推车推进了焚化车间。
    再出来的时候小推车已经清洗干净、杀菌消毒，推到阳光下静置……
    上面的冰块消失不见，就像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驻守在门口的野猫保镖们点点头，小心警惕着四周，将太爷太奶们护送回防空洞，自身又悄无声息的隐匿在黑暗中，坚守岗位。
    ……
    “嘿嘿嘿……”
    白莲生满的废弃老楼中，四处传来小如来阴惨惨的笑声。
    “你还是进来了，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囚笼，你真的以为我是要和你决斗吗？可笑可笑……”
    沈钧平静的环顾空荡荡的大楼。
    也是个烂尾楼，除了承重梁，里面空空如也。
    也不知是资金断裂没了装修的钱，还是卷着钱跑了，又或者生态纪元降临，工程搁置了……
    种种原因，早已没人探究。
    这房子哪怕是一块钱一平米，不，一百平米也没人要。
    钱和房子成为这个世界最廉价的东西，一吨黄金放在沈钧面前，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生态纪元，金融体系早已崩断。
    所有的一切重新回归到以物易物或者人均分配物资的时代，当然，沈钧没有去过大城市，不知道那里是否还存在着旧时代的秩序。
    不过想来新的纪元总会发生一些改变。
    悬浮在水上的浮萍被扫去，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才回浮出水面。
    他收敛心神，环顾四周，那小如来果然是个癞子：“不敢打，骗我进来干什么？就凭你这些头皮屑便想杀我？”
    看着满地的白莲，沈钧探手抓起一朵，全然不惧。
    “放肆！这是智慧之莲！是从我聪明的大脑中生出的莲花，代表着时代的智慧，未来的新生，我乃在世的如来，未来的救星……”
    他震怒，好似被触动了某些逆鳞，绝不容许被污蔑。
    “智慧之莲？”
    沈钧被逗笑了：“你自称如来，背一个心经瞧瞧？”
    “瞧不起谁！观自在菩萨，行深……呃……多时……玛德，本如来为什么要为你诵经？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小如来羞恼的满脸通红，头皮疯一般的从头顶上揭下，被风一吹，全部碎裂，卷动在空气中恍惚大雪。
    这实际是他的菌丝……
    头癣真菌！
    沈钧有些嫌弃，能严重的这种程度，这小如来当年是有多懒多肮脏啊！
    头皮癣发生的原因有很多，但这位小如来多半是起于不健康的卫生习惯，踏马的，这样的人也能成真人，真是没天理了……
    可天地最大的公平就是给每个人机会。
    无论贫穷富贵，美丽丑陋，善良邪恶，高低肥瘦，是人是兽……
    沈钧不会被小伎俩所触怒，讥笑道：“你只有这点小伎俩了，拖下去，死的是你不是我……”
    小如来不是小周天，菌丝的扩散消耗自身的能量。
    时间久了，必然支撑不住，率先身死菌消，沈钧只需要静静的瞧着他自我毁灭就好，完全没有必要主动出击。
    “嘿嘿嘿……”
    小如来的笑声从楼梯处传来，下一刻却又从窗户处响起。
    “你以为我是要杀你？不，太小瞧本如来了，我只是要拖住你们这些真人，我的人想必已经将物资统统搬走了……”
    “我查探过了，卢道先没有留下一个真人，哈哈哈，那群老头子都那把年纪了，该上路了……”
    听闻此话，沈钧也开怀大笑。
    “哈哈哈，如癞子，你以为我算不到？”
    “嗯？你还有人？不可能，那群老头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我的人！”
    他可是派遣了数名壮汉级二流子，就那些一推就倒的老头子能有什么本事？
    他早就命人查探过，卢道先带走了所有年轻人和真人，这群七八十的老头子全部都被放弃了……
    千禧年前后的老家伙，该死了！
    新的纪元，已经没有承载他们的船了！
    小如来可不会相信沈钧的一面之词，只需要按计划拖住他等着自己人放出那支穿云箭，自己就可以溜了……
    对了，为什么还没有放出穿云箭，时间也差不多了呀……
    啪嗒啪嗒。
    对侧的烂尾楼的窗户口，跳上一只虎背熊腰的玳瑁猫，腰盘黑蛇，像个黑帮大佬，对着沈钧轻轻点头。
    “喵呜喵（事情已经办妥）！”
    “好的！”
    沈钧淡淡一笑，望着楼顶道：“小如来，我对你还是不错的，给你的人安排了火化，按理说你是要给钱的，可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钱了，交出你的慧根，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不！”
    “不可能！”
    烂尾楼中传来大吼。
    小如来不会贸然相信，可等了半晌，竟真的没有穿云箭，心头越发的沉重。
    “小如来，其实我不必非要抓住你，我只需要封锁这栋楼，便能将你饿死，我现在离开，你自己留守在这里……”
    一瞬间，转守为攻。
    之前，这几个真人用全城的人为要挟，可被沈钧锁定之后，攻守易形了。
    他抬步便要走，小如来却终是按捺不住，猛然跳了出来。
    “既然你不知好死，就让本如来羽化了你！”
    “羽化，是道家的！佛家的叫圆寂！”
    沈钧指摘错误，让小如来面目通红，越发的愤怒。
    他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装有学问，身体在愤怒中开始变形，没有掌握慧根知识的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黄庭，慧根又在哪里，只是知道愤怒的时候，慧根就疯狂的膨胀。
    尤其是小如来的头顶，头皮屑疯狂的增生，成千上万，飘舞天地之间。
    那头皮屑仿佛一张张的飞饼挤满了整座废弃楼，玳瑁猫想要看个热闹，被头皮屑击中，头顶的毛瞬间消失成了地中海。
    “喵呜！”
    玳瑁猫浑身炸毛，冒火，转眼逃窜的消失不见。
    沈钧投去可怜的目光，这玳瑁猫可是猫中美男，可惜以后是地中海了……
    “我可不想变成地中海啊！”
    “让青蛟神出来和你斗斗！”
    沈钧咧嘴一笑，青蛟神人格开始主导身体，青绿色的菌毛从毛孔中钻出，整个人瞬间化成青绿色的菌毛怪物。
    双目缓缓睁开。
    沈钧的疯狂，张蛟的霸道交织成一种特殊的癫狂。

 第九十一章 见我不拜必头秃

    轰！
    昏暗的房间飘着雪白的莲花，那人畜无害的青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畸变的怪物，浑身涌动着青绿色的菌毛，仿佛水草般摇动，一尺来长。
    这些菌毛快速的编织整合，缠绕成坚硬如钢针的尖角，沈钧直接化身一头两米多高的半人形青绿色尖角怪物。
    自从分裂出青蛟神人格，他掌握了独属于自己的真菌力量。
    对于月神人格的力量，能不借就不借。
    “怪物，你才是怪物！”
    小如来震恐的大叫，眼前的一幕超过了他的想象，人怎么可以变成如此模样，这还是人吗？
    真人和野生真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
    真人掌握着慧根的知识，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能够从本质上调动慧根的力量，并作出适应，因地制宜。
    野生真人，如果不主动学习和研究，便只是囫囵吞枣永远也驾驭不了真菌慧根真正的伟力，不过伤仲永罢了。
    在沈钧的眼中，小如来就是方仲永。
    有天赋却傲慢的不肯低头，不去主动掌握和驾驭，稍有点收获便洋洋自得，作威作福，典型的阎罗座下小鬼的心态。
    难成大器！
    心中直接对小如来判了死刑。
    “绿脓破风枪！”
    沈钧将早已准备好的短箭为矢，沾染绿瘟真菌，一旦击中入体，立刻就会诱发种种绿脓杆菌病变，毒物在血液中扩散，脏器衰竭、败血症等种种病患爆发，当场病变而亡！
    真菌之力，可叫疾病百倍扭曲扩大。
    普通人被击中，断然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即便是掌握着慧根的真人，也会遭受重创，至于死不死，则要看其慧根对这种病症有没有防护作用。
    沈钧要是被小如来的头癣真菌击中，爆发的病症也不仅仅是头皮增生，头顶流脓这般简单，只怕会浑身流脓生疮，皮层不断脱落，直至身死……
    铿锵！
    绿脓破风枪击碎水泥，小如来轻松躲过。
    “该死，卢道先那个老家伙给你留了武器，这不公平，有本事我们赤手空拳打一场！”
    小如来这般说着，沈钧可半点不信。
    沾染绿瘟的箭矢不停的射击，心头冷笑，这小如来就是泼皮无赖，和他讲信用就是鬣狗舔了牛屁股——扯蛋！
    不过，他可不是随便射箭的。
    小如来不断躲避，过了不久便发现不对劲，沈钧的箭封住了楼梯口、封住了窗户和门，绿色的脓液像是蜘蛛网般流淌生长，将所有出口堵住。
    竟将他封锁在了烂尾楼的一层中，无法脱身。
    小如来不由色变。
    “你耍无赖！”
    踏踏踏！
    沈钧畸变的脚掌在绿脓中漫步，踩着楼梯来到其对面，倒背着手面色从容，眼睛中却涌现着疯狂和癫……
    “你不是要和我赤手空拳打一架吗？”
    青蛟神人格病质的桀桀低笑，沈钧发现，入主这个人格后，自身的性格会受到极大影响，性情里的疯狂和霸道会如喷泉涌出！
    变身的时间越久，这种影响便越发的明显。
    甚至于沈钧怀疑，如果变身时间久了，这种影响会逐渐改变自己，扭曲本我。
    但是他现在就像是瘾君子，飘飘欲仙，无法自拔，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发泄心头的疯狂和变态的欲望。
    身体中的月神人格根本不敢说话。
    他咧开血盆大嘴，青绿色的畸变怪物顶着矮小的天花板，绿色的脓汁从尖角中不断地流淌而出，滴落在地，化作一滩滩病源。
    这些绿色脓汁用不了多久就会将环境改造成最适合沈钧的样子。
    空气中将充满青蛟神的孢子和菌丝，没有青蛟神道种的生命体一旦进入此地，立刻便会病发暴毙。
    哗啦啦~
    一朵朵白莲染成绿色，快速萎靡。
    绿脓似乎比白莲更有侵略性和腐蚀性，白莲一旦落地立刻萎缩变形被同化杀死成为养分。
    而青蛟神人格已经怪异笑着四爪抓地，猛然跃出。
    唰——
    好似一道闪电，扑向敌人。
    青蛟神人格，特别喜欢贴身肉搏，喜欢拳拳到肉的拍击感。
    可谁愿意与一个浑身绿脓的家伙贴身搏杀呀，恶心都得恶心死，向来不怕恶心的小如来也哆嗦的不轻。
    好人怕无赖，无赖怕变态。
    “这踏马是个什么疯子！”
    小如来周身所在环境白莲遍地，交织成一片诡异生态，白莲之下，黄疮如海，冒出汩汩的黄色脓汁，相当的恶心。
    他盘膝而坐，假作如来坐莲之态，宝相庄严，眼神狠辣的默念阿弥陀佛。
    “佛祖保佑，让我杀死他！杀死他！”
    青蛟神如一辆坦克冲进了白莲地，黄脓海，闯进了小如来的生态领域中，一念间便暗道不好。
    疯狂并不影响思考。
    沈钧暗叹，怪不得小如来是野生真人中的最强者，原来已经领悟出生态领域之道，明悟了真人生态的部分真相。
    不管是不是巧合，他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一瞬间，
    沈钧便遭受到头癣真菌的打击，这并非真正的头癣，而是真菌扭曲千百倍的征兆，青蛟神的青绿色菌毛竟然开始脱落，从头顶开始一圈一圈的脱落，露出头盖骨，身上开始长出黄疮……
    “小如来的领域竟然能破我的真人之身！”
    身处在小如来的生态中，真人之体便好似没有身份认证的闯入者，立刻遭受整个天地的打击。
    人自然无法与天地为敌。
    顷刻间，青蛟神之体千疮百孔。
    黄脓熔化了绿脓，浑身的绿毛开始脱离，小如来端坐白莲中，嘲讽大笑：“南无个阿弥陀佛，见我不拜者必秃头！”
    此刻的他宝相庄严，周身荧光如雪，照耀八方，张口吐出金铁玉律，如佛国之主，敕令四方。
    “我之所在，便是佛国！”
    在他的生态领域中，一切生物都难逃秃头的命运。
    “真是恐怖如斯啊！”
    沈钧深吸一口气，想要凭借刚刚道种生根的绿瘟慧根解决掉小如来恐怖是难了。
    绿瘟慧根重新生长，不到一岁的年纪。
    而头癣慧根已经生长十八年，已经是参天大树，他这根小树苗短时间无法比肩，沈钧心中一叹，只能再拿出一成实力了。
    双臂在胸前十字交叠，猛地甩出，周身顿时刮起了黑毛旋风。
    “黑神形态！”
    哗！
    青绿色的外壳卷边似的脱落，内部钻出一头更大的黑色怪物，头顶住天花板，背后钻出一根根漆黑的触手，好似暴龙从狭小的山缝中挤出来，将天地充塞满，恐怖的寒气扩散开，黄脓白莲迅速的冰冻，继而封住了整个房间！
    直接把小如来吓傻了。
    “刚才你还没有动用全力？”
    “咯咯咯，这才哪到哪儿？”
    尖细的女人声音从沈钧的喉咙中发出，他露出女人特有促狭的眼神，‘妩媚’的一笑。

 第九十二章 见佛

    ！！！
    小如来浑身一个激灵，瞳孔中闪出骇然。
    这个变态怎么还学女人说话？不，瞧他现在的样子，男体女儿心，这是疯子中的疯子！
    这是个精神病！
    世界有个定律啊，招惹谁也不能招惹这样的存在。
    这一瞬间，小如来做出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惜已经晚了，地面的黄脓汩汩停止，寒气席卷而来，尽数凝结成冰。
    他懊悔万分的仰起头，白莲坠落，黑毛升天。
    “魔气！这是魔气！”
    他恐惧的大吼，摸了一把头顶，颅顶结满冰霜，头皮屑神功被破解了。
    小如来低下头，双腿不知何时被冰霜冻住，和黄脓连为一体，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怎么会这样啊……
    极寒的温度，冻住一切，乃至感觉。
    腿冻折了！
    “我的《白莲神功》和《金莲世界神功》都被你破解了……”
    “我派遣的后手也被你杀害了！”
    “我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放过我，从此之后我将远离，再也不会回来！”
    小如来面庞变得很快，刚才大声狂笑，现在面颊流出清泪，一副百般忏悔的模样，好像真的皈依佛门，斩断因果的可怜模样。
    “咯咯！”
    “看来你也将慧根当作真气一般使用，不解其意强曰之气，借来传统之学加以解释，倒也勉强解释的通……”
    月神主导了这具身体，轻慢的负手迈步。
    她好似出世的魔女，从困顿中解脱，获取了身体短暂行动的权柄，这也是为何沈钧不愿意动用月神人格的原因。
    如今月神虽然表现的人畜无害，可他记得月神最初的样子，笑起来像个魔女，掌握大量先进知识的月神算计起来，沈钧根本不是对手。
    可现在，还是不得不让她出来。
    她轻快的迈步，像重获自由的魔女，在凝固的冰雪中滑动起舞。
    “多少年了，终于重新感受肺部的起伏，这熟悉的自由呼吸的感觉啊！”
    沈钧主人格暂居青蛟神慧根中，月神人格掌握躯体，这是沈钧驾驭第二株慧根时掌握的能力，不，是月神人格主动告知。
    月神冷漠的绕着小如来转圈圈，手指在下巴点来点去，不断地思考。
    “放过你？我有什么好处？”
    “有！有的！”
    小如来好像抓住了机会，立刻道：“我的仆人信徒都给你，他们干活很卖力的，比牛羊还吃劲，犁地嘎嘎猛，我还有六亩农田，十只鸡，都给你，我什么也不要了！”
    “你什么都不要了？咯咯咯~”
    月神觉得好笑，玩味的盯着他：“这可是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你的慧根，我很喜欢，给我！”
    “不！”
    被冻住的小如来惊恐的摆手。
    “我听说过，慧根就是命，你拿走了慧根，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你说的，你什么都不要了，可没有反悔的机会！”
    月神目光猛然一寒，冷眼旁观的沈钧也心头一寒。
    这月神真的好狠啊！
    真的只是一个研究人员吗？狠起来怎么如此吓人！
    月神侨居在沈钧的身体中，下手没有半分的留情，直接探手抓向小如来的黄庭，要将慧根抓出来。
    “不！你想杀我，莫要怪我同归于尽！”
    小如来本就是无赖性子，可不会坐以待毙，也不装了，目光狠辣的反击，双手钻出黄毛，生出疮斑，抓向沈钧的手腕。
    “被我抓住，你会立刻秃头，浑身长黄疮，流脓，脱皮哈哈哈！”
    呼——
    可还没有碰到沈钧的手腕，黑毛便如钢针蹿出，小如来的双手瞬间被洞穿，手背上钻出上百根黑毛，寒霜迅速的弥漫……
    他的双手肉眼可见的发青冰冻，并向着手臂蔓延而去。
    “小聪明不敌大智慧！你这点狡黠在我的眼里，不过是水上的浮萍，算什么东西！”
    月神轻慢的开口，指甲划开了小如来的腹部。
    一株金黄色的慧根似蜘蛛网般流淌在体内，像金黄色的树体，枝干在奇经八脉中生长，黄庭位置，金灿灿的精血闪耀光明。
    “道种……”
    瞧见这株慧根，月神眼睛发光，笑意更盛。
    “主人格，这株慧根不错，非常的适合你！”
    “我可不想秃头，浑身长黄疮流脓！”沈钧开口回应。
    在小如来眼中，就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偏偏还像是两个人在交流，汗毛都竖起来，惊惧更甚。
    竟然是个人格分裂的大佬。
    他也不顾死亡了，偷偷瞧着沈钧的颅顶，隐隐间长出一圈圈的金色的菌毛，隐藏在黑发间，散发着不可忽视的金光，神圣而诡异。
    月神摇头：“主人格，病症的症状只在使用慧根时才会显现，这如癞子只不过是慧根野蛮生长的容器而已，并非慧根真正的主人……”
    她又展现出魔女的本质，蛊惑着沈钧，诉说着自身的理念。
    “慧根是天地的宝藏，只有在合适的人的身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他们显然不配承受这种福泽，夺过来是为天地计量，是为他们好……”
    “呵！”
    沈钧冷笑一声，并不回应。
    他不认同这种理念，这与张妃为他树立的三观相背离。
    夺走别人的天赋安装在自己的身体中，这是为别人好吗？这是为天地计吗？天地真的比个人的生命更加重要吗？
    是天地众生更重？还是我更重呢？
    这已经涉及到理念之争！
    有些人认为自己最重，天地不过是一念花开，一念花败，随心而转。
    有些人则认为众生更重，若能自我牺牲而救众生，可以义无反顾。
    “主人格，你挺虚伪的，做的和我一般的事，却还要假借正义之名，无所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小如来的慧根其实很强！
    只是没有被真正的开发出来！
    看到沈钧自言自语，越来越疯癫，小如来也要疯掉了，眼睛珠子不断地转啊转，只要还没死就要拼命的活着！
    怎么才能活着呢！
    如何能活下去啊！
    本如来还不想死啊！
    佛祖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显灵，救救你的子民，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舍弃！
    咔嚓！
    烂尾楼外的虚空猛然炸雷。
    探手的月神猛地一缩，眼神变得恐怖的后退，好像想到了什么禁忌之事。
    “月神，怎么了？”
    “这株慧根……有主了！”
    “什么？”
    沈钧还在不解，整栋楼却被恐怖的音浪覆盖，那音浪宏大如天音，震得整栋楼都在抖动，空气扭曲，那是震天动地的佛音，好似亿万佛陀于虚空禅唱。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沈钧却看到一个光头从扭曲的天空缓步走来，跨越了时空的阻隔，漫步而至。
    远的时候是人，越是近了，人的样子越发的浅，皮囊消失，血肉也消失，只剩发光的骨架从意识的光明中走来，周边缭绕着金光佛字。
    那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真正的神！
    “这是……”
    幻想？又或者怪物？
    驾驭身体的月神顷刻收缩回黄庭，惊恐的战栗，沈钧重新主导了躯体，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看着那个散发金光的骨架投影走到小如来的身前，慈眉善目，不，空洞的眼窝中连眼珠子都没有，却偏偏生出一种慈悲的感觉。
    他低眉，手掌盖在小如来的头顶。
    “南无阿弥陀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感受到了你的觉悟，你的向佛之心！”
    小如来见到神迹，惊喜的大叫：“佛！你来救我了吗！我觉悟了！我放下了！带我走！我不想和这个疯子打了！”
    “善哉善哉！”
    骷髅和尚点点头，星星点点的金光弥漫整栋烂尾楼，好似化作金黄的佛土，充满祥和的伟力……
    这骷髅和尚猛然扭头看向沈钧，空洞的眼窝中似有火焰在跳动。
    “施主，他与我佛有缘！”
    金黄色的烂尾楼中，沈钧浑身都在发抖，慧根全部萎缩进入黄庭深处，整个人像是被照了ct，不断地在人像和骨像间变化，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骨架。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卢道先和张蛟在他面前就是盘菜啊！
    可沈钧不要说是回答，整个人几乎要被同化、骨化，迷失自我，七情六欲在褪去，骷髅和尚一眼看来，便要了他的命。
    他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大脑好似被挑衅，泥丸宫竟然大发光明，金色的绒毛从脑后喷薄而出，环绕成金色的光圈，抵住了那金色佛光。
    沈钧身体一软，栽倒在地，整个人好似被剥了皮，大口的呼吸。
    要是时间再久一点，他就要被那骷髅和尚一眼扒皮削肉，只剩下骨架。
    他当即从心，咬着牙回应：“他果然与佛有缘，你带走！只是将名讳告知，也好日夜参拜！”
    骷髅和尚眼窝深邃的盯了他一眼，整栋楼中的金光逐渐扭曲崩解，他与小如来化作金光渐渐的从天地间消失。
    “善哉善哉，红粉骷髅，原是同道……”
    “凡心有大觉，一心向佛，皆可诵我真名！”
    “我乃豫州骷髅佛寺主持，大魔觉者！”

 第九十三章 大魔觉者的恐怖影响

    金光徐徐散去。
    宏大的佛音也如梦幻泡影般迅速的炸裂，空寂的烂尾楼中一切死寂，唯有沈钧瘫倒在地，大口呼吸，充满恐惧。
    大魔觉者！
    竟然是这位精神病真人！
    这位本是某精神病院的病人，生态纪元到来后病变成真，一座城中女子尽数化作骷髅，行走豫州地界，一切众生皆化骷髅，故被称为大魔觉者，是最变态的真人之一！
    哪怕卢道先在这位面前也是小卡米拉。
    卢道先再强，依旧是物理层面的强大，慧根栽种在黄庭和绛宫中，而那位泥丸宫中生慧根，能力太过唯心。
    众所周知，一旦涉及到唯心的东西，就变得不可捉摸。
    哪怕如今的量子力学等最精深的科学，也不可能完全解析出唯心的大道理，种种不可名状的能力防不胜防。
    沈钧一阵后怕。
    这个小如来被逼到死境的时候，竟然呼唤出来了这位大魔觉者，简直不可想象。
    大魔觉者以一种超越时空和常理的速度来到冀州巨鹿城，无视了空间，好似精神出窍，神游天地般倏忽而至，打破物理常识，违逆基本规律，只是瞧了沈钧一眼，月神便退回黄庭，青蛟神慧根蜷缩不出，直接将沈钧打回人形……
    若非同样是精神病，沈钧此刻已经化作骷髅而死。
    这位大魔觉者一个眼神，便能把人污染成骷髅。
    比ct成像还要狠，不用取片子了，自身已经化作骷髅态，哪块骨头不好直接看就行了……
    玛德！太恐怖了。
    哪怕现在大魔觉者走了，沈钧也心有余悸，丢失小如来的慧根倒是小事了。
    刚才还嚣张无比，咯咯如魔女娇笑的月神直接闭嘴了，在真正的大魔头面前什么都不是，被碾压的毫无动静。
    久久，沈钧的身体都处在恐惧中，皮囊被那一道目光烧灼熔化，形容恐怖。
    他有心起身，可本能的恐惧还未停止。
    “十八年，原来已经诞生如此恐怖的强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大魔觉者只是降临一瞬间，整栋烂尾楼便化作金色，周围的一切事物被重新锻造，变了样子，哪怕那位已经离开，烂尾楼依旧没有恢复原貌，似乎被永久的改造了。
    青色的、黑色的、黄色的菌毛尽数染成金色，本是属于沈钧的菌丝被改造，失去了控制和联系……
    一瞬间，扭曲生态。
    大魔觉者所在，便是佛国生态！
    “真是屈辱啊，有一天，我定然也会变得如此强大，不，还要强大！”
    沈钧咬着牙紧紧抓住烂尾楼的地面，水泥被剖开，抓出一个深深的手印，今天的一幕太无解，也太屈辱，被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怪不得卢道先说有事别找他，他也并非天下无敌。
    只是，他说的豫州老君台上的李道人是否可以比肩这位大魔觉者？
    豫州，好可怕的一州！
    冀州，也有这样恐怖的人物吗？
    沈钧想了很多，如果冀州出现了这般恐怖的存在，自己怎么面对？怎么庇护太爷太奶，怎么守护城中的百姓，怎么让一切的意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运转，而不是被改造，被奴役……
    他死死咬住牙齿，深感无力的同时产生一股倔强，萧太爷曾经给他说过一个道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还不是从弱小开始变强的……
    “给我时间，我将超越一切！！！”
    悄无声息的，野心的种子在少年人的心中萌芽。
    这是曾经的他从未有过的东西，曾经的沈钧只想守着一些人在小小的地盘上，安静的活着……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安静与自由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唯有最强的拳头能够守护！
    战栗的身体在强大的意志下逐渐的恢复平静，用不了几分钟，沈钧便会重新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权……
    与此同时，大魔觉者出现的异象也惊动了其他人。
    李太爷震惊的看着老伴。
    “老婆子，我刚才看到了你的骨头，一瞬间，不知是真是假！”
    那么一瞬，金光瞬闪，李太奶好像在肉身和骷髅之间切换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复如初。
    李太奶哆嗦着，刚才她还掐着臭大姐狂抽嘴巴子，忽的佛音贯耳，脑海中浮现一条金光神桥，连接到遥远的彼岸，那里诸佛端坐，金光重霄，一尊骷髅佛陀从长桥中走来，可是还未抵达便顿住脚步，又远走了……
    “嘶……我滴个乖乖，客观唯物天神在上，刚才老太婆我见到佛祖了！”
    李老太惊得直抽冷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跟着那位佛陀的脚步远去。
    可想到自家的老伴，便意志坚定的拒绝，留在了人间。
    “难道老太婆大有佛缘？佛祖亲自来接引我？只是老太婆我放不下人间尘缘，拒绝了佛的邀请？老太婆我的天赋竟强横至此，果然不愧是天之骄女啊……”
    她看向自家老伴，目光幽幽深邃。
    暗中想着，老头子，你可知道老太婆我为你拒绝了什么吗？差一点老太婆我便将登上灵山大雷音寺成菩萨了，却因为你留下来，还不好好珍惜……
    此时，李太爷正张大嘴巴，褶皱的老脸整个被熨开，双目几乎从眼眶中跳出来。
    “老伴，你，你看……”
    “怎么……”
    李老太回过头来，刚才被掐住的毒口真人臭大姐消失了，那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妇人从手底下消失，只剩下一团暗灰色的骨架，头骨咔嚓一声从脖颈上跌落，在地上打了两个转……
    成骷髅了！
    “佛祖接引的是她？”
    李老太面色一僵，顿时后怕不已。
    刚才还被自己狂抽嘴巴子，现在便成了一副骨架骷髅，是刚才行走在心中的骷髅佛祖的手段？幸亏自己没跟着他走，要不然也成骨架了！
    臭大姐骷髅的骨盆之上，一团黑色的精血如鬼火般摇动。
    “道种还在！”
    太爷太奶没有直面大魔觉者，状态恢复的很快，立刻取出低温箱将道种收容封存起来。
    同一时刻，柳北北也遭受重击，她面色狂变，似是想到什么疯狂的撤退，整个人在血肉与骷髅之间不停的变化。
    当金光佛音散去，柳北北惊恐的拍着胸脯。
    “怎么回事？竟然引来了那位！”
    “偶然经过，还是……”
    她震惊之余，四尊鸟人想要趁机逃跑，逃跑不成便反扑偷袭，柳北北被大魔觉者搅了兴致，哪还有心思陪他们玩？第一次施展出了桃花生态……
    长空飘零片片粉红色桃花瓣，菌丝钻出大地长成桃树。
    当她从巷道中走出，四大鸟人已经被桃树钉死在半空，倒吊着，好似农田里打死的野雀儿，悬尸半空。
    腹部，血淋淋的大口子不断地滴血，晕染了大地。

 第九十四章 畸变的慧根

    南街。
    一条直通东西的大道。
    人，一个女人，一个被火焰包裹的女人！
    她安静的矗立在大道中央，衣服早已烧成灰烬，防火内衬烧的通红，几乎要熔化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错愕无比，手捂着小胸脯。
    刚才，她看到了一尊佛！
    她差一点便要顺着那条金色长桥远去，可想到沈钧的叮嘱，她止住了脚步。
    “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不能跟着陌生人走！”
    “我绝不会离开哥哥！”
    独眼猫大王嘴巴张大，墨镜掉落在地，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刚才，小羽像是要羽化，血肉好似风沙般卷上高空，变成透红的骷髅，可下一瞬，卷走的烟沙又从半空吹了回来，小羽再度恢复原形。
    以独眼猫的智慧，竟有些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街道的对面，那头流脓的怪物早已被小羽一拳打的直不起身，趴在地上哭，哭声震天，浑身畸变着，脓包好似长在身上的火山口，不停的喷射着黑色的浓烟和赤红的熔岩……
    大地腐蚀出蜘蛛网似的熔岩轨迹，黑烟滚滚，冲向高天。
    可就在佛音响起的时候，哭声戛然而止，独眼橘猫和小羽好奇的扭头看来，瞳孔强烈的地震。
    “这……”
    跑来看小孙女的太爷太奶也停住脚步。
    黑色的老牛从街角走出，柳北北侧坐在牛背上，吹着的泡泡糖悬浮在半空，戛然而止。
    这……
    原地的黑斗篷男，痤疮真人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团畸变的骨架。
    他终是没有承受住佛音的诱惑，意识跟随着大魔觉者走向了所谓的佛国，留下了一副峥嵘形变的白骨身。
    本来，只留白骨会死，慧根迅速枯萎。
    可是情况却出现了巨大的变数，本来精神失控边缘的黑斗篷男就发生了畸变，在佛音的加持下，痤疮慧根同样发生了畸变。
    咕噜噜~
    一条条手腕粗的血红慧根从骨架的缝隙中钻出来，依附在骨架上，向着大地四方不断地弯游，腐蚀地面，疯狂的吞噬着附近的事物，大地被啃咬着坑坑洼洼，树木被转瞬熔化吃掉，台阶被啃碎，泥土被吃掉……
    无物不吃。
    白骨好似一座白骨工厂，慧根依附在骨上，像是一座火山，不停的喷涌岩浆、浓烟、滋滋的冒油！
    李太爷短暂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提着一只大灰鼠，丢进了白骨工厂范围。
    咻——
    大灰鼠身体一颤，毛发迅速通红燃烧，身体中钻出一根根血红的菌丝，将他拽入了白骨火山中，呼的一声，冒出浓烈的油来。
    “咦？”
    李太爷眼睛一亮。
    又短暂离开，这次提了一捆木柴，丢入附近。
    哗！
    菌丝立刻将木柴拉走丢入白骨工厂，吞噬干净，火山口汩汩的冒出浓烟和熔岩，渗出一层火油。
    激动的他一拍大腿，哎呦一声。
    “冒油了冒油了！活体的火力发电厂啊！可以烧开水啦！发达了发达了！”
    众人神情一震，明白了李太爷的意思。
    卢道先带走大部分物资后，电力系统崩溃，很多系统停摆，整个县城除了农事之外基本处在停摆状态，现在，却看到了重建希望。
    这玩意儿见什么烧什么，转化成油和火，简直没有更好的动力源了。
    连见多识广的柳北北都诧异，美眸中充满错愕：“人死了，慧根还没死？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打破了固有的认知。
    沈钧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面色苍白的贴在柳北北耳边，低声道：“准确的说他还没有死，意识被大魔觉者带走了，肉身失控了！”
    柳北北先是浑身鸡皮疙瘩的跳下牛背，而后点头。
    意识，是掌控身体和慧根的关键。
    一旦意识不在，就相当于被人拿走了脑子，慧根失去主心骨便有失控和畸变的可能性，这痤疮山就是如此。
    没有了意识为主导，慧根遵循本能野蛮的生长。
    “可是，该怎么收容和利用它呢？”
    一株慧根，要么冰冻封存放入实验室中培养，要么栽种进入黄庭中，现在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株野蛮生长没有主人的慧根，该怎么处理？
    沈钧托起下巴，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难题，一株没有主人的慧根，任何靠近他的生命体都会被污染焚烧，根本没人能掌控！”
    “是吗？”
    小羽的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往前走了一步。
    原本正在大快朵颐的白骨痤疮山好似受到了惊吓，进食的慧根触手猛然一顿，悄悄向后蠕动了一下。
    小羽又上前走了一步。
    痤疮山吓得又蠕动退后一步。
    她进它退，她再进它再退。
    众人全部露出古怪的表情，这座白骨痤疮山害怕小羽？是被小羽打怕了吗？
    小羽眼睛亮晶晶，咧开嘴巴纯真一笑，猛然扑上去抓住白骨痤疮山的一根粗壮的触手，咬着牙，闭着一只眼用力的拉拽的往沈钧这边走。
    “哥哥！我给你抓住了！呐！”
    “……”
    看到痤疮山被小不点拉过来，沈钧的脸当场就变了，自己的两株慧根还没复苏，现在可不敢靠近这玩意儿，当即摆手。
    “小羽小羽，呵呵，不用给我，它听你的，你将它送到电厂去。”
    “好哒！”
    小羽兴奋的打了个敬礼，小身板笔挺。
    终于，终于能为哥哥，为太爷太奶，为大家做一些事情了，小羽没来由的开心。
    众人却吓得不轻，只想赶紧把这个失控的痤疮山给收容起来，万一被污染了，浑身长痤疮，流脓可就惨了。
    尤其是太爷太奶，年纪一大把了长青春痘，还要脸吗！
    看小羽那样子，这痤疮山根本污染不了她，反被小羽压制的浑身颤抖，好像小羽是大魔头一样。
    呲溜——
    小羽兴奋的拽住痤疮山一溜烟儿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沈钧长舒一口气，左右看去，皆是露出难以掩饰的开心，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巨鹿城终于是我们的了！”
    “这座城是我们的啦！”
    “该建生态城了！”
    “将它建设成最适合我们生活的生态，建设成美好的天堂！”
    他们仰起头，暮色的阳光温暖的洒在面庞上，希望照破了灰暗的世界，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建设一座属于自己的生态城。
    ……
    巨鹿城地区外。
    开着破三轮子腾腾腾逃跑的黄毛二兄弟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巨鹿城，叉着腰哈哈大笑。
    “终于离开了是非之地，所有的恩怨都与我们无关！”
    “以后去哪儿？”“去冀州都会，石庄……”“啊！村里？”
    听到胡不究没见识的愚蠢提问，郭不正恨铁不成钢的浑身颤抖：“不是村，是都会，大都市！让你多读书！”
    两人为都会名字问题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的三轮子前头一震，一道黑影重重的砸来，三个轮子顿时乱飞出去。
    他们被颠的栽倒出去，爬起来抬头一瞧，顿时面无血色。
    “巨鹿城是在这个方向？”

 第九十五章 星空工业群，诸天元宇宙

    生态纪元来临后，城市之间断联，失去无线通讯能力。
    城市既是守护地，也是一座囚笼，沈钧并不知晓外界发生的大事，有时候也会惊奇，卢道先是如何收集那么多天下的信息？通过什么渠道？
    没有电话手机，也没有古代的官府信差，人流往来。
    每一座城市都是遗弃在荒原上的野兽，呼啸苍冥不见任何的回应。
    他问及月神，月神自言不知。
    自从大魔觉者降临，月神好似受到强烈的打击，在脑海中自闭，没办法只能盯上柳北北。
    他在柳北北闺房外站了数天，尤其是深夜时常在窗户边飘来飘去，搅得这位真人日夜不宁，这才请他进屋详谈。
    太爷太奶们从墙角探出脑门，一个个面色古怪的搓手。
    李太爷挨了太奶一击头槌，怒不可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客观唯物天神在上，保佑生个大胖小子！大闺女！龙凤胎！”
    “溜了溜了，不要偷听人家恩爱！”
    太爷太奶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是不知道是谁大嘴巴，第二天全城都知道了沈钧夜里留宿柳北北闺房。
    哪知道柳北北闺房中，两人正襟危坐，神态郑重。
    桌上清茶缭绕着腾腾热气，好似两条小龙飞腾上半空，晕开在屋顶的纹路间。
    柳北北面色不好看，拄着下巴，仰躺在靠背上，粉红色丝质睡衣压出褶皱，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晶莹的脚趾偷偷的活动着。
    “生态灾变是一场意外，但并非完全毫无准备，各大城市也并非完全失联，其实每隔七年，生态城的城主们都会在元宇宙中进行一次会面，商讨大事，交换信息和情报！”
    “每隔七年进入一次元宇宙？”
    沈钧一怔。
    这个周期是否太长了，七年才能交流一次！
    元宇宙？听说是灾变前，人类社会构建的虚拟世界，可以通过虚拟现实技术进入元宇宙，进行跨时空面对面的交流。
    现在是生态纪元十八年中旬，距离下一次交流还有……两年半！
    沈钧托着下巴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元宇宙还没有崩溃吗？”
    这种依托在工业社会的上层建筑应该早已崩坏才是，连基础工业都难以保全，元宇宙凭什么还存在？
    “当然！”
    柳北北瞅着这个乡巴佬，细长白皙的手指旋转着茶杯瓷器，慢慢解释：“崩坏的是地面的基础工业，可不是人类全部的工业啊，难道你不知道，六零年之前，人类的宇航和星空工业已经趋于成熟！”
    顿时，沈钧一个激灵，视线穿过玻璃看到深黑的夜空，斑斑的星光悬挂。
    “你是说，元宇宙的服务器并不在陆地上，而在天空的星轨乃至于外星中！”
    “宾果！”
    柳北北手指轻弹，笑道：“咱大同联邦的天庭三十三重元宇宙群，大食联邦的天堂、奥林匹斯山、阿斯加德元宇宙群，大梵的布拉马洛卡元宇宙，大建的复联元宇宙，胡夫联邦的金字塔元宇宙等诸多元宇宙群……”
    “至今，它们依旧在运转着，在天空中，在星空里，人工智能自主的维护着他们的运转，每七年会全世界开放一次，届时所有生态城主或者真人都有可能进入其中！”
    “前提是拥有虚拟现实设备！”
    桌面上的茶水渐渐的温凉，沈钧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陷入深深的震撼中。
    本以为旧时代的秩序彻底崩坏，曾经的工业社会已经不存，没想到是自己想的简单了，也把人类想的简单了。
    人类已经走出星球，迈步星空了。
    哪怕地球毁灭，人类也能留下火种。
    天空、月球、火星都已经留下了人类的足迹，甚至建立了前考科研站和基地，即便灾变彻底崩坏了人类，依旧有人驻守在天上洞悉一切，保持原初。
    沈钧还是不解：“为什么是七年？”
    柳北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托着茶水慢慢的品味：“呵呵，大概是人工智能系统每七年需要维护一次，那时候将放开元宇宙的屏蔽信号，又或者是有些人放假了，毕竟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人工智能维护？
    沈钧对此嗤之以鼻，这个回答太过拙劣，至于后面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他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夜空的斑斑星光：“七天一次，天人也单休吗……”
    收敛思绪，沈钧这才着眼打量柳北北，对她的怀疑更甚，卢道先、柳北北、曹玄龙、皇甫天一，没有一个简单的货色。
    即便不是天人，也必然是知情者。
    “如何才能获得参与元宇宙会议的资格？建立一座生态城？”
    他已经具备了建城的资格。
    哪知道柳北北又摇了摇头，笑咯咯道：“那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有专属的天庭三十三重天元宇宙群的登临设备，任何一重天元宇宙的登临设备都可以，当然，如果你有大魔觉者那种精神伟力也可以不需要。”
    “大魔觉者不需要虚拟现实设备也可以登临天庭元宇宙群？”
    这让他大吃一惊，精神病真人如此逆天吗？
    柳北北耸耸肩：“你知道精神类的病变与大脑有关，大魔觉者可以直接通过脑电波强行入侵元宇宙频道，甚至不需要账号和密码，这才是被称之为‘大魔’的原因！”
    夜空微冷，茶也微凉。
    沈钧的心却骤然火热起来，月神曾透露过，自己精神病发作时，脑波强度会增幅千百倍……
    我是否也能如大魔觉者般直接入侵元宇宙？
    不需要账号密码，强势的冲进去参加会议？
    这需要有媲美大魔觉者的力量！
    自己虽然是二株慧根境，但与大魔觉者之间有着云泥之别，对方一个眼神便将自己的慧根打的蜷缩黄庭没了动静，数天之后才恢复些许生机。
    不是一个级别的。
    除非自己冒险让精神病完全发作，并从中活下来，这简直难入上青天！
    “还是寻找虚拟现实设备最为稳妥！”

 第九十六章 陆地起金阙

    他问该如何找到可登录元宇宙的设备。
    柳北北柔美的咯咯笑了，四颗莹白虎牙透着杀气：“杀死天人！”
    “皇甫天一、曹玄龙，杀死任何一个，都可以得到天庭登临设备，你可以称之为‘天箓’，当然，杀死我们的老师卢道先也可以得到奥？！”
    杀死卢道先？
    沈钧可没这么傻！
    这不是普通的小周天，这是敢于去京都淌深水的小周天，那是一般人吗？
    杀死卢道先和杀死大魔觉者没有任何区别，对方只需要一招就可以把自己打死。
    黑色冰棺中还有很多人封印着，沈钧可不敢送死。
    “倒是那曹玄龙可以杀一杀，这个瘪犊子浑身流坏水，杀了也没心理负担，可惜，他去了鲁州……”
    听说梁山上群魔乱舞，百妖横行！
    每一头妖魔都至少执掌着一株慧根，曹玄龙不得蹭蹭的晋级？说不定现在已经成小周天了。
    “天人，掌握着远超他人的眼界和资源，成长速度不是我可以比肩的，算了算了，看缘分！”
    沈钧颇为气馁。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即便自己天赋异禀至此，可面对天人依旧显得羸弱不堪，人家要知识有知识，要眼界有眼界，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他怎么比？
    如果没有小镇这个底子在，他不可能结识柳北北，更不可能引荐给卢道先……
    天赋异禀，贵人扶持，脑海中还开着挂，背后还有太爷太奶，家里还有长姐，如此多的条件汇聚到一起，方才有现在的成就。
    “一步一步来，急不得急不得。”
    反正还有两年半的时间，足够他慢慢的成长和思考。
    当即最重要的还是将立足于眼下，以巨鹿城为根基，建设属于自己的生态城，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没有疾病困扰的城阙。
    一夜，在商讨建设生态城中过去。
    ……
    嘎吱！
    翌日，他推门而出，被乌泱泱的太爷太奶们堵在门口，一个个怪笑着，不断地示意怪异的眼神。
    “好家伙，黑眼圈这么重，一夜没睡？”
    “别太辛苦！即便是真人，熬夜也会生病的！”
    “呜……”
    小羽撅着小嘴，站在一众太爷太奶的前面，黑白分明的眼珠露出沉重之色。
    沈钧嘴角抽搐，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可是留宿女子闺房，即便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甚至于房间中还传来柳北北咯咯咯的嘲笑声，让他满面通红！
    实在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
    被一众太爷太奶围攻，七嘴八舌，挨个说挨个的，沈钧解释也没人听，有太爷让他做好防护措施，有太奶让他悠着点别太频繁，甚至有太奶煲好了养肾汤和月子汤，就等着抱孙子孙女了。
    要是张妃知道，一定气的从黑棺中醒过来，一人给上一拳，手撕妖艳便宜货柳北北。
    沈钧可是她给自己找的童养夫，岂能便宜了她人？
    七嘴八舌，全城都知道了。
    沈钧仰天长叹，被误会大了，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自己的清誉啊！被柳北北那丫的给祸害了，她就没有半点羞耻心嘛！
    由此，他决定重新翻阅《厚黑学》理论，尽快提高自己在这方面的专业学识，尽快达到第二境界‘厚而硬，黑而亮’，方才能宠辱不加，神态自若……
    年轻啊，还是年轻！
    他欲哭无泪，一天在各种怪异的眼神中度过，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怪笑，好像自己真的摆脱了处男之身一样。
    恨呀！
    迟早让柳北北那家伙遭报应。
    这些都是小事，正事也没敢耽搁，一方面加快巨鹿城的重建，并将小如来等野生真人的幸存者带回来，增加人口和劳动力。
    农事、工业迅速的重新梳理。
    巨鹿城的太爷太奶是技术流，小镇的太爷太奶是经验流，配合起来虽然不对付，但最重要的农事，也就是粮食等关键问题得到攻克。
    农田的农作物得到看护和收割，农楼中的反季作物也提上日程。
    至于工业相关，最重要的是电力和水力的输送，在城市里居住，电力是运转一切的枢纽。
    本来这是巨大的难题。
    但痤疮真人的遗体成为了痤疮热力反应炉，成为活体的火力发电站，在小羽的加持下很快投入使用，产能比极高。
    城市的太爷太奶看过之后都认为产能效率远超火力发电厂，怀疑这痤疮热力反应炉快要赶上核反应炉了！
    沈钧决定等小羽大一点，便助她栽下这第二株慧根。
    至于剩下的两株慧根，慧根萎靡，重新蜷缩为道种，冰封起来等待启用。
    实验室还未重建，黄庭栽道种需要延后。
    柳北北预定了鸟人的慧根，飞行搭配其爆炸的能力将非常恐怖，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可不想慧根失控，变成那副怪样子。
    至于臭大姐的毒口道种，没有人预定。
    毕竟，释放臭气弹的能力，众人比较克制，即便控制好慧根并不会平时有口气之类，但人们还是作壁上观，没人申请。
    沈钧只好作罢。
    每日，他与小羽、柳北北、独眼橘猫王行走在巨鹿城的每一个角落，查探城阙，将菌丝洒满整座城市……
    并开始重启实验室，将慧根普及到动物和植物身上，从而构建真正的生态。
    最重要的是生态农作物和牲畜的培育，必须培育出能够在生态纪元存活的食物才能活下去。
    这远比大批量随机病变产生真人要简单的多。
    不同物种虽然基因不匹配，结构不同，但还是有极大地相似性，毕竟全地球的生物本是一家，回溯几十亿年，都是自家兄弟。
    直到九月。
    玉米大豆成熟收割的日子。
    实验室成功培育出一株生态抗寒小麦，成功与黑蛇慧根共生，小麦母株在盆栽中苒苒升起，硕果累累。
    沈钧和柳北北，还有一众科研太爷激动的流泪，相互拥抱。
    “终于成功了，建城的底气！”
    一株真正的属于生态纪元的农作物，将为生态城铸下不灭的根基。
    “属于我们的生态城市！”
    “冉冉升起！”
    这一天，每个人都在欢呼，所有人汇聚在办公大楼的广场上，沈钧、柳北北、小羽等真人站在最高峰，聆听着欢呼雀跃。
    沈钧遥望着小镇的方向，他多么希望张妃此时此刻，就在眼前，倾听着所有人的喝彩，属于我们的生态城，就在今日，就在此时，宣告建立。
    斋戒盥洗，焚香祭天，敬天法祖。
    李太爷站在凳子上，张开帛书，声发洪亮隆重。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真菌降世，生态已变，今有真人沈钧感念大世倾颓，民不聊生，收四地之民，以巨鹿为基，重建生态，上请于天，恭拜于地，敬告先祖，万望赐福。
    “现有真人柳北北、小羽，新民张妃、李振山、李青青……共计三百六十八人！
    “现有橘猫真兽，独眼猫王小掩，玳瑁猫六只、橘猫八只……共计八十二只猫。
    “现有黑蛇真兽，黑毛蛇及其一族共计六十三条蛇！
    “现有黑牛真兽，小白一只……
    “现有……”
    “此欲开一城，城曰‘金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