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笑帮凶》 第零章 梦的延续 “那黑影,是我爸爸,没错。”悲痛的形式可以是愤怒,也可以是悲伤,是泪水,也可以是暴力。但大重蝶空洞的眼球里,尽是虚无,就算周遭暴雪肆虐,也没法在她的眼眸中融化成泪珠。 “小阳?你所做的这一切,一定都是计划之中,一定是在斟酌过后的最佳答案?你说是?” 她祈祷着嘴中吐露的话语成为事实,手紧握她那条就如复刻了主人此刻心情的鞭子,压制住要从心底喷涌出的恐怖。 麓沐阳,站在她正前方几步开外,就算雪块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也依旧呆滞着表情,想说的一词与一句尽数卡在喉咙,最拿手的笑容挤也挤不出来。 昏厥的人们散乱在雪地上,警员、高贵的上层市民、打苦工的平民,无一例外,一个一个都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受着这本不该承受的狂雪暴风。再过不久,雪将会成为他们的坟堆。 “在人都没有预先准备就停止‘遮天盖’的运作,这种程度的伤亡,真的,是有必要的吗?我爸爸——父亲他,是为了伟大目标而牺牲的,对?小阳?你说句话啊?” 雪堆叠包裹住两人的小腿,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等待着沐阳的回答,等待他的肯定。 哪怕沐阳只是动动嘴唇,蝶也立马清楚。 然而,沐阳没有选择言语,而是低下头去,以一副极其懊悔的面容,来当作答案。 蝶一愣,好不容易重燃起的希望之火也再次压了下去了。 “这就是回答?我需要合理的解释,此次不同以往,这种冷酷无情,就像是——” “你的父亲死得其所,我可以保证,他在最后,都在爱惜着这座该死的城市,能在城市的怀抱里逝去,足以了解心愿了。” “我相信你。”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但是这六年来,小阳,你也确实改变了不少——你跑得,比梦还要快了。” “梦,该醒了,我们曾并肩作战,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局,那么。”沐阳的表情重新回温,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表情面对他灵魂的挚友,好斗的表情。 “小阳?”蝶依旧咕哝着沐阳的爱称。 “只有碰撞产生的火花与碎屑,才配得上与真理竞争,你我都是聪明人,咱两的火花,一定会比太阳还要耀眼。” “太阳?” “来抓我!作为司法的爪牙,来抓罪大恶极的我。我们三人的羁绊是无法熔断的,星空会指引我的方向,在多次碰撞交合之末,前往世界的中心,再扪心对答案!” 蝶沉默,她不感觉惊讶,甚至从以前开始,便知道这样的一天,或许会来临。虚无的表情再次焕发出冰冷的活力,蝶的眼中,满是斗志。 她手中那条本像枯树枝一般的鞭子,竟如魔法一般,迸发出激荡的烈焰,变长了1米,2米,3米,还在不断增长,最终,如狂暴的火蛇般在空中毫无规律地扭打盘旋,将所有落下的雪块一瞬间化成了气态。 “你,我,与亨利,我们三人就像一棵矮树,你是树根,他是树枝,而我则是绿叶,三人一心同体,勠力同心,努力想去撑起这片污秽的天空。然而梦将初醒——我会努力走这条道路,请你拼死从我这里逃脱!” 蝶缠绕着火焰的长鞭突然裹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霜,但里头的火焰并未消散,在冰条里头上蹿下跳,这便是蝶激昂的斗志,活灵活现。 蝶本就冷酷的表情变得更加令人胆寒,她撩起鞭子直指霜空,风雪因她而停滞,这便是开始的信号,冰火大蛇从霜空如叱咤雷电般向沐阳袭来—— 第一章 再会与重逢(1) 特乐依尔,这座冰雪之都外,浑浑噩噩从暴雪中走出一人。 他有一头乌黑短发,脑袋后方的发尾稍长,用一个小小蒙面人玩偶充当发绳系好,眼神似笑非笑,暗藏着凛然之气。 咋一看,真一个20代的帅小伙。 全身被漆黑斗篷包裹严实,体型高而精壮,就算轮廓全都被遮盖,从他脸上饱经风霜的坚韧皮肤来看,也能猜得出他是个经验丰富的青年人。 “六年过去了,这破铁墙倒还凝重,看来日常维护得也很勤嘛,不过”麓沐阳仰起头,暗淡的阳关甚至比月光还柔情。隐约可看出,与灰暗天空之间隔着个半透明的罩子,罩子包裹着整座城。 “得多亏那玩意,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铁墙才能屹立不倒” 这便是‘遮天罩’。 城里人一觉醒来,小头一抬,瞅着的先是罩子,再是肮脏的天空,很多人都一位,没有它,人类早就在大自然的侵害中消亡殆尽。 对于一个归乡的人来说,对比记忆中的风景一环是不可缺少的,这个罩子,比原来的规模要小上许多。 沐阳的表情黯淡了下来,甩甩头,将不愉快逐出脑海,再次把目光定格站在这灰黑色铁皮城墙。 眼前被铁城墙包围的国土,便是沐阳心中的故乡:特乐依尔。 与外面的世界不同,这里没有魔法,没有各种超能力,只有实打实的,用血肉与科技凝结成的城邦。其最外围长达百余里的漆黑城壁,与城中心那足以穿刺天空的黑铁柱子,是这座城引以为豪的,歌颂人类伟大的象征。 城墙如今最大的作用不是御敌,仅作为文化遗产保留了下来,而过去抵御的,也不是同样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而是更加诡异的怪物。 这么恶劣的环境,当然也没有别的国家觊觎,但还有个更直接的原因,那就是特乐依尔周边有一块环形的领域围着,被称为‘迷失的霜原’。那仿佛是一片天然密闭的空间,有进无出,恶劣的环境会使不小心踏入的人类分不清左右,绝大部分人很快就会冻死,而尸体沦为绝望的地标。 而侥幸从中活下来的,接下来则要面对人不人鬼不鬼的新人生。 沿着城墙踏着雪,行走了好一阵子,沐阳斗篷上也没有囤积白雪,这是因为天上的罩子吸收了大部分雪,在罩子的保护下,人类与他们的建筑才能躲过灭顶之灾。 终于,走到脚都要软了,城门才找准了时机钻入眼中,好是一块心机的大铁门。 南城门朴实无华,但对一个开始饿肚子的人来说,这门媲美天堂。 如今没有外敌,这个城门本应没有存在价值,而特乐依尔本地人,却用城门城墙筛选出了外敌。 大门边上有个小门,小门的旁边有扇窗口,往里头一看,只见一个邋遢的门卫,脸上捂着面巾,打着瞌睡,干坐着度过余生的日子想必也挺难受。 “你好?”走近窗口,沐阳用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声音,轻轻问好道,是纯正的家乡话。 但那门卫却不理也不睬,把头一歪,打起了雷声般响亮的呼噜。 沐阳见状,脸上却浮现出了复杂的笑容,摸鱼摸得如此大义凛然,他还是第一次见。 从窗口往里面窥,没有纸质用品,也没有木制的。用作登记的,是一台方块形的仪器,把居民证往上一刷,就能通过计算机的液晶屏,显示持有者的数据,可比纸质书写方便不是一两点。 沐阳从斗篷下的口袋掏出一条橡皮筋,一脸坏笑地,悄悄靠近门卫老皱的脸皮,轻声一弹,辟呀的,疼痛令门卫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死鱼一般无神的双眸还未从梦中醒来。 脸上贴着友好笑脸的窗外人,一脸懵逼的窗内人,对视良久。沐阳率先伸出手,打算与得罪了的老先生友好握手言和。 然而理所当然的,沐阳的手腕感到剧烈疼痛,只见一只老朽的手掌,恶狠狠地抓住沐阳的小臂,连着贴身长袖一并捏出了皱痕来。 “我为刚才的戏耍行为道歉,还请网开一面,松开您的手,可以吗?”面对暴力行为,沐阳脸上毫无惧色,不屈不退,耐着疼痛,表情甚至放松的像刚醒来的婴儿。 老门卫见不顶用,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挤出令沐阳怀念的语言: “我可不是在气你弄疼了我,我气的是,我竟然被一个垃圾一般的外来者戏耍!呸!” 把极端排外的态度理所当然地摆上台面,正是这座城的特征,让沐阳感受到了故乡浓厚的臭味。 “哦?您觉得我是‘外来者’?” “可不是吗?!大清早在城外溜达的,除了白狼,就只有外来者!” “您要不先瞧瞧这枚硬币。” 用另一只手,沐阳有条不紊地拿出了一枚色泽暗淡,蕴含着历史味道的硬币,抛在铁质的桌面上,哐啷哐啷的滚到了门卫裤边上。 “贿赂?偷来的钱还敢哪来用?!没收!” “不不不,请好好看看,这可不是普通的钱币。” “啊?” 门卫低下头,轻蔑的眼神往硬币上蹿。 只见那是一枚刻有一位大胡子中年人的硬币,眼神温和,神态安详,很像是会刻在钱币上的脸。 门卫顶着啤酒肚歪歪脑袋,若有所思。 “嗯唔,这谁来着?” 思索之后的回答让沐阳大跌眼镜,不禁翻起了白眼,但想了想,也在情在理,毕竟就算是特乐依尔的本地人中,也划分上中下级,作为下级公民的门卫老头,自然一辈子都未必能瞻仰到这枚硬币饱含的荣光。 “里希尔,里希尔家族听说过么?” “里希尔里希尔” 门卫嘴里不断品读这个姓氏,撅着嘴唇,被烟染得黄黑的牙齿不堪入目。 “好像听过嗯难不成是某位高级公民?” 自己提,自己打消了嚣张气焰,如此看来,这年老的门卫,也并非不明事理。 “就是这么回事,明白了,你不该像刚才那样对我。”趁着门卫心慌之际,沐阳终于得以抽出一直被钳制住的手臂,整理袖口的皱褶。 “这是你自己刻的假货!我虽为一看门老头,但被骗的经验可不比赚过的钱少,别小看我们老一辈人的经历啊!” 周旋至此,两人的对话根本没有前进,沐阳有些失去耐心,虽然他好以理服人,但偶尔逃一次课,也不是不可以的。 “那么,以你的经验来看,惹怒一个高级公民,下级公民会有怎样的下场?会放你活着,只不过你得跟着你最痛恨最恶心的外来者们同床共枕了。” 还未等沐阳威胁,门卫便已经退缩了,他不敢去赌沐阳是外来者的可能性。 “明白了,我可不想被送到外来者的村落里去,还是乖乖养老” 门卫像泄了气的假人,无力地将侧边的小门打开。 “原谅我,这也是工作,外来者不得进入城内,只要你不是可恨的外来者,那话就很好说了。” 沐阳很不是滋味,这便是间接地认同了特乐依尔人对外来者的偏见,对歧视的放纵,对被歧视群众的侮辱。 “进来。” 第一章 再会与重逢(2) 沐阳趁其转过身,悄悄隐去笑容,啧了啧舌,等门卫再次转头看向他时,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优雅地移步门内。 屋内不大,没有一点杂物,四四方方,高高长长的仪器,占据了房间的九成空间。 但是一旦把视线转移到门卫刚才坐的窗口边,沐阳不得不将房间构造重新梳理一遍,没想到门卫坐着的椅子,竟然是装货用的铁箱子,不仅如此,从窗口外看不见的死角,全都塞满了杂物,甚至堆叠到了天花板。 显然这里被当成了废弃仓库,坐在这种杂物悬高不稳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造成掉落事故,门卫竟然还能睡得着觉,甚至令沐阳产生了细微的尊敬。 外面的世界,基本都靠着魔法生活,下雨了,魔法解决。建筑工程,借助魔法提升效率。甚至连生孩子,也能用魔法减轻痛楚。 方便那是确实方便,但就算不借助魔力,而特乐依尔的钢铁与机械科技,也能做到相同程度,这种沉重的魅力,也不失为一种汲取人心的魔力。 “先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出示居民证,再脱去最外头的衣服,站那里。”门卫指了指房间里占地面积最大的机器,那是一台扫描仪,用来检查被检者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 “居民证”沐阳咕哝着,伸手进斗篷,将系在长裤裤头的布袋取下,里头的零碎倒在了被杂物包围的桌子上。 有天蓝色手掌大小的古镜、透露着不祥气息的红玉髓石头、一支透明玻璃试管、粘连在一块的两枚一黑一白的古怪戒指。 身上携带着的东西就这四件,最大也才手掌心大小,无论是食物、地图还是指南针之类的生存用品,一件都没有。当然从门卫的视角来看,沐阳不过是被他误认为是外来者的可疑人士,谁又能想到,这个男人在半个小时前,徒步穿过了‘迷失的霜原’,全身而退呢? “这些都是些啥卖破烂的吗?”门卫毫不客气地发表自己的浅短见识。“难不成,你是掘墓的?还是挖古董的啊?” “就是这么回事,我先良心地提醒一下你哈——” 门卫嘴上瞧不起这四件破烂,但整个人仿佛被这些小零碎蛊惑住了,像失了魂的丧尸死低头盯着。 “可别打小主意哦~” “啊”沐阳用力一拍门卫满是横肉的身体,将他从恍惚中觉醒。 “哎我去,你赶紧去机子那过检测,怎么回事”门卫迷茫地捂着头,嘀咕着补觉,打开桌上的液晶屏。 沐阳得意一笑,脱下斗篷,露出里头的棕色皮质长裤以及黑色的长袖贴身衣,肌肉的曲线清晰可见,尤其是胸肌,配上黑色的贴身光滑衣料,满盈着雄性的魅惑。 按照指示站到了台子上,门卫却又发出了质疑的声音,而这回,并不是门卫找茬。 只见沐阳站在台子的最前端,鞋尖悬在空中,两手抱着斗篷笔直向窗边的桌子方向伸,仿佛站在悬崖边,在用手心接着从天空落下的雨露一般,用这种奇葩的姿势过安检,任谁都得发问号。 “我认为,以特乐依尔的技术,不成问题?”沐阳毫不心虚,抢在门卫发话前,试图为自己站不住脚的观点添点承重。 “不行。”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其实在检查时不整点活,就会全身发痒。” “那整完了?请站好。” 尬聊带来了不止是瘙痒,甚至让沐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必须拖住时间,这是能糊弄检查的最好办法。 “你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再多废话,门卫快步上前,扒下沐阳手中的斗篷,只见他双手中躺着一张白色的居民卡。 “这,这不是我的卡吗?”门卫慌忙掏了掏口袋。 “我这不是怕卡落到杂物堆里,以后就找不到了,特地来送给你的。”沐阳好心地露出微笑,真诚而又暖心。 “你直接给我不就好了,干嘛还摆奇怪的姿势?” 门卫拿走卡片,却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这张卡片。 “怎,怎么了?不收好,等下又掉了就大件事了。” “没什么,快站好。” 见他将居民卡送入口袋,沐阳松了口气,乖巧地站在台子中央。 仪器发出滴滴声,显示屏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将检测出的结果以图的形式展现。 “嗯?为啥你穿的衣服会有轻微反应?”只对金属有反应的检测装置,沐阳的贴身衣服却泛着白色的微光,呈现在了屏幕上。 “你这仪器不对头啊,衣服怎么能算金属呢?你要不摸摸看?” “你下来,没有危险物品。” 门卫似乎也不想再纠结,他渐渐感到头晕发昏,想尽快结束工作,睡上个好觉。 “居民证滴下” 突然耸落的肥体,沐阳立马上前搀扶,却发现门卫已经晕了过去。 将他安置在充当凳子的铁箱子上,让脑袋倚上桌面。沐阳从自己的掏出居民证,往滴卡机一方,滴的一声,显示屏列出了信息,而信息的主人,却是眼前这位正在昏睡的门卫。 “唉,费了我这么大功夫,早知道这家伙这么贪婪,就不用弄这么多小动作了,毕竟‘魔力’有限呐” 抬头,屋内理所当然设置了监控。沐阳背对着监控,将门卫的居民卡送回主人的怀抱,顺带把假的卡与被顺走的红玉髓取回。 “果然,这家伙顺走了石头,都跟你说了别碰为妙,遭报应了?希望你的脑袋不会比现在更坏。” 红玉髓散发着黯淡的红光,与假的那张居民证放在一块,居民证竟然从白色渐变成了红色,遂现出了它的真面目——织线。 松散开来的线如同赋予了生命一般,如刚出生的雏鸟,往红玉髓的方向靠齐,卡片的原型荡然无存。 “这便是魔法,是你们所不知晓的世界,准备好接受我的侵略了吗?亲爱的雪城——特乐依尔。” 所有东西收拾好后,披上斗篷,沐阳从房间的另一个出口离开。 第一章 再会与重逢(3) 特乐依尔城的建筑全是用钢铁或石头铸成,几乎没有一点木制的成分。 大树需要高大的温室,这样的温室特乐依尔城里仅有一座,位于独立于特乐依尔四大区之外的中心区,那根通天铁柱的最下方。 物以稀为贵,原生的木材变成了堪比黄金的贵物,拿来做建筑就是暴殄天物,连做纸张都不行。 想问他们人怎么上厕所?这就没必要知道了,技术总有办法。 熟悉的街灯,厚重的房屋,家庭奶油汤的香气,雪风干肉的味道。 虽然踏入了雪城,但沐阳的家乡还在远方,得通过步行,从南区前往自己老家的西区,这又是一段遥远的路途。 雪城之大,肉眼可测不清。从南区到西区,就算是邻区,步行也得花费数个小时,老年人自然不必提,就算是年轻人的脚力,折腾个半天简直是白费体力,谁又愿意一天走几个小时到邻区,甚至更远上班呢? 所以想踏破雪城,靠的是一种名为‘电轨车’的交通工具,轨道隐藏在地面之下,靠磁力与电力驱动车身,能智能识别前方障碍,达成瞬时刹车,安全性很有保障,可将相邻区之间的通行时间缩短至一小时内,是当之无愧的交通唯一神。 然而想乘坐出行必备的交通工具,必须持有居民证,而对于沐阳这种早就在过去湮灭的人物,原本持有的那张居民证自然已成无用卡片,明明车就在眼前,而乘坐资格远在天边。 “真难顶希望晚饭前能回得到去”干望着眼前载满客人的电轨车出动,沐阳只能独自忧伤,暗暗离去。 明日晚上8点开始,遮天罩将会例行维护两小时,该时间段请勿外出,请在今日确保低楼层家中供氧机没有损坏——明日晚上 广播通告在雪天下寂寥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相同的信息。 遮天罩的关闭,会导致整座城陷入暴雪之中,除了房屋可能有损伤外,积雪甚至能堆高至三米以上,低楼层若不及时开启供氧,窒息死将在所难免。 “老师你真没跟我开玩笑吗?专挑这个时间点?” 沐阳回忆起数周之前,他的救命恩人西西莉,写信紧急将他从冒险中召回,命他回故乡执行任务。 “嘻嘻,高兴,妾身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您就好好加以利用,轻松完成任务!尽情品尝家乡的味道,不急着回来哈!” 她身材娇小,头戴奇怪的摩托帽,以‘妾身’自称,甚至称呼自己学生都用的‘您’字,字里行间充斥着挑逗、狡猾与孩子气,让人捉摸不透,西西莉说的所有话,都不会是她的本意。 “什么叫家乡的味道,什么叫大礼,老师你就这么想我早日投胎么” 与委托人的见面是在明天傍晚,也就是遮天罩关闭前,时间是否是西西莉定的,沐阳不清楚,但他至少明白,这所谓的大礼只不过是要他命的试炼,等同于把沐阳往火山口推,往狮子口喂,往毒沼泽里睡。 是有意如此,还是单纯的使坏,沐阳可没心思去解无解谜题。。 “竟然被这样的人救下,该说是悲呢,还是哀啊,唉” 肉身挡雪崩,几条命都不够用。 沐阳一个脚印一口抱怨,一肚子的负能量怎样都消耗不完,脑中幻想出的西西莉沙包,也不知换了几百具了。 终于,靠着徒步走到南西关卡,从南往西区里看,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四周都是断壁残垣,连个走路的人都没瞧不着。地面的灰尘与无人清理的垃圾,时不时从深处传来的尖啸,到这,任谁都想180°转身,径直离开,看这个,还不如去看马的粪便。 只不过再糟糕,再坏,那也是家乡,那里面有家的味道。 从南入西,不需要证明与证件,警卫连居民证都不需要检查,毕竟自愿往垃圾堆跳的白痴,光是嘲笑就已经挤满行程了。 回到西区,第一个必须前往的地方——是沐阳曾经的家,要唤回家乡的感觉。 曾经至少有一层楼高的平房,如今也在六年前失去了形体,只剩下破石块与歪曲的断壁,刻有‘麓’字的门牌也断成了两半,在地上任人践踏。 断墙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墨水字,‘滚出去’、‘去死’、‘孤儿’之类体现作者脑子不太好的骂言,重复地写了一次又一次,写满了便再写一层。短时间内,甚至让沐阳大脑产生了语义饱和,认不清这些文字了。 走近,用指尖擦拭黑字,字甚至被抠了下来,明显是新鲜的。 将蹭着墨水的手指含入嘴中,低劣墨汁的苦臭味令沐阳自嘲般笑了起来,自己确确实实回到了故乡。 “用质量好点的墨水啦,要是在我看到之前就掉了,不就白写了吗?笨蛋。” 说完,转身离去。走之前,还不忘踩上几脚写着自己姓氏的门牌,扬长而去。 第一章 再会与重逢(4) 亨利·慕丝,二十岁,笔直地站立在台后,全身酝酿着优雅。用清洁的白布擦拭着刚洗好的玻璃酒杯,尝试闭着眼将其抛上晾酒杯的架子,理所当然地,又成功了。 “老板!啤酒!” 离台较远的八号桌,穿着朴素而廉价的客人高举手大喊道。 豪放粗犷,热情似火的男女挤满了整个酒,座无虚席,只要不挡着出门,地板便是第二好的选择。 火热的气氛与屋外冰冷的空气打了个平分秋色,一天的辛劳就靠这一杯,两杯,三杯,以至烂醉来犒劳。 店内的装修是棕橙色的原木风,朴素而淡雅,不失格调,橘黄色的油灯,把寂冷的漆黑染成温暖的颜色。 除了最外层使用了钢铁和石头来护佑整体结构,内部装潢一致使用了原木与木板,就好像整座城的木材都用在了这小小的廉价酒里头,服务的人群却都是最底层的劳动者。 亨利隔着满嘴的大胡子,稳重地一笑,从用鞋尖挑起脚边的酒瓶,左手接住,往右手送去,再抛至空中,丝毫不拖泥带水。 酒瓶在空中翻转着,沿着弧线,瓶底稳稳地降落在了八号桌,瓶盖自个儿乖乖翘起,白沫猛地往外溢。 “精彩!”一脸醉意的顾客满足一笑,对他朋友的空杯视而不见,开始将酒精咕哝咕哝的,灌入喉中,火辣的刺激灼烧着他一肚子的苦闷,就连他朋友的拳头也不能让他的嘴从瓶口离开。 望着扭打在一块的八号桌,亨利见怪不怪的,摇了摇头。 正是那么个普通的饮酒夜,被压迫的底层工人在酒做着白日梦,诅咒着这座充斥着不公的城邦。 “嗯?” 忽然,一阵暖风从门口流入,是一阵熟悉的风,是熟悉的味道。 亨利朝门口望去,手中擦杯子的动作戛然而止,眼珠就算干涸了也舍不得眨眼,他心中的死灰点起了火星,等待着下一刻的复燃。 如同是被亨利召唤出来的一般,一梭黑影乘着风,悄然入室,精湛的步伐躲开了在地上躺着的醉鬼,黑色斗篷裹紧全身,看不见眼线,从口子露出的嘴角,刻印着坚韧与风霜,经历与疲惫。 身高一米八个子的男性,在酒的氛围中格外显眼,虽然他不是最高大的,但却是最有味道的,某种香味。 不见全貌,亨利却好像已经可以期待,这个人或许不再是空欢喜一场。 其他客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之中,没人注意到刚入室的黑斗篷。黑斗篷手不干净地从全是女性的六号桌顺走了一只刚被用过的酒杯,而正大口对着酒瓶吹的豪迈女性,自然没有介意。 黑斗篷径直走向台,来到侧手边,从斗篷底下伸出手,比出手枪,然后翻转手腕,学着倒出瓶底最后一滴酒的架势,有幅度地上下着手臂。 是鸡尾酒的点单,亨利高兴地差点笑出声来。来这里的客人,从来不是为了艺术与典雅,没有人想喝高脚杯里的那点混杂的酒。 距离上一次接到鸡尾酒的点单,已是4年以前。 亨利颤抖着拿出每日都用来练习的调酒器,用调酒杯加入金酒、朗姆酒、柠檬叶,最后加入一点点的蜜桃汁,盖上调酒器的盖子,开始做调酒师特有前后摇匀动作,干净利索,丝滑有力,他的情热,正沿着手臂,往调酒器里的酒注入。 这可比7年前刚学时熟练了不是一点两点,而是整个底子都翻了个新。 最后再从柜子里拿出冰敷好的高脚杯,倒入沉淀着些许蜜桃色的混合酒,最后竟然用两根导线连接杯底,插入吸管,把吸管头对准黑斗篷。 “您点的‘蜜桃霹雳’,请享用。” 与大胡子形象不符的帅气青年音,是让鸡尾酒更加清新的附赠品。 黑斗篷弯下他高大的躯体,吮吸着吸管另一头的美酒,酒的辣度与电流的滋溜感,令他身子为之一震,发出了感慨的声音。 一点点酒,让黑斗篷的嘴角萌发出了弯月。 为了表达谢意,黑斗篷后退一步,弯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求亨利走出台,与他进一步交流。 作为酒的老板兼调酒师还兼服务员,亨利哪能这么轻易离开岗位,所以,他无视了黑斗篷让出来的道路,单手支撑,翻身越过台,长腿划过台上安放的酒瓶与天上吊着的酒杯,在未触碰到一切物品的情况下,安稳落在了黑斗篷面前。 两人隔着斗篷对视了起来,就算眼睛没法捕捉到对方,这两对视线确实是碰撞在了一块。 酒里狂欢的人们,忽然冷却了下来,他们似乎都发现了酒有什么异常。而抓准了这个时机,黑斗篷将顺来的酒杯放在台上,开始了他的表演。 “哼!这什么冷清的店,一点半~点都不配上本小姐!这地板有没有好好擦过啊!那块玻璃粘着什么呀!真是脏死啦!” 与预期的声音完全不同,从黑斗篷嘴里吐出来的竟然是雄浑女性的声音,而听到这声音的6号桌,除了刚闷了一整瓶酒的狂野女性外,同伴全都投来了惊愕的目光。 而莫名其妙的骂言,意义不明的砸招牌,理所当然地引来了忠实酒友的愤怒目光,他们就算已经成为了酒精的俘虏,却还是红着脸站起了身,谁又能忍受爱店被如此侮辱! 但眼前的男人不旦没有任何退缩,反而突然向后一倒,坐在了半空中,也就是所谓的空气椅子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如果说这也算餐厅,那我家猪饲料箱也是餐厅咯?” 顾客们全都沸腾了,能忍到斗篷男骂出第二句话简直就是天大的仁慈。坐旁边的2号桌,这就起了杀心,抡起了空酒瓶,就要气势汹汹地往斗篷男怀里冲。 “滚出去!垃圾!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就是就是!管你是上层市民还是什么!来到咱们的地盘就别以为自己还能专横跋扈!见鬼去你!” 骂声挤走了空气,成为了主角。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亨利竟然竟然令人费解地伸出手,包庇斗篷男,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嘴角却止不住要上扬。 难道亨利竟然还是受虐狂?被骂到心花绽放? 当然不是,斗篷男用女性的声音演绎出来,是两句台词,不是出自无聊时看的小说,也不是来自廉价的电视剧,而是确确实实在身边发生过的事。 酒友们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只有少数人放下了气势汹汹的表情。 “喂!那边的服务生!对!就你!给本小姐解释解释!顺便倒杯水!” 黑斗篷对着亨利尖锐地一指,亨利立马摆出卑微的架势,在台上往空杯子里倒空气,怯生生地递到了黑斗篷的面前,黑斗篷没好声气地抢过杯子,一饮而尽。 “呼!这水质可真差!喂!服务员!洗手间哪儿?本小姐要上!” 听到这,亨利终究也是忍不住嘴里的笑虫,噗嗤地笑出了声。 “您,您,您这不正在上吗?” 忍了半天的台词,说完,亨利捧腹大笑,一嘴巴的大胡子没能遮盖住比香瓜大的嘴。 追随着亨利的笑声,斗篷男也随之嬉笑了起来。 在酒友心中一直是硬派作风的亨利,形象崩坏的这一个晚上,得够他们记一辈子了。 而笑声,慢慢地变成了哭声,眼泪也随着泪腺崩坏,流淌了一脸,涕泗横流,他爆发一般冲向斗篷男,紧紧地抱住眼前这个比他要稍微高一点的男人。 哭泣,便是重逢的开始。 男人也安静地拥住了他,让这次再会更加圆满。 “谢谢,谢谢,我就知道你还活着!阿阳!谢谢!欢迎回来!” “久等了,阿亨,让我活着的这份幸运,都是你们寄给我的!” 酒里的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然而沉寂最终还是没能留下,等到一个人高举起酒瓶,整个酒便再次陷入了疯狂之中。 第一章 再会与重逢(5) 热情的酒鬼们,在离开之前都止不住为亨利喝彩,毕竟亨利全场免单的馈赠已经让他们笑不拢嘴。 亨利赶紧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将店里的大部分库存都摆上街,让迟来的顾客也能分享到今日满载的欢心喜悦,区区金钱上的亏损,又如何能与在身体内上蹿下跳的情热相提并论? 提前拉上闸门,挂上打烊的告示牌,从台里翻出珍藏了数年的老酒。这些酒本是打算在成年日上开封,与旧友们一同畅饮,本也是个遗憾。而到了今天,六年过去,也终于能把当年的遗憾了结。 “‘紫色情人’、‘浅海铁锚’、‘脑内爆药’,趁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将当时幻想出来的鸡尾酒都具象化了,你怎么就不点这些,反而点了当初喝早酒发酒疯时创造出来的副产物”亨利毫不掩饰不悦之情,然而喜悦带来的冲击过强,嘴角依旧放不下来。 “谁叫阿亨当时的场面太过震撼了,一想到阿亨的调酒技术,就首先想到那个了嘛毕竟‘蜜桃霹雳’听起来是可爱,谁又能猜到,那最初不过是拷问时用的‘刑具’啊。” 说完,亨利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挥手赶紧让沐阳打住。 “哎哟你就别提了,扯这些有的没的,那我也要抱怨了,刚才的那句‘本小姐要上’的台词,其实原本应该是‘本小姐要去逛花园’,而服务员给的回答是‘您不才逛完吗’才对,可不能改的那么没品,要是被她知道了”亨利额头渗出了冷汗,害怕的情绪令他两眼发酸,得靠捋一捋大胡子冷静冷静。 “现在的她,可不能与六年前同日而语,首先,她‘弹额头’的教训动作已经进化成‘真·额头弹一闪’了,我就好像亲身体验过,那好像是——嗯完了,当时的记忆太模糊了,只不过醒来后脑壳那是真的疼骨头贼疼。” “额虽然性格变了,但她的暴力倾向倒是随年龄倍增啊。” “不,不。”亨利摇了摇手,为两只杯子满上酒,拿起自己的一份就往嘴里送。“她怎么可能对我俩动用暴力嘛,那不过是女孩子娇羞的‘你好坏’或者‘不要啦’,只不过力道大了一点点” 沐阳苦笑了起来,回想当年,自己被过肩摔狠狠教训过的记忆,天旋地转的触感,就算放到现在,说那是临死体验也不为过。 “原来是无意的真吓人啊,是我低估了她的潜能。” 两人异口同声地喝下酒,叹气,对不在场的挚友感到头疼。 然后话题从西区的物是人非,到旧友们的现状,以及这六年的点点滴滴。谈论这些话题时,两人的表情是非常悲哀的,那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严肃的话题结束以后,就又回到两人从前就最爱聊的鸡尾酒环节。尽管当年因年龄问题无法当众喝酒,但就算是没喝过的酒,讨论来讨论去,有了知识,说是喝过了也没有错。 “果然阿亨对鸡尾酒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理解呢,我也遇到过很多品酒师,在你面前,那只不过是一般的老酒鬼!看来新作必须期待一下啊。” 被酒精染红了脸颊的沐阳,眼里含着泪珠与柔情,能与自己最信任的挚友再会,可算把这六年来精神上积蓄的折磨抚平。 “包在我身上!唉,虽然想这么说啦,但你也知道,我的作品,那都是随机的产物。我老是被调侃是因为运气好才能调出这么多有特色的酒来,说实话,每次听到被这么评价,除了假笑,什么都做不了,想反驳嘛,又感觉他们说的也挺对的不过!我不是还有你嘛!既然你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又能像以往一样——” 亨利一转阴郁的表情,满怀期待地揽过沐阳健壮的脖子,为他的空杯子添上新的酒液。 “你就甭期待了。”沐阳却遗憾地摇了摇头,吮了一口杯际,苦笑道:“不瞒你说,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冒险后,我就没有沾过酒,所以开发创新之类的活,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亨利一听,反而无奈地大笑起来。 “你呀!虽然感觉你健谈了不少,但那股没自信的本质还是没怎么变嘛,或许以前已经说了千百遍了,但我还是要继续说,你根本没必要纠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得到,睁一只眼闭两只眼,一天过去了,事就成了,有没自信,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亨利大哥,还是跟以往一样喜欢忽悠我呢。” 谈笑之余,沐阳悄悄地观察亨利的脸蛋,那浓密的胡子,温柔的眼神,心想,他果然还是那个亨利。 “就算成了现在这副老大叔的模样,我还是我,你永远老大哥!” 沐阳欢喜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想去抚摸亨利下巴的大胡子,最终还是新生遗憾,没有下得去手。 “话说,你这次回来,是穿过了最外层的迷失霜原吗?一个人?就你一人吗?” “是我一人啊?当然,准备的时候,很多人都有帮我的忙,特别是一名叫‘西西莉’的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当年没有她,我早就曝尸荒野了。” “这,这样吗。”亨利的表情莫名有些失落,但随即又豪放地大笑起来。 “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跟你的救命恩人见上一面,好好感谢她才行啊!西西莉小姐?西西莉夫人?还是西西莉大人好呢?” 空中碰上杯,酒精撒向天空,两人不知不觉又将一瓶白酒干空了。 一瓶,两瓶,直到昏死过去,两人都没有停下狂欢。 欢喜的狂欢归来夜,就如翻书页一般过去。 “哎等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看着已经瘫倒在地上呼噜起来的沐阳,亨利才拍拍脑袋,心想大事不妙。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 头痛,仿佛有个胖子穿着钉鞋在大脑皮层上跳舞,扎入脊髓般的痛,这是现实世界最先赐予他的起床问候。 然后是恶心与眩晕,脸蛋如发烧一般灼热,胃里的士兵整列一齐走起了正步,往喉咙闹腾的劲儿一波比一波要放纵。 把刺辣喉咙的胃酸强咽下去,扶着床沿,晃悠着起身,眼前的风景才渐渐定格。 “这里是” 一间还较为宽敞的旅馆式房间,唯一让人好奇的是墙上挂着很多相框,然而相框里没有放入任何照片或者画图。 后脑勺作为发绳的布公仔没有取下,说不定也算导致头晕没睡好的要因之一。 黑斗篷挂在了衣柱上,就连内穿的贴身衣和裤子都蒸气堆叠在桌子上,身上穿着的也是陌生的睡衣。 沐阳立马浑身都不好受了。 “都20岁的人了,怎么还帮我换衣服,想羞死我吗” 沐阳懊恼地将衣服换回去,一副要找人理论地势头,冲出了房间。 快步下楼梯,只见亨利手抓马克杯,另一只手拿着平板设备,优哉游哉的阅读着,仿佛昨夜的酒劲根本没能撼动他的脑袋。 “阿亨!你怎么擅自能换我衣服!我可不是婴儿!” “哦~你醒了啊,怎么,睡衣不够舒服?” “不是睡衣的问题!我都20岁了呀!可别折磨我的羞耻心了!” 亨利一听,无奈地耸了耸稍瘦的肩膀 “哎哟,你当我没常识呢,我当然知道啦,谁会趁着没意识时换你衣服啊,这也太基了,我可是非常单纯的异性恋哦。” “你是说?” “是你自己换的啦,我不过把衣服给你,你就哗啦啦全脱了,见你脱得这么熟练,还以为你在外头成天花天酒呢。” “花天酒地算不上,但有必要时,也不会矜持什么就是了。” 沐阳知道并不是亨利偷换的衣服,心里舒服了不少。其实他在意的不是基不基情的问题,而是身上的伤,不想被认识的人瞧见。 脑袋的沉重感,让他开始担心今晚计划的行动会不会出现差错。 “来,醒酒的。” 是加冰的柠檬水,沐阳接过,一饮而尽,让透心凉将冲到半路的胃液送了回去。 不管是否为心理作用,喝下这一杯后,沐阳感觉好多了,至少头上顶着的铁球弱化成了石头。 “早上好,阿亨。”沐阳迟来的问好,却令亨利疑惑地皱了皱眉。 “现在已经快下午了哦?” “啊?” 亨利指了指墙上的钟表,上面的时针确实指向了2时。 沐阳用手托住额头,他深感头痛又加深了。 “毕竟你昨晚空腹喝酒,身体想缓过来够呛。” “蝶呢?”沐阳问道。 “谁?” “蝶!大重蝶!” 沐阳一脸惊愕地抬起头,对亨利理所当然的回答感到强烈不理解。 “等,等等,你怎么可能忘了她?哎?昨晚不是还提到了她——” 没等沐阳惊恐完,亨利已经强忍不住,笑出了声起来。 “你也太有意思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把她的存在从记忆里抹去了?” 是的,沐阳确实这么以为了,因为在外面充斥着魔法的世界,有记忆抹消的魔法存在也不出奇。 “阿阳,脑子不好使了吗?当年的那个小智多星,被酒精完败了吗,你想想看,要是咱们昨晚没有约上那个女人,被她知道了,后果如何?” “啊” “她会一边生气一边高兴,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我们俩都送进医院,我敢肯定。” 沐阳体会到亨利的深意了,虚脱般靠在了椅背上。 “你不会想以记忆丧失为由,躲避她的苛责?” “我俩见面了,高兴的要死,乐极生悲,头创在一块儿,然后就谁也不认识谁了,这样说,那女人也不会对我们下重手,顶多来个额头骨裂。” “弹一闪就算了,我可不想一整天报销” 谁叫两人昨晚是真的高兴,而且蝶是个酒精厌恶者,每当他俩谈起鸡尾酒,蝶会立刻掐住两人的耳朵。 沐阳低头思绪片刻,灵光一闪,想到了个坏点子,嘴角流露出弯弯的坏笑。 “你昨晚可说过,她当上了警察?” “是啊,当年你失踪以后,听说了只要担任上特乐依尔的重大官职,就有可能获得出国的权利,于是她就去当警察了。” 沐阳小的,她是为了自己才去当她最讨厌的警察一职。 “当然我也不相信你死了,不过当官就算了,反正只要她当了局长的话,也可以靠她偷渡出去。你的存在,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是光啊。” 亨利没有言重,如果沐阳当年真的死了,亨利与大重蝶也绝对不会在这个糟糕的世界挣扎下去。 虽然他俩刚才还挺损的,不过一提起她的付出,两人同时露出了深感抱歉的脸色。 “确实应该当着面道歉,昨晚忘了邀请她,是真的蠢爆了。她对你的思念可绝对不亚于我,挨一两拳,痛一痛的事,咬咬牙就过去了。”亨利率先提议道,打算一个人承担后果。 然而沐阳狡猾一笑,将剩余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你笑什么?” “你等我,我要明天给她一个惊喜,大大的,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大。” “哦?”见不用挨揍,亨利也笑出了他的大白牙。“也好,给人惊喜可是你的长处,就如我昨天那样,那场模仿秀我可喜欢了!” 沐阳竖起了大拇指,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 特乐依尔历1310年,大暴雪并不会因为请勿出行的通告而选择睡个懒觉,沐阳也没办法因为可能会死而放弃执行自己任务。 亨利也不忘提醒今日是罩子的维护日,告诫沐阳要多加小心,还给他包了一袋子的饭团,装好便携的睡袋和水壶,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这就是妈妈的味道。 沐阳不好搪塞,任务的事情也没有跟亨利分享,这是从外界带来的麻烦,就该自己单独解决。 “如果要用到居民证,你就用这张好了。”走之前,亨利塞给沐阳一张白色的卡,卡面上没有任何信息,而沐阳什么都没想,便收下了。 西西莉虽然懒懒散散,性格上也不能与沐阳产生共鸣,但她作为救命恩人,沐阳自然不愿意看轻,就算要执行的任务是让凶犯逃过法律的严惩,也会照做。 只不过,沐阳想抱怨的一点是,交代的任务里,连预期被害人与凶犯的信息都不给,被害人到底是个恶棍?还是好人?凶犯是可怜虫?还是无恶不作亡命徒?这种能缓解罪恶感的情报,沐阳还是希望西西莉能告诉他。 “不过,就算要逃,逃到哪里去?搞不懂啊。” 警方?法律?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障碍,最高的墙壁,是特乐依尔雪国最外层,那名为迷失的霜原的区域。出不了那块地方,便是瓮中捉鳖。 请勿出行,后果自负,不承担丧事费用。 通告也变成了赤裸裸的死亡警告,沐阳这才从开始发冷的身体上,体会到了内心是有多么不情愿出门。 “先让我好好睡上一天啊唉,都怪昨晚喝太嗨了,得好好反省,好好反省” 时间到下午六时,特乐依尔的黄昏比外面世界更为黯淡。 关卡站岗的门卫已全然无踪,大门被关了起来,墙上虽然没有布置电网,但玻璃碎渣排成尖刀阵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沐阳何许人也,还带着外面的魔法回来欺负无知人士的作弊专家,他可不会吝啬那点尊严心。 他首先确认了监控的位置,这些监控会在暴雪来临之际自收回到存放的格子,但现在依旧在兢兢业业地代替站着岗。 掌控完死角出现的时机,望着这栋高3米的高墙,沐阳游刃有余地耸了耸肩,从布袋中掏出双环戒指。 这个戒指名为‘落染’,是强力的魔法道具,依靠它,沐阳便能很轻松逾越这堵墙。 先把亨利为他准备的过夜套组扎好袋子,扔过墙去。 准备就绪,沐阳将食指与中指分别套入落染两个环中,白色的指环发出了光芒,从环的内侧钻出一条白色的丝线,随着沐阳的意志,伸长。 紧接着,他掏出另一只手,粗暴地抓住线头,线头勒入手心肉。沐阳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企图拉断这条丝线。然而不管沐阳脑中怎么幻想着最讨厌的人,臆想着最危急的时刻,这条线都断,甚至完好无损。 “呼——这应该足够了。” 停下看似无用功的拉扯,沐阳尽全力展现的狰狞的面容,也回归平常。 用意念,让白色的线归位,轮到另一边的黑色指环掏出一根黑线,在线的前段绑上一颗手掌大小的石头,看准时机,往墙上方扔出。 石头飞向天空,越过墙壁,下落,从线的另一头传来了石头的拉力。 一块小石头,又怎么能拉得起体重超过75公斤的沐阳,孤零零地悬在墙对面的半空中,可怜又无助。 “起飞~” 沐阳捏住细线,突然从线端传来一股无比巨大的拉力,如被一辆冲刺的卡车拉拽,方才沐阳对丝线粗鲁的拉扯,与之同等的暴力将沐阳拔起,突破重力带来的微小阻碍,一米八的躯体向空中飞去。 墙对头的风景引入眼帘,然而,从头到脚已经越过了3米高的墙壁,沐阳才意识到,上升仍然在继续,所谓计算好的力道,只不过是个让人笑不起来的玩笑。 “糟糕!” 5米?6米?脚下那仿佛断头台刀片一般的玻璃,离沐阳越来越远,而沐阳心中的恐惧,却越来越膨胀。 颈部以上的肉身若是落在了刀片上,必死无疑,脑袋会立马宣布独立。 还没等到沐阳尝试调整姿势,丝线便因长度有限,拉力从向上变成了往下,沐阳得以在半空中改变了飞行方向,往对面的墙壁下落去。 然而,从6米的高空落下,没有专业的缓冲动作,命可能保得住,但手脚说不定得报废一根。 而沐阳作为专业冒险家,自然懂得如何面临下坠危机——选择了用背部来着陆。(请勿模仿) 蜷缩成一颗球,沐阳闭上眼,等待着冲击来临。 须臾之间,大地的冲撞将沐阳肺部的气体顶出,全身的细胞发出了哀嚎,眼前一黑,疼痛令他不由得叫出了声,在地上翻滚了数周才停下。 要是普通人,这样着陆,怕是整根脊柱都碎成了排骨,但是沐阳仅仅哀嚎了一声,便轻描淡写将这段经历记为历史。 摇摇欲坠地从地上爬起,轻柔着背部,脸上完全没有了余裕。 “计算出现了误差难不成魔法道具在没有‘魔素’的环境使用会产生与预期不符的效果吗?西西莉老师那家伙又跟我隐瞒造孽啊” 沐阳收回丝线,绑着的石头已经碎成了小石块。 捡起事先扔过墙的袋子,来不及喘口气,便朝回合点移动。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3) 沐阳来到了约定地点,位于南区临近中心区关卡附近的公园。 虽称作为公园,但这里面没有一丝自然的气息,颜色也是清一色的银与黑。钢铁的地面,钢铁的座椅,钢铁的‘木’马,钢铁的跷跷板,就连所谓植物,都是钢材与石料制成的假物,这就是科技与钢铁的城市,就连自然都能被创造出来。 在汇合点转悠了好一会儿,沐阳都没发现人影,那是当然,晓得珍爱生命的良好市民,早就窝在被窝里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如果委托人迟迟不肯现身,只有沐阳在白遭罪,他会考虑完成既定的任务之后,立刻将凶手的身份亲自送到警察的手里,还有为他‘美名’几句。 “喂!” 忽然,远方跑来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毫不遮掩他那平凡的外貌,如果他就是委托对象,那沐阳就得祈祷他的暗杀计划靠谱一点了。 “你怎么这时间还留来这里??赶紧回家!难道是手脚不便吗?!我背你回去!” 没想到来的人竟是警察,面对穿着诡异的沐阳,还特别的热心,没有一丝怀疑,不顾自己的安危,在遮天罩关闭之前,还在外头寻找没有回家的人。 这类人在警察里面也占少数,沐阳稍感惋惜,他见过太多太多这种舍己为人的大善人,最后能善终的人确实极少数。 “警察先生!我是管理供氧装置的,刚才接到了信息,有人称您家的供氧出了问题,请问是真的吗?” “什么?没有问题!昨天才检查过了!” “那请您赶快回去确认,最好守在旁边别动,等到7点供氧开启,明白吗?” “好的!我这就回去看看!谢谢你!” 警察鞠了个躬道谢后,快速跑开了。 “哎,就算今天会出人命,那也不会是你的错的,大好人先生。” 沐阳喃喃自言自语,继续等待。 临近6点30分,灰棕色的人影才匆匆忙忙地赶来。 他全身包裹着棕色的湿润斗篷,身高不高,手里提着大袋子,看起来就像黑斗篷沐阳的廉价版。 “漂泊千里,命绝于此,无愧无悔。” 是暗语,一个字也不差,确实是本人。 然而沐阳并不能立马做出回应,不是因为他忘词了,而是更加离谱的理由—— “苯酚贝多芬毕达哥拉斯晚饭烧多春鱼啤酒哔哔哔哔哔哔哔?” 这一连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代码,便是西西莉交给沐阳的代号,就算是喝醉酒,也写不出来这种疯狂的暗号。 更离谱的是,这个暗号他只听过一遍,能记住前面的文字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后面这一串意义不明的警告音,任谁都不会当成暗号的一部分。 “哔有几个?” 就连西西莉本人,也肯定记不得到底有几个‘哔’。 “比起纠结这种白痴般的暗号,不如赶紧把你的计划跟我说清楚,时间不多了。”沐阳尽量用有威严的低音来迫使他做出选择。 那人立刻就乖乖点了头,快步往中心区的方向走去,干脆利落,沐阳紧跟其后。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4) 离隔开中心区与其他四区超过八米的墙壁越来越近,沐阳越发搞不懂这个套着肮脏斗篷的人要带他去哪,他可不认为一个特乐依尔人,能有办法像使用了穿透魔法般穿过这栋墙壁。 “喂!” 沐阳不停地从后方叫唤,但委托人仿佛聋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丝毫不改变前进的速率。 “喂!” 心生寒意的沐阳,拔开脚步,一手抓在委托人瘦小的肩膀上,然而当他以为触碰到时,停留在手中的只有一团空气,委托人仿佛瞬移了一般向前突进了一个身位。 魔法?不对,特乐依尔没有魔素,怎么可能有人能使用魔法 这个刚才外面的世界归乡的青年,露出了无比诧异的表情,他不敢相信,一个特乐依尔人,竟然能有如此超群的武艺。 不过仔细想想,能与西西莉老师那种级别的人搭上线,就不可能是普通人。沐阳如是说服自己膨胀的好奇心。 两人顺利来到墙下,沐阳左顾右看,都没有看出个端倪来,既没有供爬墙的梯子,也没有通道。 他将视线落在了脚底下,踏着的坚硬钢铁地板,传来了厚重的声音。 难不成地面下有暗道? 特乐依尔的地板,可比钢铁高墙还要坚固,里头埋藏了四通八达的电线与其他各种管道,说不定集中爆炸的火药,从百米落下的巨石,都未必能伤其分毫,更不用说打钻开洞建密道。 当沐阳还在遐想着眼前的委托人会给他带来怎么样的惊喜时,惊喜早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只见委托人轻轻推了一下厚实的墙壁,竟然给推出了一道旋转门,墙壁内部的一部分仿佛被疽虫吃光了,成了空心,墙体的切口上形形色色线路断层,令沐阳不得不担心了起来。 通道的对面就是特乐依尔最高贵、最重要的地区——中心区。 这里没有魔法,在这前提之下推测的话以这通道原本就存在了很久?但墙体的电路被这么破坏,仍然没有人发现这里?根本不符合逻辑啊 委托人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通路,而沐阳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警惕着陷阱的风险,跟了上去。 等沐阳走出通道,旋转门便自个儿恢复原状,墙壁又如以往那样坚不可摧,然而沐阳已经无法安心靠在墙上喝茶了。 中心区是全城富人以及大官居住与办公的地方最中间的通天大铁柱的顶端,就是遮天罩展开的地方。大铁柱本身也是用来办公住宅、研究等各方面兼并的圆柱形摩天大楼,但这里是所谓高贵人士专用的地块,这栋摩天大楼的利用率可想而知。 浪费! 在特乐依尔有个不成文,但人人打从心里绝对服从的说法,那就是房子越高,房子的主人就越彰显高贵,越有历史地位。 平民的住宅几乎都是一层的平房,少数有缘由的则拥有第二层,比如亨利经营的蕊屋。但要是上升到了三层,就算建成了,也没人敢当,因为中心区最矮的住宅,就是三层,绝不可以比中心区还要高,不然就是赤裸裸的宣战。 委托人二话不说,沉默着递上一张钢铁片与一封信,钢铁片上刻着一个地址,位于城外的一处外来者村庄。 能使用纸质产品,就定不是一般人。 打开信封,里头竟然一封信也没有,是张空信封。 就这样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委托人竟然转身就要离去,沐阳当然不能再忍了。 “你搁这演哑剧呢?计划!你不告诉我计划我怎么办事啊?事先跟你说啊,我可不是杀手,不懂行凶,下手人得是你自己,我充其量帮你清理一下痕迹,帮你把嫌疑吸引一段时间而已,杯水车薪!” 委托人这才停止了他如机器人一般的无意识模式,指了指信封,毫无感情地嘀咕道:“打开窗户。” “哪里的窗户?” 接着精确地往上一指,沐阳朝那一看,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窗户,钢铁制的豪华住宅,门窗的材质看起来却非常轻薄,看起来就不是有安全感的设计。 “难不成你要用弓箭?别跟我开玩笑了,现在的风是小鸡,等会就是猛虎!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温顺——喂!” 惜字如金的委托人根本不打算与沐阳进行‘学术交流’,把活交代完毕,立刻跑开。 然而跑到一半,委托人突然站着笔直不动,随即转过身,又跑了回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话没交代完!”沐阳松下口气,没有情报的潜入作战,就跟戳瞎眼睛去射击浮动靶一个道理。 目标的脸,目标的性格,以及屋内又怎样的构造,仆从的性格,保镖的能力等等。沐阳只需知道其中几个,行动模式就能扩充不少。 结果沐阳期待的消息,终究只是脑内浮云,委托人仅仅用缠着绷带的手指,指向了目标建筑对着的房屋。 那也是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却感觉屋子明显有点不太对劲。 没等沐阳反馈,委托人已经跑进他指的那间屋子里头。 咋看也不像废屋,风雪即将来临,屋内却没有人的气息。 “说不定是提前准备好用来暗杀的屋子,真是搞不懂,都能将最上层的屋子搞到手,有财力有权力,又何必委托我来干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活呢” 望着手中的信封与钢铁片,无奈摆了摆手。在剩余的30分钟里,沐阳才如幼童吃青椒般,极不情愿地开始思索潜入计划。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5) 在尝试研究空信封是否藏有玄机,沐阳便发现信封内部有明显地划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凹陷。 用鼻子闻了闻内部,有一股刺鼻,让人头晕目眩的香气扑面而来。 是信的原材料使其散发出这种味道,还是因为在某个环境下放置太久,摆脱不了沾染的香气。 很明显是后者。 吸入了香气以后,沐阳体感身体温度有所上升,大脑也开始迟钝了起来。遮天罩即将关闭,气温明显开始下滑,额头与腋下却流出了不可理喻的汗珠。 催情香,沐阳脑里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个。 虽然并没有亲自尝试过,但仅仅吸入了微量的气味,便已经产生了极大的不适感。 冲动,在心底抢夺着身体的驱动权,摩拳擦掌,大干一场。 “原来这玩意连男的也会影响吗可长见识了,难以言喻” 这封信是性交易的暗语,一锤定音,沐阳心里也终于有了底,大致的换装方向也定了下来,更有魔法道具的加持,想必任务不会失败。 沐阳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将黑斗篷改造成了足以包裹全身的大衣,细节更加粗糙,看起来像是一个苦穷人会穿的装束。 待到傍晚6点55分,临近晚上7点,沐阳穿上大衣,裹好兜帽,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全身,手臂狠狠地将衣服的每一处缝隙堵塞。 虽说女性要展现出身体曲线,才足以博得眼球,调动激素,但沐阳精壮的身材,已经无法做到细节能够饱满,只能出破罐子破摔的效果。 不如反其道而行,穿不合身的大衣,极力羞涩地包裹身子,不让外界的一切窥入其中,让难以言喻的背德感主导情绪。 人的兽性,是叛逆本身,越是包裹严实,则越想一探究竟,幻想,往往比看得到摸得着的更令人神往。 打扮完成,沐阳扭扭捏捏地走到了目标邸宅,不忘拿出那根玻璃试管的魔法道具,将里头的空气一饮而尽。 邸宅的门牌为‘芬恩’,是宅子的主人,沐阳没听过的姓。 按下了铁栅栏边上的门铃,不一会儿,对讲机的灯亮了起来。 “请问您是哪位?” 是很没有干劲的女人的声音,就比万年的树袋熊还要慵懒,像是被警告了下半月没有工资的上班族发出的声音。 沐阳轻轻清了清喉咙,拿出在蕊屋与亨利演小品时的感觉,怯生生地对着对讲机道:“您,您好,来见芬恩大人,有他给的信封。” 从沐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与在蕊屋时的无异,是沐阳很喜欢这个声音。 “哼”原本的慵懒,变成了轻蔑,这一个音的恶意足以触怒敏感人群。 “滚,这岂是你这种低贱的乞丐来寻暖的地方。” 本以为提及了信封,就能当邀请函用,没想到一下子就碰壁了,若需要暗号,沐阳可能就束手无策。 “虽然想这么说,谁让芬恩大人那么‘关照’你们呢,你得好好用身体偿还,嘻嘻。” 犯贱地说罢,她立马关掉通信。 庭院门咔砸,开了,房子的大门也发出老旧的声响,从里头走出一个盘着发,皮肤黝黑的女佣。 “磨磨蹭蹭什么呢!赶快进来,想冷死你祖宗吗!” 不仅瞧不起人,脾气还爆,嘴更臭,印象已经被沐阳排到比较差的那一级了。 沐阳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脸,就可以提前排好雷。毕竟要是屋主死去,这个女佣就会失去工作,说不定以后路上还会遇到,得不忘闪躲,切勿扯上关系。 作为一个羞涩的色气展示路线,哪能豪放前行,一点一点的小碎步与扭捏的姿态,才是这个角色的灵魂。 “啧,贱狗。” 哪怕他有一身高大的体躯,也管不住这个嘴臭女佣烦人的啐啐念,不停地在身边嘀咕。 “别动!” 走进屋内,女佣拿出像墙刷一般的仪器,从上到下扫描沐阳的躯体。 一般来说,扫描加搜身,才是最完整的检查流程,但女佣并没有这么做,她仅仅随意扫了两轮便失去了耐心。 好不容易将身体包装出女性的质感,女佣却连搜身都懒得做,沐阳觉得自己的辛勤打扮受到了侮辱。 “进去,下贱的东西。” 嘴上的骂言无穷无尽,甚至比她来回走的几步路要多上数倍。 女佣刚走,却又迎面走来一个精瘦体躯的男人,从男人脸上那副垂涎三尺的猥琐表情,看起来就来者不善。 正可谓一难去,一难又来。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6) “哎哟,长身美女,牛逼牛逼!没想到老爷开盲盒这么厉害的。”那男子用一种检验货品的眼神扭曲着沐阳的躯体,令沐阳浑身难受,距离上次被目光舔舐,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请问——” “哎!不用担心啊小姐,想必你被你的同胞们欺负惨了?毕竟你这么高,不得起个外号叫性感晾衣杆啊?” 若无其事的性骚扰,起的外号还土到爆炸,沐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可他不能拔腿就跑,必须也给这个男人留下个印象。 “让我来验验货?” 突然,色狼猥琐一笑,贴近身来,将手伸到了沐阳的‘胸部’前方,正要发泄情欲—— 沐阳看准了他揉捏下去的时机,抽开身。 “我这不还没摸到吗?怎么这么害羞呢?小姐,看来你是‘新品’啊?” 与沐阳的预想有些出入,他其实是希望这黄油手体感他做出来的女性皮肤与肉感,来确保他相信,今晚来探访的人是个高个子的女性,而不是一个男人。 “娇羞的样子可真棒,这份不愿敞开身体的背德感,你很懂嘛~?正中我红心呀~可惜了,可惜,摸要是跟了我,我不止每晚好好疼爱你,让你在床上欢喜,而且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哟~” 男子移步到了身后,猥琐着脸贴着沐阳侧旁,轻柔的拉开遮挡着头部帽檐的一角,露出沐阳微微发红的耳朵,满怀色欲地朝着洞口吹着湿润的气息。 拉开帽檐的举动都没能让沐阳惊讶,这个吹气倒是触碰到了沐阳的底线,他的铁肘差一点就反射地送出去,顶爆这个色狼的死人头了。 “其实啊,你不用多想,你看。”色狼指了指他头顶的监控,正在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一丝的畏惧都没有。“以前我也摸过不少老爷找的女人呢,他可从来就不会在意,就跟他发福的肚腩一样,宽大得很呢,说不定他看着这个画面暗暗兴奋呢~” 色狼的手在空中游离,终于对沐阳的‘翘臀’下手,而在好色地揉捏数轮后,稍稍不满地停下了手。 “嗯这触感,臀部有点硬啊,是不是营养没跟上,有点减分呢——” 沐阳心慌慌的,赶紧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再让他摸下去,哪怕不身份暴露,这种敏感的触碰也会让沐阳极其难受与反胃。 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身体与胸部,导致臀部没有充分伪装,色狼的手揉捏的触感,仍然挥之不去。 目视沐阳背影,色狼耸了耸肩,卑劣一笑。 逃跑似的来到二楼,眼前是一个厅,墙上巨大的显示屏在轮播着照片。铁墙边摆了许多奇异的艺术品:看着像人又像怪兽的石像;四脚爬行,面部却只有一只眼睛的怪物,总之混沌无比,拿来审美只会让人质疑屋主的脑子。 “这是” 其中有一件放在玻璃罩子里的展品,吸引了沐阳的注意,那是一颗眼珠子般的球体,见沐阳靠近,开始盯着他看,明显不是死物,而是活的。 那是盯着猎物般的眼神,瞪得沐阳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回头确认监控的存在,背对着监控,沐阳好奇地伸出手去。 “魔造物?这里没有魔素,如何维生?”随着沐阳手的靠近,那颗眼珠子竟发出了幽紫色的光。 是护食的威吓,这只眼睛拥有着生物一般的习性。与此同时,沐阳也无法从玻璃罩子上感受到魔素的存在。 望向旁边的台座,那有件青蛙的艺术品,其全身裹着金皮,表面还有凹凸的黑色砂砾。青蛙正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银色舌头,舌尖上有一只黑色的蜂,撅着尾部的凶针,要戳青蛙的舌头。 是用金属制作出来的标本,名为‘庞然大物’。 伸出手去触碰玻璃罩子,没有魔素的存在。 心中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这颗眼珠子一定是魔造物,却能不依靠魔素存活,颠覆了魔造物必须在有魔素的环境下生存的定理。 “说到底,魔造物又怎么会出现在特乐依尔?” 脑子就如同放进了绞肉机里撕搅,搅成肉糊了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得无奈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了显示屏上。 其中一张照片,是个年轻的男人,手执铁质长矛,微笑地站在雪地上,望着镜头,身边飘散着雪花。 到下一张,这张拍得非常模糊,有重影,可以看得出拍摄环境恶劣,镜头上的风雪也很形象地体现了出来。照片中央的主人公,似乎与上一张照片同一个拍照对象,他正在用长矛与某个不可名状的东西抗斗,咋看像一团黑雾,光凭照片,并不能认清那团黑雾究竟是什么。 开刃的兵器,在现在这个时点,光是持有就是对法律的挑战,大致可以推测,这个祖先也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就在沐阳尝试将照片上的黑雾与台座上的眼球联系时,恍然间,一个身高一米四左右的女孩,突然出现在身边,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沐阳,至此,沐阳丝毫没感察觉到人的气息。 “你——请问你是?”心脏啪嗒一跳,沐阳差点把本音泄露出来,慌忙调整。 那女孩一头金色长发,瞳孔如黄宝石般璀璨动人,与她稚气的脸蛋不符的稳重气氛,为她营造出神秘且安逸的形象,寄宿着长者灵魂的感觉。 她没有回应沐阳的疑问,依旧洞穿着沐阳上下,身上的大衣似乎不足以抵挡她的视线,沐阳甚至怀疑自己的性别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最终,女孩收起观察的眼神,微微一笑:“本想告诫你切勿触碰台座,不过这么看来,似乎不需要担心呢。” 女孩走到了不远处的房间门口,指着房门,一脸担心道:“兰德·芬恩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坏家伙,请你小心,如果感到危险,就跑到这个房间来,说不定能捡条命。” 说完,便安静地推开房门,消失在了房间里头,直到最后也没跟沐阳介绍自己。 “喂!还待在二楼做什么呢?!可别动歪脑筋,赶快上楼!” 楼下传来了女佣的怒吼声,像催命鬼一般的余韵撕扯着耳蜗。 沐阳无奈耸了耸肩。 在上楼之前,又望了一眼台座的眼珠子,眼珠子已经闭上了眼,仿佛进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7) 在登上三楼前,每往上抬一次脚,就越发觉得身体沉重,不知是否是催情香的后劲,脑子开始有点找不着北了。 要如何骗他打开窗户? 他摸了摸喉咙,粘稠的感觉已经消淡了不少,正说明借用这名女性声音的权利,将在一两句话后消失,届时,就没法再发出女性的声音了。 不停地期待着愚钝的脑子灵光乍现,沐阳最终还是来到了三楼。 三楼不大,没有摆放太多家具,简洁明了。 楼梯上来面对的北、东、西方各有三扇装点华丽的大门,其厚重感仿佛拿冲城锤去撞都未必撞得开。三个大门的门牌上分别写着‘办公室’、‘卧室’与‘休息室’,加上西边尚有一间小房间,写着‘晾衣房’,与另外三个大哥相比,就显得格格不入,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西边的窗户外,风雪已经开始暴走,不断拍打在窗户上的噪音,足以匹敌用电钻时的装修现场,时间已经不允许拖延了,沐阳可不想跟一个色鬼度过一整个夜晚。 “欢迎光临,我未来的妻子!请把这儿当做是你的家!” 忽然,办公室的大门奏响着老旧的乐章,缓缓被推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身材微胖,脸庞俊俏的中年男子,身材比沐阳要矮上许多。满面健康的笑容,嘴里却喷吐着令沐阳毛骨悚然的话。 妻子?原来不是招妓,而是买老婆? “没想到那位老先生竟然送来了如此大礼,也好!” 男子伸出手,想挽住沐阳的胳膊,被沐阳一个腼腆的后撤拒之门外。 “啊确实,夫妻之间,也得礼仪相对,要先走流程。那么,容我先自我介绍。”男子沮丧地收回手臂,轻咳之后,展露出自信的微笑,自豪地笑道: “我的名字是兰德,我乃数百年前在冰原上与‘怪物’大战过的英勇战士利瓦沙·芬恩,是他荣耀的后代,还请未来能和睦相处,共建美好家庭,一齐为特乐依尔带来财富与发展!” 其实光从这段介绍中来看,兰德并不算是个令人厌恶的人:相貌姣好,阳光而健康,有地位也有资产,谦逊有礼,并没有因为沐阳扮演的角色是个平民或者是外来者,而产生女佣那般的蔑视。 如果这是在某个相亲大会上,那对方的女孩说不定还真就一口答应了。 然而一想起催情香,沐阳就觉得背后一定有隐情,那英俊的笑容底下,或许是深渊一般的黑。 “来,咱们进来聊。” 兰德让出道路,让沐阳先进门,没有其他办法,沐阳也只能继续模仿着娇羞少女的步伐,裹紧衣物,低着头啪嗒啪嗒地往房间里头走去。 整间房非常大,光凭一眼还是两眼望去,都无法尽收眼底。 房间分为三个分块,一是面前放置了与客人谈天说地用的茶几、沙发,脚下精致的地毯,柔和的灯光,墙上挂着各种荣誉勋章、战利品,是待客用的区域。 二是陈列区,摆着家族从起源时期流传下来的古董或者有意义的物品,望不到头,反正就是很大的一个空间。 而第三个区域,位于陈列区背后,只展露了冰山一角。 最让沐阳心寒的是,他能目视到的两个区域,并没有窗户。 也就是说,目标的窗户,位于最里头的第三个区域。 兰德进门以后,没有选择反锁,而是绅士邀请沐阳入座沙发,态度虽然令人舒适,只不过丝毫没有让到里头去的意愿,让沐阳笑不起来。 沐阳思考着下一步棋,坐上沙发。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8) 还没等兰德完全坐下,敲门声咯咯响起。 “进来。” 是女佣端茶水来了,她脸上的表情与跟沐阳相对时截然不同,仿佛热恋的少女一般,诡异而又惊悚。 “是新‘进口’的上等茶叶,应该会合夫人的口味,对?” 女佣竟然亲切地对着沐阳微笑起来,看起来还真像这么回事,沐阳真想给她颁发一座最佳演员的银奖。 盯着从茶壶冒出的雪白蒸气,充满鼻腔的淡淡茶香,确实算得上是不错的茶叶,只不过沐阳喝过最好的茶是街边供应的粗茶。 “谢谢,波曼,感谢你这些年的辛勤付出,以后也要麻烦你了。” “当然,当然!老爷言重了,就算老死,我也打算陪在老爷身边。”配合着女佣病态的笑脸,沐阳甚至开始为兰德的未来感到了悲哀。 没关系的,兰德·芬恩,这份苦难不会持续太久沐阳心中喃喃自语,哀悼般地低下头。 “那么请您慢用。” 在离开前,波曼还不忘把自己最邪恶的怒容展现给沐阳看,可谓是对沐阳恨之入骨,搞不清楚这恨意,是因为抢了她的挚爱,还是因为单纯的讨厌外来者。 “好了。”等待波曼出去,兰德吹了口茶,小抿一口,表情温柔地展开了话题: “我能确认一下,村的干部们同意了计划,才将你送来,没错?” 接下来的一字一句,沐阳都不敢轻易应答,只得用点头和摇头来延续话题。 “点头?你是听不懂我们的语言?还是不会说?” 沐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点头,又指了指嘴,摇头。 “能听不能说也罢,我猜你可能也搞不清楚情况就被送过来了,给你简单了解一下。” 喜出望外,还能主动提供情报,沐阳可笑不拢嘴了。 “两个月前,你们村的干部找到了我,请求我提供房屋加固材料以及小型‘遮天罩’,他们知道我在招亲,便承诺用一个美丽动人的妻子来作为交换筹码,现在想想看,一个外来者,换巨额的资金外加一个小型‘遮天罩’,呵,我想,换做是谁,都会嗤之以鼻。” 小型遮天罩,那是给远离城市的工厂、矿场或者种植场用的保护装置,毕竟没遮天罩的保护,常年的狂风暴雪,根本不可能扎根住人,更别说好好发展了。 然而,也只有国有设施才有资格获得小型的遮天罩,身为一介外来者,根本不可能得到该权利。兰德·芬恩不过战士后代,根本不可能有动用遮天罩这个大头的权力。 所以也不难猜到,这个所谓的交易,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而钢材或者石材,都是由国家部门监管的,采了多少,用出去多少,给谁用,都有记录。芬恩家是个边缘贵族,跟国家的运营政策完全搭不上关系,又如何分配资源。 瞄了一眼还在大谈特谈村庄改造以及发展趋势的兰德,一丝心灰意冷涌上心头,就连有着如此阳光笑容的男人背后,都是不真诚与阴谋。 “啊!真不好意思,听困了,我这人就这样,一不小心就滔滔不绝扯一大堆有的没的,明明你也不太懂,哎真是的,我的问题,我的错!该死!” 兰德开始不停地低头道歉,把流程走完以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个话题。 而这个话题,附着着可疑的味道。 “你有带着那封信吗?拿出来给我看看可好?” 将信封取出,递给兰德。 兰德第一反应便是拆开封装,手隔得远远地查看信封里头,满意地一笑。 “这么说,你已经喝下了那支药剂了?” 兰德原本健康的笑容,逐渐诡异了起来。 原来信封上的味道,并非长时间的环境影响,而是放入的催情香精沾染的气味,光闻就能有破坏大脑思考能力的效果,要是喝下一整支,岂不是成废人。 “那支药有健身锻体的效果,能防寒,还能促进新陈代谢,虽然有点副作用,但绝对是好东西!” 真是睁眼说瞎话,说个谎也不打草稿。 不再打算磨叽,干脆将计就计,打他个措手不及,正好药效尚未退去,有点小恍惚,才能更加逼真。 “那么我们讨论一下——哇!” 沐阳突然猛扑到桌子对面的兰德身上,压制住他的双手,按倒在沙发上,脸尽量贴近兰德的耳边,一股中年人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这是干什么——” 惊恐万分的兰德,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人’有这么大的力气,怎么挣脱,自己都不过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猫咪。 贴近耳边,沐阳现学现用,拿出了刚才色狼对他做的挑逗法,对着兰德耳边呼出灼热的吐息,让兰德的心窝就像被狗尾巴草瘙痒一般难受。 “在里面做,好吗?亲爱的” 这声低语,就连沐阳自己都震惊了。 如泥潭般粘稠,如温火般热辣,如蜂蜜般甜腻,却比丝线更加的细腻,比细雨湿润。 这抹诱惑之声,堪比催情药,有过之而无不及,足以融化掉一切心里防线,让脑细胞与其合为了一体,使人的思维只敢往好的方向去想。 表演完毕,沐阳翻过沙发,落地,上前反锁了大门,还不忘偷偷向兰德,露出大衣包裹住的神秘与幻想,这可把兰德兴奋坏了,就连表情管理都烂成了一摊泥浆。 “好嘞,我的天使,咱们进去玩!” 二话不说,兰德毫不犹豫取出钥匙,打开了通往陈列区的门。 儿沐阳趁着不注意,将兰德用过的茶杯收进囊中。 原本用来夸耀家族伟大的陈列区,兰德却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跑向了下一扇门,迫不及待地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却因为兴奋,导致插歪了好几次。 当女人克服了对性的自卑感时,便是掌握主权的开始,暴力也拦她不住。 “开紫色灯。” 应了兰德的一声号令,空间内,闪着柔情的紫光灯亮了起来,是能刺激人欲望的调情色。 房间最里头,是兰德的办公桌,计算机与各种仪器。墙上挂着一件金闪闪的精致大衣,紫灯照在上头,阙反射出了更炫目的金光。 桌边,展示着一把闪亮的银枪,枪尖有轻微磨损,没沾染一丝灰尘。 “嘿嘿,这里可从来不对外开放,就连波曼也没有进来过,你,是第一位,宝贝~” 窗户就在工作桌的旁边,暴雪拍打的声响,厚重而急促,要不是紧急情况,这扇窗户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打开。 沐阳抬头,观察这个区域,没有设置监控。 明明其他区域的戒备都挺森严,只有这个房间一角没有安置,可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喉咙的粘稠感已经消失殆尽,他再也无法发出女性的声音了。但没有关系,一位可怜的人将继承上个女音的地位。 眨眼间,兰德已经脱光了衣裤,光溜溜地站在地毯上,怎样邋遢的表情,自然不用赘述。 “美人让我瞧瞧你的尊容?” 为了给兰德上他这辈子的最后一课,沐阳向办公桌走起了猫步,跨上桌面,面对着窗户,岔开两腿。 无比兴奋的兰德,却连这两条从大衣外露出的男人腿,也没放在眼里。 当一切准备就位,沐阳开腿坐着,兰德叉腰站着,背对着窗户,耳边是暴雪拍打的声音。 一想到终于能打开大衣包裹着的神秘,采集里头的甜蜜,兰德嚎叫一声,像个猛兽般压了上去。 沐阳摘下了盖在头上的大衣帽,抬起头,与兰德近距离四目相对。 兰德惊讶无比,那副遭到背叛,恐惧的表情,想必沐阳短时间内也忘不掉了。 “对不起。”磁性雄浑的声音,读起了生命的倒计时。“开窗!” 窗户应声开锁,被外面的暴风撞开,暴雪肆虐着涌进房内,白色瞬间浸染了一切。 然而,白色做不成主角,另一种颜色在上头绽放开来。 纯净的白色,被鲜红的血液染红,兰德充斥着愤恨与悔恨的眼珠子,干瞪着沐阳,渐渐失去了生气,再也不动了。 “什么?!” 从后方刺入兰德喉咙的,并不是说好的一支箭,而是一把尖锐细长的刀刃。 刀刃的寒光隔着兰德,直指沐阳的喉咙,停在了咫尺之间。轻微威逼一番后,嗖的,便收了回去,伤口一道黄光一闪而过,潮涌般的鲜血从伤口迸发开来。 全程被兰德的脸庞挡着视线,就连凶手的一丝信息都没捞着。 沐阳赶忙脱下大衣,拦截喷涌而出的鲜血,包裹住兰德的尸体,连滚带爬地冲到窗边,慌了神地四下找寻,却瞅不到半个人影。 在暴雪天气,能徒手爬上三楼,用一把刀行刺,还能如青烟了一般消逝了行踪,绝非一般人可为之,甚至有了魔法的味道。 沐阳一下子懵了,难不成委托人其实是绝世高手?一想到先前躲避沐阳手掌时的动作,也确实非常人所为。 还是说,这个凶手,根本不是刚才与他照面的委托人 阳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将疑惑的大石搁置在一旁,关上窗户。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9) “关闭窗户!” 受到了已经逝去之人的声音,窗户很配合地,顶着烈风,艰难合上,涌入屋内的雪,在室内较高的温度下,化成了水,湿润了逝者的办公室。 沐阳解除了身上缠绕的丝线,露出被丝线勒出了痕迹的的坚实肌肉。 这些丝线全都是从沐阳原来穿的贴身衣上拆解下来的,还有那件大衣,都是来自魔法道具,落染的产物。 但落染能产生的丝线数量有限,想要模拟女性的直感,才不得以拆解掉衣服,所以现在的沐阳是一丝都不挂的,与生前的化成禽兽的兰德没太大区别,也就是牛羚与角马的区别了。 望了一眼包裹着尸体的大衣,大衣的丝线饱满地吸收了鲜血,才使地毯没有沾染到异色。 “得亏这没摄像头,不然还得费工夫去删除数据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手里握着兰德喝过的茶杯,另一只手拿出小布袋,从小布袋翻出透明的试管,放在手心。 “喂。” 沐阳尝试晃动试管,只见里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抹接近透明的烟风。 他曾听说,在外面的世界,流传着‘二重身’的传说,说是世界上会同时存在完全一样的两人,外貌与性格都是完全一致。然而,如果这两人偶遇了,则一人会离奇死去,另一人会人间蒸发。 有谣言称,这一抹没有固定形体的魔法生物,便是‘二重身’的罪魁祸首,因为它们拥有幻化其他人的能力,不仅聪明,还通人性。 外貌、性格、声音自然不在话下,就连记忆或者指定的专长,都能完美复刻,只要用了它,甚至能将兰德‘起死回生’的幻影写作现实。 但是问题便在于此,这个被称为‘幻形’的魔法生物,是如此的强大,但在特乐依尔这座隔绝了魔素的城市里,远远无法发挥它本来的价值,人缺氧会死,魔法生物缺少了魔素,就得从大哥变成弟弟。 而且试管里的幻形,原本也不过是从群体中‘刮’下来的冰山一角,比一只完整的幻形要劣等数倍,比较要命的是,它无法同时幻化成多个细节。 比如只能复刻声音,复刻外貌这种很表面的要素,而且无法同时复制使用,记忆之类的高等技巧就更不用提了。 这就好比想炖一头羊羔,去羊圈抓羊,却只薅到一把羊毛,还是刚被尿淋过的。 “你能变成兰德·芬恩的模样吗,就那躺着的尸骸,我知道你需要新鲜的体液,他刚去世不久,你就加把劲试试好不?” 然而,试管里的幻形却闹起了别扭,在试管壁上一通胡搅蛮缠。 眼下可没时间给幻形罢工,沐阳二话不说,没有一切警告,便将试管口对准兰德依旧在滴着血液的颈部,让血液洛入试管里头。 就算倾盆的血液从头顶上坠下,幻形依旧抗拒地匍匐在试管的最底部,但最终还是被红色的液体吞并。 渐渐的,血液的颜色淡化了下来,下一秒便全被幻形吸收,一点红色都不剩了,试管又如起始的那般纯洁,而沐阳的手上多了一张——令人惊悚的人皮。 与其说是人皮,不如说是全方位的紧身皮衣,皮套,这与本来可以幻化出人体骨骼的效果相去甚远。 不过还没等沐阳抱怨,更加吓人的事情发生了,大门发出的敲门声,就如同鬼打门一般,给沐阳的心脏做了一通野蛮的电颤,差点把声音都吓了出来。 “老爷,老爷?” 又是波曼这个女佣,似乎发誓要做沐阳的绊脚石,不停地阻碍着沐阳的前行。 “对,没错,人生从来就不是顺风顺水,不来点突发意外都以为是在做梦呢,那么,你要如何试炼我呢?”沐阳渐渐浮现起笑容,一记尴尬且倔强的笑容。 望了眼手上的人皮,又望了眼地上沾满血液的大衣,沐阳的头不禁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0) 波曼,兢兢业业在芬恩家族工作了十余年,从未有过如此不愉快的一天,就跟脚指头被门夹了,手背被开水烫了,脑袋还被驴踢了,那般的不痛快。 她暗恋了数年的兰德老爷,又按捺不住寂寞的人生,寻找符合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如果他只是一时色心迭起,想找个姑娘共度春宵,波曼是不会有那么大意见的,毕竟这些都不过是廉价的一夜之情,自己依然有机会与兰德修成正果。 但是,经过十年前的招亲,七年前的招亲,三年前的招亲,还有这一次招亲,波曼都不得不承认,兰德老爷这人,虽然做事不择手段,却对爱情极其珍视,专一而且温柔,忠贞不渝,就是对他爱情观最贴切的成语。 那为什么兰德会一次又一次地招亲呢?罪魁祸首便是这个坏女人波曼。 每当兰德夫妇恋情升温,将要诞下爱的结晶,波曼都会雇佣专业的‘黑色组织’,策划一起绑架,将女方的存在从世界上彻底抹消。 然后再用虚假的情报,甜蜜的‘毒苹果’,来欺骗怀柔兰德,说女方是骗子,说女方不过看重财产的恶贼,说两人的感情都是虚无的,该遗忘的,兰德用心度过的一切,都被贬得体无完肤。 甚至,最后就连兰德都相信,是波曼让他认清了‘事实’,洗净了脸上的迷雾,从失落中助他站起。 波曼的奋斗,是有一定成果,但她却难以料得,兰德的恋心,堪比凤凰卵,就算烧成了灰,四散在大地之上,湮灭在湖水之中,依旧能死灰复燃。 而今年来‘应聘皇后’的女人,身高一米八,虽被布遮挡着全身,但娇羞而真挚的气性之下,还藏着一颗坚韧不拔的心。 波曼一见到她就来气,她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女人,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除了完美之外全无缺点的女人。 “该死!!”波曼暴怒着,将本该铺好的床单,暴力地撕成了半块碎布,用拖鞋狠狠地踩踏床垫,却由于她的家务干得实在勤快,导致根本就踩不出半块鞋印来。 尽情发泄完心中的怒火,胸腔里燃烧的邪念仍然没有按压下去。她到底为什么要整理所爱之人与其他女子的洞房,为什么这个洞房的女主人不是自己? “哼,为什么杀人犯法?而精神上折磨他人就没事?” 她邪恶的内心,常执血刃,妄想将一切不顺斩平。 终于忙完了洞房的准备,波曼立马打算告知她敬爱的主人,一句来自主人的谢礼,将会如蜜桃一般甜美。 将杀意包装成喜悦与矜持,她敲起了办公室的门。 “老爷?老爷?” 然而无人应答,本该第一时间回应的声音,迟迟停留在了门里头,不敢冒头。 “房间已经给您准备完毕了,只需要点上香,就能一晚尽兴了,老爷?您听到了吗?” 厚重的门,让屋内的声音难以传导。 “老爷?我进来了。” 扭动门把手,门竟然从里头反锁了,波曼愣了神,大感不妙,立刻取出钥匙,打开房锁。 “老爷?!” 慌张地冲进门后,却只见她敬爱的老爷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收着腹,一言不发。 她感觉眼前的老爷有些异常,有些发福的身体好似瘦了不少,神态上也有些恍惚,而那个令人厌恶的女人,却不知所踪。 “老爷?”正当波曼准备走进房内,兰德突然从身后拿出了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眯着眼如痴如醉,很是享受。 眼看老爷似乎并没有大碍,波曼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但准备走进他,想给他来个全身心的按摩时,兰德却一把将茶杯徒手捏碎,愤怒地将铁拳砸在了茶几上,强震把茶壶上的盖子震落地面,而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波曼一个踉跄,翻倒在地。 “老爷??” 兰德没有说话,仅愤愤地甩了甩手臂,很明显,这是明示波曼赶紧滚开,彻彻底底地滚开。 “对,对不起老爷,打扰到您了,我这就走” 说完,头也不回的,波曼灰溜溜地跑出门去,感受得到她的心在流血。 惊恐的波曼,不停地问天问地,询问为什么自己要被如此对待,为什么他要为了那个女人凶自己,明明这十年来,都未曾做过如此暴举。 “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心中埋下复仇的种子,波曼在不归之路,步入了修罗。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1) 好不容易将波曼支走,才发觉全身上下黏黏糊糊的,在封闭的人皮中不到一分钟,就已经憋出了一身的汗水。 待过了数秒,才敢从人皮中解放出来。 “吓死人了。” 幻形出品的皮套,都是一比一真实还原原型细节,小肚腩、脸上的横肉、甚至茂密的屁毛,都是没有一丝伪造。 仅凭沐阳精壮的肉体,难以完美复刻兰德。 要说为何出此下策,都是因为那大衣满是鲜血,要是身上哪里注意不到的地方沾染上了,到时候替罪鬼就不是这个长身的女子,而是自己了。 “那个女人好像说了准备房间什么的?难道是用来风流的房间吗?唔” 其实现今这个时间点,伪装已经足以误导搜查,只需再将尸体的死亡时间延后,那么委托人就能有比较稳阵的不在场证明,足够逃一段时间了。 但沐阳一想起凶器,却也有不少疑点。 特乐依尔城内是不许携带兵器的,开刃或否都不重要,而委托人如果不是专业的铁匠,又如何能造得出那寒光凌厉,刀锋上附着着鬼魂般的利刃。 芬恩邸的那柄长枪,按道理也是不该存在的,或许是因为其祖先的丰功伟绩,才破例留下了这把枪。 沐阳似乎有点不够尽兴,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打算,将故事引导向另一个剧本。 “如此一场舞台,又怎能不尽其用?”沐阳恶作剧一笑。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2) “!” 大重蝶从噩梦中惊醒,瞪大了双眼,望着老旧的天花板,向床头柜伸出手,拿过一杯绿色的苦瓜汁,坐起,一饮而尽。 每每做起噩梦,她一定会喝苦瓜汁,让苦味平静藏在胸中的惊心动魄。 坐在床边,拉开窗帘,微微扭头,往窗外看,只见天色渐灰,遮天罩已开始运作,堆积的雪也因温度的提升消融了许多。 就算只睡了四小时,蝶清澈冷漠的双瞳依旧无疲劳之色。正直青春,花韶年华,如碧玉般的肌肤吹弹可破,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她的魅力,但掩盖不住疲劳所带来的营养不良,毕竟她可不会刻意遮盖黑眼圈之类的存在。 紧紧眯上眼睛,脑中快速运转,把这一天要做的事情,连成一条无限长的线,这条线,便是她今日必将走的路,就算天塌下来了,也只会成为她的垫脚石。 “该出门了。” 声调没有太大的起伏,蝶从床边立起沉重的身体。 一米六五的身高加上黑豹般修长的腿,婀娜如猫咪般匀称的肌肉,一点赘肉都找不着。而在灯光下,她的长腿的影子,就比刀锋都要锐利,寒光四射。 拿起床头柜上的朴素发圈,撩起银白色长发,穿过发圈,在后脑勺扎起的一瞬,长发飘散在空中,那是星川银河的显现,艳丽的色泽如镜中月光。 表情从起床至今,没有一丝变动,脸上仿佛戴着层冰制的面具。 眼神之锐利,让人不禁想拿冰刀与其对比。 要是从天际飘来一只月光蝶,在找寻最美丽的花朵栖息,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蝶那冰洁无暇的肩膀。 然而让月光蝶意想不到的是,它渐渐不能动弹,翅膀再也无法扇动,它将留在冰块之中,永恒陪伴在蝶的左右。 她的冷酷绝情,是不会允许任何东西随意接近她的。 大重蝶,就是这么一个少女。 推开窗,冷风拂面,轻盈的发尾在空中上下起伏,要是她的长发是一匹马的马尾,那么她这时一定很高兴。 来到厨房,从小冰箱拿出玉米片和牛奶,将牛奶放微波炉加热,听着微波炉的嗡嗡声,从架子上拿下刷牙杯与牙刷,挤上牙膏,在厨房的洗手盆不慢不快地刷起了牙。 她最讨厌的事情,便是从镜子外窥视自己,才放着卫生间不用。她认为,这种生活会将她逼入死亡。 听到叮的一声,蝶将牙杯放回架子。 取出热牛奶,把玉米片捏碎成粉块,与牛奶一同装入婴儿喝奶用的吸瓶,摇晃均匀,这就是蝶最拿手的营养早餐。 还未等降下牛奶的温度,她竟然直接含着吸头,将滚烫的液体吸入嘴中。 炽热带来的疼痛,却连她的眉头,都没触动半微米。 她还特别喜欢生着吃一种蔬菜,甚至把其作为随身零食携带,那便是苦瓜,越苦的,她越爱吃。 只有苦味,才能滋润她死了大半的心。 换上深蓝色的警察制服与长裤,妥妥的一身男装,却完全无法掩盖她是女性的事实,反而男装的男性要素,逐渐被她的存在感碾压,沦为了‘大重蝶的穿着’,而非男装。 系上腰带,苦瓜像弹夹般佩在腰带上,把还没凉透的快饮一饮而尽。 从衣架上抓起浅蓝色的风大衣,披在肩上,有股深邃的氛围在她身边环绕。 整理完衣装,把桌子上的警证、居民证、各分局联名搜查证明塞进口袋,戴上收信灯已经亮了老半天的耳机式收讯器,打开开关,里头开始播放一年轻男子录音。 “敬礼!副局长!我猜您夜深已歇息,把总所长交给您的任务就给您留言了,是这样的,中心区昨晚报了警,有上级公民惨招杀害了,要您明早去一趟现场,地址如下——” 把地址听完,蝶面无表情地掐断了收讯器,而明明只是警队长,却被手下奉承为了副局长,听起来像是在嘲讽,说实话简直令她恶心。 但,恶心归恶心,她明白自己唯一手下的为人,并不是个喜欢阴阳怪气的家伙,反而是真真切切希望她成为副局长,迷弟一般的存在。 临走之前,她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一条鞭子上。 鞭子的握把为漆黑色,上面雕刻着一串华美的文字,是没见过的语言。而鞭子本身与她的发色相近,都为无垢的半透明银白色,纹路却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这件没有刃的‘防具’,已经六年没有拿起过了,这里头,饱含了令她不堪回首的记忆。 最终碰都没碰一下,便走出门去。 从住所出门,时间刚好过5点左右,大部分积雪已经融化,昨晚的暴雪仿佛不过夜间梦境,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面前的道路两个方向,一边向着中心区,这边十万火急。而另一边向着边界,是更早计划要先去的地方。 没有选择的价值,蝶毫不犹豫地走向边界的方向。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3) 每周,总要穿插一两次,去边界的市场一趟,去进她最喜欢的蔬菜——新鲜的苦瓜。 市场除了西区,每个区都有两到三个,因为直接关系到人民生活核心的食板块,国家运营会的人也都很重视,拔高了有关的劳动,比如种植、运输和贩卖人员的补助金,在平民的工作之中,也算是赚得比较多。 所以市场总是处于‘百家争鸣’的状态,没有人希望自己种的东西烂在自己手里,叫卖吆喝,虚假宣传,为了争抢客人而大打出手比比皆是。 前一秒,吵杂的声音从千米之外都能漂泊入耳,而当蝶抬起脚,踏入市场门的一瞬,整座市场的温度骤降至冰点,顿时鸦雀无声。 原本站起来准备喊话的人,疲惫地坐了回去,话卡在喉咙的感觉令其瘙痒无比。 而那些正以不当手段竞争的家伙,嘴上一边道歉,一边乖乖坐回到座位上去,心中发起毒誓,在那个女人走之前绝对要当个无辜的善人。 蝶是名警察,从她穿的制服是可以认得出来的,而警察确实在一般平民眼里是非常有威信的。 但市场的家伙们,从蝶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与威慑,以及令人颤抖的恶寒,是生物学上的恐惧,让他们暂停了自己的一天。 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无视周遭拒绝的氛围,蝶径直走大步迈向其中一个摊位,每一帧都是精雕细琢的美景。 那个摊蝶光顾了5年之久,入手的每一根苦瓜,都是出自这儿的老妇人。 远远看到摊位里头,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似乎在交头接耳,一个黄的,一个黑的,躲在以绿色为主的蔬果之后,别样显眼。 要说那老妇人,可是一头花白花白的头发,若不是拾了童心,染了一头金发,就是异常的。 这不对劲。蝶淡淡心想道。 见蝶快步走来,黄头发的青年收回了脖子,眼游四方,一脸心虚地端正在椅子上,也不敢看向蝶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 而与他搅了几嘴悄悄话的中年人,倒是拿出平板,装模作样地阅读着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蝶抬起头,只见老妇人摊铺的招牌:‘吉祥果林’,拆放在了一旁,如今是个连牌子都没有的店。 她忽然忆起,老妇人曾每度见她来买苦瓜,总会像个老母亲般唠叨个没完,潮流、美食、再到家里事,唠个没完。 要是一般人,哪会敢在蝶面前出声? 老妇人偶尔会谈到她的孙子,成天游手好闲,不学工不学文,知识储备没有,唯有态度比谁都大。虽不是个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却总学着纨绔子弟,不知羞耻地虚度光阴,如今过了20周岁,依旧没有工作,吃着父母的血肉。 要是热心肠的人,一定会上前与其交流个清楚,帮助误入歧途的青年走回正道。 而平时沉默寡言之人,也算到这个摊口买过不少次东西,便有了感情,于情于理,也会上前进行开导。 反观蝶这个少女呢,她身为警察,仅冷冷瞄了这个青年一眼,便开始将摊口的苦瓜往塑料袋里放,完全不想当多管闲事,就算老妇人当时有多和善,有多语重心长地与她说过很多故事,她也不放在心上。 但脑子里反复一想:如果这家摊口没了,这等成色的好苦瓜就再也难求,说不定得跑到另一个区去购买了。 想到这里,蝶内心不禁心烦地叹了口气吗,这种被麻烦包围的痛感,实属令她不悦。 她敲了敲装着蔬果的铁框子,催促黄毛抬头。 黄毛身体一震,满脸惊恐地仰起头,嘴唇像触了电般不停颤动,勾勒不出一个字来。 蝶冷漠地俯视他,既然都搭上‘话’了,自然不打算照顾他的感受。 “你奶奶在哪?”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黄毛的心凉了半截,仿佛被关进了冰箱数十个小时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我” “换个问法,你,为什么在这?” “——这位小姐。” 原本还装作事不关己的黑发中年人,放下平板,特地来为黄毛撑腰。 然而蝶根本没把中年人放在眼里,继续用眼神施压。 “奶,奶奶奶,奶奶她病,病了。” 心虚的表情,抖动的双瞳,无需直觉,任一只犬,一只猫,都能优雅地看破他在说谎。 蝶的性格其实非常直率,怎么直着怎么来,就怎么去。要不是如今身为警队长,为了能尽快坐镇局长之座,才不得不理性做人。 她拿出工作用的小平板,开始翻找只有警察上层才能查阅的信息。 从南区边市场的摊铺租赁资料查到了该店铺的主人名字,然后与最近的住院人员对照是否有这个人。 “你奶奶没有住院。” “她,她,她是,扭,扭伤小伤” “扭伤,小伤,那么大脑无碍?” 黄毛慌忙地瞄了一眼中年人,点了点头。 “喂!你再敢无视老子?!” 终于,暴躁的中年人从位子上蹿起,迈着嚣张的步子,冲到了蝶面前,面向凶恶,恶意逼人,可想把蝶给生吞活剥了的气场。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4) 那男人朝着周围挥了挥手,四个壮汉便围了上来,将蝶团团包围,咋看一眼,是极其可恶的暴力迫胁场面,男方盛气凌人。 然而只需多看两眼,就能发现,被包围的少女身上涌动的气场,可比这些乌合之众要高上几个档次之多。他们就像被甜蜜吸引上来的蚂蚁,而少女,则是临近觉醒的雪豹。 “怎么?不牛逼了是吗?你装什么高冷啊?你一小妮子,能把我们怎么样?可别把大人看扁了!你要是个警察,就不会把自己包装成黑色组织的模样,吓唬谁呢?你自己好好瞧瞧!” 整座市场沉浸在守夜一般的气氛之中。 大部分商铺的人都不急于发表意见,静观其变。而小部分暴躁之人,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压力,冲动控制了他们的身体,各自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为黑发的男人撑腰、助威。 “听到了没?!这就是民众的想法!滚!别来打扰我们做买卖!” 蝶她会被环境影响吗?很难,就算现场突然开始暴动,把无辜的可怜虫都卷入踩踏事件之中,她也未必有所触动,顶多冷静地拨通医院的急救电话。 无情的处世方式,除了自己,皆为异类。 “你想把铺子怎么样?” “啊?” 周围的躁动,也不过是突显蝶冷静的垫脚石,她前进的方向,只会因自己而变。 一说到铺子的问题,原本包围上来的帮手,也呈现出不满的表情。虽然一时间打算一致对外,但也绝对不会放下竞争对手的警惕,说不定见风向有变,就会立马调头,见风使舵,才是这些人的本质。 “哼,咱们讲道理,老子让你心服口服。” 黑发中年人拿出自己肮脏的平板,调出一张电子证明书展示给蝶看,脸上尽显胜利的喜悦。 面对蝶敢如此强硬的老百姓,在特乐依尔里也在少数,蝶也就勉为其难地将视线转移到平板上。 “这是那个老女人亲手按的指印,是她同意转卖店铺,看到了吗?这是公平的交易,你是不是觉得如意算盘落空了?你以为咱们长得不太和善,就以貌取人,企图污蔑我们纯良的心,是不是该来点赔偿表示表示啊?警察小姐姐?” 证明书的细节都很到位,让人不得不承认或许可能这就是真实的证明书,可蝶从未听老妇人提过转卖一事。她必须相信,这里头有蹊跷,毕竟一个手指印,对亲人而言,想得到也并不是非常难的事。 这正是所谓的蹭鼻子上脸,还在优越的海洋中翻腾,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蹭到的并不是蝶的鼻子,而是自己的。 “嗯?” 没想到的是,蝶唐突开封一支崭新的口红,在那个男人的鼻子上蹭来蹭去,没两下子,竟把他的鼻子涂成了艳丽的绯红色。 “你,你干什么?!” 面对莫名其妙的偷袭,男人手忙脚乱不停地擦拭鼻子,但效果并不理想,他红色的大鼻子,作为全场的焦点,怎么卖力都抹消不掉,活像个刚被破产马戏团赶出来的落魄小丑。 蝶为何肯将贵重的口红,用于愚弄一个刚见面的人,难道是生气了?抑制不住怒火?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前辈愿意花重金定制一个用洗不掉的颜料做成的口红,当做礼物送给甚至连眼神都没对上过的蝶。 蝶此时此刻是这么想的,她不过是为了处理掉这只口红,才拿出来倾泻不满,来自她前辈的不满,而不是自己的。自己并没有生气,自己是冷静的,这不是在泄愤,只不过是逗一逗人家而已,她如是说服自己。 那肮脏的平板从男人手中脱落,落在地上,蝶趁机立即拿出自己的平板,将那张证明书拍摄了下来,这将可能成为有用的证据。 蝶的举动,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人怒火爆发的导火索,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他们意识到,自己原来并不是在歧视外来者,而是在憎恨着一切让他们感受到压力的存在。 他们根本顾不上蝶的身份,一个接一个开始咒骂起来。 第一人开始骂,就会有第二个人紧随其后,逐渐变成了百人骂战。他们本来打算宣传吆喝的嗓门,全都用在肮脏不堪的话语之中,矛头甚至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女。 望着手中的口红,她嘴巴动了起来。 “莱斯利·默贝特。” 在如同战场一般喧闹的环境里,蝶仍然能不变音色地说出话来。 这句话被仿佛被冷风包裹,一字一句清晰透彻地送进了黄毛的耳朵里头,话音中蕴含的冰冷,冻结了他的脑细胞,如咒怨一般在脑海不停回荡。 “我不在乎这家店铺被谁占有,只要苦瓜质量上乘,是谁都与我无关。但是,你如果想害你的奶奶,那你最好将尸骨藏深一点,可别被我看到。不然,你,和你的这些朋友,下辈子,就得醒着,在冰棺之中度过。法律没有死刑,不代表,你们不会享受到比死还要痛苦的人生,放心,躯体的完整性,我会为你们打包票的。” 寒潮、暴雪、地震、洪水、雪崩,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的词汇,大都来自书籍之中,然而他们此时此刻非常确定,眼前的少女,可比这些灾害更应该令人可怖与敬畏。 平日里惜字如金,一打起嘴仗来,威慑力响天震地,瞬间就把漫天席卷的骂言净化得一干二净,闲杂人士也终于回忆起自己的身份,皆快步接小跑远离蝶,发誓一辈子不与她扯上关系。 就连刚才还强硬嘚瑟的黑发男人,狼狈地也捡起了地上的平板,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而是区区蜉蝣。 黄头发的青年,跪在了蝶的面前,将头蹭着凹凸地石头路,磨掉了几层头皮不说,血肉都已经与地上的尘土交杂在一块,令人心疼。 没人在意他是否伪造了证明书,到底怎么伪造的,但蝶从他卑微的体态中,听见了他的忏悔之意。 蝶连视线都没有赏给黄毛,将口红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拿起装满了苦瓜的塑料袋,正想从钱包里掏钱,想了一想,放回了口袋,并对着那头黄油油的后脑勺低语道: “这笔账记在老妇人的账本上,至于你” 等待审判来临期间的煎熬,就好比被人把头贴近油锅,黄毛的莱斯利,不停地在脑中忏悔着,尽管他不认为自己活得有多失败,但能以罪恶感压制沸腾起来的恐惧心,可以允许他好受一点。 “明早去南区警局找这个人。” 蝶扔给了他一枚铜制的徽章后,转身扬长而去,她孤独的背影,代替了话语,为她代言。 随着天灾远去,人们才开始意识到,他们今天的钱包,还分文未入。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5) 蝶坐上电轨车,终于在迟了40分钟后,抵达南区通往中心区的关口,为了去见某个人,她每年都要通过这里好几次,自然对这里不陌生。 冷风护佑着她冰冷的眼神,走在路上没有一丝破绽,若有人前来暗杀,必能让他无功而返。 径直走向关卡,守关人一见到蝶,脸色立马就从惶恐不安变为了自信的笑容。 与区里的同事不同,中心区的警察不知为何,对蝶的印象好,评价也高,就连老一辈的警察前辈,也会对蝶异常尊敬。 他们首先敬了个礼,然后要求蝶出示通行证明——这是平时要走的必要的流程,但今天不同,蝶受命前往中心区侦查案件,上头也已经通报了下来,故搜身之类的一并省略,直接放行。 目的地是兰德·芬恩的住宅,离关口很近,没几十步路就到了。 芬恩邸的门前路,一个男性满脸担忧地,左顾右看,一脸茫然。他棕色的小辫子在风中凌乱,反映了主子着急的心境。 蝶还未走近,那男子便已以一脸等到了救世主的表情,猎犬般飞奔而来。 这名年轻的男性名叫福曼,是蝶的前辈,因赏识她自愿申请到她的管理下工作,就因为这事,原本跟他要好的同事也不愿跟他说话,私底下也被当成了笑话。 他为人勤奋,虽然谈不上高智力,但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傻瓜,毕竟选择了跟蝶共事,他就不可能是大家眼中的聪明人。 “早上好!!”福曼敬了个礼,却没有得到蝶的一抹目光,一如既往的。 蝶其实并不讨厌这个敢于不顾周遭反对,逆水行舟的人,让她心生不满的是,他竟然自降职位,专门到她门下干活,直接地破坏了她孤独,明明无时无刻都保持着刺猬般的警戒状态,却依旧选择走进她的身边。 “您可总算来了,总局长都给我打了几时通电话了,这次的事件若不快速解决,可要危及咱们警察的威望了——” 蝶却没有心思回应福曼的焦灼,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别的地方,从进入中心区的关卡,就一直盯着。 那站着一个男人,身高一米八,披着黑色的斗篷,脸上戴着小熊面具,可疑气息突破了天际,是个只要站着就会被警察逮捕问话的家伙。 然而,身为以冷血无情为卖点的大重蝶,她那对被冰封了数年的眼眸,融解了,液珠随着脸颊哗哗流下,她的世界,从单调的白蓝色,回到了五彩缤纷的那个年代。 这六年来积蓄的仇恨,比如——家里被盗窃,找回钱包时钱包报销;抓捕逃犯,逃犯摆烂的一口浓痰吐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曾被人从十层楼高的地方暗算,以扭伤了手腕为代价保住了性命。 这些仇,这些怨,烟消云散,仿佛根本不曾记过任何仇任何恨,真真正正地回到了蝶的年纪该有的模样。 “好温暖啊。”蝶喃喃自语,掠过她的风,从未如此温馨过。 “哎?”一直在用平板确认信息的福曼,听蝶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说话,半张着嘴愣住了,嘴里含着的薄荷糖也随重力落到了地上,甚至连她哭了也没发现。 “福曼,听好,五年前,你向我寻求答案,我当时没回答,现在,我就告诉你好了——与你共事,还不赖。” 说完,便抛下还未醒神的福曼,跨步走了出去。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6) 沐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漂浮在全方面漆黑无比的空间里,四面八方好几股无形的力道同时挤压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往头顶望去,是细微的狭口,有微妙光芒渗了进来,看起来比较像个出口。 “这是梦吗?” 脑子虽然昏昏沉沉,但沐阳还是在20秒内道出了真相。 这个梦境,广大而虚无,飘荡着无形的压力,这种地方,就算是梦,沐阳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他尝试着晃动身子,摆动四肢,朝着微光挪动,但就算尽了全力动了数尺,却又被推力送回了原点。 多次尝试无果,无奈,沐阳在空中摆出大字型,彻底不想动了。 “为什么做梦都要卖力啊,让我好好休息啊。” 对着虚空抱怨,沐阳掩上双眼,妄想在梦境中睡醒。 渐渐的,无声的环境,传来了风的声音,从身后涌来,缠绕在沐阳身上,像一只巨手,温柔地包裹着他。 顺着风的轨迹,无数的声音在喊着他的名字。沐阳转头向后方望去,只见无数的透明小手正在朝他飘来,原本漆黑空虚的世界渐渐被这些手填满。 然而,沐阳并没有感到惊悚,也没有诧异,不单只因为他意识到了这里不过一场梦境,更加直接的原因,是因为这些手并不是鬼手,而是向他求助的可怜之手。 当这些娇小的手飘过他的身体,沐阳尽力伸手抓住了两只,两只手在感受到他的温度时,像飞沙一般消逝,顿时无影无踪。而反复起伏的求助声,也变成了感谢。 但无论沐阳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到所有的手,总有一些掠过脸颊,慌忙转过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越飞越远,向着光芒飞去,却在终点之前破碎消失。 顾此失彼之际,越来越多的手被他目送,呻吟声如同利枪不停往他两耳捅,折磨着他的精神,撕裂他的底线。 就算是在梦中,心中默默向着天祈求,能否多给他十对手臂,填都无法圆满他的愿望。只能毫无办法的,干巴巴地望着渴望堕落成绝望,求救声变成了‘不要抛弃我’,‘我不想死’,剜着沐阳的心头肉,肆虐沐阳的泪腺。 悲伤感染之际,沐阳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他从睡袋抽出手,手上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 被玷污的朝阳透过经匠人打造的华美窗户,洒落在洁净高档的地毯上,就连阳光都被抬高了价值一般。 极其罕见的红木座椅散发着金光,在厅中的存在感比肩黄金,甚过之。 毕竟红木如此珍惜,而想在如此贫瘠之地育出上等的红木,除了金钱,还需要悠久的时间,时间则是最昂贵的资源,明明人人平等得之,而能理解其真实价值的人却是极少数。 供氧系统的声音在耳边轰鸣,睡了一觉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疼痛也消失不见了。 问起,为何要精细描述眼前的环境,那是因为,沐阳心中有股违和感,不停地敲打着沐阳的胸腔,在警示着他,而这股违和感,来自这个富裕的环境。 这里还隐隐约约,飘荡着生活的气息,家庭般温暖的生活气息。 倘若委托人曾在这里住下,是不可能创造出这般‘郁郁葱葱’的活力。 “一尘不染,甚至连肉汤的味道都能闻到。” 但是,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半点都没有,这就仿佛将米缸的米全部倒空,然后品味着米粒残留香气般的感觉。 他不敢再多想,收拾行李,往楼下奔去。 昨夜从芬恩邸下班,准备脱出时,却发现雪已经堆积上了二楼之高,除了跳窗无路可走。 沐阳迫不得已,从窗户跳出,调出落染的丝线,黏住重物,用爬墙时的方法,顶着暴雪,被丝线拉扯到委托人特别叮嘱的房子。 途中被乱风流扰乱了前进方向,使他身体撞上了房屋的铁皮。 强忍着疼痛与冰寒,好不容易爬到三楼,掩着窗户好像在等待着沐阳,诡异地留了一条缝。 心中抱着是委托人留给他的方便,潜入屋内,确认了屋内无人,才松下一口气来。 在疼痛与疲惫之中,沐阳用落染设置了警报陷阱,随后安然入睡。 “我竟然在这么诡异的房子里睡了一晚吗” 沐阳按揉着疼痛的脑袋,来到一楼,肉汤的味道逐渐浓厚,是从厨房传来的。 沐阳咽了一口唾液,稳住逐渐骚乱的心,往厨房挪步。 只见那里头也没有人,而被保鲜膜封好的肉汤,竟然还保留着温度,渗人得很。 “这,这一定是委托人提前准备的!” 本应该尽借客之礼仪,将不舍得喝肉汤放入冰箱防馊,但沐阳并不打算靠近冰箱,而是选择赶紧离开。 接下来需要与重要的人会面,沐阳不得不在邸宅的洗手间洗漱整理。 “我靠,昨天没有卸妆就睡了,这什么鬼脸哦” 沐阳用水搓洗了四五遍,才将脸蛋所有的杂质去除,盯着自己好久不见依旧的帅气脸,满意地一笑。 而就在这时,镜子上,竟然出现了刚才不存在的东西,诡异的东西。 从门后的死角,竟然突然出现了一只人的手掌,惨白的肤色配上红黑色的斑痕,怎么看都不是一只活人的手掌,趁着沐阳屏住呼吸的瞬间,从地面跃起,朝沐阳袭来—— 沐阳立刻转过身,惊慌地摆出防御架势,却发现,什么鬼手神的,压根不存在。 回头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镜子,方才恐怖的一幕,也烟消云散。 “是梦的错!对!” 其实僵尸系的魔造物,沐阳在外面的世界并不是没有见过,但在特乐依尔,这就不单单是个魔造物了。 加快整理速度,将睡觉时解下来的小人偶系在后脑勺上,连滚带爬狼狈地从这座邸宅溜出,连头都不敢再回。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7) 染雪的街,只剩下水,特乐依尔顶过大自然的暴虐,重回遮天罩的庇佑。 沐阳站在芬恩邸附近,藏了起来,随时观察着来往的警察。 兰德·芬恩的死亡引起了中心区的恐慌,毕竟死亡事件在特乐依尔是极其稀有的,说不定十年都未必备一次案,所以警察的作用,更在于提供安心感,以及防患于未然。 若是平日,中心区24小时都有警察高强度防范。他们所使用的电枪,一发扳机就能让无防范的成年人不省人事。 就算穿上了绝缘的护身防具,也无法挡下电枪的最高输出,防具都能给击穿个洞来,而且地面上的导电系统能保犯人晕而不死,根本不需要担心危及生命问题。 谁又能想到,哪里来的高人能在暴雪天,暗杀成功且逃之夭夭。 这场事件成为了近年最恶劣的案件,也让还在拿着薪水度假的警察绑紧了皮带,中心区的高贵人士引导着舆论,让警察的风评一跌再跌。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突然的一瞬,他感觉到汗毛都立了起来,风向改变了,原本只觉得皮寒的风,变得无比刺骨,仿佛一根冰锥从后庭,一路刺进了后颈,全身细胞都在颤栗,就连久经沙场的沐阳都为之一震。 “这威压,该不会是——啊” 随着压迫感逼近,如星川倾泻般美丽的银发引入眼帘,眼皮仿佛被冻结了起来,该不该眨眼成为了千古难题。 窈窕身姿,男装之下,美丽却蜇人的少女,披着大风衣,逐渐逼近。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变得挺爱装帅的嘛。” 沐阳顿时热泪盈眶,想用手背去擦拭,才想起来自己原来戴着一块面具,只得任由泪水侵占那狭小的空间。 他这从阴影之下走出,向那名冷酷的少女投向炙热的目光。 而那名少女仿佛接受到了沐阳的信号,立刻将脸朝向了这边。 两人相隔了50来米相互对视,少女愣了半天,她万年不变的面瘫一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你竟然还活着!小阳!我好想你啊!’。 沐阳感觉那名少女——大重蝶,他永远的挚友,似乎在脑中如此呐喊。 ‘我也想你,我回来了!’。 这一对视,跨越了六年的时光,将人间温暖带回现世。 蝶如今的模样,同样给了沐阳同等的惊喜。 当两人零距离会面时,虽然没有拥抱在一块,但蝶冰冷却柔美的脸蛋,贴上了沐阳自制的小熊面具。 蝶的手下,福曼,哑口无言地望着这番场景,时不时用力捏自己的脸蛋,确信自己没傻没疯。 “副所长,这位是?” “他他是我的” 正当蝶犹豫如何介绍之际,只见沐阳黑色斗篷下穿着的长袖,上头印着蕊屋的标志,便灵光一闪。 “他是我的饮食教练,对,饮食教练。” “哎?饮食教练?”他不认为蝶在开玩笑,但他确实也没听过这个头衔,只得应声附和。 “对!我就是大家的饮食教练!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注重饮食习惯,营养不良,暴饮暴食,实在不堪入目,特乐依尔的未来值得堪忧!您的肠道也值得堪忧!” 沐阳接下了蝶的胡诌,一脸自信地向福曼展示自己迷人的肌肉。 “哦,哦” “这位先生,我看您,不爱吃蔬果?而且经常熬夜,这可不行呢!每日睡眠得6小时以上,蔬菜每餐都要摄入,不然,您可撑不过30岁呢!您的肠道觉可优越不起来了!” “额,虽然难以启不,我已经30岁了”福曼僵硬地笑了起来,他夜晚睡眠虽然不足6小时,但在闲暇时候,都会进行补眠,蔬菜也并不讨厌吃。 “我是指您的您的器官年龄!要是您们两者的年龄相差太远,就会产生代沟,您跟不上它,它也跟不上您,久而久之,形成一道天堑大沟,那您就没救啦!” “这,这样啊” 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可疑人士,听起来倒像在随口胡说八道。然而自己最仰慕的人,都称他为教练,能从她的表情看得出她的敬仰之情,福曼不得不说服自己的理性,必须跟眼前的面具男搞好关系。 “能,能否与我握个手?教练先生?”福曼颤巍巍地伸出手。 “当然”沐阳立刻友好地伸出手,握住,温柔而绅士。 福曼感到了无比的温暖,差点将紧事全都通通遗忘掉。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8) 友谊的交接完成后,福曼偷偷抱怨道:“教练先生,您来评评理,通讯装置,是不是用来通信的?但是蝶小姐她总是把通讯器掐掉啊!每次有紧急事都联系不上她,把好多次提升上司印象的机会都浪费掉了,既然想攀升副局长乃至局长,不注意点怎么行呢!您说是!” 趁机将苦水都吐出来福曼那望子成龙一般的焦急态度,沐阳也是哭笑不得。 “局长?呵,那种东西我才不屑——” 蝶想出城寻找沐阳的计划,早在沐阳重回视野的时候就已经圆满完成,然而沐阳并不认为蝶该放弃前进,他希望蝶继续着自己的脚步,便打断了蝶的退休宣言。 “局长!真好!要是当上了,就要带咱们出国旅游了呢!” “哎?你要这么说” 福曼一瞬间警惕了起来,当大官有出国的权利这种消息,都是内部流通的机密,是不可外泄的。 毕竟是蝶小姐啊 望着眼前表情稍稍有些许柔和的蝶,便也明白,她是不会遵从无聊规则的人,而一般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忽然,福曼才想起来,现在不是谈天唠嗑的时候,慌忙敬了个笔直礼,拉扯着嗓音喊道:“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盐川警队长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三位警队长再不到齐,搜查就不会开始了!” 原本一点干劲都燃不起来的蝶警队长,在沐阳出现后,全身上下涌现出使不完的劲,就像一台灌满了机油的汽车,随时开跑,她要让沐阳亲眼看看自己帅气的一面。 “两人,随我来。”飒爽地走在前头,淡蓝色大衣的后摆舞动飘扬,冰刺一般拒人千里的孤独背影,如今却看起来有股莫名的亲和力。 “哎?” 福曼原本想提醒沐阳是无关人士,不能进入现场,但预知到自己的话并不能让蝶为他倾耳,也就闭上了喉咙,紧跟两人后头。 “嗯?早,早上好,您好!您好!大重警队长!福曼搜查官。”守着大门的警察远远见蝶走来,立即抬头挺胸,脸上可见的紧张,摆好敬礼的姿势等待三人走近。 “请进!” 甚至连蝶身后戴小熊面具的人都不敢开口过问,直接放行,虽然福曼并没有亲眼目见蝶的表情,想必也是不大和善的。 蝶无视了警卫的敬礼与问候,径直通过,留下无色无味的气息。见自己的问候如耳边风般被无视,他努力撑起来的假笑也僵硬了起来。 “蝶小姐今天心情好,你的好意她都领会到了,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应你罢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见警卫一脸苦呆,福曼特地低声安慰警卫,可不能让蝶再被孤立。 警卫一听,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仍有些失落地感叹道:“该说,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女儿,这魄力,从我面前走过时,仿佛喉咙都被老虎钳卡住一般,气都透不过来。唉,多好一个美人,蝶警队长可能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一介小警察也不配担心她啦,但还是放不下心来,要是哪天有歹人” 福曼把警卫的心思听完,自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不必太过卑谦,虽然蝶小姐好孤独,但也不说明她就不需要关照,我们这些人,只需要远远看着她走完她的道路,就足够满足了,不是吗?” 两位忠粉达成了共识,高兴地握起了手来,在不远处,沐阳看着这两人,暗暗点了点头。 蝶来到玄关,用准备好的两只塑料袋包裹住鞋,走进屋内。 一楼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与其说无警察把守,更不如说没有醒着的警察把守。 只见经过走廊,上楼的楼梯口前,倒着一只棕色的睡袋,让她心生不悦,没有比挡住去路更令蝶讨厌的事了。 睡袋里塞着一个人:一头金色的短发,粗眉毛,平稳着呼吸沉浸在梦,是一张娃娃脸的男性,他就是盐川音太郎,是管辖东区的警队长之一。 人为了生活而睡觉,他为了睡觉而生活,只要行程上有一丝半点的缝隙,便会一头扎进梦乡,最快入眠时间为24秒。 两人先前从未有过交流,未来也不打算有。蝶渺小的好奇心,十分疑问,他到底是怎么当上这个位置的,但与世界上9999的人都不想扯上关系的性情,更胜一筹。 管他呢。 她就当地上没有睡袋,用鞋跟狠狠地踩在肚脐眼的位置,垫着脚上楼,绝不绕道,绝不因为别人歪曲自己前进的方向。 而音太郎也配合地继续他的沉睡,两人也没结下梁子,第一次虚空交流就结束了。 从头顶传来轻微交谈声,蝶爬上楼梯,直达二楼。 二楼的大厅空间虽然宽敞,但大部分被密集的雕像或者装饰品占有。墙上的屏幕轮播着不清晰的照片,蝶从雕像里的几个不自然的空隙中,察觉到了违和感,有几座展示台上也是空空如也。 大厅里站着三个人,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佣、一个穿着正式的男人,看起来像保镖一类,还有一个是在看守这他俩的警员。 两个关系人员中,女佣低着头,嘴里念叨着什么,全身上下蹿着恶鬼一般的杀气,其恐怖程度不亚于亲手斩杀几百人的疯魔,警员甚至都不愿意盯着她看。 而一旁瘦高的男人,咬着下唇,冷汗直流不敢与任何人交流眼神。 三人,三张脸,三个表情,人生百态的缩影。 说实话,蝶对谁都提不起兴趣,但她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间,感觉里头似乎掖着人的气息,只不过已经开始消淡。 “哼,好是自在啊?都这个时间还慢吞吞的,都怪你们这群拿着薪水干吃饭的废物,我家主人才被害的!!都是你们这群垃圾东西的错!!” 皮肤黝黑的女佣见到蝶前来,不仅没有一丝敬畏与惧怕,反而展开血盆大口,口喷唾沫地臭骂着她,其扭曲面容的丑陋,虽不是蝶见过最难堪的,但也能排上位。 但杀气,是蝶见过最浓烈的杀气,背后仿佛站着一百个杀人魔,十个复仇鬼,就连坚韧的蝶都心感不宁。 “喂,喂!你够了你!老爷都已经逝去了,就别迁怒警察了!要是他们把你抓了怎么办!” 一听旁边的男人支声,女佣立马扯住他的衣襟,愤怒地前后摇晃,想把脑浆都摇匀的气势。 “付给你钱不是让你来度假的!!你这死鬼有个鸟资格说风凉话!保镖?你保个什么啊你!!你这个没种的垃圾!” “都给我松开!” 看守的警察立刻上前扯开了他们,女佣虽然有恶鬼化形,但在力道上输给了警察,最终只得把剩余的怒气放在咒骂上。 “哼!死八婆,你自己不也没能保护老爷,还搁这骂人呢,你才是真废物!” 真是浪费时间。蝶心想着,离开这个骂言交杂的空间,独自走进那扇残留着一丝气息的房间。 房间不大,放的主要都是杂物,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什么的,算半个小仓库。抬起头,天花板上有一块看起来与其他不用的区域,蝶定睛一看,有微小的印记留在了上面。 找来一个垫脚的,伸出手去触碰,稍稍一用力,便将天花板顶了起来,漏出暗门来。 暗门不大,能刚好通过一个身材娇小的人。蝶抓着暗门两侧,将身体撑高,头伸入天花板的暗门观察,虽然很黑,但依她超人的视力,是能识别出有一条延伸到别处的暗道。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通过了这个暗道,凶手?还是不该在场的第三人? “哟。” 沐阳这时候也来到了门前,蝶不想被他看到如此不雅的姿态,赶忙跳下。 “有收获吗?”沐阳将视线停留在天花板的暗口,心想着昨天在这个房间里出现的金发小女孩。 那到底是谁? 就像接过了蝶脑子里的思考,沐阳也开始以不同角度转动脑子。 “哎,你们站在这干什么?”福曼也跟了进来,一见到天花板的洞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难,难不成两人已经发现凶手了??” “凶手?”沐阳将凶手的名号安放在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上,异样感十足。 如果那个委托人不是绝世高手,那么凶手定另有其人,但 小女孩当晚穿着担保的无袖连衣裙,光着脚丫,沐阳不认为她能在暴雪环境下存活过数秒。 “要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我们连尸体都没看过呢。”沐阳回以微笑。 福曼疑惑地歪了歪头:“教练先生,你怎么知道是凶杀案呢?难道蝶小姐已经跟你您说了情况吗?可是她应该也不知道详情呀” “哼。”蝶冷冷一哼,拿出各分局联名搜查证明,这是一张纸质的证明,其尊贵性自然不必多提。 “昨夜总局长找过我了,把搜查证明交给了我,你还敢说我不知情?” 福曼自以为是蝶唯一的联系窗口,本还沾沾自喜,如今被突然来袭的真相打击,失意地垮下身来。 而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响彻堂厅,蝶与福曼皆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与踩了鸡屎时露出的表情相似。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19) “哼,靠关系大头上位的臭女人,还有跟着她的臭仆从,这次倒是没敢迟到啊?感动得我都要哗啦话来把泪流了!” 混沌的嗓音,出场便刺激着他人的怒穴。他身材普通,穿着白色西服,驼着背,留着一下巴邋遢的胡渣,他是蝶管辖南区的另一位警队长,也是竞争对手,名叫比达夫·克雷,他有一头浅红色的头发,充满了血性,十分好辨认。 跟在他身后的有两人,一人正吃着冰棍,满身横肉的女性,脸上对眼中的一切充满了藐视。 另一个是个矮小的男人,戴着眼镜,一脸平静,看起来颇有城府。 两人都是比达夫的手下,三人以无赖和慵懒,蝶与他们有过数次照面,没有一次是愉快收尾的。 “迟到的可是你啊,克雷队长。”福曼一脸不悦地反驳道。 “呵,这人都死老半天了,这么早来也改变不了什么,还能让他活过来不成?来就都已经给足了面子了,弄个满身大汗,给中心区废物们当走狗很舒服吗?”比达夫没等别人数落他,便展开破罐子破摔,贼喊抓贼式的对话。 要是往日,任他吹吹就算了,但这次可不一样,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恐怖的复仇鬼,在蓄势待发。 “你这混蛋!” 女佣毫不顾忌地冲向比达夫,但还没等她抡出一拳,反而被比达夫抓住了衣襟,从地上硬生生地把女佣抬了起来。 “混蛋!!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并不是不是比达夫有力,只不过是女佣太过轻盈罢了。 就算被提了起来,依旧用手足无力地挥打,此时的压迫感甚至不如一只小狼犬。 “克雷队长!你这未免过分了!”福曼挺身而出,却被两个手下挡住。 “哼,区区下贱女人的奴隶,装什么正义,这疯女人刚才可是想取我的命啊,这可是正当得不能再正当的防卫了,喂,学狗叫,要是像了,饶了你这一次的无礼,也不是不可哟?” “去死你!我呸!” 但就连女佣的唾液突袭,也被克雷一个完美的预判,用手帕接下,这下弄得女佣怒火焚身无处泄放,悔恨的表情惹得比达夫和戴眼镜的手下呵呵发笑。 “听好,你这种跑到中心区来舔富人的臭脚的贱种,根本不配老子动手,滚!” 比达夫将狂暴的女佣往女手下的方向一扔,面对突然飞来的身影,那胖女不慌不忙地将冰棍含在嘴里,两手接住如皮球一般飞来的女佣,狠狠地拷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混蛋!这血仇!你们都给我记着!一个都别想跑!!去死!” “放她去冷静冷静。” “”听从比达夫的指示,胖女两手抱夹女佣贫弱的身躯,无言往楼下走去,叫骂声也渐渐变小,但女佣的结仇宣言却像一记滚烫的烙铁,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明明是败者的狠话,听起来莫名其妙的渗人。 “老大,真的不给她来套挑衅警察、妨碍公务的罪吗?”眼镜男怂了起来,看来女佣的咒怨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哼,待会再说——喂!” 比达夫喊住躲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瘦弱保镖,示意他过来。 “怎,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吗,你是证人,你该把情况跟我们说明清楚,当局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比达夫轻蔑的态度毫不遮掩,对他而言,只要是与富人扯上关系的软柿子,一概采取如此对应。 “额我这”支支吾吾,眼神游离,看起来比盯着鸡笼的黄鼠狼还要鬼鬼祟祟。 “嗯?你怎么了?难不成你有什么大病不成?” “不,不可能。” “你得先告诉我凶手等等,看你这慌张的小样,该不会你就是凶手?” 还没把话说完,比达夫已经光速掏出了银手铐,要是这保镖没有给出比达夫喜爱的回答,那他便会是今天的第一个受害者。 “不不不不不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害老爷!我没那心也没那胆啊!而且我没动机啊!他可是付给我们薪水的老板啊,虽然很没出息,但在老板旗下工作,又轻松又舒服,躺着都能把钱挣,我又怎么可能对现状不满呢??我说的没有问题?没问题?” 这个笑容低贱的男人,是比达夫最憎恨的一类人,一边吮吸着国家的蜂蜜,一边对着城墙撒尿,连清理都不懂就躺平的垃圾。 但他说的确实也蛮有道理,曾经没能护住主子的保镖,想想都知道,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人雇佣他了,把甜美的汤汁全部倒进下水道这种事,未免太过愚蠢。 “老大。”矮小眼镜难走了出来,一脸自信地提议道:“既然老大信不过这家伙,不如我们先搜查一番,再做推论也不迟啊。” “不迟你个死人头!”比达夫一巴掌拍在眼镜男的头顶上,使劲摇晃他的脑袋。“要不是总局长急,我急个屁啊!我可不想被这些混蛋富豪夺去饭碗!” “好啦好啦,咱们先去看看尸体什么情况,保镖先生,请带路。” 作为这个团队唯一的头脑担当,眼镜男就算被比达夫踹着屁股,被按在在地上爬,也打算将自己的老大带上正轨。 “好,好!”给保镖一个台阶下,保镖也松下一口气,准备将两人带上三楼。 “等等。”眼镜男发起了质疑。“尸体明明在那边的房间里,为什么要把我们带上去?” 保镖一怔,瞪大两只眼睛,无辜地咕噜转。 “尸体?” 眼镜男所指的方向,那个房间早有先客。无视掉比达夫与女佣那不堪入眼的闹剧,蝶一行人早就在观察2楼房间内的尸体。 狭小阳台上横躺着的微胖的尸肉,正是兰德·芬恩本人,那被血液染红的脖颈上有一个明显的血洞,衣服上也没有撕打过的痕迹。 脸部特征清晰,蝶曾在多起‘失踪事件’的报告中见过这个男人的长相,从当时还不胖,到现在发福的外貌,都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他可是每隔几年就来当局通报妻子消失的可疑人士,而报告中失踪的女性资料,纵览全资料库,都找不到。 警局的对应也很简单,那就是啥都不干。 资料库里没有的居民,要不就是胡编乱造的不存在的人,要不就是外来者,而不管哪一种,都不配警察出动搜查。 “他奶奶的!抢跑是,你不耍赖就赢不了我是不是?看着我!” 面对比达夫的挑衅,蝶从第一次碰见他起,就连余光都不舍得贴他身上,一直盯着地上的尸体,仿佛从来就没当比达夫这人存在过。 两人间的气氛又变成了无言的厮杀战场,主要是由比达夫营造出来的,蝶饰演的更像是无辜的冰柱子。 “原来如此。”福曼也没把比达夫放在眼里,戴着手套检查已经硬得像根僵硬的尸体。 “喂!谁给你们的狗胆无视我!” “好啦好啦,这边已经满人了,咱们不如上楼去。” 沐阳从一边蹿了出来,友好地将比达夫推出了门。 你谁啊!别摸我! 妨碍调查的家伙终于被支走,福曼这才敢开始与蝶汇报。 “看起来应该是被刺穿了喉咙,失血而死,没有明显外伤,死后被放置在暴雪天的室外,血管里的血甚至还未解冻,嘣嘣硬。” 表面上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命案的特乐依尔,当然也不会有法医之类的专家,要是使用了神经毒之类的毒药,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来什么,死亡时间更不用期待着特定了。 “或许是被建筑的尖锐部分刺穿,也有可能是兵器,说来,这间芬恩邸恰好有一件合法的兵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啊。” 摆弄来摆弄去,经验不足的福曼再想不出什么更多需要汇报的了。 但蝶注意到了别的一点,她发现兰德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沾染太多的血渍,若是整个颈部被刺穿,不可能只有胸前那么一小滩的血。 周围也没有血迹,下手的现场不在这间房间。 嗯裸体的时候被刺杀的,是在浴室被杀的? 抬起头,楼上正对的房间没有阳台,也有可能被推下来的。 在蝶依旧运转着大脑时,福曼已经开始讨论凶手是谁了。 “屋内也只有两名嫌疑人,暴雪天时犯人也插翅难飞,我觉得男的最有可能犯罪啦,毕竟得操的动那杆武器,对瘦弱的女性来说应该还是有难度的,你觉得我推理的怎么样啦?蝶小姐?” 福曼竟然还感到自我良好,不停晃动着他不存在的狗尾巴,似乎非常需要得到蝶的赏识。 但蝶哪有心思去挑弄客套话,光是探查现场就已经忙不过来了,与其说她的脑子不是用来想东西的专家,倒不如说她的脑子其实是长在拳头上的。 “说,说什么呢!我才不是犯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把我树立成犯人!我做错了什么!” 一直在窗帘后面盯着现场看的保镖,立刻跳出来澄清自己,气势薄弱地主张自己的无罪。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0) “你们不知道!犯人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啊!”保镖小声吼道。 “女人?你是说女佣吗?” 这瘦弱不精明的男人,一脸可怜巴巴,在福曼看来,不过是在挣扎着拖延自己的有罪判决,换句话说就是浪费时间,所以福曼并不打算给他好脸色看。 “不,不是!不是的!还有一个人!当晚这间屋子里,加上老爷,一共有四个人!千真万确!” “唉”福曼头疼地按着头,怠工的耐心,让他想早点结束对话。 “那么,你说的那第四个人,现在在哪里?我们可是3点多钟,积雪还未完全消散的时候,就已经守在这栋楼的门口了,哪有什么可疑的人!还是说你们让嫌疑人逃走了?既然想找人做替罪羊,怎么能选择放养呢?” 福曼鲜有地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一股莫名的施虐心差点儿侵占了他的思考,还好得有蝶冻如坚冰的眼光,让他难以选择放弃这张表情。 “但,但是确实有人来访了——” “咳,所以,为什么要在暴雪来临之际访问你们的主子啊?有什么事留着今天再谈不行?能编得有点水平行不行?别再纠结了,我看就是你干的,把手伸出来。” 福曼掏出银手铐,这画面直接复刻了数分钟前比达夫莽撞的举动,说不定保镖实在长得让人心生不悦,才会频繁受到不公的对待。 对手下不经大脑的举动,蝶也没提起什么兴趣,更没想打断福曼伟大的逮捕行动,说不定把保镖逼到悬崖边缘,才好让人开口说出实话。 她脑里不停地提醒自己,应该将推测的情报与沐阳分享,但沐阳尚在楼上监视着比达夫的搜查,不忍打扰,想来想去犹豫不决。在外人的眼光看来,倒是以为她在与案件斗争。 “我,我哪知道对了!对了!监控!监控!监控!看监控就知道了!” 九死一生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保镖口中不断重复着辞藻,原本就不讨喜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仿佛在火锅店被辣油锅浇灌一脸后毁坏的容貌,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肉眼根本辨别不出来。 “监控?嗯确实,我都忘了,有钱人家里都爱装摄像头,监视自己行动呢,虽然兰德本人最终并没有逃过一劫,但肯定会为了蝶小姐的未来,做出巨大贡献的,他的死一定不会白费。” 福曼仿佛被比达夫上身了一般,不说点令人讨厌的话就不自在,那小人得志的狐笑就连蝶都看不下去了。 她最讨厌这个男人在没有请示过她的情况下,肆意散播一些无脑惹黑言论,自己要是专门出面澄清,就可能更催化谣言传开。 忍无可忍,燃烧着心中的怒火,板着个脸,自己一个人便往监控室走去。 “哎?蝶小姐?蝶小姐??” 只可惜,光凭福曼几句小忠犬一般的呼唤,又怎么可能让蝶回过头,最后还不是得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监控室在一楼,却发现楼梯口的睡袋已经不见。空气中飘荡的香气,把跟下楼的三人勾引住,就算坚韧如蝶,也没法抵御美食的诱惑。 楼梯口下来,左边往大门口,而右边就是香气传来的方向,三人不同的大脑,不同的步伐,但都率直地选择右方走去,不带含糊。 香味是从厨房产生的,厨房门口站着两人,一个是比达夫的手下胖女,还有一个是东区的警队长音太郎,他身上还未从睡袋挣脱出来,却迷恋地,垂涎三尺地望着厨房里头。 三人一同朝厨房里头看,只见那个杀气腾腾的女佣,正在啐啐念地煲着肉汤,那令人窒息的气场,生怕下一秒就因为发狂把那锅肉汤打翻在地。 “盐川警队长!您怎么能在这里摸鱼呢!还不赶快到楼上去勘查!不然报告书可得把您写得一文不值咯!”福曼一脸不满,他看不惯比自己懒的上司,尤其是薪水拿到手,活一点不干的人。 “啊~福曼老兄,早上好~睡醒来,首先当然要补充能量啦,我可是机器人嘛。” “不不,你是人类好不好,别想蒙混。” “呵呵~被你识破了呢,但是肚子饿脑子转不动是真的哦,所以,只需要一碗热腾腾的肉汤,我会马上就精神的!”于是将视线又投向了漫天冒腾的蒸气。 福曼望着睡眼惺忪的音太郎,又望了眼恶鬼一般的女佣,心想,要是她在汤里面下毒,说不定真的能毒死一两个公安上层的干部 回头偷偷瞄了一眼蝶,她的面无表情一如既往,却忘了掩盖嘴角那一抹抵不住诱惑,阐述了内心活动的口水。 胖女静静地观察一切,默不作声,嘴里的冰棍不知不觉又更新了,也不知道她的百宝袋当地藏在了哪个地方。 “理查!!” 厨房背对着众人的女佣,忽然大吼起来,在旁边站着的保镖一顿猛颤,比被电击命中还要夸张。 “在,在” 名为理查的保镖顶着心虚的面孔,小小往前站了一步。 “你倒挺舒服啊,能给这些废物随意灌输情报,说!你是不是把我树立成了杀害老爷的犯人?!” 那女佣明明背对着,气势却如台风一般凶猛。 “不敢!我怎么会诬陷你呢!” “呵。”女佣恶劣地一笑:“也是呢,毕竟我可是与你共事了5年之长,就算平日我俩矛盾再多,也不至于这种时候还选择睁眼说瞎话呢。我嘛,虽然对你的存在依旧意义怀抱疑问与恨意,但那个更加可憎的女人,必须将她抓到,我得亲自好好‘招待’她,呵呵” 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就连骨髓都要亲嘴吸出来的憎恶,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女佣小姐。”福曼走上前来:“不存在的第四个人,你也这么主张吗?昨晚暴雪肆虐,三层以下的建筑都被雪掩埋了,如果想站在积雪上逃跑,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凶暴的飓风都能将不稳固的房屋连根拔起,更不用人了,而且摔进积雪里,可是会被活埋的!” “把你的嘴缝上!”女佣吼道。 “哼,啥事都不会,嘴上功夫倒精湛的很呢,那么请你去将监控调出来,用你菜叶子一般大小的脑子想想,死鱼眼一般的目睛好好瞧瞧,正放看十遍倒放背十遍,甭跟我废话,混账东西。” “唔”不过将前一小卒的福曼,自然无法抵挡女佣凶暴的气势,被风压逼得连连后退。 蝶瞄了女佣一眼,遂兴趣淡化,一声不吭地往后方的监控室走去。 “等等。”女佣在众人离开之前,再发声音。“把那个家伙也带走,被他盯着怪恶心的,让他省省。” 女佣指的是是音太郎,原来音太郎已经在门口耐着饥饿注视已久,完全不在乎这个女佣的气场有多吓人。 “我?不用在意我哦~我是机器人呢。”音太郎在如同用刀光砌成的空间里,依旧能用软绵绵的语调,说着笑话。 “哼,你想喝这汤吗?那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女佣这时候突然转过了脸颊,她干涸的两只眼球,堪比含冤而死,死不瞑目的死尸双眼,泪痕将她用心化的少女妆,转化成了恶鬼妆。“我要说,这锅汤,是用我的眼泪煲的,怎样,你还想喝吗?” 福曼顿时不觉得饿了,就连原本如此迷人的香气,都成了能让胃里的胃酸往心头上涌的恶毒。 但是音太郎却像小动物一般,没有一丝抵触,温馨地歪过头,微微一笑:“世人都说,泪与爱情都是料理最棒的调味料,有幸喝到如此用心的一碗,想必就连心窝肉都能温暖上——啊,不对~应该说是油箱啦!” 女佣一愣,仿佛在这个矮小的警队长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眼眶似乎感受到了春天的滋润,不禁浮现出了泪光。 身上的怒气微微流失,转过头,不再多言。 离开了厨房的三人,走进了尽头漆黑的房间,里头数个屏幕闪着微弱的白光,功率都调得十分节能。 一楼玄关、楼梯口、厨房门口、二楼的展示厅、还有三楼的厅堂,都清晰地映照在屏幕里。这几个摄像头都是会转动的全方位监控,虽然少装了几部摄像头,省下了不少的钱,却让监控变成一个满是死角的吉祥物。 房间里并没有安装摄像头,也就是说,兰德被害的真相,是没法直接从屏幕上获取。 “昨天晚上的7点,那个女人就出现了,我记得很清楚,正好遮天罩在那之后就关闭了!好大的雪!”理查不擅长地描述着昨晚的亲眼所见,却没有引来更多的关注,两名警察的视线已经黏在屏幕上了。 “7点,玄关,嗯啊!找到了!” 从监视玄关的摄像头里,确实可以看到有一个可疑的人,从门外进来。 断断续续的画面,夹杂着一堆没有意义的镜头。 由于摄像的角度原因,那人的身高、外貌皆不明,加上用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很难评论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不速之客。 “看!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女人?我可看不出来啊。”福曼眯着眼,扭动身体,就算眼睛贴上屏幕,也没法穿透大衣,看到以下有些什么。 “唔”理查突然支吾了起来。“她,对!是女人的声音,没错!” “但是声音也有可能是变声器的产物啊?” “不!那不是变声器,很纯正的人声啊!” 福曼虽然很迫切继续用他的经验反驳,但注意到蝶极其不耐烦的视线后,还是赶紧点下了继续播放的按钮。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1) 女仆用仪器搜完身后,便不屑于多看一眼,连忙快步离开。 而过了不久,镜头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根据特征,很明显,是保镖理查。只见画面里的他不断性骚扰,摸完前面又摸后面,这下把两个警察的脸都看黑了。 “这可是确凿的证据,看来处理完凶杀案之后,还得处理你呢。”福曼甚至不肯望理查一眼,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殴打这个下贱的男人,要是连带责任,影响了蝶的名声,他就会更加难受。 “她,她不过是外来者的渣滓而已啦崇高的法律怎么会判我这个特乐依尔人呢?要罚,不得先罚她擅自闯进中心区,这才是死罪难免!”毫无悔改之意,在他看来,这种猥亵行为,不过踩死两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他坚信着特乐依尔的法律会保护自己,而不是可恨的外来者。 事实上,这个下三滥并没有胡说。如今特乐依尔的法律体系,就是围绕着本国人转的,经历了6年前的事件,法律几乎被当成了歧视的产物,甚至都成为了迫害外来者的一项国家道具。 但福曼可不吃这一套,因为他的身后有位令他盲目崇拜的‘神’,而这位神,从来不会拿人种或者阶级来阅读世间种种,就算自己的上司,就算警察总局长犯罪,她也会无视全国上下的压力,强行检举罪犯的。 “呵呵,咱们走着瞧?,。”福曼自信的笑容,让本就慌张的理查牵强的笑容溶解在了大气之中。 回到画面,经过短时间的空白,再次能见到神秘人谨慎地上着楼梯,来到二楼。 “哦?这个人没有径直往三楼去,而是停下来看展览品了,真好兴致呢。” 停留在某个台座面前,始终背对着摄像头的神秘人,看不清手头的动作,但蝶倒是发出了惊讶的鼻息。 “蝶小姐,发现什么了吗?” 蝶缓缓摇了摇头。 “这样。” 画面中裹着大衣的神秘人,最后在一栋房门附近站了许久,低着头,而后才慌张往上三楼的楼梯跑去,仍然没法看到其真容的冰山一角,对摄像头的位置把握得相当清楚,让福曼不禁感到了棘手。 最后,来到三楼,也不过是看着她进入了办公房的大门,有关这个神秘人的线索就中断了。 “嗯您怎么看,蝶小姐?对这个人有头绪吗?” 蝶立马摇摆头部,快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虽然感觉到自己的上司有点反常,但福曼还是将注意力留在了画面上。 在进行了加速播放之后,本以为就再也没有什么可靠的线索,然而,变化傲慢地出现了。 只见屏幕里的神秘人,依旧裹着大衣,却似乎在搀扶着一个有些微胖的大叔从原本的房间走出,看得出来,那个男人这就是兰德·芬恩。 从摄像头的位置,可以很清楚拍到,他的脖子上是没有血迹,折合一推理,也就是遇害之前的影像。 “所以,兰德可能是从三楼摔下去的吗?”福曼自言自语道 两人从北边办公房大门,移步到了东边休息室的大门里头,大门迅速合上,里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伙们也隐隐约约猜到了。 “可以确定,昨晚8点的时候,兰德还活着,而且与那个神秘人处的倒还挺融洽的嘛” 接着,就是女佣出演镜头的时刻,首先给办公房送了一次茶水,紧接着进入‘休息间’十分来钟,不知道在里头干了些什么后,又跑到办公房前敲起了门,惊慌地用大钥匙打开了门后,冲了进去,最后慌忙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门。 “然后,女佣就离开了她表情看起来有点吓人呢。”福曼评论道。 理查心虚地低着头,坐立不安,沉默不语,突然靠近,拍了拍福曼的肩膀,颤抖着声带哆嗦道: “我,我想起来了,二楼有那个女人的痕迹,咱们去看看!” “痕迹?”福曼盯着这个行迹可疑的保镖,就像在呵斥着偷了家里鸡蛋的狐狸一般,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 “嘿,急什么呢,咱们先把录像看完嘛!” “哎——” 点击继续播放,众声沉默,无声的空间,配合着理查极速的心跳声,快速切换的屏幕,闪耀的光,突然间,这块屏幕便陷入漆黑之中。 8点34分至8点38分,这四分钟的摄像资料丢失。 “嗯?这个不自然的空白是怎么回事?停电?呵呵,保镖先生,你该不会,不想让我们看到这一段,刚才才打算支开我们?现在的你,真的有点可疑哦?”福曼从座椅上站起身,逼近理查,理查一脸冷汗,像一只落汤鸡,颤抖般地猛晃他的头部,不断后撤。 “不,不!那,那个时候我,我应该在睡觉” “睡觉?身为保镖的你?不该待在主人的旁边吗?你怎么睡得着哦?” “额嘿嘿老爷他可,可不喜欢电灯泡呢,我怎么可能在他们缠绵来欢乐去时,打扰他们呢!还是说,警察先生,您,您喜欢把自己的爱人与其他男人分享?”理查逃不择路,试图转移话题,却依旧被福曼的瞋视盯的死死的,吓得他慌忙捂住嘴。 “那又何干,这段空白——” 但蝶似乎对他说的很感兴趣,一个箭步来到理查面前,顺便打断了福曼的设问,轻声冰冷地问道:“难不成这个人,是被兰德·芬恩邀请来的吗?” 第一次听蝶的声音,理查仿佛感到灵魂深处都是冰凉的。 “是,是,我,我其实也不大清楚,老爷每隔几年,都要找新老婆伺候他呢,这次估计也是。” “什么?重婚罪??”福曼惊叫道。 “不,不,其实这我也是听咱家女佣说的,听说女方与老爷交合数月,或者一年后,就会离奇失踪,不过听女佣曝出的内情,好像是女方跟老爷合不来,才自己逃掉的,算上十年前,前前后后也有三四回了。” “哇”不知福曼是在为兰德感到悲哀,还是在感慨婚姻的无奇不有。 蝶从记忆中,调取出当年兰德多年来,提出过的失踪人士寻找请求。每次报案,兰德都非常惊慌,但提出的信息也只有女方的照片,每当警察问起详情,还特地回避了关于失踪者身份之类的提问,最终搞得警察当局都不好办。 但兰德是中心区的人,哪里能敷衍了事,只得表面告诉兰德会好好搜找,内部将事件定义成了恶作剧。 蝶从后来找到案件的细节中,得知兰德曾在失踪案时,每天都会打不下数次的电话给警察,可见是真的非常着急,因此蝶相信,失踪案与兰德并没有直接关系。 “” 蝶对失踪案如此感兴趣的原因,在于4年前,从外来者接到的私人案件委托,也是关于失踪的案情,至今依旧是个谜。 “你可认识‘芙罗拉’?” 蝶突然朝理查问道,但他挠了挠脑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蝶小姐?” “继续你刚才的提问。” 完全失去了正眼盯着理查的动力,蝶把目光朝向了另一个屏幕,里头显示的是现时间点,在三楼运作的厅中央的摄像头,但她没来得及看上几眼,身体却忽然僵直起来,连忙前脚迈出后脚跟住,起飞似从监控室蹿出。 “蝶小姐?!” 无视着福曼的喊叫,一路跨步上楼梯,直达三楼。 抵达三楼的第一眼,便看到比达夫和沐阳正扭打在一块在地毯上,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物。 突然,比达夫一个拳头,擦过沐阳的面具,而沐阳也掏出一只手,偷袭比达夫的侧腹,被命中痒穴的比达夫惊叫一声,翻滚了出去,沐阳趁机从地上站起。 比达夫正想起身追击,蝶已经挡在了两人之间,她冰冷之中藏着凶残的眼神,就像美杜莎之瞳一般,定住了比达夫的动作,他的身体,正在警告他。 但比达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身体不听使唤,那就得用嘴了。 “喂!大重蝶!你什么意思!你看看你带着什么人来,妨碍搜查!打伤了我的人!” 只见办公房的大门敞开,而戴眼镜的小弟横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就像吃了一斤泻药,外加喝了一升纯净水般痛苦。 面对指控,沐阳摆了摆手,显得非常无辜。 “妨碍搜查的是你们,要不是你的小老弟手脚不干净,我哪会动粗呢?” “我,我不过是在用仪器检查茶杯,那家伙突然就给了我肚子一巴掌” 戴眼镜的手下喊冤道。 “哼,你这家伙舌头倒是伶俐,把真的道成假的,我可是看见你将那名贵的茶杯,塞到自己口袋里去了,要不就是动了贼心,要不就是私藏证据,司马昭之心啊!” “我没有!说,说什么呢你” 比达夫愤怒地顶住来自蝶的压力,站前一步,指着沐阳咧开大嘴臭骂: “奶奶的,满嘴屁话的人是你!?” 当蝶还在犹豫,该不该对比达夫动嘴,比达夫却没有继续骂,反而理智地收住了舌炮: “算了,现在没空争执,不过,既然这个混账动了我的手下,我还是得还上一巴掌才行?作为道理,也不见太拙劣?” 蝶依旧不肯让开,其势,就算比达夫要开着车撞过来,她都未必会躲开。 然而沐阳的手搭上蝶的肩膀,对着他点了点头,请她让开,蝶犹豫几分后,最后还是让出了道路。 “看拳!” 不讲武德的拳头,往沐阳面具上挥去,却被沐阳硬生生用掌心挡下,比接住缓慢的棒球还要轻松。 “要打就打腹部,打脸,没必要?我可是专门放过你小弟的脸蛋哦,要不然,他的宝贝眼镜都已经碎成渣了。” “呿!你先动的手还挺自豪的嘛!” 一记重拳命中沐阳的下腹,疼痛令他闷了一声,蹲下身去。 “没事?”蝶难能可贵地展露出担心的神情,跟着两腿一曲,她的眼中,似乎并不止有关心,还有些许的迷惘。 “哼。”比达夫发泄完,便走到他手下边上,将他从地上粗鲁地拉起来,接过剃须刀形态的仪器,没好气地问道:“哪个茶杯。” “左边那个。” 比达夫上前,把茶杯笼统地扫描一番,检测到唾液与茶水的成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异常?”眼镜男套着手套,反复将茶杯上手端详,脸上浮现产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很确定自己眼镜的度数才矫正完毕,绝对没有看错。 见到这一幕,沐阳也终于松了口气,要是被警察发现茶杯上有一抹血迹,那么沐阳准备的剧本就会被推翻,要不是他将茶杯跟自己当时用过的掉过包,说不定仪器已经检测出了血的成分。 蝶在一旁静悄悄地盯着沐阳,不发一声,恍惚间,感觉这个杀人命案,大有隐情。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2) 不久过后,比达夫将所有人都汇聚在了三楼。 三楼净空间虽不如二楼那么宽敞,但几乎没有多余的摆放,所以就算站满了人,也不会有窒息感,就连蝶的压迫感不知为何也削减了不少,至少站在她的身边,还是能呼吸得到氧气的存在。 不仅中心警员都集中过来了,就连两名嫌犯,也一并带了上来。摸了半天鱼的音太郎,手里端着热汤,滋溜溜地,美味地吮吸着,他的表情应该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幸福的。 “时间紧迫,这个房间就是最后的搜查对象,残留的证据会未事实代言,如果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第四者的存在,那么,你们两个就要选一个,或者两个来当这个案件的嫌疑犯,懂吗!”比达夫指着休息室的大门,用沾满胡渣的下巴仰着头高傲道。 实在是太乱来,比达夫的结论很简单,那就是抓住犯人为第一,不管是不是冤案都不要紧。要赶快结案,才能挽回警察的局面,不然,被‘人民代表协会’抓住了把柄,那么现今的警察制度就要被强行更迭了,在场穿着蓝衣服的都会变成普通人。 但,那两人哪可能如此简单,便接受这么离谱的指控,特别是理查,立马蹦地就站出来,板着一副装出来的怒容,众目睽睽下张开小嘴。 “你,你们开什么玩笑!监控都已经摆出来了,你们为何要执意将我逮捕?!这种胡乱抓人的行为是违法的!就,就不怕协会揭露你们的暴行??” 理查拼尽全力的言论,却糟比达夫轻蔑顽劣一笑,让身后站着的,已经恢复常态的眼镜男出来反驳。 “根据国家运营三大机关的规定,人民代表协会并没有拒捕权、搜查权,他们最多在事后行使辩驳权,也就是在法庭中以辩论的方式证明被告人的清白。从以上得知,就算是冤假错案,咱们的行为是正当的,不予惩罚。” 清晰的条理,把不合理的漏洞一并掩盖,将理查怼的哑口无言,嘴上功夫只有幼童水平的他,又怎么能与专门用嘴打天下的人抗衡。 这时候,理查狭隘的眼眶内,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是沐阳,身高一米八的沐阳,存在感不管怎么打压,总能跟出头鸟一般抢眼。 “对,对啊,这家伙!我怎么没有注意到!”他指着沐阳那小熊面具,天真、无邪、可爱,在理查的眼中,已经被替换成了邪恶、肮脏、与低劣。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沐阳身上,虽然他也预测到会被这样被目光浴炙烤,但被注视的感觉,依旧让沐阳浑身发颤,从骨髓里涌上来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 “身高,对!那晚那个女人,就跟他一样的身高!体型体型都一样的!我敢保证!对!波曼小姐!” 对着女佣大喊大叫时,理查感觉他已经赢了。他有预感,女佣一定会为他的证词提供保障,只要他俩在同一战线,就是双赢中的双赢,她大仇得报,自己也能脱离这莫名其妙的困境,接着实现他的目标—— “” 然而,女佣断片一般的沉默,却成了叛变的倒计时,她毫不在乎地别过眼神,低劣笑道:“谁知道呢,在我看来,那个女人可没有他那么高,那么壮呢。” “啊?”与预知完全相反的走向,彻底把理查打蒙了。 “而且,那可是女人哦?你不还上去玩了两下吗?那手感,你也挺满意的不是吗?” 女佣那完全是看垃圾的眼神,刺穿了理查脆弱的防线,他跪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下咽的唾液,随着嘴唇无力地张开,一滴一滴往下流。 “把这么好一个男人污蔑成那个该死的女人,简直罪该万死,没错?” 被称为波曼的女仆,突然抬起头,对着沐阳充满爱意的一笑,如此反常的光景,沐阳却无意识下后退了一步。 “对,对啊。” 没有杀气,没有恨意,简直比6岁小孩获得母亲嘉奖时的笑容,还要纯真,他心中暗暗意识到,这个女人,真的不一般。 “不,不我不能被抓,我不能被抓!”理查万念俱灰,拔腿就往楼下逃跑,却抢先一步被胖女灵活的阻挡,瘦弱的理查,自然被撞了个底朝天,他可从未见识过比钢铁还要坚固,屹立不倒的。 “放开我!” 理查最终也受到了与女佣相同的待遇,被抱杀在胖女肉嘟嘟的怀抱里,挣扎不得,满口苦水只能用呻吟来消遣。 “还想跑?失了智吗?劝你安静等待结果,乖巧一点,说不定减刑有望。”比达夫笑道。 “哼。” 对比起蝶的漫不经心,福曼倒是满心欢悦。 他对理查的厌恶,不管从生理上,还是性格上,都是顶天的,存在就是一种罪孽。 所以,要是能将他送监,那就是对世界做了一份大善事,福曼对眼前的不公正,有的只有喜悦,没有打抱不平。 “那边的疯子,收起你的杀气,啥也别想,就是对你好,对我也最好的。”比达夫也顺便警告了一声披头散发的女佣。 女佣比起被冠上杀人犯的罪名,更让她憎恨的是,被污蔑弑主,这点才让她无法不疯狂,她布满血丝的两眼,像个浴了人血厉鬼,直勾勾地瞪着比达夫,想必她的复仇名单上,又要填上一颗明星了。 这个女人,她开始明白,光凭邪恶无情的心,拿不上台面的小聪明,烈火般的情感,都无法撼动名为暴力与权威的高墙。 种子开始蜕变,扎根。 “哼,无聊,开始进房间搜查!” “在这之前,我有个建议。”福曼站出来,举手请求大家瞩目。 “啊?” 沐阳几乎同一时间举起的手,迅速放了下来。 “以我拙见,这次搜查的成果,就这么上交的话,功劳会被平分给三位,那么警队长们,想必谁也不会获得突出一头的评价,等于白白放弃了这次竞争的机会。所以我认为,应该先决定,谁拿功劳的大头,这样可以比另外两方获得更高的评价,从而冲击副局长的座。” 把一场凶杀案当成了一场游戏,当成了追名逐利的道具,音太郎幸福的表情,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倒是比达夫阵营的眼镜男,若有所思,遂也点起了头来。 “原来如此,此次事件是难得的重大案件,要是能独揽功名,一举坐上区副所长的也不是幻想,反倒碌碌而终,对谁都没有好处,我觉得可以接受,队长。” 但是比达夫这一次,并没有一根筋,而是少见的踌躇,有多少见,甚至比特乐依尔不下雪的时候还要少见! “白痴!对面先提出来提案,一定有猫腻!要是让那个女人得逞,我就再也没机会晋升了!” 与蝶共为同一个区的队长,比达夫的思虑也再当然不过了。 “比达夫先生,如此胆小,只敢打没有风险的仗,那您怎么可能出人头地呢,就包在我身上,您的下属可不是来吃白饭的。” 就像嚼了一口酸的不行的柠檬,比达夫痛苦地与内心的胆怯抗争,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手下,退下阵来。 “哈你们玩~我没兴趣。”警队长的音太郎一边打着哈欠,率先退出了这场竞争,在楼梯边乖巧地坐下。 擂台还未打响,就已经脱落一人,折让福曼和眼镜男信心大增,势在必得,比各自的主子,兴致都要高上不少。 “首先,我的名字是格拉斯。”眼镜男推着眼镜框,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 “不,你的就免了,不如先来定规则,到底怎样比试?” 福曼的自我介绍被打断,未免心生不满,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很简单,打出各自掌握的证据,推理犯人,贡献最多者得胜。” “嗯,确实简单,但是评价标准又怎么说,这都是主观视点?” “不打紧,我们各自掌握信息,只要情报没有交叉,孰轻孰重,我们自然能看得出。” 格拉斯接受了提议之后,变了质的搜查也就拉响了号角。 “首先,我来开个头。”福曼交叉着双臂,表情轻浮。 “我的主张是将保镖理查,认定为逮捕的对象。首先,作为最大的疑问点,他口中所谓不存在的第四个人,碰巧,我能解释这个诡计是如何蒙蔽我们双眼的。” “唔哦”依旧被抱杀着的理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套上冤罪的袈裟,连为自己辩护的资格都没有。 “我看了好几遍监控录像,最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那就是,那边的女佣和色鬼保镖,在昨晚的7点到9点间,从未在同一时间,一同出现在画面里,一次都没有过。” 沐阳吃了一惊,他从未想到,这种偶然,竟然如此巧合的发生了,设计好的替罪羊,竟然被另一只替罪羊取代。 “哦”格拉斯点了点头。 “这就说明,所谓的神秘来客,完全可以是那两人中的某一个人假扮的,这么做,就是为了摆脱杀人的罪名!” 最令沐阳吃惊,明明都只是在胡诌,却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沐阳并没有太担心,他已经准备好在故事的末尾,给故事来一个大颠覆。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3) 福曼接着踱起步来,倒是像那么个推理侦探的样子。 “完成这次刺杀,需要两人为共犯才可实现。”福曼指了指理查,又指了指女佣波曼。 “按照监控所示,神秘人在二楼有短暂的停留,我把其解释成等待时机,说不定出现了意外状况,又或者是——在取出暗藏的刺杀用武器。” 蝶想起了空荡荡的台座,若有所思。 “”格拉斯沉默不语,嘴角扬起月弧,虽用手遮挡,却被局外人的沐阳瞅到他的心思。 没想到这两个人能在证据都不充分的情况下,编造出那么一个还算令人信服的段子,沐阳真想第一时间将他们俩保荐到编辑部,好让他们捏造新闻来造福社会的精神。 “确实,在一楼用检测仪搜身时并没有响起警报,如果要准备凶器,就必须事先藏起来,也能解释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背对着摄像头,为什么要不明所以地停留了。”尽管是对手在发言发光,比达夫也舍得送上赞誉。 “队长请不要挫败我的士气好不好。”格拉斯推了推眼镜,不满地抱怨道。 “烦死了,你别废话!给我反驳他!” 格拉斯悄悄地哼了一声,在他看来现在不是反驳的时机。 “待到三楼之后,便以新娘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进兰德·芬恩所在的办公室了。” “等等。”格拉斯叫停了福曼的攻势,走到他的身后,尖锐地瞪向他。“我需要你对‘新娘’一词做出解释。” 福曼神气地仰起下巴,用余光蔑视矮小身材的格拉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却游刃有余地哀叹道: “啊,真是可悲,这种类似背景的情报都不晓得,你还当什么警察呢?果然有什么上司就有什么下属啊。” “你再说一遍?!”比达夫又被轻易地挑衅,本来福曼想搞的是格拉斯的心态,格拉斯反而冷静十分。 “别废话,赶紧,还是说你是在编造假情报?说不清楚?” “哼,兰德·芬恩每隔几年就会组建新的家室,让普通平民甚至外来者偷偷入国入境,而且本人警戒心极低,包容女性的的各种条件与状况,所以才会给男扮女装的理查有可乘之机。” 在沐阳看来,这个解释有些牵强,是时候终结这没有答案的推理了,举起手来。 “容我问一句,我觉得就算兰德再怎么蠢,也不至于让连脸都看不着的家伙近身?这可是在遮天罩关闭前,这莫名其妙的时间点出现的家伙啊。” 福曼一看,是同阵营的人在质问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耸耸肩:“我说教练先生,您可是我们这边的人啊,怎么能败我威风呢,这次就免去说教,下不为例哦。” 福曼认为是沐阳不懂事,做作地摆出一副老前辈的口吻,刺耳的语句,幻化成一只绿刺娥,在沐阳的全身上下蠕动,火辣辣的疼痛如电击一般席卷全身。 “算我学识短浅,但也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哼,虽然在我看来,兰德不过无药可救的白痴,硬要说的话,我也有无懈可击的解释。” 从福曼自信的小表情中,沐阳已经预想到这个白痴闹剧还得继续演下去,头就发痛,就好像明明钉子已经钉错了地方,却依旧在用锤子敲打,费力又费时。 “无非是两种可能性,一是女佣已经事先告知了兰德,他的未婚妻即将光临,反正直接入住新居,不管是天砸下来还是地塌陷了,何时来不都一样?再来,就是靠威胁了,当兰德发现来者并不是他梦寐以求的老婆时,保镖只需要轻轻关上大门,就可以在没有监控的环境下为所欲为,而且这代家主,可没有在暴雪天中与怪物厮杀的经历,想必比在矿场劳作的女性要弱上百倍。” 如此解答,就连格拉斯也面露不满,却被福曼抢先用嘴挡住了嘴炮发射。 “就算我没有证据证明确实是这样发展的,你不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这些都不是关键,只要逻辑上说得过去,就没什么可以辩驳的,继续!” 靠着势头和粗暴的臆想,便将格拉斯的疑问打压下去,可把废物警察的性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房间里头,兰德或许会注意到眼前的人有问题,而这时候,便是女佣的登场了,就如同监控描绘的那般,端茶倒水,这不就是最好的下毒工具。只要将兰德毒至意识模糊,就能轻易转移到休息室来下杀手,为什么监控里头的神秘人能与兰德关系融洽地移动,那只不过是因为兰德中毒罢了!” “异议!”格拉斯高举他的手,并且手中拿着像剃须刀一般的仪器。“我想你不会认不得这东西,这是物质扫描器,我专门扫描了斟茶水时用的陶器,除了唾液和茶渍以外,可没有你说的毒啊,若你无法解释怎么下毒,推理就行不通。” 一说到茶杯,沐阳便心头一紧,要不是他将自己喝过的与兰德的茶杯掉包,就会从上头扫描到血迹,也幸亏扫描仪并不能分析dna情报,不然要是两次扫描都是同一个人的唾液,就麻大烦了。 是福曼不知情的情报,办公房的负责人是比达夫一行,也是找准了时机,打断推理,福曼竟露出了手足无措的窘困脸,看来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被否决时的对策。 “哼。”这时候,女佣冷笑一声:“真是廉价的推理,我要真下了毒,还请你们拿出证据来才行啊,口说无凭,是只狗都会呢。” “你——”被狠狠地羞辱,福曼却连反驳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含了一嘴西瓜籽却吐不出的窘境。 “证据没有,但是我倒有个别的思路。” 这时候,作为对手的格拉斯竟然咧开了嘴笑。 “当时的时间为7点刚过不久,刚吃完晚饭,也就是说不管是下毒还是放泻药,只需要在晚饭里头加即可,证据也能立刻销毁,茶水里也当然没有药的痕迹,一切也说得过去了。” 没想到对手竟然送出了助攻,福曼不得不懊悔地低下头,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马上想到。 “所以证据呢?”女佣嗔目怒视,格拉斯被杀气压迫,慌忙咽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被,被销毁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只要掌握了关键的证据就能定你的罪了!” 女佣留下一抹渗人的笑,没有选择反驳,而是再次低下头。 沐阳倒开始觉得凄凉,要是特乐依尔有法医这种职业,哪里还轮得到这两个家伙胡说八道,只能说,过低的重大犯罪率,让警察成为了拥有武器的普通人。 “哼,格拉斯,我可不会说谢谢。”福曼缓了过来,高傲地别过眼神。 “呵呵,请继续你的推理秀,只不过,高攀时,小心地滑。” 福曼一脸疑惑,没有在意,继续他的推论。 “总,总之,两人顺利进入到了休息室,也就是兰德打算展现他男性雄姿的地方,然后然后” 没想到,福曼竟然没有猜想后面的展开,不停地用余光求助他的主子,大重蝶。 蝶瞅了他一眼,用手指扯了扯细白脖子前的衣领,福曼顿时恍然大悟,不可一世的自信心重回胸笼。 “兰德·芬恩的尸体,颈部被利器贯通,身上的衣服却只沾染了少许的血迹,足以证明他是在没有穿任何衣物的情况下,被偷袭致死,能让他主动脱下衣服的情况,也无非两种,一种是在淋浴前脱衣,另一种,便是要在床上风流的时候。” “嗯,原来如此,但我认为,兰德是被迷倒之后,被脱下衣服,然后再被夺去性命,不然凶手为什么要强调‘裸体被杀’?不就是在误导我们把神秘人往女性方向想,以色诱的状态完成刺杀。” 听格拉斯这么一通解释,福曼不禁点头认同了起来。 “那”比达夫问道:“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二楼?那个房间,是保镖住的私人房间?” “队长啊,这不简单吗,因为兰德没有马上死去,在最后的最后,从窗口掉了下去,用残留的体温,留下了死亡留言,也就是直接指明了,保镖是犯人。” 格拉斯自豪地一笑,比达夫似懂非懂,总之先认同地点起了头。 “而决定性的证据,也是从监控看到的。”福曼拿出了那空白的四分钟,以及后来拍下来的事实。 “在8点半左右的时候,监控突然黑掉,有足足4分钟的录像丢失,你们要知道,断电的话,供氧系统也会一并中断。被雪堆积的建筑,氧气会变得稀薄,若处理不当,屋内的人都会陷入窒息的危机,危险十分,所以这一定是下策中的下策,万不得已才会选择的手法,而要精确如何情况下才会跳闸,又能在恰巧的的4分钟内恢复电力,非熟悉这个家结构的人莫属。” 在推理时的福曼,一脸地畅快与自豪,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原来成为了警察,是为了惩罚罪孽,护佣百姓,而不是与别人争名逐利。 然而,满足感与优越感,瞬间堆满了多余的间缝。 “接下来要指出的,便是我认为理查是直接犯的决定性证据——”他将录像复制到了自己的平板里,在众人面前播放。 仅仅只有一瞬间,这个录像甚至不满一秒钟,但在场所有的人,眼神都变了,已经被这个乱糟糟的推理占据了理智。 没错,虽然只有眨眼间的刹那之间,理查的身影清楚地被三楼的监控拍了下来。 “这”就连格拉斯也被折服,这一个多小时里,一次都没有出现在摄像头中的瘦小男人,理查突然出现在了三楼,任谁都已经失去了反驳的动力。 “啊”理查见到这个光景,也失去了抵抗的心,任由胖女蹂躏,也不再有反应,就像一只刚被放血的肉鸡,整顿入锅。 讲述完这一整套的推理,福曼觉得身心放松,脑袋被成就感洗礼。 “只需要在这房间里找到血迹以及凶刃,我觉得此案就可以上报了。”已经开启了胜利美酒的福曼,摆出一脸欠揍的笑容,欲言又止地反复轮看比达夫与格拉斯,可把比达夫憋出一身内伤来。 “呵呵呵” 是清脆的拍掌声,有节拍的,缓缓响彻厅堂。 是格拉斯,被认定成败者的格拉斯,他在微笑,他的笑容,却比福曼更神似胜利的旌旗。 “真是精彩的推理,太精彩了,只可惜,你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凶器,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啊?!” 沐阳也惊了一跳,没想到这时候还会出现反转。 为对手铺平了道路,做牛做马,却在最后,格拉斯将路面用打桩机摧毁。 “我忘了说了,办公房内的那柄长枪,上面,检测出了新鲜的血迹,是兰德·芬恩的血。” 惊天的事实,将福曼的推理推入了深渊。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4) “你偏要选这个时间撒谎吗?凶器除了可便携的刀刃以外绝不可能,不会!没有道理!”福曼抱着混乱的大脑,将一个又一个否定投掷向格拉斯,却连一个表情变化都没有催出来,适才的威风早就转移到了格拉斯的身上。 “证据!证据呢!” “哼,摔一跤就爬不起来了吗,看来你还是太嫩了啊,猪曼老弟。” “是福曼!” 特地弄错名字来激怒福曼,实在是画蛇添足之举,这就像是用榔头敲打过后,再用羽毛瘙痒。 “总之,凶器解释不清楚,你的推论就有一半都是做白日梦,而另一半,就让我这个老朋友继承,替你完成伟大的宏图,嘻嘻。” 福曼跪了下去,他在胜券在握时发起挑战,却被简单一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实在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主子,就连与蝶在同一空间里站着,都让他恨不得在铁墙上挖个洞钻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 格拉斯他赢了吗?他为比达夫争光了吗?也没有,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逻辑上行不通要拿把长两米,重50斤的铁枪来行刺,只能显得凶手脑子不灵光,谁会去用一把根本不可能刺中目标,甚至拿起来都费劲的武器?” 沐阳站出一步,代替福曼反驳道,尽管他的小熊面具,与他发尾绑着的小人偶显得十分幼稚可笑,但从论点来看,是无可挑剔的。 “犯人的思考,我们普通人没法揣摩,当你在火灾现场时,会因为3楼太高而舍不得往下跳吗?冷静的思考,可是最宝贵的,但人是没办法永远保持冷静的,最重要的是,枪锋上有新鲜被擦拭过的血迹。” 拿出犯人异常论来回避论点,沐阳可不能让他嚣张下去,脚再进一步,后背沐浴着挚友的信任目光,沐阳不禁心虚起来,并内心跟她承诺,他想做的事绝对不会是天大的罪恶。 “就假设兰德是被长枪穿刺喉咙而死,那兰德在什么情况下死的?中毒?昏厥?没错,用这种武器刺杀,兰德是不可能有意识的,那么问题来了,杀害场所怎么解释?血迹在哪里?” 经过沐阳的一番反驳,格拉斯自信的表情没有一丝崩坏的迹象,他早就拿出下一步棋,正当他打算一鼓作气,挫败沐阳,却被沐阳抢先霸占了话语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是这件兵器打从一开始就藏在了休息室里——你要真这么想,那可是让福曼先生占足了便宜啊。” “啊” “哎?” 两个人干愣住在原地,格拉斯先一步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他过于执着于血迹,反而给福曼的推理提供了一条绝佳的思路。 “从一开始,你不过将凶器替换了长枪,除此之外,依旧按照福曼的推理进行,你倒好,还帮他解释了长枪染血的谜团,这不就是拿着石头砸自己的两只脚吗?” “啊”轮到格拉斯跪坐了下去,喜悦来得太突然,福曼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 “教练先生,你行啊!”福曼高兴地像只准备开饭的小奶狗,不断向着沐阳发送崇拜的眼光。 福曼还没有站稳,却又听到了怪笑声。 “上天想我挣扎多一会,那就如你所愿。” 是死灰复燃的理查,他进入了极其放松的状态,胖女的抱压对他的影响小了许多,就连脸上难看的笑容,都得到了升华,变得更加丑了。 “理查” “警察先生,我差点就被你的气势压死了,但你们还是给了我机会,现在的我,确实对你满怀感激啊。” “哼,有屁就快放!你没有说废话的权利!”比达夫忍不住地朝理查吼叫。 理查目视前方,目中无人地笑道:“波曼小姐,你不应该藏着掖,请给这些白痴一些脸色看看,让他们那颗摆设一般的大脑,理解理解。” “” 被明确指明的女佣波曼,安静地抬起头,仿佛杀掉了了一切感情,机械般回答道:“主人办公的房间,里头的两扇门是上锁的,据我所知,除了主人以外,没有其他人有钥匙。” “嗯?那又如何,等兰德杀死——昏死过去后,从他身上取得钥匙不就”福曼的表情,渐渐转阴,理解了异常。 “抛开尸体最后为何落至二楼不谈,如果理查作为神秘人要用长枪穿刺理查,他只有两个时机可能触碰到长枪,一是搀扶着兰德的同时拿着长枪,二是趁着四分钟空白,极速完成所有的流程,还得清理干净凶器,放回原位。”沐阳分析道。 “而监控也没有拍摄到长枪的踪影也就是说,只有四分钟空白也许还有可能——”格拉斯从挫败中站了起来,尚存一丝希望地咬紧下唇,这两人开始一致对外,绞尽脑汁想把理查当成杀人犯抓捕归案。 “但有点奇怪哦。”比达夫捏着下巴,站了出来。 “我们搜查3楼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门,没有一扇是锁着的。我要是拿了钥匙开了锁,肯定会在完事以后,将门锁上,就算连门都来不及上锁,也要借用那杆长棍子,意义何在啊??” 沐阳其实也有相同的疑惑,因为他在离开办公房之前,借用了兰德口袋的钥匙,将里面的门全都上锁后,才离开的,除非女佣和保镖事后以何种缘由借用尸体口袋的钥匙开锁,否则门是不可能开着的。 他脑中一晃而过委托人的身影,在足以拔起千年老树的风力下,仍然能爬上三楼行刺的家伙,难道是他想到这,沐阳就放弃了思考,神仙不该掺杂在凡人里头,虽然沐阳本人也算半个神仙了。 “说不定有特殊的缘由”格拉斯推着眼镜嘀咕道。 “缘由?那好说,不就因为时间不够了啊。” 是理查,如临现场般通透的口气,紧接着爆出了更多的料。 “我就不瞒你们了,老爷房间的钥匙,其实我一年前就配出来了,所以要让我开门,并不是什么困难事。” 如此干脆,反而让警察一行无从下嘴,就像一把年纪了,还被婴儿一般将食物喂在嘴边。 “别着急嘛,你们可知道,老爷他可喜爱那把祖上传下来的长枪了,每天早上都会去保养,就算他从未使用过,也十分爱惜,因为这武器就是他们家族的最辉煌证明。” 在沐阳记忆里,那长枪朴实无华,中规中矩的尖锋,没有过于俗气的雕纹,持握手感正好适合成年男性,其尖锋上的伤痕映照着这把武器的过往。 越是美观的武器,便越是纸老虎,在过往的旅途之中,沐阳便产生了此番偏见。 “也就是说,能偷偷带出长枪,事先藏在休息室的,只有老爷本人,老爷自然没有理由这么做。” “为什么,那四分钟的空白之后,你出现在了三楼,你没做什么,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福曼反驳道。 “人们常说‘分身乏术’,人要能同时在不同地方做两件事,那该有多好呢,像我这种废物,又怎么能一边开保险柜,一边杀人呢?” 开保险柜? 三个负责三楼的人,他们的脑海一并浮现出一个地方,那就是藏在办公区域的桌子底下的保险柜。 “对,没错,我要自首,我承认,我有罪,我犯了盗窃罪!那个晚上,早跳闸的4分钟里,我偷偷溜进了没有人的办公室,开启了门锁,偷走了保险柜里的一本纸质书,当电力恢复时不小心被拍下的,可能就是离开现场时的身影。” “编,就硬编嘛!信口开河是?!” 不同于各警察的反应,沐阳倒是理解了,他想趁着主人与新娘夜欢之时,行窃偷盗。 “我猜,保险柜里应该留了我的指纹。” 理查自豪地指证,一个证据,比讨论了10分钟的闹剧还要有力许多。 “原本预定6分钟的行动,不知为何跳闸时机慢了两分,所以我才被抓住了马脚,等我回到房间,发现手指头的地方割破了,手套没有藏住我的指纹,所以一定在保险箱里留了证据。” “不,你可能将兰德·芬恩的血淋在了长枪上,来伪造证据——” “别挣扎了福曼,尸体的伤口与长枪的枪锋一致,凶器只有可能是长枪了。”格拉斯也后悔地摇了摇头,要不是他将长枪搬到辩驳之中,就不会引出理查的绝地反击。 警察方都沉默了,用嘴巴讨论了十分钟的闹剧,是人生中最没有意义的时间。 “顺带一提,休息室的房间也是只有老爷有钥匙,而昨晚我们察觉到异常,打算进入休息室时,发现门是被反锁的,也就是说,我,保镖理查,根本不可能有犯罪的可能。” 现场是一个密室,除非动用了什么逆天的诡计,否则波曼和理查都不可能犯案。 “哼。”蝶尝试转动门把,确实是反锁了。 “钥匙应该在老爷的衣服里头,我们怕破坏现场,也没敢动。” 福曼、比达夫和格拉斯三人,疲惫地抱着头,蹲坐在了地上,眼下没有合适的嫌疑人逮捕,警察局的威望危在旦夕,意识到自己要成为警局的千古罪人,三人心灰意冷。 “蠢得要死。” 突然,一路上连语气词都不屑讲的蝶,忽然冷冰冰地对着三人骂道:“密室,为何尸体落在了二楼,因为,凶手不想跟尸体待在一间房。” 一句话,瞬间将气氛凝结,所有人都将目光定格在了蝶身上。 “你,你的意思是——” “犯人,还在里头,人的气息。” 沐阳一惊,慌忙地朝蝶的后背投去疑惑的眼光,返回来的却是无言的背影。 “哼!” 蝶踢出一记没有助跑的高位前踢,一声巨响,大铁门竟然被踢到曲折,锁舌耐不住这股恐怖的力道,折断在门孔之中。 蝶将门撞开,只见一道身影,如同巨大的蝙蝠,从床底,眨眼间飞出窗外。 “追!” 蝶喊出了这几年最大的声音,从窗户一跃而下。 剩下的正常警察们,除了发愣,一时间还想不到别的动作,等到比达夫发号施令时,已经过去了一分钟之久,蝶飒爽的身影依旧定居在瞳孔之中。 “我们跟上!!” 比达夫才带着剩下的警察,乖乖地沿着楼梯,咯哒咯哒用敲击地板,跑下楼去。 胖女倒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位嫌疑人,至少理查,还得到警局里,梳理一下盗窃的经历。 “蝶你为什么。”沐阳糟心地望着蝶跳出的窗口,那里似乎还停留着她后背的残影。 其实这个身影,是沐阳做的一个疑似犯人的装置,当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时,丝线就会攥动一块足以裹着身体的大衣布,沿着既定的轨迹飞出窗去,在附近的建筑上飞翔,最后落进对面人家的窗户里头。 布是死的,蝶是不可能感应得到人的气息,她在包庇沐阳的伪证。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选择为我做事吗?”沐阳咕哝道,摇了摇头。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5) 空虚的等待时间,会使一分一秒无限拉长,沐阳甚至无聊到拿三楼大厅里的钟摆声消遣。 毫无意义地尽兴后,走下楼梯,来到二楼。 胖女一边吃着袋装薯片,一边无神地望着理查的房间,阳台上的尸体经过一夜的冷藏,到现在都依旧新鲜,但在房间里与尸体相处的理查就不这么认为,他的心可不比那具尸体温暖多少。 咀嚼着下咽,胖女注意到了身后的沐阳,两人四目相接,胖女点了点头,离开了岗位,走到一边的角落,沉下身体,坐在了地板上,继续吃起不知从哪掏出的辣条。 走进理查的房间,只见理查将椅子靠近墙壁,尽可能远离尸体,手中翻看着他辛苦偷来的纸质册子,当然注意到沐阳靠近时,立刻将手中的册子藏在了身后,动作迟缓。 “事到如今,还藏什么呢,不用过太久,你的战利品都得上交警察了。” “你,你是唯一没有对我使坏的人!”看到沐阳,他特别激动,像哥布林一般的面孔歪曲出可怕的笑容。 “那些家伙一个一个都想把我塑造成杀人犯,我明明连小偷都干不顺手” 胆怯的小表情,烂在骨子里的卑微,丑陋的外貌,这些都是能激起人类施虐心的要因。沐阳不是个善人,更不是个圣人,施虐心他也是有的,但他不想做大家都会干的事,更愿意当一个异端。 “请,请问,能不能放过我,这本东西,我,我真的很需要的!” 把藏在后头的册子拿出来,那是连封皮都是又老又旧又黄,怎么看都有一定历史的册子,厚厚的书页夹着各种颜色的小抄纸,怎么看,都是笔记本。 藏在保险柜里头,说明这价值一定比它材质本身还要珍贵,而且世上仅此一册。 “这本东西,不管你想怎么挣扎,最后都会被没收的啦,这可是裁判时,给你下判决的重要证据,虽然这本东西不能留下,但是——”沐阳露出了邪魅却亲和的笑容,脸无限靠近理查。 丑与俊同框,不但没有让理查的脸看起来更加丑陋,反而提让人看着顺眼了不少。 “你可以把情报记下来嘛,你想要的不是本子本身,而是里头写的东西?都写了些什么,让我也开开眼界如何?” 湿润的吐息,敲击着理查的耳蜗,顿时,他放下了本来就稀薄的戒备,心中渐渐将沐阳捧成了救命稻草。 理查打开册子,里头的每一页,都记录了一到两个人的信息,包括照片、居住地址,甚至连人际交际、家庭信息都有触及。这些人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是没有居住证的外来者,被特乐依尔社会唾弃的可怜人。 这些照片都是纸质的,是专门用机器将数据打印了出来。 在特乐依尔这座城,一般来讲,数据才是最好的保存媒体,无论是作为纪念还是复制发送给别人,都不可能用得上纸媒体,既浪费资源,又浪费钱,还不好保存。 但是优点,那就是隐蔽性与独一无二性。特乐依尔四通八达的数据网络上,黑客总是四下潜伏,情报泄露,截断信息,只要搭上这个网络,那都是家常便饭,就好比雨后走两步路就得踩一滩水那般稀松平常。 真正重要的情报,都是记录在纸张上的,所以这些外来者的照片,一定意义非凡。 被摄影者虽然称不上是高兴,但也挺配合地看着镜头,他们污浊的眼里,有光,不是泪光,而是‘阳光’。 沐阳猜想,如果摄影师就是兰德本人,而且没有昧着良心,干什么坑蒙拐骗的事,那他,说不定能在善人榜上排上几个位。毕竟能让外来者都不讨厌的特乐依尔上级居民,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 自己竟然为他的惨死做了伪证,沐阳心中的良知,开始凶猛地谴责他疲惫的心。 西西莉老师啊,你让我做的这件事,一定有你的深意,希望兰德的死,能为世界带来更加美好的未来。沐阳心中默默祈愿道。 “这就是你就算犯罪也要纳入囊中的东西吗?” “嗯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里头。” 理查不停地翻着页,注意力仅仅停留在照片上,那些详细的文字都不屑于看上一眼。 “你在找人吗?” 理查停下了手,接着又立马回归动作。 “实话实说,我的名字是理查·代斯,是百年前繁荣过的的一代家族的末裔,如今落魄,只能到老爷这种小家族来混饭吃。然后,我有一个妹妹,她在一年前从侍奉的别家家族失踪,至今没有没有任何消息” 理查一脸忧伤,真情流露,让他不讨喜的外表,也增添了一丝美的特性。 “这事我从未跟别人提过,因为这起失踪,有很深的隐情。虽只是我个人猜测,或许跟她侍奉的家族有关,毕竟他们只不过失去了一个佣人,却焦头烂额地满城寻找,当年他们家的宝贝儿子离家出走时,都没有这么大牌面。” 理查想委托他做什么,所期望的是什么,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突然,翻页的手停了下来,理查激动地屏住了呼吸,颤巍巍地将书页递给沐阳看。 那是一张女性的照片,与先前的那些照片不同,她眼神凶恶,一脸可见的不悦,就算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她的警惕与愤怒。 与她哥哥的丑陋外表不同,长得有一副令人安心的脸。 “她就是丽莎娜,丽莎娜·代斯,身体里流通着最纯净的特乐依尔人的血脉,她聪明、好胜、纯粹,为何会失踪,我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 世界的人,有聪明,有蠢,在聪明人眼中,蠢人是蠢的,但在蠢人眼中,聪明人,就一定是聪明的吗? “高个的先生原谅我先前污蔑你是犯人,请原谅我,然后,接受我的请求,可以吗?” 理查从椅子上滑落,顺势地跪在了地上,将头磕在地毯上,不停地用额头摩擦。要不是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地毯,沐阳或许就被他的诚意动摇些许了。 “你想让我帮你去找你妹妹?” “莫非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钱不到位吗?别看我这孬样,储金还是有一点!” 沐阳摇了摇头,将理查从地上扶起来。 “你就没有考虑过,她已经逝去的可能性吗?” 听沐阳此言一出,理查顿时抿了抿厚厚的嘴唇,忧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表情坚定地摇了摇头,细少的头发在空中摇荡。 “你没亲眼见过她,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对,安全感,我多用来形容强壮的男人,用在她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违和感,你没法想象她会出事,而且还是以这种路死街头的可悲死法,实在不适合她。” 过于主观且盲目的想法,沐阳无法做出评估,他再看了眼照片,由于没有拍摄到全身,也不知道镜头外到底有多彪悍,让理查如此自信评价,但她凶狠的眼神,确实足够把一般人拒之千里,与蝶那种冰冷的丰碑不同,她属于火辣的岩浆。 还是说她其实是半身金属的赛博强化人?沐阳奇思异想道,内心被自己幼稚的想法给逗笑了。 “理查先生,听好,我不过是个无业游民,没法保证能将她送回到你的面前,我甚至觉得,你委托警察,都得比我好上百倍。” “不行。”理查斩钉截铁地否定道:“警察不可信,他,他们无法抗衡中心区的贵族,要是丽莎娜侍奉的家族想要她的项上人头,警察会毫不犹豫交出去” 有理有据,沐阳无法否定。 “那要是她真的已经魂归天,或者在送到你面前时,没有保护好,害她有什么闪失,届时,报酬方面要怎么算?” 沐阳他并不打算当一个善人,利益,永远是沐阳追求的一大指标,这不仅能触动他的工作欲求,还能让他在中途不会迷失方向。 “额不管如何,只要能找到我的妹妹,报酬会全额奉上,事到如今,我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裕。” 理查将册子上丽莎娜的那一面笔记撕下,递给了沐阳。 接过照片,沐阳的恶作剧之心却突然瘙痒了起来,立即拍了拍理查的肩膀,笑道:“这样啊,如果我把她完整无缺地送到你的面前,你能把她许配给我吗?” “许,许配??”理查发出了怪叫,表情顿时扭曲成了枯树一般的苦瓜脸。 “哈哈,开玩笑的啦,我可对这些不感兴趣。”说完,沐阳笑嘻嘻的,转身离开。 然而,沐阳却没有注意到,尸体旁边掠过一道黑影,停留数会,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第二章 惊喜与惊恐(26) 等待,是一把双刃剑。它消磨着时间,把生命置于浪费之中,无比折磨。沐阳的等待不同,憧憬未来时的期待,燃烧着他的欲望,催促着他笑着往前看。 站在庭院,仰望遮天罩外的天空,污浊而落魄,若要从那头降下些什么,沐阳会毫不犹豫地答道:垃圾。 那又如何,阻挡不了他团聚的梦。 他琢磨着与蝶再会时开口说的下一句话,该用镇定的语气?期待的口吻?还是用眼泪应答过去? 光是幻想着,臆想着,他心中的天空,放晴了。 可就是如此的漫不经心,懈怠了警戒,才让匍匐在黑暗中的邪恶,露出了爪牙。 “哎?” 突然间,背部被利刃刺穿,肋骨被切断,心脏也被剜出一个切面,鲜血从食道往上汹涌。低下头,仿佛看到了一把古铜色的匕首,穿透了胸膛。 全身无力,沐阳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消散。 是幻觉,是背部被刺穿的幻觉,沐阳一时间也不明白这幻觉是从哪来的,但确实有一股力,在抵着他坚实的后背。 沐阳转头一看,是女佣,是那个叫波曼的女佣,她弯着腰,低着头,手持逝去主人珍藏的长枪,用其发钝的锋芒,拼了命地往沐阳后背捅。 她被仇恨笼罩的眼睛里,已经污秽得看不清任何东西,驱动着她身体的,只剩下愤怒与仇恨,杀戮,是她自制的手段 多亏了落染缝制的衣服以及长枪的善良尖锋,沐阳身体才没有被刺穿,甚至连血都没有磨出来。 而正当沐阳在思考如何对敌时,霎那间,远处一道银色的闪光飞疾入眼眶,闪到了沐阳的身后,只听将咚啷一声,波曼手中的复仇之枪被打落上,而在枪落地之前,波曼的头已经被恶狠狠地按倒在了地面之上,翻了个底朝天。 是蝶,她从远处疾驰而归,救下了窘境的沐阳。 “我,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杀人犯” 仿佛从地狱深渊处传来的鬼泣之声,从波曼粘稠的喉咙流出,如同用指甲刮玻璃那般噪耳,令沐阳的心头肉一阵恶寒。 他不禁感慨,刚才波曼仅凭杀气,便能让沐阳体感被刺杀的幻觉,那是赤裸裸的临死体验,实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伎俩,堪比魔法。 最后,在被警察带走之前,波曼憎恨的目光,就没从沐阳身上挪开,就算已经从视野消失,记录在后背的那股酥麻感,却久久未消散。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 处理完现场遗留的琐事后,一个盗窃,一个杀人未遂,两个疑犯,将会在未来,前往北区的法庭进行审理,之后的事,就交给法处理,已经没有沐阳能做的事了。 由于没有居民证,沐阳跟随蝶一同离开了中心区,有她的陪伴,警卫也不会找什么茬,只要沐阳并非赤膊,一切都是无条件放行。 蝶需要处理报告,沐阳索性陪着蝶,一同回到南区警署,在警局外找了个隐蔽的死角,摘下面具,等待挚友的下班。 “小阳!” 过了几个小时,蝶迫不及待地从警署跑出,无视正准备对她敬礼的看门警卫,一瞬便察觉到沐阳躲藏的地方,立刻迈着大步飞奔而来,脸上挂着似笑又非笑的冷艳笑容,冰洁高贵的气质上增添了可爱。 正当蝶要飞扑进沐阳还未准备好的怀抱,沐阳正打算伸出手去制止了她时,然而,蝶就像一块密度极高炮弹,怀抱着无穷无尽的情感与能量,毫不留情地把沐阳的五脏六腑撞了个七颠八倒,说这是以卵击石,都是对沐阳惨状的亵渎。 “小阳!小阳!我太高兴了——小阳?你怎么了,为何捂着肚子?笑抽筋了吗?” 沐阳一瞬间收集到内脏们的集体抗议,一时半会没缓过来,落染缝制的衣服根本没有起到缓冲作用,应该说,是起了作用,只不过意义不比鸿毛来得重。 “咱,咱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抗性?” “害羞什么呢,我一个柔弱的少女,你哪有顶不住的道理?” 蝶脸上的寒霜大地受到了阳光的普照,难得的笑容直击沐阳心腔,但并没能完全缓解疼痛。 “总,总之咱两先分开,不,不然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你看,你既然未来要担任局长,还是得注意人际关系的嘛哎哟” 要是蝶再不分开,光靠她难以控制的蛮力,就真的要把沐阳内脏给挤出来了。 “也是,咱们也不是当年那小打小闹的年纪了呢。”蝶一脸惋惜地分开了环抱的手臂。 “哈哈,唉,以前你也不会跟人打闹啊,毕竟你可是一句话可以带上四个脏字的暴戾少女,没人敢你知道吗。” 蝶捂着嘴,面无表情地笑了起来:“怎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要揭人家的黑历史了?” “嘿嘿,我只不过感慨,女大十八变,这已经不是刮目相看的级别了,要不是我与你心有灵犀,可能一眼还认不出你来呢。” 一个脸上除了怒颜绝不会有另一副表情,到脸上除了没有表情,就没有别的表情。 沐阳明白,这六年受到的痛苦与折磨,将她的方方面面篡改,她的生命之根本久经干旱,早已经破败不堪。 沐阳何尝又不是同一种心境?自责、厌恶、后悔,受困于最糟糕的轮回之中,哪一天不是煎熬,哪一天不是绝望,躺在地上伸出舌头,连想用雨水湿润喉咙都无法满足。 但两人终于重聚在一起,干涸的心灵之泉,终于灌满了最甜美的甘露。 “你可长个子了,我,却几乎没变,当年我可是跟你一样高的呢,哎呀。”蝶抬起手去摸了摸沐阳的头发,当沐阳偏过头来,脑后的手掌大小的小人偶,引起了蝶的注意。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把公仔系在头发上?难道外面都是这种潮流吗?”蝶不解地问道。 沐阳一惊,慌忙将人偶藏于蝶视角之外,表情尴尬地摇了摇头:“这,这是就,就是潮流,对!” 心虚的感情,立刻就被蝶看透彻,但一想到他说不定有难言的苦衷,她也不打算追击。 天上落下了数片雪花,沐阳缓解氛围地,一把抓在手,雪花在他手心融化。 蝶仰起头看了一眼天上巨大的透明罩子,以事不关己地口吻说道: “6年前,‘天枢塔’就再也不允许外来者进入,要知道,遮天罩的维护,以前都是靠着外来者技工,在全城最危险,风雪最大的地方拼了命维护,才有的效果。现在,失去了拿命搏的熟练工,遮天罩的状态日益下滑,时不时会有雪花进犯这座人类的天堂——” 蝶抓起从空中飘下的雪花,在手心捏成水,挥洒在地。 “这样。”沐阳稍显失落地低下头。 啪的一声清脆音响,蝶手掌轻轻拍打沐阳自责的脸,为他打气。尽管很痛,但沐阳还是装成不打紧的样子,困惑地盯着蝶漂亮的脸庞。 “别想太多了,回家。” “哈哈,也是。”沐阳点了点头,露出坏小子一般的笑容。 “呵呵。”蝶则回以肉笑皮不笑的笑容。 两人相视而笑,不再言语,面向西区的方向,并肩走。 沿路被蝶的同事瞧见,顿时引发了恐慌,内容是,那位面无表情,也不会和人对话的冰山鬼王,竟然与人类并肩前行,氛围和睦。 “连走个路都吓着人,可见你在警察局里是什么一个形象了,怎么,还是不愿意跟人好好相处吗?”沐阳问道。 “当然,这个国家除了白痴就是蠢蛋,不值得我掏心掏肺,从前,现在,未来我都不打算变心,这点就算你和小亨来劝也没有用。” “好啦好啦,小蝶就是这样的家伙,我可不想自讨苦吃。”沐阳笑道。 明明已经接近中午,路上行人却不是很多,并不是因为没人出行,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敢与蝶走在同一条街道上,毕竟没有人能忍受一路窒息的痛苦。 “话说回来,你哪有资格说我,你才是变化最大的好。”蝶突然不满地抱怨道。“舌头倒是伶俐了不少,油嘴滑舌的,以前明明话都不带说的。” “黑历史比拼?我在外面也经历了不少啊,有一天,一觉醒来,便突然发觉,人际关系,能免去不少麻烦,毕竟我不像你,武力活儿我可不太擅长。” 面对沐阳的调侃,蝶叹了口气,轻轻拍打沐阳的胸膛,差点把他刚吸进去的氧气强行排出。 “我可是柔弱的少女,别把我形容成猩猩好不好?” “是,是”沐阳强颜欢笑,揉捏着依旧疼痛的胸膛。 “不过,暴力似乎也不是万能的,拥有如此魄力,那个叫比达夫的家伙竟然愿意跟你竞争呢。” 蝶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像没理解沐阳在说什么。 “你,你该不会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这可真是天大的杰作!”沐阳捧腹大笑起来。 蝶思考了一秒,两秒,三秒,双手合十,恍然大悟。 “哦,你说那老家伙,他说不定也不认识我呢,毕竟名字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的报告书也不会出现对方的名字,专门给他租赁一块记忆空间,来保存这点毫无意义的信息,不觉得很白痴吗?” 沐阳不敢苟同,但还是点头附和。 “而且,局外人都说我和他在竞争副局长之座,但其实我今天第一次跟他打照面,平时甚至都见不了一次,说我和他的竞争,倒不如说是各自的手下喽啰的纠纷?” “你这,说的过分了点?那个叫福曼的家伙要听到了,说不定会当面哭出来哦。”沐阳内心幻想着,一只被丢弃的忠犬,在冷雨夜落魄地淋着雨,等待主人的情景,十分契合福曼。 “哼,那个家伙,鬼知道他什么心思,天天缠着我,阿谀谄媚的,讨厌死了。那家伙可是擅自以我的名义,几乎有事没事,就去挑衅那个老家伙的手下,给我惹了忒多的麻烦事了,你反倒觉得我过分可?” 蝶极其不满地另过头去,气鼓鼓的,虽然可爱,但沐阳并不想再因为调侃而被腕力制裁。 “你想哦,要是我在街上被唾骂,阿亨的店被砸,你能无动于衷吗?” 蝶全身爆发出不悦的气场,甚至能将飘荡的雪花直接升华成气体。 “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那应该立刻被斩首,一家,不,一族人我都不会放过,不管男女老少,一个,都不会放过。” 蝶的反应过于极端,过于可怖,而且按照她的性格,还真不能当成玩笑看待。 “你,你的下属跟你是同样的心境,自己信赖的人被诋毁,气愤、怒火中烧那是必然的,尽管他们可能没有能力为你正名,但能有人如此崇拜你,那对你来说也是至宝了。” “得了,别拿这个话题来污染我们的再会。” 于是话题被无情地腰斩了,沐阳依旧有点担心,说不定她们这场竞争,会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落下帷幕。 穿越南区街道,路边一个大字牌映入眼帘,那是用金雕刻的‘人材培养院’五个大字,愣是将南区萧条的景色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是?”引起了沐阳的兴趣,立马转头向蝶问道。 蝶不感兴趣把头一抬,大字牌上的俗气让蝶不禁皱起了空气眉头。 “这个是学校,你还记得吗,以前特乐依尔流行私塾教育制度,几乎只有一部分小孩能受到教育。由于近年人口激增,为了防止6年前的事情再度发生,国家特地设立了学校,让原本没法读书的小孩,都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利。”听起来正儿八经的大好事,蝶却没有办法露出笑容来。 学校。沐阳内心来回咕哝着,看向这个俗气的字牌,怎样拉扯,都没法跟朴实的教育牵扯上联系。 “能进去参观一下吗?”沐阳兴趣膨胀,他很好奇,这个所谓的学校,究竟想搞些什么名堂。 “行啊,反正我也算半个负责人。”突然面无表情地爆料,顾不上沐阳那吃了两袋跳跳糖般的表情,领头,走进了大门。 进门以后,便能看到占地面积宽阔,有两层之高的教学大楼。眼前便是操场,还有各类户外活动区域,在领土面积本身就紧张的特乐依尔城内,造出这样看似浪费的地方,可以说国家出手确实阔气,估计没少被投诉。 其中,有半个篮球场,四个小孩正在打二对二的篮球对抗,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沐阳感觉到了不对劲。 最为矮小的红发小孩,一个伴随着假动作的胯下运球,晃过了其中一个看似傲气小孩,又在另一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小孩扑上来之前,跳出了毫无瑕疵地转身,完美的步法,极速突破重围,将篮球运到了篮筐底下。 本以为他会就此上篮得分,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本以为是他的队友,一个一直站在篮筐附近,身高壮实,看起来就不是同一个年纪,就连运动服都尽显高贵的小孩,突然如一座大山拦住了红发小孩的飞天去路,一个火锅大帽,直接拦腰斩断了通往得分的道路。 “啊!”因为体格差过于悬殊,瘦小的红发小孩在空中被撞开,重重地摔倒在地,整条腿的皮肤,也被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磨损,鲜血横流。 那三个小孩站在一块,脸上尽是不屑与嘲讽。 原来那三个小孩才是一队,是一场极不公平的三打一,判为欺凌更为贴切。 沐阳感到事有蹊跷,便往篮球场边走去。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 球权被三人众拿到手,除了那个身材最高,甚至看起来比一米八的沐阳都要高的男孩之外,另外两人倒像从街边随便捡来的,拍起皮球的样子像在田地里插秧,眼睛甚至不敢朝别处看,生怕球砸到鞋尖弹飞。 “把球给我,这矮冬瓜可没有机会再碰到球了!” 高大的孩子王接到球,灰发挥洒着汗水,红发小伙赶快变更防守目标,卡住位置,护住篮筐,妄想用他贫弱的身躯将孩子王挡在线外,却发现,自己仿佛在推一座千吨重的大山,反观孩子王,健硕的臀部只需轻轻一碰,红发男孩就会被顶出篮筐底。 体格差距半个人以上,基本上在篮球这个项目,就别想进攻篮下了。 但是,年幼特有的死脑筋与不服输冲动,操控着红发小伙一次又一次去冲击那座肉山,结果显而易见,能让孩子王挪动一步的可能性,就连生下来便是两性人的概率,都比这高。 “还不懂吗?这运动就是谁身体大,谁厉害,像你这样的菜青虫,跟你玩,那会被别人说是欺负你的。” 无论怎么跳,都够不着他举高的手,而孩子王只需要用手腕将球轻轻推出,撞板,皮球便很自然地溜入篮筐。物理层面上,没有任何反制手段。 皮球顺着网,砸在了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红发小伙头上,剧烈的脑震荡放倒了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孩子王无奈地地看了他一眼,捡起皮球,将球滚出三分线外。 “比试是10分制,你还一分都没拿到呢,先前的妄言,都不过是嘴上功夫吗?看扁我们特乐依尔人的代价,你可得好好偿还,站起来,战斗还未结束。” 孩子王看起来人高马大,本以为只是个营养非常充裕的愣头少年,没想到措辞上并不走野蛮这条路线,反倒有一股典雅的清香。 这要是从心底索求公平公正,人性向善的教师,说不定已经冲上去痛骂孩子王了。然而场边站着的这两个大人,一个比一个无情,目睹这番欺凌,别说脚了,就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无动于衷。 篮球这项运动,是从外面的世界引进来的。 在外头,主流并不是作为一种竞技,而是作为测试与提高魔素获取效率的手段,操控着体外的魔素,强化身体,伸长手臂,提高移动速度。只要操纵能力越强,便越能掌控比赛。 由于单项能力过于影响比赛走向,那些有钱的球队便揽收了所有强者,导致比赛毫无悬念,观众也越来越少,没有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一场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胜负的比赛之中。 而在没有魔法的世界特乐依尔里,这种现象也不知廉耻地出现了。在规则和战术没有成型的时代,不过是一项高个子欺负矮个子的游戏,参与的人人少,发展就非常困难,导致流入的几年间,城内甚至连一个完整的篮球场都没有。 “那个红头发的小子,是外来者。”沐阳朝蝶的方向嘀咕道,视线一直盯着那个倒在地上小孩。 “看来你注意到了,是的,这个学院不仅仅招收普通的特乐依尔人,会时不时秘密从外来者里招揽有资质,且比较单纯的幼童。按照上头的想法,如此一来,不仅能巩固国家基底,还能削弱外来者的可能性,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妙法。能把孩子送进城内读书,那些家长甚至开心都来不及。” 蝶的表情是那么的无所谓,那么的事不关己,总是一副鹤立鸡群的视角,从不选择站队,因为她自己就是一座堡垒。 “原来如此,在外来者相互离散的时点,导入这个计策,确实妙,也难怪上头的人肯舍得拔这么多资金下来。” 只有在逆境之下,真金能散发光芒,唯有懂得如何失去,才能有所收获,说不定这种限制外来者的行动,反而能斩断桎梏,助他们自由前行。 “你刚才说过,你是负责人之一,那么你支持这个企划吗?” “我跟以前一样,就没在乎过别人,只要你,我,还有他三人能够活下来,就算会让这个世界毁灭,我也不会有任何踌躇。所以答案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不过为了博上头的好感的卑贱之举罢了,毕竟局长之座,偏偏需要上面人的推荐票。” 这个少女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她的话,说不定会接受那个提议——那个提议?哪个? 沐阳迷惑地摇了摇头,他不清楚为什么刚才脑子有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而且连产生了什么想法,都不记得了。 “小阳呢?你认为我该反对这个提议吗?”蝶低声问道。 “不。”沐阳仰起头,半张着嘴,意味深重地苦笑道:“我已经是个幽灵般的存在,就让我活在过去,活在教科书里,别出来干涉不属于我的时代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嗯?”还未等蝶的话尾落下,沐阳迈出了他沉重的步伐,朝球场上的孩子们走去。 “喂!没你这小子睡觉的份了!等会要开课!”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孩,一边用肮脏的鞋子踩住他的侧腹,嘴上一边高傲地催促道。 “欺负一个可怜虫,这就是特乐依尔人的荣耀吗?未免不大好。” “啊?” 两个看起来就没啥气质的小孩应声转过头来,一见沐阳,脸色都不带变的。 “你谁啊?知道这位是谁吗?还不赶紧低头问好!” 担当左右护法的两人,对着沐阳的小腿就是一通王八拳,拳打脚踢。由于裤子并不是落染缝制,轻微的触感,通过神经传导到大脑里头,他抑制住身体无意识地躲避甚至回击的欲望,任由蹂躏。 蝶她自然不会放任这种暴行,不管对方是刚从娘胎里蹦出来的婴儿,还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只要敢对她的挚友动手,就不必再担心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升起了。 但沐阳先一步用眼神制止住了蝶,蝶只好松开捏紧的拳头,把怒气在脑中自我发散。 愚钝的小孩子们终于瞧见了沐阳身后的蝶,手中的动作紧急制动,像根木头一般愣在原地,幼稚的脸上满是恐慌,这可比被父母禁足一整年还要惧怕。 孩子王,站在沐阳身边,这个个身高确实比沐阳还要高的男孩,脸上倒是平静,比起另外两个已经开始忏悔,他饰演的局外人像模像样。 梳理被汗水沾湿的灰色短发,孩子王走到了蝶的面前,面对还算较为温柔的大重蝶,优雅地鞠了一躬:“我是孙氏家族,现当家长子,请叫我贤钧。” 不同于两个只会见风使舵的小喽啰不同,他的气质就像一排飞机云,悠然而理性,甚至让人自我脑补,刚才对外来者的欺凌都是深有缘由。 “嗯那么院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就当还在边上躺着的少年是空气一般,贤钧疑惑地问道,但由于年幼,而且经验不足,最终他额头上流下的一滴汗珠,拆穿了他伪造的平静。 蝶一听校长二字,表情更加严厉:“我不是院长,别搞错了。” “这,这样啊,那请问该如何称呼您好?” “我的事毫无讨论价值,给你次机会,解释一下。”蝶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红毛,如果把脸上的不悦换成字,铺满整张篮球场都不够放。 “果然是为了这事吗?”贤钧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呻吟的红毛,无奈地摇了摇头:“您要斥责我吗?” 蝶厚重的沉默,把两个小喽啰的脚都吓软了,效仿着红毛倒在地上。 “如果需要我来清算我们是非,那顶多是翘了一节课,来与那个家伙来打对抗赛了,除此之外,我不认为有什么过错。” 安静的语调,却饱含着坚韧的气魄,在蝶的压力之下,仍然能坚守己道。 沐阳从地上拉起红毛,红毛一脸没有道谢,反而将他全部精力,用在憎恨,怒视贤钧,捂着刚才被踩的部位。 而沐阳的表情,此时也起了一些变化。 “再,再来!狗东西!单挑!”立刻对着贤钧大吼道,没有半点的矜持。 贤钧转过身,脸上没有感情起伏,惋惜道:“唉,说要一次搞定我们仨的是你,现在提出单挑的也是你,你其实已经明白了,你一个人,是不可能赢得了我的。” “少废话!” 红毛甩开沐阳搀扶他的手,跑到皮球边。 “这样。”贤钧对蝶说道:“这是我俩双方同意之下的公正对决,决不是我咄咄逼人,以多欺少。翘课一事,事后我会写千字检讨来表达我的歉意与悔改,但我身为孙家的男子汉,不会从胜负中逃脱,请允许我与他之间的对决。” 虽不是真刀真剑的舍命对决,但贤钧却还操着流利的骑士台词,为自己的形象打稳基建。 蝶一脸麻烦地望向沐阳,与其短暂交接眼神,严肃地指着小孩们:“下节课你们也别上了,打个够。” “谢谢!” 于是两人的单挑对决便开始了。 红毛的长处在于机敏的移动和持球走位,以及无与伦比的速度,尽管没有系统训练过身体素质,但只要能突入禁区,晃过防守,完成高难度的上篮动作。 但这都是对手水平与他平起平坐的情况,一个10岁,便拥有一米九身高的巨体少年,不跑不跳,料理他不需要费吹灰之力。加上这个红毛对进攻篮下的执念已经可以称为怨念,根本不打算在禁区歪投球,只想着与贤钧身体对抗。 比赛可以说是一边倒,毫无亮点。 待贤钧放进了三个球之后,没有立刻将球传给红毛,反而看向沐阳,诚挚地请求道。 “请问能否来担当他的队友?我这边就带上那两人。”遂指了一下场边的小喽啰二人众。“他们都是新手,甚至连球都没怎么运过,二对三,但是战力应该是齐平的。” “哼,你这个贵族佬!害怕了!请外援了?!”红毛的脑细胞是由情绪构成的,除了对贤钧的恨意以外,皆是杂质。 原来如此啊,这可真是麻烦事。沐阳看穿一切的眼神,扫视球场,点了点头。 “没问题,咱们一块儿玩玩。” “滚!别妨碍我!”红毛歇斯底里着,每一个行动都在触碰着蝶的导火线。 “你叫什么名字啊?”沐阳无视红毛的精神状态,还一脸亲和地走近他。 “别过来!肮脏的家伙!” 篮球如炮弹一般,从他的两手射出,往沐阳的脸上砸,被沐阳单手轻松接下。 “谢谢你传球给我,咱们一起努力?” 沐阳的高情商发言,并没有获得红毛的好评,那副与世界为敌的表情,并不是个好兆头。 忙里偷闲的一场小比赛,拉开了序幕。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 将球传给站在三分线外的红毛,红毛一脸抗拒地接过球。与此同时,对面的两个喽啰包夹了上去,想给红毛的进攻线路上造成困扰。 沐阳看了一眼站在禁区附近的贤钧,他选择的战术无疑是对红毛的一种放水,因为红毛既不投射,也不传球,他的武器只有头铁进攻篮下。 所以最好的战术,就是把人力分布在禁区周围,等他冲进来时,两人包夹来阻碍得分,可比在线外被晃成呆子要实用得多。 “哼!” 然而,刚才展示出来的华丽舞步,逼真的假动作,被沐阳暗暗称赞的红毛,却选择了用贫弱的身体去猛撞两个防守的小孩,将两人撞趴在地上。 这显然是进攻犯规,红毛的怒气导致他无法进行正常思考。 而贤钧,竟然没有提出任何意见,装成走心没看到,环视周围的风景。 也罢,沐阳也没有站出来选择维持公正,毕竟这是一场没有裁判的比赛,只要双方都能接受,那就是最完美的判决。 红毛持球进攻的期间,沐阳要做的事,就是挡住贤钧上前联防的路径,就算贤钧是怪物级别的小学生,作为一个成年一米八高的精壮男性,就算再不济,角力也不可能连一个10岁幼童都赢不了。 沐阳自信地预判贤钧前进的方向,毫不畏惧地挡在了线路上,只要能挡下贤钧的防守,红毛就能得分。 剧本很美好,现实很火大。 气急败坏的红毛似乎真的不大聪明的样子,脑神经与情绪直连,把眼中的一切都当成了坏东西,他认为一切都是对他的轻蔑,是对他的侮辱。 一转进攻路线,竟然往沐阳身后的贤钧冲去,他一定要从贤钧巨大的身影之上,从他头上摘得一分。 挑战,贤钧自然不会选择背对,他一掌竟把沐阳推开,单独面对红了眼,如猛牛般突进来的红毛。 红毛再一次选择了跃起,高举着篮球,打算从上方,越过贤钧的头顶,将球抛射。但会有这么顺利吗?如此明显的出手轨迹,早就被贤钧预判在先,球还没有离开红毛的手,贤钧比红毛的头都要大号的手掌,已经触碰到了那颗破旧的皮球。 此路不通,贤钧一手遮天,诠释了什么叫做统治。 然而,红毛的手臂忽然下坠,他预判到了贤钧的预判,将投球路线唐突改成了由下往上的拉杆抛投,就连贤钧也吃了一惊。 只可惜,就凭红毛没有任何资本的身体,他的手腕力道,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皮球的飞行轨迹令人惋惜,还未够到篮筐,就受到了重力的收割,摇摇欲坠。 红毛悔恨的表情,一瞬间代替了恨意。 “还有我呢!”沐阳比贤钧更快地接住了下坠的球,一个补篮,命中,球顺着篮网落在了地上,响起了得分的声响。 蝶面无表情地拍起手来,就像看到了爱子得分的母亲一般,肉里比谁都要高兴。 然而,这个结果并没有让红毛开心起来,反而责备的眼神直指沐阳,指责他多管闲事。虽没有以言语谩骂,但他的那份不甘心的悔恨,实诚地展现给了沐阳。 攻防转换,贤钧拿到了球权,走出三分线外,另外两个小孩则进入禁区边侧。 就算贤钧拿着球硬闯,红毛能干预的时机也只有运球突破一点,当贤钧拉足马力,拿实了球,就再也没人能限制住他了。 所以防守的重任,落在了沐阳身上。 沐阳刚才被推出去时感受的力量,已经深有体会,比拼力道,自己并不能占优,与其狼狈地被肉车冲撞,不如在他出手瞬间出其不意地送上一记火锅冒,毕竟在身高上,两人也不算差太远,也就十公分‘而已’。 然而,红毛又一次给了沐阳惊讶,又一次刺激了蝶的隐忍心。 “来啊傻大个!” 毫无意义的挑衅,擅自离开防守目标,给了两个对方的空位。红毛地迷惑举动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不会打球的外行人,沐阳甚至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对小孩的期待太高了。 “接好!” 脑中还在祈祷贤钧是个球霸时,贤钧已经将球传出,精准地送入了其中一个小弟的手中,蹩脚地运球入禁区,垫脚上篮,打板轻松得分。 就如平时练球一般轻松,如果把这种状态比作竞技,那幼童的过家家抢饭碗也是一种竞技了。 这些十来岁的小孩,儿戏本该理所当然,但是,那个外来者必定经历过灰暗的过去,只有这种人,才能挑起大旗。他可以做得更好,有潜力改变主流的风向,却要淹没在汹涌的情绪浪潮之中,实则可惜。 “哼,你这个胆小鬼,又一次从我身上逃跑!你们特乐依尔人没吃过虎胆吗!” “奈尔。”面对挑衅,贤钧首次喊出了红毛的名字,表情充满了忧伤。“这是团队竞技,不是你追我打的英雄秀,你讨厌我们特乐依尔的人,我能理解,我对你的过去感到痛心。但我们站上同一座舞台,就该在舞台上拼尽全力,而不是延续场下的恩恩怨怨,我虽然说,你赢不了我,但不代表你没法带领团队战胜我们啊?” “少废话!”奈尔吼道:“下一球,我一定要踩着你的鼻子得分!” 对话又被奈尔粗暴地拦腰斩断,贤钧流露出了极其痛心的神情,就连沐阳也能感觉得到,他对奈尔的感情近乎英雄间的惋惜,如果奈尔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静下心来,说不定就根本就没有什么复杂的矛盾。 为了避免相同的场面上演,沐阳迈着长腿,先于奈尔拿到球,尽管被怨恨地瞪了一眼,但若要让他得分,沐阳必须担起一边盯着贤钧,一边组织进攻的任务。 传球是一项技术活,对方队伍的两个小孩不是摆设,需要沐阳打移动战。 面对沐阳,贤钧明显少了一份积极,他允许沐阳逼近禁区,在差不多能出手时,才搭起防线。 沐阳尝试地运了几下球,生疏无比。 曾经,他在外面世界周游时,曾经误打误撞进了篮球队,跟一群魔力怪物拼死拼活,一点体验都没有。 奈尔一看沐阳蹩脚的技术,毫不遮掩地吐出一口恨气,仿佛在抱怨,不会玩就别拿球。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极容易被情绪蹂躏大脑。 在奈尔的身上,沐阳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寂寞地摇了摇头,心想,这臭小鬼还不配。 进攻初期,和沐阳预期一样,被两人包夹的奈尔找不到接球点,而随着往前推进,贤钧也展开他过人的臂展,一栋墙耸立在了沐阳的进攻路线上。 墙算什么,如果他是主角,无论墙有多高多厚实,沐阳都会跳起跨越。 不过这回,在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时,人们都以为他要强硬地逾越名为贤钧的肉山之时,他却把球扔过了‘墙’。 皮球划过天空,落入了主角的手中,奈尔。坚实地接下球,只需来一个轻盈的空中放篮,这一分便唾手可得。 但奈尔他,并没有做好成为主角的准备。 他拿到球后,又径直跑向了那座大山,傻瓜剧情又再次上演 比赛终了,最终的比分落后了对面一半,贤钧强大的身体素质,挫败了没有使用魔法道具的沐阳。 奈尔最后连一句话都没有抛下,头也不回的,咬着牙切着齿,作为一个天生的败者,离开了篮球场。 望着离去的身影,贤钧寂寞地摇了摇头。 “怎么,赢了比赛,苦臭苦臭的,像你这个年纪,只要懂得高兴就好嘛。”沐阳拍了拍贤钧的背,察觉他身体的肌肉质量还是有待提高。 “高兴吗确实,如果能跟平常状态的奈尔比试,我无论输赢,一定会很开心,唉,只不过,现在的心情,就像喉咙里塞进了一颗苹果,好难受啊” “你真的是十岁吗?你可比我认识的几个大人还要成熟。”沐阳疑惑地观察起贤钧来,稚嫩的皮肤,晶莹剔透的汗珠,是青春的味道。 “呵呵,不敢当。” “辛苦了。”蝶不知从哪掏出一条毛巾,加上一根苦瓜,递给沐阳。 沐阳欲言又止,接过赠礼,与贤钧的对抗,令他疲惫不堪。失去了落染的加护,沐阳也不过比一半人强上一点,像贤钧这种幼年巨兽,不是他能简单应付得了的。 “唉,真是不走运,本以为今日能改变奈尔的想法,结果更糟了。”贤钧露出了想哭的面容,无助地望着蝶。 “我是看上了奈尔的篮球技术,想跟他一块度过学校生活,才请求父亲,让我来这个学院就读,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憎恨特乐依尔人,这半年,我连跟他寒暄都做不到。” 就以沐阳的视角来看,问题多半出在了奈尔身上,一只心魔笼罩了他,让他看不到眼前的路。 “那个死小鬼,谁把他编进来的,把他从名单上剔除,不就都解决了吗?”蝶仿佛并不是在开玩笑地说道,而且毫不留情地拿出了平板。 “请,请不要这么做!” 蝶的举动,吓得贤钧差点跪在了地上,看来他家的早期精英教育只停留在了口头上,而没有在肢体上安装过多的模块。 “喂你认真的吗?” “不行吗?如果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蝶默默将平板收了回去,沐阳伤脑筋地扶着头大的脑子。 贤钧望了眼半张篮球场,一脸不甘心。 “近期会开展院内的篮球比赛,要是能在比赛场上相见,不做朋友,做对手,我也觉得挺好的,但是他甚至连队伍都不屑去组” 失落的表情,纵然有着虎背熊腰,却依旧让人怜惜,让人觉得可爱。 “我觉得”沐阳回想起奈尔的那副表情,揣测他的内心,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与其说是憎恨特乐依尔人,倒不如说是想证明,像他那样的外来者,也能在肉体上与特乐依尔人抗衡。” “真的吗?可是我的好朋友们,大家打不过他哦,我是因为以前得了病,身体才像大温室里的大树一样,长得这么大的。” 沐阳一愣,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还担心什么,你不如邀请他一块儿组队,让他体会体会跟你打球的魅力,我猜,如果你因他而缺席比赛,他一定会不好受的。与其抱头苦恼,不如用强硬点的方式,把他的本心逼出来,也比较符合你们小孩的行事风格啦。” 听完沐阳的建议后,贤钧表情豁然开朗,高雅地捂着嘴,笑了出来。 与孩子们告别后,沐阳拉扯着蝶的衣袖,不解地问道:“奈尔是外来者的事,让孩子们知道了不太好,要是漏给那些家长听了,这个学院肯定要受到激烈的抨击的。” “你当我笨呢,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但那个死小鬼,开学第一天,就在全校面前曝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可都来不及去打晕他。” “不至于——虽然我想这么说,也许说不定打昏他,让他忘掉自己的身份,对他来讲,才是最大的幸福” “小阳”望着有些失落的沐阳,蝶也不打算说什么话来振奋他,如今最平和的状态,是蝶一生都在追求的未来。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 “哦对了,在回家之前,要不要先去那里看看,你来决定,小阳。” 面向孩子们的失落氛围,被哀伤占领,仅凭蝶的一句话,空气便得沉重,令人难以呼吸,就好比在氧气里头灌了成吨的铅一般。 “走,去见上他俩一面。” 南区的花店,卖的都是朴素淡雅的花,这里的平民没有机会赞美华丽,歌颂美好,只求能在工作之余,望一眼花瓶中那逐渐燃烧殆尽的生命,便又能静下心来,加把劲地面对未来。 两人各买了一束白色的花,没有在意花语是什么,单纯认为,白色是对被哀悼者最直观的思念。 一言不发,途中,两人把话都憋在心里,与脑海中的过去对答,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白色鲜花,靠徒步,迈向西区。 冷风拂面,宁静仅存于二人之间。 电轨车的噪音如病毒般倾泻在空气里头,却往不了两人心里头去,因为他俩的心此时位于‘过去’。 经过三个小时,如朝圣一般的缓慢前进的道路,眼前终于能目视到通往西区的关卡。而在这之前,他们转了个方向,朝路边一栋破旧不堪的房子走去。 两人来到了老破房前,大门已经化为了残骸,在不远处以它最后的形态保留了下来。漆黑的爆炸痕迹依旧完整,仿佛一切都还发生在昨天。 沉闷与刺痛,鞭挞着沐阳的心,一股酸劲涌上双眼,但他顽强地挡住了洪流,现在再哭,为时已晚。 门前摆着20来只陶瓷花瓶,每瓶都塞着不同颜色的花,一半是鲜的,其他均已枯萎,凋零着垂落下来。 沐阳将枯萎的花取出,两人挨个插入了各自的白花,站起身,后退两步,对着花瓶与破败的房屋,深深低下了头。 这里发生的事,都必须被牢记,但仅仅是作为过去的痕迹,立于身后的告示牌,存在心中。 等腰开始发酸,眼皮即将满溢出激流一般的液体时,他才缓缓挺起身,擦了擦眼泪,转过身,与蝶相视,无言点头,留下前进的背影,踏出脚步。 白色的花,悠悠荡漾,过去的影子,在阳光下洗涤,屋内的温度,暖和了许多。 西区是所有平民区里最贫穷、最危险的区,外来者存在过的踪迹烙在了西区的标签上,洗也洗不掉。他们遗留下的房子,穷苦的特乐依尔人就算露宿街头,也不愿住进去。 在大中午这个时间段,西区路上行人很少,这里块民众的主要工作,大部分都在城外做劳力苦工,或者在晚上才出来‘觅食’的法律边缘者。他们每当从关卡出区,都会被趾高气昂的‘同胞’嘲笑,殴打,就如同他们以前对外来者的那样。 从其他区进入西区,是不需要出示居民证的,因为这个区在六年前,就已经被经营国家的大人物们列为了‘法外区域’,这个区域甚至连警察都不允许配置,盗窃?斗殴?在法之外,皆为儿戏! “请出示证件。” 然而,身为警察一员的蝶,还是警队长这种职位的人物,进入时却会被要求登记。 “”就如倒茶和水一般熟练,蝶将一堆证明都递给了关卡的警卫,一通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地操作,才把东西都还给蝶。 街道很脏,没人会愿意就职于一个需要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四下没有垃圾桶,公共厕所坏了也没人修,臭味弥漫了整个区,实在算不上给人类居住的环境。 “怎么你需要交证明?”沐阳理所当然,好奇地问道。 蝶组织了一下脑中的语言,冷冷地望着前方,记忆回到过去,答道:“六年前,这里的执法权被收回,西区警署支离破碎。别区的警察如果进入西区,就会暂时被剥夺所有的执法权,除非——反正就等于,眼前发生了抢劫,我是没办法以警察的身份出手的,证词也没有任何强制性与真实性。” 透心的凉,麻痹了沐阳的心,他无法与眼前的萧条景象划清界限,但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再干涉特乐依尔的局势呢。 “以前这里挺多小贩小摊的,现在一间都见不着了。”沐阳只得将此时的情绪隐藏起来,转变话题。 蝶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以前这附近还有蔬菜摊,那时候不知道苦瓜的滋味,就挺后悔的,要是当时我出一份力,说不定还能保住那一家摊贩。”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上吃苦瓜,还是生的吃。” “呵,苦味,能让我体感到心脏的颤动,给我走下去的动力。” “这样啊,这些年辛苦你了,我” 沐阳脑中本有千万个字,随意组合,都能创造出打动人心的发言,然而此时此刻,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察觉到沐阳的情绪波动,蝶拍了拍沐阳坚实的胸膛,拿出她招牌的笑无表情。 “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你不必在想那么多,我们又何尝不是与你一心同在,与其哀叹过往,不如——你也多尝一口苦瓜?” 沐阳抿着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名为‘蕊屋’的酒,在这荒破的西区里头,是个明显的异类。 它的周围始终一尘不染,没有人会在这条道上撒野。 平日里冷冷清清,一到晚上这里便是最火的天堂,就连东区最旺的一条街,也得甘拜下风。 八年前,这里还只是一间用来存放空气,作用不大的仓库,三人从原来的持有者手中购入,增筑至二层,装修、打磨,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作为经营者亨利·慕斯,他是店内的轴承、核心、关节,所有运作都由他一人完成,前台、烹饪、调酒、进货、清扫等等,每日如一日,日复一日,有条不紊从早忙到晚上,不曾有一丝怨言。 因为这里他们三人的家,永远的灵魂栖息所,可不得被尘世浸染。 蕊屋平日紧闭的正门,竟然开着。 两人穿过门口的卷帘,告知来客的风铃声伴随冷风叮呤响。 店里的光源只有从门口漏进来的一点,漆黑的店深处站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亨利,另一个是不认识的男子。 那个男人对着亨利摇了摇头,便朝沐阳身后的大门走来。经过沐阳时,一股浓烈的酒臭味蹂躏着沐阳的嗅觉,而那个男人奇妙地用醉眼盯了沐阳数秒,嘴中呢喃着,摇晃着身体,离开蕊屋。 “哟,看来你已经给这个泼妇一个大大的惊喜了。”亨利摇着手,嘴上说着让他半秒钟后会立马后悔的话。 “你说谁呢?”蝶神不知鬼不觉,瞬移到了亨利的身后,给他来了一记完美的过肩摔,将亨利重重地制裁在了地上,身体的疼痛与脑袋的震荡,令亨利内心咒骂起数秒前的自己。 “你看起来很高兴嘛,不过可别拿小蝶开玩笑,你、我都吃不消。”沐阳跨过在地上呻吟的亨利,倚在台边上。 “对,对,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住这疯女人的侵略,唉。”亨利扶着椅子,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两眼一酸。 “老?你不就大我们几岁?” “是吗哎哟。”不知不觉中,亨利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他擤着鼻涕,感动地支吾道:“我,我没想到,我们三人,还能重聚明明前天都已经哭成泪人了,但见到你们两个时,这泪又止不住了难顶啊!” 沐阳赶紧找来毛巾,给亨利擦脸,遂紧紧地拥抱住他,蝶随之跟上,三人团抱在一块,比铜墙铁壁还要密不透风。 “哼,渲染气氛是,我的泪腺早已枯竭,可不会被你感染”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泪水,都表现在了怀抱动作上。“你明明最年长啦,别哭哭啼啼了。” “知道啦,你对我还是那么严厉哦。”亨利抱怨道,幸亏室内没有灯光,不然他满胡子的泪水和鼻涕,可就不那么好笑了。 “哎” 时间刚好是正午,偶尔会有人选择在蕊屋进餐,而今日的这位‘幸运’客,选择了这个时刻走进店内。 “嗯?”三人注意到了他,一并投向了奇异的眼光,吓得那位客人连连后退。 “先生请留步,您是来吃东西的?” 亨利满是液体的大胡子,最终还是暴露在了光芒之下,粘稠成丝,凑到了客人面前,将顾客强硬地请进了屋内。 他打开留声机,哼着店里留声机播放的调儿,开启电磁炉,煎起了蛋包饭。 完工之后,他拿出打包盒,擅自将蛋包饭打包好,从台走出来,递给还在不知所措的幸运男顾客。 “咦?我,我点的是辣椒炒肉饭——” “这顿就当我请你啦,之后的工作也请多加油。” 客人高兴地接过了的午餐,快步离开。 “好!把顾客送走了,今夜蕊屋不!开!张!”亨利拿出刚放进来的打烊告示牌,兴高采烈地跑到门外。 沐阳与蝶相视一笑,耸了耸肩。 一顿整理过后,亨利从台桌上挑出几瓶紫色的葡萄酒,啪的摆在台上。 “能从白天开始喝酒的感觉太棒啦!”亨利欣喜若狂地把喝啤酒用的大量杯满上,递给二人。 “能别说这种废物发言,还有,把你的脸给我洗洗,特别是你的脏胡子,丢不丢人。” “是,是,哼,阿阳都没有意见,你倒是意见比话还多。” “哈哈,你还是去洗脸,不然气氛都得被你破坏掉了。” 两人的嫌弃,刺伤亨利的心,他只得耸下肩膀,灰溜溜地洗脸去了。 等他洗面革心归来,便将台顶上所有的灯点亮,柔和的橙光,微弱而饱满,将三人周围熏陶成安宁的氛围,漆黑的室内不再寂冷。 “开始正式庆祝,咱们的领袖,回归我们的家园!欢迎回家!阿阳!” 柔美的声线配合着一嘴老成的胡子,亨利的外貌与内在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亨利并非为了塑造心目中老板的形象,才留了个这么老成的胡子,是另有原因。 “欢迎回家,小阳。”蝶走拿起足足有一升葡萄酒的酒杯,高举天空。 沐阳看了看亨利,转眼看了看蝶,他们各自脸上独特的笑容,熟悉而令他怀念,蕊屋里熟悉的花香、人情味,一口气填满了沐阳空白的六年。 “我回来了!干杯!” 把感激之心融成一句话,三只酒杯碰出了不朽的浪花,将六年前的羁绊,连接到了当下。 亨利打开墙上的电视机,电视机里传来了紧急新闻的消息,沐阳与蝶的容颜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 ‘根据记者在现场坚持不懈的采访,警方终于一改强硬态度,透露了一点信息,据我多年经验,这都只是冰山一角。从他们的眼神来看,是特乐依尔数十年来的大事件,并不乐观,公民们有权知道事情的始末与真相,我们始终会守在第一线,直到撬开他们的嘴,后续转播将由——’。 电视传来的声音,原本应该成为最棒的下酒菜,但是这关系到沐阳件,生怕漏听了一丁点的情报,导致状况脱离控制。 “哦,这就是今早发生的事件啊,你们俩都在现场?”亨利红着鼻子,兴趣不大地问道。 蝶点了点头,没打算延伸话题,对她来说,那不过是工作而已。 酒气正酣,杯口已经碰了不下数十遍,亨利把他这六年的趣事一条不重复地连发,沐阳则以外头世界的美妙来吊胃口,而到了蝶这里,却成了苦水决堤的现场。 “我的这六年,都是这样来的,发泄、抱怨,没有一天心情是好的,要不是我ba——咳!要不是知道了当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说不定,根本等不到这一天了。”蝶感慨地流露真情,酒杯倒影的模糊面容,比她的面无表情还要生动。 “我当然也是相同的心情,但我是你们的大哥,我得扛起塌下来的这片灰空,可不像这个丫头,有空的时候都不肯回来帮这个大哥一把做个服务员什么的也好嘛!”亨利混着哭腔假哭道,却引来了蝶的怒视。 “屁话,要不是我,这店早就被拆掉。” “是是,大重大小姐可厉害呢。” 蝶用拳头回应了亨利毫无感情的夸赞。 沐阳望着打闹的二人,微笑止不住的上扬,他夜夜都会梦到的光景,这时,这会,这一刻,就在他的眼前。 “两人感情依旧,我就放心了。” “依旧?”两人异口同声地疑问道。 “你可不知道,这丫头在这六年里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她就像是一只失去控制的公牛,把大脑彻底封锁,变成了只会用蛮力解决事情的白痴了。” “还不是因为某个自称大哥的废柴,什么事都干不成,只能靠一头‘公牛’给你续命,你倒还蹭鼻子上脸了?” 明明是拌着嘴,却完全没有火药味,这就是这两人对待彼此的姿势。 “哼,你看起来很高兴。”蝶冷冷瞪了一眼微笑停不下来的沐阳。 “啊,嗯,能见到你们,真好。” “阿阳!!我对不起你啊!” 亨利突然又哭了起来,顺带从凳子上滑落,下跪在地。 然而沐阳对他的挚友,那就像肚子里的蛔虫,心知肚明,早已看穿这招突然下跪,比亨利更加迅速蹲下身,如闪电一般伸出手,在亨利膝盖砸向地面之前,用双掌撑住,把亨利的攻势抹消。 “阿阳?” “膝盖不好,还老整这花样,你当年偷吃我布丁的恨意,可不会因你这一跪而化解哦?” “但我会舒服一点!” 亨利立马起身,翻过台,今天,他一定要用下跪来表达自己对六年前的歉意。 沐阳可不是白跟这个大胡子称兄道弟十余年,他甚至比亨利更快一步启动下肢力量,从蝶金刚不动的头顶上方划过大腿,撕裂空气,逾越木制的台。 然而亨利也不是吃素的,常年以下跪来博取交易优势的他,早有计策。 左臂撑着身体飞跃台的同时,竟然在飞翔时构成下跪的姿势,顺重力而下落,准备好将膝盖的疼痛转化为内心的安定剂。 说时迟那时快,疼痛却迟迟不来。亨利好奇地低下头,令他震惊的是,他膝盖下垫着的不是地板,而是不知何时移动到身下的椅子,没有下落的加速,膝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是沐阳!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台下方作为备用的凳子,溜冰壶一般将凳子滑到了亨利的下落地点。 是我赢了!亨利内心嘶吼道,因为他已经摆出了最为诚挚的下跪姿态,只需将头往下送,他就能把歉意快递至沐阳心中。 下跪,就是在低姿态的情况下,乞求对方放宽自己,宽恕自己的一种社会求生法,而这种俯视人的下跪,真的算下跪吗。 在亨利犹豫之余,沐阳已经做好制服亨利的准备,他只需要冲上去,拥抱住他,然后在他耳边唏嘘,把热气灌入耳蜗,感染他的心房,亨利就不用再折磨他的百岁膝盖了。 但沐阳又怎么会如此正经?他是个大人,但也是个坏小孩! “阿阳,你”亨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被胡子埋没的大嘴巴,将洁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失落地垂下头,道:“是我输了,高明!” 只见沐阳俯身在地上,将身体折叠成z字型,额头触碰地板,他代替亨利完成了下跪仪式,面对已经下跪的人,亨利又能如何展现自己的诚意?此乃死局! “你们两个,玩够了没?害不害臊?” 蝶一脸不屑地望着两人,被这样刺激的眼光注视,两人不得不从原来的姿态恢复站立,拥抱在了一块,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把凳子摆回原位。 “抱歉,我这样不成器的大哥,除了跟你道歉,我想不到别的能溶解心中大疙瘩的方法了。” “你那个下跪表演,除了让我觉得可笑,不,连让我笑的火候都达不到,还是闭关再练过。”蝶面无表情地嘲讽道。 “闭嘴啦你!” 沐阳哈哈大笑,拍拍手,叫道:“好啦!身体也热乎了,不如咱们到屋顶上吃烧烤?” “好嘞!今天我特地感到市场买了一堆的食材,保证让你俩吃个痛快!” 三人相视一笑,亨利立马着手准备。 这时候,电视的画面出现了令人在意的变化。 ‘各位观众,我们已经潜入进了中心区!看!这条道路上站满了人!一定有——啊!’。 只见记者畏首畏尾的,将满是警察的街道录进了摄像机里,而街道两侧的房子,正好是沐阳数小时前还用这双眼目视的地方。 画面一转,只见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子,强行将摄像头偏移了方向。 ‘从哪里溜进来的!’ ‘警察先生,场面已经被我们敬业的记者拍下来了!还请您跟咱们担忧的公民们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要是真的爱护这座城邦,就该给咱们一个交代!’。 警察被强势的记者整得手足无措,被国家理论撬开了嘴。 ‘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是特乐依尔的大灾日!中心区有两户人家惨遭杀害!’。 两户? 沐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按道理,那一天的受害者只有一人,只有名叫兰德·芬恩的一人。 ‘左边的只有家主去世,但是这边就太惨了,全家无一幸免,就连佣人两名,也惨遭毒手!是灭门惨案!’。 沐阳不知不觉从刚坐下去的凳子上站起,身体愣在了原地,冷汗淌湿了他的后背,两眼发昏。 再一次将模糊的视线对焦屏幕,镜头确确实实给到了那栋,昨晚用来庇护的对面人家。 那并不是什么委托人特地为他准备的庇护所,那肉汤也并不是为他暖胃的开胃汤。 难道我一晚上,是跟尸体度过的吗?五具? 恐惧的魔爪,支配了沐阳的心。他想起了今晨,在那户人家厕所的镜子里看到的诡异景象,那并不是什么幻象,而是这具身体发出的警示。 那是谁的手?老人?孕妇?还是小孩?这被残杀的一家人,都有些怎样的人?谁干的?谁? “小阳?” 蝶冰冷的手,按住了沐阳微微颤抖的肩膀,沐阳全身肌肉开始升温,这才解除了身体的僵直。 “我没事”沐阳的手搭上蝶的手背,露出令人安心的一笑。 蝶明显有些疑惑,反握住沐阳的手,望着电视机屏幕,喃喃说道:“当时那影子,最终破了这一家的窗户,警察才因此发现了这一家的惨状,据说他们的遗体没有任何外伤,走得很安详,仿佛在睡梦中死去一般很诡异。” 如自言自语般,蝶的话结束以后,便缝上了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这件事,在沐阳脑海中盘旋,久久无法消散。 三人准备好要肉、烧烤架、酒水,来到作为住房的二楼,架起上楼顶的梯子,来到楼顶。 楼顶几乎可以一览西区的风景,但在白天之下,西区的氛围可以说跟半夜那种死寂差不了太多。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中心区那高耸入云的天枢塔,以及外面喧闹的声音。 架起烧烤架,用喷火枪加热,火炭烧红了,暖和周围。 “说实话,天还没黑的时间,烤肉什么的,是不是有点不够氛围呀?”亨利捋着胡子问道。 “那要不要坐着楼顶干等3个小时?我无所谓。” “那我也无所谓哦,阿阳——阿阳?” 另外两人已经沿梯子上到了屋顶,只有沐阳还在底下,靠着梯子,忧郁地坐在地上,灵魂在哪方彷徨。 两人没有询问缘由,反而将酒杯往沐阳前方扔去。 “接稳了!” 就算注意力散漫的状态,沐阳的身体也依旧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接取动作。 “看酒!” 沐阳缓缓抬起头,只见金黄色的酒液,如人类生理上,每日都会排出1000毫升以上的液体,从酒瓶口排出,落入楼梯下方的酒杯之中,精准正中红心,却因为高度差,导致酒液溅得沐阳满脸都是。 为了不浪费,沐阳还舔了一舔嘴唇周围流下来的汁液,湿润了唇边,邪魅一笑。 “这是对我的宣战吗?阿亨?”沐阳抬起头,仰视上面的两张脸,露出复杂的笑容,逗得亨利哈哈大乐。 “你刚才的状态,让我想起当时的你,身体不禁动起来了,今天这等喜事,你还不高兴点怎么行!” 被亨利一点拨,沐阳的烦恼立马都抛至脑后,高兴的时候高兴,该面对的时候再去面对,快乐的人生,才是沐阳追求的路标。 快乐的宴会还未结束,沐阳将酒一饮而尽,酒精刺痛着喉咙,灼烧着味蕾,苦后而来的甘甜显得无地自容。 沐阳伸进口袋,摸了一摸那枚金属片,那是委托人在任务之前交给他的,上面刻着一个地址。 明天就知道,你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昨天我帮了你,明天,你可别给我逃太远了,毕竟你还没付给我酬劳呢。 脑中浮现出委托人当时披戴着斗篷的模样,他作为一个生物,让沐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没看到脸,靠着气息,沐阳有自信能在一百个人中,揪出这个人来。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 结果这三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竟在人们还在东奔西走,沐雪疏风,维持着明天的生机之时,竟在楼顶盘腿而坐,闭着眼睛,身上披着阴郁的阳光,一言不发,以沉默来消磨时间。 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哪一位想说的话不是深渊不见底的无底洞,但他们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用温度与时间,来弥补这逝去的六年间。 三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已到达下午六点,天空一片漆黑。 亨利点上两盏事先准备好的,模仿藤蔓形状的高脚台灯,就算头顶应有的星空被这个狭小的世界排斥,有这黄色耀光的烘托,萧条的西区之夜,也能暖入人心,沁人心脾。 在碳堆中熊熊升起的热气,早就把蕊屋的屋顶改成了独特的夏天,两个大男人已然汗流浃背。 “今晚便是我们三人一同的成人仪式,不,说不定连诞生20周年都能一并庆祝了!”亨利高举酒杯,灌入喉咙,提前大畅痛快。 “我无所谓,反正年龄对我来说就是摆设,不过你俩的份,我会好好祝福的。”蝶面无表情地竖起大拇指。 “听说你5年前就加入了警队,还摘下当年的最佳警员的桂冠,不得不说,不愧是你啊!当年说你是同龄人最强,简直是在侮辱你!”沐阳也调动起兴奋,高兴地举杯。 “你俩干不来的活,也就我能替你们干了,特乐依尔的警察,每天都只被派去处理琐事,以及上头派下来的脏活,不过勤奋出勤一两天就得到的奖,没什么提的价值。”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自豪地挺起胸膛,两颗日益成熟的‘果实’,让两位做哥哥的体会到了岁月的变迁。 烤肉架上已经排满了肉,猪、牛、羊、鸡,甚至连可食用的肉虫,都被亨利买来当串串的陪衬。更离奇的是,原本当成噱头的另类食材,来博笑声的昆虫,却被两人美味地咽下了喉咙,只要是能吃的,都无法阻挡他们俩的食欲。 沐阳趁着手里空,给两人各倒上一杯酒。 “干杯!为了我们的未来!” “干!” 一口闷的滋味,三人感觉到数股烈劲在体内上蹿下跳,回甘带来的涩甜的口感,麻痹了现实感,不知不觉就把空瓶堆得满地都是。 在常年冬季的特乐依尔,就算有罩子于头顶庇护,温度仍然是很低的。所以烈酒是激励当地人身心最好的药剂,酒量那是豪气十足,就连讨厌喝酒的蝶,都能喝上几瓶不带脸红的。 亨利呼着热气,感慨道:“我们也终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畅饮酒精了,以前每一天都在期待着成年的到来,只为能在开敞的空间里,喝得醉生梦死!” “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沐阳同作为好酒之人,自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说风凉话。 “哼,喝酒真是愚蠢的行为,哪有人会笨到主动放弃理性,啊,这里就有两个。”符合蝶冰冷语调特性的风凉话如期而至,把两个还在高举酒杯的青年冻僵在原地。 “啊哇一整年都在无理智状态下度过的人在说些什么呢?”亨利反击道。 蝶夹了块肉,面无表情地含入小嘴中,没有计较。 “咱们各自都聊一聊这六年的事,最好聊点愉快的话题!”亨利遂展开了话题盛宴。 “说的也是,不过,来,先干了这杯!” 碰杯,夹肉,一边咀嚼着肉块,沐阳微微扬起下颚,望着天空的彼方。 “六年前,我意识恢复过来以后,是一个名叫西西莉,长着一副少女体型,戴着奇怪头盔的家伙救了我一命。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一些护身术,人际交际什么的。总之,是我的老师,同是我救命恩人的西西莉,派遣我回来完成一个任务,我才有幸再见到你们两。” 两人点了点头,认真听着,不舍得插话。 “这么多年,都没想回来见你们的原因,老实说,是我想先在大风大浪里头,锻炼我不成熟的心智,当我不再为自己的弱小感到羞耻时,才敢重新站出来,正面凝视你们。” 两人听了直摇头,在他们眼中,不管沐阳成什么样了,都应该来见他们,这是义务,不过这会儿他们都不打算用言语责问,将烤好的肉,代替话语,交到沐阳的手上。 “孰对孰错,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就不会被束缚在如此低的层面,你不必想太多。”几瓶下去,亨利已经喝出了红鼻子,满身散发出浓厚的酒臭味,可符合他大胡子的醉汉形象了。 轮到亨利,他为了改变一下气氛,特意讲起了经营酒时遇到的奇事,店里的酒全被偷偷换成了苏打水的经历,可把沐阳逗得捧腹大笑。 “你是不是添油加醋了,当时你可没你说的那么帅气,反而狼狈的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长毛犬。”蝶借机就是一顿损,丝毫不给亨利耍帅的机会。 “你,你这丫头!你不也没帮到什么忙吗!” “毕竟当时西区是法外了,作为实习警察的我,也没法用我的职权做什么。” “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真是怪异。”沐阳有感而发,在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里,能完成如此诡异的壮举,当时什么情形,沐阳感兴趣了起来了。 “你不打算讲点什么让我们开心开心?阿蝶?”亨利说完,便把‘话筒’交给了蝶。 “没什么好讲的,能被我归为喜事,除了小阳归来,就没有别的了——啊,对对,烦人的事倒是很多,小阳也今天也见到了。” “难不成” “不,不是你想的,我说的是跟我抢副局长座的家伙的事。” 蝶赶忙打断了亨利的话,擅自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原本那家伙早在数年前就在觊觎着上司的座椅了,听那个聒噪的家伙说,他似乎用了卑鄙诡计,逼迫南区局长,将上一任警队长裁掉。不过局长立马晋升了我,弥补了空位,让那家伙的阴谋失效。就因为这事,才落得被无缘无故仇视的下场。我真是难以理解,一个连自己都管理不好的废物,哪里有资格管理别人,让他与我竞争,简直是对我的羞辱。” 代词到底指的是谁,光听根本猜不出个大概,蝶的陈述既拗口,又难以理解,但她冰冷无情的怒火,倒是传达到位了,甚至就连炭火的温度,仿佛都被影响,压下去了一般。 “就如今日,原本预定东、北、南三区分别调一个警队长来负责调查,北区的却临时缺席,才让那个男人有烦扰我安宁的可乘之机。” “不过嘛,这一天,似乎没人来打扰你啊?毕竟要是以前,你的平板早就被电话打穿了,毕竟出了那么一单大事,哪里还容得下你在这逍遥。”亨利嚼着烤焦了的肉块,苦涩地吞下喉咙。 “哼所以我今天姑且还得感谢他,要不是他替我去总局收拾烂摊子,我这会儿还得在警署写着毫无意义的报告。” “所以犯人捉到了吗?” 一听这个提问,沐阳将视线投给了蝶,蝶像只仓鼠似的鼓捣着嘴里的肉,吞下。 “嫌疑人抓到了,但真犯人,还没有。” 那是当然,就连沐阳这个协犯,都不确定凶手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反正麻烦都在同一天,同时爆发,凶杀、偷窃、还有——”蝶瞄了一眼沐阳,把话咽了回去。“不出意外,明天就得代替总局的人出面,镇定快要暴动的居民了,烦死个人。” 就这样,肉吃完,就喝酒,酒喝完,就说话,不知不觉,时间已近深夜,除了他们这栋房子,整个西区都已经融入了漆黑之中,就像一座大墓地。 “今晚派对就开到这,明天还得早起给居民们做早餐呢。”亨利第一个站起身,提议道。 两人也没理由拒绝,于是三人收拾收拾,准备将东西带下楼,却发现楼下有个人正在朝他们招手,嘴上喊着亨利的名字。 “叫你呢。” 沐阳偷偷探出头去,只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刚从城外的矿场回来,疲惫与肮脏成为了这位老者的第一印象。 亨利招了招手,告诉他晚饭已经放进了他家窗户,老人才得以欣慰地离开。 这座城里,除了几位朋友之外,已经没有人认识沐阳的脸,此时此刻,沐阳才心灰意冷地体感到这一冰冷的事实。 回到一楼台,三人先后将囤积在膀胱里的尿液排空,亨利快手榨了几杯新鲜的柠檬汁,考虑到蝶已经醉得朦朦胧胧,让她好好休息,才是道理。 台幽暗宁静的橙黄色吊灯,提供着温暖的颜色,那股恍惚的光斑,让午夜充满了神秘。 蝶没过多久,便倒在了台上,规律地泛起鼻息,原本以为她酒品会非常烂,没想到附和着夜幕降临,她成为了一只安静的小老虎。 “睡前,再给你调一杯酒,没酒精的。” 熟练调酒过后,一杯蓝白色的酒液淌入小小的高脚杯中,在色彩柔和的灯光里如浅浅的湖水,最后撒入几片绿色树叶。 “树叶扁舟,请。” 沐阳立马用舌尖品味了一口,不禁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淡蓝色的酒一滴不剩,全都不翼而飞,仅留下了那几片碎叶。 “这有点意思,莫不是想让我喝个空气?” “把叶子含入嘴里,嚼碎。”亨利笑道。 看不出亨利葫芦里装着什么药,沐阳也不打算防备什么,一口将杯子里所有的叶子倒入口中。 “!” 刺辣辣的灼烧感在口腔内翻滚,酝酿出比至苦药草还要苦涩的味道。 “呸!”沐阳立刻把嘴里的异物吐出来,然而苦味却依旧附着在他的嘴里。 “哈哈哈哈!”恶作剧大成功,亨利哈哈大笑,苦味与刺耳的笑声双重折磨沐阳的脑门,但他却感觉原本浸在酒精里的大脑,不再迷糊,反而精神了不少。 等到疼痛减缓解,沐阳一脸不悦地嘟着嘴,责备道:“阿亨!醒酒就给我一杯柠檬汁就够了,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但是效果不错?柠檬汁可没办法让你原地复活呢。”亨利耸着肩,摇了摇手指。 一想到宿醉后那昏昏沉沉的恶心感,沐阳也不想再说什么,他的大哥虽然经常不靠谱,但偶尔还是能让沐阳意识到,大哥还是那个大哥。 “其实那蓝色的液体是为了将‘醒叶’中甜味转化成苦味,才调制成的‘化学药剂’,如果这叶子保持着甜味,大脑刚刚清醒的醉汉,马上就会欧调皮溺死在另一片酒精海洋里头。” “原来如此。”不感兴趣。 除了纯净水,沐阳今夜已不打算再喝任何东西。 “还记得你失踪那一天的事情吗?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亨利望了一眼趴在台上睡着正香的蝶,唐突一脸严肃地问道。 沐阳也猜到他俩总会问出这个疑问,但他除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外,给不出更多有意义的答案。 “我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意识会到身体的时候,已经在西西莉的身边躺着了。” “这样啊那,你还记不记得,有个男人,他曾跟着你一块失踪了?” 沐阳疑惑地歪着头,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场景浮现了出来,但就是挤不出那一点的信息出来。 “不记得了抱歉。” “嗯不过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阿阳,谢谢你,让太阳再次从东边升起来了。” 亨利当晚最后的提问,让沐阳内心痒痒的,他感觉自己的脑中有一段必须回忆起来的记忆,然而记忆却又调皮地离他远去,追上去,距离又被拉开,记忆总是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微妙的位置,好是让他难受。 最后,他放弃了回忆,为重逢之夜画上完美的句号,沉入梦乡。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 一整晚,三人都在朦胧中度过:谁在几时说过什么话,嘴里灌入了什么,洗手间有人占用没有,倒在了地上的是什么声音,梦话? 沐阳好不容易从陷入泥潭一般的粘稠之梦中苏醒,他的头有点小痛,但庆幸的是,亨利的醒酒配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宿醉的折磨,第二天还能如此清晰地用正视角看这个世界,就说明靠谱。要是是上下颠倒,就说明今天的活可以翘掉了。 挠着一夜没有清洗的头发,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只见蝶不知何时躺在了地上,双手合十与胸口,嘴角还流下了口水,可见她是好久没做过美梦,一夜间将6年的沧桑都给清洗干净。 亨利已经打理好了自己,邋遢的胡须也稍稍做了修整,看起来还蛮顺眼的,只不过整体形象依旧显老。 在沐阳意料之中,亨利仅凭一人,已经将昨晚遗留的垃圾和残渣全部处理干净,甚至还有余力把店里的木家具用蜡好好打磨了一番。这三人之当中,亨利的主夫技能可以说是当之无愧,把一生的天赋全都塞进了主夫技能里头。 “阿阳?醒了吗,我准备好了午饭,你去洗漱好,回来连带早饭一块吃了”亨利微微一笑,拿起拖把,开始不知道轮回了第几轮的拖地工作。 沐阳乖巧地点了点头,扶着扶手一摇一晃地走上楼梯,没想到脑子灵光了,身体却被酒精侵蚀得难以控制。 房间在走廊尽头,尽头有扇可以探出头去的小窗,探出头去,稍微看看外头的风景,但总有一种被当成小鸟饲养的错觉。 窗子正对的建筑也有二层,恰好对着一扇窗,窗边坐着一个人,看似40岁上下,是昨天那个早上在蕊屋喝的烂醉的男人。他现在状态还算明朗,嘴上叼着烟,环绕着眼睛的黑眼圈书写了通宵上班人的悲哀 他机械地对着显示屏打字,显示屏上展示了什么,从沐阳的位置并不能品鉴得到。 多坚持了数秒的小鸟探头,沐阳便失去了兴趣,收回脖子,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蕊屋二层的四间客房,仅为熟人开放,每间都配备卫浴一体的洗手间,特地改装的坐式马桶,床与桌子椅子,加湿器,让生活更加精致的摆设应有尽有。 平日里就算没有人入住,亨利每天都会重点照顾厕所,就算没有被使用,水垢的清洁也让他放松不下。 那么亨利的房间那会相当豪华?不,他使用的卫生间是与食客共用的,房间也不过一床一桌,狭小的私人空间,反射出亨利这辈子都在为人而生的理念。 沐阳拿起亨利准备的洗漱品,脱光衣服,赤身裸体,打开淋浴阀,一边刷牙,一边洗头,还一边唱歌沐浴,很是自由的男人。 洗完澡,口腔洗漱干净,用剃须刀处理没几根胡子的下颚,吹风机吹干头发。清洁过后,神清气爽,气定神闲,烈酒的余韵可没权限附着在沐阳身上。 擦干身子,从床上捡起那身紧身长袖,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在特乐依尔的这两天,理当已经沾染上了成年男性的汗味呵异味,以及昨夜缠绕的酒味,但这件衣服却反道而行,不仅没有一丝臭味,反而传出薄荷一般的清香。 落染制品有两件,一件是贴身的衣服,还有就是足以包裹全身的黑斗篷,两件都是漆黑的黑色。 沐阳思考,为什么他要把所有的衣服都做成黑色,他并不认为清一色的黑,能展现他无与伦比的外貌魅力,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个没有衣品,却自以为很帅气的傻愣年轻人。 当机立断,掏出落染戒指,戴在手上,白色的指环露出白色的丝线,同时两眼环绕四周。 最吸引沐阳的便是墙上的没有放入相片的相框,毕竟用纸做相片可是昂贵行为,就算是多年挣出不少钱的亨利,也没办法腾出资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摆设。 “白色的相框反正除外鲜艳色,就只能选这个了,相框老哥,你的颜色借我一用!” 他将白色的丝线延伸至相框上,数秒后,白色的丝线也变得更加立体真实,而相框的白色黯淡了不少。 原本落染丝线上的白与黑,并不是一种颜色,而是概念,不能直接作为染料使用。 “好,终于能摆脱这该死的黑色了。” 白色的线汲取颜色,从黑色的指环口拉出黑线,连接在那件黑色大斗篷上。沐阳皱着眉头,精神集中,屏住呼吸,不一会儿,斗篷的黑色开始淡化,渐渐幻化成了白色。 “嗯怎么感觉还是好单调啊。” 将变成如雪花一般洁白的斗篷展开,一丝纹路或花绣都没有,看了没几眼久,双眼已经厌倦了白色。 “算了,先凑合着穿。” 穿上,裹紧全身,长度刚刚好,只不过,在吸取颜色的时候,就连木头相框的味道也一同再现于斗篷之上,沐阳皱着眉头,对气味的评价十分微妙。 沐阳看了眼光溜溜的下半身,再瞅挂在衣架上的棕色长裤,摇了摇头。长裤的色泽明显逊色太多,廉价的材质,粗糙的做工,随处可见的线头,这裤子仿佛就是为了衬托落染精妙而存在的垫脚石。 “果然,不该贪便宜啊” 头发系上人偶,把东西带上,沐阳这就出门去。 经过窗口,还不忘探头,瞅了瞅对面的景象,只见那大叔躺平在显示屏前,脸上盖着布,就像是在太平间里躺了数时辰的活死尸。 “人生苦短,且行且行乐。”沐阳流露出同情之心,离开窗户。 “早。” 一楼台边,蝶也已苏醒,冷面无表情,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水杯,慢条斯理地把温水注入胃中。她一头散乱的银色长发,可一点都不符合她冰霜美人的形象。 “不洗个澡吗?”沐阳于边上坐下。 “不打紧,我几天不洗澡,身上也没有异味的。” “你是哪个星球的人吗?”沐阳调侃道。 亨利无奈地叹了口气,咧嘴一笑,解释道:“这丫头昨天高兴,忘带换洗的衣物了,你以为她不想洗哦?那得是想得不得了。” 蝶一脸埋怨地瞪了眼亨利,尖锐着声调不满道:“你不也没提前告知我吗?别高高挂起了。” “蕊屋没有寄存换洗的衣物?”沐阳问道。 “有啊,多的是呢,但阿蝶不想换啊。” “废话,我可不想再穿那些衣服,丢人。” 说完,蝶粗暴地放下水杯,以二郎腿的架势从凳子上弹射而起,巧妙落地,往洗手间走去。 望着蝶的背影,亨利将一碗炒饭放在了沐阳面前,香味扑鼻而来,顿时食欲大增。 “开吃!”沐阳毫不犹豫地动起了勺子,将金黄的米粒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阿阳你的衣服,昨天我记得你那斗篷不是黑色的吗?怎么今天就成”亨利眼神仔细盯着新鲜出炉的白斗篷看,除了颜色,无论大小还是斗篷的材质、甚至连编织手法都与黑色的那件无差别。 “唔你就把他当成是可以简易换色的服饰好了,外头带进来的东西,多少比较特殊,想说明,可得费点时间。”咀嚼着,沐阳给出了简易的回答。 “真神奇,不过特乐依尔也有液晶屏这种的东西啦,外面有些不可思议,倒也在情理之中。” 亨利虽然表现得不感兴趣,但眼睛依旧时不时往沐阳身上瞄,作为一个精通所有主夫技能的人,自然对编织也很上心。 “对了阿亨,你能不能帮我搞几条可以轮换的裤子,长裤。” “当然。”亨利也不问缘由,立刻答应,然后递交给沐阳一个纸袋子。 沐阳掂量了下重量,不重不多。 “怕你今天忙活,夜不能归,就给你准备了三明治,都装袋子里,材料选了蛋白质与营养价值高的食材,够你一两天的食量了。” 沐阳其实并没有跟亨利提他今天的行程,都是亨利自己的猜测,并自信地做足了准备。 温心一笑,沐阳将最后一口炒饭吞下,竖起大拇指,给予对亨利厨艺的最高赞赏。 “我先走了,如果顺利,今晚便会回来,小蝶的话,我就不等她了,毕竟女人的清晨可是相当忙碌的。” “我替你跟她说。” 亨利点了点头,挥手送别沐阳。 原本西区是有一座通往城外的大门,在六年前被上头封锁,所以一旦要出城,就得绕很远的路,先回到南区,再从南区出城。 但沐阳不会抱怨,也抱不得怨,这是他该走的路。 蕊屋隔壁的建筑,牌子上刻着小小的‘冰城八卦报’。 如此俗气的名字,他第一眼的印象便是杜撰虚无与传谣假象的新闻,坐落在西区也是情有可原。 “记者”沐阳想到了一个女孩的背影。 揣着随性的遐想,沐阳起步今日的行程。 路过电轨车的主干道,好巧不巧,电轨车又来沐阳附近的站点停了下来。 “不让我坐就别来消费我的情绪”沐阳怨恨地叹了口气,脚踏实地地往城南门走去。 比起从前,沐阳产生了特乐依尔的氛围好的错觉。因为少了外来者这种异类,更多时候人们表面之间只有虚伪的和蔼,也不会再见到警察为了抓捕一个无辜的外来者,大费周章地满街跑的景象。要是在六年以前,走在路上,都有可能遭到巡警的质问。 沐阳好不容易回到了南门。 南门的门卫与前天不是同一人。 原本还打算对前天的那个大叔门卫嘘寒问暖,观察玉石对他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副作用,没想到他因此病倒,起不来了,只得换来另一个人把守。 毕竟也是他的小偷小摸自作自受,沐阳并没有爆发出慈爱的善心。 出示亨利交给他的居民证后,就直接就放行了。 出城门,望着远方无尽的风雪高墙,沐阳再一次被特乐依尔的残酷与封闭的环境震撼,自己是多亏了西西莉的帮忙,才能毫发无损地回到自己的故乡,他不断感谢着西西莉赐予他的未来,往金属板所示的地址走去。 城周围外来者的集落,都是环绕着城市下寨扎营,只需要沿着城墙移动,抬起头,就能看到城墙上挂满的金属路标,或者刻印在城墙上的字。想去什么的地方,只需要在城墙上找到标示,然后背对着城墙笔直往风雪里头前行,不用多久,就能在风雪中隐约看到目标建筑的残影。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 “秘影村大桐乡巧克力镇”沐阳读取墙上标示的字,寻找着目标地点。 “双玉村?等等”一块手掌大小的金属牌,挂在了城墙最隐蔽的位置,多亏他的眼神够尖够锐,才没有把关键的看漏。 “最近好像在哪看到过啊对了,不就是理查交给我,她亲妹妹的情报吗?”沐阳将纸张从口袋掏出,在斗篷的护佑之下,顺利打开确认。 怎么办?要先去找人吗?不行,得先去找委托人,他估计在等着我,我也想好好见他一面。 脑中的争吵并没多热烈,结论便是,沐阳决定继续往前走,先找委托人搞清楚状况,要是情况不符合沐阳的期望,他便打算出手,来平息内心的罪恶感。 沿途景色可以说是白皑皑,从南看到北,一成不变,单调的白肆虐着沐阳的双眸。 幸亏得是在早上,风雪尚在歇息之中,现在的风雪有多平静,那晚上就有多火爆。 他还记得,当年沿着城墙前行时,总会有心怀不轨的哨岗,嘴里骂着万年不变的骂言,往他头上泼发臭的牛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甚至怀念起了那发馊牛奶的酸臭味,如果这时候有人向他泼牛奶,说不定他能用充满喜悦的和善表情来回应他。 黑色的城墙,一直都跟记忆中相仿,前望不见终点,上高不可攀。唯一变化的是,他的步幅比以前大得多了,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比记忆中的坚实了许多,但依旧会被后到的积雪埋没。 走了好些时候,沐阳就找到了钢铁片上写着的村落名——观雪镇。 向远方望去,眼中依旧只有白雪花纷飞,连一点小镇的轮廓都目视不着。 反正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沐阳抱着乐观的心态,开始将脚印延伸至城墙之外。 走在寂寥的雪原之上,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会变得异常朦胧,他渐渐不再关心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内心仅仅期望着,能快些走到目的地。 当他看见远处建筑的黑影时,他甚至没有给自己打气,说目的地就在眼前,只是一味地顶着渐渐强劲的风雪迈进。 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与沐阳记忆中的模样挂上了钩。 与其说是村子,倒不如说是处乱摆放的石头房子,就跟乱葬岗一般杂乱的地方。 外来者的民房,基本都是用石头打造的‘高脚房’。下半身用石头垒砌,堆出数米高的四只足部,像一只长了长脚的异兽,光是腿部,便占全身的七成。 最顶端的‘头部’,便是供居住的石包子,用梯子与地面连接,在暴雪埋没大地的时候,可以,不被影响。 这些从外面世界进来的人,他们可怜的生活轨迹,便是早起,去城外的设施打工,在暴雪降临前,回到石包子里蜷缩,等待下一天的风雪歇息,然后继续出门打工,周而复始。 他们的娱乐,就只有躺在老旧发黄的被窝里,闭着眼睛,回想自己过去,那令人骄傲,令人嬉笑的记忆。 进村前,沐阳有些犹豫,他在考虑该不该把斗篷的遮挡帽套上,隐藏自己长相,最终还是这么做,他不过是来找人的,光明正大,无需躲躲藏藏。 就在这时,走来一个驼背老者,拄着拐杖,年龄大约七十来岁,头发花白,眼眶凹陷,嘴唇干瘪,皱纹满面,就如干柴一般瘦弱的身躯,让人不禁幻想,在暴雪天被连根拔起,孤立无援的情景。 “年轻人,你是从其他村落流浪来的吗?可惜,这里可没有更多的住房,你还是赶紧趁大暴雪来临前,去下一个村子。”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干涩沙哑,实际年龄恐怕也没那么老,只不过严酷的环境,日日夜夜燃烧着他们的能量,让他们的身体耐不住加速的老化。 环视周围,没有别的人影,沐阳便接下老人的话。 “我是来找人的呢,老爷子,请看这个。”沐阳把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装点在脸上,百分之八十的凡人都会被他蛊惑。“请问你知道这是哪一户人家的东西?” 沐阳掏出金属片,递给了老头,金属片残留着沐阳的余温,老人攒在手里,感受着沐阳的温度,脸色也好了不少。 但当他望向金属片时,顿时愁云满面,眼神里跳动着可疑。 “小伙子,你该不会是贵人派来的?是来催促的吗?” 贵人,沐阳首先想到的,便是特乐依尔的上级居民,住在中心的人,其次,便是兰德·芬恩。 “请再等一会!我们还在努力寻找能配得上贵人的美女,还请多等待一小会千万不要放弃我们村子,我们会全力以赴的!一村子的生存全都寄托在贵人身上了!” 浑身颤抖着一碰仿佛快要散架的老体,老者的反应非常剧烈,窘迫的表情,湿润的眼珠,让人不禁有些心疼。 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与兰德有牵扯的外来者集落,但令沐阳奇怪的是,兰德死去的消息,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流传到村子里来。 沐阳将手搭在老人的肩头,蹲下他的身躯,与老人平视。 “老先生,我不是来困扰你的,只不过来找这个金属片的主人。” “但,但这金属片,不就是贵人的东西吗?” 啊? 沐阳吃了一惊,疑惑地皱下眉头。 这块金属片竟然出自兰德·芬恩,沐阳还以为这不过是委托人交给他的暗号,暗示会合地点的玩意。 “这是额,不是你们的东西?” “这是贵人交给那小子的,类似证件一般的证明。” 委托人难道就是那个负责人,因为某种原因对兰德怀恨在心,比如情杀? “我跟你口中的贵人没有关系,就想见一面这块金属片的持有者,您能带我去见他吗?” 然而,老人迟迟不肯回应沐阳的请求,委屈地低下头,颤抖着身子,抿着那早已失去了要保护东西的嘴唇。 “我们村子能存活十个年头,都是靠那位贵人的鼎力支持,所以哪怕让咱们拿命去搏,我们村里也不会有怨言的!你要相信我这个老头说的话!” 没想到这大叔突然开始讲起这位贵人与他们村子的历史,出口成章,滔滔不绝,沐阳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 “我这身老骨头,就算忘记了生父生母的忌日,都不会忘记贵人对我们的付出。” 后面讲的这一大段话,简约说明,就是十年前,他口中的贵人找到了这个没几天就得修补一次的小村,并且指定了一名村代表为他劳动,也就是佩戴了这枚金属片的人。 提供高级的修补剂、更坚固材料、工作机会,以及外来者手册的制作,贵人这十年来也算是为了外来者,投下了不少的心血,因此被这群外来者所敬重。 “我们外来者,没有身份,没有权利,甚至连成为宠物的价值都没有。这位贵人不惜耗费重金,为我们做了身份手册,给了我们尊严,就算无法撼动这座偏见的大城壁,我们除了感恩戴德以外,根本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这个老者一直在表达自己的立场,重复着自己对贵人的忠心,反而有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一缕不安,缠绕上沐阳的心头。 “所以说,我想见那个负责人,你就带我去见他可好?” 但老人依旧不干脆,反而推开沐阳的手臂,眼神里寄托着惊恐,嘴唇颤抖,刚想张嘴喊出点什么,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呆滞地耸下单薄的肩膀。 “贵人的付出,并非出于慈善之举,而贵人要求的回报,那就是‘找新娘’。” 沐阳点了点头。 “有钱有势,难免想要个娇妻陪伴,这是大部分男人的梦想。当初我们想都没想便接受了这个提议,毕竟也就一次,而且送出去的女孩,能以新的身份,反而能过上富贵人家的生活,两方都是赢家。可没想到,这十年来,找新娘的任务,每年都会如期而至,而先前送去的女孩,也下落不明。” “所以那位负责人突然良心发现,逃跑了?” 老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良心?不,我们外来者,很多都是从外边逃进来,有一大部分人都是为了逃脱法律惩戒的恶棍,每几年送上一个女孩,就能保须臾间的太平,何乐而不为之?” 没想到,如此慈眉善目的老人,内心也是个自私之人,人的善恶,终究还是难料。 “算了,我不知道你想找他干什么,也不清楚你是谁,但事到如今,我作为这个村的村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自己过去看。” 自称村长的老者,指着一个方向,只见他老皱的指尖之前,是一栋高脚建筑,上头的石帐篷还被涂成了鲜艳的红色。 “这个村子,也终究是要完蛋的了。”嘴里啐啐念着,拄着拐杖,老者踏着积雪,离开沐阳。 望着那栋红色的石帐篷,沐阳隐约已经猜得到,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他,而这片钢铁片的蕴含的意义,也会发生改变。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9) 走到了目标高脚房的下方,沐阳隐隐察觉到了异样,那就是周围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数十乃至百栋高脚楼,除了刚才的老人,还有一抹凝视着他的目光之外,整个村子就已经没有生的气息了。 由于那抹监视他的视线没有任何躲藏的意思,沐阳也学着,直勾勾地往身后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站着一个穿着厚实的微胖的中年女性,用布巾包裹着头发,露出面部,面无表情地盯着沐阳。 虽然有点渗人,但趋近于无害,沐阳也不打算将心思浪费在她的身上。 高脚屋底部有个响铃的装置,只要摇动铃铛,就能将声音传上楼去,告知客来。沐阳也不打算守什么礼仪,粗暴地晃动铃铛,那声音除了刺耳与噪音以外,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努力地发动噪音,一秒,十秒,百秒过后,仍然没有人从上方探出头来咒骂斥责,那是当然,因为,沐阳根本没有察觉到上面有人的气息。 将视线移动到‘四肢’的中央,那里是最特异的点。 周围都是平整的雪,只有最中心隆起了一个雪包,与冰晶一块剔透。在那里的,到底是诱惑人的宝藏,又或者是令人兴奋的惊喜,沐阳他不想知道,也不打算去探究。 无视这么一个怪异点,沐阳沿着铁楼梯,往上爬。 风声撕扯着沐阳的听觉,与冰块无异的冰冷楼梯,隔着手套,都能刺激着沐阳的神经,他只希望身体的血管在凝冻之前,能顺利爬到顶端。 三层高左右的楼梯,说高也不高,但要他每日都上上下下几回,恐怕难以吃得消。 那个大妈的视线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生怕她忽然拿出弓箭,想射出头鸟般,将沐阳推入死亡的边缘。 脑中轮播着各种被害妄想,好不容易,终于爬到了顶层。眼前鲜红色的石鼓包比想象中地还要矮小,要通过这扇门,沐阳得弯下好一个角度才可不磕到头进入。 理所当然,里头没有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没有低微的呻吟声,如果是能刺杀兰德的人,说不定能抑制住自身的生气的高人,沐阳还如此期待过,也不过是可笑的幻想。 当时与他近距离接触时,他的气息沐阳已经捕捉透彻,这般近距离,不可能感知不到。 沐阳礼貌性地敲了敲门,随即扭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里头还亮着灯,空气中没有飘散着特殊的气味。 与特乐依尔城不同,电力基本靠渠道充电的电池,是最宝贵的资源之一,大白天开灯,明显属于经济上的自杀行为,。 除此之外,里头只有一床一桌,没有任何摆设,桌子上连书写用的纸和笔都没有留下,丝毫没有近期生活过的踪迹,不,用这句话来形容更为贴切,那就是:被抹消了。 曾经存在过,却忽然从世界上人间蒸发,他的痕迹只经他人口中流出,却没有物证来证明。 “被人刻意抹消了,连指纹都没有剩下,如果要追寻合理的解释的话,可不可以是畏罪潜逃?带着相关的证据离开,或者已经烧毁了该死的,我编不下去了,他在交给我这块意义不明的金属片时,就不会单纯想跑路了。” 沐阳掏出那枚金属片,放在手心,焦急地端详着它,可惜它不是指南针,并不能找得到它主人的去向。 回想起交给他任务,那个裹着斗篷的可疑委托人时,一股被戏弄的耻辱感油然而生。 他的脚下,离他三米的地方,就是那个雪堆,沐阳此时此刻好像从底下幻听到了求救的声音。 “没办法,果然还是得去看看,唉,颓死我了。” 重新走出石帐篷,沿着梯子刷刷声回到地面,那个大妈竟然已经走到离他数米远的地方,瞪大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继续观察着沐阳,就像在欣赏蹲在温室里头的猴子一般。 走进雪堆,一股诡异地感觉笼罩在沐阳头上,里头究竟有什么,他似乎已经心里有数,但还是揣着一颗不那么兴奋的心,期待着揭晓答案。 雪堆凝结成块,靠手挖,还蹭不掉表面的一层皮,锋利的锐面抗拒着沐阳的双手,似乎在保护着里头的东西。 沐阳只好野蛮地对其拳打脚踢,好不容易,才开出一条裂缝,他本可以透过裂缝窥视其中,却还是将剩余坚固的雪块踢得粉碎。 埋藏在冰雪之下的,得以重见天日的,并不是什么宝藏,也不是什么烧毁的线索,而是一只手,一只苍白无色的人手,向上天求助般的手。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妈,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里埋着个人的事实,脸上的视线也收敛了起来。 沐阳沉默着,将剩余的雪块全部打碎,一具完美冻僵的冻尸呈现在他的眼前。 尸体上唯一的外伤,便是位于喉咙正中心的致命穿刺,血液已经被凝结成了草莓冰沙,与兰德·芬恩的死,几乎是同一个死状。 而他脖子底下,是一道剑痕刺穿在雪地上的孔,里头灌满了化成冰的血液。 由于尸体被雪藏,被害时间不明,但对沐阳,这些都不重要。 毋庸置疑,杀害两人的是同一个人,当时与他会合的委托人,可以确切的说就是杀人凶手,但那人又为何要杀害兰德,又为何不惜杀死负责人,还要销毁所有名簿,沐阳就不得而知了。 离奇死去的一家,是否也该算在这家伙的账上,情报还不明朗。 如此看来,这块金属片,也不过是嘲讽的一种形式罢了,讥笑着什么情报都没掌握到,将尸体暴露给沐阳,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干看着。 攥在手中的薄薄的金属片,沐阳不甘心地使劲,金属片化为了扭曲的废铁。 西西莉曾对沐阳说过,她的存在意义,便是将世界引导向美好,只要沐阳心中仍然用心于这个世界,便有资格与她相见。 西西莉老师你让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刺杀行动意义何在?这样就能让世界变得美好了吗?但在我的善恶观看来,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杀戮罢了。 沐阳迷茫地,与脑中幻想出来,戴着大鲨鱼彩绘的覆头头盔的西西莉对话,但她也只会灿烂地回以傻笑,也许就算是真人,也会做相同的举动。 “老鬼,你终于敢过来了?” 身后的大妈突然说话,她目光所向,便是刚才拄着拐杖的老头。 “果然,那雪堆里,藏着遗体呢。”老头望着那具遗骸,两眼无神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负责人吗?你们知道他已经死了?什么时候?”沐阳声音缺少了活力,总之开口问道。 老头与大妈面面相觑,大妈催促着老头,让他说。 “或许是一周前,也可能是一个月前,咱们外来者,早出晚归,每一天都是工作日,哪里有心思考虑今天是什么日子,别看我骨瘦嶙峋的,前些天我还在矿山大展身手呢。” 老头拄着拐杖,刚想一展身体,腰痛,便令他苦不堪言。 “那块雪堆存在了有一段时间了,贵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带来很多奇怪的机械,放不下的,都会摆在那个地方。起初,我们也以为不过藏着普通的废铁而已。” 大妈接过话茬,接着道:“只不过,从那天起,总喜欢把奇怪的零件拿出来晒太阳的那个臭小子,也突然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用咱们的话来讲,就像遭到了传送魔法的攻击——哼,反正你也不懂。” 大妈还不忘秀自己的外来者身份,表情无比自豪。 “你们不确认他的遗体,难不成是怕被你们口中的贵人怪罪吗?” “不不不,小伙子,你看看周围,你是不是以为村民们都打工去了?但真相便是大伙们都跑到别的村落去了,现在这个村子,只剩我们夫妻二人了。” 原来逃跑的,是这些胆小的村民,他们害怕被兰德·芬恩怪罪,丢下了保佑了他们十年的家,揣着自己渺小的性命逃窜。 “当负责人失踪之后,大家满脑子都是往哪逃,有的甚至冲进了这栋屋子,想将好不容易结成册的外来者名簿烧毁,只可惜晚了一步,所有的东西都一同消失了。” “那你们呢?,打算留下来承担责任?” “呵呵,只不过这身老骨头腰疾发作,不好动弹罢了,而且我可是村长,年事已高,已经没有未来值得我去拼了。” 老头操动着皱巴巴的手,想去温情地抚摸大妈的背,却被大妈无情甩开。 “死鬼,要没有我护着你,你连厕所都上不了,净扯些帅气话。” 曾经有着数百户住户的大村子,也落得这个下场,沐阳本想告诉他们兰德已死的消息,但看到夫妻两相互依偎的场景,却又舍不得开口通告。 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生灵气息。沐阳立刻头朝着那方向看,只见一个横向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村落里头。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0) 令人窒息的气场扑面而来,沐阳二话不说,挡在两位老人之前,瞋视着逐渐逼近的巨影,然而两位老人却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干嘛摆出那么凶的架势?难不成是‘影狼’来了?” “不,不是,但请你们赶紧远离这里,来者不善!” 最顽固的,莫过于不亲眼见识,就不打算听人话的家伙。老爷子就算拄着拐杖,痛着腰,都舍不得后退,也要坚毅地往前走出。 “我让你们走开!” “啊,对你是城里的小伙子,不认识也不出奇,不必惊慌,来者可是咱们村的救星之一呢。” 老人的评价异常的高,那尊敬的表情甚至可以跟贵人平行,但那如同满身横肉的屠夫般的身影,怎么看都凶煞无比。 就在来者的具体形象更加一目了然前,沐阳手攥白色斗篷边角,仿佛一到时机便要扯动斗篷,就像变出鸽子鲜花的魔术师一般。 “让开啦你。” 结果沐阳被大妈粗暴地推到了一边,挡在了老头的面前。 只见那一身横肉的轮廓,渐渐缩小成了一个身高矮小的女孩,金色的马尾辫,悠然的笑脸,赤色的瞳孔如血一般鲜艳,但稍显慵懒的眼神却让这魔性的眼眸,少了分神气。身后比她整具身躯都要大上几倍的猪肉型背包,便是横肉的真身。 也不知道她娇小的身躯,如何背得动的背包。 而让沐阳感到一阵熟悉的是,她腰边系着不少手掌大小的人偶,多数是穿着华丽的公主裙形象,鲜花丛中,埋没着一只没什么特征的公仔,令沐阳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亲近感。 “这不是达贡老爷子和他的健康管理师吗?我何德何能,让您们来迎接我?” 大妈见到这个女孩一开口,眼角便多出了两条金色的皱纹,不喜悦之情毫不掩饰。 这是只有从外面进来的外来者,才会出现的魔法关联的现象,被称为‘情感浮动’,当对象处于感情起伏时,会有特定的变化表现在人体皮肤面上。对沐阳这种经常以心相攻的人来说,是不需要的因素,而他也确实没有。 “您大可不必这么抗拒小女?小女也没少给您带好东西呀?” 特别的自称,轻飘飘的语调,让人听了就想睡觉。 “就是,这家伙总是歇斯底里的,别管她,极乐小姐,你还有没有烟呐?”老头则是另一个极端,脸上那软绵绵、皱巴巴的笑容,巴不得倾家荡产,将金币都塞满这个女孩的钱包。 “死鬼!你一个矿工肺,叫你不要吸烟,还吸!你嫌命长是!不给吸!”大妈彪悍地将老头拉回到后方,她如此厌恶这个女孩的原因,便在这里。 “小女卖的烟,利大于弊!童叟无欺!达贡老爷子都光顾了咱家烟一整年了,不还生龙活虎的吗?” “你个死鬼!背着我把钱都花在这了吗!?”大妈的一记巴掌,差点助老头滑过奈何桥了。 最后,老头也就这样被当成行李拖着走了,留下一道雪痕。 从这个可疑的商人女孩身上,沐阳也找不到什么值得共鸣的地方,准备离去,不料却被那女孩抓住了斗篷边角布,回过头去,只见她鬼灵精怪地一笑,问道:“上好的烟草,来一口?” 说完,她便将背包从肩上放在雪地上,重重一闷声,在雪地上压出了一个坑。 背包侧面至少缝制了数十个用来分别商品的小口袋,从中掏出卷烟纸和一袋烟草,熟练地卷起烟后,只见她拿出裔个笑脸形状的打火机,火苗从伸出的舌头燃起,看起来猎奇无比。 “谢谢,我不吸烟。”沐阳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可疑商人出售的可疑商品。 沐阳站在女孩边上,那块如肉山一般的背包,可高达沐阳的胸口,如果把沐阳捏成一根竹竿塞进背包,说不定塞上20根,在里头也能喘得上气,这个背包容量就是这么夸张。 而对比之下,小女孩的身高甚至达不到沐阳的腹部,推测她有一米四就已经很抬举她了。 “我猜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昧着良心,把毒品卖给老人呢?” 小女孩一听,嘻嘻一笑,将烟点燃,放嘴里,小吸一口,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浑浊。 “你这帽子扣得随意了?特乐依尔可是允许烟草流通市场的,说它是毒品,你也太看得起这东西了。” “成瘾,对身体侵蚀,这不是毒品是什么,还是说你能靠你的口水炮,中和掉这些毒性?” 沐阳的阴阳怪气并没有对小女孩产生实质的影响,就好比微弱的蚊子声,连她的耳蜗都够不着。 她深吸一口,在嘴里含上一会,吐出来,露出了嘲讽地讪笑道:“付出与收获,本就该平起平坐,愿意付出对微小的创伤,得到的是愈合心灵的烟草,这不是他赢小女也赢,双赢嘛?有何难理解啊?” “你没看到他的妻子的反应吗?你可是在当着人家的面给他丈夫下毒!” 说实话,沐阳并不属于喜欢执行正义的那类人,他的世界观里,只有黑白相间的灰,才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东西。但与毒品相关的,他却无法视而不见,这种东西,连被称为邪恶的资格都没有,是不该存在的深渊之物。 正当沐阳还打算跟小女孩嘴斗时,小女孩却轻轻一跃,坐上她的大背包,与沐阳平视,然后从嘴里流出了不得了的词。 “麓沐阳。” 酥软的低语直击沐阳天灵盖,这个沐阳从未见过面的小女孩,竟然精准地用语言命中了他的本名。 “小女对你不了解,但很感兴趣,你好像在这块土地上干过什么,虽然具体小女也不晓得,但想必也是翻天覆地的大冒险,与你相比,咱这小小的不良商贩,也算是慈善事业了?” 沐阳很庆幸自己没有情感浮动的刻印,要不然愤怒的感情就要暴露在这个坏女人面前,也就别想在嘴巴上占上风了。 “从哪知道我的?”沐阳故作冷静地问道。 “行商人贩卖靠的是脚,在风雪中留下的脚印多了,知道的东西也多了。偶尔路过几座小村,流传着你的故事,啊~当然,小女能认出现在的你,也不过是多亏了‘眼’。” “眼?”过于模糊笼统,导致沐阳除了复述以外,脑袋一片空白。 “你就当是很厉害的情报商,再说,小女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女的口袋里,好像有不少你需要的情报哦?” 女孩嘴里透露着足以牵引沐阳的花蜜,但外层披着荆棘,难以下口。 “呵呵,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啊,极乐小姐。”沐阳喊出了老头刚才喊的名字。“说来惭愧,我就连自己想听到怎样的情报都不清楚,还请极乐小姐能不糊弄我,透露点真材实料来,好让咱们能进行下一步的交易。” “嗯该怎么办呢?”化名为极乐的不良商贩,拖着下巴装模作样道。“也罢,就不逗你玩了,给你透个小情报,你是否听说过‘布莱因试剂’?” 何止是没听过,就连以这个人名命名的人他都不认识。 “你看你的表情,嘻嘻,那就听小女仔细道来:这是一种被称为‘优雅致死药’药物,就如其字面上的所言,会致死的药。” 光听到这,沐阳还无法与相关情报串联,甚至还得花心思,怀疑是这个不良商贩的信口开河。 等她缓缓再吸一口烟,继续讲述道:“你注意到那个名叫达贡的老爷子的状态没,他就是喝了这种药剂,如今才是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但按照他妻子的说法,是你卖的毒品造成的哦?” “别咄咄逼人呐,好好听小女说嘛。这个药剂可比那些能瞬间切断人体生命线的毒药要温和多,这种药在行家眼中并非毒,而是一种‘治疗药’,它能驱动体内的免疫细胞与治愈因子,对抗病毒与伤病,从而达到康复的目标。” 听起来是好东西,但沐阳清楚,这种有利无一弊的说明文,通常只存在于商品的表面,是让顾客看到的那一面。 极乐从背包的小袋子里拿出小型烟灰缸,将烟头擦灭,并将还未吸完的烟草重新放回到储存袋中,这操作看得沐阳直撅着嘴,大写的嫌弃。 “矿山里,要用到的工业炸药,是经过国家特批制作的,然而,这个炸药,可不是什么善类,其爆炸后留下的粉尘以及化学物质,皆对人体有害,长期吸入体内,得不到应有的排解,毒素便会摧残器官,然后,死掉掉~。” 沐阳也终于明白了这一连串的关键词是怎么串联的了。 “国库的资金与卑贱外来者的命,到底哪个更贵重,自然不用小女多费口舌。达贡老爷子会变得如此沧桑,腰也开始疼痛,都是因为前些日服用了布莱因药剂后的‘治愈效果’,一边治愈着体内的毒,一边使唤牛马般驱使他大限将至的器官过负荷地运作,最后,人没了,身体内的毒素也被消除的差不多,可喜可贺,这些城里的大官子们,怎么这么会做人呢。” 极乐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对人性的泯灭没有恨意,也没有对受害者的同情。 “别瞪小女嘛,又不是小女害他的,小女不过想提醒你,与其在门前扫除些小恶,不如先把根部的大患先剔除了。” “所以,这就是你让我信任你的凭据?”沐阳叹了一口气,平静地问道。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1) 极乐缓缓将指尖指向沐阳,从沐阳的嘴,到沐阳的心脏,再到沐阳的大脑门,坏坏一笑。 “这不是单纯的委托,而是公平的交易,你满足小女的需求,而小女,告诉你秘密情报,小女可是掌握着一些国家内部级别的情报哦~” 沐阳学着蝶,冰冷地一笑,表现得极其谨慎。 “泄露国家机密,就等于是把脑袋包装在靶的正中央,等着人来射击的自杀行为,你却毫不犹豫地向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透露,我倒更愿意相信,你在用没有馅的蜜饼来引我上钩呢。” “小女相信你啊,因为小女一定程度上理解你的为人,认可你的能力,你何不反过来领悟,小女是真心真意想对你敞开心扉呢?” 极乐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栋石帐篷。 “你可以亲自去问问那个老爷子,问他到底有没有喝下什么东西。” 就如同坚信,踩水里会湿鞋,人死了尸体会腐烂,她对着结果深信不疑。 沐阳虽然不会读心术,但观察的眼光倒是一流的,眼前的这个少女,自然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撒谎。 “你想要我做什么?”沐阳不妨后退一步,站在远一点的位置询问。 “小女可不会吝啬——”极乐又指了指红色的石帐篷,是那个死去负责人生前居住的地方。 “你知道外来者名簿是怎么做出来的吗?从十年前起,探访各村,用脚写出来的。如果有新的外来者出现,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也好,从领域之外迷失进来的也罢,都有义务到那里登记,除了最简单的信息以外,还需要记录兴趣、专长甚至异性或者同性喜好等等。” 毕竟没有魔法,也没有科技,只能纯纯靠人力铸成的伟业,想必也没那么简单。 “迄今为止,名簿负责人更迭了好几代,笔墨费尽数十升,字典那般厚的外来者‘全书’叠的比你人都要高,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畜生付之一炬可惜啊!可惜!” 望着极乐不走心的情感展露,便知道她心里一点都没有怜惜之意。 “怎么说?你难不成还要我为你做复原工作?” “复原?不不,已经失去了的,就没必要强求了,但我知道还有一本,被当成了珍藏的一品,送到了兰德·芬恩的手中。” 沐阳难免不吃一惊,那本被放在保险柜里,还被理查不惜犯罪盗出,现今已落入了警方的手里的名簿,不远千里,成了这个少女嘴中的话语。再怎么想,情报的流通速度太过异常。 “看你的表情,确有此事。” “我可没露出什么表情来。” “嘻嘻,开玩笑啦,小女早就有所耳闻啦,倒不如说把那本名簿送出的人,正是小女哦。” 一脸滑稽笑容,眼中暗藏着看不透的小宇宙,两腿像幼童一般顽皮摆动,眼前这个看似幼小的少女,却在一念之间,成为了沐阳眼中的怪物,脚不听使唤地向后撤退,是作为一个叫沐阳的生物本能。 他内心已经不再怀疑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仅仅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是一头情报巨兽,抡起拳头,就能轻易将沐阳摩擦在地上。 这层情报上的差距,已经让沐阳不得不感到恐惧。 “怎么了?你流汗了?” 沐阳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并没有湿润的汗珠。 “小女好像能看得出来,你的内心在流汗呢,怎么了?终于相信小女的情报力了吗?”极乐嘻嘻发笑,纯真的笑容,却显得不再真实。 大脑发出了警报,要是再听下去,就会听到更加不得了的情报,然后被卷入某件即将发生的阴谋之中,和平的归乡生活梦就会被打碎。 沐阳明明极力隐藏情感,极乐仍然闪着像看透了沐阳内心那般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不必担心,咱们可是交易伙伴啊,是同一阵线的人。不过小女也能理解你,毕竟你善于打情报战嘛。小女不过比你早来到这里,多走了几步路罢了。” 然而,上天似乎不愿意给予沐阳选择的权利,天空开始刮起狂乱的暴风雪,如果这时候走出村去,必定会被撕裂成冻土上的遗骸。 “这也是计算好的?我今日会来到这里,然后,会提前刮起暴风雪。” “嘻嘻,你可真喜欢说笑,小女可不是神,怎么可能预知得了呢,都是巧合啦,巧合。”从背包上跳下来,毫不费力地背起背包,这般轻松,令人产生了里头没装东西的错觉。 “跟小女来,避雪得有良处。” 无奈之下,沐阳只得跟着眼前这个让他感到惧怕的少女,在没有足够情报确信之前,他是不会将任何可疑的人与自己放在同一条木船之上。 两人来到了某栋高脚房的正下方,四条石腿子的中心。极乐放下背包,从背包里头拿出一块方形的机械部品,按下开关,机械发出了哔哔的声音之后,竟摆脱了重力的阻碍,漂浮上天空数米,直到顶着高脚屋层底,方才停下。 紧接着,机械开始向四方喷洒类似水雾的光粒。沐阳有义务去怀疑这是有毒物质,但大脑却不大愿意工作,熟视无睹。 “不知道你有没听说有一个谣言,说有一种违法的‘遮天罩’正在被秘密开发中,能够从根本上改变外来者环境的伟大发明,而这个,就是那试用品。” 明显感觉被神秘光粒包围的场所,风雪的影响显着变小了许多,虽然跟真正的遮天罩没法比,但能让人在户外待上一阵子已经算很伟大的发明了。 原来如此,当时兰德承诺的玩意就是这东西吗,怎么看都非常耗电啊沐阳心想道。 接着,极乐又从啥都有的背包中拿出木头、石头与打火石,升起火来。 “你真是个商人?不是求生专家?” “买卖界确实算得上血流成河的战场,小女这等小商贩,确实也算夹缝求生。” 沐阳吐槽的不是这个问题,但也没有气力再钻研下去。 暴风雪在外头肆虐,但在小遮天罩的护佑下,内部却如水中一般安静。 “这般极乐世界,也舍不得让那老人家享受?”宁静之中,沐阳不由得开口酸道。 “哦?你关心那两口子吗?”极乐抱腿坐在拿出来的垫子上,坏坏地一笑。“要是小女不愿意,想光看他俩冻死,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沐阳别过眼去,藏住感情,席雪地而坐。 “嘻嘻,你就放心,他们住的石房子,都是经过高强度材料修补过的,没那么容易被小小风雪击败,倒是咱们,要是暴风雪连续刮个三天三夜,这小罩子的电池,可撑不了那么久呢。” “但你准备了后路。” “谁不是呢。”极乐反过来对着沐阳意味深长地一督。 “小女想你做的事情其实很单纯,那就是把那本幸存的名簿交予小女,以你的身手,不管是偷还是骗,都不在话下?” “你好像把我当成了无法无天的犯罪分子,我可澄清一下,除非我的后背写着‘正义’二字,不然我可不屑去做为人下贱的勾当。” “好一个正义,那小女换个角度,那本满载着心血的名簿,如果交到了特乐依尔人手中,等待它的只有毫无意义的毁灭,小女不敢说自己一定是正义的,但特乐依尔人的态度这种极端排外的态度,必不可取。” 头一次见极乐露出了愁苦的表情,一股沉重的寂寞感铺满脸上。 “如今那名簿已落入警方手中,又能奈他们何?” “让大重蝶帮你去取,小女倒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哦。” 理所当然,沐阳的人际关系也暴露得一览无余。 “我不打算牵扯她。” “是吗,那你得多努力一下了。” 说完,极乐从严实的衣服里摸出一封黑色的信封,用力一甩,信封划过火堆,丢在了沐阳面前,要是一失手,这信封可就直接奔着火堆去了。 “这张空信封,便是你目标的去向。” 沐阳从雪地上拾起,仔细端详正反面,连一个像样的文字都没发现。 “这是类似入场券的东西,地点在东区繁荣三街的‘荣顺小卖铺’,出示,然后跟着走就对了,尽头就是你想找的目标。” “等等。”沐阳连忙打断她的话,极其不理解地问道:“我可一句话都没说过要帮你的忙啊?你不怕我拿着信封不办事?” “嘻嘻,确实,小女孱弱,追不上你脚步,不过等你找到了你想找的目标后,你就会不得不去把名簿带回给小女了。” 极乐知道的情报比沐阳要多上太多,根本没有任何交涉的余地,再多的问题,只会让大脑更加混乱。 “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可以不回答。” “你说?”极乐满意地笑道。 沐阳脑中浮现出这几天尸体的惨状,以及灭门一案,将心痛系欣赏,忐忑不安地问道:“你知道,杀害兰德·芬恩的凶手是谁吗?”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2) 极乐闭上眼睛,仰起头,眼角尽显惆怅,眼睛瞄着别处。 “沐阳,你对小女的期待太高啦,小女要是知道凶手,早就把情报卖给那群警察了,以此来交换名簿。” 沐阳也明白希望不大,但还是抱着期待的心,结果期待落空后的失望,令他胸口空荡荡。 “也是。” “不过小女也会尽量去关注这次连续凶杀案,毕竟那个人烧毁名簿,不让它付出点代价,小女心里不踏实,觉也会睡不好。”极乐自信地笑而露齿,势在必得,却总有一股在逞强的错觉。 “名簿上缴的期限是?” “嘿嘿,你也终于拿出干劲来了。” “别废话。” “好啦好啦,现在还不着急,期限就暂时不设了,总之越快越好啦,或许,也不是着急就能办好的事。”她咕哝道 毫无干劲的态度,随意懒散的委托,沐阳心痒痒的,感到不习惯。他从前接过的委托除了‘今日之内’或者‘立马’,就没有遇到过别的期限,毕竟让别人办事,自己干等着,除了着急也没别的事情做了。 “不过嘛,说到你的目标,可是那个代斯家的女儿,是谁都好,偏偏是她,你可真是不走运啊。” “为什么?” “小女以前曾在别的村落遇到过她,野蛮粗暴,讲不起道理,自傲嚣张。当时还把小女的商品打翻一地,吐下口水扬长而去,小女可恨死她啦。” “不管她是谁,我承诺过要找到她,不会背信。”沐阳斩钉截铁,毫不怀疑。 “好一个讲信用,讽刺的是,那个女的,她可是背信弃义的头号专家呀,可是你最讨厌的类型呢。” 沐阳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 “知道她为什么被通缉吗?因为她被财气迷了双眼,偷听到侍奉家族的内部情报,那个家族恨不得将她的脑浆放绞肉机里搅拌呢,某种意义作为臣下,就是天大的背叛啊。” 如此一听,沐阳反而更想会会了。 “总之,你小心别被她的火种延烧到自己身上,只身一人跟上层家族作对,可没好果子吃。” “比起这个,我还有个在意的问题。”沐阳开口问道。“能问吗?” 从来都是被人问的立场,而一次,他的疑问如同堆积的灰尘,急需清扫来保持清醒。 “请说。” “你有见过一个穿着无袖连衣裙的金色长发小女孩吗?”沐阳总感觉脑中有一团迷雾,导致他只能笼统地回想当时的情景。 “我倒觉得,有一部分富贵家的女孩,睡衣都会选择这种款式,哦?难不成,你要跑去夜袭?”极乐邪恶地嘻嘻一笑,脸上爬满了对低俗话题的欲求。 沐阳无视了极乐的污蔑,一脸正经地盯着她。 极乐耸了耸肩,自讨没趣地嘟了嘟嘴,看起来还挺有小女孩的可味儿。 “如果你在城里的街上,或者雪地上看到这种现象,小女这可不是在耸人听闻,你那百分之一百是撞到鬼了?” “不可能是鬼,这特乐依尔可没有魔素能具现化灵魂。”沐阳临时拿出了唯物主义精神来对抗极乐的鬼神论。 其实沐阳多少也是有一点不淡定,因为他无论怎么去回想,都忆不起来那个女孩的面孔,就像有一团白色的蛋糕糊在她的脸上。她穿的连衣裙的颜色,黄色?白色?天蓝色?也描述不起来。 那不过是前天发生的事,以沐阳的记忆力,那就算是3岁时的点点滴滴,他都能如同昨日一般重现在脑海当中。 “懂了?你刚才的描述,除了金发和连衣裙,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你这么一个善于观察的聪明人,却连面貌特征,甚至连衣裙的颜色,都记不清楚。不过嘛,作为一个小小的闹鬼小故事,倒还不错,背脊凉飕飕的。” 极乐转而蹲在坐垫上,从背包翻出一只陶瓷制的茶壶和两只茶杯,翻出茶香四溢的新鲜茶叶,架在火焰上加热,一壶闻起来苦涩却带有一丝甘甜的绿茶便出炉了。 “来一杯?上等的好茶叶,不收你钱。” “没有比更贵的东西了。”沐阳摇手回绝。 “你可真是奇怪,外来者们对于嗟来之食,可是哗哗往嘴里倒,一丝犹豫都没有。就你这没有价值的嘴硬,恐怕有时会让你看起来很蠢哦,这样,不如你把你一直藏在斗篷下的那一袋子食物拿来交换,怎么样?”极乐俏皮地指了指沐阳身旁的灰袋子。 那只不过是一只灰布袋子,极乐却一眼就认出了袋子里头装着的是食物。 “强买强卖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只有互利互补,才能充分发挥商品的全部价值,肉馅不搭配上粉饼,就不好入口了,你的食物,小女的茶,让我们借助饮食,传递内心的波澜~” 跪坐在坐垫上,极乐把茶筛子取出,壶里头只剩浓香的茶叶。 “哎?难不成你喜欢喝浓茶?可是小女一点都不喜欢呀不对,请允许小女为你科普喝浓茶的坏处!首先茶叶泡久了,不但会破坏原有的营养成分,还会产生让人拉肚子的化学物质,而且——” 极乐慵懒的眼神一瞬间锐利了起来,还没等她将话说完,一块黑影径直往她的脸上飞去,而她这时两手各拿着茶杯与茶壶,根本没有第三只手为她接下飞来的物体。 然而她也不故作矜持,张开小嘴,把迎面飞来的影子用牙齿稳稳地咬住。 “唔姆嗯??” 飞影是三明治,沐阳偷偷从袋子里的铁盒中取出,粗暴地表达了对提案的妥协。 极乐眉头一皱,反过来还以颜色,将茶杯如丢暗器一般扔出,结果手法过于粗糙,茶杯在到达沐阳之前,就已经全数撒出。沐阳接住空杯,将热腾腾的空气放嘴里送,还阴阳怪气地叹出一句‘好喝’。 从铁盒中拿出一块三明治,沐阳一口下去,里头的肉汁陶醉了沐阳的舌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先问一句,这里头没掺和洋葱?” 极乐把三明治从唇上取出,掀开吐司,眯着眼睛观察里头的馅料。 “没有啊,怎么,不爱吃洋葱吗?” “煮烂的还可以接受啦,但是生的那种脆脆的口感,如果给小女一金币,那还能挑战一下自己” 番茄片、生菜叶、芝士片、牛肉块,挤上番茄酱,包夹在烤好的吐司之间,是很传统的三明治。 检查完毕,极乐满意地将吐司复位。明明是冷掉的食物,却依旧能散发出催发唾液腺的香气。 她撕开包装,同样一口咬下去,酱汁搭配着蔬菜的清新,裹着烟熏肉排的冲鼻气息,加上番茄酸甜爽口的汁液,满满的一口幸福。 闭上眼,用心体会身体的变化,血液循环是否变好了呢,肠道是否更加通畅了呢,心跳是否变得更平稳了呢。 “好吃。”好吃到怀疑这个三明治能让身体变得健康,长寿。 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没吃上几口,黯然无色,其实这三明治也就这样了。 给沐阳重新斟上一杯新茶,为这早到的午餐添上绿叶。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眼睛盯着如海浪般跃动的火光,沐阳顿时有股倦意涌上大脑。 火焰跳动的霹雳声,远处的风声,把一切都诠释成了浮生之间的恍惚。 “可别盯着火焰,它有催眠效果,无意识间,你可能就会漏出情报来的哟?” 沐阳疲惫地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捏成一颗雪球,往小遮天罩挥洒出的光粒屏障扔,只见雪球穿过屏障时,被削成了无数的小雪粒,四散在暴风雪之中。 “我也没啥好介意的,难不成还有我知道,你却不晓得的事?” “那多了去了。” 风雪渐小,刮了两小时的大雪,在不知不觉中,便消停了下来。 极乐用遥控器向小遮天罩下达指令,只见那块机械哔哔一声,停下了运作,缓慢飘落下来,落入她小小的手掌当众。 “那么,就去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办了。” “嗯?” 极乐用下巴指了指红色石帐篷的方向,被毒刺扎到一般地皱着眉头:“有的人死了,也会继续逗留在不该存在的地方,咱们生者,得助它们归位才行。” 也就是简单的埋葬。 沐阳站起身,说道:“我也来帮忙。” 极乐嘻嘻一笑,点点头。 间章 大重有为 大重有为,是蝶的亲生父亲,是非常优秀的人材,心胸宽广,不拘小节,有胆有忠也有义,冷静执着是他的拿手好菜。 他是少数站立于立场之上,却仍然有着自己的信念的特乐依尔人。 年过半百的他,位于司法的顶点,花数十年谱写律法,想用法来改变特乐依尔人的劣根性,效果却不尽人意。 站在天枢塔的中段层,俯瞰着窗外模糊的城景,有为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 “沐阳啊沐阳,你怎么回来了呢?” 极具绅士风度的面相,固执的表情,因为眉间的皱纹,勾勒出了不少的沧桑,嘴里不停重复着沐阳的名字,不知所措。 “大重大判官,‘天上会’的大人们在呼叫您,警察总局长伊万先生已经在走廊等候您,打算和您一块儿前往。” 秘书通过传讯器,提醒有为接下来将唐突插入一个行程,并且这个行程让有为不由得咬牙切齿。 “知道了。”平静地回应了秘书,有为脱下西装,从衣柜找出一件透明,而且表面极其光滑的大风衣,当前往‘天上会’的时候,一定要换上这套衣服。 “我已经猜到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会有多么无意义,明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解决的,晦气!” 身为特乐依尔最上层的三个大头之一,有为却依旧没有抉择权,他好不容易拟定的法案,总能被轻松一票否决。 待在这座高塔已经十余载,一次都没有获得回到地面的权利,成天到晚对着数据纸上谈兵,就连子民的面孔都没法瞅上一眼,身为大判官,连上法庭拍下惊堂木的机会也没有。 “沐阳啊沐阳,你回来都回来了,还将我从这破地方拽出去。” 有为眼中含着泪珠,喋喋不休。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3) 在回蕊屋的路上,每走一两步路,沐阳总感觉正前方有人再喊他的名字,瞪大了眼望去,却只有在人行道上来往的一般市民,以及远处往天上攀登的中枢塔。左看看右瞧瞧,却也没见着什么可以的怪人,耳边却依旧回荡着幻音。 拍了拍脸颊,甩跺脚头,沐阳尝试将幻音抹去,无济于事。 厌倦了恼人的幻音,沐阳拔腿就跑,尝试将声音留在身后。 但就算回到了蕊屋,声音仍旧没有停歇,甚至已经上升到了在脑海里盘旋的地步,逐步影响他的思考。 当他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隔壁报社,门口站着的大叔身上,脑中的声音便自觉地微弱了许多。 只见大叔抽着烟,眺望着遮天罩之外那灰朦朦的天空,将含在嘴里头的灰烟吐出。 走到哪里都是吸烟者,沐阳不禁眉头一皱,选择无视他,径直走过。 但他瞅到沐阳,便叼着烟,从正面迈着大步走来。 与以往不同,他今天把许久未剪的刘海塑起,梳成刺猬头,看起来的确精神了不少,但胡须没剃干净,下颚和嘴边满是胡渣。 没有刘海遮挡,额头上的抬头纹最为明显。皮肤粗糙,脸上无光,衬衫的牛孔也未扣齐,袒着胸,领带散毫无生气地搭在脖子上。 除了发型比较精神外,真就一脸没志气的中年大叔模板。 “哟,小哥,让我猜猜!叮咚!你是蕊屋老板的情人!而且还是能从早缠绵到晚的那种绵密的关系,对?!”上来就是异常自信地眨着眼,唱着拟声词,将失礼的臆想砸在沐阳脸上。 沐阳内心立马转换态度,不让情感外露,尽管大叔不讲礼仪,还仍然打算再吸一口烟,他也尝试回以友好的口吻。 “以我的所知,老板他是异性恋,若就连倾城美女都无法动摇他的真情,我这一个毛躁的大汉,又哪里有竞争的余地?” 大叔就像找到宝的寻宝犬,屁股都抬高了,拿出平板嘚瑟着凑了过来。 “单箭头也是感情,你是不打算否认这桩感情啦?” “对,我承认,我当然承认。”沐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和他确实不是一般关系,但也不止步于大俗里头的恋爱观,亲情、友情、尊情、悲情,世间千万情感,皆在我俩之间。包含一切,但又不是全部。若一种感情是小小的水滴,那我们三就是情感湖泊中的三条小鱼,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 大叔遗憾地摇了摇头,咧嘴一笑,好是一个贱贱的表情。“反正,就是你对他有恋爱之情咯?” 一个断章取义,沐阳都要被逗乐了。 “是的,但要是你把这事写上了八卦新闻,某位女恶鬼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说真的,你真的要小心一点。” “女恶鬼?难道你刚才说的三人是”大叔将头发都梳到了脑后,脸色变得苍白那是一目了然。 “也,也罢,男人间的基情,受众也太少了,不,不会写的啦,哈哈哈”大叔发出尴尬的干笑。 当沐阳以为把蝶搬出来,就能让谈话结束,而松下一口气时,这个大额头的大叔竟开始端详起沐阳的脸,沾染的烟味,冲破了沐阳鼻腔的防线,呛得难受。 “哎等等,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这张脸在哪呢” 不妙。沐阳赶紧别过脸去。 大叔稍作沉思,收起了浮夸的表情。 “我叫李文莱,是个记者,你有什么想让我帮忙就直说,为了后日还能尝到老板的新料理和鸡尾酒,得使劲阿谀谄媚一下才行呢。” “哎,你这什么话,咱们交个朋友不就好了,别搞得在好像在交易什么似的,阿亨——亨利要是有什么麻烦,也请你好好留心,帮他一把,有时候操纵舆论的力量,不容小觑。” 大叔一听,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愧道。“说来惭愧,虽然我说要帮忙,但你瞧瞧,这破烂不堪的报社,要是我有掌控舆论的力量,早就不在这里苟延残喘啦。” “但是你不会推辞亨利的请求?” “当然!一顿饭一壶酒,就是一辈子的恩情!”文莱眼中流露着真挚的感情,看得出他非常喜欢亨利,不仅仅因为他的酒。 “谢谢。”沐阳拥抱了这个比他大上十来岁的中年人,转身离去。 如果亨利离开了这座城市,这些仰仗着亨利过活的人,会怎么样呢?沐阳落魄地心想道。 文莱望着沐阳的背影,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回房子里头去。 走到蕊屋大门前,店门大开,却发现有不少的人站在候客区举步维艰,从里头传来了浪叫声。 穿过这些表情紧张的人群,只见酒里头冷清得很,净是无人使用的餐桌。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却用诡异地浪叫声,企图靠奇声将所有位置全都霸占。 柔弱的灯光,照在亨利身上,他满脸困扰地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看着他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酒,却不懂得如何劝阻。 沐阳赶忙走上前去一瞧,那个酗酒的男人,竟然是蝶的竞争对手兼厌恶者比达夫·克雷,他身上的酒精味儿臭熏得沐阳不禁捏住了鼻子。 “你回来的正好,我头都大了。” “唔?” 比达夫张开他那凶恶的大眼珠子,瞋视着沐阳。 “你,你谁啊你?别烦老子喝酒!” 酒精让比达夫的视线无法聚焦,前摇后晃,手却停不下从口中灌酒。 沐阳想一把夺走比达夫手中的酒瓶,瓶子却被他牢牢铐在了手中,仿佛家族传下来的秘宝。 “别,别烦我!你,你们这群低贱的西区狗,配得上为老子提鞋吗??滚开!” 歇斯底里地摆动手臂,把酒瓶里剩余的佳酿撒的到处都是,就连沐阳斗篷上也沾染上不少。 “哇!好浪费!”沐阳顺便舔了一口溅到脸上的酒液,一抹陈年老酒的香气。 “看,客人都不敢进来了,生怕得罪了这个条子老爷,阿阳,你支支招。” “嗯?你俩唧唧歪歪个什么呢?交头接耳的!不许!” 沐阳大体上猜得到,大概是中心区的高层压力,压垮了警察,而警察上层就将责任全抛给了这个可怜虫,才把比达夫整成这副鬼样。 “警察先生,难不成这家店惹了什么事?能让您亲自登门造访?”沐阳先假做一个路人,试探性地询问道,看看能不能搜刮点信息。 “你我见过你你不是那个前些天,那臭女人身边的高个子吗?” 沐阳心里头一怔,就算当时沐阳脸上戴着面具,比达夫也能在醉醺醺的状态下认出了他,或者说,只有在喝醉的情况下,反而能把直觉磨炼得更加利索。 “呵呵,对,是我,所以阁下来西区是为何?” “哼,跟那个女人的凯子没什么好扯的!滚!” “这可不行,现在这家店是营业时间,就算是您警察,也得按规矩办事。您下班,到酒小酌一杯,这咱们也欢迎。但妨碍营业,情节严重,可算得上是大问题,作为警察的您可不会不明白?。” “哦?知道老子是个警察,还敢跟老子叫板,很行啊你被狗绳牵着的杂种狗,仗着自己主人的微光,吠得挺欢的呐?” 比达夫歪着个脑袋,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挑衅般将满是酒臭味的口腔对着沐阳的鼻子呼气。 “说起来,当时,那个卑贱的保镖,确实是指着你大认凶手来着?难道,你才是真凶?” 糊上脸的臭气,夹杂着中年老烟枪特有的刺鼻味,不断撕扯着沐阳的生理防线,但离沐阳失去理智,还差得挺远。 “那您是来抓捕我的吗?”沐阳露出了比头顶微弱灯光要灿烂的笑容,在比达夫的眼中,此刻的沐阳,就像一尊神圣的佛像,以慈悲包容一切。 浑浑噩噩的酒劲,竟然消退了些许。 “哼,怎样的主人,怎样的狗。”比达夫失去了找茬的动力,将一块平板扔在了客桌上。“你家主人不现身,就连报告书都没法交给她,害我跑到这种野人一样的区来。” 原来是帮‘班主任’跑腿送作业的‘同学’。 “直接经由网路发送不行吗?您们警察内部的专网,也不用担心被拦截?” “呿,要你管,上头的指示。” 说完,拿着酒瓶,七扭八歪地挪着曲线,往大门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瞪着沐阳。 “我给你一个忠告,傻大个,最好别早跟那个女人太亲近,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会死的不明不白的。” “多谢忠告。”沐阳敷衍地回以笑容。 “哼,傻东西。” “哎等等!两瓶酒您还没付钱呢!”亨利见沐阳根本没上去要钱,慌忙阻拦,却被比达夫推开。 “都记在那个女人账上!” 门口候客区的客人皆如同看了恶鬼似的从比达夫的道上逃开,他落寞的身影,融化在夕阳之中。 “阿阳,你说,这酒钱,那女人——咱们的老朋友大重蝶同志,会给吗?”亨利望着出口,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4) 比达夫的出现,让亨利的紧张条上升了不少,为早到的客人打包好晚饭之后,蕊屋大门也又紧闭了起来,搭起打烊告示牌。 “你都连续打烊好几天了,夜间酒这样整,怕不是以后只能卖便宜的果酒了。”沐阳调侃道,事实上兢兢业业的亨利,钱袋里从不缺钱。 “就算开业了,这几天都不会有人来了,毕竟,我们的家被沾上了警察的‘味道’,已经足够把附近的居民都吓跑了。” 沐阳收起嬉皮笑脸,不祥的预感已经波及到了内心,心脏噗通地低鸣,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蝶的存在,没有被周遭知晓吗?” “嗯她一直都是潜进来的。” “所以说,六年前西区警察的解体,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我不在现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面对如同与父母走失的孩童般不安的沐阳,亨利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温柔地,如温水流淌般揉捏他健壮的肱二头肌。 “别自责,不是你的错,那都是卑劣的墙头草自作自受。” “但是我——” “没什么但是的,我倒认为,就算十年后的你,二十年后的你穿梭时光,回到六年前,也没法阻止西区的惨剧发生,因为这就是人类的根本在作孽啊。” 亨利的安抚虽无法完全滋润沐阳干枯的心,但能让他不再经受难以呼吸的痛楚。 咚隆一声,后门关闭的声音经由厨房传来,只见蝶并没有穿着警服,而是穿着沐阳熟悉的白色长裙,穿过了厨房,来到了台边上。 “怎么不开张?每天这样整,怕不是以后只能卖荷包蛋了。”蝶类似地调侃了一番。 “你可总算来了我们的小公主,比达夫——也就是你的同事找上门来了。” 蝶表情没有细微变化,但怒气却如水倒进岩浆时那般在头顶蒸发。 “发生了什么?不,他在哪?” 暴躁的她已经准备要前往讨伐,亨利赶紧上前安抚蝶奢华的背部。 “息怒,息怒,他不过送文件来了,就在在这。” 亨利将送来的平板递给蝶,蝶无言接过,打开开关,单手用拇指尖熟练滑动屏幕,一副能干女强人的姿态潇洒展现在两个大男人面前。 在阅读期间,沐阳为她揉捏肩膀,给她按摩,而亨利则立刻为她调出一杯开胃酒还准备了湿布来洗脸。 在被两名大‘佣人’的精心侍奉下,她反而没法好好看报告,但她并不打算放弃这次享受的机会,早已僵硬的嘴角,却在想方设法地绕开大脑的控制,止不住地要上扬。 精心服务了一番之后,亨利套上黑色的围裙,走入厨房,拿出大锅开始烹饪,顿时油炸声、高压锅喷气声,成为了酒里的一丝点缀。 “大小姐,平板的情报,是保密吗?要是如此,我会将我无处安放的好奇心,放到鸡尾酒当做陪衬的。” “保密?很遗憾,我没那忠诚,只有我们之间的事儿,才配得上秘密一词。”蝶抿了一口酒,面无表情地朝沐阳抛了一枚僵硬的眨眼,长长的睫毛如雨刷一般,瘙痒着沐阳想笑的心。 “那分享分享?” “首先我想问小阳,你对现在的西区有什么看法?” “萧条荒乱,原始,但有一定的凝聚力,至少表面上给我的感觉是这样。” 回到特乐依尔时日不长,空虚的街道,以及夜晚酒的盛况,深入沐阳的心。在如今被四方四面打压的西区,人们却还在顽强抵抗着,人心确实还未泯灭。 “那你觉得保持现状更好?” “不管是什么情况,都有好有坏,只不过感觉好的人不同,感觉不好的人也不一样罢了,如果事关我们三人,我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对我们好的。” “呵,就是不知道对,你可真会用哲学把话延伸那么长呢。” “谁叫你问这么笼统,不就跟问今晚吃什么一样的问题嘛。” 蝶不满地翻起了白眼。 “完全不一样,你就自个儿看,笨。” 蝶将平板递给了沐阳,沐阳倚上台,端详起来。 从屏幕的柔暗背光灯中,一行朴素的黑字标题映入眼帘。 “‘关于特乐依尔城西区恢复警备拟案’,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说的变化吗。” “看来你不打算卖弄口舌了,那么还是那个问题,怎么抉择?” 沐阳草草看了几眼内容,大致如下: 警署地址的选取,巡逻路线的改修,犯罪处罚方针严厉化,预期的警员人数,薪资问题,以及分局长的候补选取。 唯有最关键的日期那栏是空白,孤零零一行无别的字作伴,怪可怜的。 “我说小蝶,这问题不该让我掺和,我一个无业游民,怎么做得了主啊?” “小阳,你在我心中从来都是指标,问你意见,你别含糊就对了。” “那我就问了,这个计划是谁推行的?” “我。”蝶用白皙的手指点了一点自己的下巴。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嘛这不是想走的路都铺好了吗?” “因为当时你已失踪,我急迫欲出国找你,自私地利用这份计划而已,并非出于大义善意,如今你归来,我便失去了支持这项计划的意欲。” 很符合蝶冷酷理性且自我的思考方式,就算这项计划会令整个西区再次陷入动荡,也在所不惜。 “我倒是很感激你对我的关切,但是别被这层感情蒙蔽了双眼,方法永远比困难多。” “说教?好,好,我知道。”蝶用手腕旋动高脚杯敷衍道。 “阿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时候,亨利从厨房出来,加入话题。“如果你处在同一个状况下,你能保证你会坐下来,托着下巴,冷静思考数个月,再做决定?而不是一开始就选用最自私但效率最快的选项?” 沐阳内心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他说不定会选用更加卑鄙无耻的做法,来回避这个方法对他们三人带来的隐患,但口头上,他要保持精神上的胜利。 “我比较聪明啦,一定能找到大团圆的方法啦,哼” 沐阳死鸭子嘴硬,逗得两人发笑,笑容一个藏于大胡子树海里,一个隐匿在冻土之下。 “咳咳!别笑了,怎么说呢,总之,你如果想好好竞争官职,来日一同走出这个国家,那加把劲推行也不错嘛,反正只要能当上局长,哪个区都一样。” “好好。”蝶从沐阳手上拿回平板,开始利用空余时间钻研。 大约过一个小时,沐阳将小桌合并成大桌,桌子上摆满了亨利在厨房鏖战的成果。蝶面向台,背对着大餐桌,心却已被香气紊乱,活化的唾液腺暗藏在她冷面无表情之下,嘴里念念有词,但词早就从轻声念报告,变成了与食欲对抗的自我催眠,尝试将涌入鼻子的香气幻化成毒气,冷酷的表情上隐隐覆盖着一层人性的欲望。 对蝶而言,在蕊屋的时光是她一天中最温馨,最舒适的,不需要警惕任何东西,视线?低语?脚步声?通通让它去。 “开饭!” 亨利将最后一道飘着清香的蒸土鸡摆上餐桌,三人十道菜,有菜有肉还有汤,可以算是非常丰盛了。 开饭前,三人闭上眼,内心默读着一连串的名字,当三人都睁开眼睛,饭局才会开始。 蝶的面前放着切片苦瓜沙拉,沐阳的面前则放着一盆的凉拌‘雪蒲草’。这是雪原洞里或者裂缝间生长的野草,味道酸而臭,爱者成瘾,恨者远离,产量稀少,却由于食用者极少,导致价格也很低廉。 “哦~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说完,拿出白色的根茎凑到鼻子上闻,一股浓烈刺激性气味直冲脑门。 “我真迷惑,怎会有人吃这玩意,吃这个,不如吃土。”蝶毫不顾忌地嫌弃道。 “你这就不对了小蝶,我也没评价过你苦瓜,怎么到你这,就开始抨击我的喜好了?” “你大可不必把你那东西跟我这美食相提并论,就论受众,苦瓜可比你的多上几百倍的人口。” “爱吃的人少不代表它不能好吃啊!” 这两人一讲到食物,就会翻脸,开始吵嘴。 亨利将白饭送入嘴中,温馨地看这这场面,心中百感交集。 原本该吵杂的饭桌上,就算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也依旧得将自己的那份食物吃完,这便是生者的责任。 沐阳除了不能吃辣,和个别特殊的食材外,只要是能吃的,几乎都可以接受,而亨利又是洞察饭桌人情的大腕,摆上大桌的料理,沐阳总会犹豫到底该先从哪一道菜下手。 于是沐阳提议道:“来玩‘饭点大审判’!” 沐阳一提出这个名,蝶立马就产生了些不愉快。 “没必要,桌上就我三,不需要玩幼稚的游戏。”蝶首个站出来冷漠地反对。 “毕竟这个游戏,蝶可算是半个受害者呢。”亨利一脸嬉笑,跃跃欲试。“就如你说的,这里我们三人,你也没必要警戒,就当做是叙旧的乐子嘛。” “哼。”蝶默默一哼,不再用语言抗争。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5) “你看这丫头,饭都没开始吃,就生闷气,这可是阿阳回归的第一次晚餐聚会哦?可别搞黄了。” “才没气。”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过蝶在闹别扭,她真的生气的时候,早就靠腕力扭转了天地的一切了。 饭点大审判,是以前为了防止餐桌上野蛮的争抢行为,而开创出来的‘管理制度’。 如果想吃多点,就得在工作上干出成绩,获得更多的食物,但通常都只能获得一种菜,比如全是米饭,或者全是蒸鸡肉。若想丰富自己的碗中佳肴,只有想方设法与餐桌上的其他人交涉。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每人获得食物,然后与他人交换,或者揭他人老底,比如某人有过不正当的行为,让大家来评判,如果有罪,就能无条件获得对方的食物。 孩提时代的他们,城府都不深,能解决很多矛盾问题,还能增进感情。 “嘿嘿,好不容易让小蝶吃一次瘪,这场游戏我可一定要玩!” “阿阳你这小子啊,比以前更加会使坏了嘛,曾经明明只会阴湿的把戏。”亨利怀念地笑道。 “那规则如何是好?若是从前,那是吐苦水,靠扒人黑历史,矫正人态度轮转,而如今,又哪来那么多的怨言?”蝶就算心生不悦,依旧直击问题的核心,让两个男人苦思冥想起来。 “那不如就改成,感谢之类的?提出感恩的想法,对方诚恳接受的话,就能获得一份食物?” 听到这,蝶如同一条眼镜蛇,不停地低鸣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如此害臊话,如何出口?若是昨日前天,尚能靠着气势,如今在广大民众面前公布,就是制造笑柄。” “哪来什么广大民众啊,不就三个人嘛,有什么害臊的。”一直与他人维持良好人际关系的亨利,自然无法理解在世界上仅有两个朋友的蝶,这两个人,便是她的一切。 “阿亨,偶尔也得体谅一下咱们的公主嘛,不如,就改成问问题?答题人可以得到一份食物,简单明了,怎么样?” 听起来像是在嘲讽,但在他们的世界里,这种昵称却也瘙痒着蝶的少女心。 对于沐阳的提议,亨利与蝶相视一眼,点下了头。 “就这么办,那么咱们开始?” 于是,第一届新时代的饭点大审判,开庭。 话音未落,蝶便抬起了手:“我要问小阳,你是否在外头找女人了?” 听起来像是热恋中的女孩,为了确定意中人是否与他人有染,纠结万分后鼓起勇气,脸红心跳地别着脸嘟着嘴,两手手指镇静不下地分分又合合,扭扭捏捏时提出的问题。 但他们三人的情感连接,是大湖泊,恋爱感情不过最渺小的一滴。蝶自然不会成为热恋的少女,而是冷冰着脸,以轻蔑地姿态提出的问题的。 “哦?有意思哦阿蝶,没想到你还能提出这种俗气的问题来了。”亨利嬉笑着调侃道,蝶两眼一瞪,恨不得立马上前把他一嘴的胡子全扯下来。 “哼。” 短短一个哼,就把所有想要表达的感情,全部怼到了亨利脸上,亨利立刻收嘴,不想枉受暴力之灾。 “如何?” 沐阳迷惑地挠了挠头,就像穿错内裤被当众揭穿时那般心虚。 “要是不太想回答,会受到什么惩罚?” “嗯?你莫非有事见不得人?”蝶的眉头竟然紧紧地挤出了川字,可想而知,如果沐阳胆敢将手指贴上她的眉头,说不定连皮都给她扯下来了。 “等等阿蝶。” “” “人总有秘密,你能跟我们两个大男人详细介绍你昨天换下来的内裤吗?”亨利一脸清凉地性骚扰,换作别的女性,早就给他脸颊扇成仓鼠了。 “这有何难,雪白色,上面——” “停停停,我可不想听挚友面无表情地谈论敏感的话题,我说!我说就是啦!”沐阳面显尴尬地打断了蝶仿佛事不关己般的话题陈述。当亲密之人论起这类话,就会让他产生如蝗虫群般铺天盖地的罪恶感。 “除了你们,我怎么可能结识别的灵魂挚友嘛。” “但你所到之处,必有留情。”蝶斩钉截铁道。 “这都是情报交换与平和解决的必要途径,不然我早就可能命归黄泉了,小蝶,你怎么还这么死板呢,偏见可是不太好哟。” “哼,莫要被欲求牵鼻子走,也是你的话,现在倒苛责起我来了,真不知廉耻。” 蝶对性的精神洁癖依旧,沐阳倒放起了心来,他可不太愿意看到妹妹出嫁的场景。 “只要纯洁的恋慕之心还在,就没有问题啦,对亨利?” 沐阳坏笑着,鬼灵精怪地将矛头抛给了亨利,亨利还没来得及接过话茬,就被蝶带着蔑视与无奈的眼光锁定。 “小亨,难不成,你也中意把陌生女子带到房间里幽会?还是咱们的这个家?” “可别开玩笑了,你看我这大胡子,像是受女孩欢迎的花花公子吗?” 听完亨利的自嘲,两人都沉默了,心生遗憾之情。 “喂喂,你们俩好歹为我撑撑腰啊!!” 在微妙的气氛中,蝶的提问‘圆满’结束了。 “该上缴食物啦,我的大小姐。”沐阳微笑着对着蝶抛了一记媚眼。 “”蝶将奶油炖菜无言地推倒了跟前。 “量怎么说?” “我拿一半给你。” 沐阳并可不会这伎俩骗到,曾经吃过多次亏的他,可不会多次踩同一个陷阱。 “大重家的大小姐,你该不会一点炖菜都不给我?” “何出此言。”蝶面无表情之下,明显动摇了感情。 “还想用小时候的伎俩,说什么‘我交易的是‘空气’之类的无厘头的理论?不会?不会?你不会还以为小时候的花招还能奏效?” 被沐阳识破奸计,蝶内心狠狠地啧了一声,亲自将一半的奶油炖菜装进了另一个食盆之中,递给了沐阳。 “满意了?” “当然了,我的大小姐。” 沐阳脸带微笑,收下了热乎乎的奶油炖菜。 “哼。” 蝶面对食物的严厉程度,堪比特乐依尔城暴雪最狂的时节。 “那么接下来到我了。”亨利托着下巴,震动喉咙发出低鸣,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灵关一闪,眼中都带着好奇的光。 “不如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救命恩人,西西莉小姐?” 蝶再一次露出了算不上愉快的情绪。 “哦!完全没问题哦,西西莉老师她倒希望你们知道她呢。” 沐阳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将记忆书写成话语。 “某一天,我醒来时,发现正躺在一张床上,眼前是一轮仿佛就在眼前的巨大太阳,但是奇怪的是,丝毫没有感到炎热。从床上起身,就发现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女,脑袋被一只全方位覆盖的头盔罩着,她就是西西莉。” “额真是奇怪的人呢,那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呀?”亨利兴奋地摇摆着椅子。 “阿亨,你可能要失望了,答案是否,没有见过。” “哎??你跟她不是同住一屋檐之下,总会有点心跳小事件的?比方说洗澡时忘了上锁啥的” “注意形象,你下作的笑容藏不住了。”蝶一边吃着混着奶油炖菜的米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嘀咕道。 “失礼了。”亨利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西西莉老师可古怪了,整整两年,足不出户的,却能通晓全城运作的详细,就连城下小镇街坊间流传的茶水话或者食谱,都能传进她的耳边。” 两人津津有味地点点头。 “你们可能想象不出——不,天枢塔,她拥有一个国家,一座城,占地面积我认为不亚于天枢塔内部的总大小。” “哦哦!外面的人也有同等高超的技术吗?不!重点不是这个!哎呀!与女性同居,竟然没有心动的场景,实在是浪费!” “呵呵,不过那两年的生活可一点都不枯燥,算得上是无比充实。一座城里,拥有全世界最全面的资源宝库,每天看的文献翻得书,就算持续个几千年,不带重复!” 越讲越兴奋的沐阳,不知不觉站起了身,双手激动地握拳高举,把两位挚友都看呆了。 沐阳心满意足地短短演说完,脸带笑容地坐下。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想去看看啊。”亨利感慨道,催促的眼神时不时往蝶身上抛。 “当咱们三人都跑到外面去时,一定得一块儿去拜访西西莉小姐!” “嗯,一言为定。” “哼,毕竟是救了小阳的人,我自然会以诚相待,以挚相会。” 亨利结束了自己的回合,把自己的那份炸猪肉丸分给了沐阳。 等到沐阳开始回合,两人都将暗示的眼光黏上沐阳的身体。 “额虽然你们很是期待,我也很高兴,但我想问的,不是私人的问题,可以吗?” 亨利与蝶肉眼可见地失望,随即重振旗鼓。 “当然,想问什么就直说嘛。” “那么。” 沐阳想起极乐的话,脑中非常急切地想了解这号人物。 “你们认识一个叫极乐的女孩吗?”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6) 这个名字从沐阳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化,蝶更是加把劲地将料理往小嘴里送。 “真是个怪名字这怎么想都是伪名?”亨利憋着笑,捂着嘴道:“要是真有人自我介绍时爆出这种名字,我大概率至死都不会忘的,毕竟还能在茶点时刻唠上两句。” “哪儿见到的?”蝶问道,作为警察,她可以利用局内的网络,来查找这号人。 “外头。” “你去城外了?” 亨利露出了担心的眼神,蝶更是一边低头干饭,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沐阳,好像城外有什么的食人的恶兽一般。 “是工作啦,具体做什么等以后再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不必担心,不会有人伤害我的。” 虽然放不下一百个心,但亨利选择不再追究,相信沐阳。 “那么说回这个极乐,特征是什么?”蝶不太感兴趣地问道。 “身材矮小,一头不算太长金发——” 嗯?这个特征,怎么感觉有点像兰德邸出现的那个女孩但总感觉不对 沐阳内心尝试回忆,仍然想不起那个神秘女孩的面容。 “背上背着一个超大的背包,比她大上一倍有余。” “啊。”亨利起了反应。“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啊。” “你见过她?” 亨利立即点了点头,惊叫道:“你遇到她了?她可是很多人想遇都遇不到的啊!” “她很有名?” “怎么说呢,该说有名嘛,很多人也不认识她,但要说她无名,那就要被贬成外行人了。” “懂的人自然懂的感觉?”沐阳疑惑地问道。 亨利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其实不想夸赞这种可疑的家伙,但一旦委托过她的‘定制服务’,人就会像陷入泥潭一般,再也无法从她的业务中脱身。” 听起来就尤为危险,与毒品一般的成瘾性,沐阳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所以你觉得不该相信她?是这个意思对吗?” “若是我,要跟她交易,就最好相信她,若不打算相信她,就离她远一点,你应该也感受得到,她的与众不同,就像一只鸟,在天空中俯瞰着世界,拥有着无比通透的情报量。” 沐阳点了点头,仅靠现在的资源,沐阳没有一丁点的信心,靠情报打败极乐。 “你们说的那人,为何我没有印象?”蝶已经吃了三碗饭,还把奶油炖菜全都吃完了。 “因为她是亲外来者那派的人,不,应该说她就是外来者?阿蝶你可是被归为会对外来者见死不救的那一档。” “哼”蝶兴趣不大,继续吃着她的晚餐。 三人互相交换了料理,将大半的盘子都清空了,而最大的功臣,自然要属蝶,基本上饭局到了后边,都在无视规则,无条件地将手中剩余的料理往蝶的面前垒,毕竟比起浪费,还不如将食物都转化为能量,这样他们的打手资源就能更加丰富。 “对了,小蝶,我想问你一个小疑问。” “嗯?” 拿着塑料牙签剔着牙沐阳沉浸在饱腹的美妙之中,冷不丁地朝蝶问道。 “你觉得,特乐依尔隐藏着超能力者吗?” 蝶嘴里咀嚼着食物,一脸看笨蛋的眼神睥睨着他。 “犯病了?” “认真的哦。” 蝶把食物吞下喉咙,终于满足了胃部,拿出手帕擦擦嘴。 “你觉得我算超能力者吗?” 虽然沐阳十分想认同这个说法,但并不能这么想,靠着锻炼就能天下无双的人,怎么能算超能力呢? “姑且不算。” “那就没有,我倒愿意见上几个。” 蝶冰冷的面孔之下,战斗狂的欲望冉冉而升。 “哈哈,不愧是你。”沐阳略显尴尬地干笑道。 那么那利剑刺杀兰德的人,该说是会使用魔法的人吗? 好好一餐饭吃完,本该大家都高兴的,然而蝶望着平板,散发出一筹莫展的气氛。 “怎么了啊蝶,警局那边有麻烦了?” 亨利一问,蝶叹了口气回应,嘀咕道:“小阳,还记得那个男人的两个手下吗?” “男人?”沐阳一时间不知道在说谁。 “与我们有接点的人,寥寥无几。” “比达夫?比达夫的手下怎么了?” 脑中回想起那个肥胖的女人,以及戴眼镜,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样子的小矮子,印象都算不上好。 “被抓了。” “啊?” 沐阳愣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抓了谁?” “是被抓,那两人被抓了。” “警察被抓?” “嗯,持枪射击了无关人员,不过有保护措施存在,基本无伤。” 沐阳陷入了沉思,回想不久前来店里闹事的比达夫,虽说是来送文件的,但那酒喝的,并不像是正常的心态。 “他们不是跟你斗争的对手吗?对手失利,你不该拍手叫好?”亨利端上三杯鸡尾酒,摆在各自的面前。 “职位的空缺,小蝶是在烦恼这个?”沐阳替不停给亨利送出白眼的蝶回答道。 “没错,动动你的脑子,小亨,学学小阳行不行。” “呵!阿阳跟我不是一路人!我是真情真意派!”亨利不满地撅起大胡子下巴,将酒一口饮入。 一说到蝶的下属,沐阳就想起福曼,想起他那不经深思熟虑的思考,以及有点疯癫的执着,想想就觉得不靠谱。 “你不会除了那个叫福曼的,就没有其他手下了?”沐阳战战兢兢地问道。 “确切说,那个家伙也不是我手下,不过像块狗皮膏药般缠着我罢了。” 啪的一声,两个大男人各给了自己脸颊一巴掌,两眼无神,这个女孩真是难伺候。 就连对手比达夫,都有忠实的下属,说不定他也隐藏了沐阳所不知道的人格魅力,虽然在沐阳眼里,比达夫只是个阻碍挚友发展的眼中钉,但光是采集人家的缺点,可没法让蝶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要是小蝶性格能在表面下点功夫,说不定就没比达夫什么事了。 “不要紧,那两人只不过抓起来,被关禁闭,不出一周,什么事都没有。”蝶将平板放下,抿了一口酒,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相容。 “等等,我的小公主,这明明是给领导表现的机会,怎么撒手不管呢?咱们的出国梦何时能圆?”亨利一脸不解地问道。 “好一个小白脸,你怎么不去补这个空缺?”蝶冷冷地回敬道。 “我还有店要忙呢,也不想想你的计划,资金我都有出上一大份?毕竟小公主不善交际,赞助商寥寥无几呢。” 蝶不悦地发出低鸣,怕下一秒就开始冲上去殴打亨利,沐阳慌忙跑到两人之间做和事佬。 “好嘛,你看我能不——”话才说到一半,沐阳才想起明天开始要去执行理查的委托,根本腾不出手去帮助蝶。 而蝶与沐阳自然是心有灵犀,察觉到他有难处,便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随手将吃个精光的食盘叠成小山,拿在手上。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小亨,你刚才的污蔑,说我撒手不管的言论,后日会来找你索要道歉,你等着。” 说完,蝶托着盘子,往厨房走去,而亨利则是满脸大汗,最终达观地将最后一滴酒喝掉。 “对了小亨,我的警服干了就拿给我,这衣服穿着就别扭。”蝶回头对亨利冷冰冰地喊道。 亨利叹了口气,站起身。 “阿阳,你一定很想帮我洗碗?对?对?” “可是我等会还有事呢” “谢谢!”说完,亨利便一溜烟地跑开,留下沐阳伤脑筋地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剩菜。 夜晚,沐阳早早躺在了床上,凝视着天花板的污渍,那看起来像一只猫的面容。 身上穿着亨利给他买的睡衣,大小刚好合适,材质也算上乘,就算让他穿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闭上眼睛,眼前尝试浮现那天的金发无袖连衣裙女孩,依旧想不起来她的面孔,甚至连她的发色是金黄的,还是暗金色的,也开始模糊。 辗转反侧,急躁的内心抑制着困意,多次挣扎无果,沐阳果断大睁双眼,从柔软的床上坐起。 “去吹吹风。”沐阳披上白色的斗篷,走出房间。 漫步在漆黑安静的走廊,大灯已全熄,只有转角的小灯泡还在迸发着自身的微光。 无意识间,沐阳走到了拐角的窗口前。 头穿过窗户往外看,只见那叫文莱的大叔依旧在显示屏前跟文字数缠斗,窗边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头,散落的烟灰随着风飘向天空,烟臭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同时,文莱伸了伸懒腰,顺手把嘴里抽剩下的烟头插进烟灰缸里的烟山之中,注意到了正在用埋怨的眼神凝视他的沐阳,笑道:“哟老板,几小时不见,怎么略显沧桑了?” “还能怎样,睡不着嘛,你呢?难不成没编出什么爆炸的八卦新闻来?”沐阳笑道。 “嘿!你没看过咱家的新闻,就别有偏见呐!咱们可是真相的探究者,实打实的真材实料!”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7) “好好,你先别激动,我说着乐的。看你这么晚还在忙,是不是淘到了什么好情报,在赶工吗?”沐阳吐出的气,竟然隐约化成了淡淡的白雾,室外的温度非常不寻常,比一小时前骤降了不下十度。 文莱又点起一根烟,疲倦又骄傲地自夸道:“咱们报社可一直都在撰写劲爆的大新闻呢!勤奋劳苦是我一贯的人生态度,通宵干活才是追逐梦想的写照!看起来太清闲,反而是不景气的象征。” “这样啊,那你们生意可好了?” 文莱有点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业绩可不是衡量真实性的指标!我的新闻都靠真实吃饭的!” “不用重复说明啦,我其实也没那么感兴趣。”沐阳笑着,无情地把两眼放光的文莱打回原形。 “哎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对世间变化越来越冷淡了” “话说,你们报社怎么没见到别人呐?加班是上头的指示?” “嗯?你说的没错,是我的意思。” 沐阳一时间没有听懂文莱的回复。 “你们现场记者呢?” “我啊。” “广告负责人呢?” “我。” “杂务活呢?” “还是我,其实这家报社,就我一人呢,厉害?赚的钱都我一人吞!” 怎么你也是独行侠啊? “一个人怎么处理这么多的事项?杂活什么的找人来干不就好了?多把精力放在主要工作上呀。” 文莱苦涩地摇了摇头,连同嘴里的烟一同与气叹出。 “我要是有余钱,也想这么干啊。” “那你可真辛苦,你该不会跟我差不多大,只不过沧桑显得你老了。” 文莱尴尬地笑出了声来。 “不过,单干也没那么糟糕啦,我啥都会做一点,一个人也能勉强循环事务。本来我还以为自己很牛逼的,但自从听了一个喝醉酒的老女人说,‘啥都能干,就等于啥都只能干一点点的意思’之后,就再也没法自豪地谈起自己的事业了” 被不认识的人的流弹命中,文莱矮小的自尊心受到了挫折,沐阳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不禁一同黯然神伤。 气氛一度尴尬,睡意并起,沐阳准备道声晚安就缩回头去,却从眼角溜进一个人影。 只见两栋楼之间的小道,晃晃悠悠走来个人,手里抓着酒瓶,走起路七颠八倒,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时大时小。 虽然还没有到深夜时刻,也足够烦人了。 只见那酒鬼走到两人下方,突然想只不想干活的驮兽,靠在墙边,滑坐到了冰冷地上,甚至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唱起了完全不在调上的歌,比拿指甲刮玻璃的声音还要折磨人。 完了,这下一整晚都不用睡了。 当沐阳还在思考如何解决失眠隐患时,对面的文莱已经一脸烦躁地举起烟灰缸,一大把烟头灰一股脑地浇在了楼下酒鬼的地中海上。 “!他妈谁?!”酒鬼骂道,却还不知道要抬头,与酒精同化,慵懒地靠在墙上,对着眼前的幻觉开骂。 “你他妈有多远给我滚多远,社会的垃圾,死有余辜的废物!”这次轮到文莱口吐‘芬芳’了,骂的还贼难听,可想而知是对这些酒鬼是有多大的仇。 “我,你,你——” 两人遂开始对喷‘儒雅用语’,用不干净的词句‘交流感情’,骂声回荡在整个宁静的街区,要不是西区人民腼腆而善自保,进了被窝不想起来,双人骂战可能就要升级成百口大骂战了。 就沐阳的理解,脏话在交流中往往起不到任何推进作用,只能发泄一瞬的不满,让别人体会到,口臭的人,是真的龌龊无能。 骂战最终因文莱脏话匮乏且口干舌燥中止,他气的走进屋内,酒鬼则气喘吁吁,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不管他臭气熏天的嘴巴能喷多热,也无法停下身体的哆嗦。 结果身为记者的文莱见骂不过,立刻从屋里装出一盆冷冰冰的水,架在窗台,眼看就要往下泼。 沐阳感知到了危险,如果水泼在楼下酒鬼身上,冰冷的水,湿润的衣服,配合着异常寒冷的刺骨寒风,夺走一个醉汉的命,可是轻而易举。 虽说西区早就没了法律的约束,但尸体总会引来非常多的麻烦,如今隐姓埋名地躲藏于蕊屋的他,可不想被蜂拥而至的西区民众瞧见。 千钧一发之际,沐阳还没来得及行动,眼看水就要落下,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这个紧迫的空间里。 是亨利,他手中拿着一杯饮料,走近那个醉汉。 “滚,滚开!!不要过来” 无视醉汉的歇斯底里,亨利一个箭步,贴近身,抓住他的下颚,将杯里的液体一股脑地倒入了他的嘴中。 被强制灌入液体的酒鬼,自然不会顺从,但酒精摄入过量导致精神恍惚,手脚无力,被亨利轻易地用手掌顶住下颚,强迫他将液体吞入,场面暴力,犯罪感十足。 目睹醉汉被亨利物理地合上了嘴,文莱的怒火也随着冷风飘散,幸亏他犹豫了一瞬,不然盆中的水已经将亨利一同淋湿。 亨利把醉汉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扶起醉汉,对着沐阳与文莱比了个‘ok’的手势后,搀扶着醉汉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沐阳捏了把冷汗,没酿成大事。 “抱歉,没控制住心态,让你见笑了,这些醉鬼每当这时,就会阴魂不散地折磨我的精神,非常烦人,我只不过吓唬他们,并没有存心想弄死他们,还请你不要误会。” 虽然文莱僵着脸皮笑着解释,但沐阳还是觉得他刚才确实动了杀心。 沐阳想到了口袋里极乐交给他的信封,对此一无所知的沐阳,总感觉自己可能揣着一颗定时炸弹,让他心神不宁。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计策。 虽不知道他靠不靠谱,但沐阳打算下个套,借助他人之手,看看这个信封究竟是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睡了。” 沐阳伸手进口袋,特地将窗户敞开,装作转身离开,手往外抽,假装是不小心,把口袋里的黑色信封拽出来,让文莱看得清清楚楚。 “等等!” 文莱果然叫住了沐阳,看来他似乎对这个信封有什么看法。 “怎么了?文莱先生?”沐阳不慌不忙将信封捡起,拿在手中,不着急放回口袋,让文莱多看几眼。 “怎么了?” “你——不!您手中的纸质信封是哪来的?” “这个啊?这其实是我捡到的,很厉害?这可是纸做的耶!”沐阳装成一副一无所知,傻呆呆表情,像炫耀金钱一般在空中摇摆信封,文莱的两只眼睛焕发活力,随着信封左右晃动。 “厉害,当然厉害!”文莱刻意降低音调,以沐阳听不见的音量喃喃自语。 “别看啦,以后我就把它当成我的幸运符咒,每时每刻带在身上,我的下半辈子,肯定就要福气满盈了,不聊了,我睡觉去了,今晚一定是美梦!” 说完,沐阳赶紧将信封塞口袋里,结果文莱竟然没有听到,还在低头思考着什么。 “我睡觉去了!”沐阳再叫一声,才将文莱的魂唤回身体。 “啊!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将信封借给我一晚上,明早一定换给您!我有个想确认的事情!” “啥?这东西有那么厉害?” “对对,说不定它真是哪个老爷丢的贵重品,还回去的话,就能得到大比财产呢!” “财产!”沐阳摆出喜出望外的愚昧表情,余光不忘观察文莱的脸部肌肉,等到他露出了贪婪的表情以后,便放心地将信封从口袋掏出。 “不愧是八卦记者!我想你一定能立马确认到失主是谁的,那就拜托你了!” 正当沐阳想将信封如飞碟般掷向文莱的窗户时,被他连忙摇手阻止。 “别扔!别扔我去你那边拿好了,如果随风落到楼下,被别的野汉子捡到了,就麻大烦了!” 说完,文莱熄灭手指缝中的香烟,慌不择路地连滚带爬,跑离与他相伴多年的桌子。 沐阳傻笑的脸,逐渐恢复面无表情,收回身子,关上窗户,回到温暖的环境里。 完成了信封的交接,文莱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便跑走了,想必内心早就想把这份意外之财占为己有。 回到房间,把大衣脱下,晾好,潜入被窝,满意地闭上眼睛。 疲倦一鼓作气地涌进脑门,脑海里再次尝试回想那个金发的女孩,仍然一无所获。 难不成,我中了面相识别的阻碍魔法?但是,别的人的长相记得清清楚楚。 按照西西莉城学到的知识来讲,没有魔素的地带,体内的魔素会很快流失,不到半天就会沦为啥都干不了的普通人,更别提这种复杂的认知魔法。 “该死,我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女孩?她不过是生命中一个神秘的过客罢了,用得着每天都惦记着人家吗?我该不会动真情了” 沐阳两手不停拍打着胸口,恨不得将世间的氧气全充入肺里,企图控制逐渐加速的心跳。 然后,幽幽然地滑入梦乡,祈祷着梦里不要有那个女孩。 间章 大重蝶(1) 蝶的幼年并没有一个贵族子女该有的样子,过的甚至不如一株草芥。 在生下蝶没多久后,亲母亲便逝世了。而还没到一周岁的蝶,却已经理解了生与死,撕心裂肺的痛苦,肆虐着婴儿时期的蝶,至今仍记忆犹新,时不时心脏会产生掌掴的剧痛。 为了蝶能有个充满母爱的童年,大重有为特地找了个女性填补母爱的空缺。 然而父母间没有爱情,没有亲情,纯粹的契约关系。这样的家庭,又能给年幼的蝶带去多少温暖?心中没有遮天罩庇护,蝶在这种环境下,又能如何茁壮成长。 命运多舛,造化弄人,刚满两周岁的蝶,正值亲爱时期,父亲大重有为却离奇失踪,没有任何前兆,就在那么一个宁静的夜晚,突然再也听不到他温和的声音。 抓住这个空档,那个被找来做继母的女人,自然没有了契约的束缚,对只有两岁的蝶实行蓄谋已久的冷暴力,把蝶当成空气,不闻不问,也不管她的死活,期间还将家中的一半财产据为己有,拉帮结派,用金钱将佣人全部纳入了麾下。 而这一切,自然被蝶看在了眼里,表面上绝对服从,心中诞下了叛逆与的种子,这感情里头没有仇恨,仅仅想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罢了。 但没有佣人,没有生活伙伴,一个两岁大的幼女,身边完全没有可依靠的人,如何是好?衣服脏了要怎么洗?身体不舒服了吃什么药? 奇迹的是,两岁的蝶,从来没有愁过这些问题,她比一个成年人,还要能完美地照顾自己。 她没有变成待宰的羔羊,得多亏她父亲大重有为留下的纸条,让她发现了暗藏在家中的地下室,里头有数不尽的资料存放在终端里,早年的教育,全都是蝶靠自学完成的。 原来大重有为早就料到自己可能暂时无法回到蝶的身边,也猜到继母会不管蝶的死活,特地将育儿教材存在了计算机终端内部,祈祷着蝶能自主成才。 这种脑洞大开的计划过于乱来,仿佛是哪个冷雨夜喝醉酒写出来的,只有白痴和走投无路的穷光蛋会拿出这种不靠谱的育儿教材。 但蝶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她花了一年便掌握了特乐依尔的语言,两年就将将终端里大部分知识汲取完毕。 且记忆力超群,就算遇到不懂的问题,她都能尘封在脑海底,待日后知识丰富,再拿出来求解。 等到学成正果后,蝶便用上了十年未必用上一次的脑细胞,策划了一场计谋,将屋内所有的佣人,以及她那个贪婪的‘继母’,全都送进了城外的冰雪监狱,把那些见死不救之人,那些贪功怕死之人,一个不漏,全部送到了下辈子。 好不容易,将资产掌控在自己手里,正打算干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父亲却在她八岁时,重新登场,又回到她的视野之中。 这本是你高兴他也高兴的大喜事,但蝶岂有冰释前嫌之理,冷战,不出意外地打响。 就算后来与亨利相遇,与沐阳相遇,都没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化解父女之间的矛盾。 如今,父女的关系已经走上了定轨,而且大重有为自从住进了天枢塔后,两人的往来就只有靠工作维持,面对面也像陌生人一般。 修复关系?蝶根本没有这种欲求,从出生至今,她一直是孤单一人,而如今她已经有了足够的羁绊,已经完全不在乎父亲的联系了。 清晨,蝶从蕊屋的旅宿里醒来,确切来说,是身体醒来了,脑子还不知道在哪里转悠。她拥有天生超群的体质,却有一颗不大醒得来的大脑,在睡醒时的启动速度方面,蝶可是人类之中的吊车尾。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伸进床头柜上摆着的一袋苦瓜,随便掏出一根,含嘴里,喀啦一声,清脆咬断,嘴里品味着苦涩的汁水。 蝶的清晨慢启动,早在与亨利相遇时,便为熟人周知。 神在赐予她无穷无尽的天赋时,也没有望给她安上一两个缺陷。 而苦瓜的苦味偶尔能唤醒蝶沉睡的细胞,也只有在蕊屋,她才能睡上安稳的迷糊觉。 食用苦瓜,是亨利想出来的主意,用食物刺激的方式缓解了这一症状,酸甜苦辣,总有一款不适合她,而试验证明蝶最受不了的就是苦味,苦味能让她早一点从迷糊中清醒。 然而长期的苦瓜食用,不知不觉地改变了她的喜好,在舌尖上蠕动的苦味,成为了点缀她日常的一抹浓厚水彩,自然而然也变得难以激活她的苏醒欲望。 穿着睡衣,眯着双眼,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散乱着头发坐到了台边缘的凳子上,呆滞地望着墙上的时钟,心跳与秒针同调。 亨利早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熟练地用筷子打着蛋。听到蝶下楼梯的声音,立马走到台边问好。 “早安,早餐想吃啥?”亨利压根没睡多长时间,看起来却精神抖擞,与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牛排。” 亨利盯着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确定现在蝶是灵魂脱壳的梦游状态,随即从口袋拿出平板,上面记录着多年以来,他苦心钻研的‘大重蝶梦游’的笔记,记录了每一次早晨梦游状态时蝶流露出的话,然后就是可能正确,也可能不正确的非官方翻译。 “让我看看,牛排,牛排” 上面写着‘想吃新食谱’五个大字。 “新食谱新食谱那我就随便给你整点啊。” 结果亨利没有听从笔记的翻译,选了个自己最轻松的作业。 听着平底锅里油水乱斗的霹雳声,时针刚好爬到六点,响起了钟声,也随机地开启了蝶意识觉醒的开关,回过魂来的她,渐渐产生了去洗漱的想法,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拖着还没有完全掌握的身体,走进了厨房,进入亨利的休息室。 “喂!你的牙刷杯子都在你房间里啊!你别用成我的了!”端着还在跳动着油滴的平底锅,亨利慌忙跑金自己房间。 每当蝶在蕊屋住上一晚,亨利都能尽情发挥他的照顾本领,能让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包裹全身。 杯子装漱口水时,蝶意识朦胧地盯着镜子,镜子里头映照着自己杂乱的头发,端丽的脸。而这张脸,与她亲生母亲神似,每当照起镜子,她都能联想起去世前夜母亲痛苦的表情,这副表情和自己的脸重叠。 不再乱想,蝶开始洗漱打理,刷牙,洗脸,擦保湿水,涂润肤露。蝶并不是个爱把时间用在装点脸皮的女孩,她只求皮肤不要皲裂即可。 再用梳子梳理好长发,当头发充满了活力同时,蝶也差不多醒了,张大眼睛望着镜子,眨了眨眼睛。 收拾好东西,回到自己房间,换上蓝色的警服与黑色的警裤,披上天空色的大衣,眼光不再涣散,肉体不再迷糊,冰冷如刃的视线,重新回归眼眸深处。 打扮好后,就闻到从楼下传来的肉香气。 回到大厅一看,只见台上摆着一碟培根与炸薯条,还有腌好的苦瓜,烤好的面包片,光凭香味,就能馋死蝶。 蝶二话不说,抓起面包夹着馅料,就是一通狼吞虎咽,根本就没有什么贤淑与矜持,不一会儿就啃食干净。 “小阳呢?”蝶擦着小嘴问道。 “很早就走了。” “有什么急事,也不跟咱商量。”蝶稍显不满。 “他也有他的打算,不需要借助咱们力量的时候,他可不会屈身于安乐与轻松,每时每刻都会磨练自己。”亨利佩服地点头称赞道。 “但换句话说,那就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法成为‘他’。” 一提起这个代词,两人都沉默了,亨利更是表情阴郁。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呢?”亨利感叹地拿出一只马克杯,上面印着一只长毛狗的图案,盯着上面的图案,一脸怀念。 “谁知道呢,小阳回来了,而没他的踪影,说不定也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蝶对话题没产生多大兴趣,拎起东西,从椅子上站起。 “吃饱了,好吃,走了。”蝶三声两语,坦率地谢过,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你刚才还对阿阳不满,但你呢,你不也有话憋在心里,不肯跟我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 “是有为先生找你?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被猜中了心事,蝶停下了迈出去的脚步,转过头。 “我表情怎么了?” “没有霸气的脸,每次有为先生找你,都是这个表情,不如趁这个机会坦率点——” “别管太多,小亨,这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能撇清的。” 推掉了亨利的担忧,跨着大步离开了蕊屋。 徒步走出西区,街上勤奋的打工人都不敢跟她对视,关卡的门卫甚至都没敢搜身,也没检查证件,直接就目视她过关。 蝶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像个恶霸,而这种感觉能够让她足够清醒,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友方只有那两人。 坐上电轨车,往中心区驶去。 不久之后,她便站在了这座城内最高最壮观的建筑物——天枢塔前。 间章 大重蝶(2) 中心区并不大,不过整座特乐依尔城的百分之一占地面积,但这里一定是最豪华的居住区。住在这里的都是有足够身家的企业家、执政者、科学研究者、过去的战斗英雄、法学精英等重要人物,享受着安静的生活,以及过着被人羡慕的每一天。 在中心区外围的上层居民区,每隔一百米就会有巡警执法,警备森严程度比起以往,至少提升了3倍之多。 诡异的是,一旦进入到中心区正中心那块,天枢塔脚边的区域时,就会惊异地发现,明明是特乐依尔城的心脏腹地,这里却没有巡警把守,也没有人烟,仿佛光靠着宁静祥和的氛围,就能将一切病害拒之门外。 这里一旦失守,遮天罩被破坏,百万死伤便难以避免,没有人意识不到这一点。 没有与天攀高的围墙,没有欺人太甚的监控摄像头。有的只是一大片人工培养的绿油油的草坪,温柔地围绕着天枢塔。 人工池塘养殖着五颜六色的观赏鱼,是特乐依尔城大自然生命最繁荣的地方,水也会每天自动净化更新。 如果有幸抬起头,便会发现,只有天枢塔周围的天空,是湛蓝色的,没有黑云遮盖,一眼望而无垠。仿佛在暗示道,只有这块地方,才算与世界共有天空,与世界接轨。 只要越过草坪,渡过小桥,便能走到天枢塔敞开的大门前,没有人接待,没有人把守,就如死城一般寂静,甚至连机器运作的声音都听不着。 穿过大门,便是简易的自主检测装置,只需要站到台子上,便会自行扫描,检查身上有没有携带可疑的物品。 这台仪器已经数年没有维护,扫描镜头动起来时,还会发出滋滋不协调的声音,毕竟根本不存在多少来访客会用到这件仪器,天枢塔的人流,几乎都是蝶贡献出来的。 安检之后,穿过大门,眼前便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抬起头,从天顶吊下好块画框,上面描画着人物肖像,都是特乐依尔千年历史中,遗留下丰碑与盛名的人。 在早年的自学经历,蝶看到过这些人,也认识过他们的事迹,然而如今连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来,不是她忘记了,而是她根本没打算将这些生锈的知识,拾进记忆空间里头。 蝶们浪费尊敬之情在他们身上,仅仅看了一眼,便昂首挺胸地往前进。 站在大厅中央,每一个方角,都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这个方向的电梯可以前往的楼层,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向前迈步,进入到电梯里头。 电梯是没法自主按下楼层按钮的,只有上头的人,能决定进入电梯访客的‘生死’。 开始上升,由于气压,耳边产生了拥堵感,蝶吞下口水缓解,但下一秒又堵起来了。 电梯里头找不到楼层标识,到底升到了什么位置,蝶也不清楚,100层?150层?虽然从公开的数据中表明这栋高塔只有200多层,但从蝶的体感猜想,事实上根本不止那么点层数。 过了30秒左右,电梯的上升变得缓慢,耳边的堵塞感也终于化解。 随着电梯叮咚一声响,门悄然打开。 163层,便是走出电梯后,第一眼看到的大字。 是这一层没错。 两侧是往东往西方向的走廊,没有太过科技感的装潢,最为鲜艳的是脚底下的大红地毯。 沿着走廊向前走,偶尔能看到一些漂浮的小机器,装载着抹布,在墙上横向抹出一道水痕。这就是为何如此广大的空间里,没有一个活人,却能保持一尘不染的清洁,就连空气也是没有细菌一般的纯洁。 冷清的空间里,没有一丝风的动静,寒冷的白色灯光,将死寂烘托上了新的层面,令人毛骨悚然。 说这里是太平间,是墓场,是乱葬岗,都不为过。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走在地毯上自然不会发出任何脚步声,让人第一时间警惕是不是闹鬼现象。 但是来者右胳膊有腿,比较让人诧异的是,他穿着黑色的休闲短袖短裤,这种装束,在特乐依尔不止是不流行,产量甚至趋近于零,没人拿来饱暖开玩笑。 天枢塔内部的环境,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可以暖和好似夏天,又可以如秋天一般清凉,在这座只有一个冬季的城市,简直就是神迹。 这个男人梳着大背头,棕色的短发,眼角慵懒,嘴上挂着不可一世的微笑,穿着人字拖,好一个钓鱼男风味的人。 那人远远见到蝶,便快马加鞭地迎面跑来。 “哟!”咧着嘴,笑容不减,和睦地跟蝶抬手打招呼。 蝶望了他一眼,竟然稍稍低下了头,表达了表面上的尊敬。 “哈哈,没必要这么拘谨,咱们也认识了好几年了,工作之余,就是朋友嘛。” 蝶并不打算肯定他的说法,因为她压根不打算与他做朋友。 这个男人便是警察总局的局长,伊万,年近50的老男人,皮肤却和30岁一般细腻,一点皱纹都找不到。 蝶从见他第一眼时就明白了,从这男人脸上浮现出来的一切笑容,所有的亲人行为,都是虚伪的,是笑里藏刀。穿着休闲的衣服,脸上洋溢着的微笑,就是他牵制别人的武器。 与沐阳近年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想比,攻击性大大增强。 所以面对他时,蝶想不到任何不采取警惕的理由。 “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年以前了,怎么样?顺利晋升了吗?” 本来打算切掉对话,就此别过,没想到伊万仍然不打算放过蝶,巧妙地挡在了眼前的路上。虽然道路很宽敞,但是如果对自己的上司中的上司无礼,晋升局长的目标完成之日,就要等到猴年马月。 “没有,努力中。”蝶眼神坚定地回应伊万的虚假笑脸,尽她最大可能地不显得那么冷淡。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毕竟你和你父亲的关系——” “我们家事不值得摆上台面,还请局长不必牵挂。” 每次见面,这个话题总是被伊万拿出来多管闲事,把蝶都听烦了,再开始之前就被不悦地打断。 “那,那就好。” 终于,伊万略显尴尬,只得干笑着,让开道路,让蝶通过。 “往前走,左数第三间房间,可别进错了!”伊万好心好意地提醒道,然而,一下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溶解在了空气之中,口气变得冰冷无比,仿佛从深渊蔓延上来的哀嚎:“记得走路看着脚下,别选错门进了,这一层已经是人类的极限,再往上走小命可就不保了。” 留下耐人寻味的话后,伊万如同被鬼附上身的状态解除,恢复一往亲和的笑容,啪嗒着小拖鞋,离开。 数三个门,却让蝶走了接近200米的路,路上没有一点景象的变化,让蝶不禁眼生疲惫。 终于走到了第三道门前,门上写着‘判官长大重有为’的门牌。 往走廊更深处望去,那里头已经没有照明,如一只漆黑的巨兽张开深渊巨口一般,将一切可视之物归为黑暗所属,并且散发着阵阵邪气,让人本能地朝后退。 蝶可以隐约察觉得到,这座塔里有什么不妙的东西在坐镇,而且这一路走来,她仿佛察觉到一股流体般的视线,在无死角地盯梢着她,明明周围一部摄像头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黏在喉咙里的一股咸痰一般,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非常微妙。 门不大,门上没有门,必须敲门或者按门铃,才能向里头的人示意客人已至。 但蝶不想用他们准备的途径,而是抬起脚跟,用力砸在了地毯上,地毯没能将所有的暴力吸收,能量沿着地毯,向门上冲撞,门竟然发出了刀剑出鞘时的震动声。 “请进。” 门开,空荡荡秘书室里,站着一个戴着眼镜,面相精英的男人,特地走到到门口迎接。 “蝶小姐,大重先生已经等候多时,请到门里头与他攀谈。” 这个男人名叫桑切斯,是大重有为的秘书。 他的背景蝶一点都不晓得,但他处事不惊的态度,让蝶并没有多喜欢他,连眼神都不愿意对上。 穿过秘书室,眼前的门里头等着的男人,是蝶最不想在大清早见到的人,因为接下来一整天,她都会被关在阴郁的气氛里头。 门自动地便打开了,蝶不情愿地迈出脚步。 室内装饰很朴素无华,墙上挂着一副货真价值的风景油画,画的是一座又一座连绵不断的青葱山脉,在特乐依尔是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的美景。 一旁的柜子里摆着很多奇妙的小玩意,有浮在空中的茶杯,不停学着狗吠的小盒子,还有发着透明音波的小石头。 这些都是在特乐依尔中不存在的小玩具,是大重有为失踪以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带回来的‘特产’。 但对蝶而言,这些都不过在警示着她,数年以前,在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她的,便是眼前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她的男人,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间章 大重蝶(3) 隔着椅子靠背,位于高不可攀,就连那薄纱一般的云层,都显得如此廉价普通的这座朝天塔里,望着透明的落地窗外,操着一口沙哑沉闷的声音,感慨道: “民众抬头看天的时候,只能望见密集的乌云以及恐惧,还有在眼角里耸立的天枢塔,在羡慕感慨的同时,却看不到我往地面延伸下去的视线。外头的人想进来,而里头的人想出去,结果谁也看不到谁,谁的呼喊都传达不到对方的耳朵里——” 语气缓慢又充满知性,声音充满了威严,却又令人心静。 “好!这就是今天的感慨小段子,该想想新的法案啦,好想回到那时候篱下桑田的生活呀~” 唐突话音一转,那沙哑威严的声音,竟然满载着嬉皮与轻佻,完全变了一种风格,不像是一个身居高位,有权有势之人会有的轻浮态度。 蝶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式的厌恶之容笼罩在面目上,从两人重逢那天起,这种刻意浮夸的轻浮,本就与蝶的思维频道搭不上边,还有抛弃之仇紧跟其后,和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我的天!我的女儿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敲个门呀!” 有为真的没有注意到进来的蝶,刚才对着窗外有感而发,也都不是刻意装的,他就是这样一个顽皮,年近半百的小学生般的男人。 “门打开时的声音,按理说连婴儿都能听见,你的身体机能连幼儿都不如。”蝶毫不留情地将言语的刀刃刺向有为。 办公椅咕噜一转,只见椅子上坐着头发半白的寸头男人,脸上带着皱纹,与刚才路过的伊万相比,显得尤为真实。左耳打了颗耳洞,脖子上围着红色的厚重围巾。英气之中夹杂着温厚,虽然话语上听起来轻佻且不靠谱,却蕴含着让人听信的魔力。 “你没有资格自称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早在我两岁的时候就亡故了。” 面对生父,竟平淡地爆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要是一般的家长亲戚,早就拳头巴掌一块伺候了,修正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臭女儿。 然而大重有为却拍着座椅的扶手哈哈大笑,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身,就蝶的角度来看,一米九身高的男人,魄力十足,却仍然无法撼动这个才一米六多点高的女孩。 有为厚实的黑色西装,掩盖不住他魁梧的身躯,想必闲暇之余,经常锻炼身体,坚实的肌肉永远不会背叛它的主人。 “多日不见,还是老样子呢,对为父冷冰冰的,虽然我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我还是要说,我就是你父亲,就算你我心存芥蒂,但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头衔,以及责任,至死方休。” 被暴言相对,有为仍然没有放下慈爱的面孔,全身上下散发出对蝶的爱意,两腿欢喜地蹦跳着,调皮的身手,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根本不是个快到50岁的中年人,而是放学回家的小学生。 “哼,你找我来,是为了说废话?” 有为继续挺胸大笑道:“这不是废话!这是很重要的亲情表现!” “那我回去了。” 说完,蝶毫不依恋地,转身就走,能在物理上挡住她的东西,在特乐依尔还没存在过。 “真的好吗?蝶?你花了几小时的时间,长途跋涉来到这里,难道就为了看我这老父亲一脸吗?哎呀,你果然还很爱我呢,我这老朽的心,感动不已!” 蝶迈出去的脚步停在了空中,戛然而止,毅然转过身,怒发冲冠,神似修罗,皱起的眉头,可是百般的不情愿,就像要在她的凉拌苦瓜里头,加入如一斤糖浆一般令她作呕。 “有屁就快放。” 蝶下达最后通牒,有为也不再调皮,坐回到椅子上,结束了溺爱爸爸的状态,表情转变成了威严的模式。 “关于西区复兴的计划,我希望你撤掉这个提议。” “不可能。” 不管有为是什么理由,这都是阻碍了蝶目前前往外界的目标,不可能接受。 “果然,那就当我没说。” 有为立刻就耸了耸肩,表示没办法,放弃了说服,把蝶都给整不明白了。 “你好不容易把我叫来一次,这就完了?” “那你同意我的请求吗?” “绝不,没可能。” “那不就完了,你理解你的个性,为了目的,只会率直地朝一个方向前进,就算将沿路的道路全都踏碎,将泥土撅得到处都是,你也会一如既往地向前行。但以我的角度,这或许并不是你最幸福的道路,作为父亲,作为一个爱你的人,自然要劝你回头。” 就算听了父亲灌满了情感的话语,蝶的意志也不可能有所歪曲,因为她已经答应了要与挚友们一同离开这个国度,只有遵守约定,一路走到底的道理。 “那换个话题,还记得我以前赠予你的鞭子吗?” 话题一转,有为露出了微笑。 “怎么了?”蝶困惑地问道,不知为何突然说到这个。 “放在家里了吗?看你没带在身上。” 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腰间装着苦瓜的袋子。 “那东西有什么好带的?” “那把鞭子可不是调教马匹的次等鞭,而是拥有着神秘力量的道具,据说如果能发挥其力量,就能轻易破坏万物,泯灭生灵,可千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在蝶的记忆之中,那不过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皮鞭。一来没有动物可以供调教,二也没有人可以被随意鞭挞,加上连艺术品都算不上的外观,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抓起它,让其吃灰就是它最大的荣幸。 而且沐阳似乎也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再用这条鞭子,虽然蝶不清楚为什么。 “那种东西可没人看得上眼,就连窃贼都不屑一顾。” “”有为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转动着眼珠子,稍想片刻。 “既然已经暗淡出去了,也罢,那就藏在家里头,绝对不要再带出去,好吗?” “不用你提醒,本来就不打算碰。” “嗯麻烦你了”欲言又止,老父亲还是没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话都说完了吗?那我走了,事多。” 蝶随即转身离去,有为也效仿着,转过椅子,再次将眼光投向窗户外。 等到蝶走出门去以后,脚步声融化在了地毯,有为才肯打开他沉重的嘴巴,语重心长地对着虚空,说道: “当年离你而去,我不后悔,为了国家,我只能这么做,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你一定要‘原谅’你自己,然后带着那个小子,永远离开这个国家,消失在这个国家的视线之内,否则历史只会重演,等待着你们的永远只有后悔和悲伤。” 喃喃自语着,有为诅咒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祈求上天之灵,能听从一次他的祈愿。 “请保佑你的孩子,丽雅,你一定在天上看得很清楚?” 嘀咕着,老男人留下了一滴泪水,浸染了胸膛,拿出手帕,默默地擦干眼泪。 “再见了,我的女儿。”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8) 沐阳仅仅睡了3个小时,随着体内生物钟的运转,自主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手指上的落染,没有反应,略感失落。 醒了也是醒,于是从床上弹起,冲进洗手间洗漱干净。 下楼,令他意外的是,一片漆黑之中,台处竟然点了一颗微笑的光,桌上摆着一杯暖和冒着热气的茶,一碟精美的三明治。 左顾右看,亨利已经入睡,这是他提前准备的。 亨利的行动永远都是未解之谜,他仿佛能提前预知到沐阳的行动,一定能在沐阳出门之前,让他安心地填饱肚子,温暖心情。 “谢谢你,阿亨。”满怀着谢意,沐阳将清晨第一杯茶饮入喉中,沁人心脾。 准备完毕,沐阳立刻经由后门,前往隔壁报社。 报社的大门紧闭,而二楼亮着灯,沐阳十分确信对方并没有跑路,但也没期望能得到什么重要的情报。 来到昨天撒烟灰的地方,地上还四散着烟头的残骸。沐阳抬起头,面向报社二楼的窗户,借着墙面凸出来的地方,一脚一个没有痕迹的脚印,一个敏捷的翻身,直接从开着的窗户溜进了二楼的房间。 “哎?” 长着被黑眼圈支配的疲倦瞳孔,文莱无神地望着这个一脸坏笑的入侵者。 “早安,文莱先生,我是来找你兑现昨晚的诺言了。” “这——” 文莱表情惊讶地望了望窗户,又转了半个月,回头望着微笑的沐阳,坚信自己是看到鬼了。 “请问能将信封还给我了吗?”沐阳友好地伸出手掌,亲切之中带着压迫,示意他赶紧就范。 “当然”文莱表情失落地,将口袋的黑色信封拿出,放在手心上。 沐阳打开信封口,看了一眼内部,昨晚做的手脚,塞入了落染丝线,有明显的被触摸的痕迹,可见文莱确实有用心研究。 “那么,你知道了什么吗?这信封是哪个大人物落下的?” “这个嘛这样,你要不看看我以前写过的报道。” 如此说着,文莱移动鼠标,点开了一张刊登着图片以及大量文字的新闻。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9) “让我瞧瞧?”沐阳警惕着凑上前去,生怕文莱搞什么小花样。 只见显示屏里头的照片,人流之中,精准地捕捉到了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她穿着色彩鲜艳的花边长裙,头发堆叠像一座蛋糕塔,上头装点上了五颜六色的发饰。而从她的侧颜,却看了清晰的皱纹。 “一大把年纪还打扮成这样,很难不引人注目啊,所以这个浮夸的老妇人跟这封信有关系?” 文莱摇了摇头,左手无意识地伸向搭在烟灰缸上的香烟,却被沐阳抢先一步,用两根手指捏灭了烟头的火星,惊得文莱连忙喊道: “我靠你疯了吗?不烫手吗?!” “比起这点痛,我更讨厌别人抽烟,麻烦你体谅一下。”沐阳还用手指揉捏着残留在上头的烟草碎屑。 “你,你说一声不就好了哪用得着这样。” “说哪里有做来得快,你快跟我解释解释这个女人。” 沐阳用那根烫得发黑的手指,指着屏幕,丝毫不被烧伤所动摇。 文莱也不好再开口,咽下唾液,流着冷汗,生怕乱说出什么话,又让他做出诡异的举动来。 “来看多几张,我找到的情报可不止这么一点。” 文莱又打开了几个新窗口,摆出不同的几则新闻,庞大的文字量沐阳根本不想凝神去看。 看到照片,沐阳倒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照片都是尾随偷拍,。 “你就不介意,我揭露你的罪行吗?偷拍可不算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径哦?” “八卦记者就是这样的啦,哪个心里有鬼的家伙会给你站那拍啊,我们这种没有力量想曝光真实的,就只能黑吃黑的啦,而且又不是拍什么隐私照片,多大点事啊,没人管的,看的人乐呵乐呵罢了。” 渴求禁果的记者就是这样,走歪一步,就会反过来被律法按在地上摩擦,但如果真的能拍到一些绝密画面,那回报必然是杠杠的,一切都由天说的算,实打实的赌博行为。 先后两张照片,一张里头是一个男性,另一张是一个女性,两人的特征都是穿着低调,刻意压低帽檐,不让真面目暴露,属实心里有鬼。 结果看了不下数十眼,仍然没有看出共同点。 “你别只顾着看中心人物,跟他们没半点关系啦,你好歹多看看别的要素。” “嗯”沐阳听从文莱的提示,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 时间都是黄昏时点,昏暗的橙色光弥漫在道路上。街上人潮涌涌,周围的建筑顶上的照明浮夸而又耀眼,场景和时间都极为相似。 “这是在同一个时间点,同一个地方?” “没错,而且一张是5年前,一张3年前,一张1年前拍的照片,你再看看周围人群,就知道我要给你看什么了?” 在文莱还在提示的同时,沐阳已经发现了照片的端倪。每张照片的背景人群总有那么一个人影,脸色略带笑脸,匆匆往镜头之外移动,手中好似抓着什么。 “这些人手上拿的是黑信封?” “哦?我还嫌拍得不够清楚呢。” “你看那人夕阳下的影子,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地方,那大小不会是平板,更像是信封。” “精明,不过你知道这些照片意味着什么吗?” 按照文莱正经的语气,接下来才是重点戏。 “你该不会让我付钱买?” “我当然很想这么做,但是这件事,贪不得这笔钱了,因为实在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 文莱将三张照片中那不知名的路人放大,然后从别的文件夹翻找过去的资料,不一会儿,就调出三张大头照。 “这三个人的身份,昨晚我认真从网上搜查了信息,是已经确定了的——啊不必担心,我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的黑客行径,只不过这三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曾在一家大牌新闻社晚报上,成为过一个小焦点。” “我猜这些人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然后被曝光了丑闻之类的?” 文莱摇摇头。 “他们全都失踪了,至今没有下落。” “原来如此,是这么个严重性。” 当意识到这些大头照的主人或许已经成了腐烂已久,或者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沐阳不得不警惕起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难道说你这几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在东区?在某家名叫‘荣顺小卖铺’的店附近?” 文莱想了想,耸了耸肩,表示不大记得清楚。 “不过在东区倒是不假,那可是整座城最豪华最奢侈的地方,什么电影明星,模特之类的名流有很多喜欢去那儿逛掉一整个休假,随便站上一天,就能淘到不少素材呢。” 沐阳敷衍地点了点头。 极乐将这份信交给了沐阳,出何居心,为什么她会拥有这封信,这封信是否与这些失踪的受害者手中的是同一封?沿着这封信向前延伸的道路,是陷阱,还是委托目标丽莎娜? 不知道的情报实在太多,反而让沐阳想就此放弃思考。 “顺便一提,这些失踪者,可能根本不止这些人,可能有更多,所以我还是劝你,不如将信封卖了,至少止个损,虽然买家可能要遭殃啦,嘿嘿。” 看着文莱贱贱的表情,沐阳透露出了一丝的失望,不过看在他忙活了一个晚上,也算是为沐阳出了一份力,沐阳还是低下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打算原路返回,从窗口跳下。 “等等!”文莱站起,挡在了窗户面前。“请走正门,不然被别人以为进了小偷,我要澄清也得多费一份力。” 沐阳想想也是,原本也不过因为大门紧锁,才选择这一条路径。 “这边。” 沐阳被文莱目送下楼,他似乎根本不想再跟这信封扯上关系。 报社一楼就是个杂物间,但并不是很脏很乱,看起来有人经常打扫。 开启反锁的门,推开,寒冷的风从门外涌入,刺激皮肤。漆黑的天空,甚至连月光都不舍得派送。 还没等走出大门,却发现台阶之下,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不知性别,戴着鸭舌帽,身高看起来不到一米五,其压低帽檐,似乎并不想被沐阳看到样子。 想起照片上那些不想被认出的人,多半有不可告人的内情。 意识到挡住了来者去路,沐阳连忙移开身位,而那个矮小的少年或少女,一步一个台阶,坚实地、可爱地经过沐阳,进入到报社里头,把门关上。 这么个时间,太阳都未升起,这么个小孩竟然在西街上游荡,明显不简单。 沐阳留了一个心眼,便大步朝关卡跑去。 每个大区都有自己的特色:东区是四大区里头最繁华的区,西区最脏乱差,南区最朴实典雅。 这里有着最多玩法,最丰富的娱乐街,夜店街,还有合法的赌城,饮酒街,晚上数十年都不会腻。 从傍晚开始,至次日的清晨,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的,是发泄平日积怨的好地方。与别的区不同,这里的警察,主要的工作便是拾取满地喝得烂醉的酒鬼,作为苦力,那这些家伙带到酒鬼专用的‘宿醉屋’进行处理,而这些人要为自己的前夜负责,代价就是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 这里表面环境是最好的,犯罪率也是最低的,但这不代表警方勤于出力,打击严厉,根绝了犯罪。恰恰相反,东区是黑与白混迹在一块最严重的地区。 一般来说,警与匪,水火不容,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两方存活的情况。 但这块地方不同,咋一看是你追我,我甩掉你的关系,暗地里却是同流合污,共求上进的好伙伴。 在这层背景之下,浮夸与不理性,带动起了东区的经济。红灯绿酒,酒池肉林,便是这个地方的代名词。 劳苦了一整天的打工仔,兜里怀揣着那点薪水,却依旧执意要从苦闷的现实,堕入到这块虚幻之地,将一天辛苦的钱,洒向东区的大街头,留给未来的自己后悔与西北风。 可想而知,表面的光鲜亮丽金山银海,人与金钱,究竟孕育出了怎样的怪物,可谓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太阳未升起之时,便是东区最辉煌的时刻,街上处处都是太阳,是一条不需要月光的街道。 酒臭渗入街道一砖一瓦,金钱臭如病毒一般驻扎在空气之中,糜烂的吆喝声,呻吟声,如魔音一般缠绕着耳蜗 路边的‘酒鬼专用空间’已经躺满了人,如同战地急救营一般的床铺摆设。这种场景,简直是对特乐依尔科技进步的一种污蔑,是人类的退化集中营。 此处为沐阳即将执行搜找任务的地方,每走一步都盼望着呼吸新鲜的空气。 按照地址与告示牌的指引,沐阳也得以从一堆五颜六色的建筑物里,找到那间坐落在阴暗处的小卖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同时,也为自己提早下定论而感到后悔,他知道自己该打扮打扮了。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0) ‘该店只允许衣冠整洁者入店,违反者,不论身份,一律铁拳伺候,医疗费免谈’。 这字,便是东区一家最不起眼的,最陈旧杂货店的注意告示,这哪怕是搬到城里最高级的夜总会,都没有违和感。 “荣顺小卖铺,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还要折磨我吗?” 沐阳看了看身上的长袖紧身衣,一条新裤子,然后就是斗篷,看起来像个风尘仆仆的旅行家,绝对算不上所谓的衣冠整洁者。 同时,沐阳想到了一个问题:文莱拍下来的是那几张照片,时间正属入夜前夕的黄昏,如今不说橙色的灯光,就连橙色的果汁都见不着。 如果时间这也算入正确答案的拼图,那就得干等到半天到黄昏才行。 想到理查那张猥琐,却又担忧其妹妹的表情,沐阳很难不先入为主,说不定目标的丽莎娜正在遭受不公的待遇,说不定正在慢慢死去,没有干等的空闲了。 接到委托,沐阳也只有埋头苦干的份,绝不会选择浑水摸鱼。 躲在店外的死角,透过玻璃往里面瞄,只见店内货架上,售卖的东西是酒,酒,酒,高级酒,廉价酒,便宜酒,是酒精的海洋,是把成年人溺死的沙岸。 墙上的货架也是同一个光景,各种颜色的酒液反射着霞光,简直就是为了酒鬼贴身打造的酒液天堂,最常见的零食或日常用品却显得无比珍稀高贵。 店员只有一人,在收银台上打着呵欠,体感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沐阳有个想法,他打算借助一位无辜醉汉的力量,来替他用脚尖沾一沾这座池塘的水深,这封信的价值。 路边的瘫倒的醉酒活尸很多,沐阳就近找了一只中年大叔,靠在墙边,周围全是呕吐物,没走进数十米外便已经闻到了浓烈的酒臭味和胃酸臭。 掏出落染,一边捏着鼻子,隔着空气将他笔直地升起,并且贴在了那个醉汉的身后,裆部对屁股,手臂对手臂,腿对腿。 在糜烂的灯光之中,沐阳彻底化身成了这个酒鬼的影子,沐阳出左手,酒鬼就会出左手。 当然,衣冠不整的沐阳是不会进入到店中的,毕竟有监控摄像的存在,沐阳还不想就这么轻易暴露。 他只需要远程操控一下即可,就算有危机状况,也能第一时间操纵连接酒鬼身上的落染丝,强制脱离。 落染操纵起来的手感其实并不是很好,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通过落染穿透皮肤毛孔,刺激肌肉来达成瞬间操纵,要顾及到的地方太多,没有熟练的肌肉记忆是没法完美模拟真人的。 但要瞒过一个半睡半醒的收银小伙,还是足够的,反正醉汉不就是一种醉生梦死的僵尸吗。 中年醉汉一边打着呼噜,一边顺拐着,下垂着脑袋,推开玻璃门,走进了小卖铺。 但怎么看这醉汉怎么诡异,要是在光天化日的别区街道整出这活,不下一分钟,说不定就会被数十个警察打包带往医院了。 好不容易操控手臂,从架子上拿起一瓶酒,结果拿起了,没有完全拿起,拇指发力了,食指却负隅顽抗,不听使唤。结果酒瓶被不平衡的外力推动,被不负责任的重力拖向地面。 如果侄儿不过是一瓶便宜酒,赔了便是,但酒里头的国家制度,上下阶级,可比人类社会的还要严密,有的一瓶才值数小时的打工费,而有的一小口,就赔的上半间房子。 就算沐阳家缠万贯,也不会在这种没有实际价值的地方挥洒金钱。 “哼!”十万火急之时,意想不到的无意识操作,沐阳聚精凝神,操动起了醉汉的小腿,向后一翘,酒瓶底的凹槽正好嵌进了鞋跟上,停了下来,免于一顿赔偿。 沐阳这才松下一口气。 让他带着酒,艰难挪动着步伐,走到收银台前,那收银小伙却还在趴着继续着梦中之旅,压根儿就没打起来。 收了钱,就该辛勤劳苦,沐阳持有这种态度,必然不会看得惯这个青年。于是操纵着醉汉,轻轻地拍打他的头颅。 然而一个操作失误,用力过猛,一巴掌就把青年扇倒下地面,天旋地转,痛得他叫苦连连, “哎哟,你干嘛” 沐阳非常想借醉汉之嘴道歉,却不知道如何控制声带,只得将酒瓶放在桌上,拿出钱包,展现自己的购买意愿。 “叫醒我不就好了,用得着大打出手吗?” 可怜的小青年从地上爬起,嘴里一边啐啐念,却没还手,甚至没当一回事的,拿起扫描器,将商品录入计算机之中。 “2银币。” 不崇尚武术的特乐依尔人,通常都不会用暴力还击,注重更加阴湿的战法。 价格中规中矩,对沐阳来说有点小贵,不过反正他也不打算买。 而重点来了,酒鬼伸进裤袋,将沐阳事先藏在醉汉身上的黑信封取出,将其当成了要付的钱币,垫在了小收银员的手上。 “先生?这是?” 酒鬼自然无话可说,低着头很是迷惑。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贵人,但我不管你是谁,都得付钱,这可不是我被老板臭骂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要遭殃的人,可是你。” 收银员的口气相当硬气,足以说明他的老板必是一个凶狠的大人物。 收银员将信封交回给酒鬼,并不打算收下,从他睡眼惺忪的眼神里,也没有对这张信封产生什么奇异的反应,好像根本就没见过信封似的,或者产生兴趣。 实验结束,看来并不只是出示信封那么简单。 然而,就在沐阳思考之际,手不自主地习惯性拖住了下颚,却已然忘记,他还在用落染操纵着一个人。 噗咚沉闷的一声,只见那个酒鬼朝后倒下,还好沐阳及时反应,在后脑勺落地前稍微补救,才没让脑子里头烂成浆糊。 “哎?客人?” 收银员那是有点惊慌的,毕竟店里头要是出了人命,那他可就不能再享受舒服的上班时光。立马走上前去查看情况,却发现那个酒鬼像是一只蜥蜴般,蠕动着四肢,形态恶心地爬到了门前,用头顶着玻璃门,诡异地打开一条缝,溜了出去,留下收银员一脸迷茫,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回收这个醉鬼,沐阳叹了口气。 没想到慌乱之余,错误的操作,导致落染断了一根,没法好好控制下肢,才让这个醉鬼像个怪兽一般,满脸的灰土,甚至还擦破了鼻子和额头的皮。 疼痛依然没有唤醒这个醉鬼的意识,但身体还是却瞪大了空虚的眼睛,眼中没有意识。 “哎你别瞪我了,我送你回家如何?” 怀中的醉鬼没有回话,沐阳从他的口袋摸出居民证,确认了居住地址之后,又像吊线木偶一般,将他支棱起来,向着即将到来的清晨阳光,迈出步伐。 沐阳这是要在他无意识中,继续榨取他的价值? 这个说法不算确切,沐阳必须确保他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人从阴湿的角落对其发起攻击,毕竟这封黑信封,可是让不少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的夺命入场券。 只不过,事情没有那么单纯。 一路回家,走出人流涌动的街道,就连个人影都没有,最可疑的就是沐阳自己。躲在角落里,像个痴汉一样张着嘴,一脸神往的地,鬼鬼祟祟地凝视着走起路来七颠八倒的醉鬼,生怕下一秒,就要冲上前去,抓着那个中年酒鬼的屁股,趁其不省人事时,狠狠地把玩一餐。 最后,沐阳还不得不面对一脸恶相的中年妇女,歇斯底里,不讲道理,连带这个把自己丈夫带回家的大善人,也臭骂了一顿,也许就是对擅自利用他人的的沐阳,一个小小惩罚。 来回的路程,并不遥远,但沐阳还是拖着一身的疲惫,迎来了透过乌云的微弱晨光。 说实话,沐阳还是有点失落,毕竟如果能抓获与这信封密切相关的人员,就不会因为情报缺失,持续迷失在迷雾环绕的旷野之上,这份苦痛,是沐阳比被利刃刺穿身体还要害怕的伤。 沐阳不妨找了一家,能让他这种穿得不够高级华丽的客人也能进入的酒。 找了个角落坐下,酒的调酒师立即板起一张不悦的脸,毕竟清晨时刻,这些夜行性生物也该找张柔软的床,短暂栖息于梦乡,却在这时候再蹿进一只不识时务的脏老鼠,任谁都不会欣悦。 别人的眼光又何必在意,沐阳美滋滋地喝着空气,酥软地靠着墙,慵懒地深呼一口气。 信封已经起了毛刺,手感也有点陈旧,就算用了上好的木浆,也无法掩盖其存在的历史,可以很确定,这封信就是导致如此多的受害者失踪的诱因之一。 就算犯下如此多的罪过,这封信依旧在引领着某些贪心鬼落入深渊,它就是一枚饵,一枚香喷喷的肉丸子,连接着鱼钩,荡漾在水平面下。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跳到水面下,咬着鱼钩,然后将垂钓者一把扯入水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极乐那小妞是想告诉我,丽莎娜也是这封信的受害者?哎,那就不好纠结了,该上路了。”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1) 沐阳先在脑中想了几个秘密对策,为了做好准备,他找了间坐落在不远处的公共厕所。 然而不收费的公共厕所,可想而知,里头是有多惨烈:四处横着没有意识的酒尸,靠着的,堆叠起来的,仰卧的,俯卧的,人生丑态,尽收眼底、 更为离谱的是,呕吐物、排泄物随地解决,连个不湿鞋靠近单间的路径都找不着,说这里是下水道,已经算很抬举了。 趁四下无人觉醒,沐阳偷偷拿出落染,在空中搭建了一座看似脆弱的悬空道路,如同走钢丝一般,靠近单间,一边开门观察,一边选择最干净的隔间,进入。 一尘不染的马桶坐垫,甚至连臭味都没有,在这间公共厕所里,简直算是秘密的桃园。 沐阳赶紧将身上的长袖与斗篷全数脱下,露出结实的肌肉,虽然算不上健美选手那般美艳惊人,但也可圈可点,是个精壮的男子汉。 他的目标是在短时间内,用落染缝制出一套新的衣服,一套他这辈子最不想换上的衣服。 把斗篷和长袖用意念解体,松散成丝线,重新搭配组合,靠着聚精会神,用心缝制。 不下二十分钟,就将一件高级洁白的衬衫、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外加一条黑白相间的领带做了出来。 质感富有光泽而典雅,触感柔软丝滑不摩擦。要有人敢站出来,指着这套高级服饰指手画脚,逼逼赖赖,那他一定会被别的行家先声反击,沐阳就有这么个自信。 迟疑数会,他终于肯穿上衬衫,紧贴着身体的质感非常完美,左右十分对称,落染丝线上储存的能量在皮肤表面流动,炎夏般的暖意包裹了全身。 扣好用落染伪装好的纽扣,肌肉与衬衫相互角力,紧绷出年轻的躯体美,不输给任何服装模特。 不情愿地套上西装,将英气藏于内,绅士之风表露于外。就算脸上那年轻人特有的桀骜不驯的气质常驻,但成熟而风尚的打扮让他人第一眼就能将安心感与亲密感定格在他的身上。 一股年老的智者才会拥有的氛围,现在正环绕在沐阳身边,形象改造大功告成。 然而这些感想,都只有仅在注视沐阳上半身时,才能有感而发,如果连带他的下半身一块品鉴,这将会是人生最糟糕的一个选择。 典雅优质的上半身黑色西装,配着下半身纨绔子弟风的棕色七分小短裤。当天与地相撞,便是世界归于湮灭之时,这对人类前卫艺术的一种冲击,坏影响不可估量。 “题名‘毁灭与叛逆’,好是这个主题的话,说不定还能获得一张投票呢,哎,该怎么办呢。” 沐阳缝制过成千上万件衣服,不管是最简单的背心或t恤,到最复杂的民族服装,没有一件是沐阳拿不出手的。 但如果将视角往下挪,到裤子缝制的领域,说句难听点的,那就是在迫使人类朝用树叶干草遮挡私处的时代倒退。 最终,沐阳想到的解决办法简单而又粗暴,那就是现地调取,地上那么多穿着高贵衣裳的酒尸,想必已经被酒精烘暖了身体,下半身也不会受凉。 最终,物色了众多裤子,终于找到了一条合身的,如果裤腿太短或太长,那百分百会被定义成‘衣冠不整’。 这个厕所仿佛拥有着全身整容功能,一个看起来衣衫褴褛的旅客走了进去,数十分钟后,却变成了一个富二代走出来。 想必这处公共厕所,也该有它的都市传说了。 万事俱备,却仍然有无数不稳定因子,困扰着沐阳的大脑。 “极乐,要是我殒命于此,可得变成鬼,诅咒你的世世代代,男女老少,全部天天不爱换内裤!” 用多余的落染丝,收尾时做了一张覆眼的面具,用来隐藏身份。颜色自然只能选择黑白相间的款式。 戴上之后,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仿佛要去参加违法的死亡竞技一般。 沐阳昂首挺胸,面露神气地跳着步。在进入‘荣顺’小卖铺之前,惊奇地发现那张禁止入内的告示已经不知所踪。 一进店门,沐阳便被眼前的光景震惊了。 原本货架上摆满的酒瓶,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就算有劫匪前来洗劫,也不可能有这般造诣。 取而代之的是小卖铺该卖的日用品,整座店内妖艳的气氛荡然无存,上看下看,左顾右瞄,无论哪个角度,都是最普通的便利店。 商品摆放整齐,地板也变得很干净。 夜晚离去,就连那诡异的便利店也一并带走,甚至连收银员都换成了一个看似很懂礼貌的女性。 “欢迎光临。”女性对着沐阳鞠躬,没有半点敷衍,诚挚万千。 短短离开了半小时,结果整个世界都改变了,沐阳差点怀疑昨晚的事情都是梦。 余光扫了一眼室内各个方角,捕捉到了3个摄像头的影子:一部对着收银台,一部扫视着货架,却还有一部针孔式的藏在收银员背后的微小的旮旯缝中,同时,甚至在对着沐阳的脸放大成像。 有人在背后暗中观察着店,沐阳得想办法揪出这个家伙来。 沐阳径直往收银台走去,不忘表现出一个富二代应有的傲气姿态,把下巴扬得老高。 “喂,女人。”沐阳操着从别的富二代学来的口气,弯曲着手腕,从上往下指着无辜的收银员。“把你们店长给我叫来,我有商事与他谈。” 收银女性立即露出了好懂的困扰之情,面露难色地挤了挤嘴唇。 “对,对不起,这位老爷,我,我不知道店长的传呼号码” 上来便遇到了沐阳预测的一道坎。 不难推断,这信封与掌管这家店的幕后有一定联系,关卡?大门?总之这家店的背后一定有失踪人员的消息。 总得有人掌握着这信封对应的锁舌,而且是黄昏时段才会出现的某个人。 “笑死!那你们怎么通过面试?没见过店长?谎话张口就来?” “不!您误会了,店长会在下午换班的时候来代看一阵店,要不您到时候再来?如何?我是真的没有联系方式,可不要怪罪我呀,我不过是个打工的” 不断给自己身上套免责护盾,与店撇清关系,指不定她也意识到了店有些不对劲。 “哼,没用的家伙,看招!” 嘴上翻滚着粗言秽语,沐阳猛然走上前,一把推掌,将女店员往旮旯缝的方向推,推劲不大,不过让她失去平衡,撞上摄像头,同时操控着附在女子身上的落染丝线,在摄像头被挡住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用线穿刺摄像头,使其丧失功能。 “不,不能使用暴力!” “只不过轻轻推了一下罢了!是你惹怒了我,你的不对!” 沐阳敷衍地对女店员飚着没有内涵的垃圾话,争取抢做年度最糟糕的顾客。在店员试图呼叫警察时,又将态度放低一层,如此反复,来消磨这段毫无意义的时光。 等到沐阳快想不到词了,两个人影终于出现在了店门口。 那是一个穿着妖艳的女子,裙子开叉,裸露的肩部诱惑无比。 脸上化着浓妆,用朴素的发簪固定住长发,表情尤为凝重,怒火从她咬牙切齿之间漏出。 除此之外,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而肉厚的黑皮肤中年男子,头上戴着针织帽,留着络腮胡,戴着墨镜,从深处放出凶恶的目光。 “你对我家可爱的店员做什么呢,不要命了是?” 沐阳穿着昂贵的衣服,没能令这个女人好声好气,完全顶着一副要干架的姿态。 “就你这屎一样的态度,还敢开店?真是狗胆包天呢?” 首先桀骜不驯地反怼回去。 “你!还站着干嘛,赶紧过来!”女人隔着沐阳对站在收银台内侧的,不知所措的打工姑娘喊道,姑娘立马连滚带爬地从别的路跑出了店。 看来,这个说不定是幕后黑手的妖艳女人,是真的想在店内与沐阳大打出手,先把可能被当成人质的无辜人士支开。 “亲爱的,给我上!打翻这个傻愣子!” 女人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壮汉便踏着沉重的脚步,挡在了两人之间,这身高可比沐阳还要高上一个头,拳头比一个砂锅还要大,一拳下去,就算有落染丝线防护,也难以无伤。 沐阳此时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这两人今晨就已经看到过醉鬼出示信封,为什么不去抓捕那个酒鬼,又为什么必须选在黄昏才能遇到他们,出示信封?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不管怎样,都得先跟他们打上一场,才能知晓了。 沐阳自信地握紧拳头,不可一世的笑容挂嘴边,嗤笑着眼前的两位人生的前辈。 无论是从男人还是女人,都传来了不属于碌碌之辈的斗气,要是形成了一打二,纵使沐阳有魔法道具,也会吃不消。 不过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对方二人也无法自由施展,沐阳在脑中模拟着各种可能性,迎接接下来黑男子的进攻。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2) 只见黑皮肤男子沉下看似笨重的身体,这个架势仿佛要采用公牛猛冲的架势,他意图在于在狭小的走道,对左右无处可逃的沐阳以体型上的差距,压制并制服沐阳。 沐阳身后便是收银台,然而并不是没有逃走的路,比对手敏捷的身段,想脱离并不是什么难事。 黑大叔爆发出猛烈的斗气,眼看就要朝沐阳冲锋,暴躁且杂乱无章,沐阳却露出了一抹微笑,眼光径直地面对这座大山。如被蒙住双眼的斗牛,这种前摇过长的攻击,沐阳要反应,那是比呼吸还要简单,这点自负他还是有的。 然而沐阳的自大吗,提前认定对手想用冲撞来作为进攻第一手,却没有注意到,黑大叔的手已经伸向了货架上的商品,一把抓住盒子里的东西,唐突对着沐阳戴着面具的脸颊,使出天女散花。 来不及作出预判并躲闪的沐阳,咬紧牙关,只得勉强侧过身,用厚实的西装,挡下飞来的不明物体。 隐约的刺痛之后,发现飞来的竟是图钉,还是未经使用与摩擦的崭新品,那尖锐程度刺伤肌肤倒无妨,如果命中眼球,那可不是光疼痛就能圆满的,毕竟面具眼部可是为了看得清楚,特地开了两个小孔。 这家伙竟然徒手抓图钉!不怕被刺伤吗? 就在沐阳以为已经完美挡下攻势,重新目视前方,却发现那巨大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离他近在咫尺,脸与脸之间甚至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的距离。 刚才的飞针不过是颇为凶残的幌子,这一撞才是本命。 黑大叔早就摆出姿势,告诉沐阳自己会用这种攻击,他率直,却没那么天真。 被巨体冲击,爆发出了大量动能。虽然用落染缝制的西服吸收了大量能量,却依旧没法完全保护好主人的身体,沐阳后退连连,重心偏移,最终靠在了收银台边,才得以缓过来。 体型上的差距,还是让沐阳感受到鸡蛋与大山相撞般的力量悬殊,只要将缓慢和沉重克服,那就是神挡杀神的残暴碾压。 眼前的黑大叔并没有继续进攻,这一撞,也让他失去了平衡,要缓上一缓。 正当沐阳以为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却发现大叔背后的妖艳女人失去了踪迹。 瞬间,一股斗气从身后忽然燃起,从收银台里头喷向沐阳。沐阳的脖子从后方被一条丝带套紧,勒稳,无死角地对沐阳脖子进行挤压,气喘不上来,就连血管也遭堵塞,大脑开始缺血缺氧,整个身体使不上力,脑子轻飘飘的,这说不定便是五马分尸时死前体会到的最后的感觉。 不知何时潜行到柜台里的女子,用脖子上缠着的丝巾,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这次偷袭。 沐阳早就察觉到这个女人不是泛泛之辈,但与黑大叔交战之际,无暇考虑别人,本以为能靠阵地战,轻易对付两个年老的人,没想到都不过是大脑幻想出来的假象。 “嘎啊意识要”眼看大山已经踏平大地,正要拎着拳头迈着步伐走来,身后女人的怪力却令沐阳动弹不得,眼前已经开始飘荡着窒息特有的恍惚。 男子抓起沐阳的胸襟,紧接着就要抡起拳头,对沐阳毫无防备的脸颊进行重击。那仿佛一个陨石般的拳头,砸在脸上,可不是小晕几秒就能了事的。 危机关头,窒息与迎面而来的攻击,沐阳不得不提前祭出自己的王牌。 这王牌,对一个老板而言,是一场浩劫。 所有货架上的货品,如同被数百只无形之手,从里到外,如清扫垃圾一般,一并从货架上刷下地面。清脆与沉重,与地面碰撞的合奏,一瞬间满盈了整个小卖铺,惊得两人立马回过头去。 多亏了女子松下了手,沐阳得以大口品尝许久未吸入的氧气。而趁着大叔还未回头,一记靠着腰旋动的高位扫踢,像一根炽热的铁棍,直击他的后脑勺,将他踢翻在地。 女子见状,立刻亡羊补牢,再次对着丝巾发力,而丝巾却在不知何时被尖锐地切开,漂亮地断成了两条,而刚使出的腕力,无处可去,最终全都回到了女子身上,一个踉跄,屁股着地地坐了下去。 获得解脱后,沐阳立马向后一记后空翻,从地面流畅地跳到了柜台上,但由于缺氧导致目光摇摆,肌肉松弛,落脚不稳,他不由得惊叫一声,也学着女子屁股着地地摔倒在了柜台上,逆转局势的机会付之东流。 “一个富二代,还挺能打的,这年头都已经是濒危物种了。” 相对腿软的沐阳,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却已经从地上爬起,沐阳这一踢可没手下留情,足以将一只凶猛的野兽踢至晕厥,那黑大汉呼出一口热气,沐阳再一次低估了他的皮糙肉厚。 “虽然不知道你使了什么花招,不过欺负我家店员,还打坏我家商品,这代价可不是一点小钱就能偿还的得了的!” “这都属于正当防卫!” 短暂的休息,甚至没让沐阳喘上一口气,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一高山一枪林,已然耸立于沐阳两侧,沐阳甚至连抬起屁股的力气都没有。 他心呼糟糕,两人已经摆出某个流派的架势,一手开掌朝下于腰际,一手柔和与肩同面向前伸,脚扎马步,眼神坚定。 这就是要捣年糕的架势,是将沐阳当沙包轮流肆虐的架势。 左侧打出瞬捷的拍击,右侧击出豪迈的拳击,同声同气,不约而同朝沐阳身上如雨点般袭来。 沐阳赶紧保护重要器官。 肺部若受损,则气乱,一时不殒命,也会比的难以自由行动。若胃受击,则会催发呕吐欲望,身体也会变得不好控制。而头受创,那就更不用说。 为了抵御侵害,沐阳只得蜷缩着身体,两臂护住头部,在身体恢复之前,只能像只烫死的猪,任打任骂。 只不过那两人头也够铁,毫不在意防御,硬是把全身的力道都打在了沐阳紧绷的手臂上,而且还有衣服吸收伤害,压根就没伤到沐阳分毫。 “亲爱的!你是不是太久没有锻炼,拳头也太软了!” “!” 那黑大叔一听,没有出声,而是立刻面露怒容,更加卖力地挥动拳头,却依旧不见效果,他绷紧的拳头,突然变成了豆沙包一般甜蜜柔软。 沐阳这才发现,这两人的斗气之浓,并不是因为身怀高强武艺,而是执念在压人一等。 这动用全身力道的直拳,就连基础的力道传递,关节扭转幅度都不到位,理所当然地造成不了杀伤,开始摆的架势倒是像模像样,所谓的武术造诣也就止步于此了。 见两人的气势逐渐挥发散去,拳头与拍击的频率也降下了不少。看准时机,在两人同时攻击的一瞬间,从柜台上向天空弹射而起,在空中完成转身,一只手抓住一只手臂,一粗一细,仿佛在做体操运动的手倒立,脚即将触碰到矮小的天花板。 见沐阳倒立着,反着脸,露出了嘲讽般的诙谐一笑。两人倍感屈辱,纷纷慌忙收回手臂,却被沐阳狠狠地按在了收银台上。 两人被如此戏弄,既狼狈又火起,想收回手臂,却又被另一股无形的拉力牵引。定睛一看,原来沐阳趁机将两人袖口用落染的丝线缝制在了一块,谁都想收手,那就没人能如愿,导致两人各在柜台一侧,无法分开,尴尬却又不甘心。 这丝线可没那么容易扯断。沐阳乐呵着,游刃有余地从倒立的姿势,跳回到桌面上,然而,还没等他象征性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座黑影笼罩便在了沐阳上头,如日食一般,遮住了店内天花板唯一的光源。 此场景,沐阳的第一反应,便是在近距离观赏马戏团里的双人舞空表演,一只黝黑粗壮的手臂,支撑着另一只白皙的手,在空中翻腾。 眼前这二老,黑色大汉托举着穿着暴露的女妇人,在狭小的便利店里唐突开始了表演。两人手指紧扣,女妇人对露出一对大长腿没有任何抗拒,倒立着,直勾勾地盯着沐阳,还以冷笑,浓妆勾勒之下,看起来特别渗人。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交流,却在眨眼的功夫心有灵犀一点通,轻易摆脱了袖口被缝线的尴尬处境。 男子高举的巨大手掌,就如同一块土黑的大地,不可动摇。 “看脚!”就在沐阳还在琢磨到底在干什么时,女子裸露的大长腿如剃刀一般朝沐阳劈来,沐阳也没闲情来对着50岁老人的大腿表达隐晦的感情,赶紧回避这一记断头踢。 但沐阳没能毫发无伤地回避这起突袭,重心一蹿,朝后倒去,摔在后方陈放各式避孕套的架子上,一声闷声重响,架子断裂,避孕套如一泼棱角分明的冷水般淋在了沐阳身上。 “哼,小鬼,我知道你怕,你可打不过我们,放下赔偿,就放你走,如何?咱们也不是什么残暴之徒,对胆小鬼尤为宽容。”女老板还不忘嘲讽道,在空中自由显摆着自己的大长腿。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3) “哼,小鬼,我知道你心虚,你可打不过我们,乖乖放下赔偿金,真挚道一声歉,就放你走,如何?咱们也不是什么残暴之徒,对胆小鬼尤为宽容,不管你是落荒而逃,还是连滚带爬,咱们都不会从背后狙击你的。”女老板嘲讽道,在空中自由显摆着自己的大长腿,她的鞋跟可是一大杀器。 沐阳望了眼托举着女性的黑大汉,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开过嘴,沉默便是他的生存准则,但瞋视也从未停下来过,墨镜根本无法阻挡他怒火的侵略。 两人上头,依旧以为能靠这怪招打败沐阳,但沐阳早就知道这两人其实没有实在的功夫技术,全靠一手蛮力,加上年岁已高,体力也是个瓶颈,只要打消耗战,这两人就一定不是对手。 “两位老人,你们还打算秀多久杂技?大叔你好好看看你的伴啊,曲着腿,多累啊,这里可不适合你们表演钢管舞,还是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三米高不到的天花板,又怎么能容得下女人大长腿的‘搔首弄姿’,光是将下肢蜷成团,都快要碰到天花板的污渍了。 “你们真以为靠这种三脚猫功夫,能碰得到我吗?给你们一百次机会,也不过在快进你们入棺材的时间罢了。” “莫要多费口舌!看我一脚!” “等等!” 眼看女人又要挥舞着大长腿,沐阳连忙叫停,不慌不满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收银台后,好是悠哉。 “首先我要跟你们澄清一件事情。” 两位暴躁的人生老前辈停下了动作,幸好他们也不是气上头来一直莽的类型,克制心倒是在线。沐阳可不想平白挨上一记踢击,就算是外行人,踢出个脑震荡轻而易举。 “说。” “说到底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我,还不惜使出这种怪招。” 两老一愣,一上一下,面面相觑。 “你不是欺负我家店员吗?” 沐阳嗤笑一声,摆一摆手。“看来我得为你们理一理今天这事儿了,说起来,你们俩是店长?为什么会在恰好这个时间点出现?我可是听说你们俩是只有黄昏的时间段才会现身,充满奇幻色彩的人物哦?而且你们的店员也说了,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 “这——巧合,是碰巧啊!我们自己的店,啥时候来关你什么事啊?!” 头脑发热,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的女妇人,支支吾吾。她身下的黑皮肤大汉,皱紧眉头,一改粗糙硬汉的形象,甚至有点可爱地担忧起女人来。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能见到二位——刚才您有说过,只要我留下赔偿,您们就放过我,对?” “是啊,但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是我们的心血,你不仅要赔偿原价,还要赔偿另外百分之三十的精神损失费,哼,不过看你衣冠楚楚的,虽然戴着奇怪的面具,但金钱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笔可有可无的数字?这点小钱,难不倒你?” 该说这个老妇人有良心,只坑3成的钱,要是更加嗜钱如命的人,整个好几倍的赔偿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那我有个问题,请问你这赔偿清单里,有‘摄像头’一项吗?” 两人实诚的眼神,无意识地往沐阳身后瞄,这一举动,一锤定音,这隐藏的针孔摄像头就是他们放的,而观察的目标,便是客人。 “嘿,你们俩看哪儿呢,摄像头不是在头顶上吗?” “啊”女子慌忙别开视线,恼羞成怒道。“难道你是故意套我们的话吗!原来你推搡是有意而为之?!” “等等,等等,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这么急着自曝了?” “闭上你的嘴!你不怀好意接近我们!有什么企图!”挥舞着长腿,又要对沐阳发起劈击,却见沐阳松下了戒备,两手脱力下垂,根本没有打算抵抗的意图。 女子见状,竟然停下了攻击,有武德地将腿收回。 “怎么?你想求饶?” “相信我,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咱们不该用这种野蛮的方式交流,你们也不擅长这个?我们应该平和地交流才对。” “不是敌人?欺负我们店员,将咱们的小店弄成这副模样,这可不像怀着善意的人干得出来的事啊。” 沐阳有点失去了耐心,有时候,暴力的压制,真的能让事情更顺畅的流转,他现在非常想用行动证明这条论证。 “哎,咱们就不绕圈子了,这样,我如果将你俩制服,你们就乖乖跟我讲谈,咱们也别拐弯抹角试探了,可以吗?” “哼,嘴皮子功夫倒是超群,我倒想见识见识你如何破解我们的合体技!不瞒你说,我丈夫可谓皮糙肉厚大将军,就算你开车子撞他都未必顶得动!” “笑话,我可没必要对他进行攻坚!”说着,沐阳沿着收银台跑开,远离两人。 “哪里去!” 但正当黑皮肤的大汉迈出脚时,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这是钉子?” 满地散落的商品,每隔一尺距离,就有一颗手指长短打钉子,凶杀心迭起的仰卧在地面上,整个小店每一点可以落脚的地方,都精心地放置了让人绝对不愿意踩下去的钉子。 “我可要事先告诉你们,别想着用鞋子去扫,它可是会粘着你不放的哟。” 黑大汉依旧举步维艰,眼前发生了令人不禁揉捏双眼,怀疑现实的现象。 那些被精心包装在铁盒子里的铁钉子,如同被赋予了蚂蚁一般的生命力,从盒子里顶出盖子,像忠诚的士兵一般,一颗随着一颗,大把大把地围绕着黑大汉的脚边,拿它们最引以为傲的针尖对准了他们的脸。 一盒开了紧接一盒,不下数十秒,两人就像被洪水淹没了退路的可怜人,望着脚边成百成千的尖锐钉子,除了被这怪奇的现象震惊,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是老眼花了吗?” 沐阳隔着货架,露出一脸欠揍的笑容,窥视着慌张的两人,他手指上的落染发出的光,也只有他自己能看得着。 “磁,磁铁!你这木头!你看一看鞋上是不是踩到磁石了!” 大汉慌忙抬起他48码往上走的鞋底,然而这一举动,间接压倒他们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钉子都跟着了魔似的,纷纷朝他另一只鞋涌来,将原本的落脚点占领。最终这一米九身高的巨汉,只能委屈另一只腿,承受不该承受的重量。 墨镜深处原本深沉坚毅的眼神,如今像对摇摇欲坠的铃铛,只敢盯着那只搭着两条命的腿,生怕一个脚软,两人就直接驾鹤仙去了。 当然,就连离他俩最近的收银台上,也都涂满了小小的图钉,与方才被当成暗器飞镖的如出一辙。 “咱们可以开始谈了?我想你们已经没有底牌了?别再劳苦自己的一把老骨头啦。” “唔”累的是自己的伴侣,而自己只能干看着,比起自己受苦,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才是身为搭档是最痛心的。 “让我代替你的搭档呻吟:‘饶了我,饶了我们,我好累呀’,我学的像吗?” 沐阳目中无人,卑劣至极的语气,彻底让两人破防,失去了战心的两人,就比快要寿终正寝的老人还要衰弱无力,生怕两人立马瘫倒在尖锐的钉子海中,沐阳将钉子收回,腾出一片足以让两人躺下的空间。 “” 沐阳特意堤防了诈降的嫌疑,但看着他两悲伤的表情,便也明白,这场争斗该落下了帷幕。 短暂的交手,沐阳也感应到两人并不是罪不胜诛的坏人,从他两得到的情报,或许有信任的价值。 “首先请接收我的谢罪,以及赔偿金。”沐阳深深弯下腰来,并从口袋掏出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二老两眼间有了一层微光。 “你真的肯赔罪?” “当然,你或许以为我刚才的行径很恶劣,就以为我是个罪该万死的混账,但说到底,也是你们两先使用极端手段,不过,我也能从与你们的斗争中确信,你们不是那种信不过的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对信任这二次,抱有极强的警戒,不做到这一步安不下心。” 沐阳望了一眼另外两部摄像头,特有深意地向两人比了个眼神。 “没有窃听,咱们不过是前台罢了,不会比你知道更多。” 两人从地上站起,妖艳的女妇人拿走沐阳手上的金币,放在光线之下确认真假。 “你是为了‘水夜歌鸣’来的?” “水夜歌鸣?” 沐阳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号,听起来像是某种夜店的名字。 “什么?你不是为这事而来的??” “难不成,跟这封信有关?” 沐阳好不隐瞒,将黑色的信封掏出。 “你这不是拿着嘛咦,稍等。”女人迷惑地端详起这封信来。“你是不是从一个醉鬼身上偷来的?” “诶该怎么说呢,是我拜托他来试探的,毕竟我并不知情这信封究竟有什么内涵。” 女人与自己的伴侣对视一眼,颇具严肃地板着脸,冷艳的氛围缠绕上她年老的容妆上。 “事先跟你提个醒,要不是你有一定的实力,我们早就把你打扫出门了。”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4) 沐阳将收银台上残留的,不小心脱离了落染控制的图钉收拾好,一屁股坐在收银台上,托着下巴稍作沉思。 “没有实力,就算交出这信,也不能通过你们这关,我猜你们是白方的人?就是为了防止无辜百姓再次失踪,布下的一条防线。” 他们的身后,便是这封信的道路延伸。 黑与白,白则为表,黑则为里,也就是两人并非踏入‘黑色’领域的人。 女子从暴露的衣服里,掏出一盒香烟,从中取出一支,看都不看一眼,便顺手往头顶上方扔,巧妙地粘上了黑色大汉的唇上。 而她自己也含起一根烟,打火机点火,再咬着香烟,仰起头,用点燃的烟头,亲密触碰俯下脖子的大汉嘴里的香烟。 当两只烟都点燃后,两位老人同手同脚,大口吸入烟气,叉起腰,一脸满足。 “我们可曾是警察,然而没了电击铳,就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打败,真是颜面尽失啊。” 倒塌的架子,四散的商品,乌烟瘴气的环境,倒也挺衬这两人的落魄模样,用不着照镜子,都知道这两人就算化上浓妆,也遮掩不了脸皮上的失意。 “那你们也在调查失踪事件吗——” 好巧不巧,时间刚刚好,突然一个面相沧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人,一脸懵地站在门口,望着被肆意摧残的小卖铺,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才干喘得上这口气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是我醉了吗” 当路人撑着脑袋,一阵呕吐欲接踵而至,正当他要张开嘴,将肚子里的不纯之物返还至这个世界时,女子已经连续几个箭步,飞跃到他身边,不知从身上哪个口袋掏出塑料袋,稳健地阻止了可怕的污秽污染这个空间。 “呕啊”理所当然的将胃里的一切洗刷干净,酸臭味一时代替了烟味,让臭也能如此不伦不类。 “这位客人,请问莅临本店,有什么需求吗?我们从日常生活用品,到成人情趣,有用的没用的,应有尽有,只不过咱们仓库有点远,取货还得贵客稍作歇息,等待片刻。” 立马拿出卑贱的谄媚笑容,原本冷酷神秘的艳女形象荡然无存,纵使她穿得多暴露,布料遮挡面积多少,都已经无法让沐阳再觉她的妖艳,心中油然而生出失落感。 “额不,我就想买一瓶水” “水是吗?那我推荐这边卖的最好的柠檬水,既能醒酒,又能开胃,价格低廉,强身健体,杀菌消毒,功能样样齐全,只卖70铜币!” 70铜币就足够喂饱三天的肚子了,用来为一瓶水标价,此做法实在是有愧于父母,愧对祖宗,就连专业的骗子,也没法做到如此贪婪,还不带一点心痛。 真亏这两人还说自己以前是警察呢 结果也是让人大跌眼镜,这位可怜的羔羊,被酒精忽悠,竟然同意了这桩最不公平交易,当他心满意足地抱着一瓶四处可见的水,交出一枚银币时,他还以为自己赚了,恍惚着小表情,痴痴的笑。 送客后,沐阳理所当然地发出了谴责的声音。 “堂堂特乐依尔的前警官,干的却是诈骗的勾当,要是人民知道一直以来挡在他们身前的警察是这副败类样,可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面对沐阳的冷嘲热讽,女人表示已经见怪不怪,就连眉头都不紧皱一下的。 “你也来表演道德谴责?同为天涯沦落人,何必揭对方的黑?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也罢,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问你,这多年来的失踪案,是不是与那个水夜歌鸣挂钩,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失踪了那么多人,还会有人赶往那里?”沐阳有些焦急地问道。 “在那这之前,先简单做个自我介绍,我名字是布尔,这个黑皮肤的男子汉是拉普,我和他以前都在为警察局工作,曾被称为黑白双煞,我白煞,他黑煞,他沉默不语是因为受伤,莫需在意。” 而沐阳也为了表达诚意,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他黑色锐利的眼眸,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不合群。 “我叫” 沐阳的本名不好向别人透露,更不用说是向警方的人员,要是被认出,那么养老生活就得在监狱里过了。 “我叫苏恩,一个为给得起钱的老爷们干脏活累活的小市民。”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穿得起这么奢侈的衣服,明明只要塞点棉就能过活,真不懂为什么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地方用心。” “喂喂,写着衣冠不整不能入内的可是你们啊。” “啊?哪里有写嗯?喂!亲爱的!”布尔朝着那巨大的背影喊道,拉普迟钝地转过身,疑惑地歪了歪头。“原来最近业绩差的原因出在这里!叫你别随便自作主张啊!给我去买搓衣板!” 拉普委屈地耸下肩膀,叼着烟,拖动着沉重的脚步跑出了店,听话得像一只忠犬。 “你们不是应有尽有吗,怎么还会去帮衬竞争对手?”沐阳嬉笑道。 “跟你没关系,我只不过不想让他听到接下来的话。”布尔对着天花板,哀叹着吐出烟圈,脸上尽是难以言喻的痛苦,以及成吨的恐惧。 “我们警察为何沦落到给‘黑色组织’当看门狗,理由很简单,怨仇,憎恨,复仇。” 布尔如深坑一般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荆棘般的恨意,如同一颗气球,逐渐膨胀,充满了整对眼睛,捏着香烟的手指,竟然将其拦腰折断,可怜的烟头混着火星落在了地上,沐阳见状,赶紧上前踩灭。 布尔依旧没打算闭紧她的嘴,趁这个机会,尽情释放出在心中满溢的怨恨,让这个狭小的小卖铺,比世界首屈一指的军火基地还要充斥火药的臭味。 “我的丈夫跟我一样,每天都在臆想着如何用一记重磅炸弹,炸死里面所有的人,毁灭掉水夜歌鸣,将里头的疽虫全部屠宰干净,来祭咱们可怜的儿子” 布尔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丝,喉咙在低鸣。 随后却唐突安静地眯上了眼睛,表情变得哀愁,眼中饱含泪水。 “但就算如此,也唤不回我们儿子的魂,他会无助地到处游荡,前腰后背插着仇人刺杀他的血刃,想进入自然的轮回都无法如愿——为了让他瞑目,我们俩接下了他的遗憾,决定为他复仇。” “然而我们老人空有一手本领,无权无势,竟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贵族还要没用,儿子逝去7个年头,我们却依旧原地踏步” 沐阳虽然很想指出他们不过是空有幻想的武术迷,迫于弥漫地过于浓重的火药味,怕一开口引爆这些火药,便藏于心中。 “按你说的,这个水夜歌鸣,是个黑色组织,谋杀了你们的儿子,而你们复仇无门。再说这信封,是水夜歌鸣放出来的诱饵,被甜美的香味引诱的这些人都已失踪,就跟你的儿子一样。” 沐阳的总结,令布尔大为不满,甚至能看得清额头上的青筋。 “别把我们引以为豪的儿子,与那些腐烂的人渣混为一谈!我们儿子可是连续三年斩获年度最佳警察的人才!是这个破败国家的瑰宝啊!” “抱歉,抱歉啦!原来你家儿子是因公殉职啊,我很遗憾”布尔都快要扑上来了,沐阳立马安抚她不稳定的情绪。 “唉要是我们当年阻止他来执行这种任务,就不会有这么痛苦的每一天了!” 沐阳不是来陪老人发牢骚的,他晓得了水夜歌鸣的真身,也就能提前做出一些准备,不过他也没法狠心地放下这两人,这两人可以成为商机与人脉。 “我曾听说过一个传闻,说特乐依尔的重大犯罪率,甚至连01都没有,杀人这种事件,你们警察高层定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今来看,是不了了之了,想必有隐情。” “高层?哼,那次任务,是彻头彻尾的自杀,但那孩子甚至没有把详情告诉我们,再见也没有留下,就那样顽固地死去,让我们独饮悲恨呐!” 布尔绝望地捂住脸,悲痛欲绝。 “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纯黑的黑暗,还有泛着白光的漆黑,黑与白两道都没有我们的人。” 话中之意,便是特乐依尔高层领导者的腐败。 “那个地方,我们花了这么多年,也只搜集了一点毛皮,总结而言,那是个‘食人’之地,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里面正在进行的罪恶,罄竹难书,连司法机关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所谓的重大犯罪率,只适用于地表,在地狱只是个废案!” 这些听起来像是唬人的话,布尔却直勾勾地盯着沐阳,她这一次,并非想赶人走,而是怀抱着炽热的祝愿。 “你确实比咱们要能打那么一点,而且看你样子,也确实不是来寻乐子的,你愿意帮助我们,摧毁那块地方吗?无论是用火攻,还是岩崩水攻,都无所谓!他们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布尔抓住沐阳的双肩,使劲地摇晃,沐阳却因为衣服的吸收特性,心中没有荡起任何的波澜。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5) “就冲你这句话,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曾是警察吗?”沐阳苦笑道。 他又为何而笑?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在描绘着异想天开的可笑幻想?还是作为白的一方,嘴上却涂满了黑色的火药,危险至极? 都不是,沐阳只不过在感慨,仇恨,永远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线,诅咒其人生。隐隐约约,仿佛在布尔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仇恨让布尔丧失了作为人的理性,自暴自弃,甚至想将恨意传递给一个才认识不到十分钟的人,以求解脱。看得出来,布尔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她急需救助。 沐阳可不会像个大义凛然的正义伙伴一般劝她回头,但他也并不想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委托,毕竟就算为了钱,沐阳也难以亲自手刃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人,要是成为万恶不赦的杀人魔,他的两位挚友一定会伤心的,唯独这个,沐阳最害怕看到。 而最主要的原因,沐阳有她的原则,他可以协助被世间唾弃的‘恶’,但并非亲自操刀,万分不欲协助连自己手都不愿意脏的人。 “请容我拒绝,我可跟水夜歌鸣的人无仇无怨,我不过相去某个人罢了。” “你不是为了伸张正义,才调查失踪案的吗?!” “哼,天大的误会,这种事都好意思强压在别人身上,我知道你们痛心,但跟我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会接呢?” “你狠得下心吗??看着我们这两个老人含恨而终!太冷酷了!” 沐阳一脸麻烦地叹了口气,不嫌地板脏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开始有点不愿诚挚待人了。 这时候,拉普拿着一块铁质搓衣板,凹凸、棱角分明,甚至让人产生了刑具的错觉,这就算是拉普的铁膝,也拿这东西没有办法。 一见气氛不对,他立马将愤恨的眼光射向沐阳,满脑子还打算与沐阳来打第二回合。 “一个哑巴,一个连寸铁都握不动的老女人,你让我们怎么办!!” 布尔一直含着泪水的眼睛,终于止不住地流出了泪,拉普反射般拿出手帕,为自己的女人拭去泪水。 “不行就是不行,哭也不行啦。” 然而,就连那个硬派的男人也摘下墨镜,开始流泪时,沐阳也难免不被这种哭丧的氛围动心,真情实感是沐阳最不知道该怎么拿捏的。 “好啦好啦。”最终沐阳也只能自退一步,内心埋怨起自己的心软。“杀人放火我肯定不会干,但如果你们有别的欲求,不妨一说,总该不会有更加糟糕的想法了?” 经过一番眼泪的洗刷,两位老人也冷静了下来,开始对刚才的失态头疼。 “不好意思,我为刚才的蛮不讲理道歉,人老了就是这样,一旦朦胧之中,忆起自己时日无多的小命,就想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儿子的心愿,意愿跑得比啥都快,止都止不住。” 声音仍旧带着哭腔,妆容也全花掉了,看起来比一开始要老上许多。 拉普已经给她连续开封了几条新手帕,明明自己脸上也淌满了黏糊糊的泪痕,却没给自己用上一次。 “我们的确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尽管我们仍然想将水夜歌鸣整窝端掉,奈何手上无兵卒,打不赢这场战争,那么,唉,只能妥协了,对不起啊儿,爸妈没用。” 布尔抬头望了眼自己的老伴,遗憾万分地点下了头。 “我们儿子在七年前身死,却连遗体都没有送还到我们身边,仅仅活在我们俩的心中,如果你有意前往下方的地狱,那可否帮我们,将他的遗物,或者他的遗骸,带回到他的父母身边?拜托你了,勇士。” 一高一矮,一同低下了头,隐约还能看到地面被连续滴落的水滴沾湿的景象。 沐阳赶紧爬起身,扶起两位腰还硬朗着的老前辈。 “水夜歌鸣是一个法外之地,比西区如何?”沐阳接着问道。 “西区?”布尔抬起身体,甚至有点嘲笑的形色,露出看垃圾般的眼神。“如果拿食材处理方法来比喻的话,一方是油炸,一方就是凉拌,天差地别,没有可比性。” 拉普在一旁同意地,沉重地点下了头。 “嗯同为无视法律的地带,却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就我而言,西区那煞风景的程度,已经无法称得上是一座小镇了。” “东区离西区可是最远的,我们俩也只道听途说过一点小话:脏乱的街道,强盗不过是一道平常风景,就算被人当头一棒,反击方式也只有同样打回去而已。这就是野蛮与原始,根本无法想象这些人竟然与我们住在同一座城市里,真奇了怪了。” 看得出来,布尔是肉眼可见的厌恶西区,不仅仅因为这是个法外地区,而是作为同胞而感到羞耻。 “你方才提到过的所谓重大犯罪率,那数值可是包括西区的,而且令人费解的是,西区的犯罪率几乎跟别的区持平,这就表明了,这些社会的污点,说不定尚有净化的可能。而这个水夜歌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头,人的非正常死亡,就与你呼一口气,眯一下眼那么稀松平常。” 想要装成事不关己的口气,对布尔这个以白发人送走过黑发人的母亲来说,比登天还要难。每一个咬字,都海藏了这七年来无尽的悔恨与怒火,将这种情绪代入老年,是最悲哀的现象。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是要把我送上刀山,推下火海啊,这么苛刻的环境,可没你们说的那般容易,别说手到擒来,有没有路回来都不清楚,就算你们给出的报酬里没有个几千金币,也得送我一套房子了?” 沐阳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张口就是一逼天价的大订单,把两个老人吓得瞪直了眼睛。 “你不是原本就打算‘下’去的吗?不过顺手一事,为何要攀如此高价?” “我本以为,人的性命,有的堪比通天的黄金,而有的却连一株水草都不如。如今我能坐地起价,当然要把自己的身价抬高一些咯?当然嘛,还有个能让你们无话可说的理由,便是你们既没有给出路线图,也没有描绘计划书,甚至连水夜歌鸣里有谁,要注意什么,都没有个交代,在毫无团队贡献下,还打算给酬劳擅自打上个二折一折,实属有些欺负人?做老板都不能这么做的呀?” 在布尔还在因为高昂的价格犹豫不决时,她身边的那一座黑色的大山,却噗哒一声沉下了海,针织帽没有套紧,滑落到了地面,拉普光秃秃的脑壳,闪耀着坚毅的光。用他那比面饼都大脸,洗刷被无数人踩踏过的地面,让自己的尊严一文不值。 “亲爱的”布尔哀伤地望着自己丈夫的后脑勺,也没再与内心对抗,追随其后,另一幅身躯也伏在了地面上。 他们在向一个才刚满二十周岁的小屁孩,表达了他们的服从。 “这枚金币还给你,当做是我们的定金,你带着它逃跑也好,勇敢着面向水夜歌鸣也好,如果你真的完成了我们的心愿,我们愿意将家里那栋二层高的房子,转让给你,绝无反悔。” 布尔面朝下,两手捧着沐阳赔偿给他们的金币,递出手,那金币反射着头顶魅眼的灯光,好似在说,现在还不想回到沐阳的手中。 沐阳并非铁石心肠,看着两个前警察,他也难过地皱下了眉头,摇了摇头,赶忙将两人扶起,却被他们的天生神力压制,根本抬不起来两人的胳膊。 “你要不同意,咱们就不起来了!我们的心早已死去,如今这副躯体也不过是具空壳,早日入棺而已!” 明明是死缠烂打,沐阳却感到了无比的心酸,他加大了抬手的力度,用落染偷偷在他们俩的身体上黏上丝线。原本两人的身体还在地上,下一个瞬间,便如同给身体通上了一股电流,如弹簧般从地面上蹦起,像一根木棍般杵在地上,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 沐阳将脸凑近二人,平和而宁静,用他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二人的眼眶,有些无情地嘀咕道。 “我无法跟你们保证,但你们的觉悟,我领会到了,我在心底记下你们的委托。” “真,真的吗?”两位老人喜笑颜开,他们说不定已经7年没有笑过了,那僵硬的嘴角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先问一下,这座小卖铺便是这封信所向的入口?”沐阳手指夹着这甚至连羽毛的重量都不足的黑色信封。 二老点点头,将视线投向了角落的厕所,似乎那里便是入口。 “我们会与下面的‘向导’提示你的到来,会有个人来接你,跟着那个人走,听指示,就能到达水夜歌鸣,不要放松警惕,说实话,我们没走过这一条路,水夜歌鸣的人知道我们与儿子的关系,提防着我们,所以没法给你更多的消息祝你好运。”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6) 布尔穿过杂乱的地板,灵巧得不像一个老人,翻身过收银台,从台子里头的抽屉抽出一支笔,在手帕上书写了一番,又原路返回,跑到面前,递给了沐阳。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如打了死结的麻花辫般的字:东区繁乐二街5号,横看竖看都像是个地址。 “入口不是在这里吗?”沐阳满面愁云地问道。 “这是暗号,当来引导你的人问起‘东区最美味的蛋糕店在哪’时,按照这个答案回答就对了。” “有点意思,我记住了。”这个情报,沐阳下定决心,等事情完结以后,一定要去尝尝嘴偷。 布尔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如送壮士一般,眼睛里带着悲伤,惆怅写满在脸上,将渺小的希望,寄托在眼中,传承给了沐阳。 “请记住我们儿子的名字,特比图斯,这世上除了我们夫妻两,已再也找不到能喊出这个名字的人了,某种意义上来看,这可比黄金还要稀有,比大树还要珍贵。” 她自虐地一笑,拉普见状,立刻从身后环抱住她,两人孤独的心,化为了一片小小的绿洲,让沐阳心中一阵暖意。 这个任务我明明没有十足的把握,心中却想着为他们尽力而为,我果然是被他们感染了吗?如果这是他们计策,那我还得加把劲呢。 沐阳心中欣慰一笑,耸了耸肩。 “好,记下了,但你为什么把你那满是鼻涕液的手帕往我脸上送呀?” 原本那洁白的手帕,沾满了粘液,写着布尔丑陋的字,让其一念之间便成为了价值最低的商品,布尔还疑惑地摆出了‘为什么不’的表情。 “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如果被别人搜身时看到这东西,不就摆明了我与你有线牵连吗,这可会连累到你们,你好歹为你的爱人考虑考虑?” “好——”布尔显得有些失落,但还是把手帕收了起来。 最后拉普用力拍了拍沐阳的背,差点把他今日凌晨吃的给拍出来,这貌似是拉普独有的打气手段。 望着满地的杂物,这般惨状惨状,沐阳生怕把二老折腾坏了,偷偷操纵着落染,将两人视线够不着的货物归还货架。 一转眼功夫,地上干净了,沐阳收回落染,走进了小卖铺内的厕所。 厕所理所当然是易于清洁的蹲坑,而且里里外外都清理得非常干净,可见那两个打工男女,对厕所的清洁最为在意,毕竟常言说,便利店的公共厕所的清洁程度,便是这家店的靠谱程度。 墙上甚至装配了淋浴设施,把小卖铺当成临时居所都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墙壁上的那颗按钮了吗,按着它,直到水流干。” 顺着布尔的眼光望去,只见墙上有一颗银色的冲水按钮,沐阳应着她的话,轻轻按下。只见干净的便池喷出了清净的水,往落粪口流入,这些无辜的水,甚至连该有的使命也未完成,就这样被浪费掉了,沐阳油然而生出一丝遗憾与心痛。 等过了4秒,当没有水从蓄水箱的管道里流出时,布尔又下达指令。 “看见那儿的水阀没有?”只见布尔所指之处,是一块可关闭管道通水的水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切记,往关闭的方向拧动,且一直拧到死。” 顺时针是关闭,而逆时针是开启,这是常识,可难不倒沐阳。 “我能松开冲水按钮吗?” “一直按着。” 如果按照布尔的说法,沐阳就必须得贴着墙,像一只壁虎,左手按着处于高位的按钮,而右臂却得拉扯着肩膀关节,朝脚底旁的水阀进发。这种动作,臂展天生较短的人可没法完成。 “这也是你们的部署?”沐阳问道。 “不是,我们是第二代继承,这间小卖铺虽然历史悠久,但是店内都是被翻新过的,说不定这家店本身就是水夜歌鸣的财产。” 听完无关紧要的小知识,沐阳开始按照布尔的指令,向顺时针的方向拧。 水阀开关的设计让人不禁皱下眉头,割手的防滑纹理如刀刃一般锋利,刺激着沐阳坚硬的手皮,幸好磨出了老茧来,不然拧一下,便要溅百滴血出来。 但是越拧,沐阳便越感觉是自己常识出了差错,是不是扭错了方向,顺时针才是打开。就好比一条单行道,明知道行人只会与我同行,却迎面走来了无数的人影,产生了自己才是错误的错觉。 在拧了不下三十个来回,不断在奇怪的体位做着一成不变的动作,终于,水阀开关扭到了尽头,与此同时,沉闷的低鸣声在厕所内游荡,只见地板砖缓缓挪开,显露出一个朝下的楼梯。 “唔,中规中矩的密道,只不过这开关也太折磨人了。”沐阳张开五指,让布尔好好端详自己那被割了数刀的老茧。 “要是谁都想着没事摸一下开关,哪天这个密道一定会被不知情的人无意中破解,那就大事件了。知道为什么有些胶囊的表皮是苦的,就是为了不让小屁孩误吞,毕竟没受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不会任由娇嫩的身体接近让自己痛的东西呢。” 一听有理,沐阳点点头。 “去,记得回来报告,可别觉得下面舒服,就不回来了。” 布尔就像送别亲儿子上路一般,脸上依依不舍,嘴角的微笑祝福着他,让沐阳许久不见,体会了一次类似母爱的触动。 走下楼梯,沐阳将面具戴上,身后的地板开始慢慢缝合。 黑暗,逐渐侵占了沐阳双眼。 潮湿的空气,漆黑之中一片死寂,如此凄凉,与头顶的老旧的小卖铺不隶属于一个世界,与世隔绝。 面前向下的楼梯,靠着瞬间记忆,也只拾取了零碎的画面,难以轻易往下伸出脚。 沐阳摸了摸上衣西装的袖口,让落染与意念连接,心中一念,袖口的丝线自行散开,散发出微光,如八爪鱼的触手,往四面八方伸去,碰到了墙壁、地面还是青苔,都会将触感不太真实地反应给沐阳的大脑。 地形大致也就呈现在脑海之中,他得以较为安全地摸索地形,让谨慎的心放松下来。 毕竟没有光,失去了视觉,一切是那么地陌生。周围的气味除了铁锈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气息。要是脚下是个陷阱,不小心失足滑下去,等待着的就是穿刺的针山——如此臆想,是沐阳在外面云游的时候,培养出来的,这种迎接‘猎物’的场合,又怎么能忍心让新鲜的鱼群死在运输途中呢。 一步一步朝下迈进,耳边只有清脆的脚步声在反馈。 走了数十步,便清楚这座楼梯是螺旋式的。 通往深渊的路途,比想象地还要漫长。 保持警惕,往下挪步。 周围墙上刻着不少无规律的伤迹或凹痕,并不是秘宝的解密线索,不过是一些粗暴的过往来客磕出来的罢了。 终于,眼角似乎飘进来丝许的光,让他手中的落染线发出的光失去了意义。 “辛苦了。”沐阳微声嘀咕道,将落染线全数收回,暂时以杂乱的形态堆积于袖口。 光线渐渐明朗,没有了黑暗的恐吓,沐阳的步幅从一阶一脚,提升到了三阶一脚,赶快让身体暴露在光线之中。 走到了底,沐阳确认了没有别的路,也没有人的气息与埋伏,才肯将视线移向了那充满了光的缺口。 此处便是出口,这个洞口面对的,到底是水夜歌鸣的哪个地方,光靠预想,能猜出个七八百种可能,但无法断定。 这些猎物到底是如何被吃到嘴里的,沐阳得做上充足的准备,来应对未知的危险。 洞口处在了一个低位位置,只能通过一人,通行得压低姿势。 为了保护头部,沐阳先将两腿送出洞口,确认对头是扎实的地面,遂将上半身跟进。 明亮耀眼的光线一时间让沐阳不得已眯上了眼,摆出自护的架势,待瞳孔习惯了光强,才瞪大眼睛。 只见洞的对头,整个空间是一片非常广阔的区域。 头顶上一扇巨大吊灯,照亮了整个空间,甚至比外头那灰朦朦的太阳要强上百倍。 眼前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在这片空地上站上数千人都不是问题。 而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正前方一栋至少高三层,占地面积不亚于一千平米的建筑。金碧辉煌,引人入胜。就连建筑材料,都有用黄金筑成的嫌疑。 每一扇玻璃都描绘着精美的玻璃画,折射着顶上灯光,金迷纸醉的氛围,让沐阳立马就意识到这栋建筑究竟为何物。 赌城,世间的人都会如此形容它。 偏过头去,视线穿过数栋较矮建筑群,目光终会流离到这个空间里头,最具吸引力的建筑——一座由木头为主材料。 二层建筑,占地面具没有赌城广,但却有一股特乐依尔城永远无法模仿出来的氛围。 木头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绿枝,象征着生与希望。 尤为显眼的是一棵巨大的枫树,足足有三层楼之高还有余,耸立在这座建筑之中,其火红色的树叶,与头顶的灯光交相辉映。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7) 在偌大的地下空间里,空中漫天飘散的红叶,是独具一格的异样风景。 它们有的落在了房屋顶上,有的落在了枯萎的花盆之中,还有的晃进了房子的窗内。 视线之中,一枚红叶落入沐阳手中,却在轻触沐阳温热的手心之后,调皮地溜走,不太干脆地落到了土地上。 “风?”触碰到的一瞬,沐阳感受到了风。 实际上,整个地下空间不可能通风,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叶花飘散的美景,然而这些红叶本身仿佛蕴含着风声,能在静止的空间下悠然摇摆。 只要它们想延后一点落叶归根的时间,它们就能这么做。 不可解的现象,束缚住了沐阳的想象空间,这般魔幻的景象,又怎么可能会在特乐依尔发生,这要是某种科技达成的幻想,沐阳就不得不重新审视魔法的局限性。 除了主干道与标志建筑外,大部分地方,尤其是角落的位置,光与影掺和在一块,明暗交接的意味,颇有一番风味。 比较怪异的是,这里没有人影在路上行走,虽然隐约感觉到了房子内有人的气息,却没有出门的意欲,有人烟却静如死城。 当沐阳还沉浸在各种建筑,如餐馆与烟馆之类的外观时,周围飘散的红叶却在同一个时点,唐突失去了风的加护,失去了灵魂一般,软弱无力地落到了地面上。 还没等沐阳搞清楚状况,一股凌厉威逼的气场从侧面扑面而来,光是凭这股特点鲜明气息,就能很清晰地了解到,来者很强,而且性格非常自私自我。 这样的人,不会悠闲地在家门口为花朵浇水,也不会将刚烤好的饼干分给巷口的小朋友,更不会靠在安乐椅上,仰望着天,歌叹和平真好。 气场中含带了一切让人不禁产生偏见的要素,暴力、势力、反骨,这便是沐阳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没有夸张,没有贬低,没有人面对着海啸铺天盖地时,还能戏称其软弱无力。 下身穿黑色长裤,上身配着白的衬衫,黑夹克,脸上与沐阳相同,戴着红白方格相间的遮眼面具,嘴上毫不收敛地展露出不可一世的讪笑。 脑后扎着棕色的长马尾,踏着猛力的脚步,在朝沐阳缓缓走来。 沐阳很想低下身子,摆出可立即防御的架势。 浑身淋浴着不安感与危机感,仿佛一只在油锅中等待脚底水温烫脚的青蛙。 他这时候大可以先发制人的打出一拳,不管是大脑,手脚,还是气息隐蔽都可跟上反应,然而万事俱备,却过不了现实这一关。 眼前的女人能轻易改变将要被先手的未来,预测到沐阳的突袭,甚至比沐阳更先出手,将拳头殴打在沐阳脸上。仿佛打从一开始,就是对方想先手痛扁沐阳一顿。 两人的实力差距就有这么大。 “您好。” 然而,从其粉嫩的薄唇中流露出的女声,却带有不一般的高尚、宁静的音色,在用平和的错觉,企图将沐阳方才千万字的评价颠覆。 从10米开外,8米,5米,2米,越来越近,压迫感也越来越强,沐阳不太明白,这么一个看似娇弱,身高甚至没有一米七的女子,如何绽放得出这种能将人的头压低的威慑力。 悠然而然地将两人的间隔缩短1米之内,沐阳身体不自主地往后挪了一步,不停地咽下口水来缓解加速的心跳。 这个女人看出了沐阳的紧张,却没有对此做文章,问好之后,下一句话迟迟在她喉咙里憋着不出来。 “您贵姓,不对——您生辰年月不对,到底是啥来着?” 歪着头,抿着嘴,不断地收回自己的发言,她像个被老师点名的走神学生,站起来想问题那般犹豫不决。 “啊,对了!”女人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响亮一拍手掌,这一拍吓得沐阳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东区最没人去的面包屋在哪里?” “在——” 沐阳被这股魄力压得喘不上气,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差点将布尔为他准备的答案漏出了嘴。 “不,不知道。” 沐阳也分不清这个女人是舌头歪了,还是故意说了一个错的暗号,反正他就耿直一点,不博弈不先读,揪着正确问题就对了。 “嗯?”女人疑惑地瞄了沐阳一眼,但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 “啊不对,是最豪华?最凄凉?唔” “最美味。” “啊——对!最美味!东区最美味的面——额” “蛋糕店” 原来并不是什么博弈,只不过是这个女人忘了暗号,如此大大咧咧,沐阳顿时觉得这个女人一点都不靠谱了,适才散发出来的霸气,也稍微变了点味儿。 “东区最美味的蛋糕店的位置在哪?” “东区繁乐二街——” 被带乱了节奏,沐阳在心中谨慎地,检查了一下答案,好好回想布尔当时是怎么教他的。 “2号。” 听到了正确答案,这让人感觉完全司职不了向导一类文官的女人,却立即摆出了一副思考的脸色,这八成是在回忆暗号的解答。 这女人,根本不屑使用大脑! 一喜一悲爬上脑门,喜便是自己可以使用脑子与她角力,不至于受到迫害时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悲是,就算使用脑子,却依旧可能毫无办法,一力降十会,。 “请问您准备好了吗?不要乱走,跟着我。” 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轻佻的身段,翘起的臀部,举手投足满是破绽,却勾不起沐阳先发制人的冲动。 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水夜歌鸣?光亮的照明,干旱的土表,没有歌唱,没有鸣叫,与字面上的意义完全不搭。 而且作为一个法外之地,这里不旦没有一丝那种凶恶的感觉,反而觉得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没有混乱,没有厮杀,一片宁静祥和。 两人朝着那栋木质建筑前行,然而正当走到了广场的中央时,女子却愣了一声,突然转过身来,用极其僵硬的语调,咧着嘴问道。 “要,要不要参观一下?反,反正还早着呢,你可以好好玩上一下,比如说——”那女子面朝向那金光华丽的赌场,仿佛想光靠眼神,就推开那栋两米高的金黄色大门,意欲将沐阳带到那栋建筑里去。 这女子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沐阳完全猜不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气性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并非想带沐阳去,而是自己想去,不得不带着沐阳。或者说,怀抱着时限,让她只能选择让沐阳伴着她。 不管怎样,沐阳并不打算拒绝,作为一只被诱饵吊来的鱼,不可轻举妄动。 “哼,赌场?那有什么好玩的,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找这种没有营养的乐子,谁不知道你们会出老千?谁要做冤大头?” 沐阳演绎的傲气态度,一瞬间便令女子眉头紧皱,但她抑制住了上窜的怒火,僵硬一笑,暗地里寒气逼人。 “请不要胡乱臆测,您要是担心,可以玩点小数目,我这是担心您‘下去’以后,没有适合您的娱乐,导致虚度几天光阴,不就白费劲了吗?” 这女向导竟然自然地曝出了沐阳所不知道的情报,原来这里还并非水夜歌鸣,而真正的目的地,还在‘下头’。 说不定与她周旋数回合,能事先得到更多情报。 “说什么蠢话,你们竟然连一个赌场级别的娱乐都无法提供?扫兴!我回去了!” “等等!”正当沐阳准备转身就往来的地方走去,就被女向导焦急地喊停。 “真烦!我就老实跟你说,那下头可是人间乐园,但也仅限一部分人可享用。你有幸被邀请进乐园,是你的福气,你若想回去,那也请便,也请你不要回去后反悔,然后后悔个一辈子!” 女向导的忍耐条实在低得令人难堪,短短几句话,就让她怒容满面,幸好她继承了优质特乐依尔人不爱随便动手的传统,否则要是朝着沐阳后背来上一脚,不断几根骨头都说不过去。 沐阳装作一副被吸引的模样,转过头来。 “乐园?” “没错。”女向导抬起头,望着那盏如明日的大灯。“就如这地方有一轮太阳,那里,就有一个轮明月,却比太阳耀眼,无论昼夜,蛊惑着人心。” 女子张开双臂,怀抱着‘烈阳’绽放出的光芒,如同一个丧失了心智的邪教徒。 “而作为一介人类,在月光的照耀下,只需放下脑中心思想,安心享乐,家的烦恼?忘了,堵得水泄不通的行程?与你无关。幸福、爱、快乐、解放,这些都是你后宫的妃子,任听你调动消遣!” 也只有这种直率的大脑,才能谱写出蛊惑人心的诗歌,就连沐阳都被微微感染,身体不由得面向了她。 “你是否时常感到金钱能买到的快乐实在有限,是否觉得在人生匆匆之时,却拿不出几片断欢乐的回忆?这也难怪,毕竟陆上的人,过着被监视般的生活,那里本身就是一座天然的大监狱,监狱里头,又如何能够享乐?而在地下,没有这些凡夫俗子的打扰,人类能无尽地汲取快乐,做回人类真正的自己!罪?恶?那里不会被这些常人的枷锁束缚!” 如此演说之后,女向导面罩之中,闪耀着耀眼动人的微光,沐阳不禁咽下一口唾液。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8) 在众人向往的耀光之后,到底蠕动着多少黑暗;感到幸福的人身下,又有多少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沐阳光是想象,就已经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这份情感,请问您感同身受了吗?”结束表演,女向导柔和一笑,其背后隐藏的嘲笑声,可躲不过沐阳敏锐的感官。 而眼前这个女人,也是食人血肉,践踏尸山的恶人,以剥削人性为乐的畜兽。 “我明白了,确实值得一探究竟。” “嗯?”女向导那充满雄性风貌的站姿,配上疑惑的脸色,尤为不合。“但是,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开心呢?先前的笑容不应该放得更开点吗?” 沐阳摸了摸嘴角,那招牌的笑容,不知何时退于幕后,情感,还是让沐阳露出了马脚。 “不必在意,嘴角也会有想休假的时候,只不过有点累了。” “哦。”女向导对沐阳并不感兴趣,也不屑于浪费精神来留意这个穿着高雅的男性。“那您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她也不再隐藏,明确地将自己的意愿强压在他人身上,不带任何犹豫。 沐阳除了点头,并不打算启用别的空白方案。 继续乖乖跟在后头,眼前那栋远看还以为只有三层高的赌城,仿佛一株不断成长的苍天大树,走得越紧,显得越来越高,明显在高度上,已经远超地表上标准的三层高,被视为眼中钉然后强行拆除,本应是它的命运。 但这栋建筑可并非才建成一天两天的‘初生牛犊’,从金灿灿表面上沾染的尘埃,以及材质的老化来看,绝非是近十年的产物。 “哼,刚还说看不上眼,这不,任谁都没法拒绝金钱的诱惑,就算是爱国的英雄,经营国库的大官,要是没有金钱的扶持与养护,就会极速老化,最终变成连癞皮狗都看不上的老不死。” 这女人压根看不穿沐阳的心思,还在学着聪明人摆弄检视眼,沐阳想憋住内心的嘲笑,也不少从记忆深处抽出悲伤的回忆来抵抗。 本以为整座小镇的人全都躲在房子里不出来,却没想到,走到了赌场的正门口,楼梯的栏杆上,倚着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五的矮子,眼睛在目视到女导航的一刻起,就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连眨眼都不舍得。 从他的眼光中,沐阳察觉到了一种只要是生物就会一生到死都会追求的情感:恋慕之情。 这情感跟仇恨有着不少相同点,执着、选择性盲目、易发极端行为。在没法精细设计的情况下,便像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是极其不稳定的因素。 那小矮子一头青葱色的短发,红色的长吊带裤,白色的衬衫,胸口系着蓝色的蝴蝶结。为何这样一个像小孩子般的人,会出现在赌场的门口,而从他背后微微敞开的大门来看,他是刚从里头出来的。 那陶醉的表情,在见到沐阳的一瞬,烟消云散,转变成凌厉的暴风雨,咬牙切齿,那想一嘴巴利牙想撕扯下沐阳的脖颈肉的冲动,一览无余。 我可不是来跟你抢女人,小弟弟。 沐阳特别想冲上他脸去,对他放出这话,但按照这第一眼的印象,这小矮子拥有的暴躁自我的气性,贸然开口,最终一定会升级成争吵甚至斗殴。 沐阳当然不介意跟这个没有一点武斗素质的小矮子舞拳弄腿,他更怕这个女导航。如果她跟这个小矮子私下交好,场面就会变成联合起来的二打一。而就算跟女导航单挑,沐阳都认为自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连决斗都称不上,更何况两人。 “这位客人想跟你来一盘一对一的较量,就当是游乐,不赌钱。” 一见到向导跟自己搭话,那小矮子从靠着栏杆的姿势,一转眼便站直了,脸上自然少不了陶醉的糜烂笑容。 沐阳应着女向导的话,走上前一步,昂首挺胸尽显傲气。 “和他?”小矮子轻蔑地瞄了沐阳一眼。“既然是你的吩咐,我自然答应。” 本以为他会说一大堆,比如不赌钱就不遵守职业操守,降低逼格之类的话,没想到如此爽快。 “不过嘛,还请两位稍等片刻,请容我先做完昨夜遗留的打扫,可以吗?”小矮子自然是对着向导说的,向导则是毫不掩盖她不悦之情,就如同要逼她吃一整斤牛粪味的怪味糖一般。 “毕竟里头还在进行着‘催债’活动,场面不太见得了人。” 暴力催债,赌狗的末路。 不过犹豫之际,最终女导航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下了头。 这般,小矮子瞪了一眼沐阳,回到了大门内头。 两人无言地在台阶下等着,沐阳有点耐不住这份无言的沉默,特地向向导问询道。 “不如带我去参观参观别的地方?闲着也是闲着。” “啊?不要。” 向导完全就不装了,将不悦的压力全抛给了身为客人的沐阳,并且传达没有一丝委婉,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地表达了拒绝。 “你可是向导,这点要求你都满足不了,那栓条狗来导航也不比你逊色多少。” “你敢再说一遍?” 就算是满是破绽的背部在正对着沐阳,其杀气却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如同身在战场,草木皆兵,特别容易迷失女导航的位置。 “我说的是事实,既然你存心想我随你一同前往乐园,那你就不该如此敷衍了事,你又何必把自己塑造得如此慵懒无能?” 沐阳顶着杀气,毛孔不断渗出冷汗,一股无形的推力,强迫沐阳后退,沐阳不得不紧咬下唇,让疼痛缓解弱者的才有的体征与纠结。 好在他站立在大地之上,感受到了地面的坚实,一股力量涌上心头,为孤独的内心套上了一层护盾,让他不至于连向导的背部也不敢直视。 一度煎熬的气氛,忽然间,杀气四散,空气再度清新。只见女向导转过身,虽然嘴角演绎着苦大仇深,怒火依旧,但似乎多了一分的认可。 “哼,我事先说明,迎合你,可不是因为被你说服了,只不过你好像还有一点骨气,那我气量大,允许你任性一小会,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可不陪你进设施,你自己去看。” 于是,女向导莫名地认可了沐阳的男子气概。 “你叫什么?”而且连名字都被问了。 沐阳依旧不打算使用本名。 “苏恩。” “哼,真是不成气候的名字,也罢,毕竟你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嗯?这句话,难道在暗示着,等到抵达水夜歌鸣,自己会丧失掉人权,也就是在预示着我的命运吗? 尽管这个女人不停地泄露情报,但沐阳并不见得能有多高兴,毕竟理查的委托里,可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完好无损地回到地表世界,要是水夜歌鸣真是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恐怕凶多吉少。 就算肉体没有腐败,精神也会被摧残,后遗症可是永生难忘的噩梦。 两人再次穿越广场,来到另一个方位的建筑群。 女导航跟着沐阳,沿着专门铺好的石头土路行走,经过一个看似古怪的石门,来到一座设施,招牌上大大写着‘万隆酒馆’四个大字,横挂在店门上方正中央,普普通通,而几抹粘附在上头的红叶,为其染上了秋天的风味。 还未进门,漫天被捂在被窝中的酒臭味扑面而来,简直比浓缩了发酵三天汗臭味的臭袜子还要令人作呕,令人头晕窒息。 里头没有灯光,但能听见里头传来酒鬼醉生梦死的呻吟声。 “这两层楼是酒馆兼餐馆,除了喝酒吃饭,还能在二楼玩没有赌博性质的扑克或者飞镖、台球等等,反正就很普通,没什么好说的。” 女导航站在远处讲解道,一路上都在警戒着周围,仿佛不想让她的存在暴露。 将头探进门,只见有好几桌子上躺了几具酒尸的轮廓,由于灯光暗淡,无法清晰看清他们容貌,不过从体型上判断,这里躺着男性,也有女性,简直是一处乱躺酒岗。 他们身上盖上了毛毯,嘴鼻发出雷鸣般的鼾声,就算睡死了手里都不肯松开空的酒瓶。 当然,这些都不是沐阳亲眼在这些人身上看到的,不过依照宿醉酒鬼的尿性,特地简易地为昏暗的现场配了一张图。 刚迈进一步,沐阳就被绊住了脚,差点摔了个踉跄。回头一看,只见是个靠着墙坐在地板上的酒鬼,无意识下松散着脚。 “你是”突然一个人声从黑暗里传来,优雅而又雅兴,声音低沉,是个男人。 “啊,不,只是好奇看看。”沐阳回过头,想让导航解释一番,却发现导航根本不在周围,甚至藏到了百米之外。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别到处乱跑,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莫名其妙地说完毫不友善的话,这个声音的主人的气息便消失了,留着沐阳留在原地。 沐阳只得走出门去,去寻找躲在了角落里的导航。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29) 从酒馆跑出门,找到百米之外的石头雕塑后,躲藏着的女向导,不知何时起,嘴里开始嚼着口香糖。 “跑什么啊,好好给老子做向导啊。”沐阳拿出傲气逼人的态度,盛气凌人,趁着女导航杀气还没有蔓延,蹭鼻子上脸,在悬崖边上舞蹈。 导航小姐一听,嘴巴紧抿,气上心头,拳头却连握都懒得握。 “先生,我告诉你,你的小命,可是我上司给的,要不是他让我不要在这里暴露行踪,你早就被我揍得不成人样了,做人要圆滑一点,懂了吗?这可是为你好。” 没想到这个暴躁的向导,强忍住了焰气,反而敷衍地劝导沐阳。 也不知道为何,沐阳总打算用高压的态度面对这个女人,明知道对面能将自己体无完肤地打趴下,却仍然无意识地想方设法激怒对方。 “你一个向导,有什么好跑的。” “不关你的事。” 恶狠狠地留下冷淡之词,女向导往别处走去。 “跟我来。” 女导航带着沐阳来到下一个设施——吸烟所,位置就在那最浪漫的木质建筑的侧方不远。一边是天昏地暗。提供致癌物质,象征死的馆子,另一边是生与自然的象征,这一衬托起来,就显得那木质建筑美妙万分。 “听说这里的的烟草都是自己种的,而且尽可能将危害成分剔除,然而这些所谓危害成分,才是香烟魅惑之处,还多此一举剔除,我真不知道这些白痴在想什么,还挣不挣钱了。” 将沐阳带到这个地方,还发起牢骚,女导航的意图沐阳看不明白。 “我就想告诉你,这里的烟很难吃,而‘咱们’的香烟,才是升天的首选。” 原来是打算宣传水夜歌鸣的烟,光听起来就对人体有害三分。 这个设施,空间没有酒馆来的大,烟草都在地下种植,而‘地表’部分,潦草地摆了几套吸烟用的装置,由用来吸的管口,以及燃烧烟草和现场过滤的容器组成,内含将二手烟气吸收的棉花状物质,所以室内也就不会烟尘弥漫,毒害不到不吸烟的人。 措施处理得很完美,但这对吸烟者来说,并非加分项,所以这里连人的气息都感受不到,理所当然地拖累了整个小镇的业绩。 “来上一管如何?有的人也喜欢这种哦。” “不了,我不吸——不,我倒想尝尝你那儿的货,对,吸一口,就会飘飘欲仙的那种货,你们肯定有的?” 沐阳在暗示毒品,而且还是足以毁灭人性的毒品。 “哦?那我就放心了,你可省去了我为你精心挑选升天渠道的时间啊,咱们的货,可比这儿的要纯上百倍呢。” 女导航邪恶的笑容,如利刃一般浮现在嘴边,她可是想将沐阳调教成瘾君子,让他生不如死,好报被蹭鼻子上脸的仇恨。 这份恣睢残暴的面相,证实她不是会将仇恨付之东流的人,沐阳暗暗咽下一口唾液,想必未来与她的纠葛,会是一辈子摆脱不了的纷争。 最终,逛了一圈,有意地绕开了那大树所在的建筑,回到到最初的地方——赌城。 “欢迎回来。”小矮子已经一脸不耐烦地站在赌场门口,看起来已经等上了一段时间。 “首先,容我自我介绍,我叫杰克,就如我名字那般,玩黑杰克不输任何人,玩德州扑克,鬼牌就是我的手牌,今天我就破例跟你玩玩,放心,既然说不赌钱,那就不赌。” 自称杰克的小矮子,虽然嘴上是在对沐阳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向导身上,沐阳能从身后向导发出的雷云密布般沉重的不悦气氛,感知得到,她似乎并不喜欢被这样看着,而杰克那逆天的情商,并不能让他发现这一点。 在杰克看来,遮盖眼睛的假面,吹弹可破的白唇,如咖啡一般浓郁清香的头发,端庄的举止,冷酷的态度,一件又一件的要素,都吸引着杰克的眼睛和心,让他欲罢不能。 没有见过长相怎么了?他爱可没有那么敷衍! 不过他也并非没有不满。 杰克并不知道她的真名,连称呼她都做不到,虽然看着就已足够幸福,但他好想主动跟他的女神说上话,每天都能跟她汇报自己的战绩,炫耀自己赢下了多少钱。 脑中幻想着各种对话,出行约会对话,节日庆祝对话,每天刷新,能不重复地胡思乱想数百轮。 他确信着总有一天,这些缠缠绵绵、甜甜蜜蜜的对话能用在与她的交流上面,也十分确信,自己一定配得上她。 然而,沐阳的出现,让他重拾了危机感。 这个男人一身贵气的装扮,与自己同款的傲慢笑容,就连气场上,都与平时来送钱的客人有着天壤之别。 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在今天,粉碎沐阳的自信与傲气,让他深爱的女人好好瞧瞧,自己的身高之下,那暗藏着的雄性激素蹦跶的男子气概。 沐阳与女向导距离一米,在杰克眼里,两人已经在干些不可描述的猥琐事了,眼神之中充斥着嫉妒与愤怒,那个位置明明是自己的才对! “请。” 好歹身在主场,杰克还是保持着优雅的荷官形象,把两人引进金碧辉煌的大门。 从大门的缝里钻入,映入眼帘的便是恢弘与大气的三层镂空建设,顶部挂着的巨型水晶吊灯闪耀着炫彩的光,把应当昏暗的室内,将赌场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照射得如白昼一般,容不得顾客有任何出千行为。 棋牌桌排序得井井有条,无靠背的椅子坐垫显得高贵典雅且柔软。红色的地毯布满全场,但空气中微微的血腥味,让沐阳怀疑,上头沾染上了不少血液。 除了大厅的游乐区域,还有夹层的包间可供使用,与烟馆那萧条的氛围相比,这里是高人气的设施,想必资金的周转也是大头。 “这边请。” 杰克将沐阳带到最近的棋牌桌边,却引起了女向导的不满。 “我记得你负责的桌子不在这里。” “哎?”杰克惊奇地望向她。“您记得我的桌子?” “”她抬起手,指了指角落,那里有一张与周围不同的环境,方圆5米内没有别的棋牌桌,是预留给观众的位置,仿佛摆明了那就是全场焦点。 杰克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沐阳带到了自己的桌子,可以从他有点僵硬的笑脸中,读取到一丝的不情。,要不是对女向导的爱慕之情,杰克定不会将桌子留给沐阳,把玩乐心代入神圣赌博地带的人。 杰克从一旁找来垫脚的小凳子,垫着,站在了荷官的位上,他认为,只要站得高,就能体现出荷官的压制力来。 沐阳坐在了对台,将手肘搭在台子上,想看看这个叫杰克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在外头旅行的四年里,沐阳从未沾染过赌。他天生的谨慎,比起暴富,更相信积累而来的财富是真实的,并且对命悬一线的那种焦灼感喜欢不上来,自然就没有必要。 但一说到赌,无非就是靠道具、靠托或者靠手法来作弊。沐阳自己也有作弊的门路,一点也不虚对手,优哉游哉的微笑起来。 杰双手抓出两幅扑克,混在一块儿,交互不停洗牌,动用脑海里的记忆,加以演算,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将混合在一起的两副牌,再次按顺序排成两副独立的扑克。 手感不错。杰心中嗤笑道,他一定要让这个不速之客吃瘪,打得他直喊饶命。 “既然您是贵客,咱们虽说不赌金钱上的交易,但可以玩点别的嘛,来提升一下这局游戏的乐趣,您说呢?” 杰克傲慢地望着手牌,连一记眼神都不屑于留给沐阳。 傲慢的荷官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在沐阳身后一米处待机的女向导,她灼烈的眼神一直烙印在沐阳的背上,留下无形的幻痛,仿佛在他的背上来了一整套的军体拳。 “输家,得向赢家磕头,怎样?” 不赌钱,却赌尊严,对一个贵族而言,那必须是更加惨痛的代价。 “你不缺钱,但你一定很看重尊严?毕竟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富人呢?” 尊严,在沐阳岁数还未上双时,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不管是磕头还是舔鞋跟,必要时,都不会犹豫。 “没问题,但你可别耍赖。” “爽快,哼。”杰克嗤之以鼻地一笑,对决也正式打响。 “玩什么?” “21黑杰克,简单明了。” “呵呵,没问题。” 新手,往往都会先玩这一套游戏,因为看起来就没有什么作弊的空间,纯看运气。 而就算是游戏,就算面对的是新手,杰克也会毫不犹豫地,让游戏一边倒。 杰克讥笑着,选了其中一副扑克,问道:“如果你有自带的扑克,不妨拿出来,免得你说我在上头做手脚。” “没必要,就用你的牌便可。”沐阳自信地交叉双臂,乐呵呵。 “可别反悔。” 杰克洗牌过后,将牌推向沐阳面前。 “洗牌。” 沐阳照做,用从书上学来的外行洗牌手法,生硬地交叉堆叠,看得杰克都要笑了。 “看来您可是外行呢,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您接受那赌注,真的好吗?” “没问题,我可是极速上手的天才呢。”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0) 沐阳将洗好的牌,轻轻堆放在了杰克的面前,一抖一颠的,注意力显得散漫。这是因为他背后的那个女人,不知道是对沐阳的脊椎有什么深仇大恨,从脊骨到尾龙骨,每一节骨头,都像被手术刀般锋利的眼神雕刻,不曾挪开一瞬。 杰克单纯把他的散漫来自傲慢与自大,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女神的异常。 庄家深吸一口气,进入状态,脸盖上无表情的扑克脸,将手边另一副不用的牌放到了桌子的另一端 左手拿着刚洗好的牌堆,右手神速不见踪影的手技,两张牌唰唰地便滑到了沐阳面前,令沐阳惊奇的是,只见一张是黑桃j,一张是黑桃k,两数字直接就凑成了20。 这要是一般的玩家,那早就开始畅饮胜利的美酒,因为庄家要赢牌,一定要比玩家一方要大,甚至不能同数,也就是玩家凑20点,庄家就得刚好凑齐21点,散凑或者黑杰克,这种好事,可不多见。 但沐阳可没这种天真的想法,也不会产生这次对手就会放过自己的侥幸心理,他更加确信,只要自己没有摸出黑杰克,都只会产生被庄家击败的结果。 而且沐阳更加清楚,眼前这个目睹了沐阳的20点数,依旧像个臭小鬼似怪笑着的男人,杰克这都是有意而为之,是为了神化自己,为了垫高自己专门布置的垫脚石。 然而不巧的是,他明明已经开始动手脚,而沐阳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出老千的踪迹。 这不是一个好的迹象,沐阳天生没有超群的肉体,没有锻炼的天赋,甚至说他平庸,都已经有点抬举之意。而多亏了背后那熔岩一般灼热的视线,沐阳的精力也无法集中起来,说到底,连杰克出了哪一种老千,都不清楚,观察的方向就像一辆没有车牌号的公共汽车,前往哪一个站,都不清楚。 只要老千不暴露,那就没有出老千,这看似暴论,却是世界共通的真理,各种犯罪心理亦是如此。 能天生比人优一等,还可能不会受罚,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还打算继续要牌不?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能抓满21咯?有的人就是狗屎运啦,总能在关键时候抽到一手好牌,真不清楚老天爷为什么总将好事留给别人呢,不过我劝你别抽啦,可不见得的每个人都能轻轻动动手指,就能千金到手,所以收手?收手?你要是爆了数,我甚至连展示自己都机会都没有啦。” 杰克的表情唐突慌张起来,脸上流着汗液,高手荷官的形象荡然无存。 “要是下一张牌就是一张a,不管是方块还是梅花,是黑桃还是红心,那我可就难受了呀,不,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啦,你坚决不会继续要牌的,对?” 欲擒故纵,这便是这个矮子的真意,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得到杰克内心那股嘲讽般的讥笑,以及不停吐着舌头的犯贱表情。 明明一开始还不愿意玩没金钱赌博的棋牌游戏,杰克现在倒是乐得不行。 沐阳侧过头,瞄了瞄背后的女人,似乎较刚才,又接近了数厘米左右的距离。 明明黑杰克21并不是一个能靠场外作弊就能得益的游戏,沐阳实在想不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 “不要牌,到你了,小荷官。” “哼,懦夫。” 见没上钩,杰克自打没趣地啧了一声,单手握着牌堆,心中念念有词。 下一张是黑桃j,下一张是梅花4,下一张是—— 短短在内心复读了3秒,便将牌组顺序全都复习了遍,这并不是超能力,也不是有场外提词器作弊,而是真真正正的记忆力与手法,当自己洗牌时,能清晰记住哪张牌叠进了哪两张牌之间,上方有什么牌,下又有什么牌,54张牌,除去两张鬼牌,在他手里时,怎么排列,就是理所当然的知识。 而就算给他人洗牌也一样,较为生疏的手法,反而能留给杰克足够多的时间在脑中重新排列卡牌顺序,只要牌堆能回到手上,就能派得出任何想发出去的牌。 杰克作为庄家,为自己发牌,直到比对方点数大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在杰克眼里,这不过是抬高自己身价的透明法则罢了。 一张牌,两张牌盖在了桌上,杰克看都不看一眼,继续为自己配发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连续给自己发了8张牌,杰克却完全没有一副‘搞砸了’般悔恨的愁容,时不时用余光盯着沐阳,奸笑着,继续给自己发第九张牌。 沐阳可没有义务阻止他自暴自弃,沐阳觉得就算他再肆无忌惮地出千,也不会能多过分,这要是玩脱了,沐阳也就能捡一个便宜。 但眼看杰克就要奸笑着,伸手向第十张牌,沐阳却忍不下去,赶紧让他停手。 “你先看看你牌,如何?这里只有你我她三人,有什么好显摆的。” “你确定?” 杰克停止了动作,转而收起奸笑,换了一张没有感情的扑克脸。 “赶紧的。” “那么,就让您好好看看,您面对地究竟是运气,还是天。” 杰克手指直指天顶,如老鹰猎食一般,俯冲而下,将九张牌由左到右,一次性来了一排天地反,纸牌油量的光泽,反射着天顶吊灯的耀光,而显现出来的数字,让沐阳不禁瞪大了眼睛。 黑桃a,梅花a,方块a,红桃a,在收集了两张a的时候,a的单张计分也变成了1分,也就是前四张牌,竟然只有小小的4分。 翻牌还在继续,后面四张牌更加离谱,黑桃2,梅花2,方块2,红桃2,这简直就是逼着人去实锤出老千,昼日堂堂之下拿着枪逼迫警察抓捕自己那番情景。 “8张牌,12分,按照规则,我还得继续抽牌,这可是规则啊,哎呀,好怕爆点呀,要是我输了,您可大发慈悲着点。”杰克假惺惺地悲伤着面容,学着被母亲没收了积木玩具的小宝宝一般,可怜巴巴地抿着嘴唇。 沐阳本已打算顺应惊讶之情,蹦跶地站起身,不料却被身后那忽然猛烈起来的注视,如小刀变电锯一般的变化,吓得又缩了下来。 可恶!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啊!难道我内裤露出来了不成!干嘛盯着我下半身啊! 向导的奇行,杰克的猖狂,二重压力如两块千斤巨石,将沐阳像一块三明治肉排般夹在了中间,给予了他名为困惑的压力。 “你也不考虑装个傻了是?你是认为我会把这一现象归为奇观,还是怀疑你刚开了一副新牌?” “嘿嘿,你别急嘛先生,概率学上,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嘛,比起斥责我,不如好好后悔如何?要是你打算搏一把,多抽一张牌,你可就正好是21点,我除了抽到黑杰克以外,没有别的办法,我明明多次提醒你的说~你可是浪费了大好良机啊哈哈!” 杰克咧嘴混账一笑,嘟着嘴将头向沉住气的沐阳凑近,却刚好保持拳头挥不到的安全距离,半桶水的嘲讽技术,也不见得触及到了沐阳的暴怒线。 “12点你就算赢了?接着抽牌。” 应对着杰克的同时,沐阳还得注意女向导的动向,她如今已经距离沐阳只有半米之遥,随便伸手足踢都能提到对方,仍然望着沐阳的尾龙骨,牌桌上的对决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哼,也对,轮到我要牌了。” 第九张牌,是红桃3;第十张牌,是黑桃3。点数共为18,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a和2都抽完了,就轮到3,逻辑上好像确实说得过去。沐阳心中万般自嘲道,如此开卷考试,沐阳仍然无法从杰克身上看出任何的端倪来。 我也该去配一副眼镜了吗? 不必多言,下一张牌,也一定是3。 “哎呀,运气可真好呢,这都没爆,不过下一张要是出3以外的牌,那我可就成小丑了,这般耻辱,我可经受不了啊。” 都走到这地步,杰克还不忘演上一出戏,费心费力地降低沐阳对他的好感。 “那么,答案揭晓~” 杰克翻开最后一张牌,那自然是一张方块3,没有出现第二张黑桃与红桃3,甚至连出千手法都没看懂。 “很遗憾,贵客,是我的胜利了,如果是正常的赌局,你还可以再贷款买筹码来一雪前耻,然而这是一局轻松写意的游乐,没有这种系统,还请您好好认赌服输。” 杰克骄傲的表情,都快把自己捧上天去了,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的女神,压根就没打算欣赏他的表现,从始至终都在盯着沐阳的屁股。 沐阳哪会就这样跪在地上舔杰克的鞋,既然对方要作弊,那自己更不能被比下去,他可是专门拿着魔法道具来到没有魔法的世界,大展身手的呢。 “等等,杰克先生,咱们可没约定过,只过一场牌,更别说,还有观众没看过瘾呢。” “观众?你在说什么?” 沐阳没有从座位上站起,而是旋转着臀部,将正面应对女导航。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1) “你一定还想再看一会?向导小姐?毕竟你热烈的眼神,可从未离开过牌桌,我说的没错,对?” 沐阳唐突的转身,女向导瞬间触了电似的,如同一只身段敏捷的猫咪,一个后跃,直接跳出了个4米之远,看得两人目瞪口呆。 “你干嘛突然转过身!” 女向导狰狞着怒容,透过面具,尽显狮子般的残暴,她俯下身子,仿佛就要对沐阳发起舍命冲撞。 沐阳压根不敢想象,要是她真冲上来,让他的腰与身后的棋牌桌形成被夹击之势,不说拦腰斩断,下身瘫痪估计不是痴人说梦。 “冷静,冷静,杰克先生想让你多看几眼他的英姿,你大可不必紧张。” “啥??” 到手的胜利,又怎可被耍赖玷污,杰克刚想开口否认,但女导航的身影一旦渗入眼中,那无数涌上心头的情感,立即占据了他的肉体,颓废的笑容再次显露在嘴边。 “也对,好,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请尽情看个够!” “啊嗯。” 女向导似乎并不清楚他们擅自定下了什么行程,但对她而言,这是个不可多得好事,她还有‘机会’,这次不再磨蹭。 沐阳想放松放松筋骨,从凳子上站起,坐在了棋牌桌边上,然而这无心之举,却让沐阳载在身上的重物全部卸下,犹如被竹笼困住的仙鹤脱离羁绊,仙去时那般轻松。 原因很简单,背后那女人的视线,不知为何突然对沐阳失去了兴趣,从沐阳的后背移开。刚想好奇回头看看究竟怎么回事,面前的杰克却叫住了他,让他的头终止了转动。 “那咱们就来第二战,要打一盘德州扑克不?” “不,就黑杰克。” “哼哼,随你的便。” 沐阳被赌劲冲昏头脑的样子,可讨杰克欢欣了,但他却没有发现,沐阳内心暗藏的笑颜,以及手上多余的动作。 “洗牌。” “在这之前,请你把那边不用的牌堆也拿过来,放这边。” “哦?” 沐阳指着放在棋牌桌边角的另一副牌,那是游戏开始时,被拿来当做副牌的牌堆。 “你该不会怕我用那牌出千?你可知道这桌子对角线有多长,4米啊4米,纵然我有3米大长臂,也没办法够得着那么远,再说,没有高玩会出这种拙劣的老千的,可别把我看扁了呀。” “别废话,你是怕么,如果不接受提议,就当你自觉弃赛,没问题的,‘高玩’,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输上一局,我也会当成是人情世故,是你让的局,可不会觉得你菜。” 杰克眉头紧皱,面对挑衅,他完全没有培养出耐性,他决不允许他人看不起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必须是聚光灯的聚集地。 “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会后悔的。” 随即从垫子上跳下,气呼呼跑到桌子另一个角,把那副叠的工整的牌拿到手,粗暴地拍打在沐阳面前,纸牌随着惯性四散开来,。 “这可是纸质的牌啊,你下得去手?” “呿,我一晚上就能挣值这好几副牌的钱,轮得到你担心?你不过一条吃着自己祖上资产的蛔虫,凭什么敢仰着头这么跟我说话?” 对富二代的仇恨,杰克一边学着猴子威吓,龇牙咧嘴,一边将另一幅扑克也扔到沐阳面前,交叉双臂,再也不发声,他进入了认真状态,誓必要将沐阳羞辱。 沐阳不畏麻烦,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牌,用落染探查,却没有发现机关。 没有办法,既然没法拆穿,那就别藏着掖着。 将一副牌放在了身边,另一副敷衍地洗一遍,很快这牌就回来了杰克手中。 原本脑中还在高速回转着变动的排序,当触碰到牌时,屹立不倒的信心却莫名产生了一点偏差,这副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杰克同样答不上来,不管是切牌手法,还是指尖上的触感,都没有异常。 从上往下,红桃a,梅花j,不确定,黑桃5,不确定,梅花3,方块10。 这一次他没将所有的排序记住,但熟记大部分还是游刃有余。 依然是先派给沐阳两张,但这一次的主旨,他要让沐阳撑爆,让他好好体会一点一点筑成的局,崩塌的绝望。 对杰克而言,掌握一场赌局有多简单:就算在众目睽睽之下,仍然能从牌堆中派出想发的牌;当想钓大鱼时,故意输牌,对玩家灌输侥幸心理,最后大网收鱼,这些流程就算做上上千上百次,也唾手可得。 胜利就跟说的一样简单。 “这是?!” 然而这一次,他没法保持笑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喷垃圾话,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心生恐惧。 “黑杰克,是我赢了。” 沐阳翻开那本应该是梅花j与黑桃5的牌,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红桃a与方块10,直接编凑出了黑杰克,宣告胜利。 “你,你,你出千!!” “哦?怎么说?左看右看,这都比你上一把那牌组出现的概率高,你不该这么吝啬,自己玩的那么欢,别人好不容易赢一场,你又污蔑别人作弊,是不是有点小肚鸡肠了?” 沐阳理所当然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以回敬杰克一直以来的恶劣态度。 “你,你这——” 杰克急眼了,他想立刻翻开牌堆,查看排序是否与脑中记忆的一致,这事关多年以来打下的自信根基。这座坚不可摧的精神堡垒,正在濒临崩坏,如今只需要再用手指捅一个洞出来,全盘崩坏。 这不过是失误,没有下一次! “等等,别急,你没必要急着下一把嘛,也翻一翻你的牌看看,说不定也来一个黑杰克,心里能平衡一点嘛。” 原本常驻杰克的恶劣表情,这下彻底沦为了沐阳的专属面容,犯贱的笑容,就像逆行时接近了还在闪的远大灯,无时无刻不在刺激杰克的心态线。 没有选择回嘴,杰克选择立刻抽出牌。 他用常人看不清的手法,将牌堆上数第二张牌快速推出,发到自己面前。 这是他最惯用且最实用的老千手法之一,通过动作指引与遮蔽,让人误以为发的是最表面的牌,且每次发一张,还能偷偷将牌堆靠底的牌往上插队,从而达到底牌也能自由配发。 黑杰克!黑杰克! 他给自己发了一张黑桃a与黑桃k,而且这手感,这一次肯定没有问题,还没有摊牌,就已经自信回归,嘴边的傲气又流露了出来。 “黑桃5,梅花3。” “啊?” 沐阳用指尖压着那两张杰克想立马翻开的牌,舔舐着嘴唇,乖巧地俯下身,从下往上盯着杰克两眼,问道。 “为什么你能再次露出确信的笑?明明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应该连往下望的勇气都不会有,你又怎么能知道,这两张牌,就是能从水深火热之中救你出来的保护伞?” “关你屁事,把手移开!” “黑桃a,黑桃k。” 杰克心里噗通一声,咬咬牙让身体保持最基本的镇定。沐阳的面具之中,只见那里头浑浊色的黑瞳里,却跃动着邪魅的魔光。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场面的气氛主导权已经交至他人之手。 “我猜的嘛,你该不会翻出来的会是这两张牌?不会?不会?” “咕” 杰克不敢去翻牌了,就算能以黑杰克来挽回一点颜面,这下就更不好推脱作弊一事,他可不想在最爱的女神面前,暴露自己是个出千狂魔的事实。 “嘿嘿,你可别想逃。” 沐阳毫不留情截断了去路,翻开了牌。 “黑桃5,梅花3?”杰克彻底中断了思考,他此时此刻已经不明白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哀愁。 作为当家荷官,手握胜败关键,虽说是闲暇之时的游乐,出千的手法却唐突不奏效了,甚至还被对方当白痴耍,而且是在女神的面前! “想哭?早着呢。” 沐阳可不打算就这样将这个矮子放走,他掀开杰克手中的牌堆顶的牌,而结果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梅花3,真怪呢,怎么一组牌里,会有两张梅花3?” 杰克当机立断,便认为这是沐阳动了手脚,毕竟摸过两组牌,而且其中一组还放在了他的身边。 然而他却没从刚才的动作之中,找到换牌的痕迹,甚至他有足够的经验,包庇眼前这个男人他并没有机会换牌。 “你出千!” “是你出的千!” 沐阳一把拍掉了杰克手上的牌堆,牌堆散落在棋牌桌上,里头竟然露出了数张点数花色完全相同的卡牌。 原来自己的确是小丑,杰克心中万念俱灰地想道。 沙城的崩溃,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浪花。 主场作战,没有识破对手的手法,自己的技巧却变成了摆设,最终还在女神面前被打得屁滚尿流。 身体一软,整个人往地上塌下去,世界此时此刻起,并不为他闪耀。 而就在沐阳打算回头,向女导航炫耀自己的实力之时,迎面而来的确是一记近在咫尺的高位侧踢,目标便是沐阳的脑门——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2) 留给沐阳的时间,仅剩思考。不一时间搞不明白为什么在前方等待着的他的会是一记重踢,他可是持有着信封的‘贵客’,按道理不应该被这么对待,就算自己是条等待烹饪的鲜鱼,该撒网时就该撒网,还未到收网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击败了杰克,出于情义大打出手?此可能性近乎为零,她看杰克的眼神并不带有好感,只有恶意。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白白受到重创—— 在这被压缩到极致的01秒内,沐阳把能想的东西都想了一遍,但身体理所当然无法违抗同等的时间内,人人平等的法则,他无法动弹,无法闪避,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被裤子包裹胫骨的降临在他脸上的那一瞬间。 就连抵挡的空隙,都不曾被赐予。 如一辆全速疾行的火车,这条腿砸在了沐阳的脸上,面具、鼻子、嘴唇首当其冲,大脑未受到应有的缓冲保护,随即而来的震荡在头骨里头肆无忌惮地暴乱,机能在一瞬间停止工作,蛮力完美无缺地传递到了他的身体上,重力与棋牌桌的摩擦力无力回天,一米八的躯体就如被弩弓射出去的箭,撕裂空气,飞往远方。 无论是还没从脑震荡中恢复过来的大脑,还是失去了意识的双瞳,都分不清头顶的方向是天还是地,落下去的方向是蓝色的还是红色的。 在空中短短飘荡的一瞬,沐阳的精神仿佛回到了过去,把过去受过的疼痛,像做习惯性缓冲练习一般,经历了一遍又一遍,让意识回归之际,能不被剧痛痛晕过去。 而当沐阳的头撞到了6米远的凳子时,疼痛让意识回魂上身,虚无的眼球强闪着光,然而接踵而至地却是与地毯来了个罕见的硬碰硬,没想到地毯会如此起不到缓冲作用,背部在意识清醒时受到重创。 这便是那个戴面具的女导航一脚的威力,这出其不意的突袭,更多的在沐阳精神上造成了困扰,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开战,本应该结束赌城的游行,前往水夜歌鸣。 “哼。” 但沐阳也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一脚如果事先准备用衣服抵御,他大概率会安然无事地化解这一脚,这并不是一记无法防御的攻击。 这个女人,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就算那一脚不过暴力之中的冰山一角,靠着落染的魔力,就能不处于下风。 这种对依靠犯规作弊一事不耻的精神,便是支撑沐阳在乱世中安然度过的诀窍,尊严与公平性,有时候不值一提。 只要比亲友的大重蝶要弱小的人,沐阳都有自信能与其周旋抗衡。 “你这是干什么——” 沐阳晃悠地摸着头,恍恍惚惚地摇晃着身体,两腿软趴趴地站了起来,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左手盖着遮眼面具,趁机修复一下被踢碎的落染组织。 然而在刚开口表达慌乱的途中,沐阳突然旋转脚踝,弯下膝盖,拾起刚才砸到后脑勺的凳子,一个张力巨大地后拉手臂的动作,倾尽全力,将凳子,如飞箭一般,冷不丁地投掷向女导航。 一个距离了6米的远距离投掷,又怎么跟零距离的横踢相提并论,那在空中划过的飞椅,在女导航眼中也不过是羽毛一般,轻盈缓慢,没有任何威慑力。 而椅子理所当然地被她一手接住,然而这不过是幌子,在手接触到凳子表面的一瞬,凳子的棉花坐垫竟突然撑破开来,从中爆出了无数张扑克牌,响亮的爆破声如春节的爆竹,惊吓得女导航赶忙松开手,两臂夹着头部护住关键部位。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为了最后一步的前菜。 由于女导航双臂护头,失去了视野,根本没有注意到沐阳已经神速接近。沐阳一跃而起,缩着腿,将全身的力蓄到脚上,将刚才受到的苦痛,原封不动地对着她全副武装的头部,将涌动的力量注入双腿,狠狠来了一记双鹰踢踏。 强如女导航,虽说最后关头注意到了沐阳的身影,但同样没有来得及稳住下盘,被踹飞了一米来远,场面相对于刚才被踹飞6米的沐阳,可算没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而威力自然也被稳固防御的双臂抵挡。 “你为什么攻击我?” “把东西还给我!” 喊着莫名其妙的话,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女向导霎那之间,一个箭步配合着蛇形诡异的步伐,光速晃着虚影,往沐阳面前突进,沐阳眼神还停留在刚才她站的地方,下一瞬拳头就已经近在眼前。 沐阳驱动全身的求生欲望,迅速反应,双手摆出架势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然而女导航也是个强大的武者,简简单单一个变化的摆拳,轻易越过防守手臂,正中沐阳脸颊,打得他脑子嗡嗡响。 又多挨了一拳,沐阳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身体往后倒去的同时,驱动黏在女向导夹克上的落染,女导航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吸引,身体往沐阳身上撞去。 就在女导航还未搞清楚状况,沐阳找准时机,脖子向后弯,脖子连接胸腔,就像一条弹射力拉满的投石车长臂。见女导航那小小的脑袋就在眼前,脑中一声令下,沐阳的大脑门就如同一颗被投石车抛出的巨石,往前猛突—— 硬碰硬,这便是在比谁的头更铁。 两块头骨在天空中发生激烈的撞击,迸溅出巨大且闷重的声响,脑震荡搅和着脑浆,两人都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皆捂住剧烈疼痛的额头呻吟。 本以为这一段以命相搏的两败俱伤,能让这莫名其妙的斗争停下,而没想到的是,当沐阳从强烈的晕眩状态恢复过来时,却发现一个人影,已经站在了他的脚边。 是女向导,只见她的覆眼面具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口子,从面具里头流露出积攒已久的愤怒,仿佛那泄漏出的是煤气一般,沐阳顿时感到呼吸困难,脸色发青。 “疼死啦死鬼!!受死!” 她怒吼着,她嘶叫着,她高抬右腿,脚跟直指天空,甚至不需要手的辅助,仅凭全身的肌肉,就能稳定地让脚如同断头台的利刃高挂天空。 她很明确表明,死斗继续,她下一击的目标,也十分明确。 直指高空的腿,如倒塌的巴比伦塔,开始倾斜,开始倾倒,轻柔而无力,飘飘然的往下坠——却在中途,柔软的动作忽然附上了雷雨暴风,她使上了浑身解数,脚底朝下,向下践踏,与此同时左腿上提,让全身的重量都聚集在了她的鞋跟,而下坠的目标,是沐阳的两腿之间—— 沐阳可是燃尽了本能,才恰好躲过了这致命打击,稍稍错位,沐阳就再也看不到子孙满堂的未来。而沐阳原来胯下的位置,竟然出现了一块半分米的凹陷,红艳的地毯也变成了残次品。 “你疯了吗!会死人的!” “呵呵,你果然有点东西,要是一般的富二代,早就已经被我踩爆命根子了。”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下死手,完全没在乎伦理与律法,甚至没有对产生了这个念头一事抱有任何悔意。 沐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保持警戒,死命盯着这个疯狂的女人。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好一个先斩后奏,什么东西,理由沐阳更是一头雾水。 “我可不认识你,也没拿过你的东西,你我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看不到,凭什么你能认得出是我拿了你的东西!” “还嘴硬!” 正当女向导还打算朝沐阳发起进攻时,两人却不约而同地终止了对抗,紧迫的气氛戛然而止,两人将视线看往赌场的大门。 是人的气息,爆破声以及碰撞声,引来了注意,这片死城一般的小镇,开始恢复了活力。 而在这个汗流浃背的时间点,沐阳才想起,自己该跟着这个女向导,通过秘密的入口,前往水夜歌鸣,而不是在这里进行莫名其妙地争斗。 然而,再将视线送回女向导时,沐阳这才顿感大事不妙,这个女向导竟然趁着不注意,不知所踪。 “糟糕,这下水夜歌鸣去不成了” 现在沐阳的心情,就好比喝了一桶的烂酒,然后还被不知哪来的醉汉掌掴了一巴掌的感觉。 回头看看杰克的状况,他依旧蹲坐在地上,将头迈进了膝盖,可像一个父母不给买玩具而闹别扭的小孩,就连刚才劲爆的打斗声,也没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哪里爆炸了吗?!’。 外头已经传来了人们的震惊声,再不脱离,就要被以破坏设施为由被抓起来,等待着他的未必是光明的未来。 “好是走为上策,寻求他法为妙” 等到赌场聚集了好一些人时,在人们惊恐、慌乱,以及对着杰克喷射污蔑之语时,沐阳从众人的背后悄悄离场。 虽然将这一片狼藉的惨状,全部都让留下来的杰克来背锅,但沐阳明白,自己总会再一次降临这个地下小镇,到时候,再来找他赔个不是,何尝不可。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3) 躲避在赌场逐渐聚集起的人群,沐阳在小镇上找了一个没什么气息的角落,特地翻了翻身上的口袋,说不定衣摆真无意识间钩到别人的东西。 但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找到,他的上半身可以轻微感应异物,比如没见过的东西,身外之物等等。而下半身的裤子里头,甚至还检查了内裤内部,也没有异常。 总之,那女向导突然的发作,最后还是没有搞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沐阳甚至觉得经过这一出,或许已经不会再见到她的人了。 不,她既然咬定我拿了她的东西,说不定日后会被她找上门,届时与她澄清误会,再让她带我去水夜歌鸣,不失为一案? 沐阳脑中思索着今后的方案,却拿不出一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计划。 在未知是敌是友的阵地停留,碍于大脑快速思考,沐阳决定先回到地表,与布尔夫妻交互一下情报,再做打算。 找寻出口前,沐阳望向了那颗大叔,还是对那座标志性一般的木质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遂放下一段警惕,将脚步前进的方向对着那棵大树。 途中,沐阳不停地观察着周围,脑中止不住地思考。 这座小镇一般的建筑群,把这块地设置为前往罪恶的水夜歌鸣的入口,究竟是有何种意义。 这里的设施,都仅仅停留在律法允许和不允许,这条擦边球般的边界上:赌博不能赌太大,但是允许现场借贷,且并非高利贷;烟场也是在贩卖不被人看好的‘健康烟’;而一些小店更是如此,价格比外头的高昂,但也没那么过分,是能让顾客皱皱眉头,就能自我说服买下来的产品。 沐阳对犯罪的运营模式并不陌生,如水夜歌鸣那般纯黑反人类的罪恶组织,是不可能摆在这么明显,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若没有一处用来迷惑眼线,就很容易被警方抓住马脚,那水夜歌鸣早就在自己的挚友带领下,成为反面教材的历史,也不会让警方如此棘手,放置至今没人处理。 这可是重大犯罪率近乎为零的特乐依尔,本不该有这么一个地方。 所以这个小镇八九不离十,就是水夜歌鸣的幌子,再不济,也是他们的看门狗。 那女导航的氛围十分危险,浑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并不普通,她甚至不愿意出现在这个小镇的工作人员的眼力,说不定她的存在一旦暴露,就可能让水夜歌鸣陷于危险的立场。 来到那栋建筑面前,沐阳不禁赞不绝口。 本体建筑还是以钢铁为基础,用黑色的铁质打造的方盒型建筑,却被树根爬满整栋建筑,变成绝景,开启了一副不一样的生命之画。都得归功于在建筑中心生长,如妖树一般的巨大枫树。 它的树根能时间打磨,变得刚硬,不输任何铁块。日久,便足以穿刺了这栋建筑的钢铁外壳,将这冰冷的大铁箱子揽为己有。 这活灵活现的大树有了自己的想法,将这栋二层高的楼改造成了类似树屋的模样,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说不定在埋下种子的那天,也没人会想到终究变成了这样。 但在这美景之下,却只是一个囚禁着欲望的牢笼。 毒品、情色与恶赌,法律都难以约束的三大欲望洪流,不管在哪个时代,都能迷惑着良知青年纯白的心,增幅着恶毒成年人的邪恶,让市井上下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而这处看似最为特别的建筑,竟然是处娼馆,是进行性欲交易的大本营。 沐阳不禁皱了皱眉头,笑容也从脸上抹去。 有欲望的交易,就有得利者,也有失利者;有迫害者,那就有被迫害者。欲望激起了隐藏在人心内的兽欲,使人一时忘记作为人类的自己,管理市民秩序的警方,又怎么能完全放任这种蛮行。 这里也跟别的设施相同,走着擦边球的风格,警方对这里的营业却拿不出一点办法。 娼馆以员工为重,不管要什么样的套餐,怎样的服务,都得先满足性工作者开出的条件,这条件可单单是口头流露出的几个字,然后敷衍点点头那般无效条约,而是白纸黑字记录在仪器里,如合作条款一般冗长的契约。客人在进行到这个阶段时,就很不扫兴。 明明是为了追求滋润平日劳累,才来这里寻求一夜情,却还要签下各种条款,如果在兴头上不小心违约了,还得受重金处罚,那就是捞不到便宜,还亏损不少,妥妥的花钱找罪受。 但就算如此,依旧会有顾客来访。就在沐阳想进门探求情报,找寻一下丽莎娜的线索时,就看到一位身着西装,沧桑而满脸疲倦的顾客,懦弱地从里头走出,看起来他并没有受到滋润,反而显得干涸不已。 沿着小路进入,走到里头的大厅,只见前台一位金发,戴着眼镜的女性在坐镇着,眼光锐利,冷酷逼人,根本不像一个热情好客的前台小姐,倒不说是她像一个死板的法律顾问。 “你好。” 沐阳本还想继续富二代的模仿表演,但想到接下来要谋求情报,便还是收回了高压的姿态,以一个普通想来娱乐一番的客人身份,进行了问话。 那前台小姐转过脸,冷漠的气氛就如同一根冰锥,刺入沐阳的肺,连吸入的空气都变得寒冷无比。 “请问现在还在开业吗?” “当然,不。”简短的几个字,便将沐阳的提问草草打发。 “那请问能让我看一看小姐的列表吗?” 前台小姐也不拖沓,立刻拿出一块平板,递到了沐阳手上。 打开平板的锁屏界面,照片与人员清单引入眼帘。 朴素无华的大头照,点开后,就能获得详细的信息,标明了各种可以做与绝对不做的,喜欢与不喜欢,以及对客人都有一定的要求,虽然不会精细到外貌程度,但倒是将床上的流程规划得密密麻麻。 沐阳想起了从前在外面的世界,为了获得想要的情报,特地与不喜欢的女性度过难以言喻的一夜,虽然他不想再费口舌去回想那不堪的夜晚,但为了目的,牺牲一点,是绝对无可厚非的。 但付出的那一晚的遭遇,确实依旧深深地动摇着沐阳的潜意识。 一旦把自己投射在这些客人身上,便也难免会同情起他们来。 除了娼妇以外,还有少数的男娼,长相基本都比较偏幼。只有一人,仅此一人,拥有着俊美的脸庞,以及拿到选美比赛上,注定能拿冠军的气质。 女性也需要性的滋润,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是从小就被灌输贞操并不值钱的观念,那可比不少花心大萝卜还要放荡,所谓的千百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光景,正是如此。 结果看了一轮,员工也不过十几人,没有类似丽莎娜的身影。 “请问,这里就已经是全部了吗?”沐阳再次问道。 “对。” 对话永远如此简短,但没有让人感觉到敷衍,那股精英一般的气场,或许就是缘由。 看来丽莎娜也确实没有到这家娼馆做鸡,沐阳并不奇怪,毕竟按照极乐的情报,她可是手握大家族的秘密,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小店里,等着束手就擒。 沐阳将平板返回前台,不忘问一句:“请问,想出去,该怎么走?我被路兜晕了。” “出门左转,沿着酒馆食堂往南方向走,左手边就能看得到。” 她严肃的目光,嘴角没有一丝人情味,仿佛每一秒都在审视着沐阳身后的灵魂,让沐阳很不自在。 赶紧低头道谢后,沐阳便立马出门左转,绝不想在那个前台小姐的面前多呆哪怕是一秒。 按照那女人的指引,沐阳很快就从酒馆旁,那块镶嵌着门的巨石边上,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告示牌,指示着前方便是出入口。 出口便是入口,沐阳刚才询问出口地点,也就是在问自己是从哪来的。 沐阳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往出口走去。 上地表的通道还算宽敞,右边楼梯上,左边下,都规划好了路线。通道幽暗的灯光,搭配上渐渐清淡的烟味与酒精香,产生了一种浪子走回头路的幻觉。 推开大门,便是人行道,时间直逼大中午,来往之人,皆在行走在赚钱的道路上,都没有余力将注意力落在沐阳的身上。 本打算直接去小卖铺,找布尔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对策,然而,情况发生了改变。 一束金光冉冉飘过眼际,甚至比正午的灰太阳都要耀眼,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独具一格。 “那是!?” 他突然想起来,不会认错,那金发,那天蓝色的无袖连衣裙,就是在兰德·芬恩邸遇到的那位神秘的女孩,如同幽灵一般再次出现在了沐阳面前,这次还是光天化日之下。 那女孩依旧是当时的穿着,背影模糊,天生一副轻纱朦胧的视觉感,在阳光照射下更像一张幻影。 沐阳没有犯傻发出喊叫,而是立马拔起腿,就往那个金发的背影奔去。 他为什么要去追那个女孩?他难道被迷住了?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清楚,沐阳自己也不晓得,总之,他就想去跟那个女孩搭上关系。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4) 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的人在逆着沐阳前行的方向,如同逆流的潮涌,逼着沐阳向后退。越来越多的人阻挡在了面前,他不旦要不停躲避完全不打算给气势汹汹的沐阳让路的头铁汉子,还得从五颜六色的遮挡物中,追认出那金光四射的女孩。 但这项挑战对他而言,倒也轮不上抱怨,因为那个女孩的存在异常性,堪比黑夜之中的一轮明月,酒液里头的一飘薄荷,雷雨之中的穿心闪电,就算闭上眼睛,都根本不可能看走眼。 接近她,然后抓住她白皙稚嫩的手臂,用力攥紧她的皮肉,将凶猛的眼光穿刺她的身体,然后呢?逼问她为什么要在寒冷的天气穿无袖裙?为什么当时会出现在那座邸宅之中?问她是否从二楼房间的天顶密道逃脱?她是否又跟凶杀案的真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谨慎与绵密计划为卖点的沐阳,这一次偏偏没有想那么多问题,也没有考虑,如果对方真的与凶手是一伙的,通过告密,让凶手得以从沐阳的手上溜走——但这一次,他把这些简单又复杂的问题抛之脑后,沐阳只想赶快与她会上一面,赶紧让脑中的迷雾散去。 想说上一句话,明明那么简单,根本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愿,但上天似乎并不想赶着谢幕,人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而那个身影,变得如此单薄无助,就快要淹没在人海之中。 “别跑!”终于忍不住,沐阳的理性与智力并不能阻止身体的擅自行动,他对着远去的身影咆哮一声,结果没把她叫停,反倒是让人流注意到了沐阳这个奇葩的存在,纷纷让出了道路。 通往那个朦胧少女的道路,被让开了,混合着阳光铺洒,简直就是一条黄金铺成的大道。 他首次产生了幻觉,他以为上天终于肯妥协了一次,懂得写他的剧本时没那么坎坷,让他能体会一次唾手可得的快感,简单过活的滋味。 “呜哇!” 然而,再平坦的道路,也会有不起眼的石子,成为上次赐予的恶作剧。而沐阳又能不偏不倚,恰好踩到这一颗石头,在平坦的大路上实现平地摔。 而这一次将沐阳的愿望完美打碎的罪魁祸首,是一个有着一头潦草又蓬松短绿色头发的女性,戴着单片的圆眼镜,穿着轻薄的斗篷,看起来像个学者。 两人来了一个一高一矮,垂直面上完美重叠的碰撞,由于质量的差距,女子飞出了一米远,沐阳则安然无恙,但他的脚步被突然地碰撞停下了一秒之久,自己的意识还在追着金发女孩远去。 沐阳不旦没有将视线送给碍着他事的女子,反而一声不吭地再次迈出步伐,但那被撞了个四脚朝天的女子,又如何轻易饶得过沐阳,快速爬起,像只猴子般四肢环抱沐阳健硕的大腿。 但这又何妨,现在沐阳的理智已经被消耗殆尽,谁也不能阻止他迈步前行,他坚决不愿将心思用在这个看不懂气氛的女人身上,粗暴着摆着腿,想把那女子从腿上甩下。而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手就如同金龟的四肢,牢牢地黏在腿上,怎么甩都不肯下来。 “肇事逃逸啊!你还是个男人嘛!给老娘负责!” 洪亮的嗓门,添油加醋的悲鸣声,演技吸引来更多的视线。女人这一浮夸的举动,让周围人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对邪恶的憎恨,他们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将一切的负面感情感情倾诉在了沐阳身上,路也被人墙堵死。 如同宣告了战术胜利一般,女子将脸埋入沐阳的裤子,将即兴产生的鼻涕、眼泪一股脑全抹在了沐阳‘借’来裤子上,甚至刻意把自己脸上的妆容全部弄花,还时不时用假惺惺的哭腔,感染着愚昧的大众。 沐阳也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来碰瓷的,专挑匆匆过客下手,装病索赔医药费或者损失费。 见沐阳望着虚空,呆呆伫立,女子也怀揣着任务完成的兴奋与解放感,终于肯从他身上下来,演着哭戏同时,还不忘用手去遮挡不受控制的嘴角。 “畜生!撞了人还想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女子上来就给沐阳一记响亮的巴掌,众人也纷纷鼓起掌来,仿佛她一巴掌好像打趴下了一个独裁主义的皇帝,或者是罪大恶极的杀人凶犯。 这一巴掌把沐阳打了个措手不及,恍惚之间,那抹暗淡的金光,再也没法用视线触及。 沐阳油然而生出潮涌般的后悔之情,他应该毫不顾忌地给这个女人一记先手的巴掌,好让她一时间没办法从地面上爬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应该这么做,所有的后悔,都会在触及那束光前湮灭殆尽。 “对不起,撞到你真不好意思。”沐阳深深地用九十度的腰表达了歉意,然后立马就想跑路,却被女子敏捷地挡在了面前,全身毫发无损,连一点衣服都没有蹭破,看来沐阳的冲撞,她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 “道歉有用,要警察作甚?!你给我好好瞧瞧!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女子从腰包中掏出一枚怀中钟表,只见玻璃的外壳撕扯着裂痕,就连时间信息都无法确认。 “我就跟你开门见山的说了,5个金币,不多不少,给了就保你青春永驻,财源滚滚,少给一枚铜币,就等着法庭见!” 这等狮子大开口,还以为沐阳是碰碎了她的头盖骨,还是把她的心脏撞到了想小肠里去了,就算真给她买个新的,都用不着一枚金币,讹人还能讹出强盗的容颜,这么不要脸的人,沐阳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 “唉。” 本来还打算去找布尔,商讨接下来的对策,心情却全被这个女人败完了,她就像一枚从天而降的灾星,把沐阳前方的石头路砸了个粉碎。 不。 沐阳心中也清楚,他被金发女孩魔幻的吸引力魅惑,打乱了理性,慌乱了阵脚,他如今冷静下来,得从偏离的道路上回程,首先他的第一个任务,是为理查找到他的妹妹,带回来这件事。 “往哪里走!” 看热闹的路人们原本还一副想吃瓜吃到饱,赖着不走的心境,而望见沐阳此时此刻的颜神,以及那个所谓受害者的女人完好无损的模样,便一个接着一个的收起聒噪的大嘴巴,做回那个永远把他人之事冷眼相待的自己。 但无论沐阳如何散发着雷云那般沉闷、极其不悦的氛围,那碰瓷女就像一块狗皮药膏,粘着他不放。用走的,还是跑的,这个女人都能贴身跟着自己,没完没了,就算暂时甩开了她,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被她寻到,仿佛在他的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一般。 他不可能将麻烦带到小卖铺,也不能让她黄了计划,迫不得已,今天的行程,可能得做出改变。 而正巧,就像等待着沐阳犹豫的时机,一段讯息传到了沐阳的平板上,是亨利给他发的,文面是简短的四个字:极乐找你。 沐阳心生庆幸,这趟回家,可不单单是重温家的温度,既然亨利决定全面信任这个女人,沐阳就不再顾及利用她,来处理情报不足的问题。 一般特乐依尔人可受不了横跨一整个区的徒步旅行,她这女人一看就只会在文书台上书写鬼画符,没在现场做过勘查之辈,说不定就会因此善罢甘休,直接去找警察局求援。 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不旦陪着沐阳走完了全程路,甚至还在他的背后喋喋不休了几个小时,从自己的可怜处境,沐阳的自私自私,再到年轻人的现状,社会的不公,甚至还要连父辈祖辈的不是都要扒出来数落数落,对着沐阳宽宏的后背抱怨。 到最后,骂的内容也基本跟沐阳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喷得气喘吁吁,就算到了西区这种肮脏的环境,女人的嘴巴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该说她肚子里的苦水有海那般容量,还是说是她的心眼过小,才让自己能有如此多的抱怨话题展开。 忍受了数小时的‘蚊子叮咬’,沐阳终于得以回到蕊屋,只见蕊屋大门再次紧闭,门口摆着保温箱,旁边立了一个牌子:盒饭10铜币,拿了给钱,。 看来为了款待极乐,亨利特地包场,又将店铺关闭,留下了无人看守的自动售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会留下付款。 不过走近收银用的铁盆一看,里头倒是放了不少的钱子,威信是高是低一目了然。 “这房子怎么回事,你把钱都藏在里头了吗?这5金币总算肯交付给我了吗?不枉我陪你浪费体力精力。” 这女人怎么还在痴人说梦。沐阳表示厌烦地瞪了她一眼,往后门走去。 推开门,来到厨房,只见一只眼熟的巨大绿色背包塞在了门口,沐阳左顾右看,也没找到能钻进去的缝隙。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5) “阿亨!听得见吗!叫那女人把她的东西移开!见鬼!” 沐阳只能用没有实体的声音,来传达自己已经归来,且非常不悦的信息,里头也立刻回应了沐阳。 接着,那肥硕,饱满了整座门空隙的背包,发出了滋遛滋遛的声音,在被缓慢往外推开,只见一条只能通过虫子的小缝处理了出来,框住了亨利水灵灵的小眼睛。 沐阳无奈地盯着缝隙里的亨利,歪歪头,苦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歇业了,那女人是一点也不害臊么,只可惜西区没有警察叔叔帮咱们呢。”沐阳稍稍失落地说道。 “嘿,别这么说嘛,她可帮了我不少忙呢,我可不想做个知恩不懂图报的人,你就放宽心点。” 在沐阳的视角,极乐绝对算是可疑人物榜排前三的秀才,要不是亨利,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对她放下戒心,就连站在她边上呼吸空气,都会怀疑她会不会对着氧气下猛毒。 “你真的好好想过了吗?她能带来的,只有——” 沐阳没法立刻想到诋毁极乐的词。 亨利做牛做马努力为极乐善后,推挡路的背包,缝隙也越来越大,从里头飘散出来烟味,开始在厨房地带浓稠,这可是沐阳最最讨厌的味道,他紧皱着眉头,嘴角却在微笑的表情,实属有点吓人。 “我想你该拿点可爱的借口,来缓解我现在心中的怒火与疼痛,阿亨。”沐阳甚至隔着墙,都要瞋视着坐在墙对面的极乐。 “这,这不拦不住嘛,我也没想到你变得那么讨厌这个味道——” “可不是嘛,小家子气的,怨这怨那。” 这时候,极乐出现在了亨利的背后,竟然用力拍打他的屁股,就像在用鞭子变大牛屁股,催促着犁地一般的举动。 这番可能带点玩笑意味的行为,在沐阳眼里,就是在看着自己的挚友被赤裸裸地羞辱。他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就连常驻的笑容也难以维持,透过缝隙用眼神示意亨利让开,后用他黑中带点红的瞳孔,怒视还在端着高脚杯的极乐。 “自己创下的麻烦,自己处理,我知道你不是个仰赖别人给你擦屁股的小屁孩,别在我们的地盘显摆。” 他不太清楚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挚友盲信了‘邪教’而愤怒,还是对自己挚友产生了新的依赖对象而嫉妒,又或者是单纯对极乐这个存在天生抵触。总之,不管何缘由,他需要立马向这个女人讨还这笔愤怒的债券。 “小女这不在享受亨利先生准备的午饭呢,不好行动,是他好心帮小女,小女该感谢他,而不是去玷污他愿意帮忙的善心,不对吗?” 说完,还不忘抿一口酒,吸一口烟。 “把烟掐了。” “为什么?这里可没禁烟标示哦,对,亨利先生?” “诶?嗯确实没有明面禁止啦,但是就不要对着别人抽了?咱们可不会不值得您掏出礼仪相对?圆滑的交流,对咱们都有好处呢。” 亨利较高情商的应对,让极乐眯着红瞳,沉默了好些会,但还是调皮地对着亨利嬉笑了一声。 “亨利先生,前几些年,您好像没少在小女这儿帮衬?怎么,这是忘了咱们多年的交情,弃暗投明?” “这” “‘想来一根又没那么伤身,又没那么大瘾,还便宜的烟’,当年为了满足你的要求,小女可不是随便应付了事,东奔西走,总得来说也下了一笔不小的成本,也表明了咱们可以交易的不止是金钱,还有友谊与信任,怎么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亨利明显拿不出更好的说辞来站住脚,只得挠着头手足无措地望向沐阳,无奈地耸了耸肩,表明了歉意。 “阿亨” 了解到亨利也得靠着香烟消愁,而哀愁的对象便是自己,沐阳就也没有办法把香烟这种毒品贬得一无是处,被敲中了软肋,只得表情痛苦地闭上了嘴。 厨房与厅堂,隔了一扇被背包堵上的门,来回气氛犹如灌了铁屑,沉重不已,说不定在这种氛围之下,气球也难以飘荡。 然而,救星却藏在了沐阳的身后。 “喂!你们玩腻了没有?还不快把钱给我?!” 没想到隐形了数分钟的不要脸女,挑了个谁都不愿意开口的时机,把空中的铁屑全都吸到了嘴边,吼出洪亮,亨利连忙松下一口卡在喉咙边的气,抚慰胸膛。 “是,是客人!请稍等,我立刻移开这背包!” 经过亨利的努力以及极乐的单手相助,才将背包推出门口,漏出一条足够让人通过的路。 “木头桌,木头椅,真有意思,西区也有这么富裕的酒?” 没顾及电费,所有灯都在闪亮的酒里头,不要脸女刚进门,就开始大肆评价,亨利也一脸迷茫,望向疲惫的沐阳。 “快把钱交出来,浪费时间。” “等等,钱?怎么回事?小姐您能跟我说明一下吗?” 亨利立马站出来,替疲惫的沐阳出面周旋。 “你是这家伙的监管人?这人走路不长眼,把我腿撞伤了不说,还把我祖上传下来的珍宝给破坏个不成模样!这可是把咱们祖上的荣光给涂上了污泥啊!” “诶您说您伤了,可我看您不挺快活的吗?” 毕竟即将提取到巨款,兴奋的两条腿早就按捺不住欢悦,跳起了蹩脚的碎步舞。不要脸女愤恨地用衣服裹住身体,收起腿,像极了一个刚被家暴过的可怜女人,演技含量充足。 “看什么看!老娘受伤了,还要许你瞄色眼?!一边去!臭大叔!” “臭,臭大叔??”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亨利就被冠以如此污名,他愤慨不已,多想扯下大胡子,让她好好瞧瞧什么事隐藏俊男。 “小姐,您是来捣乱的吗?那请你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谁要来这种破地方!你快把账结了,不然我可要告你们店资金来源不透明了啊!” 那女人指了指周围的木凳木桌,明示这些家具值得钱,可不是亨利这种满嘴胡子的邋遢男人能买的起来的。 自己被莫名其妙叫大叔也就算了,充满意义与回忆的这些家具被人污蔑,他也忍不了了,随即从厨房里头拿出扫把,势必要将这个嘴臭的女人扫地出门。 “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报警啊!” “西区可没警察照顾你!” “哼!你们这些恶人!这家伙可是弄坏了我东西还想逃窜的懦夫!我今天偏要讨个公道!” 说完,那女人立刻将她的杀手锏,破坏得不成模样的怀表,从腰包里掏出,晾在了众人眼中。 “这枚表可是我们家族的骄傲!本来想说这个男人赔多少都不配的,但我人美心善,让他一个台阶下,就5金币,不多也不少,付了,咱们无冤无仇,不付,在场所有人都给老娘等着,老娘可是有你们都不敢想的背景。” 一枚怀表,5金币?就算是镶钻纯金的,也说不定就值这个价格,但这咋看都是用便宜的铁屑组装成的次品,有些爱面子的人,甚至连拿出来都觉得丢人现眼。 亨利看了沐阳一眼,沐阳没有给出否定的答案,意思便是,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顺应着大众的目光浴潮流,以及打不打算远走北区一趟,体验个几星期甚至数月的裁判地狱,否的话,沐阳就得为这笔账单付费。 “我为你修好它,如何?明天就能搞定,绝对比现在更显丽质。” 然而亨利退后一步的提案,仍然没法让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展露笑容,这个脑子里成天幻想着不义之财的女人,早就没有了沟通能力,见到了金币在眼里闪着亮光,就强词夺理,说这就是她的资产。 “你该不会,连小女都要告?” 这时候,看似完全没有关系的局外人极乐,嘴里含着亨利炒的饭,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你要不想被牵连,就赶紧站在我这边,替我要债!任谁看,可怜的我才是受害者不是吗?!女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好一个攻守转换,道理在她的眼中的地位甚至比窜稀时吃的水粥还要轻薄。 “想让小女为你做事?”一听这个,极乐就来劲了,抛下手中的勺子。“你既然这么看得起小女,那小女可就想便宜点收费了,5金币如何?不多也不少。” 极乐还特地比出了五指,一只一只手指地数,露出调皮的笑容。 “你拿我消遣是?!” “别急嘛,小姐,您觉得您那枚怀表值5金币,小女也是这样认为的。” 亨利立马投去‘你认真吗’的表情,就连胡子也没法掩盖他的惊讶。 极乐对他俏皮地单眨一眼,表明包在她身上。 “您真的只不过想要金币赔偿,还是一枚成品?让小女来讲,最贵的那一档怀表,可不仅仅值个5枚金币哦?您确定,这枚祖上传下来的秘宝,就值这点钱?” 这分明实在拱火的行为,惹得沐阳想立刻上前阻止,却被亨利拦住,点头,让他观望。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6) “你的意思是?”这个视财如命的女人,竟然霎时间还没搞清楚,极乐到底给她吹嘘了什么,但一听见钱的声音,两眼便发出了强光,就如同一只被稻米的香气引进困鼠笼的贼鼠一般,咬钩都不带犹豫的。 “您确定手中的这款表——”极乐一个箭步闪身到了无礼女身边,在身高差的劣势下,仍然能从她手上恭恭敬敬地拿起怀表,女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杀手锏被拿走一事,意识还停留在捕捉到5金币以上价值的瞬间。 极乐端详这块表,嘴中不停嘀咕着语气词,点头歪头稍作睥睨,感情戏倒是非常丰富。 “怎,怎么样??这块表难不成真是巨匠精品,价值连城??糟,糟糕啦这是” 她的糟糕,指的是自己的表情管理不再奏效,完美地将演员身份从受害者,换装成了贪婪者。 这个拜金女转眼立马垂涎三尺,唾液流出口阀不带抹,就连看着那块所谓的家族遗产的眼神,都变成了黄金的颜色。 “嗯”极乐原本饶有兴趣的奸商同款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无比无趣,就像在被逼迫看一场超级无聊的b级电影,而带你入坑的伙伴已经倒在安乐椅上做着春秋大梦。 但是早就将眼前的一切当成是自己的小金库,拜金女根本没有闲情去注意极乐的眼神,她想听的就一个字,是赚,还是,大赚。 要被下套了都不知道的可怜人。 “怎么说呢。”极乐将东西放在女人的掌心里,那女人就像接过了触碰到空气就会溶解的钻石,就连鼻子都不敢往前靠,怕是把鼻涕抹在上面了,就会暗淡了价值。 “确实,嗯,确实,这说不定是块惊天的秘宝啊,价值可不下小小的5枚金币呢。” “此,此话当真?!” “哎呀?小姐,这可是您家的传家宝呢,怎么就连价值都不清楚呢?还是说,其实背后藏着不小的隐情?” 轮到极乐微笑之间,小小的反攻,一句话就把那女人问得两眼打转,心虚不已,露出了马脚。 “我,我,对!咱们家不大注重这些老玩意啦!毕竟现在讲的都是时代变迁,拘泥于过去,就太可笑啦!” 好不容易编出一点词句,女人都快急出冷汗来了。 “但您刚才好像提到,这钟表是您家的荣耀来着?您难道是看上了这珍品的价值,而不是让他为您的家族荣耀抹黑买单吗?” “怎,怎么会呢!当然是为了家啦!” 口是心非,却依旧爱管面子,沐阳偷偷地叹了口气,自己怎么会被这样的怨种缠身。 “小女有个建议,您索求的这笔赔偿,想必这两个没用的男人,一时间可支付不了,说不定你遣他们去外面的矿山挖个一年矿,才能凑齐这笔钱,这段时间对您来说,会不会太过难熬了呢?毕竟要是他俩在途中突发事故丧命,您这笔钱,就永远留在了幻想之中。” “确实”女人瞪了眼眼前正低着头的两个大男人,怨恨地撅起嘴来。“那您说怎么办?或者说您认识哪个医生,可以探讨一下器官‘捐赠’的事?” 这女人可不仅嘴巴毒,甚至连心也都脏得不行,讹人骗财也就算了,就连命都不打算放过,这种恶人留在人世间,只怕会动摇善恶平衡的根基。 “嘿嘿,您把小女当成什么啦,咱只做正经买卖,专注鼓捣一些被世间埋没的奇珍瑰宝,拯救被埋在土堆中,默默腐朽的宝物,仅此而已,正好,小女也想给这两位先生送个顺水人情,这赔偿,就小女来承担,不过,付的是这块宝贝——” 极乐跑到在厨房里舒展着的背包,将整个身子都投进了背包里头,翻找数会,从里头探出头来,手中高举着闪闪发亮的东西。 “这是” 亨利与拜金女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发亮的物体,等到极乐从里头出来,走近后,才看得清她手里就是一块形似的怀表。 就亨利的眼光来看,这枚表除了鲜度高,没有时间的磨砺,就是一枚极为普通的怀表,这价格,说不定就连一份稳定工作都没有的打工仔,少吃两天好的,都能省下的钱包一块的表。 这时候拿出这等劣质品,又怎么能鱼目混珠,弄假乱真呢?亨利也开始想不明白了,他对极乐的这份信任,会不会在桥中央时,便踩出天大的裂痕,要是这个极乐也讨厌沐阳,会不会以此机会报复,心中乱成了麻,手指也无意识间揪起了下巴的大胡子。 但是这份担心,也很快就瓦解了,在看到那拜金女喜提贵子一般的表情时,亨利也终于肯放下在胡子边,一直在拔与踌躇之间游荡的手。 “这光泽,这质感,不就是价值连城,咱家的传家宝同款吗??我,我真的能收下吗??” “当然,这就是小女的赔偿,无论是荣耀还是价值,您都可以一分不少地得到,满意了吗?” “当然!当然!你们俩个废物!还不快赶紧谢谢这位小姐姐!” 兴奋地跳起了踢踏舞,拜金女甚至面对着亨利,与沐阳的背影,都能展露无比光耀的笑容,一切的怨情全数向东流去,变脸比翻书还要干净利落。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过厨房,从后门摔门就走,那女人让人火大的笑声,甚至还在屋内回响。 极乐轻松一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前的炒饭甚至还有余温。 “那女人可真是奇葩,竟然收了那块表就满足了,你给的表,值不值1枚银币啊?”亨利朝极乐娇小的背影问道。 “1银币?您可太高估那破铜烂铁了,在特乐依尔之中,那东西拿去典当,脸30铜币都不值。” “30铜币??那女人要知道自己被骗了,可又会找上我们的呀!”亨利焦急道,忍着不去拔自己的胡须来寻求镇静。 “不会的。”此时,沉默已久的沐阳终于开声,喝着擅自调好的无酒精饮料,倚着台,面无表情。 “为什么?不拿到这笔钱,她怎么肯善罢甘休?” “因为她已经拿到了她认为值钱的东西,那块表,已经被这个女人魔幻成了高级货,成为了那个碰瓷女的信条,有人敢质疑怀表的价值,她会首先批判对方不识货,然后另寻买家,毕竟这可是首次有人亲自抬高了那东西的‘真实’价值。” “嘿嘿,您夸得小女心痒痒呢。” “哼。”沐阳冷淡地鼻哼一声,指尖环绕杯口一周。“卖我人情,图什么?我可是连5金币都付不起的可怜人啊,商人找我,不是自讨苦吃?” “山水相逢,总是有情,小女虽一介以利为根本的小商贩,就算见到路边有乞讨者,哀悼者,不会吝啬落下善款,以此来祈福自己的事业能一帆风顺,所以说小女别有企图,实属太看高小女啦。” 极乐用勺子敲击碟边,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侧面述说着她的洁白。 “要不我给你重新炒一盘?” 亨利却会错了意,以为极乐不停敲击盘子,是对开始冷却的炒饭不满。 “嗯?啊,不必劳烦,如果可以的话,请加热一下即可,谢谢,亨利先生——顺便给咱们俩随便调两杯低酒精的鸡尾酒可好?” 亨利拿起装着炒饭的盘子,比了个大拇指,回到了厨房去。 “你什么意思?” “谈正事前,先调节一下氛围嘛,小女喜欢填饱肚子后再谈正事,敬你一杯,请您稍安勿躁,好吗?” 当沐阳面对这个女人时,他根本无法常驻自己的笑容,他要花更多的精力去摸索这个女人肚子里到底淌着什么颜色的坏水,就如这个女人用她血红色的瞳孔,洞察自己那番。 两人的心之间仿佛系着一条看不见的纽带,迫使两人对着对方干出类似的举动,这痒痒的感觉实属奇妙。 “还记得昨天在群落,你给小女尝的三明治吗?” 不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什么试探或推敲,单纯的一个日常小话题,立马给沐阳整得一脑子问号。 “怎么了?你可别把小女当成没有人情味的怪物,说点茶水闲话都不行吗?” “不,你随意。” 沐阳艰难摆出无辜的苦笑,耸了耸肩。 “明明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三明治,小女当时还不觉得有何特别,但跟你离别之后,愈发感觉口腔残留的芬芳,在持续刺激着小女孱弱的味蕾,才没过多久,就感觉到饥饿的浪潮灌满全身,根本没法控制。” 沐阳听得云里雾里,这像是在暗示食物有问题,但是沐阳自己吃的可不止一块,而是四五块三明治,却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才好奇,特地推掉了行程,今天来摆放一下多年未见的亨利先生。” “嗯?你特地来西区蕊屋,不是为了见我吗?”沐阳问道。 “见你?对,也是目的之一啦,不过。”极乐立即收回了放松的真情相对状态,继而露出了奸笑。 “小女倒是好奇,你到底有多少的潜力,会不会能再一次在特乐依尔下一场暴风雨来,如果你有意愿,小女愿意微薄地资助你一下子哦?”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7) 对于倾动上身,毫不忌讳地接近沐阳的极乐脸上那抹笑颜,沐阳第一反应便是不惜站起身,也要与她腾开空间,确保自己不会被她呼出的‘病毒’气息感染。 “嘿,你这么拒绝小女,就算小女再大大咧咧,这儿也会受伤的呀。” 极乐在她娇小的胸口比划一颗心,柔情一笑。 “大大咧咧?你的观察眼,怕不是细致到连我心跳频率变化都看出来了?” “别太看得起小女啦,误差1次之内的话不敢当,但”极乐双手捂着胸口,仿佛在压制着下一秒即将跳出胸膛的心脏。“3次以内的话,还真有点信心能拿捏住呢。” 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沐阳却能一反常态,不带思考,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没有开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的根本十分接近,虽然谈不上读心,但两人明明才认识不出二日,却能些许看得出极乐的思绪或者微小的情感波动。虽说与挚友的两位也能做到这点,但那可是经历了十数年的磨砺,才锻造出来的坚韧纽带。心连心,脑通脑,灵魂对灵魂,就像一个灵魂拥有了三具身体,可不是光对上一次眼神,就能秧苗助长的。 恐怕,对方也是一样,那时不时投射来的仿佛要洞穿全身的视线,想必就是沐阳盯着她时她所感受的同款瘙痒。 只听叮的一声,亨利从厨房走出来,端着散发着热气的盘子,比刚才那一盆冷掉的炒饭还多添了一圈的培根。他微笑着看了眼极乐鸮,将炒饭增强版放在了她的面前,用手帕擦了擦手,礼貌地鞠了一躬,没有说一句话。 这便是亨利上菜时,保持的硬派的形象,只不过他身上的居家围裙倒是在为他添加不需要的可爱属性。 “哦~谢谢款待~” “请品尝,小姐,您的酒马上来。” 看着亨利这屁颠屁颠的鬼样子,沐阳真恨不得将手帕抹他脸上,然后用力擦掉这个表情。 极乐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这股情感波动,转过脸呵呵一笑。“看来,是小女更胜一筹,亨利先生更喜欢招待小女呢。” 当然,她也知道亨利不过是对客人是如此,在只中并没有更喜欢哪一方之说。极乐单纯就是想用一点臭屁话来扰乱沐阳的小心思,毕竟这等消遣‘玩具’可不多见。 “阿阳,你的份。”亨利将一杯青色的果汁用高脚杯摆在沐阳面前,沐阳一口饮尽,不忘长呼出一口气来。 “呵呵,对香烟如此厌恶,却对酒有着不一般的钟情,明明酒精也不见是多好的东西呀。” 在尝一口热饭之前,还不忘调侃沐阳几句。 “这没酒精的,乖乖吃你饭,罗里嗦的,不扯淡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啦~” 在极乐面前,沐阳只能时刻保持着警戒,根本没机会油嘴滑舌,更不想对着这个女人说这说那,就怕话里下了套,一不小心就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都兜出去。 “沐阳先生。”吃饭的途中,极乐一边嚼着米粒,一边转过头问道。“你在外头阅历数年,觉得外来者里头,男女的公平性如何?” 突然转变成成这种尖锐的社会性话题,沐阳倒也不会慌张,因为他脑子一旦空闲下来,就会幻想各式各样的场景,各种可能被问到的话题,不管是敏感的,还是无所谓的,他都有好几套根据场面来应对的说辞: 想要营造话题性,以极端或攻击地态度来回应,孤注一掷,就说得狠一点。或者持有平和稳固的观点,不赞同任意一边的,不掺和的态度,就拉开距离,平心而论。 但沐阳感受到了极乐内心的那点小感情,便不假思索地反击道:“你个聪慧的女人,还有兴趣挑这种话题?我看你兴趣那可不是一点不大,就是根本没有啊?” “你这话说过头啦,小女好歹一介女性,也避免不了这种话题。虽说小女从来不觉得自己天生拙劣,但却是有很多不公布满世界的底层,再说了,小女也不是不与底层人交易,只要当了小女的爱客,小女自然不会亏待她们,这不会是个蹩脚的理由。” 极乐虽然脸上绽开了可爱而又友善的笑容,但沐阳微微感知得到,她内心的那点冷酷的冰山一角。 “那我也会告诉你,我也不怎么感兴趣,比起天生的素质,我更喜欢看重个人本身的魅力,拘泥于先天要素,只会让人显得自己很俗很懦弱。” “看来你还挺真挚嘛,没错,小女也没少这么想,但小女与外来者谈过很多次生意,也让我有了一些疑问,总觉得他们大部分并不像原始社会那样,有明显的尊卑之分。不过其中也有例外,曾有几位女性,想从小女这购买足以残杀人类的武器,以报家中兽夫之仇,你说,小女该如何是好。” 在特乐依尔之外的世界,腕力从来不是最佳的选择,许多人天生魔力高强,有着比腕力更加残暴,更加让人惧怕的威慑力,而且不分男女,随机由生育之神赐予凡人。其中不少女性,更是仗着自己那无与伦比的恶劣性与愉悦性,毫不犹豫把不公理所当然地当成生活态度,这种人不止是底层,高层也是乌云密布。 总得来说,天生的因素,阻碍不了真正强者的飞跃。而弱者为何为弱者,只是因为他们没能在强者榜上排上号罢了,这就是世界的准则。 “可以理解,毕竟外头——”沐阳差点就道出外面仗着的不是暴力而是魔力这种‘空想产物’,悬崖勒马,急忙改口: “男人女人撑着各半边天,但当天塌下来了,极少人会第一时间反省自己,而是转口对着对方破口大骂,外面的人也不例外,平时积压的怨恨,来到特乐依尔这样的新环境里,自然就会成为爆发点。” 可笑的是,大部分注重魔力训练,而低估了体能训练重要性的外来人,就算来到了没有魔素,无法使用魔法的环境,男人们也未必能打得赢身为老乡的女人,毕竟身为弱者的实质理由千篇一律,讲出嘴来添油加醋成分五彩缤纷。 “嗯,特乐依尔的男女差别问题不算特别严重,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不提倡使用暴力解决问题吗?” “谁知道呢,暴力这种东西,可不是想收住就收住的” 沐阳联想到了城市的低重大犯罪率,人类要是有方法掌握住同位人类的欲望与冲动,那他就不该叫人,该诩为神。而低犯罪率确实被警察们津津乐道,除了六年前的某个时点前,沐阳也确信,特乐依尔人不懂得如何残害同类。 而这种幻想,也随之被打破。 “所以小女很迷茫啊,到底该不该卖给那些可怜人武器,武器的持有本身就是违反了特乐依尔的刑罚,但是看着日渐消瘦的她们,小女于心不忍啊,你能否支一招,看看奏效否。” “你的买卖对象,应该加一号人,那就是困扰着她们的男懦夫。” “哦?你愿意为小女出谋划策?”极乐惊讶地将勺子放回盘中,惊愕地望向沐阳,而沐阳成功让这个女人产生了惊讶,心中一片欢腾。 “要不终结这个话题,你就不打算跟我讲正事。” “哼~”轮到她被看透内心,也不见得有多好受。 “既然你不打算除掉那群男人,那就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来让感受到不公的女性喘一口气,治标不治本,但不失为良策,特乐依尔就是这样,法律管得着外来者,可警察不愿意管。” “嗯”极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敷衍地咕哝着。 “哼,你可不会想不到方法,只不过拿我作乐消遣罢了。” “哎哟不不,小女可没那么无聊,不过也罢,咱们就停下闲话,聊正事。” 终于,极乐摆正身子,将最后一滴饮料喝进樱桃小嘴之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镜子,递给沐阳。 “上次给交你的信封是正品的话,那这块镜子就是售后服务,说是赠品也行,表达了小女对你的期待之情。” 沐阳将鼻子靠近镜子,嗅了嗅,只有劣质钢材出厂时的气味,没有特别。 “你唤我回蕊屋,就为了将这便宜手镜交给我?你不如昨天交给我信封的时候,多给我科普一下水夜歌鸣的情报,我还会对你有所改观,然而,就这?这能做什么?” 沐阳埋怨地将镜面对准极乐,让店内的光汇集在极乐的额头上,来侧面反应自己的不满。 “嘿,小女这不是专门登门上访道歉了嘛,你就饶了小女,而且这块镜子,看起来普通,其实有大用处呢,它可是能照射出你道路上的障碍物,保证你这次出行畅通无阻。” 然而从左看看,到右瞧瞧,也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蹊跷。刚才也见识过了这个女人的忽悠本领,想到那拜金女今后都会望着怀表,仰天哀叹自己的不走运,一旦映射在自己身上,便不那么有趣了。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8) “阿亨”沐阳将视线投向正在台边洗杯子的亨利,想通过将亨利的颜容装载到视网膜上,来缓解来自极乐的可疑感与不信任感。 而亨利也同时注意到了沐阳的视线,比着满是洗洁精的手,竖起了大拇指,把自己给予极乐的信任传递给沐阳。 “哼,你这女人,可真是毒辣,为了博取我的信任,把我兄弟困惑成什么样了,要是他以后连正常的判断能力都没了,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的,绝对。” 沐阳冷笑着,放下狠话,把他能酿造出来的所有恶意都蕴含在话里,眼眶之中那漆黑的瞳珠,甚至比黑玛瑙还要坚毅无情。 “你想多啦,小女认识亨利先生,可是在你归乡以前的事,敢问世间,谁又能预料得到人间冷暖变迁,人情所向,谁又敢将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套在连凭空想象都感到虚幻的未来上?小女与你相会,纯属偶然,偶然啦。” “偶然?”沐阳狰狞着脸,就连亨利也都吓到了,甚至停下了手中数年以来的洗刷的肌肉记忆。 “我喜欢戴着透视镜观察别人,但我不喜欢被别人观察。刚才你还说要支援我做这做那的,我可是知道的,那可不是什么轻佻的玩笑话。你我认识不到数日,却对我给予了不小的期望,想在我身上埋下可疑的种子。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清楚?甚至连我的过去都有涉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缠上我?” 沐阳抓起空杯子,杯沿直指一脸飒爽的极乐,忍不住曝出内心的纠结与挣扎,他最讨厌蒙着眼与人对谈,最讨厌隔着单面墙,被外头的‘客人’细致观察。 “讨厌啦,你疑心怎么又管不住了,才认识几天就被你当成世仇一般,也只有小女一人受这委屈了?小女该怎么做,才能拭去你对小女的偏见呀?” “别给我转移话题!赶快回答我!” “阿阳你冷静点啊!” 沐阳仿佛就要扑上去殴打极乐的怒容,就连亨利也看不下去了。而极乐就算被沐阳露出恶齿威吓,被大声吼骂,也不为所动,内心波澜不惊,还敢露出挑衅的讪笑,局势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偶然,就是偶然,鱼钩钓到某条大鱼,走路被水潭滑倒,落叶飘落,落入掌心,这些都不过是偶然现象。再说了,小女帮你排除困难,让你的委托更加顺滑,你本该大谢小女才是,怎么能过河拆桥呢?反过来责备小女呢?” 委托? 沐阳开始细品这几日的经过,他终于能理性地感觉到了违和感。这个所谓的委托,是理查亲口交付与他,他一路甚至连两位挚友都没有详细口述过,隔壁报社的李文莱,也不过沾了点信封留下的尘灰,根本不清楚‘丽莎娜’这个女人的存在。 而昨日,在群落的时候,极乐可是毫不遮拦,就将委托目标精准地定位在了丽莎娜身上,怎么想都太怪异了。 当时也是因为警戒心过强,扰乱了原本敏捷的思绪,结果如今才察觉到、沐阳深感自身的不成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洗剥干净,让她以婴儿的状态‘一丝不挂’地展现出所有来。 “说,你为何会知道丽莎娜的委托?” “丽莎娜是你要去救的女子?” “没错,你还挺实诚的嘛,我还以为你会搪塞过去呢。” 此时,极乐脸上的嬉笑也黯淡了下来,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之中的矛盾点,眼珠子在一瞬,猛烈一颤。 “理查在将委托交予我后,便被警察带走,你不会有机会接触他的。除了理查以外,也只有我的两名挚友‘知道’详情,他们的嘴都很严。但你却在昨天,虽然没有指名,但却道姓,而且描述的具体程度,可不像编造出来的,说!你从哪知道的!” 亨利疑惑地歪了歪头。 “很简单,是他。” 极乐一时语塞,把手指指向了亨利。 “诶?” “是亨利先生告诉我的,对?亨利先生?昨日来拜访您的时候,您把沐阳先生的苦衷跟小女谈了,对?您还记得?” 亨利混乱的大脑,压根就没有余力想那么多事情,干脆点下头,把所有的思考都交给沐阳来管。 “看嘛,小女可一点都不可疑!情报来源皆有源头,诚信待人是咱店的信条呢!” 极乐重整旗鼓,表情又回到了那副游刃有余的状态,沐阳再也感受不到她心中的波动。 然而,回到常态的不止极乐一人,就连沐阳,也终于肯放松下来,稍显疲惫地露齿而笑。 “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就在刚才还力压我一头的极乐小姐,会看起来如此娇小呢。” “嗯?你说小女怎么了?” 沐阳露出得心应手的微笑,摇了摇指尖,心平气和地坐回凳子上,仿佛刚才那头即将失控的恶兽,只不过是亨利眼中的白昼梦,心底松下一口气。 为何他突然冷静了下来,不再歇斯底里,也不再像个被玩弄掌控的笨蛋一般,追求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原因很简单,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被掌控的情报差距掐着脖子,就连俯视这个矮小的女人,都难以如愿。如今终于能从极乐的‘绝对情报差’中,谋求了一条生路,同时也证明了,这个女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就算情报源不明朗,沐阳也不再害怕,当他知道一堵高墙可以被推翻时,他就不会选择掉头就跑。 “说得对,我该向你致歉,对不起,然后,向你献上最忠实的谢意——阿亨。” 沐阳抬起手,做了一个倒酒的手势,亨利自然愿意注视着一片暴风雨后的祥和,随心调出一杯拿手的酸甜的酒。 “突然这么识相?”面对沐阳极大的变化,极乐也有点不适应,如此松下戒备的沐阳,她这双血瞳还是第一次见。 “是我看走眼了,唉,只怪我没有去配一对识人眼镜,不然就不会对你如此失礼了。” “那就好。”她有点发闷地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趣起来。 “你给我的那片毫无亮点的镜子,想必是另一‘封’入场券?我猜的对吗?” “确实,这么说也没错,你需要今晚就出发,在晚上8点左右,往东区的边界,走‘曲蛇路’便可,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找上你的。” 这次,她没有给出详细的地址,只要求沐阳往某个方向走,这股暧昧的味道,才有真情报的感觉。 “我明白了。” 坦诚的沐阳,也让极乐失去了调戏他的动力,面无表情地等待亨利将两杯酒递上。 她干脆地将酒一饮而尽,立马站起身,朝亨利面前扔出三枚银币,叮呤叮呤地分别弹进了三只不同的空酒杯之中,转身走向厨房,去背上自己的大背包。 “极乐小姐!您钱付多了!” 亨利绕开台想追上去,去看见极乐背身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潇洒地示意不用找了,而那难以言喻的背影,将亨利的脚步灌上铅,举步维艰。 拖着背包,她就这样从后门离开。 “怪事。”沐阳摇晃着高脚杯,抿了一口酒,笑道:“我可记得,后门可比厨房的入口还要狭矮,她是怎么把背包带进厨房里的呀?” 亨利不释怀地摇了摇头,对沐阳稍稍蹙着眉,叹气道:“我虽不清楚你在干着什么事情,但按照你们的对话,她不是挺照顾你的吗?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提防啊?” “我的阿亨啊,倒是你,怎么一点也不防着人家,你刚才的糜烂笑容,可看得我心惊肉跳啊。” “我怎么了我,你可能不清楚,她可是很照顾西区的人,好几次困难要没有她鼎力协助,咱们蕊屋可能就被夷平了。” 言外之意,就是让沐阳大方地信任人家,道路已经被他踏平了。 “你难道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什么吗?” “没有啊!我又不会读心术,难不成阿阳你会?” “不” “那你干嘛咄咄逼人呐!” 亨利并没有与那个女人产生奇妙的共鸣,那么沐阳也不打算对亨利多费口舌解释,毕竟亨利受过极乐恩情,也不好让他立刻表明立场。 “好啦好啦,后来你也看到了,我跟她和好了,你就别担心了,以后你要见到她了,也遇我一份,让我多会会她,感受她的价值。” 既然无法说服自己的挚友,就只能多找机会在旁监管他,让他不要再被极乐牵着鼻子走。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女的?脸?体型?该不会你觉醒了萝莉控?” “萝,萝莉控?!你,你说什么啦!那可是犯罪哦!你这是在诽谤我吗?!” 面对沐阳的咧嘴一笑,亨利整张脸都红了。沐阳其实非常明白,这个男人并没有喜欢上极乐,只不过是因为沐阳用这种罪行对他开玩笑,而气红了脸罢了。 “抱歉啦,抱歉。”沐阳立马傻笑着,举手投降,免得亨利拿出尘封的水枪,将他射得满脸都是。 “你这家伙,以前都不会开这种玩笑的,看来你也变跟——”亨利刚顺口说出一个人名,又立马改口。“总之你今晚又要出门对,赶紧准备,而且咋一看你这裤子,跟我昨天买给你的完全不一样嘛!”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39) 沐阳费了好大的劲,才跟这个无情的主夫,说清楚裤子的事情,还将那个早晨得光着屁股回家的可怜人的家庭地址告诉了亨利,让他替沐阳去问候与赔偿。 亨利自然是回头便开启了说教模式,要点大致为不应该穿别人的衣物,可能染上疾病,还倾力科普了厕所地板上能存在的数百种细菌,甚至用平板搜集了一组细菌以及病症图片,来让沐阳亲眼了解各种皮肤病的恐怖之处。 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亨利将时间据为己有,把沐阳耳朵都听出茧来的老话又说了一遍,而这一遍,亨利可是一路精神奕奕,把说教当成了愉快的谈话,脸上还挂着与内容不匹配的笑容。 但这又如何呢,亨利可是日想月想再对沐阳说教一次,如今愿望实现了,要是再注重细节,也不过是为这美妙的时刻画蛇添足。 沐阳一边聆听,一边露出了温暖的笑意,见到挚友如此精神,他就觉得值了。 最后,亨利还是利索地接下了沐阳交给他的请求,并将另一条换洗用的长裤为他准备好。 待亨利走后,沐阳才将西装拖下,套上落染,意念之间,外套与衬衫便瞬间散成了线条清晰的分离丝线。原本沾染在上头的灰尘或者脏东西,一并通过落染的黑丝线,像水龙头一般,排在了准备好的垃圾袋里。 这些分解完成的丝线,统统沿着落染的指环内壁,融入到了指环里头。而后再次通过释放黑白色的丝线,重新从零开始编织。 用了不下20分钟,白色的斗篷与黑色的长袖紧身衣,又完美复刻出来,只不过这两件到底算不算原来的那件,这就涉及到哲学的领域,沐阳便不得而知。 双手展开,盯着这条纯白色的斗篷,沐阳皱了皱眉头。除了夸它做工优良,整洁纯净之外,他根本没法联想到其他的形容词,因为它就是如此的纯净,等待着各种颜色来交合,等待着笔墨来渲染。 “时间还有剩,要不,绣点怎么样的花纹呢。” 沐阳仰起头,隔着天花板,仿佛能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 而隔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那便是湛蓝无垠的苍穹。 就算他无法用肉眼一搏这份本该属于大家美景,却依旧能用心在视网膜折射出存在于记忆中的青空。 这片天空,永远是最震撼他的存在。 白昼时,天上有盘旋的飞鹰,飘荡着柔纱的薄云,还有那刺眼而灼热的灿阳,强调着存在。 而到了夜间,那便出现了璀璨的明星,冷峻逼人的月光,以及漆黑凝重的夜幕。 待到雷雨天,就会有雷雨天的特有景色,暴风天也有暴风天的景色,无时无刻不在千变万化之中,就如同大海纳百川,大地生万物。而天空,则是包容了大地与蓝海无法容纳下的一切。 沐阳想到了自己的挚友大重蝶披着的大衣,那天蓝色,就是沐阳在外头抬头时能看到的色泽。 他不会想成为一片天空,他只喜欢看着。 “那我,就是陪衬你的存在。” 沐阳想好了主题,开始在一尘不染的布料上聚气凝神,将思念,凝聚在上面。 不一会儿,黑色的丝线,勾勒出的云朵的图案,在斗篷各个地方散发着轻薄的存在感。它们是白色,却又不是单纯的白,他们不是‘虚无’,而是存在在那儿就是一种意义的那抹白色。它们可以不当主角,但却是一点都不能少的配角。 “完成!还不赖嘛。”沐阳满意地披到身上,就连保暖程度,似乎都有所提升。 傍晚之前,洗了个热水澡,顺便从窗子,往隔壁报社探头去,只见文莱又在与键盘斗争表情凝重,就连烟都没劲儿去吸。 “哟,在写什么呢?” 文莱一听是沐阳的声音,直窜着从位子上蹦起,还以为撞见鬼似的,惶恐地歪过头,不敢正眼看窗外。 “你,你不是去解决黑信封的事情了么?” “翻车了呀,遇上了怪事,结果没去成。” “这样啊那你之后还有事不?我能不能也委托你一件工作?” 沐阳歪了歪头,他现在赤裸着上身,窗外的冷风吹得他肚子疼,想早点缩回头去,还没等他发表意愿,文莱已经低下了头。 “拜托了!” “急吗?” “额说急也急,过几天我想请你来当半天的‘保姆’,就是看小孩的那种服务。” 一说到小孩,而且与文莱有关,沐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凌晨见到的那个不知道是男孩女孩的孩子,天还没亮,就已经在鬼城一般的西区溜达,实属不普通。 “你是说凌晨进到你家报社里去的小孩吗?” “哦?你见到了她了吗?” “她?是个女孩吗?” 在没有法律眷顾的西区,谁都不会愿意让一个年幼的女孩,大晚上乱游荡,心有这么大的人,早就已经进入到下一个生命轮回之中。 “她是孤儿吗?还是说是你的子?” 文莱坐回椅子上,试图找一种词,来形容那个女孩的现状,迟迟难以开口。 “不不,我这种粗糙的大叔,没人看得上的。而关于她,我只能说,情况很复杂,不过就别带同情还是怜悯的目光看她,她会气得用鞋跟毫不留情对你膝盖来一记硬碰硬的,那招真不是盖的说真的” 从文莱僵硬的表情中,可以读取得到他对那个女孩的抗拒,就连多出的数十年阅历与经验,也没法让文莱摆脱对疼痛的惧怕心。 “虽然我很想帮你啦,但我不知道能否在当天回来,所以你还是另寻他人。” 沐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文莱的委托,在他还打算用口舌请求沐阳,那个窗口却只留下了一抹淡淡的薄荷香。 文莱只得独自叹气,将目光移回屏幕。 由于时间所剩不多,沐阳只得动用亨利为他准备的居民证,坐上电车前往漫天灯火的东区。 只需要用居民证,在刷卡器上滴滴打卡,不管男女老少,还是高矮肥瘦,都有的权利来坐这趟车,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必须是纯血土生土长的特乐依尔人。 主干道上,流通于四大区的最大电轨车,车厢长达10节,每节都有上下两部分的车厢,没有掌车人,完全靠智能自动行驶。 过去数十年没有发生过一次意外,这10节车厢从表面上的锈痕,就运载了很浓厚的历史。 车内自然是人满为患,连站着的空间都难求,毕竟主干道车就这么一节,错过一班,就得等上好一些时间,足以让从天降下来的阳光换一层滤镜。 待抵达东区后,就连下车都得靠挤,冷漠的人心,没有人愿意为他人让自己难受点,所有的舒适,都得靠自己争取。 东区除了红灯绿酒的大繁华街外,周边附着着各式小店,都离不开华丽与奢侈。 而除去这些商业化娱乐化的版图,在边缘地区同样住着不输其他区的朴实人民,他们早出晚归,只图能让人生平安到老,也厌倦这些糜烂浮夸的拜金主义,夜间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用来安眠歇息的时间。 吵杂与安宁,到底得隔着多远的距离?沐阳此时此刻可以简单地回答上来,那便是只隔一堵薄薄的墙。 翻过这堵墙,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杂闹,都是脑后的玄影。往前踏出一大步,那声音组成的幻影溶于水,消逝于身后的午夜之中。 拿出极乐给他的镜子,别在腰部,让其肆意往四周反射路灯洒下来的光。 而效果看起来并不理想,假如极乐想让沐阳的见的是住在这附近住宅的人,光凭微弱的路灯反射光,根本没办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加上这条‘曲蛇路’的居民,一个比一个自闭,无论是窗帘还是门帘,将所有视线可通过的地方遮蔽得严严实实,把家里头的光线当成了黄金,连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放不进去,与外界没有任何光影交流。 加上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根本不输西区晚上的诡异。 如果把约定地点定在这儿,说不定根本就不需要暗号或者用来证明身份的物品,见到便是本人。 不过沐阳既然来了,就不会想敷衍了事。他行走缓慢,时不时调整镜子的光向,让反射光能射得到眼睛所能触及的所有地方。 走过一个街头,拐过一个巷口,从光明,融入黑暗,再沐浴寒光。这趟枯燥无味的旅程,每时每刻都在损耗沐阳的耐心。 而就在沐阳以为,是自己的理解出了差错,得重新回到时,变化却悄悄混迹在沐阳的感官之中。 有一对如死鱼一般的眼神,从某块漆黑满盈的墙角,偷偷钉在沐浴在灯光下的沐阳身上,携带着的情感也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渴望、羡慕、惧怕、保持距离感。 往前走上几步路,转个拐角,身后那没有技术含量的脚步声,连气息都不隐藏的跟踪,也开启了行程。 完全是个外行人啊。沐阳显得有点失望,因为外行人,又能帮到沐阳的钻石原石,还从未遇见过。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0) 但沐阳并不想就这样肯定这位奇异眼光的来者,就是极乐给他派的人,所以沐阳依旧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向前进,验证这个跟踪者是否单纯是个同路人。 左拐一个弯,右进一个巷子,沐阳时刻都在背后大睁着眼睛。 30分钟,他就只在做一件事,那就是走,拐,转,而且是暴露地走,完全不隐藏气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行踪从对方的眼中笑匿,毕竟一个外行人,眨眼间,说不定人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这段时间,流程走下来,沐阳倒是愈发肯定,这个人一定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他的视线带着深沉的执念,只要落在沐阳身上,就转变成一种焦躁粘稠的触觉。沐阳还曾一度怀疑,这片镜子原本应该是人家的,是极乐将赃物抛给了他,才让人家穷追不舍。 但说也奇怪,这个怪人,虽然一直跟着他,却没想过拉近距离,两人距离从未超过100米,但也没缩短到60米以内,是个非常微妙的距离。就像沐阳在开一场旷世演唱会,而那个跟踪小子则是一介腼腆的粉丝,甚至连签名都不敢上来讨要,私下却在人堆之中,对签名红了眼。 要再这么耗下去,对谁都是垃圾时间,沐阳便下决定,要好好正眼看看这个小子,看看极乐送出的附赠品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沐阳看准了下一个拐角,有路灯无私的奉献,想必不会轻易跑脱视线范围。迈出大步,突然跑起来,路面的尘土也被牵连,往空中散开。 然而,出乎了沐阳的意料,身后这跟踪人竟然反应慢了不止一拍半拍,都等沐阳翘起的灰尘落地了,他才反应过来,还不忘惊讶地‘啊’了一声暴露自己,听起来还蛮中性的声音。 沐阳只得在拐角的灯柱底下停顿数秒,等那人跑近,才肯往拐角一转,连一点影子都不肯留下。 外行人倒像极了外行人,脚步声已经完全放开,踏着扰民的巨响,慢吞吞地跑来,看得出很急,但身体跟不上思绪,连步子都迈不开,喘气声远远就已经落入沐阳耳蜗。 这样的人,到底能带来什么? “哈,哈。” 追踪者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一个方向,那便是最后目视到沐阳的那盏路灯之下,这个人很明白,自己在下一个转角,一定要第一时间锁定目标的位置,不能跟丢,也不能太接近,还未准备好的冒险,不该轻易开启。 做好准备,气喘吁吁,迈开步子,拐过街角—— 瞪大双眼,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仿佛黑色的迷雾笼罩在了眼前,世界变成如此单调无趣,跟踪者以为自己睡着了,但朦胧的景色却迟迟不肯现身。 然而,这个粗心大意的追踪者慢慢才发现,是有人遮住了视线。而让其察觉到这一点的,是暖流。带着独特的节奏,一股又一股妩媚的暖流,如同一只粘人的猫咪,不断地从脖颈往衣服内钻,挑逗着每一颗皮肤神经——原来身后站着一个人,这才反应过来。 当其因为恐惧而张开嘴,反射性即将大喊时,眼前的亮光忽然刺痛了眼球,眼前无人的道路在路灯下延伸,遮住眼睛的那只大手掌依然离开,转而捂在了嘴前,能闻到从自己嘴中喘出来的温热吐息。 喉咙处被一条冰冷而坚硬的物体抵着,不像是生物的触感,更像是从小说里蹦出来的迫胁情景。 菜刀?冰锥?不敢往下想。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捂紧你的嘴巴?那是因为我能在你出声之气,制止你的声带颤动,聪明点,别劳烦我干粗活。” 赤裸裸的迫胁,令其满身一震。 沐阳借助从一旁浮荡的微弱亮光,认清了追踪者的背貌。 身高不过一米六,染过的粉红色及腰长发,用蝴蝶结扎起,飘荡着蜜桃一般的香水味。喘着气的声音,听起来还蛮诱人的,中性的美能同时触及男女的防线。 如上要素,都是视觉听觉嗅觉的反馈,这些无需触碰的情报,都在指向一个特征,女性。 然而,沐阳的右手挡在了对方的嘴边,而另一只手用落染抵在了手背上,营造出刀刃的触觉,他的手背却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性征。 “你,你是男人?” 是的,这个甚至连下装都是裙子的女性打扮,可爱颜色的长发,都为一个男人为存在着,他的喉结,甚至比一个鹅卵石还要大。 虽然皮肤上摸起来与一般的女性没太大差别,但体格以及骨头,根本无愧于他的性别,要不是他套着一件大衣,说不定看起来更加奇异。 “你伪装性别,是谁的指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跟踪我?” 沐阳冷笑着,不停用手臂上坚硬的落染挑逗他的喉结,就像一根冰冷的逗狗棍,玩弄着被迫营业的小奶狗,对方还只敢颤抖着喉咙,不敢出声。 “我——”声音果然十分中性,但依旧保有了些许男性特有的音色。 “不你就说你在找什么?” “镜子。” 好不容易憋出两个字,命中答案红心。沐阳本该放下些许戒心,至少不该用迫胁的姿态控制这个或许是未来的合伙人。 但沐阳还得确认一件事情,能让他打从心底信赖的人,世界上永远只能存在两个,否则就得用利益与弱小来夺取沐阳的信赖。 “诶——” 沐阳将他翻转个半圈,随即将他如推下‘悬崖’一般的气势推出,令其暴露在破绽之中。下一瞬间,立刻踏步上前,挥出一记凶猛的直拳。拳风划破空气,直取男人的眼珠,然而这个男人的反应节奏过慢,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反应,闭都来不及闭上,任凭危险处于警觉之外。 拳头停在了眼珠子前短短的数厘米,拳风带动着他长长的睫毛,散去。 紧接着,沐阳又鞭出了一记低位扫踢,那男人毫无抵抗地就被磕倒在地,一屁股着地的劲头,就连裙子下暴露出的男性三角裤,都被成了光天化日之下的展览品,灯光此时此刻的闪烁,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沐阳得以目睹这个女装男的面容。 棱角分明的脸,坚毅的下颚,水灵灵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涂上了粉色唇膏,在暗淡的灯光下别具魅力。白皙的皮肤,没有一点粗野的肤质,保养得吹弹可破。 化妆美丽得像个花季姑娘,然而他的肌肉骨骼以及他刚阳的面部,让他永远不可能被认成女子。 总之,除了长得像个男性外,都足以与一名青春少女比肩。 发现自己的内裤被看光了,该男子虽不像花季少女那般羞涩,但也有点不好意思地合起腿来。 “我不太清楚你的装扮的用意,你不是在变装?” 在女装男面前,时不时透露着一股神秘感,捉摸不定氛围的男人。迫胁了他,用拳头威吓了他,推倒了他,还让他出了露内裤的糗,如今却接着要他的品味说三道四。 一肚子的苦水,却没法化成勇气与愤怒,他仅仅从地面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金发。” “诶?” 沐阳忽然嘀咕了一声,在场根本没有人有着一头金发。女装男棕色的大眼珠子里,满溢着问号。 “矮小。” 沐阳这是在对暗号,而暗号的主题,便是极乐的外貌特征。若是有亲眼见过这个女人,那想把她从脑海里拖出去,基本难以实现。 要是极乐压根就没跟他接触呢?管他呢。 “红瞳。” “大背包。” 女装男理解了沐阳的用意,也开始加入描绘肖像画的队列之中。 “傲慢。” “小恶魔。” “欠扁。” “迷之笑容。” “很高兴认识你,我为刚才的失礼道歉,我叫苏恩。” 沐阳认同了对方的立场,马上伸出手去,寻求握手言和。 而对方也不吝啬,立马伸出他看似娇贵细嫩白皙的手,两人就像故交,友好地在空中交握。沐阳微微一笑,扫清空气的寒冷。 对方则显得有点僵硬,但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遭遇而糟心。 “我叫温蒂,由一个背着超大背包的女孩介绍来的。” “选在这里会面是你的要求,还是她?” “是她呀,我可不想跑到这种可能闹鬼的地方呢” “闹鬼?”沐阳迷惑地歪了歪头,没有魔素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勾引鬼魂? “你,你想嘛,那边灯火通明,这边却跟坟墓似的,鬼魂肯定会喜欢这种环境啦,而且考虑到人口密度问题,幽灵说不定也喜欢抱团呢,你,你看!那灯下是不是刚才站了个人?” 温蒂往远处的灯光指去,沐阳顺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连气息都没察觉到。 “你就别吓自己了,我们——” 这时候,周围环境开始嘈杂起来,死寂的气氛被吹散,似乎是因为沐阳刚才对温蒂大打出手,引来了注意。 “走,咱们到另一个地方谈。” 沐阳先导着路,带着温蒂离开了这块边缘,而曲蛇路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1) 回到了繁闹的东区主街道路段,耳边再次被混乱的噪音征服,加上五颜六色的灯光闪耀效应,把人的心智摧残到了极致,理智就像被放进了蒸开的水壶中,水着水蒸气蒸发。 地上闪闪发亮的钱币,甚至不会有人弯腰去捡,不是因为众人都是持有千斤重家产的成功人士,而是因为没有人会觉得,靠丁点钱能在这条街上闯出什么名堂来。 沐阳走在前头,用临时缝制成的头巾包裹住脑袋,只漏出一对黑珍珠般的眼瞳。 后方相隔一米处,温蒂双手用大衣裹紧身体,扭捏地随后行走,视线飘忽不定,甚是紧张。 两人不过海潮中的一条湍流,本不该被别人惦记,然而,沐阳的这位新朋友,实在有点过于特殊,就如同寒冬凋零的枯树枝上,冒出新芽一般罕见,令人不禁将视线消费在他身上。 大群之中的少数人,总会吸引大众的眼光,看热闹的,表情不悦的,辱骂的,比比皆是,能打从心底认同异常者的,少之又少,沧海一粟。 特乐依尔人不单单要歧视外来者,看不起西区人,还要费心排斥这些特殊性征性癖者,可比那些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勤奋劳苦的底层人民要忙碌得多。 而这些大忙人,也差点要将目光牵连到沐阳身上。 原本毫无规律的尘世噪音,在温蒂的诱变下,完全变了样,无论是眼神还是嘴,都在像他这块焦点看齐。 人墙开始像砌砖头那般堆叠,如果说这些人墙是凹面镜,那他们的视线与闲话便是炽热的阳光,一并聚焦在温蒂的身上。 土生土长的特乐依尔人,不可能天生粉色的头发,所以能让一般人联想到的,便是外来者。可外来者哪里能进入神圣的城内,排除法下,也就是说明,这头粉色长发都是染的。 本身就很辣眼睛了,还得背负上恶意模仿外来人的罪名,在这些荣誉本地人的眼里,就是个万恶不赦的叛国贼。 长裙配男性的五官,男性的骨架,肩宽更不用说,一般人那般广阔。 于是这些要素集合起来,简直就像在火药里加入滚烫的油,熔毁一切的岩浆,为温蒂全身抹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灰土。而最离谱的是,这些人干了这些之后,还要揪着这层覆盖全身的灰指三道四,殊不知这层灰是他们抹上去的。 温蒂他不躲不闪,咬咬牙,硬是接下了这一切,艰难向前行,从他悲哀的面容可以看出,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麻木的表情深处,早就放弃了挣扎。 但他依旧没有选择丢下奇行,继续女装,继续化妆打扮,继续做不一样的自己,面对骂声,抿抿嘴就过去了。 做异事,行奇妙,是一定会受到鄙夷目光的蔑视,但难道他们就一定得被这样对待吗?谁决定的? 沐阳内心也微微为他打抱不平,毕竟谁都有走过与常人不一样的人生轨迹,心境他是明白的。 如今,这都是外人之事,他大可以离得远一些,好混入人群之中,先走一步,反正估计也没有人会敢大打出手,毕竟暴力不是这个国家人民的首要选择。 但沐阳却选择转过身,径直往温蒂走去,有意地踏出沉重的步伐,将周围的骂言一一震碎,混淆气氛,让根本无法抬起头的温蒂,不得不用惊讶的目光正眼望向他。 “诶?” “你走得太慢了,我来带你走。” 沐阳一边不悦地抱怨着,一边拉起温蒂的手。那是一只被周围冷酷而影响,变得非常冰冷的手,沐阳毫不吝啬地分享出自己的体温。 我跟别人不一样。 掌心中炽热的温度,仿佛在如此述说着,掸去身上那层被人抹上的灰土。 被拉着往前走时,温蒂一直没敢低下头。 地面那冰冷的的钢铁道路,隔着靴子都能被其冰寒震慑,但总比旁人的冷嘲热讽要舒服得多。 而沐阳所在的方向,却如同他的化名‘苏恩’一般,如同太阳般温暖,僵硬下垂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焕发出新生的萌芽。 跟着这个人,说不定,不,一定,一定能让我空空如也的现状,铺满绿油油的青草。温蒂心中喃喃自语道,信赖之心,油然而生。 沐阳拖着温蒂的手,从不打算放开,掌心与掌心包裹着温暖。 最终穿过水泄不通的人群,目的地是一间小小的咖啡店,店名为‘紫金之梦’,在繁闹的街区里,就连招牌都是花花色色的。 从店外往里头看,昏暗的气氛,零星地闪着幽静的灯光,根本不像是一家咖啡厅该有的景致。 然而这里在座人数与周边的店相比,最少,而且靠墙的座位无人问津,专为社恐和讨厌引人注目者设定的座位,没有不选择的道理。 进入这家店,立马招来了几位面向阴森顾客的白眼,而站在柜台里头,戴着墨镜的光头大叔,更是充满着鄙夷地忘了温蒂一眼。 “这家店是服务男性的,女性请出门右转。” 不知道是否因为灯光昏暗,而将温蒂认成女性,又或者是纯心找茬。 “他是男性。” “哼。”那人嗤之以鼻,就像见了鬼似的,转过身,跑进了身后的休息间,连点餐的权利,都不想给予两人。 正好,沐阳心感庆幸,他也不想与用歧视眼光扫视人间的家伙浪费口舌。 两人找到最里头,靠着两栋墙,墙角位置的二人桌,温蒂坐里头,沐阳在外。 昏暗的环境下,依旧有人在对温蒂指指点点,不过比起外头的环境,这里就如襁褓里一般令人舒心。 沉默吞没了两人,但沐阳没让无言肆虐太久,率先开口。 “我看你挺有自我风范,但隐隐约约也看得到你似乎有苦衷,你找到我,是想我为你干点什么吗?” 直奔主题,温蒂也做足了心理工作,诚挚地正视沐阳,点下了头。 “请问您知道‘落花村’吗?” “没听过。” “那水夜歌鸣呢?” 这个名字,就近几天,在耳蜗现身的密度已经爆棚,要是还能忘了,那沐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年岁已高,该隐退了。 “当然。” 温蒂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落花村是水夜歌鸣的幌子,也是其中一条入口。我为了寻找失踪的父母,2年前被推荐到了落花村,结果这两年间,什么进展都没有发现,每日浑浑噩噩,直到今日,遇到了那个小女孩,又有幸遇见了您,我才觉得,眼中的世界有光了。” 把沐阳比作光,沐阳本身对这个其实并不感冒,他比起做主角,更喜欢当配角。 “原来如此,你的父母被抓到了下面,而你要去找。” 垂直版的寻亲记,然而在沐阳眼里,眼前这个粉色头发,与他年龄相仿的看似懦弱的青年,是个标准的特乐依尔人,从来不把拳脚功夫当一回事,就连日常锻炼也不放在心上,靠着结实的大脑度过一辈子。 在人人都不提倡暴力的环境下,这样的活法才能活出人样,然而只要有人开始动粗,没有法律的护佑,这种人活着,会比贱狗还不如。 “落花村就是立着一栋大树屋的小镇吗?” “哦?您去过?” “没错何止是去过,要是当时没有错过机会,今日你铁不定没有见我的可能了。” 温蒂木讷地歪了歪头。 “您该不会是,持有信封?” “等等。”沐阳立刻中断了温蒂的发言,用食指搓了搓自己的肩膀,摇了摇头以表不情愿。 “你别称我您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若有事委托,只要报酬到位,你暂时就是我的主子,我才是地位低下的那边,不必拘谨。” 自降身份的发言,并没能让温蒂喜笑颜开,反而面色更加黯淡。 “那苏恩先生。” “为何要如此低姿态呢?” “我没有猖狂的资本,您想要的报酬,一定比买下一栋边缘地区的住宅还要贵?” 倒也没那么夸张,但水夜歌鸣是个靠咀嚼人性,食人的危地,沐阳前去完成委托,本就是以性命搏生死的买卖,不收一笔大点的数目,就是看不起自己的这条命,也对不起陪伴着自己的大脑、四肢以及兢兢业业的器官。 “你只要开好价,咱们就能商量,别用臆测来揣摩你世界里的我,那可不是坐在你面前的我。” 温蒂却慌忙摇头,突然一额头砸在了桌子上,吓得周围还在喝咖啡的顾客一个手抖,沾湿了衣服,随即对着温蒂破口大骂。 “可,可引荐的那个小女孩说,咱们是要互助的,要组一个团队,而不是表面上的金钱交易” 他的声音细小而气薄,不倾耳去听,说不定还真可能认成女声来,毕竟将面部掩在桌面上,身形看起来还确实有20岁少女该有的打扮。 “团队?”沐阳细致地琢磨这个词,却难以立马思虑得出这词出现在这场谈话中的意义。“我如果没有记错这个词饱含的意义,指的是一帮志同道合的人,向着同一个目标,各显神威,互相激励,达成目标的队伍。” 沐阳掏出一枚银币,弹到了温蒂头的前方,叮当响。 “但你嘛” 沐阳捏着银币,用银币那狭窄的接触面,衬起温蒂的下巴,让他水灵灵的大眼睛无处闪躲,触碰沐阳的眼眸。 他不喜欢用给商品标价一般的眼神去审视对方,这既不尊重人,又给来之不易的信任抹黑。 但想获得沐阳的信任,可不比将对方当成商品来的简单。 “那我先问问你,你想在这个团队里,担任什么职责?” “职,职责?” “就像后厨掌管做饭的,切菜的,端盘的。运动场上的运动员、教练、陪练。团队强,指的是每个人都有特点,都能发挥出自己的强项,巩固起来就是一座无死角的城墙,你在这里头想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角色” 温蒂将姿态恢复,蹙着眉头,支支吾吾。 “把,把您带入落花村呢?我在里头司职小工,如果靠我引荐,说不定能让您也在里头埋下一个职位。” “嗯嗯。” 然后两人却在奇妙的沉默中,度过了接近十秒的时间。 “没啦?” 寒碜的自我展示环节,展示了个寂寞,沐阳甚至还以为他在卖关子。 沐阳双手交叉于胸,略带不满的语气笑了起来,没有一丝笑意。 “你听过鸭肉葱卷吗?” “嗯” “鸭肉葱卷之所以昂贵,是因为葱贵吗?卷饼贵吗?酱料贵吗?不,是肉贵,你总不能断定是葱贵,才抬高的价格。”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2) 沐阳的比喻,深入温蒂的心,他也知道自己的请愿会因为自身能力底下,而显得没有立足之地,没有道理,甚至是一派胡言。 但当一个人眼中常驻光辉时,就只会向往光亮,因为只要注视着光,就永远不会迷失自己。 温蒂眼神直勾勾地铐住沐阳,打从灵魂底处,想让这个团队成立起来。 “我,我知道我并没有什么特长,无法入您的法眼,但,但是,我这条鲜活却逐渐衰老的命,唯有这条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它虽廉价,不堪大用,未经风霜,但忠诚心绝对不会让您——你失望。” 话到最后,温蒂也将‘您’的称呼废弃,尝试将自己与沐阳摆在相近的高度上,这种对眼中‘阳光’不敬的行为,就算违逆了他藏在深处的真心,他也会咬紧牙关,加油好好干。 他本以为,顺应沐阳的意愿,就能给沐阳的心情净土上浇一勺清水,然后稀里糊涂地答应这件事项,但沐阳又不是个脑子呆呆的傻帽,倒不如说这个温蒂才是个不懂得变通,将精力放在了歪门邪道,满大脑只顾着讨好他人的大笨蛋。 “我说你啊,温蒂”沐阳表情阴沉地歪起了嘴,拿出审讯般的严肃气场。“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向我阿谀谄媚,也不是东借西凑拼出让我满意的话,而是出自你内心的想法,你难道不知道水夜歌鸣是怎么样一个地方吗?地狱?炼狱?这些形容词里,可没有一点的可爱与轻松,很明显,并不适合饭后散步,也不适合野餐,你真的想去这个地方?” 言外之意,便是温蒂根本没有能力,在那种环境存活下来,低估了危险度。 “你或许想用‘这是谣言!’来质疑我的说辞,但很明显,在场的你,还是我,都没有质疑的能力,唯有将最坏的可能输入到未来的行程计划里,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样,我老实跟你说——” 沐阳对极乐颇有失望,毕竟一副自信满满,一腔城府的表情,却给他送来了这么不靠谱的帮手,不仅没有半点硬功夫,还只会动动嘴皮子,甚至连谄媚技术都是半斤八两,只会对着模板生搬硬套。 这等能耐,不可能成大才,只会拖后腿。 “你还是想想怎么去搞钱来得实际,埋头兼职,苦干几个月,手头总能有点储蓄。而不是当一块只会哭打喊闹的挂件。有时候一个猪队友,可比十只强大的敌人要棘手许多。” 虽然沐阳一贯的表达风格都是较为委婉,但这一次,他想完全斩断这可能危及到后续发展的祸根,也就不打算留下情面了。 “这样”温蒂灰心丧气地垂下头来,看来沐阳的拒绝策略非常奏效。 然而,沐阳的天真,提前得出结论,他得为这失算负全责。 “那就没问题了?!对?” 温蒂的表情才渐入阴天没几秒钟,唐突晴天大放,那水灵灵的两眼瞪得老大了,甚至能塞下两颗大玻璃球,沐阳甚至被他眼眸深处的自己散发出来的光芒,刺痛了眼。 “什么叫没问题” “我不是猪队友啊!我是人!” 突然从阴沉形象,换了一个性格的温蒂,语调轻飘而柔软,就连沉重的咖啡厅氛围,也被她感染,变得明亮起来,甚至有的顾客,顿时觉得杯中的黑咖啡加多了几勺白糖。 沐阳一时间,还分不清温蒂是在讲段子,还是真的纯纯的傻,越捧越傻的傻里傻气。 “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大?都很年轻,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与你差别不大的错觉,但我可以很肯定地警告你,你在那一个人活不过哪怕01秒。” “但我不是一个人,如果有你搭档,我一定没那么快就嗝屁的。” 沐阳揉捏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缓解血压飙升带来的炫目。 “你刚才到底有没听我的话?” “听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就算是肉猪遭屠宰前,也会察觉到危机,而奋力反抗,但我不会,我不会反抗的。” 温蒂的逻辑,听得沐阳云里雾里,他并非没有应对过不同频道的电波,只不过这类电波永远无法与沐阳的脑神经撮合罢了。 接下来的话,让沐阳感受到了温蒂内心的孤独,他甜美的笑容挂在嘴边,却像是冻原之中那一朵奄奄一息的白花,脆弱而迷茫。 “就算我被你要求,去挡下迎面如雨滴般袭来的子弹,扑向熊熊燃烧的烈火,当成针山的垫脚石,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不就是一条命吗?我有信心成为你旗下专属的‘敢死队’,这就是别人绝对没法做到的点,就连你自己,也做不到?” 他的眼中充满了真挚,对死亡毫不惧怕,甚至怀揣着一种以死为归途的错觉,对于这个20岁左右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是异常的感知。 “你怎么回事?你是摆烂了还是闹别扭?这话可不兴随便讲,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温蒂一听,稍微愣住了些秒,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怕,只要你能承诺带我找到我的父母,就算我半路殒命,只要你依旧尽情尽义,帮人帮到底,死而已,这点事情,问题不大,只要是你的指令,我都会做。” 他疯了吗?他没疯,他眼里确实还饱含着人类的理智,也没有过激的容颜,他仅仅将生命的最高权限,两手奉上递给了沐阳,他为一切抉择,掌管一切。 就如同一同出征的军队,对军官表露忠诚,许下遗言的大兵。 为了至亲,为了尊严,人类当然可以置生死于度外,为这种精神奉献,便是生命的崇高。 但温蒂他明明可以选择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望着灰涩的天空,等待着沐阳任务完成,而沐阳也确实给了他这个选择的余地,并非强迫。 但他依旧想方设法,不惜自降身位,让自己去钻与他身形不适配的孔,去越高不可攀的栏杆,怎样都想跻身进这个团队之中。 心有鬼胎?是阴谋?还是背地藏匿着诸多隐情,让温蒂与常人如此不一样,他身上还有我所不清楚的要素吗。 这难道就是极乐推荐他的理由吗?那个女人掌握着有我尚不清楚的情报,该死,我可不想当一只电死在情报网上的苍蝇啊。 沐阳没法光凭眼力,以及昏暗得连脸部都看不清楚的简陋环境,读懂一个人的人生旅途,他需要情报,来续写团队的成立报告。 “虽然我很难立马下结论,不过你确实有点不一样,咱们可以先短暂合作,但我话说在前头,现在的我,是无法跟没有自主能力的人紧密凝成一团的,要是我感觉你并不合适,下次就是绝情的一刀两断,绝对不会给你油嘴滑舌的机会,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口头条约能接受,那咱们从现在开始,就算同路人了。” 沐阳苦涩的思绪之末,最终也只导出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这个回答,足以让温蒂柔软地笑开了花。 “谢谢,谢谢,谢谢你。” 温蒂如释重负一般,向后倒去,倚在墙上,眼中泛出了泪光。 沐阳内心仍然留着心眼,尚无法断定他的行为不是谄媚搏好感的作秀。 “那么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你有没有建议?”沐阳转而问道。 “怎么走?”温蒂还没有从放心状态缓过来,眼珠子直打转。 “你想怎么走,咱们就怎么走。” 又熟练地将话语权抛回给了沐阳。 沐阳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天真选择感到了些许后悔。 “先出门,此地不宜久留,脑子里的理智会被榨干。” 温蒂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两人离开座位,走出这家阴沉的咖啡店,重返喧嚣。 “帮我安排进驻落花村,就先从这一步开始,没问题?” “嗯那地方经常人手不够,只要引荐人与推荐人有关系保障,一般都会跳过面试,直接录用。” 落花村是一个游离在法律边缘的地下小镇,表面上包装成一个小公司,青楼与赌场之类的设施,也会经过一系列的‘魔化’变成合法,来确立存在的必要性。 前进,路上视线问题依旧困扰着温蒂,但数量明显少了很多,枪林弹雨锐减成了小喷雾。 等他们转到下一条路口,便理清楚了缘由。 人墙,围成一个大圈的人墙,把宽长10米的人行道堵得水泄不通,阻断了两人前往落花村的道路。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但现在是连状况都没进展,就已经开始碰壁了,还是整个东区繁华街都陪着碰。 “要,要不咱们换条路走,虽然不知道前面怎么了,可不能浪费了你的时间。”温蒂低着头,靠近沐阳身后,可怜兮兮地提议道。 “不,绕路那花的时间,可不值得我们去浪费,我去瞧瞧什么情况,你要是感到不安,就靠在墙边躲着好了。” 没等待温蒂回应,沐阳便往那巨大的人墙跑去。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3) 墙是用来阻挡,将人或者空气隔开,便是其起到的作用。 要是这片空间,塞进每班次都人满为患的电车里头,想必会遭到不少的抱怨,毕竟空间利用率过于低效和浪费。 巨大的人墙纵然可以横着延伸数百米,但纵向却好像隔着一块空气墙,所有人都被排挤在空气墙外,里头诺大的无人空间,甚至能塞下几节电轨车的车厢。 在男性平均身高甚至不到一米七的特乐依尔里,这种矮墙又如何能妨碍沐阳的视线,往墙最外围一站,里头有些啥就能尽收眼底,不需要踮踮脚。 而最让他不满意的,是眼下这些吃瓜看客身上携带的味道:有劳作了一天都没有沐浴的汗臭味,也有在酒馆里欢天喜地后的残留下来的酒精味,有人更甚,直接将厕所里的排泄物精华完美地黏附在身上,把气味散播于空气,与同胞共享。 吵闹声,呼喊声,以及急促的呼吸声,沐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里头关着怎样的恶兽。 “啊啊!!” 然而,首先欢迎沐阳到来的却是迎面飞来的一块巨大黑影,沐阳及时躲闪,纯度极高的刺鼻酒臭味拂面而过,那黑影以头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不过倒没发出太致命的响声。 人墙一齐好奇的目光穿过沐阳,直指在地上挣扎哀叫,衣冠不整的醉汉,下半身的裤子不翼而飞。见他还有一口气,那些旁观者便立马失去了兴趣,甚至没有人上前来确认安危。 不提倡使用暴力,而人心也依旧冷漠,甚至令人怀疑,这吹拂的冷风,都是这些人带来的哀歌。 要不是沐阳在飞天醉汉落地之前,快速伸出手为他提供缓冲,这等碰撞能量要是直接作用在脑门,至少,怕不是连头盖骨都得震成粉碎,把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人心再冷,也不想跟与自己体温接近的尸体呆一块儿。 对着人墙里头的谩骂声愈加激烈,沐阳似乎已经猜到了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人,两个人在正中心对峙着,一人赤裸上身,酒红色头发,肌肉如同装甲一般附着在身体上,眼神锐利,冷艳而无情。而另一人手中拿着空酒瓶,气喘吁吁,满面通红,眼神游离,活像个行尸走肉,摇晃着身体发出低吼。 夜晚遮天罩下的温度可不足10摄氏度,要是一个消瘦的人,光站着都可能冻成冰棍。 两人的纯度对比一目了然,一个人生如意,有思想有人性的汉子,一个借酒过活的醉犯,两种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上,也可能一碰上便敲出恶意的火花。 争执什么,谁更在理尚不知晓。只不过单凭两人对峙的气场来看,醉鬼也已经快撑不住了,以他痴态,说不定再深吸一口气,就得将胃里的下酒菜全都给喷射出来。 于是醉鬼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他知道自己没有武学,只能靠道具实施暴力以维持颜面。麻木缓慢地抬起手臂,如八旬老汉抡锤锤打钉子一般,朝面前的赤裸男脑袋砸去。 这种眨两遍眼睛,酒瓶还停在空中,预约着杀伤的‘慢动作’,说不定就连有点理智的人都能轻松躲过,更不用说这个满身肌肉的红发小哥。 要是小哥的脑壳也有肌肉那般强度,说不定这场碰撞,伤得最惨的得属粉身碎骨玻璃瓶,然后就是被破碎的玻璃片,不小心切割了眼珠子的醉汉,一记第三可怜的便是正准备下班的医生。 这场不公平的冲突看点,就在这个红发的男子该如何用华丽的手段,化解这次攻击,才能引来如此多的观客,能在警察到来之前搏多少眼球。 当酒瓶落下,笼罩在红发男子脸上的阴影开始扩大,男子却不慌不忙,直勾勾地盯着酒瓶,完全没有闪躲的意愿。 而就在酒瓶接触到了他额头的瞬间,酒瓶中蕴含的动能似乎霎那间归于虚无,柔情娇贵地贴在了男子脑门上。 如果仅仅近距离单看一人一物的接触面,就如同脑壳里头有一张落染编织成的防护网,将所有的暴力尽数吸收。 “哼” 但在远处观看的沐阳,便知道为什么酒瓶停了下来。 “唔?” 酒鬼还未搞清楚怎么回事,手臂突然麻木地使不上力,就算脑子里使劲指挥下压酒瓶,想看这颗钢铁的顽固大脑如橘子般爆浆,手臂却一微米都动弹不得。 顺着酒瓶,眼光往手臂划去,只见不知不觉间,红发男子的手指头托着酒鬼伸直的手臂,酒鬼这才无法下压。 原来在酒瓶下落途中,弯曲的手臂力道还未达到最大释放,就被男子的手指顶住了手肘,让弯曲强行绷直,最后酒瓶停在了半空中,甚至连碰都没碰到额头,就把力道全部归还到了酒鬼自己的手臂上,要不是酒精中毒,那酒鬼说不定已经被脱臼带来的疼痛哇哇大叫。 “哼!” 朴素无华地化解攻击,紧接着一个箭步近身,举鼎一般将酒鬼高高举起,让他沐浴在路灯冰冷的灯光下,以及观众们恐惧的眼神中,效仿刚才飞出的可怜虫,空中又新添一道哀嚎的阴影,恰好越过抱头躯身的吃瓜群众,掠过沐阳的头顶的发丝,重重地落在了先客的身上。两人共鸣着呻吟声,同病相怜。 擂台赛,是沐阳第一个想到的,这种在外头每隔一个小村都可能举办的活动,在特乐依尔闻所未闻。 但沐阳下一秒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那个红发赤膊男的背后,不是另一片喧闹的人墙,而是耸立着一排路障,2米高的斜滑面,既不会对人造成损伤,也能让一般人望而却步,头铁的人想上去挑战一番,也只不过重温童年滑滑梯的乐趣罢了。 路障中间留了一个可以勉强通过一人的小缝,而这个上半身赤裸的男子,便是穿过这条缝的坎。 这条路是有意被堵起来的,是这个红发男子的所作所为,这些酒鬼也不过是暴力闯关后的刀下亡魂,杀鸡儆猴。 若要经过这道,沐阳就必须面对他。 沐阳一阵倦怠感涌上脑门,明明数小时前还在跟女导航大打出手,精力早已枯竭,肉身也开始懈怠,体内过载的器官一同哀求着休憩,今日已经不想再斗争了。 看乐子的,在走回家路的倒霉蛋,只能迫于无奈,转身离开,在深夜即将来临之际,绕远路回家,回去还得面对自家女主人新的迫害理由。 想到这,沐阳浑身就不停打颤,说不定下班后第一件事就往酒街跑这事,就已经预示着婚姻的不美满。 人墙瓦解,就连两个躺倒的家伙,也被别的人扛着离开。 人潮退去,留下空无一人的大道,一个瑟瑟发抖的女装男,一个光着膀子的‘门神’,以及疲惫的恋家人,这片诺大的空地,便是为他们准备的小舞台。 沐阳试探性地往男子走去,那人似乎没把沐阳当一回事,连视线都不舍得给他。 而就在沐阳打算从旁边,往男子身后的缝强钻时,那男人却突然开起口说话: “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了,只可惜你不是这群酒鬼,不然我得好好治一治你的惰性。” 声音听起来正直而韧性,却含带有一丝漆黑韵味的惋惜。 “哦?是个路人,你都要出面‘相助’,太有善心了?”沐阳嘲讽道。 “哼,我可是知道的,你体内藏着相当的武力值呢?” 武力值?沐阳第一次听这种抽象的描述,仿佛在讨论着电子游戏里的数值。 “为什么要拦截这条路?东区在执行抓捕公务?” “前方施工。” 沐阳往路障对头望去,那并没有坑坑洼洼的地面,也没有摇摇欲坠的危楼,只有数不尽的冷清,唔空无一人的寂静。 “哼,你懂吗,这座城市的警察,就连暴力、武力这种词都会被禁说,真是天大的笑话,看这块徽章。” 那男子从裤袋里翻出一块队徽,那是特乐依尔警察的队徽,而上头写了一个东字,也就代表他是东区的警察。 “这上面还夹藏着录音器,会将说过的禁语一一记录上报,可笑至极。明明只要世上的最后一柄武器还没有消亡,暴力就会一直存在,不养精蓄锐,就是坐以待毙,为这种掩耳盗铃之事,到底为了谁呢。” 红发警察突然对着沐阳开始了抱怨式的演说,表述着暴力的重要性与必要性,面瘫一般的脸皮底下,本以为埋藏着施虐者的面孔,没想到却意外表里如一,是真心认为,暴力在正直的场合也是需要的。 “冻原保护着特乐依尔,一时半会也没人会打这里的注意,毕竟这里最多的是知识,而不是能握在手中的资源呢。” “虽然你跟这群白痴说着类似的话,但我能从你心底感受得到不一样的味道,你也明白暴力的必要性?” “谁知道呢。” 沐阳无视这个男人,衣料摩擦着他的肉体,强硬地往缝里挤去,然而那个警察却无动于衷,甚至让出了这条路来。 “你不拦着我吗?” “拦?为何而拦?你是强者,此路强者可以行走。”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4) 国家花钱修的路,本就为造福民生,能让本地人过上走路不磕鞋,家庭公司一条路畅通无阻,岂是一个人就能剥夺的权利。 而被红发男子归为同一阵营,本就让沐阳十分不满,而他更是讨厌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价值。 红发男子行此缺德事,不为财也不为利,只想给特乐依尔每天只懂得花天酒地的百姓们瞧瞧,他们自己那微薄的危机感,未来会如何反过来迫害他们,想通过这种蛮横的手段,敲响市里的警钟。 只不过方法过于直接鲁莽,没有规划,显得他更像一个恶棍或小丑。 “我有一个同行人,他当然也能随我通过?” “不行,如果你指的是站在那边哆嗦的‘粉虫子’的话,答案是否定。”他把目光给到了站在墙边,不敢对视的温蒂,蔑视之情如烈火般炸开。 “他与我同行。” “不成,此路今夜只能由强者通行。” “你凭什么独占公共场所的使用权,凭什么由你支配门票?谁来了都不敢这么狂妄。” 他并不打算回答沐阳的质问,而是双手交叉于胸前,俯瞰众生一般的高傲,环视这片冷漠的夜色,侃侃而谈。 “东区金迷纸醉,除了钱就是钱,抬头低头都在讲钱,钱,钱。所有人都以为钱能买下一切,信任、权利、甚至性命,这难道就是社会之间的最终答案?真的是如此吗?不,他们只不过在东区运营的调控之下,才能有这种体验。如果有人持有无双的暴力,那这些闪闪发亮的金币,也不过是他们耀武扬威的附属品,根本不需要公平的交易,与心平气和的谈论,一个拳头一个巴掌,就能给人套上一辈子的枷锁。” “我不清楚你想论证什么,但任何行为都有两面性,有得必有失,有利,就有损,崇尚暴力,也会让你失去很多本可不该失去的东西,可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 “得失?衡量这种懦弱的指标,本就是弱者的证明,雄霸一方,无人敢犯,暴戾的政权,疾苦的民生,那又如何?没有崛起之力,甚至连点亮革命灯火都不过是睡前要熄灭的幻想,只要手头持有力量,暴政就会延续,这难道不是暴力那无穷无尽的上限吗?” “危楼自有坍塌之时。” “那只能说明人老珠黄,力不从心罢了,不能否定暴力的上限。” 沐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跟他辩论,甚至没搞懂辩这话题到底有什么意义。 “听好,你我,有着能轻易捏碎石头的指力,征服一切弱者的腕力,与这些沉迷酒色,不思进取的可怜虫有着天与地的区别,咱们怎么能随波逐流,像条藏龙潜于河中那般不思进取。我们要携手抗击未来冻原的防护屏障失效之时带来的毁灭,对人民加以警示,提醒他们,要常备武力,才不会在未来战争中无能为力!痛哭流涕!” 嘴里鼓捣着不像是一般平民该触及的理论规模,还将沐阳也算进了队伍。 “哼,特乐依尔要是再忽视军事力,必将灭亡。” “你的肺腑之言,就留给塔里的大人物,感谢你的‘教诲’,我不过一过路人,不懂这些,那我可以带我的朋友离开了吗?” “不成。”一听见沐阳的割裂宣言,男子的表情凶恶了起来,仿佛沐阳的拒绝差点要了他的命似的。 沐阳一时间拿不出办法平和交涉,这种顽固的执拗份子,说不定就跟他嘴里说的那样,得靠暴力解决,当他遇到比自身还要猛烈的敌意,就会开始反省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成分的恶言。 “温蒂!过来!” 沐阳对温蒂大喊道,随即沿着道路助跑,在红发男子面前躯身跃起,轻易便飞过男子的头顶,蹭过他的毛发,在空中悠然转体,落脚并粘附在了路障的斜面上,在滑脚的瞬间,一个华丽的三角跳,全身放松的细胞忽然紧绷发力,朝着男子的后脑勺飚出一记张力十足的旋风踢。 这个红发男子虽然嘴上提倡着武力,暴力支配一切的学说,也只不过是学说,他有一身扎实的基本架势,却似乎疏于实战,对沐阳的突袭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沐阳大惊,只得悬崖勒马,在空中对着自己的衣服狠狠砸上一拳,踢腿架势被吸收后放出的力道冲散,使他失去重心,让踢击偏离原来的轨道。最终鞋尖急迫擦过男子背上的肌肤,火烧般灼辣感瞬间痛得男子躬背下蹲。 先发制人的沐阳只得经受重力牵引,重重横着身摔在地面上。 要是沐阳任凭野性吞没理智,放任这一脚,那红发男子定凶多吉少,而自己也会背负上杀人犯的骂名,被迫远走天涯。 “温蒂!”沐阳立马催促还愣在一旁动而不动的榆木脑袋,从地上爬起,抓起还蹲在地上嗷嗷喊痛的红发男子,推着他到另一边,空出一条路让温蒂先行。 “快走!” 温蒂脑中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沐阳要不惜与警察斗争,都要顽固地走这条路,但既然他如此下令指示,那温蒂就得像一个机器人般,听取指挥,穿过扭打在一块的两人,穿过缝隙。 “哼!到头来你不也是仗着暴力,逼迫别人屈服!你要是刚才选择赞同我的发言,说不定就直接放你俩过去了!” 原来红发男子拒绝温蒂通过,只不过是怄气,他就算被千夫所指也不动摇,但同时期待同好武学的沐阳,给予他认同与承认。 他很想告诉别人,倾诉他的事业有多正确,他的未来有多光明,他不是坏蛋,只想保护自己的同胞而已。 但沐阳以一记猛烈的推击,将男子推出两米之外,来回应了自己不愿意淌国家级别浑水的意愿。 “十个回合,你若能伤到我,我可以停下繁忙的脚步,坐下来听你两句!” “你说的!算话!” 话音刚落,男子极速接近沐阳,并在抬起上身架势的瞬间,后脚一蹬,前手向沐阳的下颚如弹鞭一般射出,打出武学界最快的偷袭技巧:刺拳。 一个熟练的刺拳,几乎很难在防备前躲闪。 而男子打出的这抹拳要是再狠狠地修炼几年,确实可能就靠一击,便将沐阳的脑震荡打出来,但也仅限于如果的世界里。 平时难以有施展机会,又如何与自身状况互相制衡,生搬硬套教科书的拳头,就会如纸张那般轻薄无力,沐阳甚至在刺拳擦到汗毛之际,方才闪躲,还能保持一脸轻松。 男子见状,咬咬牙,再次挥出充斥着不甘心的摆拳,拳风已在沐阳脸边席卷,只可惜还是被精确躲开。 而后,男子摆出两臂上抬的架势,本以为要展现踢击,没想到是个幌子,再次操动拳头,对沐阳的下颚展开打击,但身体多余的动作出卖了他的攻击轨迹,导致沐阳依旧能很轻松,毫发之间连续躲闪,让影子与他角力。 十个回合,沐阳一拳一脚没出,而男子已经挥出了7拳,以为拳拳都能到肉,却连体毛都划不着,把寒冷的空气打了个鼻青脸肿。 这一次沐阳并没有依靠魔法道具作弊的力量,仅仅是红发男子技不如人,沐阳顿生微小的优越感。 “怎么!一拳不出学乌龟呢,你以为躲过几拳,就厉害了?不把我打趴,你就不算什么好汉!也别想走!” 尝试用言语激,却连沐阳口里的热气都没激出来。 “我其实已经出拳了,你看不清?要看不清楚,只能说明你还未到火候呢。” “什么?!” 沐阳所说的出拳,只不过是脑中集成的模拟,也就是在意识中出拳。 当男子将拳头挥向沐阳下颚时,暴露出许多破绽,每一次都是大反击的机会,足够让沐阳出击,而且招招足以一击制胜,如果对方没有离谱的反制技巧,妥妥的昏厥。 听起来虽然强词夺理,但沐阳为了满足打满十回合的发言,才出此歪理。 “拳头没动过,还糊弄我!瞧不起谁呢!” 被激怒的红发男子,将今晚剩余的全部气力,以及多年来练武不被看好,还被调侃成练舞的怨恨,都注入拳头之上,他内心发誓一定要让这个自大的家伙,让他承认自己的觉悟绝不是信口开河。 最后的这三拳,沐阳也不再含糊,决定拿出更加糟蹋人信心的回击方式。 两人迈出同等间距的步伐,同样幅度地挥动上肢,同样的咬牙切齿,同样的发力,两块巨石一般拳头就如同磁铁的ns级,相互吸引,交汇在了两人之间,碰撞出激烈的暴风。 然而两人对拳过后,竟无一人后退,也没有多余的力反馈回身体,仿佛这两个拳头是以同等速度,同等力道相碰,没有丝毫偏差。 男子眉头紧皱,大感不妙,他刚才做出的一系动作,就好像在直视着一块镜子打出来的。 眼前这个黑色头发的男人,出拳动作冗杂而多余,跟从老师那学来的标准模板相差甚远,是初学者中的初学者。回想起平时照着镜子练习时的自己,都比这个要标准得多,然而内心却无法将眼前男人的动作,与自己完全分割开来。 他在刻意模仿自己的动作,甚至连神态以及肌肉运作,不说极其相近,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同。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5) “要是你还有能耐,就再模仿个给我看看!” 男子又摆出了个新的架势,腋下夹紧,双臂微曲于脖颈,就像准备跳捶胸舞的猩猩一般另类,鼻息凝重,最终吐着粗气,怪异而破绽百出,不像是一套攻守兼备的拳路,是沐阳从没见过的架势。 正当沐阳迷惑之际,对方已经俯身径直冲了过来,只见他上抬手臂,明显要借着冲劲,对着沐阳的脸部毫无技巧地打出一拳,动作没有任何隐蔽性,沐阳提前了两秒,就已经预知到他拳头会挥过哪一片空气,以及离自己脸上的汗毛有多遥远。 然而,出乎了沐阳的意料之外,这一次近身交锋,男子却挥出了无比绵软的拳头,慢而无力,就比随风飘落的枯叶般脆弱,而这不是失误,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造成杀伤,挥拳不过佯攻,而沐阳却被骗出了闪躲,身体浮游在了空中,没有了大地的支撑,心中大感不妙。 红发男人紧接着下肢突然发力,一个变相地二次突进,晃过沐阳在空中打出的防守拳,直突进了沐阳的左下腹,弯曲着身子蓄势待发。 手肘向前,两手拳掌相接,肩关节的力道与掌心推动的能量传递到那堪称能与钢铁硬碰硬的肘部,对着顶上漂浮着身体的沐阳,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圆头箭,对着沐阳的下颚虎视眈眈。 他依旧要用攻击下颚的方式,来瓦解沐阳的行动能力,让他输个心服口服。 眼看最容易对大脑造成震荡的要害,毫无防备地暴露,手脚已经来不及做躲闪或防御动作,是否驱动作弊的外设装备,成了沐阳脑中唯一的纠结。 经验之外,情理之外,这类突发的行为,沐阳其实并不会不擅长应对,但这一次,确实是他大意了,他的警戒心有所松弛,总秉着‘拥有外头冒险四年经验’的先入为主,这类孱弱的‘温室花朵绿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才让红发男子大胆的佯攻得逞。 沐阳在02秒的纠结之后,最终选择放弃抵抗,与其靠着魔法道具苟活,不如吃一堑长一智,为未来更加强大的自己埋下种子。 男子心中高呼‘赢了’的胜利宣言,脑中没有一丝杂念,没有更多的精打细算,全神贯注,眼中仅仅盯着沐阳那暴露在冷色灯光下的坚毅下颚,毫不犹豫地将力道送往肘部,全身弹射而起—— 而就在胜负即将分晓之际,突然一块黑影入侵了两人不可侵犯的空间,阻挡在了男子卯尽力气要击碎的下颚前,迸发出刺痛的闪光,强暴蹂躏两人的四只瞳球,身体的神经被意想不到的光刺激而一并紧绷,导致了男子的肘击姿态发生改变,偏离原来的进攻轨道,最终与沐阳的下颚失之交臂。 是温蒂,他折返回到了这片没有观客的擂台边,从放在路障旁的‘警察装备’里翻出闪光弹,用警察的装备,科技的力量,打断了这场肉与魂的对决。 两人立刻拉开距离,而红发男子立马放下了对待沐阳的集中力,将满腔的虚无与余力,化为愤怒,怒目狰狞地目射温蒂,吓得温蒂连忙抱头蹲防。 “只想着像只恶鼠苟爬捷径,剽窃所谓的进步成果,用卑鄙的‘文明’来玷污神圣的斗争!你给我做好觉悟了!弱者!” 踏着无尽的怒火,男子往僵直的温蒂跑去,却被沐阳挡在了前头,他坚定的表情以及冷艳的笑容中,阻挡的意愿一览无余。 “让开!” “收起你的拳头,你苦练的技艺可不是为了欺压弱者,别给那个埋头苦练过去的自己抹黑。” “你又懂什么,他可是用最肮脏的办法强制中断了对决!不让他尝点苦头,让他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就有更多的混子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咱们国家就没有真正崛起的一天!” “别把自己的仇恨上升到国家,你这懦夫!再惩戒别人之前,先面对你自己!” “哼!” 仇恨立马又拉回到了沐阳身上,他拔开腿,应和着怒火的节拍,鲁莽地对着沐阳的下半身踢出一记从来没使出过的拙劣踢击,却被沐阳抢先一步踩中脚背,扼杀于。 而后再挑起另一条腿,也被沐阳用迅猛的踩踏截击于半路,两手腕不知不觉被沐阳双胡搜牢牢拷住,惊人的腕力使红发男子动弹不得,只有脖子以上,依旧有活动的资格。 眼对眼,嘴对嘴,尖牙对利齿,两人相距无几的脸孔,互相对着对方脸喷射粗气,眼中都是对对方的愤恨之情。 红发男子急切想打出约定好十回合内的最后一次进攻,想来想去,就只能依靠头盖骨的坚硬,这是他从未锻炼过的地方,头盖骨固然坚硬,但也是保护大脑的最终后盾,可没法说用就用,釜底抽薪,换句话说就是豪赌。 而沐阳揣着同样的思路,静静地等待对方最后的挣扎的到来。 两人僵持了数十秒后,最先产生动作的是红发男子,他全身放松了下来,也不再抵抗沐阳给他带来的压迫,胸中的怒火消散了许多,狰狞的面孔也回到那副正直顽固的模样。 沐阳生怕这只是诈降的计策,依旧保持着双脚双手的拘束,但过了许,久也未见其有所动静,便尝试一只一只地解开束缚,最终两人和平分开。 虚幻的擂台之上,要是想解除无言的尴尬,以及不知如何开口,只需要转身,走到身后,拾起打斗前扯下的衣服便可,然而本身就赤裸上身的红发男子,自然没有衣服可捡,只能懊恼地盯着沐阳的下巴,懊悔万分。 本该躺在地上,却被温蒂救了回来的沐阳,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第九个回合,如果你的回合继续下去,你一定能对我的下颚造成伤害,脑震荡不可避免,接下来的10秒内我就会丧失反抗能力,也就意味着竞争中的‘败’,战争中的‘死’,这场比试是你的胜利,我不会为我的大意做任何辩解。” 然而沐阳并不打算履行与他促膝长谈的约定,漫步走向温蒂,将胜利者一般的背影留给了男子。 “但你确实没有碰到我分毫,回去好好从基础重新练起,连带你紊乱的大脑也一并好好洗刷一番,先把自己炼成真金,再想着照耀国家,如果你的道路不偏不倚向前伸,未来,我们会再见面的,期待与你的下一次交手。” 就像一个神秘的过客,沐阳丢下的这句话,与怯生生的温蒂一同融化在了冰冷的夜色之中。 红发的男警员良动,沐阳抛下的话在他脑中响应,他惭愧地,脱力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望着沐阳鞋跟刮起的灰尘,自身那急迫的爱国心也灰淡了下来。 下定决心,先走第一步,撤销路障,再谈未来。 在前往落花村的路上,这一个小插曲,阴差阳错地让整条街都暂时归属沐阳与温蒂脚下。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外,世间没有任何事物敢去打扰他们,无论是杂乱的闪光灯,还是看不顺眼的怒吼声,这一刻仿佛都成为了遥远的过去。身后离去的喧嚣,与没有星光的夜空一同暗淡了下去。 温蒂从来未试过行走在如此宽敞的道路上,一辈子都生活在小瓶之中的那种憋屈,从他身上离散,方才知道原来空气可以没有一点重量,饮下口去是清凉的感觉。 “苏恩先生。”温蒂大口吸气半天,才将躁动的心平复,憋屈了的这数年,他感觉只要站在了沐阳边上,过去的阴影仿佛照下了阳光。 “嗯?” “为何要不惜跟警察大打出手,也要坚持走这条路呢?明明绕绕远路,也不成什么问题啊,我不是在质疑你,只是有点小小的疑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沐阳走在前头,目视前方,呵呵一笑,表情轻松,嘲笑着浓厚夜色的凝重。 “为何而绕路?绕路为了什么?为了更加稳定,更加好的未来,为了更加赚的前程。但没必要绕的路去绕了,便是分文不入账,亏了还不说,未来说不定都赚不回来了。” “原来如此,苏恩果然高明,要没跟着你,我铁定绕远路去了。” “不必夸赞我,你我不同,而我做的也未必是真理,我从来没觉得事情有‘正确’一说,我只认定‘说不定更好’,才去做的,而你心中,也可以有更好的选项,从来不会冲突。” “你能改变现状,已经比我强太多了,我甚至” “你甚至喜欢在这么清净的道路上,还锲而不舍地将过去的重量强压在我的身上,咱们不妨好好讨论一下,等到落花村之后,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我该注意的,你说呢?” 温蒂没有回答,又低下了头去,不敢与沐阳并肩行走,狭小的空气玻璃瓶,再次圈养起了他,呼吸进肺的气体,又如泥浆一般粘稠。 夜晚,还很漫长,前进的路,依旧不明了。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6) 本以为温蒂会带着沐阳来去布尔夫妻的小卖铺,然而前进的方向在途中完全变了向,虽然地段还是那个地段,可入口却从南边变到了北边,两面相隔百米。 如果温蒂单纯是极乐派来的引路人,且往后不再牵扯关系,各走各路,那沐阳完全可以称其为上天恩赐,会再次相信世界上有神在注视着他生活的童话,甚至会将极乐的战略地位,提升一大段等级。 然而如此顺畅的旅途,也只会在便宜的旅游向导手册中出现。 沐阳也没期望天上掉馅饼的事,只不过说这次掉的与其说是馅饼,倒不如说是陷阱,名为温蒂的陷阱。他是现在沐阳眼中唯一一个巨大的变数,在没法完全掌握住此人的心理模式以及过去里程,就无法做到犹如左臂右膀般支配他的熊东,就会出现乱子。 路上也曾多次用暗示的语气,来让温蒂开口讲讲自己的故事,然而他总是避而不谈,就像一台只会反馈‘错误’或者‘无效指令’的机器,不停地重复着几个字。 他曾说过,只要能命令他,就连送死的事,他也能毫不犹豫去办,听起来诡异地,像那么一回事。 换句话说,沐阳想听什么,直接问他,他就一定会开口,就如向天气预报查询今明的气候温度一般简单。 但真是如此吗。 沐阳非常明白,一个人越想说点什么,往往越说不出口,脑子会传出各种不搭边的情报,来扩充发言的含铁量,混淆视听,效果往往不佳,还容易踩中地雷。 旁推测敲,才能完整透析一个人,而就连这方法也不见效果,沐阳也不得不担心起来。 担心归担心,暂时没有找到解决方案,就只能搁心底,以免其扰乱神绪。 两人最终找到了一条小巷,昏暗无比,里头泛着寒冷的星火之光,就好比鬼屋里的羊肠小路,若隐若现的小路,天生自带着让人难以接近的可怕气氛。 “就是这里。”温蒂就像是在破旧的游乐园里,阴森导航着游乐设施的落魄工作人员,指着巷子的入口,面前仿佛就是黄泉。 沐阳点点头,腾出手,让他先行。 道中的照明,由每隔十数米挂在墙边的火烛灯提供,没有灯罩,任由寒风挑逗,是否能让眼前的路明朗,都看上天安排。 两人警惕地顺着灯光往前走,忽然发现眼前数十米路,没有一点辉光,是压根就没有设置光源,还是被强风吹散,不得而知。 温蒂倒是没有觉得惊讶,仍旧毫不犹豫浸身于黑暗里,仿佛没有光指引的路,才是今夜脚步所向。 而温蒂接下来的动作也证实了沐阳的猜想,只要遇到没有亮的烛台,温蒂便往那个方向前行,几乎是摸黑走夜路,激发着人类对黑暗本能的抗拒。 最终,温蒂将沐阳带到了一间名叫‘芝麻开窗’的机器修理店,电子卷帘门已然关闭,门口旁挂着的幽暗烛光,甚至照不亮两人相互的表情,别有一番鬼屋的风味。 里头有数人的气息,鲜活鲜活的,幸好不是鬼屋。 沉默支配了两人,沐阳乖巧地等待温蒂做出下一个动作。 温蒂懦弱地颤抖着,摇了摇头以镇静内心的慌乱,警惕地四顾周围,倒有点像望风的小偷。 走近卷帘门,拿出一颗扁平的绿色石头,用角边轻轻地敲击卷帘门两下,再用平滑的侧面敲击三次,暂停数秒后,再用尖角敲击两次。 声音尖锐而通透,音律起伏,沁人心脾。 不久后,卷帘门悄然升起,却只留了半米左右的空间。 温蒂朝沐阳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要俯下身钻进去。 然而沐阳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卷帘门明显可以再升高半米,让人不至于趴着过去,仿佛是有意让来者下跪,践踏尊严,激发优越感与傲慢心。 明明已经通过了对暗号的阶段,却依旧摆出这种态度,可见温蒂在落花村人的眼里,没持有太亮眼的口碑。 而且沐阳隔着门,就已经大致猜得到里头藏着的家伙,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沐阳扶起刚想俯下身去的温蒂,自身代替他,弯下身子,然后将手指毫不顾虑地伸进那不到半米的口子中。 突然一块鞋掌狠狠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沐阳急忙收回手指,那沾满了污油的鞋践踏起了尘土,取代了沐阳手掌原本放置的位置,那狠劲,踩碎几节手指骨不是问题。 “诶?” 被受到如此‘欢迎’,就连温蒂也懵了起来。 “呿” 里头的人见恶行没有得逞,满心不悦地咋舌,想收回鞋子,却发现粘附在地上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强力胶不小心留在了地上,哎呀,您这对靴子,可就要报废咯~” 只见沐阳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知何时穿过了那道小口,站在了使坏的男人边上,吓得他一个哆嗦,锃亮的大光头竟然撞向了卷帘门,嘭的一声清脆,蹲下身去捂着脑袋,叫苦连连。 “你谁啊?!” 里头的昏暗程度就跟门外差不多,只有一盏微弱的台灯,燃烧着寿命,筋疲力尽地挥去桌边的黑暗。 除了还在卷帘门边呻吟的大光头,里头还有两人,一人坐在桌边,一人站在控制卷帘门的上下开关边上。由于光线昏暗,容貌信息只提取出半分左右,但从他们惊慌的脸色来看,沐阳无疑是最棒的惊喜。 温蒂这才艰难从缝底下爬进来,喘着气,对着眼前的景象,表示了诧异。 “温蒂?你小子搞什么名堂!?这货是谁?你怎么能擅自带人来这里!!” 坐在桌子边上的人不悦地从座位上弹射而起,赶忙跑到了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同伴身边,嘴上狠着,眼中却毫无霸气,有的只有害怕之情。 只见沉默着的那人,盯着沐阳,一脸严肃,那冷酷的眼神,一看就明白了,他也一点都也不欢迎沐阳的出现。温蒂见状,赶忙上前解释道: “他,他是我朋友,他很厉害,落花村需要他” 底气不足,支支吾吾,唯唯诺诺。 温蒂一开口,在场的三人立马脸色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转,原本害怕与厌恶的负面卑情,变成了狰狞肆虐的恶人嘴脸,在他们瞪圆了的瞳孔之中,尽是对温蒂的蔑视与盼望欺凌他来满足空虚的魔鬼意愿。 “哈!你个小喽啰怎么还干起了引荐人的活来了?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管别人?你一个一年中每日都倒在村儿里头,不见人不见光,活也不干的废物,谁要跟你做朋友,他怕不是收了几百金币,被迫来当你的小朋友??混账东西!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分量,我最讨厌说谎的杂碎了!” 光头在与强力胶斗争的同时,也不忘对温蒂臭骂垃圾话。 正可谓前方冰,后方火,背腹受敌,温蒂抿着嘴唇,无力地垂下肩,失去了辩解的欲望,将自己闷回壳中。 沐阳明明已经表现出了很想交流的意愿,这些软柿子还依旧找贫弱的人下手,有意避开,根本不当沐阳是回事,他心里跃动着些许的不满,他明明不是那么容易被忽视的人物。 “滚,这里不欢迎好吃懒做的家伙!” 沐阳虽然想为自己的临时搭档出面,但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起到反效果,于是他离开了保持了数秒的呆若木鸡状态,另辟蹊径,在没有批准下,我行我素地往店里头走去。 “喂!” 沐阳停在了一处晾着数十件各种各样衣物的晾衣架前,那聒噪的青年急忙跑上前来阻止沐阳的深入。 “别乱动!别以为我们不敢抽你!这里没有小警察保你小命安全!” 里头有比较明亮的灯光,可以看得清楚这聒噪的青年一头白色的头发,用发胶胶出了摇滚的感觉,脸上还纹上了一只海鸥状的小纹身,说实话有点戳沐阳萌心,有点小可爱。 “唔”沐阳看着这些衣服,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就好比吃饭时吃出了蟑螂腿,而饭已经下咽时那般。 “看这染料,看这松散的线,还有这线头,你们也好意思卖这种东西。” “啊??突然间说什么鬼话?!找茬吗你?!” “为什么一间隐蔽于闹市的机器修理店,会挂这么多的新衣服啊?”沐阳满面不可思议地揉捏着布料,粗糙的质感,上面的染料甚至已经开始掉色,捏过的手指头都变成了可以按指印的状态。 “揍死你哦!” 嘴上恶言相向,然而身体却在不停地后退,完全没有进攻欲望。 就眼前这个白头发的小伙那焦急的态度,沐阳便可肯定,这些衣服背后,隐藏着暗门,也就是通往落花村的暗道。 至于为什么他们要藏起这个暗门,说不定只是不想沐阳越过他们,进入落花,显得他们看不住门。 这时候,只见从卷帘门下又钻进来一个人影,身形妖艳,穿着暴露的女性,相貌在黑暗中略显眼熟。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7)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这小破店什么时候沦落为开低俗派对的地方了?” 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但那性感成熟的声音,来者确实是小卖铺的女老板布尔,暴露的衣装上,多加了一层披肩,似乎夜晚的寒风,没法继续让她我行我素。 “你是!布尔——大姐?哎什么风将您吹来了?这个晚点,咱们都下班了呢,请问有何贵干?”那光头的态度瞬间转变了一大圈,变成甜蜜蜜的小蜜蜂,不停用甜言蜜语来滋润与布尔之间的氛围。 “您要光临就早说嘛”而光头低着头,令人作呕的娇气,余光瞄到了只升高了半米高的卷帘门,以及她满是油污的膝盖,顿时澎湃的心潮立马便化成了死海里的水,笑容也僵硬了下来,心中无数头大象奔腾而过。 “哦?没有预约,还不能到你们店来了?曾经在我手头的资产,到你们这可混的风生水起了呀?我是不是该拍拍手,庆祝庆祝呀?” 布尔嘲讽的话,令三人都为之一震,原本嚣张的他们,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对上。 “你们卷帘门坏了也不修修,害得我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油污,你们看,这是不是不太美观啊?” “马,马上准备衣物——” “停,都别给我动!” 布尔一喝,慌张中连鞋子都脱下来的光头,单脚停在半空中,摆金鸡独立之势,一动不敢动,冷汗直飚,仿佛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只不过孩子在玩心,而光头在玩心跳。 “你们都站出来,今天值班的都出来。” 白发青年立刻用咬牙切齿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结果还是乖乖听令,与另外两人站成了一排,面对布尔,就好像军官检阅着新兵一般严肃。 “我不在乎你们这个时间在找谁玩,欺凌谁,如何发泄平时积累的怨气,这都跟我无关,但你们想把砍刀,架在我的人身上,就是你们不对了。” “您的人是指” 沐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袋番茄味的薯片,大口大口地糊了满嘴的盐粒,在这闷重的氛围之下,还能顶着一副事不关己的面孔,大快朵颐。 “喂!你凭什么擅自吃我的薯片!”白发青年仰起头,本来就不服气,这下更是触怒了他的神经。无视布尔,歇斯底里地对沐阳怒吼,拽着一副要上去对沐阳拳打脚踢的狠劲,却不见双腿行动,瞪红了两只眼睛,就像被主人拴着狗绳的恶犬。 “莱尔!大姐面前休要放肆!” “苏二哥!咱们不是‘总管’管辖下的直属机关吗??为什么要对一个看门的小卖部的老店员唯唯诺诺!” 光头第一时间冲上去捂住了白发小哥的嘴,顺便送给腹部他一记膝击,痛得他蹲地上,嗷嗷叫。 “真对不起布尔大姐!新来的不懂事,请不要怪罪于他!我们待会好好调教!还请放宽点心!” 光头锃亮的大脑袋在微弱的火光之中,从天际落入了水面上,想一轮廉价的圆月,尤为亮眼,布尔甚至差点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两把。 “明白就好,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将要在落花村落脚的新员工,苏恩,我想这个时间点你们的头头应该还在落花村里头加把劲,就推荐他尽快前去报道,让温蒂带路。” “哦?这么说,这名叫苏恩的男人,不是温蒂的朋友咯。”光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低着头微微屈膝的温蒂,脑中又在盘算起新的霸凌方案。 “不对,我是他的朋友。” 这时候沐阳吃饱了薯片,将塑料袋揉成一团,蹲下身,塞进还在痛苦的莱尔口袋里,损的不行。 走近温蒂,沐阳亲手抬起他委屈的脸颊,将脸上走形的妆容用手指轻柔抹去,这个特别亲密的举动,可把温蒂吓了个不轻,沐阳明明刚才还在用各种理由拒绝和他组队,一旦到了别人面前,却立马像换了一具魂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互为‘闺蜜’。 “就如他所说的,你们就别在他们身上做文章了,只需要记住他是我的人,你们若还看得起我,就拿出同等的诚意对待他。” 而除了光头以及白发小伙以外,一直一言不发,文静的第三个男子,却呆呆地举起了手,就像课堂上憋不住尿,最终决定举手向老师示意的小女孩一般。 “静?”光头像是见到草莓长树上去的眼神,疑惑地盯着这个头发遮着两眼的男人。 “咱们是总管直属的‘外勤队’,布尔小姐,我们自然尊敬您,但如果总管的旨意与您背道而驰,我们会毫不犹豫背叛与您的约定,如果您不介意如此,我们当然愿意‘保证’不会亏待他们。” 文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有底气,赤胆忠诚的心。 看来他们口中的‘总管’,总不会是个小人物。 “静!你有什么必要这时候搞这一出!” 被光头一吼之后,静也收起了嘴舌,感觉他这星期不再舍得发一言。 面对背叛宣言,布尔反而邪魅一笑,笑道:“小年轻,我记得你,你是‘总管’从西区找来的小弟,我知道你很感激他,但你们也别忘了,给你们这块地,让你们能与‘总管’保持联系的,靠的可是老娘。你可以忠诚得像条犬,但忘恩负义这一块你一旦没拿捏好,这把烫手的烈火,可得连你们最爱的‘总管’大人都得烧成木炭子。” 嗡的一声,打火机的火星在布尔手中熊熊燃起,可比屋内那盏烛光光亮许多。 “忠言逆耳,年轻人,你自然有看不清的东西,我不是来吵架的,你也不必用这么凶恶的眼光瞪我。” 被光头叫做莱尔的白发小伙,可不会因为被前辈顶了一膝盖,而吞声下气地吃哑巴亏,依旧恶狠狠地瞪着沐阳与布尔。 “你这种一把年纪还穿成像婊子一样,不懂得忠贞的臭女人,我最讨厌啦!” “婊子?你在夸我么,夸我依旧风华正茂,觉得依然有色鬼肯出钱买我一夜?还是说那人就是你呀?诚实的小朋友?” “谁,谁会想跟你这老女人——”莱尔满脸通红,亲自证明他依旧着了布尔魅惑的道。 等老牛逗嫩草玩得差不多了,布尔表情一转,又回到平静的表情,冷冷一哼,轻蔑道:“俗话说,好色之人,视人以色;贪财之人,度人以财,而你,是又贪财又好色,手上却没有能用的钱子,身边没有陪伴的女人,就连我这五旬老人都要非礼,你可笑不可笑。‘总管’对你有恩,你却用口无遮拦与懒散来回报他,光在这制造麻烦,成何体统?” “你臭屁什么?!” 布尔的轻蔑又轻易挑起了对方的怒火,却被自己的两个前辈按倒在地,最终守门的三人就这样从升起的卷帘门离开,留下沐阳三人。 “布尔小姐。”沐阳立刻上前招呼。 “苏恩先生,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早上不都把你放下去了吗?”布尔面色疑惑且焦虑地质问道。 “说来话长,早上那一套要有第二次机会吗?” “恐怕难了,我虽不清楚细节,但你没成功下去,就得进他们黑名单了。” “说要让我负全责,我可不接受,不过不打紧,我打算亲自到落花村推敲进入水夜歌鸣的路,他就是帮手。” 沐阳将温蒂推出,让布尔能好好观察这个腼腆的女装男。 “原来如此说实话我不好评估什么,但如果你需要帮助,就来小卖铺找我,这副年迈的身体还能吃点苦头,只要你能为我完成——总之拜托你了。” 沐阳也不多问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不然他的脑子又得兜进死胡同,去想为什么极乐能预知到自己困境这道无解难题。 “不过你们运气也好,要是外勤队的队长今天值班,我就没法让你们那么容易下去了,这条路他们可不会这么轻易供给外人用的。” “怎么你这话,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去见这个‘总管’要工作,还得那么鬼鬼祟祟的?落花村不就是个对外开放的游乐设施吗?” 布尔拍了拍温蒂瘦小的肩膀,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肩胛骨。 “这小子知道的情况应该比我详细,你就问他,我先走了。”说完,布尔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踏着夜风拥入夜晚的怀抱。 室内闷臭的男人味也散去了不少。沐阳立刻拉着温蒂的手臂,走到那一排可疑,晾着的一排衣服边上,从中掰开衣物,露出藏在里头的暗门门把。 那是一口井,沐阳转动把手,将盖门打开,铁锈味扑面而来,只见黑暗之中,有一段延伸向下的紧急长梯,深不见底。 “你走过这条梯子不?”沐阳开口问道。 温蒂摇摇头,不发一言,似乎憔悴的心还未缓过。 “那我先下,你跟好,觉得累了就说一声。” 看着那无底的深渊,温蒂害怕地犹豫,最终含着恐惧,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8) 两人潜入井内,手握冰冷的垂直梯,温蒂在上,沐阳在下,顺着铁梯谨慎地在漆黑中向下挪动,像样的声音除了鞋子踩踏以及手掌摩擦,只有名为寂静的声音在耳蜗边无所事事地盘旋。 铁梯子如坚冰一般刺激着温热的皮肤,传递进血管,冻彻心扉,将钢铁之都的无情通过血液送进心肺之中,不停劝解着人,要保持着沉着冰冷理性,火热的感性是不需要的。 坚冰一般的冷酷便是钢铁的常态,当热达到一定境界,就会失去其原本的模样,溶解成其他形状,只有冰冷的心,才能如时间静止一般,守护着人世间的不变之物,轻盈的温热,可无法暖和被废铜烂铁包裹的心。 枯燥的下降作业,还未经过数分,沐阳便有些沉不住气,抬头,对温蒂发出了细微的问候。 “你还好吗?能说话了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放开点。” 当然,沐阳没法肯定周围没附着窃听器,不过沐阳并不认为对话的含金量足以匹配得起窃听器的造价,而且落染可以吸收一部分漏出去的声音,对此沐阳并不打算约束。 “嗯,我还好。”沉默之后,温蒂首次发声,却如如暴风中的烛火那般微弱,如吊桥麻绳切断后的最后一丝脆弱的生命线,仿佛轻微一触,就是全盘崩塌。 声音在井中回荡,脆弱如纸片鸿毛,在壁上反射的回音在途中早早被凝重的空气消耗夭折。 “捋一捋咱们的计划,先去见总管,以员工身份登陆,潜入落花员工群,找到水夜歌鸣的入口,不过,这个入口我们两人现在都没有一点头绪,这份现状理解有没有问题?” “没有,你说的都对。” “那我姑且问一下,落花村里头有帮手吗?你能信得过的。” “帮手” 温蒂眼中忽然放了光,低沉的语调突然拔起,尖锐程度形似女声,神似女音。 “有!有!有一人!以他的能力,一定能为我们团队做很多——不对,他应该加入到我们团队里来,就算他不挺身涉险,在后方支援这一部分,整个落花村无一人出其右,他敢说二,无人敢说一!” 就连性格都突变,言语激情澎湃,语气的起伏就如同坐上了火箭,口舌上的结巴也擅自解消,嘴里流出了情谊的星川,处在下方的沐阳,都能感受得到那温热的唾沫星子飞脸上的触感。 “听起来,不太靠谱啊。”沐阳出于谨慎,不打算立马答应下来,毕竟没见其人,就录用的话,遭殃的可是自己。 “为什么??” 过山车似的情绪变化,温蒂立马表现出了巨大落差的失落,甚至比听到亲人去世消息时还要悲哀,感觉他快要哭出来了。 “唉,我不是在拒绝你的提议,只不过有点纳闷而已,他既然如此得你心,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他,问他帮不帮你?” 沐阳的话一针见血,拦截了温蒂刚又准备发射上天的火箭,情绪再次落入谷底。 “说的也是,为什么呢我也不太明白。” 他并不是不清楚,但沐阳隐隐察觉得到,他宁愿让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也绝不会用自己的嘴巴进行自我反省。 温蒂的下降速度受到了情绪影响,缓慢了下来。 沐阳这就有点不满意了,眼前的大公子哥就算爱穿女装,有化女妆的特别习惯,那他依旧是个杠杠的社会人,不仅已经成年,更应该有自己的担当,而不是因为一点情绪波动就闹气别扭。 既然你想得到我的利用,你就得按照我脑中绘出的轨迹行事,你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呢。沐阳冷血地心中抱怨道。 他想到了一个比较强迫性的解决方法,大风险大回报,但他不会犹豫,既然同意组队,就得让对方好好了解自己应该抱有的态度。 “喂。” “噫!” 沐阳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温蒂正前方,温热的气息吐露在温蒂脸上,吓得他身体一阵痉挛,两手不受控制地放开了铁梯,身体随着重力往死亡跌去—— 然而沐阳又怎么会任由一个生命陨落在眼前,立马抓住了他其中一只纤细的胳膊,将他从深渊边拉回。 温蒂嘴边口水漏下去,甚至连跌进谷底反弹回来的破碎声都没传回,可见下方还有多深,肉体可经不住这般磨难。 “不要命了吗!”沐阳愤怒地低吼道。 “抱,抱歉,吓到我了” 要真在一点差错都不能犯的危急时刻,人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松开拽着救命稻草的手,这是身体里的求生本能,是生物源自核心的本能。 沐阳神不知鬼不觉,跳到了铁梯子的背面,与温蒂共处一水平面上,夹着铁梯。两人四肢相隔皆在数厘米内,一个微小的挪动,都会触碰到另一个人的皮肉,就连吐息,都是朝着另一个人脸上去的。 “我们来玩个游戏,很有意思的游戏。” 沐阳嘴中那清爽的口气,抚得温蒂两眼发痒,他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免得嘴中那草莓风味的甜香遭到嫌弃。 “我的手脚,一只在你上,一只在你下,如果我俩其中一人不动,另一人怎样都会触碰到对方,如果我你能做到不碰到对方,下降到底部,那么你说的那个朋友,我们就去见见他,没有条件。” “真,真的吗?” 拿出他朋友的名号,温蒂的精神又振作了起来,可见他口中的那个朋友,算得上他如今唯一的精神寄托,只要能好好利用其进行诱导,温蒂说不定就能对沐阳稍微敞开一点心的门缝。 “但,不碰这种事,这,这种事真的可能吗不是我说,我运动天赋虽然一般,但可做不来这种精细的活儿,况且还是在啥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你就算承诺给我1000金币,我也没信心完成它啊” 沐阳呵呵一笑,见缝插针地散播着亲和力。 “你有这心就对了,集中注意,迎合着说话的速度,感受对方的思绪,人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当你与对方搭上线时,就连步幅都跟对方同步,都一个道理呢。” 这个逻辑,虽然完全是胡扯,但温蒂却产生了一丢丢的认同,内心也不再抗拒这个游戏。 “一问,一答,慢慢向下爬,与对方坦诚相待,我们近在咫尺,没必要隐蔽内心的想法,好吗?”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沐阳猜得出,温蒂已经点下了头。 “那么,就从落花村说起?比如你们嘴里那个总管,究竟是什么人物?” 一边缓慢地颗粒化词汇,一边将心境寄托于语速之上,让温蒂能更加具体化地感受到自己应该如何平衡下降速度。 当沐阳把话说完,两人同时下降了几个梯间,而且均未触碰到对方,试水阶段完美达成,两人脑电波的共鸣率出乎意料的高,就连沐阳也惊呆了。 要是真让他完成了挑战,自己就得应着他的建议,去找他所谓的好友帮忙。棋子多一颗虽然有利,但有利就有弊,一条狗绳栓一只狗不成问题,但数量一旦多起来了,其中问题就会如狗犬发情的春季一般,无尽繁殖,最终脱离控制,让所谓的计划难以实行,精心策划回归白纸。 一向注重约定的沐阳,没办法走不遵守的道路,他只能从中取巧,故意刁难温蒂,让他失败,以达成契约不成立的目的,虽然计划很阴湿小气,但为了防止足下的根茎擅自蔓延,只能如此。 “温蒂,轮到你的一答了。” 神经紧绷着的女装男温蒂,不被沐阳提醒,说不定就能在梯子上痴呆地挂上一整天,沉浸在刚才完成了对沐阳的感情检索的成就感中。 “额,好,不过我其实也并非特别了解,毕竟就如外勤队的前辈所说,我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头。如果要谈势力图,我想总管‘史密斯’明面上应该是落花村最高点,但按照其他同事所说,他不过是光杆司令,坐在主驾驶位上,方向盘却安装在后方,真正掌控者另有其人。” “那你依旧指明这条路,应该有足够的价值与意义?” “是的,我之前有提到过,不需要冗杂的面试,也不需要等,这些要求,都是在面对总管时才可能达成。他虽然没有实权,但明面上大家还是听从他的,所以不会对唐突加入的新人实施暴力驱逐,不过也没有任何员工权益罢了。” 原来如此。 比起没什么战术价值的新情报,沐阳更加在意的是,他们游戏的进行度。 “温蒂,你可真是不可思议。” 突然被沐阳这么一夸,温蒂也停下了正准备脱口而出的回答,呆呆望着眼前的漆黑,沐阳声音所发出的方向。 “这不是做的挺好的嘛,你知道刚才你回答期间,咱们下降了多少个梯间吗?是42个,惊奇。” “诶?”温蒂对这个单位并不太感冒,他仅仅放开了心,谈起了跟他无关的情报,与这样的结果有着怎样的联系,脑子里没有一个概念。 “看来你也不是一只没有意识的木偶,如果你扭扭捏捏,不肯放开自己,说不定花上好几个小时,都下不到底部,你能够利索,我就满足了,不用使出最后的手段,是你的福气。” “谢,谢谢” “那么,就轮到你发问了。” “诶?我也要问吗?” “当然,再不快点,我可要扣你的印象分了。” 没有办法,温蒂只好从离嘴最近的词汇里,拼凑出问题来。 “请问你几岁?” “刚满20岁。” 戛然而止,这就像打火机刚摁下了打火按钮,擦出了灿烂的火花,然后,便又回到了寂静,无事发生。 “你就不能问点俏皮点的?” “额这算提问吗?” “当然不算你这是在耍赖皮吗”沐阳很想腾出只手来撑着额头,以表脑壳发烫。 “也罢,那请你讲讲外勤队是什么。”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唯一跟落花村的员工最大区别,就是听总管的话的‘私兵’,但他们却没有被认可进入落花村,所以只能在上面那个铺子里待命,在落花村里头指望不了他们。” “那他们为啥对你态度那么恶劣?” “不清楚,总管对我也挺严厉的,一到早会就瞪我,搞得我心慌。” 说完,两人又进入了无言状态。 但这一次温蒂倒是开窍了,立刻发声。 “喜欢吃什么?” “没有特别中意的。” 一问一答,不愠不火,却也带领他们进入到了尾声,楼梯下方能看见一抹微笑的亮点,那是终点的灯光在向他们招手。 距离地面只剩下不到30梯间,轮到温蒂的回合。 灯光让他的表情可视了起来,似乎一直盯着沐阳所在的地方看,表情满脸疑惑。 “好了,终于也要结束了”沐阳不久前就已经在后悔做出玩游戏的决定,不仅让时间白白浪费,还耗费了不少脑细胞,去琢磨到底该问哪些无关紧要的破问题什么好。 “苏恩,刚才开始,一直有个疑惑困扰着我,我能问你吗?” 突然,温蒂也不知是否因为胜利就在眼前,而变得健谈起来,沐阳自然也不会抗拒有人愿意祭出自己的问题来过渡,而他只想准备用无数的废话与冗杂来搪塞这个问题。 “为何你的脑后,总有个玩偶在发光?” 沐阳顿时整个身体一怔,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油然而生。 “你,你看得见?这可是漆黑之中啊!” “对哦,我就说为什么觉得奇怪,明明在外头的时候,我甚至都注意不到你还佩戴了这种首饰,为什么呢” 沐阳内心冷汗直流,这种事情绝对不应该。 他只得暂时用借口搪塞过去,让爬楼梯游戏烂尾地结束掉。 终于,两人同时同脚,垫到了石质的地面上,忽然感觉内心的不安感,被些许冲刷,大地的震撼,永远都能牢牢牵制住人们的敬畏之心。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49) 而在鞋触碰到地面时,温暖取代了原先那虚无的寒冷,声音的回响也变得涣散开来,一股微小的烟味,刺激着两人的鼻腔。而这股烟味很明显不是香烟的味道,而是更加朴素,更加常见,是燃烧成碳末时散发出来的刺激臭味。 “我们说不定,在别的世界线,已经一氧化碳中毒了。” “诶?一氧化碳?你指燃烧产生的气体吗?” “哼,没想到这条秘密通道,还能让来访者享受到那么多种死法,可见用心良苦啊,用心良苦,只不过最后说不定都是以摔死谢幕,毕竟这超过百米的深井,永远都是最凶狠的武器。” 温蒂不解地歪了歪头,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么多的问题,虽然他觉得思考忠的沐阳十分帅气,但并不愿意将这份神情引用在自己身上,脑袋空空,听从指令,就是他认为最棒的生存准则。 等身体的疲累缓解后,沐阳将视线定格在了井中底部唯一的出口,一扇比市面上的门少半截不到的矮门,尚比外勤队羞辱温蒂时的卷帘门要大气,至少不用趴着进去。 “外勤队的家伙,特别喜欢弯腰躬背呢,是当惯了低声下气的奴隶,还是天生精神上比人矮上一截呢。” 记仇的沐阳,丝毫没有对放低卷帘门让他俯身一事释怀,就算拖个一年五年,他就算不会记恨,但曾经有过的这事,就再也不会从脑海中抹去了。 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烧焦味扑鼻而来,呛的沐阳立刻捂住了鼻口,俯下身,不停敲打胸腔,挤压气管,让冲鼻的瘙痒,停留在可控阶段,寄宿在喉咙地喷嚏欲望得以抑制下来。 温蒂望着在刚踩过的地面上挣扎的沐阳,也没有伸手去拉他起来,毕竟没有人指示他这么做,也没有提出质问,对他而言,知道的东西越多,未必是越好的。 “听好,等一下通过的时候,不要呼吸,捂着口鼻,懂了吗?” “明白了。” 像一个机器人般执行指令,不抱有任何思想,一切以他人为本,一这辈子走来,他也不少获得过兴高采烈的赞赏,以及将他看成便利工具,保护于身边的高傲‘友人’,比起苦难,他更多收获了舒服与安宁。 然而沐阳仅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给出应有的赞赏,这让温蒂倍感困惑。 两人屏住呼吸,先后弯腰穿过矮门,任由比井内温暖多个10来摄氏度的暖风融化全身的冰冷,就好比在冰冷潮湿的冷雨夜,突入暖好的被窝那瞬间般酸爽。 踩着碳化的残留物质,最终两人一前一后,从一口壁炉之中探出头来。 面前是一处房间,光线十分昏暗,甚至比井里头那老态龙钟的光晕还要力不从心。 房间狭窄得令人找不到夸赞的辞藻,一张桌子,一张坐垫,一张毯子,一盏台灯,就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沐阳冠名为‘监牢’。 墙上剥落的漆,露出里头敷衍的豆腐渣工程原貌,潮湿使得墙上布满了苔藓,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不算好闻的气味,如穿石的滴水,一点一点侵蚀住户的心灵。 而这里唯一的住户,就是‘大名鼎鼎’的总管史密斯,站在落花村最高点的人。 他单薄的背部,就如同穷山苦村边陡峭的小山脊,连牧羊都不爱光顾的贫瘠之地,是初生的爱子都不愿攀爬的父背。 他裹着看似没有重量,如纸皮般轻薄的连体布衣,看不清肌体的轮廓。 头发花白,盘坐在坐垫上,正在对着桌子,中手持触碰笔,在平板上书写着,孱弱且没有活力,就比在烂心企业的诱骗之下,签下了百年合同的社畜一般,就连灵魂都早早遣送到阎王爷面前,入驻等候室,等待来世的幸福人生。 温蒂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落魄的背影,同时触动了遗忘在过去的心弦,嘴中念念有词,眼中满是遗憾。 面对忽然出现在身后的两人,总管猛地一颤,从地上弹射而起,转过身,透过他在昏暗室内都执意戴着的黑色墨镜,惊恐地瞋视二人。 “你,你们俩——” 当他消瘦的脸颊一张一合,瞄到了身后的温蒂时,瞳孔放开,嘴巴大张,一脸惊恐的模样,就好像见到了早逝的爱妻一般,既怀念,又恐惧。 “温,温蒂!你怎么会在这!?” 温蒂不敢回话,像一只还未断奶的小鹦鹉,贴紧沐阳的后背。 “你又是谁??” “我是经布尔小姐与温蒂先生推荐,来落花村谋口饭吃的,说您能帮我走后门。” “布尔小姐”总管脸色暗淡坐回垫子上,他接近一米八的长身立刻缩水了不少,就像回到了卵鞘中的幼虫一般,魄力荡然无存。 总管摁着额头,苦恼万分,看来布尔小姐的名号,确实能对他产生极大的影响。 “布尔小姐,你难不成”喃喃自语的样子,跟温蒂那扭捏时让人心痒痒的模式十分相近。 但总管最终还是从焦虑之中缓过来,再次瞪向温蒂。 “布尔小姐也就算了,你个从天到晚将时间都腐烂在房间里的家伙,怎么可能跟她一块儿引荐这个可疑的家伙,你跟在地表的布尔小姐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面对凶狠的语调,配合着不停锋指着温蒂的手,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架势,温蒂二话不说采取了缩入壳中,阻隔外界的方法,抱着头蹲下,不为自己辩解,默默承受一切。 “嗯您看起来特别照顾他呢,但与其说是他引荐的,倒不如说布尔小姐才是主要推荐人,您因为这个小职员,而对她持有怀疑态度,是不是有点武断而不讲道理?” “我在跟他说话!外人别插嘴!”凶恶的眼神,就像鳄鱼一般虎视眈眈,眼神愤怒之中携带着杀气,要是一般人,早就被吓尿了裤子。 只可惜沐阳还是那个沐阳,在外行走数万里,啥苦没吃过,一点小杀意,也能混着饭下咽。 “要见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别想借助他来否定我。” 沐阳顶着紧绷神经,尽量展现出面无表情的一面,至少得让眼前的中年男人知道,自己不是来混吃混喝的软蛋。 而铁了心对着干的强硬态度,确实也引起了总管的注意,他终于还是将锐利的眼神放在了沐阳身上,大眼对上大眼,沐阳能从他微微表露的情绪中,读取到一丝哀愁,一丝从绝望的井中,向着天寻找着被乌云遮蔽的太阳般的哀愁。 “你叫什么?” “苏恩。” “你不是来找工作的?” 看来总管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沐阳的异样性,这种见惯了大风浪沉着冷静的表现,很明显不是一般在温室中培养出来的花朵绿叶,更像是被污浊的泔水艰难滋养起来的冬梅。 “你为什么要找上温蒂。” “您又为何要拘泥于温蒂?” “他——”情感在一瞬间小小地爆发了,那副狰狞的面孔,却立马归于虚无,而每一段感情心路,都没能从沐阳眼中躲开。 “每个村员都是我的部下,任何事情我都要负责,而你也一样,温蒂,你推荐他,你就得负‘责任’,你敢承担这个责任吗。” 被总管点名道姓,温蒂身体一怔,猛烈颤抖起来,似乎有什么关键词启动了他内心不良的记忆。 “用不着他来负责,我自己来担当这个责任,有什么不妥你就找我,给我个杂工位,也不需要薪水,我可不愿以惹怒你” “说实话,刚开始,是我以为你不过是哪捡来的流氓,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我看走眼了,你很危险,你实在不应该掺和进来也不知道布尔小姐在想什么,但如果你想进驻落花村,我有个条件,你要能答应,刚才对你的种种拒绝,可以当都没有说过,我来担保你在落花村最基本的地位。” 突然,总管一改脸色,心中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企图。 而温蒂一听有戏,立马从崩溃边缘站起,脸上满是疑惑,眼角还有泪痕。 “总管?” 总管再次站起,头顶着天花板,俯视着温蒂,嘴边竟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简直比鳄鱼的眼泪还要渗人,富有深意地望了温蒂一眼。 “苏恩,我为刚才的失控感到抱歉,还请放宽心,我不会为难你们,一切都为你们着想,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化解误会的方法,你们想不想了解一下。” 阴沉的笑容,配合着暗淡的灯光,总管就像一个彬彬有礼的屠夫,在猎杀前诵读着圣经或者佛本,嘴上念叨着饶恕之类的笑话,手中却抬起滴血的刀刃。 “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温蒂,你从引荐人的名单中剔除,改写成我的名字,你从此与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今天你们没有相见,而且下辈子也不会再见。” 总管站在了两人之间,一手一只肩膀,相互推开,温蒂望着远去的沐阳,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总管的提议就如同晴天霹雳,劈在了温蒂的头上,他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却被轻易地一刀两断,多年来苦苦寻求的伙伴,短短一句话便打法收拾,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0) 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不要思考,心跳声都是假的。 这就好了,如以往一般,舍弃自我,听从命令,就算是讨厌的人,只要乖乖从了对方,对方也可能会改变态度,回心转意,回头再找时机,像只寄生虫般依附在别的躯壳边上,再图再起之事,机会一定还会出现。 温蒂空白的大脑,肌肉记忆般,再次将心中埋藏的愿望熄灭,只要在被询问意志的时候点头,被强迫戴上他人的思考之冠时说一声‘是’,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反正刀刃都是别人铸的。 思考对他而言,实在没有必要。 然后呢?继续点头哈腰?继续做一条断脊之犬? 有何不可呢? 然而,温蒂眼中飘过了沐阳脑后的人偶,那平平无奇的布偶,似乎在对着他笑。 脊椎的神经忽然紧绷,他选择笔直了一辈子弓着的背,虽然表情依旧紧张,但他终于肯把眼瞳里的颜色,展现给总管看,那是总管从未见识过的,如此卑微,却灼辣的目光。 “温蒂你什么意思。” “我虽然早会时老被你凶,但我也不是光在床上躺着度日的,我可亲眼见过,你偷偷从这口井上到表面,偷偷出行,这种事你可不想被别人知道?” 温蒂人生只第一次使出了迫胁术,第一次将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第一次任由内心的兽性暴走,任由劣根性掌控大脑,让冲动满溢身体。 爽,就如同将膀胱里膨胀了数小时的尿液,一齐喷射出来的欢悦,身上的疲劳与苦恼全都随之而去,让世界的因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运作,成为了创世神一般的心境。 “你想威胁我?你想威胁我!哼,你以为这道秘密出口存在了多长时间?4年啊4年!早就安排好防护措施,就凭你一家之言,谁又会听信?谁又愿意听信?” “我见到你与警察接头了。” “什么——” 总管一副被全速飞来的棒球砸到脑袋一般,神情恍惚,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陷入绝境,更没想到,将自己推到这个地方的,是温蒂。 “你疯了吗?温蒂,就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总管喃喃自语道,脱力地摔在了坐垫上。 “落花村有它的规则,而‘水夜歌鸣’也有它的规则。” “水夜歌鸣” 捂着脸,痛苦地倚在桌边,他从来就没有盼望过,这个地名会亲耳再次听到,而且还是面对面,被温蒂提出。 “你知道这个地方” “七年前,你突然出现在落花村,靠着一份‘罪书’逼迫当时的总管自杀,从此坐上这个位置,长坐于此,却没人能将你撤下,无非靠着背后势力,免于侵扰,这层低级的推理,这就连我也能猜得到。” 把知道的所有情报串联起来,再一口托出,没有任何策略与保留,这种毫无根据的威胁,又如何能伤到总管的心理防线。 本以为总管会以口说无凭为突破点,捣毁温蒂的说法,但他却神奇地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因温蒂的说辞,脸色越发惨白,亲自为猜想添上了真实性。 “这可不是你该触及的领域!给我忘了!回到你的被窝中去!” 总管反常的态度,抱着头撑着桌子,嘴角不知觉地滴下几滴唾液,痛不欲生地挣扎着,那背影令人怜惜。 他明明能拿出各种借口搪塞,甚至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地拍在温蒂脸上,让他应接不暇,只能干瞪眼。 但他没这么做,总管仅仅抱头痛苦着,与看不见的梦魇作斗争,似乎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关心过沐阳到底该不该进驻落花村,而是纠结着根深的疑虑。 沐阳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他们之中有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难道说沐阳脑中开始了反应。 对于不确定的线索,沐阳暂且不敢妄下定论,但说不定,温蒂从根本上犯下了一个错误。 “随你们便,明晨来报道,逾期算你放弃机会。”经过一番可视的挣扎后,总管情绪又回到了一潭死水那般波澜不惊,撑起最初的姿势,将落魄的背影定格在了两人眼中。 “哎?你意思是说苏恩被录用了?” 对于温蒂的疑惑,总管再不做出任何回应,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孤独?怨恨?还是欲哭无泪?这都跟沐阳无关,就算两人暗地里牵扯着同一条线,沐阳也不想为他们接线。 但这么下去真的是正确的道路吗,沐阳没有干涉对话,如果干脆让总管来保证在落花村里的需求,会不会比黏上一个不愿意自主思考的人,要强得多呢。 迫于谨慎,沐阳还是让温蒂来抉择。 两人刚想从正门离开,却因为特殊的锁,无法拧开门把。 “慢着,外头有两人看守,咱们还是原路返回。”沐阳在温蒂耳边悄悄嘀咕道,靠他的气息感知,回避了一起可能发生的冲突。 “听你的。” 温蒂一瞬间表现出了少许的不情愿,但很快就被顺从的灵魂压制了下去。 忽然,沐阳口袋中的平板发出了震动,有人朝上头传来了信息。 沐阳心急,赶紧将温蒂推进了壁炉之中,通过暗门,迫切地离开此地。 经过漫长且劳苦的攀爬,两人离开深井,回到了地表,从沉闷而复杂的空气中解脱。 修理店的卷帘门大开,那三个被布尔训斥的外勤队队员分别坐在不同的地方,一个干着修理的活儿,一个看着平板嘻嘻笑,一个对着夜空发呆,对两人熟视无睹。 毕竟两人通过了自家主子的房门,又能毫发无损地回到地面,自然也没有他们下属的什么事了,甚至连目送他们离开的想法都没有,内心就是对他俩如此地不服气,就好比揣在兜里等熟软的水蜜桃,被老鼠偷偷啃掉一口的心情。 穿过鬼巷,回到热闹的大道上,时间接近换日子,街上依旧熙熙攘攘,人们手舞足蹈,一人一嘴一歌喉,为即将开始的午夜狂欢奉献出难能可贵的睡眠时间。 吵闹的街道,沐阳让温蒂先在一旁休息,自己借机去厕所,暂时隔绝恼人的夜晚。 发信者是大重蝶,发了简单的几个字‘你还好吗’。 咋一看不过是担心之余的一句问候,但沐阳察觉到了端倪,这口气背后,预示着沐阳可能遇到大麻烦。 考虑到发的信息可能被拦截,沐阳将一串坐标送回给了蝶,分别记录了落花村的三个入口,就算自己处在了难以回信息的状态,也能靠着坐标找到落花村,实施加密。 回到温蒂身边,他依旧在喘着白气,身边多了三个一边嘲笑他,一边跳舞的男性。 “你好?” 沐阳冷酷一笑,分别在三人手上放上5枚铜币。 “你什么意思?”三人异口同声道。 “看你们卖艺辛苦,给你们的乞讨添点业绩啊。” “你说谁是乞丐啊!” “等等,这15枚铜币能买一餐饭了,你们与其跟我浪费时间,不如找个酒馆点上一杯硬汉风格的酒,夜晚就该这么过!” “你说得对。” 三人头脑简单,屁颠屁颠地走开了。 “对,对不起,害你破费了。” “不足挂齿,那种人可比狗皮膏药难缠多了,不付出点钱,待会付出的就是时间。” 由于天色已晚,沐阳也稍微感到了倦意,他非常想回蕊屋睡上一个甜美的觉,但作为苏恩的他,总感觉没法就这样抛下自己的临时搭档回去。 “今天就此别过,我去附近的公园找个角落过夜,明早6点左右在这里见。”沐阳说罢,干脆地摆动着腿,呼着白气乘着夜色与喧嚣准备离去。 “等等,住外头?你家呢?” “远着呢,明早还要上早班。” “你何必折磨自己,来我租的公寓住,虽然不大,但也没吝啬到容不下多个人。” 本以为温蒂又会再次化身成接受指令的机器人,目送沐阳离去,却不知是否为浅薄的情义驱使,还是想着出一份力展现价值,毫不犹豫地叫住了沐阳,把世上唯一属于自己的净土割分出去,还是给一个还认识不到半天的男人。 “你认真的?你考虑清楚了,我这一住,住过今晚,明晚,后个晚上——不对,我知道你的企图了,你该不会以后想用住的地方要挟我,让我维持合作关系?” “没这回事,说句心里话,刚才总管面前死皮赖脸的,本来也不想那么狼狈,但是,苏恩啊,我觉得” 温蒂忽然流露出柔情的眼神,脸皮上泛着羞涩的红光,因干燥而失去光泽的嘴唇,忽然妖娆着活力,把情感两个字绣在了上头。 “我看到你背后有一盏灯,很亮很亮的那种,我的眼神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过去,所以当时我站起来,张开嘴回击时,不是我心里头想这么做,是你要我这么干的。” “啊?” 新奇的解释,怼了个沐阳哑口无言,不正面回答沐阳的调侃也就算了,牛头不对马嘴也就算了,最后还让他莫名其妙悲上一口锅来。 温蒂咧嘴一笑,以此作为答案,头也不回地向前方奔跑而去,那个背影,有股微妙的引力,牵引着沐阳的眼神。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1) 而温蒂租的房间,坐落在这么一片香火弥漫的地带,一座在东区也显得比较特殊的‘高层’公寓,要说它为什么被划分到高层,便得归功于特乐依尔的‘越高越尊贵’的常识。 中心区建筑群最矮的楼不过3层,那自然不能放任东南西北区出现三层楼高的建筑,那便是亵渎,免得再一次挑起贵族与平民的斗争。 而这栋公寓的特殊,就特殊在‘巧’这方面。 公寓按照上报时的的资料显示,总共有超过千百人的住户入住,一栋不被允许抵达3层的公寓,又如何塞得下那么多人,人类可不是可以堆叠的折叠凳,不是一句‘辛苦了,再坚持会儿’的鼓励就能达成的数据。 答案其实肉眼可见,那就是这栋所谓的‘二层层’楼高,不过是从地面开始算起的,而公寓的全身图,还得算上如同蚂蚁沙穴一般往下建造的部分。埋藏在地下的钢筋水泥,除了会散发出自然的大地气息,常年沐浴在闷重的空气外,跟外头基本没什么两样,该冷的时候还是冷,该想家的时候,还是会想家。 要是从地下深处开始算起,这栋公寓已经是特乐依尔明面意义上的第二高楼层,比某些富贵人家享受更加离谱的高楼待遇。 但住的房间,那就比金碧辉煌的中心区差多了。 这座公寓住下了四位数的活人,尽管不像太平间那样一人一床隔着空气,毫无私人空间,但也不过在床的四个方位填上便宜的水泥墙,张臂碰壁,伸懒腰碰顶,高度甚至连个一米四的矮子都无法尽情拉直。 更离谱的是,一层的高,它当做两层用,光是想下厨做个饭,都得全程蹲着,膝盖经受着不该承担的痛苦。 “哇,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漏洞钻,该说真是个人才,还是个蠢材,挖地洞以及周边的地基补强,可比建造同等楼高的建筑要贵多了啊。” 沐阳望着公寓的招租告示牌上头那五颜六色的大字,以及便宜到不能再便宜的价格,内心不禁对这栋建筑的未来感到忧虑,漫无边际的慈善事业,总会在利益的洪流之中销声匿迹。 两人在楼下的烧烤摊买了一袋子的美味,作为睡前佳肴必然不算健康,但对身心的滋润总是不会令人失望的。 当温蒂看到沐阳再次从口袋掏出闪闪发亮的银币时,立马难堪地强调自己的存在意义。 “真的不用我来付钱吗?别看我这样,请上几顿小饭,危机不到我的积蓄。” 毕竟化妆品和日常保养很花费金钱精力呢,沐阳内心调侃道。 “几根串串,又何必争先恐后地请客呢?在意小钱,就无法在搏一搏的时候放开哦?” 也多亏食店的竞争激烈,两人不需要排队就将便宜的熟食带走。 温蒂的房间在公寓的最高楼层,也就是地表的二层,顶楼,就连室内的高度,也比楼下的要高一点,沐阳进门不至于蹲下半个身子。 没有鞋柜,温蒂将两人鞋子排放在门口,就算摆放时偏移上一点,都会让他极其难受。 清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蜜桃甜腻的香气,让沐阳不禁眉头一皱。 屋内只有不到4平方米的空间,每一寸空间都是最大尺度利用,无论是墙上可移动的厨房,还是脚下小小暗格的储物间,都在压榨着租借来的微小空间,房屋的承重令人堪忧。 两人穿着袜子走进屋,沐阳健硕的身躯,让本就拥挤的空间更加喘不上气,让孤零零的几件家具的存在感暴跌。 一张坐垫一张矮脚桌,一张单薄的床褥和地铺,外加墙上可移动的挡板,整合起来就是一处安放心灵的小世界,是处足以遮风避雨的好家。 没有生活气息的空间,但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就算是放在壁柜里,不见人的杂物,都得按照方方正正的排序,像极了刚出厂的一箱子产品一般,让人体会到了屋主的执着。 温蒂从壁柜里找出小桌子,搭在地面,将刚才买来的烤串一整袋隔着一张布,放在矮脚桌上,将唯一的坐垫让出来,自己将就在冰冷的地面坐下,身体一阵哆嗦。 “这垫子你坐就好,我不怕冷。” “这是命令吗?” 本来不过是待客层面的推让,却被温蒂毫无感情的问询搅黄了味道,沐阳这下回答什么都不见得能让心中踏实只能接过垫子,干脆坐下,便宜的触感,仍然尽力吸收着从臀部散发出去的热量。 显得有点拘谨的沐阳,也不东张西望,盯着眼前的烤串袋子,等待屋主敞开通往美食的大门,毕竟在别人的地盘,别人的私人领域,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异类感,不停地瘙痒着沐阳的脚底与心。 但没过多久,他就习惯了这空间的温度,也就尝试放松警惕,不再刺探周围的风声和语声。 两人盯着还在散发着热气与肉香的袋子,没有一人动手。 “再不吃冷了哟?”沐阳开口道。 “你是团队的核心,你来当剪彩的人比较合适。” 小小地叹口气,要是再推辞,说不定温蒂又要拿出拿手问询,沐阳只得不客气起来,亲手打开袋子结好的松结,让胃欢欣鼓舞的香气大肆挥散。 两人各拿出一小串,咬着廉价的鸡肉块,时不时将视线投望窗外,眺望在天边闪着红光绿光黄光的夜空,沐阳心想,要是此时此刻还有鸡尾酒相伴,岂不美哉。 “不用拘谨,我的资产就是你的,请随意使用。” 虽然话听起来十分别扭,但既然获得屋主的批准,沐阳也得以舒展休息累了一天的双腿,疲惫地伸直,将房间占满。 沉默的咀嚼声,伴随着热气蒸腾,本以为两人之间的气氛会升温,然后更加容易开口交流,没想到这些热情反而伴随着食物落到肚子,立马降回了冰寒状态。 请吃。 这不是温蒂亲口说出来的话,而是他吃了几串挂着最少肉的串串后,就把装着肉串的袋子推向沐阳,那份毫不犹豫,还伴随着肚子咕咕叫,做这动作的涵义,让沐阳着实着急。 袋子里头散发出来的油气香气刺激着沐阳的唾液腺,激荡起肠道里的蛔虫。 但区区饥饿,也不过让沐阳又逮到一次向温蒂发问的机会 “让我猜猜,这次你又想用什么理由,是不饿?还是说为了美容保养,不能深夜进食?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 “” “都不是,你自己倒好,这次饿饿肚子,把我一片好心浇灭也就算了,下次,再下次,你都要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推推拖拖扭扭捏捏,我想不介意都难呐。我不想命令任何人,也不想让人在我身上寻求思想或期望。你要不吃,我就给你的小肚子来一记亲切的问候,再让你无所适从的嘴巴里,把烤焦的碎肉全都送进你娇柔的食道中。” 沐阳语气亲切而调皮,但选词却是赤裸裸的暴力,直接地表达了对控制他人的抗拒。 “看到那片七彩斑斓的夜空了吗,本就如此秽浊,还得被人类的光污染来回漂洗,它想吗?它难道不想保持它一尘不染的颜色?” 温蒂可怜巴巴地看了沐阳一眼,沉默数秒,再次从袋子拿出串串,滴落着油水,送入嘴中,而沐阳艰难的喂食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两人一人一口,就将这份便宜的宵夜通通化为了能量,余下数十根油腻铁签。 “味道不错,这种淳朴的味道,才是评判美味最基准的要素之一,你觉得呢?” “嗯。”温蒂点了点头,脑中转起了别的疑惑。 “苏恩,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城外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为什么想知道?” 温蒂没有回答,在被体温逐渐捂热的空间里,眼睛在窗外散漫,踌躇着要不要接着问。 “外来者,我说不定也算其中一员,所以你的问题我可以将记忆中的风景拿来为你解答:天空是湛蓝色的,比清水还要清澈,比水彩画上的大海还要蔚蓝。” 沐阳认为,天空与大海一般,包容万物,阴晴不定,能互相比拟的也只有这两了。 “但是对你而言,天空确是灰朦朦的,没有一丝的浪漫,不管你睁眼闭眼,这抹灰尘它终究会留在天上,这又何妨?不管在何种颜色的天空下,你还是你,是那个名叫温蒂的人,何必看着天走路呢?” 每句话都不自主地见缝插针,将自己的意愿传递给温蒂,但温蒂总是无法反馈回令沐阳满意的回答。 沐阳打算先后退一步,慢慢来。 “但是没有人打从出生就能骑自行车,都是从辅助轮开始的,慢慢来,反正我们明早的早会不能缺席,这个话题就打住。” 温蒂点了点头,却欲言又止,被沐阳揪着。 “还有话说?” “请问我该跟你谈谈关于失踪的父母亲的事吗?” “请便,我听着呢。”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2) 温蒂从坐暖的地面上毫不犹豫地爬起,从滑轮窗的两窗叶之间暗藏的夹缝中,通过错位,取出了一本纸质的小册子,递给了沐阳。 那是两手掌大小,一本陈旧的黄皮小册子,且不论里头写着些什么,纸制品依旧是平民难以一求的稀物,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介毫无作为的青年手中。 想也不用想,这就是他父亲或者母亲留下来的线索,如此可见,温蒂的父母绝不是一介平民,不说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低下两层都有他们的位置。 但是这等人物失踪,搜找的人却只有穿着女装浪步的儿子,实属令人寒心,沐阳心中祷告,不要被卷入过于复杂的事件中去。 打开册子,里头夹着一张纸质照片,朦胧的滤镜之下,在床上妖娆地躺着一个女人,身材出众,没有一丝赘肉,结实收紧。 而照片上一道平整的切口,恰好将那名女子的样貌抹去,是有意隐藏,还是意外导致,背后原因令人遐想。 册子里歪歪扭扭的字,就如同杂乱的荆棘园一般潦草,但奇迹般,沐阳能看得懂这些怪异文字,隐约感觉得出来,持有者熟练的手写功底,却都是在没法平静书写的状态下完成的笔墨,心急如焚的情感,在字面上就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册子里的情报,大多数都是围绕着‘犯罪隐患’而大做文章,比如哪个区的哪条街,哪儿的住户某某与某个案件有联系,附加了详细的体貌特征,可以明显看得出来,温蒂的父亲要不是个私家侦探,就是警察人员。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呢?”沐阳合上册子,再次看向照片背面,上头写着拍摄日期,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 温蒂无言地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再望了望那本小册子,脸上浮现出了悲伤的神情,是温蒂头一次在沐阳面前露出的罕见神色。 “我爸曾是东区警察,他不信任电子媒体的传输安全,才花重金给自己买了这本小册子,上面的情报,都是警察情报部门所未持有的绝密信息,小到盗窃,大到贪污,一笔一划,这本小册子上的百来页,每一页都记载着足以撼动这些法外狂徒的信息,对,这些都不是关键证据,很多不过是父亲臆想的出来的情报——他曾经的同事,如此对我说的,以一副似笑非笑的脸色” 想必温蒂十分敬仰自己的父亲,代着别人,说着贬低父亲业绩的话,扎心的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面部上。 说着,温蒂从桌子上拿起册子,轻易一翻,将其中一页展示给沐阳看。 “看看这个。” 页面上粗糙地写着一个人名:‘关候缺’,以及详细的五官特征,甚至连屁股沟上的斑,都被当成了重要的识别因素,留在了小册子上,说不定这世间,也只有他俩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人名咋看看不出端倪来,但这个人可跟咱们有着大关系——用你的话说,就是另一条世界线上,有大关系。” “那就别卖关子了,快快与我道来。” 沐阳拿出5分干劲5分好奇,声情并茂,催促温蒂。 “这个名叫关候缺的男人,其实就是7年前,落花村的最高责任人,也就是史密斯总管现在坐着的位置,他被史密斯总管揭露了罪行,被迫自杀,是被幕后的邪恶玩死的可怜人。” “唔,让我猜猜,你的父亲为了追查这嫌疑犯,结果在落花村失踪了,而你觉得人被囚禁在了水夜歌鸣里头。” “不。”温蒂斩钉截铁地摇摇头,强烈地否定,不似一路以来顺从的作风。“7年前,我永远忘不记那个夜晚,一个穿着厚实鬼鬼祟祟的人,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看来除了这间寒碜的租屋,他还有另一个栖所。 “直到他出示了警察徽章,我才认得出他是个警察。而他并没有带来来自警察的安心感,而是怎样都无法让人接受的坏消息,当时明明没有下雪,我却能在庭院里,听见暴风雪的肆虐声,刮了一整晚。” 欲哭无泪,便是温蒂现在的神情,他能模拟出当年幼小心灵受到创伤有多深,眼睛里却已经没法再产生眼泪,没有雨露滋润的水潭,终究会枯竭。 沐阳脑中大概猜了猜故事的走向。 “那警察送回了这本手册?”沐阳茫然直截了当地问道。 多亏了沐阳适当的插话,温蒂的心情才得以保持在崩溃线的边缘,温柔的声线,如包裹着他脆弱手掌的手套,以至于触碰到记忆中那乌黑浑浊的黑泥块时,不会被悲伤反噬。 “不,他给我带来的是绝望,是”温蒂犹豫万分,抬起头盯着沐阳看,想用他空虚且麻木的眼眸,妄图从沐阳的灵魂深处,剥下一层体现沐阳本性的角质。 他在犹豫,这份犹豫从认识沐阳开始,从未停下过,但这份踌躇,也在不至于悲观的思考中,走完了它的一生。 “那个警察说,我的父亲在一项‘擅自’的行动中,壮烈牺牲了。” 不是失踪,也不是重伤,而是没有任何救赎余地的丧生。 “失踪不过是我能向你表达更轻松、更委婉的近义词,如果你觉得自己被骗了,我会道歉,磕头还是下跪,我都会做的。” 沐阳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对手边没有买来酒精感到了遗憾,不然他能进一步抿一口酒,来体现自己内心的平静。 “但你似乎并没有放弃相信他还活着的可能性,难不成没有遗体?” 温蒂摇了摇头。 “遗体那只能算是遗骸,残留着一丁点深红色肉残渣的胫骨,一半指骨暴露在外,一半还完好无损的手掌残肢,还有仅剩一颗完整眼珠子,镶嵌在眼孔,还在虚无憎恨凝视着世界的头骨。为了火葬的便捷,甚至连残肢数量都没有清点,直接就送进了火葬场把那残骸称作父亲,我可没那么不孝。” 心中敬仰的遗体被万分糟蹋,温蒂的心灵早就失去了人性的温度,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信仰免受糟蹋,只得用‘父亲还活着’的幻想,稀释心中的痛。 “不必再去回想细节了”沐阳拍了拍温蒂的肩膀,轻柔安抚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有余力,不妨回答回答。” “什么?”温蒂揪着自己的衣服,都快将衣服撕扯开裂来。 “你和总管史密斯,有没有更深的关系?” “总管?” 突然提到一个题外人,温蒂半只身子还陷在悲伤的泥潭,就递上来救赎的枝条。 “除了每周早会会远远见上一面,或者半夜做噩梦时可能偶遇外,压根就没有机会见他,而且他的办公室可是严加把守的,要说关系,我可没有攀上他的机会,更何况他就是个傀儡,攀他对我没有好处。” 听到温蒂否定的发言,沐阳反而更加坚信,这两人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毕竟总管对温蒂那极端的态度,可配不上一个傀儡皇帝对着无用杂工用的语气。 但沐阳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证明他俩枢纽为何颜色。 温蒂合上小册子,眼中流露出了悲哀,还有少许的难以掩盖的愤怒之情。 “在我爸在被确认死亡前一个月,他将册子亲手交给了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交付给我,要是他没有这个举动,我说不定现在已经接受了他死亡的事实。”温蒂平静地述说道。 “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意义,这册子里一定暗藏着我还没发现的秘密,指向着我父亲执行的所谓‘擅自’的行动,背后的黑幕。” “”沐阳一边听着,一边擅自从墙壁的吊钩上拿下抹布,着手清理宵夜残骸。 “父亲他经常教导我,说这座城有一只隐形的大手,遮盖着天,阻隔着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而他总是在想着攀过这道看不见的障壁,说不定就是被这贪婪的好奇心,才让他落入此田地。” “而你打算走他的老路?” 温蒂攥紧拳头,浓缩进失望与愤怒,继续叹道:“既然国家机关,警察不肯彻查死因,那就只能由做儿子的我来做,这是做儿子的该走的轨迹。” 轨迹。沐阳被这一词挠到了神经,不禁眉头一皱。 “如果你的父亲真的已经逝去,你怎么办?” “”温蒂抿嘴不答。 “接下来就是复仇吗?按照不知哪的人制定的准则,走儿子该走,必须走的路,去手刃掉凶手吗?而且是作为警察的子嗣。” 听到这,温蒂的表情更加黯淡,但没有责怪沐阳的念头,而是静静地将拿起照片,端详着上面的无脸女性。 “我的母亲曾教导我,让我学会随波逐流,懂得察言观色,做‘正确’的事情,苏恩,你直说,你为什么要露出斥责我的口气?是我做错了吗?” “——” 沐阳顿时哑火,眼前这位青年,确实遵循了他母亲所谓的教导,而且十分极端,这让沐阳感到了棘手,他母亲为他亲手戴上的手铐,就凭沐阳,又该如何解除。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3) 正确性,错误价值观。沐阳从来都不把正确一词作为目标,而是反过来,让目标经由自己的手,变得更加正确,在世人眼中保持正面印象,或者激发超出正确这词本身的价值。 而当他听到温蒂如此谈吐,便清楚自己已经稍微触碰到了他内心的世界,那孤独的夜路,唯有月光与莺鸣相伴,他不知道自己向往何方,仅仅按照鸣叫声的方向走去,脚印是他的脚印,路却不是他的路。 “对与错,基于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时代,都是各异的,我无法以你的角度鉴别,你只能扪心自问,向自己的脑子里的自己,向着镜子里的自己质问。” 暂时还不打算感染温蒂的根,沐阳只能如此推脱的答道。 温蒂听罢,站在窗边,望着远方夜空,捂着心窝感慨,嘴里咕哝道:“‘如果黑云遮蔽了双眼,那就揉搓眼睛,挥开迷霭,再不行,那就到没有黑云的地方去’,父亲也曾教导我不要以卵击石,走最舒坦的路,找捷径而行,将困难留给他人,他还说要是自己当上了区局长,就带我出城,突破这层渺小世界的壁垒,带我去见真正的太阳,而不是由傲慢的科技,产生的虚假冷暖。结果反倒是他,违背了自己的教诲,亲临险境,以至于此。” 只可惜,真正的太阳终究是虚影。 沐阳感到了惋惜,由于先天对外来者的歧视与偏见,认为乌云密布的天空才是心中的湛蓝,而自己才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有人想看从灰黑色浓云之外射下的那抹亮光究竟为何物,诸多本地人都是大同小异的傲慢想法。 这种妄想到特乐依尔之外的世界去的奇妙意愿,就如肮脏的砂子里混迹的一微克黄金,极为罕见,万中无一。 温蒂失了力气地跌坐下来,一副抱歉地向沐阳哭丧着脸道:“如果最终寻找之路的终点,那仅仅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的话,说不定就如苏恩所说,我得履行身为儿子的义务,找到凶手,来一命换一命了。” 然而,他无助的眼神,再次粘附在了沐阳身上,而沐阳也不意外地预知到了他嘴中即将流出的话。 “你愿意接下这个委托吗?” 找人的委托,转眼间就变成了杀手委托,来得并不突然,来得很有人情味,但沐阳又怎么会因此违背自己的初衷,他干的事业里,就算要当一个律法中的恶棍,主角也不该是他来当。 “我不会亲手夺去目标的性命,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完成。” “我明白了。” 温蒂立马就接受了现状,也没有对沐阳死缠烂打,甚是平静。 两人在感到倦意到来之前,各自拥抱着沉默与寂冷,怀抱空虚,任凭时间流失,望着天边的五颜六色渐渐淡去。 他们之间需要更长时间来磨合,才能把互相心中的一切烘托出来。 而后,两人并排躺在地面上,温蒂有一层自己地铺,而沐阳则用落染的衣物来充当床单与被褥。 听着远方的吵闹声,温蒂不久后便打起了鼻息,沉入了短暂的梦乡里头。见温蒂睡去,沐阳这才紧紧地闭上双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休息。 嗡~嗡~ 这是一个由无数铁盒子与白屏幕组成的广阔世界,嗡嗡声不间断地催眠着昏昏欲睡的心灵。 这里没有风的流动,也没有聒噪的噪音,以虚无铸成的世界,常年静止在同一个时间之中。 然而今日,寂静被轻柔的开门声打破,脚步声随即支配了这个空白的空间。 没有言语,没有情感表露,只有回荡在空中的脚步声,在不停地冲击着主权。 随后,脚步声戛然而止,滴滴滴的按键声之后,白色的大屏幕显现出一副影像:一个穿着高贵,长着一头黑色短发的男青年,正与一个戴面具女人,在赌场内缠斗的画面。 作为一场看热闹的下酒菜,且不说武打打得不怎么样,也没有见血,没有死伤,不愠不火,甚至没有修饰炒作的价值,也没有传播的必要性。 从屏幕中传出嘈杂声,模糊的叫声,打斗声,音质很差,连他俩嘴边漏出了什么话,都没有拾取到位。 然而,这片影像播完后,立马又被手动开始了重播,完了又重播,这轮回一般的闭环操作,一个不超过十分钟的影像,足足轮播了253次,才被手动按停。 脚步声的主人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直安静地盯着屏幕,就连呼吸声都与太平间躺着的死尸无异。 声音又再次回归寂静,寂静存在了约2小时,之后,隐匿在空虚之中的脚步声又再次盘旋在这诺大的空间之中,而回归了雪白的大屏幕,方才打斗的余音,还在银幕前渺茫着踪影。 脚步带走了杂音,还世界一份安宁。但步伐间却似乎缠绕着烈火一般的喜悦之情,一步两步,将激情留在了地面上,不知是对屏幕对面的男青年产生了反应,还是过去的情感再次燃上眉心。 总之,脚步声的主人,愉悦万分。 沐阳大约在1点左右落入梦乡,在虚无的梦境中游荡了3个来小时,还算是比较平静地回到了现实,温蒂光是在身边毫无防备地躺着,似乎就让沐阳无意识间放松了些许。 凌晨四点左右,沐阳心中的强制闹钟响起,把他从迷糊拽回到了现实。 本想拉开窗户,好好通一通外面的冷风,恍惚间想起,脚边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装男,便只能放弃直接开窗——而是将落染缝制的,曾为沐阳提供高档的保暖服务的大衣,盖在了温蒂身上,而后这才拉开窗户,将室内凝固了3个来小时,沉闷还带有一丝油烟的气味散去。 靠着窗外迷失进来的光,微微照亮温蒂的脸,他就算在睡梦之中表情也没多大变化,无喜无悲,看起来像失意了数十年的绝望中年人。 悄悄拉开壁柜门,只见牙膏牙刷和杯子整齐地放在了显眼的地方,沐阳瞄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温蒂,嘴角调皮弯起,毫不犹豫地拿起牙膏,往袖口挤上了牛肉粒大小的白色膏状物。 整理好紧身长袖,走出门,看似单薄的内衣,却能保住身体散发出的大部分热量,魔法的力量,堪称一绝。 蜗居一般的单间,自然不配卫生间与浴室,而想到接下来得借用被千百人吐过口水的洗手盆,接过无数人尿液粪便的厕所,沐阳虽然并不会产生娇女般的公主情结,但好不好受自然还是不好受的。 本就没太期待过,不过见到厕所实景,倒还不算特别惊讶,看来这一层的住户似乎有着基本的素养,不会将水弄得到处都是,也不会撒尿越界,所以味道还算清新,作为公厕,能争取一个保洁健康的铜奖。 但当沐阳走到脸盆边时,便立马绷不住了。 只见脸盆没有配备镜子,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使用位置,也就是说,这个脸盆,是可以两个人同时使用的,而且还是面对面,就连水龙头都只有一只。 我的天。 就连早起刷牙时,都得冒着被亲吻的风险,畏畏缩缩,畏首畏尾的,这一天从这般状态开始,人生往后的12个小时被形容成走刑场也不为过。 厕所的单间倒是有3间,男女也有别,甚至连淋浴间都有4间,偏偏这个洗脸盆却只配备两块,实在令沐阳看不太懂。 幸好凌晨时间还没有人光顾这个地方,沐阳立刻操纵落染,在袖口生成一支简易的牙刷,抹上刚才从温蒂那儿偷来的牙膏,用手掌接着从水龙头流出来的水,送入干涸的嘴中,求上一润,清新的一天便从刷掉昨晚没刷掉的食物残渣开始。 然而好景不长,将牙齿内侧都清理干净,刚轮到外侧时,却听见厕所外传来了慵懒迷糊的声音。 只见一个肥胖的男人,拖着啤酒肚,歪着被酒精迷失了自我的颓废猪头,嘴中念念有词,挪步到了沐阳前方,也就是沐阳洗脸盆的对侧,盯着沐阳的脸,颤抖着双唇。 他明明可以选择隔壁的洗手盆。 “我,我怎么变帅了啊。” 他以为沐阳便是镜子中的自己,浑圆潮湿的瞳孔中,跃动着异常的耀斑。 然后—— 便朝洗手盆中吐了起来 温蒂睁开眼时,只见沐阳蜷缩在门边,单手拿着那本温蒂父亲的手册,头发湿润,发尾还还滴水,好一个出水芙蓉的魅惑美男。 “苏恩?” “哦?你醒了,睡得怎样。”沐阳合上册子用衣服捂着头发,发力揉搓,头发竟然干了三分,不再滴水,而且衣服上却没有湿痕,诡异的很。 然而,温蒂刚起了半边身子,却又倒了下去,呼噜声立马响了起来,像极了想从恋人嘴边获得一枚晨起之吻,而耍赖的伴侣一般,不同的是,温蒂是真的又睡过去了。 沐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由于光线昏暗,一脑袋撞上了天花板,痛得他捂着头叫苦连连。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4) 沉重的闷击声,也没让睡糊涂的温蒂坐起身,沐阳内心直呼麻烦,却又轻松地挂起笑容于嘴角,似乎并不是真心感到不情愿。 “该起床啦,太阳都烧到屁股上了!” 沐阳举止谨慎而轻盈,蹲下身子,手掌抵在被子表面,脑中念动落染,从袖子腾起的丝线钻进被窝里。 他这么做,并不是在恶作剧,也没想将温蒂的身子绑起来,只想给他输送一些健康的‘朝气’。 丝线透过脖子的毛孔,刺入皮肤,绕过血管,直达神经,让毫无防备的神经系统,体会到这辈子从未体会过的快活。 “!” 温蒂哪能凭仅仅皱皱眉,让这股突然上蹿下跳的快感劲儿流过去,眼皮子下的眼球还未做好准备,视线的窗口就被忽然扯开,微弱的光线引入眼帘,却因为全身神经的敏感增幅,这抹光在温蒂眼里,就如同近在咫尺的太阳光,如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温蒂虚无的瞳孔。 贯穿全身的快感,操动着绷紧的神经,令温蒂强制地从被窝中弹射而起,如一根笔直的木头,杵在垫子上。 从无到有,这如同拔地而起直升青空的快感洪流,唤醒了温蒂的身体机能,但他的大脑依旧处于停滞状态,毕竟要是神经刺激过于激烈,连通大脑的神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沐阳可就得为自己的愚行负责。 是时候唤醒他沉睡的心灵了。 沐阳伸出相比眼前的女装男粗糙的手掌,轻轻拍打温蒂细腻的脸颊,那触感,就如同拍打在海绵之上那般柔软,让人不得不承认他的保养技术,使他超越了性别的门栏。 这已经是沐阳拿得出手的最小力气了,沐阳心中焦虑起来,如再使点劲,把他引以为傲的皮肤拍皱了,事后还得顶着愧疚与他相处共事,光这么一想,沐阳便再次陷入到嫌弃的风波之中。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沐阳盯着温蒂厚实的脸颊,举起手,再次扇下巴掌,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收力,五指大开的手型化为一枚灵动的小夹子,夹住温蒂脸上的皮肤,用力一扯。 突然间,温蒂就像启动了自动防卫系统,对着沐阳长长喷出一口发酵已久的口气,逼得沐阳赶紧憋住鼻子,只可惜功夫再深也怕突袭,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吸入了些许毒气。 然而,本以为会混合着发酵臭与酒酸臭味的‘毒气’,却比新摘柠檬的清香味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恩?” 温蒂干涸的双瞳回过神来,眨了眨麻木的眼皮,让眼珠重回湿润。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 温蒂两眼依旧望着前方,明明眼前除了从窗外混迹进来的微光外,没有任何值得他凝视的要素。 “我梦见我父亲,他穿着他的警服,背对着我,站在了远方,对着前方喊着什么,心急如焚的,却没有伸出脚步向前迈进,而我就站在身后,盯着他看,踌躇着该不该追上去,推他一把,又或者掉头走开。” 原来温蒂刚才起身又躺回去的回笼觉,是想再回到梦中,继续着抉择,这么一个举动意义。 “难道我父亲真的还活着?从梦中找上门来了?” 如此玄乎的幻想,竟然能从科技铸成的钢铁之都的子女的口中里听到,沐阳都开始怀疑温蒂其实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你有什么想法吗?还是说今天的早会,你不打算参与了?有个好心人打算请我们吃早餐,你赶紧洗漱干净,出发了。” “现在几点了,这天色——”温蒂这才下意识望向窗外,原来照进屋子里的不是晨曦,而是狂欢残留的微光渣滓,满面漆黑诠释着现在还是乖宝宝睡觉的时间段。 “4点多了。” “啊。”温蒂这才恍惚想起,昨晚忘了跟他定时间,才睡了几个小时,困意让他不自主地闭上眼睛。 “我头有点疼,你如果准备好了,先去报道也好,别让我误了咱们昨天的努力,也好给同事们建立一个好点的印象。” 说完,温蒂再次回到被窝中去,闭上眼睛,明明他身上的神经已经活性化,不可能再次睡着。 但沐阳觉得一个人先去也挺好,就没对他赖床产生什么意见,将斗篷套上,轻轻关上窗户,走出门去。 路上,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烧烤摊,买了两串牛肉,随便找了个躺了几具酒尸的街角,准备大快朵颐,治一治娇气了一晚上的胃。 当他从袋子里拿出肉串,上头油淋淋的观感,反射着不健康的光,沐阳眉头一皱,环视周围,见没有目光朝向他,便放心地将串串捂进斗篷,让油尽情浸湿亲手缝制的杰作,是每个顾家的主妇主夫闻之色变的恐怖举动。 但他丝毫不在意,一手抓着钢签,一手隔着斗篷裹着肉粒,扯动钢签,让肉粒包裹在斗篷之中,与火焰中同生共死过的钢签分离开来。 然后撕扯下一部分的衣料,包住肉。 又油又咸,总得搭配主食,而神奇的落染,也能完成这项任务,一边吮吸着多余的油脂,一边充当抑制咸度的主食,有皮有肉,就是最上乘的‘包衣夹馍’。 身边没有人来一同享用这道简朴的美食,令他暗暗感到了寂寞。见过沐阳这斗篷经历过的大风大雨,说不定都不会展开胃口,但只要隐去了制作过程,谁又能拒绝肉香味的夹馍呢。 吃完早餐后,时间来到了5点整,肮脏的天空也揭开了灯罩,污浊的晨晓,照射在默默燃烧的炭火上,烧过的白斑,体现了它这晚上的努力与无私。 顺着昨日的记忆,沐阳顺利来到那间外勤队驻扎的修理铺。与昨晚歇业时不同,店门开张,门口放着一张告示牌,明亮的灯光照在上头,上面写着各种可修理机器的型号以及最低价位,朴素的风格反而透露出一种专家的执着感,安抚着顾客莫名的安心感。 里头传来电焊运作的声音,从门外可见火星四溅,那个媚上欺下的大光头,戴着焊接面罩,正对着一个甚至比他的脑袋都要小的热水瓶,焊接着可怜丁丁的小把手,甚至都算不上电器的修理。 除此之外,没见其他队员的踪影,但有个很明显的气息,从身后如同荆棘一般,缠绕着沐阳,这等仇恨,虽不及杀父之仇,但也算是死敌相对了。 沐阳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长着一头与他一般漆黑头发青年,但邋遢的过期油发,却让他的原本典雅的发色,看起来一点都不整洁,与沐阳刚洗过的乌黑秀发相比,天差地别。 尖锐的眼神,如猛犬般咬牙切齿,未见此人,却已经被强烈地憎恨上了,沐阳猜,他说不定便是外勤队的顶梁柱。 “你就是苏恩?温蒂带来的家伙?” “正是,而你就是外勤队的队长?” “叫我罗塞,小子。” 年龄看起来相仿,却把沐阳当成后辈来看。 罗塞点起一根烟,将烟头对着沐阳,点了点下巴,示意让他像个新来的小弟一般勤恳,卑微地上前去给大哥点烟。 但沐阳可不兴演没有意义的戏码,耸了耸肩,灿烂地笑道。 “不好意思,我不好抽烟。” “小子,我在给你让我看得上你的机会,你要在地表站得不像个人,确定到了地底,还得当别人的狗吗?” 沐阳倒像回一句:‘给狗点烟的人,能被算成狗吗’,但现在还不是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于是就把挑衅的话全给憋了回去。 “我要见总管一面。” “我就是总管的代言人,你有话跟我说便是,别以为靠着总管的关系进的,就能压我们一头,想太多了小子,回去好好研究怎么舔大哥的鞋,再回来求我。” 看来猖狂的队长认为,昨晚沐阳是钻了空子,绕开自己,见到主子的计划才得以得逞,对沐阳这个贼人,也毫不顾忌地开启了全面抗争模式。 明明他没了总管的维系,在落花村充其量只能当个外人小混混,却对沐阳恶语相加,态度恶劣,沐阳也不见得要对他好脸色。 “你的主子保证了我存在的合法性,否定我,就是否定总管,我倒觉得你才应该学学怎么张一副忠犬的嘴脸,而不是当一只会沾花惹草,歇斯底里的恶狗。” 沐阳到底还是嘲讽了回去,一句话就急得罗塞怒发冲冠,他立马从腰间掏出电棍,配上怒火冲天的狰狞表情,简直像极了门上辟邪的鬼神,只不过是纸质的那般不堪一击。 作为有一定武术素养的沐阳,他能清楚地凭肉眼看透,罗塞外空有一副恶霸模样的躯壳,在内没有任何武打基底,甚至连挥拳都做不到连贯。要真打起来,沐阳可要让出双手,才能打得让对决不成为单方面的霸凌。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5) 沐阳抬起双手,示意没有斗争的意图,但他嬉笑不羁的笑容,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眼前弱小的生物,刺激到了沐阳作为人的施虐心,当罗塞面相残暴地弯曲手中没有通电的电棍时,沐阳心中就熊熊燃起一种想法,想用蛮力,让罗塞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允许傲慢的冲动满溢心房,就是沐阳心智还得继续锻炼的证明,但他被眼前新来的玩具的魅力熏得鬼迷心窍,他心中反复强调,将反省留到明日,今日好好放纵一下自己,把失落与自责快递给明日,让明天的自己后悔去。 “你笑什么?你难道看不到这根粗壮无比的棍子吗?这玩意可比你想的要硬得多,若不想落得个上岗第一天就头破血流的下场,就好好为刚才的态度表达一下歉意如何?” 沐阳简直快要忍不住笑意,因为罗塞将电棍靠近嘴边的时候,沐阳还以为他要用舌头像舔小刀一般去舔电棍,那场景光在脑子里幻想起来,都快憋死他了。 “对,对,对不起” “去死!!!” 最终,沐阳敷衍的嘲笑声突破了罗塞忍耐的极限,罗塞一手握拳一手抓棍,充分地守护了职业操守,演绎好了自己混混的身份,屁颠屁颠地,滑稽地朝沐阳袭来。 回到故乡以来,沐阳就没好好快活地展示过拳脚,见过好几个会武学的人,都比他要厉害,动起手来,都不过抗压防守战,他已经受够了以防守为进的战斗方式。 而在罗塞眼中,沐阳不过是不会反抗的小奶狗,所以才对暴露出头部裆部胸部的破绽不以为然,丝毫都不觉得自己会陷入危险之中。 而且他本身也好面子,不肯传唤在沐阳身后,在修理店里与焊接火花搏斗的大光头,来个前后夹击。 “受死!” 花了接近两秒的时间,才从不到10米之外,连跑带跳地近沐阳的身,高举电棍,按下通电按钮,电棍跳着火花,就像挥下大砍刀一般的动作,朝沐阳的脖颈砍去—— 沐阳可没回避过如此杀气腾腾,却又如此缓慢,如此脆弱的攻击,说罗塞的动作是静止,便也算是侮辱人的话,但说他是60岁老汉的舞蹈,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自己的攻击被轻描淡写地零距离贴身躲过,而且途中还不忘对罗塞漏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更加剧了楼赛内心熊熊燃烧的烈火。 但这一击带偏了重心,他甚至要先站稳后,才能继续释放心中的怒焰。 “哦?谢谢罗塞队长为我扇风,还是说,在帮我打苍蝇呢?” “!” 嘲讽从不落下,冲击罗塞的心智,罗塞如疯狗一般恶狠狠地从下方向上瞪沐阳,正想再次抡起铁棍进攻,却被沐阳一手轻易按住了肩膀,刚准备发力的臂膀被立马阻断了力道的输送,沐阳这一手四两拨千斤,正好压住了穴位,罗塞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使不上力来。 “放开!” 但是无论怎么扭动身体挣扎,沐阳的手掌都死死地铐着他的肩膀,让他无法贯彻自己的意志。 尝试无果,罗塞赶忙朝反方向跳开,脑中对沐阳使用的妖术产生极大的迷惑,原本坚信自己很强的信念也产生了碎裂般动摇,心中不由得升起‘难道这人能打’的‘错觉’。 “跑远了就碰不到我了哦,如果你不能在这里挡着我,那我可就要路过你,去找你们的主子聊天啦,而且呀,还要跟他科普一下,这个外勤队是多么的水!” “休想!昨天漏了你这条老鼠进去,今天你休想得逞!” 罗塞再次抡起手中的武器,而千篇一律的攻击模式,沐阳早就看腻了,于是打算换个思路,嘻嘻一笑,打算整点不同的花样。 罗塞这辈子没干过打过几次架,更不用说杀人,但他这一刻,心中下定觉悟,不管要动用怎样的手段,一定不能让他接近自己的主子。以他的直感,这个满脸笑嘻嘻的男人,一定是带来毁灭的祸根,所以他必须顶着外勤队的招牌,以队长的身份,不打死他,也要打残。 “看招!” 这一次,攻击朝着沐阳的大脑瓜,划着电击砸去,而沐阳竟不知是否因为没反应过来,还是想测试一下肉体的强韧,竟然不躲也不闪,硬生生头铁接下了这一击电棍。 难不成沐阳过于轻敌,让这个弱小的青年有了可乘之机?! 碰撞之后,液体回溅到罗塞脸上,罗塞瞳孔一震,心中的壁垒开始瓦解。 但这液体却一点都不滚烫,反而冰冷无比。 表情最先变化的,却是罗塞,他很好奇,为什么这棍子下去没有让沐阳浑身抽搐,也没听到闷重的脑壳声,返回来的却是如用毛毯抚摸一般的温柔回应,反作用力也很微弱。 “这——” 只见对着沐阳当头一棒的,并不是坚硬如铁,闪耀着霹雳电击的电棍,而是还漏着水的一根塑料管子,那单薄的体积,就算堆上十来根都无法取代原本电棍的重量。 “呼呵。”沐阳笑出了声来,不是嘲笑,而是特别爽朗的笑。“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亲妹妹,小时候,她就喜欢这么逗我玩呢,嘿嘿。” 本就高一个头的沐阳,这时罗塞再次仰视着他时,突然觉得他高了不少,手中在没持有武器的情况下,罗塞看谁都虚了起来。 原本的电棍不知何时被移花接木地,换成了从哪儿的垃圾堆里捡来的水管,而原本的电棍却不翼而飞。 就在罗塞还敢透支着集中力,左顾右看,沐阳两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你要找的东西,不就在你边上嘛。” 说完,沐阳将全身的力道按压在了罗塞双肩,罗塞一个脚软,整个人失衡往下方坐去,可万万没想到,那长长的,又黑又粗的电棍竟然出现在了他屁股下方,直指天空,奇迹般出现在他坐下去的位置,精准对正了他脆弱的后庭—— “啊!!!” 惨叫声伴随着后庭的撕裂,罗塞捂着屁股,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嘴中的唾液顺着脸颊淌在了地上,两眼发白。 “哎呀,糟糕。”沐阳本没想用那么大的力气,谁知罗塞可比看着的还要软弱无力,两腿就像被折断的腿凳,没有起到任何缓冲作用,让后庭与不该触碰在一块的棍子亲昵接触。 “队长??” 而听到惨叫声后闻声跑来的光头,愤怒地脱掉了焊接面具,二话不说抡起个小榔头,冲上来就要取沐阳的性命。 命悬一线之际,沐阳脑中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作为重大犯罪率只有零点零几的国家,表面上,极少的死亡是人为造成的,而国家又是如何控制住数量的,还是说算法上有所不同? 他开始好奇起来,眼前是一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男人,而自己是可能即将被杀死的人,面对即将上演的犯罪惨剧,会不会突然从别的地方,冲出几个人将大光头按倒在地,会不会从石板路上,钻出几根触手状的铁绳,将光头牢牢捆住,来抑制惨剧的发生 短短的一秒之内,沐阳的大脑中天花乱坠,却还是败给了现实的谨慎,远远的便做好了躲闪准备,一跳而跑三再晃,灵巧地躲过大光头笨重的追击,趁机往无人镇守的店内跑去。 “别跑!” “你说不跑就不跑啊!” 冲进修理店,一个拐角过后,一头闷进了衣服堆里的秘密通道。 而后追来的大光头,挥舞着致命工具,想也不想地一头往晾衣架的衣服堆中突,粗糙材质的衣服划过脸颊,等到视野明亮,却发现眼前一片空洞,飘散着生锈金属的臭味。那秘密通道的井盖不知为何被打开,眼前就是通往一百米以下深井的道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往里头落去。 一失足,就直接上天堂的道路。大光头就像一辆刹车失灵的大卡车,要一头摔下去,不摔成肉泥,也会剁成尸块。 “啊啊啊!!救——” “哼!别动!” 沐阳从一旁跳出,慌忙扯住光头的裤子,咬紧牙关,两眼发直,只能靠身体那不多的蛮力来抵消该死的动力,而光头的半个身子已经扎进了井里头,嘴里满是惨叫,要是再犹豫个半秒钟,一个鲜活的生命就会在眼前逝去。 “唔啊!好重——” 重得根本不像一个人,更像一头肉猪,像一头脱缰即将摔下悬崖的野马。沐阳使出浑身解数,不惜将眼前的这个完全没有感情的家伙当成挚友,激发肌肉的潜能,耗费这些天积蓄的能量,使出的最大的劲儿,才渐渐让光头离开井口,从死亡悬崖的边缘拉回。 被救回来的光头,吓得腿都软了,一脸恍惚地坐在地上,盯着无机质的天空,意识朦胧。 沐阳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松下一口气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沐阳不小心戳破了后庭皮肤的罗塞,却靠着短暂的时间,恢复了斗志,他捂着屁股,气势汹汹地往店里面来,誓死要将沐阳擒拿在手。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6) 救人心切,手臂的麻木还在肉里头跳动,不等歇息,沐阳毫不犹豫翻入井中。 两手隔着落染丝,牢牢抓住梯子两侧,沉下身体,下肢时不时提供摩擦力来控制下降速度。 沐阳心想,只要罗塞到场以后,见自己已不见踪影,那他总不能以弱小的体躯,不畏死伤地一同跳入井中,毕竟一般人可不会舍身跳入这口距离地面超过100米的深井,仅仅听到这串数字,身体就会不由得做出反应,远离危险。 然而现实,与沐阳的预判出现了相反的结果。 在下降中途,他忽然听到上头传来了敢死队一般的舍命咒骂声,便踩住刹车,停下了下降趋势,抬起头,只见原本漂着暗光的井口,此时竟然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井口已经被堵上。 要是堵上那便堵上,丝毫不成问题,而问题在于上方传来的咒骂声,并没有衰减,而是愈来愈近,并非出自井外,而是就在井里头。 罗塞竟然单枪匹马,面对高度的恐慌,强忍恐惧,只身一人突入井中,坚决扞卫身为总管保镖部门外勤队的颜面,打算与沐阳拼个你死我活。 他虽没一身本领,但志气去值得夸赞。 只不过,沐阳的思考太过于谨慎,终究无法涵盖世界上所有人的思考方式。他过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这座以疯狂速度接近的黑影,正在嘴里不断喊叫着,抑制对死亡的恐惧的罗塞。 他用肉身,遮住来自井外的光,没有依傍任何一阶铁梯,竟然想用同归于尽的极端方式,防止沐阳接近自己的主子,不像一个拥有漫长光明未来青年会做的举动。 这是人类可以想到的解决方案吗,仅仅不过为了处理一个自己不大喜欢的人,拼得上命? 沐阳内心大喊逆天,立马松开双手,半身悬于空,在下落的临界点屏住呼吸。 他并不是早效仿罗塞,他撕扯开衣服,粗暴地操控落染,如不善筑网的老蜘蛛,舍弃一切美观结构,张开小小的天罗地网,只为了接下迎面撞来的大蠢蛋。 “啊啊!” 就是现在! 躲开落下的炮弹,落染丝线粘着之后,其他丝线也一并缠绕上罗塞怀抱着动力炸弹的身体,朝下方落去。丝线一边提供着缓冲,一边吸收着能量,经过了30米加速的动能,也在丝线的庇护下,在数秒内消耗殆尽,罗塞的身体随着紧绷的丝线回弹。 而沐阳自然不想保护罗塞,他只是不想账上多一条不是自己夺取的性命。 绝不会对他客气。 等罗塞被丝线拉扯到沐阳面前,沐阳愤怒地一把抓住罗塞的喉咙,将他的身体钉在了铁梯上,五根手指残暴地嵌进皮肉,就连日常喘气呼吸,罗塞都无法如愿。 “你疯了吗,你真以为从上头掉下去不会溅满地的番茄酱?” “咕啊——” 被卡住气管,连想说话都没有气来送,罗塞只能愤怒地盯着眼前的漆黑,咬牙切齿,在庆幸着自己小命奇迹般保住之前,他更愿意花多一分一秒去憎恨眼前这个老鼠男。 “你欠我一条命,小子,如果你真想战胜我,就别依靠这种废人的战法,不然,我就得在总管面前,好好‘表彰’一番你惊人的表现,你不会喜欢被抛弃的未来。” “我,我讨厌——你。”罗塞轻微张开嘴,发出指甲抠挖砂纸那般残破声音,痛苦之中仍然不愿放下对仇恨的执着。 “我也不喜欢你,但就在刚才,我觉得你好像有点意思。” 说完,沐阳松开手,与之前跟温蒂下楼梯那般,两人夹着铁梯面对面,用丝线将两人的手缠绕在一块,十指相扣。 罗塞无法挣脱,保持这个激情四射的架势,继续下潜。 但罗塞的脾气,可没那么简单平息,他手指发力,甚至想像只螃蟹大钳般夹断沐阳手指,同时又想着给沐阳的肚子来上一记重拳。 然而想象之中的自己有多英武,现实的自己就多无助。 “让你见识见识重力的残酷。” 说完,沐阳松开作为手刹的两腿,悬于空中,让身体沐浴在纯粹的在重力之下,罗塞却没照办,还在像只金龟子般依附在铁梯上。 沐阳轻轻叹口气,对着罗塞的两腿飞速各揣上一脚,让罗塞在为突然的疼痛叫天喊地之际,沉浸在身子浮游在空中那一刹那两耳边的寂静,而后随着风声入耳,落在身上那不可反抗的无形吸引力开始加重,将两人往深渊拉去。 耳边划过的风鸣声,便是转生的倒计时。 没有了莽撞蛮勇的加持,罗塞就像一只无所适从的小鸟,挣扎着双手却无法让逐渐加速的下落缓和,头顶的光亮越来越远,脑子里除了大喊救命外,一片空白,他的人生,还未开始涉及死亡。 他开始遐想,自己先落地的下肢会从哪里折断,痛感会延迟多少秒传到大脑,生命完结的时候,又是哪一层痛苦带走他,自己的血液会怎样染红墙壁。 而身为孤儿的他,最后想到的面容,是总管那病瘦的脸颊,而一想到那副毫无精神的面孔,心中的暴雨停歇,变得如水潭的平面般平静,就像自己是为至爱的主子挡枪,而死去那般壮烈,人生那般圆满,让他能在死亡面前,安下心来等待。 下落速度缓缓流失,耳边的尖啸也开始发钝。两人就在下落了接近9秒钟后,缓缓落地。罗塞闭上了眼睛,呈现出对天祈祷的可笑模样,沐阳趁机解开十指相扣的束缚,先一步抛下罗塞,走出壁炉。 总管小小的办公室,史密斯照旧坐在空无一物且狭小的房间里,似乎在沐阳睡过去的时间里,依旧对着平板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就算用墨镜阻挡,可想而知黑眼圈已经成为了他妆容的一部分。 “总管。” 闻声,史密斯缓慢转过身,夹起长腿,抬头望向沐阳,眼中充满了迷惑,开口问道:“来干什么?这里可不是落花村的入口,回去。” 沐阳点点头,微笑回答道:“我明白,只不过我有话想问问您,是关于温蒂的,您不会不感兴趣?” 一听温蒂的名字,原本半死不活的眼神,也稍微亮起了灯。 “哼,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来头。” 而就在两人准备进入谈话阶段时,身后罗塞才屁颠屁颠地跑出壁炉,见到两人间气氛严肃,逐渐口诛笔伐,立马不懂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哼,罗塞,叫你不要随便下来,身为队长,怎么能以身逆反准则,你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临面就是一顿斥诉,罗塞可怜巴巴的,再也没有了野狗时疯狂的那副模样,像个干了好事,却被父亲责骂的可怜小孩。 “你回去,去把昨天发给你的任务再梳理一遍,西区有空的话你也跑一趟。” “是。” 罗塞也丧失了瞪沐阳出气的年头,叹着气又从壁炉回去,就连沐阳也有点怜悯起来。 但别人的事,又能让他难受多久,换个视角,叹口气,那份在胸口沉淀的感情,烟消云散。 总管从袋子中抓起一根便宜香烟,叼嘴里,拿出打火机,咔砸咔砸地点火,然而按了数次,火星后都没跟着火苗,他面色暗淡地望了眼酒精槽,将烟与打火机放回原处。 “在这种密封的空间抽烟,您是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啊?” “要你管,臭小子,你哪来的,快从实招来。” “在谈我的事之前,您是否也该清洗清洗您与温蒂的关系呢?” “关系?我跟他没有关系。” 但每当提起温蒂的名字,总管总能乖乖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让人无法相信他在说真话。 “您不必担心窃听一事,我们的谈话,进不到外人的耳边。” “哼,你是哪边的人?从水夜歌鸣来,到水夜歌鸣去?哪一边?” “我可以是您希望的那样,也可以是您不希望那样。” 总管愤怒地一拳锤在桌子上,平板应声浮上空中。 “我不是在跟你欢谈,我是在命令你道出一切!” “而我是来跟您谈交易的,我的手中可有着您不得不重视的底牌。” “温蒂。” 总管逐渐平息了怒火,内心不停斥责着自己的无能。 “哼,也罢,你想要什么?” “谢谢合作,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前往水夜歌鸣的路,您作为管辖落花村的人,想必私下也跟水夜歌鸣有过接触,就算不知道明确的地点,但摸瓜的藤,想必您还是心里有数的?” “” 总管没有作答,而是哀怨地叹了口气。 “笑话,总管?你说谁是总管?地里的麦子,是稻草人种的吗?你可别怪我,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你我不配知道这情报。” 沐阳透视一般,紧盯总管,从他厚实的墨镜片中,探寻一丝的线索。 “那么今天我来到这儿的事,就当做是我的一次可爱的迷路,而温蒂嘛,他未来自然有他的用处。”沐阳特地操着一口恶劣的口气,将温蒂的未来用话语抹黑。 “不准对他动手!” 总管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伸出手对沐阳就是一记掌掴。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7) 总管瘦弱,但瘦死骆驼比马大。他拥有与沐阳相近的身高,而手掌自然也有没有违背人类成长的规律,那一手足以单手抓起篮球的巨掌,牢牢地攥住沐阳斗篷的衣领,抖动着手臂,将沐阳原地提至半空,脚下悬浮。 沐阳可有着超过80公斤的重体,虽然看着吃力,但单手完成此等伟业的人,就算能在特乐依尔究竟能排在前几名号,沐阳也绝不会惊奇。 “您的手在颤抖哦,要是年老的躯体无法满足您的剧烈运动,您又何必跟它过不去,安心养老,是每个活到大岁数的老东西们,最梦寐以求的梦想,可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您大可以不必这么折磨自己,回到养老院,好好斟酌后事不好吗?” 沐阳嘴不会饶过任何人,只要对方对自己做出了明确的敌对行为,精神上的攻击永远是排在最前头的,毕竟比起明显的伤人行为,唇枪舌炮既能让对方失去理智,又能自保,是聪明人的首选。 “不躲不闪一点半点,你是打算孝敬老人?还是说你是和平主义者?我告诉你,我的地盘再小,但这片土地仍然是我的一部分,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单靠我一人,要做掉你绰绰有余!”史密斯总管咬牙切齿道,靠着不擅长的暴力,来维护颜面。 “您有没有听过一则巷口之传,特乐依尔的警察不用训练武艺,就能灭除大地上大部分的罪恶,是因为配给他们的电枪,是跨越了数个时代进步的产物,以至于犯罪团伙无论怎么努力钻研,努力锻炼,都没法突破电枪的枪林弹雨。” 突然开始长篇大论无关话题的沐阳,一脸轻松,就算脖颈再不舒适,也不能摧毁脸上余裕的坚城。相反,光是抑制手臂疲劳带来的颤抖,就已经耗费了总管熬夜后剩余的精力,甚至没有多余的理智去听沐阳的话。 看来,总管的地盘,管不了被拽在空中的沐阳。 “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年没有背着成天花天酒地的同事,苦练技艺,操练身心,把别人都不屑一顾的体能,偷偷填装在自己身上?没有权力,没有武器,一无所有的您,我不认为有资本提出离谱的要求呢,不如这样,我再给您一次机会,您整理好要说的话,咱们就可以开始好好合作了哦?” 沐阳摆弄着这辈子能露出最邪恶的咧嘴一笑,只要给予足够压力,就能兵不血刃地掌握进入水夜歌鸣的路,甚至还能处理掉棘手的贴膜温蒂,听起来虽然没有人情味而且背信弃义,但沐阳从未承诺要带着温蒂去找人,找人的委托,平时留心点便是。 不过温蒂阐述了对父亲的大量信息描述,却丝毫没有透露母亲的情报,待会再问问他。沐阳甚至开始分心,规划以后的行事路径。 “如果您顽固不化,那就得用心,好好看管好你的宝贝部下,别让他顺利地跑到下面,去寻找他那可怜又虚幻的‘父亲’。” 沐阳似有深意地一笑,总管一怔,突然松开了手,沐阳僵硬着笑容,落在地上,差点崴到了脚。 “我确实是个光杆司令,但不代表我没有制服你的办法,你知道吗?我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竹鼠,关在笼子里,每天准时被投递饲料,被严密把守着,过去的每一日都是地狱般煎熬,但我从未像今天那般信任那些‘土匪’。” 史密斯的表情变了,变得阴沉起来,败者的妆容隐退。 沐阳也收回了不适合自己的笑容,整理衣裳。 “看来你也搞清楚状况了,没错,外面站着的所谓‘保护’我的人,他们可不像我那般怠惰于锻炼,在警察无法明面涉及到的地域,他们的拳头总能解决一切,无论是你还是我的命,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沐阳听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要靠他们?靠将自己紧闭在这地方的仇人?文化人称这叫饮鸩止渴,你难道还不明白,7年前你被迫上任,而后数年,温蒂出现在了落花村,这之间难道是巧合吗?温蒂他可是被所谓的人‘引荐’到这里来的,而那人,说不定就是你背后站着的黑手派遣的呢。” 总管抿着嘴唇,心中十万个矛盾磕磕作响,他没有证据否定沐阳的说辞,也不愿意替监禁自己的人说话,现在的他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根本无暇思考长远之计,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 “一面之词,现在离他最近的人是你,最危险的人也是你,本来均衡保持得非常好,你的出现却搅烂了这个局,错就在你。” 均衡?沐阳回想起温蒂那落魄的面容,那一点光明色彩都没有的青年,活出了80岁无期徒刑犯人的臭味。 “说,是打算自己滚,还是像被拎着的阿猫阿狗那般滚,有点尊严的人,都明白怎么选择。” 把枪亮出来,还打算以口舌服人,这层优柔寡断,便是总管贪心酿出的祸,既不想卖人情给背后的组织,又想抹除沐阳的威胁,让事态的掌控回到自己手上,就算沐阳换位思考,全力跑过一万米,在陡峭攀岩半日后,也不会出此下策。 然而,沐阳仅仅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房里唯一的铁门上,歪着脑袋,倚着门,让总管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看着我干什么?你不喊吗?把外边的人喊进来呀,你别让我等太久哦?” “你什么意思??” “拜托,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出现在这里的瞬间,就等于在你的心脏上埋下一颗雷,被人见到就得起爆。如果你喊救命,有人进来了,却被偷袭打昏过去,你还会觉得自己会被理解成被害人吗?你是大忠臣?你的顶头上司未必愿意为你冒可能被背叛的风险,你只会被当成与我一伙的可怜虫。” 沐阳沉静的声音,亲和的语调,极具感染力,与无法否定的可能性,直接让总管错失了喊人的最佳时机,就连干燥发白的嘴唇,也在为是否该喊人一事下不了决定,光像条濒死的蚯蚓般抖动着。 “不喊了吗?看来你灵魂并没有打算臣服于他们,这是好事,而且要是秘密逃生通道被发现了,那你可就亏得不是一点半点,这通道,不为自己,是为了某个人,才开通的?” 总管就像一只泄下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了桌子上,压着刚才工作用的平板,棱角分明磕着屁股,也没让他委屈的心挪动。 两人之间的沉默,也表明了这次会谈没有任何收获,两人都无法从对方口中的得到想要的信息,也没进一步讨论谁进谁退,各自都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最后,总管从座子上撑起沉重的身躯,往沐阳靠着的门摇晃走来,沐阳乖巧让开道路,总管打开门后,重重关上门,而后听到外头传来了复数人的对话声,声音渐远,沐阳独自一人被留在了总管的监牢房内。 这说不定是总管的一丝关心,沐阳不必再爬一次高百米的楼梯。 随后,沐阳跟着总管离开的路径,弯着身子经过一条无人通道,等到重见亮光之时,面前便是落花村那啥都没放置的巨大广场。 临近早晨,安装在数十米以上的天顶上的灯,洒下来的昏暗灯光,广场上站着数十个人,他们大部分都穿着落花村统一的制服,就连脸上的黑眼圈都是配套一般,一人一对,一个比一个看起来都要疲劳没精神,可想而知,这公司的劳动是有多黑。 这些员工没有展现出对总管史密斯的尊重,一个一个都不打算隐藏对早会的不悦,以及对总管的蔑视。 而总管就站在他们的面前,像极了手握大权的掌门人般威风,丝毫没有傀儡的姿态。 两侧后一步,站着两个戴着红色龟壳鳞片花纹的遮眼面具,全身上下穿着黑一色的西装的保镖,像两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虚空地望着前方。 沐阳沿着光线昏暗的角落,花时间移步到了接近正门的方向,特意展示自己是从正门进来的。 考虑了下要不要劲爆出场,但想了好几个方案,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走到灯光下。 见沐阳缓缓走来,队伍里头有不少人将好奇的目光定格在沐阳身上,有的人仅仅瞄了一眼,便又回到了打瞌睡的状态。 那个被称为杰克的矮小荷官,没有出现在这个队伍里头,外勤队也没有一人出现在这个地方。 但队伍的最前方,唯一站着一人,独为一排。 她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有一头红色的长发,脑后扎着麻花辫,穿着与别的员工不同的朴素衣服,披着黑色的围裙。 如果从背后端详她,甚至觉得她或许还年幼,过会儿得赶着去上两节学前班。 但如果从正面,正脸面对她,除了白痴,那所有的轻视就会散去,没人会再找她的茬,揭她的短。 就因为她双眉之间,有一条从左向右横穿额头的伤疤,而伤疤两侧,那两双尖锐凶狠的眼神,就如刻刀一般切割着周遭的寂静,是个身材娇小的鬼面阿修罗。 从她油光锃亮的头发,沐阳看到了一丝罗塞邋遢的影子,她或许已经很久没认真洗过头发,但这些缺点仍然无法掩盖住她独特的霸气与魅力。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8) 果然温蒂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视野之中,说不定还在睡梦中嘀咕着他脑海里的双亲,而对总管史密斯来说,这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 沐阳乖巧地移步在总管身边,接近的一瞬,保镖产生了一股轻薄的杀意,但他依旧没有将视线送给沐阳,似乎立马就断定了来者不会对总管产生损害,这份傲慢,得亏沐阳隐藏实力,不然又一场无意义的斗争,阻碍沐阳的前路。 面对着这群失了魂似的员工们,沐阳昂首挺胸,丝毫不忌讳露出粗糙的皮肤,以及四下都藏着旧伤痕的身体,也不隐藏自己是从外面来的人。 “咳!”史密斯威严满满地干咳了一声,疲惫之中,依旧没有放下这个身份应该表现出的魄力。 就算身为傀儡,这份威严依旧能把一部分人从恍惚中拽回,但仍然有人夹杂在虚幻,甚至梦境之间,对于这些过度劳累的可怜虫,史密斯甚至眼皮也不眨一下,冰冷地放出最后通牒: “从现在起,被我发现点名心不在焉的家伙,最少关一周‘精神房’紧闭,薪水照付。” 此话音一落,所有人无视了薪水照付,一听到精神房三个字,直接向上提了一段气力,眼边上的黑眼圈都被他们强撑着的厌恶表情掩盖了过去。 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这精神房又是何方神圣,沐阳淡淡地被挑起了一丝兴趣,打算找时间去一探究竟。 趁着所有人面向沐阳,沐阳赶快记住在场人的面相,以及他们胸口,仿佛是为他准备的名牌。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超过半数的人没有特别亮眼的特征,说不定换一个发型,身上的制服被污浊染上了别色,当天就可能认不出来。 不过也有两个梳着先进发型的女性,她们样貌是从同一个模子出来的,纹着令人难忘的纹身,气质非凡,以偏见与先入为主,沐阳认为这两女性一定是搞音乐的。 还有一个怪异的男子,站在第二排,位于那个黝黑矮小女性的正后方,与总管史密斯算是面对面,却依旧不打算摆脱梦境的困扰,不,应该说他在享受着瞌睡,毫无抵抗地,让梦境攻占了大脑,无论史密斯墨镜中渗透出如何恶鬼一般恶寒,依旧我行我素,压根没有被眼镜蛇盯上的自觉。 然而,总管仅仅轻轻地啧了一下舌头,便当这个站着睡觉的家伙不存在,刚才提出的关禁闭的规则立马破例了。 “好,人齐了,开始新一周的早会。” “喂,温蒂那小子还没来,怎么算人齐?” 这时,从队伍最前列,那黝黑女子的嘴中,传出冰冷无情,荆棘长在话上的质问,那口气比起向上级询问,更不如说在问责小弟,言语中充满了傲气的蔑视。 队伍里头大部分人不禁不约而同耸了耸肩,摆出副‘是啊是啊’的轻蔑表情。 狐群假虎威,正是这幅场景,势力图一目了然。这群队伍里除了个别人外,都是附庸在黝黑女子这座矮山的枯树丛,依靠山的起势,来更换‘季节’的颜色。 “我可没承认过他是落花村的员工。”史密斯淡淡地回答道。 “真滑稽,他可是经由正规途径,加入落花村的‘人才’,怎么能凭你一个‘不’字就否认?总管可不是这么当的,还是说,只有仗着某人权力走后门进来的废物,才算是落花村的人?”女子根本不打算仰视总管,她看着她愿意看的方向,嘴里吐出的尖刺却精准地刺向总管。 而有眨眼一瞬之间,颇有深意的视线转向沐阳,那冰冷而怨恨的眼神,充斥着对沐阳的不屑,就如同看待这夜晚睡前要处理的泔水桶一般。 沐阳回以微笑,被她一瞪无视掉了。 “”队伍中唯一一个身高鹤立鸡群,身强体壮的中年男子,他嘴不动,但沉闷的气场说明了他有多不中意现场这浪费时间的互相讽刺。 总管推了推墨镜,冷静反讽道: “宵语厨师长,如果你觉得冷嘲热讽,诽谤他人,拉帮结派,就是对待长官,对待落花村的态度,那我就要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厨师能行使得了的权利,更不是一个正常理性人类会选择做的事,不管你怎么降低自己的品格,也无法撼动我一步,只是白费口舌罢了。” 被称作宵语的女厨师听后,抿着嘴,脸上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就好像前一秒是个爱说阴湿话的讨厌鬼,后一秒又会变成了不爱说话的冷酷女人,刚才咄咄逼人的气氛,突然间也荡然无存,就如同定点准时刷卡下班那般转换。 “哼。” 两人的嘴斗告一段落,总管拿出平板,开始照着上面的字念读。 “先从上周的结算报告说起——” 史密斯根本不着急介绍沐阳,把他晾在众人的目光浴下,开始总结上周的收支以及各细节的变动,他的语调的起伏虽没糟糕到一条直线,但也足够催眠人了,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究极的折磨。 让沐阳比较意外的是,史密斯竟将货物采购的线路、地点与人物交接关系毫无遮拦地暴露给沐阳,还有些管理上的机密也不带一点隐藏,该说是把行业内幕漂白得干干净净。 不过是水夜歌鸣的皮肤,一个幌子,也得下功夫去完善,得亏总管能洞察到警察内部的各种章法,才能不断生成漏洞躲避搜查,这么说来,总管就算身为傀儡,却也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这说不定就是他尚存底气的来源。 “杰克?” 人群中忽然有人提到了这个名字,众人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棕色头发,画着魅惑眼影,相貌非凡的女子,拖着一个矮子的手,往开着早会的现场走来。 而那个矮子正是被沐阳大闹自己的领域,却只能干巴巴看着的杰克,垂头丧气,魂不守舍,看起来就像刚为父母守完夜的失心状态、而沐阳也知道造成这番模样,始作俑者正是自己,心中也未必有多好受。 “杰克!为何迟到?任职一年多了,还搞不清楚哪一天要开会吗!”总管的话语附着上了怒焰,堪比雷暴前乌云密布,还跳着闪电的浓云,却仍然无法撼动杰克空虚的躯壳。 见杰克毫无反应,史密斯深色墨镜镜片的深处,散射着危险的凶光,他往杰克的方向迈步缓缓走去,沿途众人纷纷让道,不敢多言。 不过将杰克带来的漂亮女人,毅然站在了两人之间。 比起妖艳的美,这女人身上飘荡着的是气质美与高品相的美,一尘不染的美。她坚毅的垂眼角下,绣着一颗泪痣,透析出神秘的美。 如此美人,又为何要守护一个丧失了一切能力的男人。 敢于阻挡在比自己高上三个头,气势汹汹的壮汉的道路上,还一点也不虚,性子里,此女也算是豪杰。 “杰克是因为受伤了才迟到的,这不,我把他带来了,你还有什么问罪的必要?” “让开,我不想打女人。” 几个样貌欠佳的男性见总管磨掌擦拳,眼看女子要被大打出手,从人群中蹦出,跑到漂亮女人边上,一人一边抓着漂亮女人的左右臂。 “你们干什么!放开!” “女神呐!又何必往枪口上撞!”两人脸上偷偷流露出猥琐的笑容,短时间的触碰让他们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 终究女人的臂力无法甩开两个干脏活累活的男人,被硬生生拉开,内心满是虚无的杰克,裸露在了史密斯面前。 “杰克!” 史密斯走到了杰克跟前,女子还不停地喊叫着杰克的名字,却无法唤醒他沉睡的心灵。待史密斯身体的影子把杰克吞噬,杰克都劲抬头,面对抬起的拳头,无动于衷。 只见史密斯拳头下去,虚晃一枪,改为拳攥杰克的衣襟,就如同在总管‘套房’时提起沐阳那般,杰克的脚飘忽着离地,但这次总管的手臂别提有多轻松,就算给他加重50磅的承重,也依旧不会有任何疲倦感,有的只是旧伤。 紧接而来的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出了雷声般的响亮,也终于是把杰克游离的意识片段唤醒。 “总,总管?”杰克低着头,手也懒得抬起去抚摸发麻的脸颊,身体离地的无助感,脖子边的不适感,一次性汇集在了他的脑门。 杰克尽管体感疼痛,却不敢对着眼前的人发声,失落与恐惧,挤满了他大脑的脑细胞。 总管放下衣襟,杰克下肢无力地坐在地上。 漂亮的女子趁着两男子不注意,一把甩开,急忙跑到边上,一边慰问杰克,一边怀抱着杰克,杰克这才微微扬起下巴,盯着史密斯的裤衩,一言不发。 史密斯收回手,眼望远处的那栋红色枫树屋,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来。 “耐心,同情心,我就算每天照着镜子认真揣摩,我也挖不出我身上有这些要素,而你,在我已经多次警告你,原谅你的情况下,是如何还能如此目中无人?”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59) “他没有挑战你!人总有低谷期,杰克他可不是机器!他是人啊!” “没有提前报告,就是恶意迟到,摆不出敬畏的姿态,就是亵渎上司。我没有责任为他解决问题,而他有义务认真对待作为总管的我,让开,看来这个小孩似乎还没有承认错误的打算。” 史密斯再上前一步,脚尖甚至已经触碰到了杰克的脚掌。 “你一个篡位者,怎能凭着身后的权势,为所欲为!廉耻心何在——啊!” 史密斯将女子与杰克强硬掰开,一点都没有留手,粗暴的手印清晰地留在了女子的手臂上。 杰克虽然还在恍惚,但身体也因为史密斯的压迫,紧了起来张,僵直着身体,不敢上抬的头部,像个真正的败者,以天灵盖,面对着史密斯的威严。 说时迟那时快,史密斯握紧拳头,放低身板,一记速拳重重地锤在了杰克左胸膛上。 众人都看呆了,以为这记拳头可能储蓄了杀意,会杀了这个脆弱的杰克,不禁表情痛苦地别过脸去,不忍直视杰克生命的终结,更不能原谅自己的无力。 然而这记拳头总管似乎并没有使出太多力道,杰克没有感到痛觉,拳头甚至就连碰都没碰到,但本位于左胸膛的名牌,被强硬地撕扯了下来,史密斯握在手里,收进了口袋。 “杰,杰克”漂亮女人一脸担忧地盯着不停喘气的杰克,颤抖着声音,低声咕哝着,见总管还是留了一手后,内心松了一口气。 “史密斯总管” “杰克,你本该受罚,关一个月的紧闭,但考虑到你功绩出众,且暂时剥夺你的职权,等你洗心革面,打算好好工作时,再来找我。” 而后,漂亮女子带着杰克,脸上不悦表情隐于身后,离开了广场。 说完,史密斯总管眼中不再允许杰克身影的存在,背过身,走到了沐阳身边,就算面对着众人愤愤不平的瞋视,也不为所动。颇有一番优秀领导者的风范,作为一个领导者,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们好像有很多意见,但我不听,回去对着镜子笑话自己,最后介绍下你们的新同事。” 闹剧之后,史密斯的处理方式,就像是见到火星,也放任其存在的消防员,根本不介意可能蔓延成燎原大火的潜在危机,甚至将仇恨的准星递给了沐阳。 面对各种憎恨厌恶的眼神,沐阳可不想在这种环境做自我介绍。 总管无视沐阳,将位置让出给他,把所有麻烦都甩给了沐阳,比无欲无求的修仙道士两袖清风地甩袖子时的还要潇洒。 面对邪道各类负面情绪目光,沐阳心中叹了口气,遂咧嘴露出了温馨的笑容,站到众人面前,极具亲和力地自我介绍道: “首先,在此我有个请求。” 刚没说两句,队伍里就有人嗤之以鼻,甚至传来了杀意般的台词,如此美妙的开局,沐阳心中想不苦笑都难,内心见缝插针地抱怨着,温蒂这所谓的引荐工作实在不靠谱。 “我呢,非常希望能与大家融洽相处,但大家也没必要在意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要把我当成烟室里的一抹纯净的空气即可。” 别具一格,轻描淡写地嘲讽了一番,也只有少数人反映了过来。 “相对的,我会把各位的名字、样貌甚至音色特征,全部铭记于心,你们的存在将会被我永生记住,就算世间忘了你们这号人,我也绝不会忘记。善待过我的,排挤hip我的,友好的,攻击的,一切的每个细节,都会如同熟年熟月的老伴儿一般印在脑海之中,就算把我活埋了,把我推进焚烧炉,就算此身死去,你们的名字可不会因此散去,所以想搞小花样之前,还请好好思考一下,这,值得吗?” 上来就长篇大论,说一些孤傲而又让人不舒服的话,众人无一不蹙眉咬牙。 但当沐阳的眼光扫到他们身上时,身体又会不自觉颤抖着,无意识中去遮盖胸口上的名牌,那洞穿一切的柔和眼光,仿佛能看得清身体中任何器官的切片,不自主地触发了身为生物的危机感。 “请叫我苏恩,谢谢。”沐阳鞠了一躬,流畅而又熟练,为自己不一般的自我介绍画上小小的句号。 “站住。” 正当沐阳打算将位置重新让开,一声凌冽犀利的声音喊停了他。 “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在诵读圣旨?威胁谁呢?” 是宵语厨师长,担当起另一个派系头领的职责,对沐阳产生质疑。 而后方队伍中,也纷纷表露出自己的不屑与愤怒,仿佛刚才的胆怯都被跑到了九霄云外。 “哪敢哪敢,我只不过在卑微地做自我介绍罢了,厨师长姐姐请不要怪罪于我,我最怕吃辣了,要是您迁怒于我,在我的员工餐中加了一大堆辣椒,我会非常难受的。” 沐阳诙谐地,但缺乏诚意地述说了自己的立场,却是火上浇油,大伙的眼神更加锐利。 宵语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再把相同视线送给了总管,抿着嘴唇,侧着脸用余光傲慢道:“史密斯,看来你找来的帮手,不是一般人,你觉得就凭你的小肚鸡肠,能控制得出他?” 总管没有给出回应,赶紧别过脸去,不想在这个场合继续讨论。 但宵语似乎不打算让话题流产,而是往前走一步,走到了沐阳身边,两人背对背,各自偏过头,用余光打量身后的这个家伙。 “跟着史密斯混,可没好处,我猜你不是个蠢蛋,眼下跟谁阿偶,是个再简单不过,甚至连问题都算不上,无论他给你什么,我都能以更高的报酬滋润你,你想清楚了。” 看来宵语并不是个头铁,正面硬钢类型,而是巧用怀柔之策,从内剥削对手实力的城府型领袖 沐阳动心了吗?那当然动心了,他本来就不执着于总管,一个连水夜歌鸣的隐藏料子都不舍得放出来的吝啬的家伙,可算不上是良木。 反观宵语,说不定能给出精确的情报来,手握大权,表面看可比总管有能耐得多。 但宵语的第一印象,却给他一种不太良好的感觉,沐阳毫可以无根据地,就是预感自己一定跟她合不来。 但还没等沐阳给予回复,宵语却翻了翻围裙,打出一掌,阻止了沐阳向下说的趋势。 “先别急着回复,你不如在中立的立场逗留一会,等足够体验了落花村的风情,再决定不迟,对,史密斯。” “哼。” “不过嘛,苏恩,听说你跟落花村最长最臭的一条蛀虫有一腿关系?” 原来,宵语并非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而是打算埋下了地雷,想通过围绕沐阳生成地雷原的方式,逼迫沐阳抉择。 蛀虫。 一听到这个比喻词,众人纷纷都想到了是哪一号人物,而让沐阳被擅自与那号人物扯上关系后,瞪着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难看了,就好像上百号鼻涕虫粘附在脸上的那种令人作呕的触感。 “你有何能耐?该不会又跟那货一样,是条蛀蚀我们辛勤劳动的菜青虫?!”人群中传出了嚣张的质疑声。 温蒂的负面印象,纷纷往沐阳脸上贴去,明明连话都没说过,就能凭借印象可视化一个人,人类的‘想象力’总是不分黑白与对错。 “怎么说?身为总管,可得为推荐的人员负责啊,不让他们信服,这位小弟也难以在落花村立足啊。” 她锐利的目光从沐阳身上撇开,直指身后的总管,恶意毫不掩盖。 总管一瞬散发出凶恶的气息,而后淡定地回答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人事这一块可轮不到厨师长来管?” “管人事的女人,刚才可被你气走了。不劳者,不配用我的膳,你已经失信过一次了,聪慧伶俐的总管阁下,该不会又想再令我失望一次?” “啧。”总管鲜有地露出了难堪的表情,宵语口中所说的失望,似乎分量极大,总管根本无法忽视。 这时候,高个子的硬汉举起了他粗壮的手臂。 “早会已经开完了,我可以先走一步了吗?还得去酒窖搬酒。” 说完,也没等到两个有分量的派系首领回复,便自个儿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那我们也先回去做准备了~” 那两个形似双胞胎的,头顶摇滚飞机头的两个女子,也见准时机离开。 大多数的人,比起回去做开业的准备,倒更愿意留下来继续开战。 充满火药味的空气拥挤在广场的每一寸土地之上,宵语冰冷的瞳孔,与史密斯墨镜中的气焰,在空中交接。 总管推了推墨镜,道:“随你爱怎么说,只不过宵语,我告诉你,这个男人可没你想得那么毫无价值,而你过于拘泥于过去,总有一天,你就要被这份执着压断腿。” 宵语露出了鄙夷地冷笑,迈着小步悠然走向总管,走到他跟前,微微挑起头,挑衅地歪着脑子,狠狠地充满杀意地朝总管的墨镜中射去。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0) “7年了,时间让你的记忆模糊,是时候该想起当时你干过的事情,然后再一次为这个错误赎罪了——” 说完,宵语从口袋掏出一张被揉捏得皱巴巴的白色纸张,像符咒一般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仿佛要驱散恶鬼的道士,抵在总管的面前。 “这,这是——你这混蛋” 总管就如同被符咒伤害的恶鬼,捂着肚子连连后退,脸上流满了汗水与痛苦,就像被一支冲城矛刺穿了腹部那般。虽不清楚那皱巴巴的纸上到底写着怎样的咒语,但确实对这个高个子的中年人产生了巨大的打击。 虽然他痛苦着,内心打从灵魂深处不断哀嚎着,但他的脸上,却迟迟不肯流露出‘后悔’的神情来。 宵语摇晃着小小的脑袋,脸上也没露出胜利者该有的下贱嘲笑,更没有残暴的恶容,反而充斥着悔恨与哀伤,这张信纸不仅仅伤害了总管,同样对宵语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看你还敢拿过去说事。” “哼,哼哼,真笑不出来,当你拿出这东西时,就说明你已经在形势上处于下风,不得不拿出来与我相濡以沫罢了!” “谁要跟你相濡以沫!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曾经是胜利者!而你一辈子都是败者!” 但是无论宵语如何发泄自己的情绪,总管已然回到了那副无坚不摧的严肃表情,再也不受刻薄话语的影响。 “从那日起,你失去了所有,我也失去了所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处处相逼,这7年你都不曾反省哪怕一秒。” “反省,那还不是因为你——” 正当宵语还打算咄咄逼人地翻往日的旧账时,她目光不偏不倚地瞄在了沐阳身上,望着沐阳呆滞的神情,瞬间嘴巴就如同缝上了拉链般,声音戛然而止。 “啧!” 毫不客气地对沐阳这个局外人愤恨地咋舌之后,宵语厌恶地从总管身边离开。 “都给我散了。” 宵语一个急促的挥手,看热闹的众人的阵型也乖乖瓦解,各自散去,只留下那个还在梦中大展宏图的男人。 “白痴!” 宵语从地上蹦起,头甚至超越了瞌睡男子的高度,水平地一发全力巴掌,拍打他的脸颊,拍出了鞭打马屁股般的响声。 “厨师长?”脸颊上红彤彤的印记,也仅将男子的意识稍微唤醒,他那看似率直而朦胧的眼神,在宵语矮小的身上寻找着梦里的那一朵睡莲花。 “看哪呢混小子!你配用你那色眼瞧老娘吗!” “色眼?才没有呢。”男子睡眼惺忪地揉搓着眼睛,眼神依旧没从宵语身上挪开。 “做牛做马的时间到了,赶紧去搬食材,你要是再慢多一秒,信不信老娘办了你啊!” “好嘞好嘞。”在宵语的骂声中,男子依然优哉游哉地晃了晃手,拖着轻盈的脚步离去。 最终,剩下的局内人两人,眼光交接之处犹如开天辟地,岩溶喷发,压抑感不依不饶地折磨着空气,沐阳这个局外人双脚脚底就好像黏了胶水,离开也不是,看着也难受,坐立不安。 史密斯与宵语对峙了数秒后,史密斯抢先离开了对局,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过身去,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而那两个保镖也一脸机械般地,随着史密斯离去。 “呵。” 宵语对着那背影咬牙切齿,同样转过身,与史密斯背道而驰。 剩下来的沐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宵语的后背,跟了上去。 “嗯?”见沐阳跟在身后,宵语面色凝重地瞪着他看,眼珠子里一半是不信任,一半是信不过。 “立马就倒戈,总让人感觉有猫腻啊,你何不多几天。” “我不知道您在什么,总管虽引荐我,但并没有给我发工作,薪水的事只字不提,我当然要跟着您讨要工作了,不然我就会变成您口中的蛀虫了。” 宵语狐疑地摇了摇头,甩去一记冷眼:“你可别装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史密斯这个时期招人,不就在预示着,他又要搞什么事情了吗?只不过亡羊补牢,唇亡齿寒,如今的他仅凭几个不成器的残兵败将,还怕翻了天不成。” 不知这个女人在暗示些什么,沐阳保持着沉默,紧跟着宵语的脚步。 “我不知道你从他儿那接了什么任务,但我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不管史密斯怎么挣扎,也跳不出这个他‘亲手’挖的坑,而你嘛,如果真想找点事情做,我就卖你个人情,来厨房。” 心中埋着一座城府,宵语内心有何企图,暂时不大明了,但为了赶紧在落花村构建出人脉网络,沐阳还是点头立马答应。 “厨艺我虽不精,但也跟着专业厨师云游过一段时间,一些技巧也没少偷学,请您不必担心,我绝非好吃懒做之人,若您能给予我足够的‘方便’,我绝不会坑害您一点半点的。” “方便?”厨师冷冷一督,讽刺般地咧着嘴,满脸怒容道:“可别太嚣张了,我可要告诉你,餐厅的主厨是我,只能是我,没有别人,没有人能从我手上抢走主厨一职,你们这些下等人,充其量帮我取肉切菜剥皮断骨。” 对厨师的奇妙执念,貌似只显露了冰山一角,她与总管之间的过去,隐藏着诸多的秘密,但沐阳该不该深挖,还得先搞清楚其价值才行。 “那是自然,我做好您给我发配的工作,我拿我‘该’有的报酬,双赢,不会让您失望。”沐阳镇定微笑,眼神间流露出真挚,但宵语似乎并不吃这一套,依旧对沐阳的存在抱有敌意。 “话从口中流,责任腔中附,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虚言妄言,我会让你尝尝比下油锅更加火辣的地狱。” 沐阳点点头,表示服从。 “跟我来。” 早会结束,却依旧没能见到温蒂的身影,沐阳有点担心,虽然没有定下约定,但温蒂并不打算翘掉早会,更像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沐阳内心稍稍担忧着临时的伙伴,跟随着宵语走进酒馆边上的食堂。 首先,宵语命沐阳到更衣室换一套制服。在另一个男性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借用到了更衣柜,拿到了一套落花村黑白相间犯人制服套装。 沐阳会选择直接去穿?当然不会,他的手艺决不允许他如此懒散。他能一针一线模仿缝制出任何衣物,终究只有适合自己的穿着才最舒服,而且落染的泛用性与紧急应对能力堪称卓越,沐阳爱不释手,又怎么会舍弃安全高质量还轻巧的手工拼,去选择别人穿过,甚至连洗都可能没有认真洗的机工制制服。 待沐阳仿佛观察制服的细节,与工作人员谎称尿急,在洗手间选了个干净的马桶,将身上的斗篷与贴身长袖全部脱下,赤裸上身,照着内外两件制服,心灵手巧地用落染丝线复刻。过不了太久,一套崭新,且散发出阵阵灵气的制服便问世了。 沐阳对成品十分满意,然而还不能立马换装上阵,他还得复刻出原本制服上沾满的油污以及与毛线融为一体的污渍,这是一道最难的工序,毕竟没有匠人愿意在成型的作品上画蛇添足。 最终,花了10分钟,原本的两件服装蜕变成了朴素的员工制服,过袖扣纽,十分合身,还飘散着淡淡的自然之香。 等沐阳亲身品味完新作品后,再换上自己无法缝制的下装长裤,就算没有透过镜子,左看右看都像一介熟练的落花村老工人。 穿着新衣服飒爽地走出休息室,只见宵语在外头交叉着双臂靠着墙,早就一脸不耐烦,寂静的愤怒,就连空气也都阻隔开来。 “我得重新评估一下你的职业态度,上一个厕所比个便秘了数十年的老鬼还要慢,我要再等上两秒钟,我就要拿你当作砧板使了。” 宵语安静地述说着滚烫的愤怒,身材娇小的她就像做了恶鬼换容手术,她凶恶的眼神好像真的能瞪死个人。 沐阳诚恳地低头谢罪,宵语也没打算再把精力浪费在愤怒上,头也不回地先行一步,沐阳跟上。 两人来到后厨。只见厨房很大,两眼都塞不下,而且非常干净整洁,摆放井井有条,铁锅、平底锅、蒸笼或者烤箱,设备也十分齐全。令沐阳感到意外的是,其中有很多工具,他仅仅在特乐依尔外见过,都是外面才会用到的厨具。 会做魔法世界的料理,宵语背后的故事可不简单。 诺大空间的正中央,长方形大铁桌子上方空空荡荡。天顶有许多挂钩,上面有的已经被血液渗透成了红色,想必是用来挂食用肉的地方。 而现在无论是肉还是蔬果,食材是一撮都没见着。 “啧,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待会有他好看的。”宵语从工具里头精确拿出一根擀面杖,靠着墙,一边跺着脚,一边啐啐念,比起一介大餐厅的主厨,这时的她,更像一个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不一会儿,脚步声稀疏从空荡的走廊传来,沉重却保持着稳健的节奏。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1) “嘿咻,嘿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又见一手推着一整车琳琅满目的食材,一手托着面包笼叠上了天,除了几根干练的手指外,来者为何人凭肉眼根本不得而知。 面包的香气四溢,触动着沐阳胃底的鸣虫。 沐阳并不愚笨,来者就该是刚才被宵语掌掴的瞌睡男。而他看似一身贫弱而慵懒,却能一次性搬运3人才能够搬动的海量食材,既出乎了沐阳意料,也再次提醒他人而不可貌相的道理。 难不成,他也隐藏了武打的功力,还是说他实则是这个女人的保镖? 一步,两步,踏着坚实的步伐,靠近位于厨房中心的长桌子,将烤面包的铁笼单手安置好,然后两手硬生生抬起推车,将里头凌乱的食材一股脑的,像水泥车倒水泥那般,如泥石流,材料从桌子的一边流淌到另一边,肉啊蔬菜水果肉,瞬间在桌面上布满。 要不是桌子足够干净,沐阳还以为这是在倒泔水。 “哼!” 宵语不但没有拍手称赞,反倒一个箭步冲到那男子的面前,抬起擀面杖就往肘关节砸,砸完肘关节,再把肩关节、膝关节,将一切才劳累过后的苦力全都砸了个遍,那清脆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敲木鱼。 “啊~好累啊,啊~好痛啊。” 被像奴隶一般对待,那男子却仍然我行我素地二话不说,先擦了擦头上的汗,感叹生活不易,还附带一口感性的叹气,然后才演戏一般捂住关节部分,软绵绵地喊着冤喊着痛。 “别装了,赶紧起来切菜,今天的杂菜汤要切碎丁。” “好啦,大主厨可真是严格呢~”嘴上不但不流露出一丝怨念,话里也没带半点抱怨,打从心里没把宵语主厨的暴虐当一回事,似乎乐在其中。 当他温和的双眸扫视到沐阳,啥也没想,就对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完全没有职场中前辈那般‘悉心照料’的严格。 而沐阳回以不太容纳了感情的微笑时,他却已经开始着手切菜工作,冷清的干笑略显尴尬。 “笑什么笑,赶紧过来。” 宵语也不知何时手执菜刀,站在案板边,面对着一段葱,杀意渐起。 沐阳赶忙上前,却不料到,宵语竟然突然将菜刀径直扔向沐阳—— 锐利的刀光切割空气,往沐阳眉间袭来,仿佛在她眼中,沐阳才是将要被切成段的食材,而他一瞬间确实想以此作为噱头发挥一下笑点,但谨慎的他,还是中规中矩地躲避了刀刃的侵袭,等菜刀哐啷落地后,才跑过去捡起。 “呵,我还以为史密斯找来了小说里才有的民间武打高手,真是令人大跌眼镜,连空手接白刃都做不到,还切什么菜。” “虽然我不认为空手接白刃是切菜必修的技术,但您这样糟蹋工具的行为,是不是有点为广大厨师的脸抹黑?” “那又与我何干。” 除了那段葱,宵语还特地从杂乱的食材堆中挑出一根看着就壮实的骨头,放在砧板上,眼神示意让沐阳赶紧用手里那把菜刀切段。 沐阳看了看刀锋,就算没有刚才磕地板磕出来的伤,原本也是一把钝得连纸张都切不断的老旧品,甚至连锈迹都残留在上头。 “快切。” 显然这把刀就是为了测试而准备的道具,沐阳也不磨磨唧唧,赶快站在案板边,对着大葱的根部一刀切下。 切面还算平整,薄片也适合煲汤炒菜,沐阳满意地点了点头。经常在野外野炊,也不忘磨炼刀功本领,如今有机会展示,心中洋溢着满足感。 但宵语的脸色却愈发沉重,也不知道是在往哪边的方向想。 沐阳规范地将葱段切成了等薄厚度,整齐地排在一边,然后拿起骨头。 那是一根硬度如铁的牛骨头,而且还是超级硬实的大腿骨,拿断骨刀都要敲个一时半会,更何况用的是专攻切菜,甚至还是钝刀的菜刀。 “厨师长,你确定——” “不,你不用试了,就在刚才,你的刀功之拙劣已经很好地为我打了一剂预防针,与这跟牛骨头硬碰硬,只会让破裂的刀片飞散。” 宵语意外地给出了差评,沐阳深感疑惑,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刀功比一般的厨师差,至少顾客是没理由找刀功的茬。 宵语偏过身,给了别处一个眼神,顺着看去,在不远处哒哒哒舞弄菜刀的瞌睡男,竟然用美艳的刀功,一边将肉切成丁,一边让肉丁在空中飞舞,沿着优美的抛物线,落入不同的盘中,甚至还在盘子里头叠出了塔的造型来。 “什么时候做厨师还得会表演杂技,您是在找给您打工的,还是在找给您找乐子的?” “你再看看。” 定睛一看,只见那瞌睡男手中恍惚着残影,拿着的竟然是一把木刀,甚至连刃都没有开,拿去敲木鱼都是适才适用。 “哇。”沐阳坦率地发表了赞许。 “在史密斯面前抢你的人,只不过是我激他的方便罢了,这里可没有职位配得上像你这种连菜都切不好的混子,混饭就找别处。” 这一连串让沐阳换衣服测试,都不过是在写好了分数的答题卷上让沐阳写上姓名信息罢了,打从一开始,宵语根本就看不上沐阳哪怕一眼。 “意料之中,史密斯找的也都是些看不入眼的软柿子,迪力克,你过来。” “怎么了厨师长?” 刀功华丽的瞌睡男放下木菜刀,疑惑走来,不忘瞄沐阳一眼,露出微笑。 那两人移动到一口大铁锅边,对着空无一物的黑锅凝神注目着,那认真程度,仿佛在品鉴着稀世艺术品似的。 “苏——什么的,你不服是?再给你次机会,迪力克,你给他煎一份肉饼,就用刚才你剁的材料。” “可是那都是准备早餐的肉汤——算了,主厨你说什么就什么,你也过来。”迪力克友善地招呼沐阳过去。沐阳起初还试图揣测是否别有深意,但见他的笑容过于纯粹,也最终放下警惕,与两人站一块儿。 接着就轮到迪力克的表演时间,放油下肉饼,两面煎熟,从头到尾都异常普通,没有任何令人眼前一亮的操作。 而装在盘子里那块冒着热气的煎肉饼,渗透出油水与肉汁,非常鲜美,最朴素的食材,最简单的调理法,最淳朴的美味,就是在说这一块小小的肉饼。 宵语二话不说,用筷子夹起,将肉饼送到嘴边,但仅轻轻咬了一口后,就将肉饼放下,留下被吃了一小口的残羹剩饭。 本以为宵语会吃嘴里嚼两口就吐掉,没想到还吞咽了下去,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悦,倒还挺正常的。 “这可是厨房,迪力克,你做饭拿你恶心的唾沫星子做辅料是吗?” 忽然间,宵语一个箭步瞪脚向前,对着迪力克无辜的脸蛋,就是一巴掌,响声如霹雳,掌印再留迪力克粗糙的肌肤上。 “对不起厨师长,太久没做过饭都忘了。”迪力克若无其事地从口袋掏出厨用口罩,戴上。 “切菜也得戴口罩,次次都委屈我‘奖励’你,你是故意的?”宵语脸都黑了,指头关节噼里啪啦,考虑着要不要再送迪力克一拳头。 然而,宵语虽然理直气壮,但她自己本身也没有佩戴厨用口罩,而就在沐阳视角来看,刚才斥诉迪力克时,从她嘴中飞溅出去的唾沫却,刚好落入了锅里头。只可惜棒打出头鸟,沐阳不想自找麻烦,仅仅窃窃一笑,平复内心的嘲笑欲望。 “尽管不规范,但他做的肉饼,尚值得我试吃,你呢?你能拿出怎样的料理来?” 矛头再次指向沐阳,而沐阳内心也想好了应对策略,那就是打算让测试黄得彻底。 “当然,我不仅能做出比这块肉饼好吃的,甚至能力压你吃过的所有美味,当然也包括你自己做的,厨师长?” 沐阳口气斯文,字里行间却透露着轻蔑,听得宵语眉头一跳一跳的。 “很好,大言不惭,说话得负责任。” “当然,确实如宵厨师长自傲那般,论经验与手艺,我不及你后摆,但我会变魔术,能让做的饭好吃起来的魔术。” 连这种可疑的词汇都被搬上铁锅,宵语内心不禁发出了笑声。 “你是外来者?哼,从外面来的白痴,谁一开始都是一副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狗样,也就是你这样的。” 那就让我见识见识。宵语严肃地丢下这句话,转过身走到不远处,交叉着手臂,凝重地盯着沐阳,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而沐阳自然不吝啬,从口袋掏出一盒手掌大小的塑料杯,里头装着茶绿色的,类似树叶的材料。 “我将用这点材料,让你们俩互相见识不同的世界。” 沐阳晃悠着他那小塑料杯,透过厨房明亮的白光,叶片显得栩栩如生,那接近晒干后茶叶的色泽,似乎流淌着生命的液滴。 “材料一点叶,一盆水足矣。”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2) 过了二十多分钟,沐阳手托两汤碗走出了厨房,进到隔壁的员工休室兼食堂,这里是除了桌子椅子和一台饮水机以外啥都没有的贫瘠房间。 在这之前,迪力克和宵语嫌弃制作过程过于无趣且没有亮点,主动放弃了对沐阳的监视,连话也不留一句地离开厨房,放任沐阳后续可能假如的暗箱操作。但沐阳又怎么会背叛宵语的信任,做这种阴湿,偷鸡摸狗之事。 无聊是主要原因之一,沐阳一个流程,仅仅烧开一锅水,放入一片叶子,然后就只用锅勺缓慢搅拌,搅拌来搅拌去,看似像森林中做着邪恶药剂的巫女,实则药水却比刚蒸馏出来的还要澄清,甚至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搅拌。 这就好比呼风唤雨的老道士,在旁人眼中,那只能是一个会动的垃圾,装神弄鬼地用神秘与欺瞒打扮自己,只要先入为主地认定行动毫无意义,自然就没有浪费精力去看的必要。 所以当沐阳进门后,就连那个亲善的迪力克也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宵语自然不用说,连眼神都不打算赐给沐阳。 如此敷衍的对应,却让他暗暗松下一口气,胃部的疼痛才得以削减。 “上好的佳肴来了,请享用。” 沐阳将两个小碗谨慎地,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碗里头盛着同等量清澈的水液,连一点杂质都没有漂浮,说是刚从下水道引流进来的生水,也不会有人烦恼着去怀疑。 “额”迪力克抬起手,嘴里结了巴。 “我叫苏恩,迪力克前辈。” “哎哟,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呢,好顶哦!怎么说都有点小开心呢!” 迪力克一下子就被化解了戒心,脸上毫无保留地洋溢着唯美的笑容。身为一个男性,却展露出了与母亲欢笑时类似的氛围,只能说性别阻碍不了母爱的发扬,人人都能当母亲。 “咳!” 宵语闭着眼严肃地干咳一声,才把迪力克不断洋溢的母爱收敛于掌控之中。 “额怎么说呢,苏恩啊,我很理解你想报复厨师长的心,但情况有变啊,就连我都要毒害——品尝的话,还是想喝点温和一点的产品,作为厨师,呵护客人的需求也很重要哦?更别说我今早还有点肠胃炎的预感” 迪力克倾尽全力,想了一些委婉的词汇,来规避误伤带来的伤害,明明汤水里头既没有毒也没有什么脏东西。 沐阳微微一笑:“迪力克前辈你想多啦,我可不是那种会借用这种阴湿手法来报私仇的家伙,再说宵语厨师长也没对我下死手,那我也没必要动用我狭小的心,你就放宽心好啦。” “这,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 “那你给我喝。” 宵语突然睁开眼睛,抓起迪力克那边的碗,推到面前迪力克嘴边,凶狠的眼神都令人误以为她才是那个下毒犯。 “厨师长??” “哼!” 碗里盛着清水般澄清的液体,倒映着迪力克清澈的眼眸,却因宵语那锐利如刺刀的眼光波荡起伏。 “苏恩,我相信你,你一定没害我的意思!”迪力克踌躇万分,最终放弃了抵抗,张开嘴,让宵语将那碗汤送入嘴中。 液体涌进口腔,温热的触感刚刚好,还好沐阳提前做了体贴的降温准备,让怕烫的迪力克能毫无痛苦地喝下液体。 但他立马发现了不对,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迪力克困惑地望了眼宵语,又看向沐阳。 “额没味儿呀?真的跟清水一样诶。” “怎么会呢,前辈的那碗,我可是加入了了超多超多勺糖的耶?” 迪力克先是一脸惊诧,但徐徐感到口腔分泌出来的唾液里,析出了甜蜜的味道,几勺的糖分,这后劲足以持平满嘴灌入了几百克糖浆的滋味,甜腻粘稠的,封住了喉道,让迪力克差点将胃里的东西呕了出来。他立马冲到饮水机边,装起水就是对嘴猛灌,想将满嘴绵密的糖浆味冲刷干净,然而不管是喝一口水,还是一壶,一桶,都没法消除满嘴的异样感。 看到这幅场景,沐阳满意的点了点头。 宵语对诡异的场景,没有出声,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静静地端起碗,凑到眼前,闻闻看看,就是不喝。 “不必害怕,他那碗我糖放多了,但厨师长这碗的调味,我可不敢轻视,保证能与你曾喝过最好喝的汤相媲美。” 但宵语仅仅别有意味地望了沐阳一眼,嘴角偷偷抹上一枚笑,将汤汁送入嘴中。 在舌尖触碰到汤汁的一瞬,她脑中升起了一盏绽放着耀光的璀璨明灯,照亮了她眼中的世界。她嘴里仿佛源源不断淌过湛蓝的大海,混合鲜美海鱼与古老珊瑚、海盐与高次元海菜融合的滋味,一抹海风,一束海阳,尽享其中。 “这是”宵语严肃的面孔瞬间被击碎,怀念的表情浮出水面,也不矜持,不隐藏,轻易暴露在沐阳面前。 “厨师长?”迪力克劲头也终于缓了下去,这才疲惫地回到座位上,见到如此幸福的厨师长,立马可怜兮兮地皱起眉头,不太喜悦地盯着沐阳看。 “唔,你这是在整我呀!也没有你这样欺软怕硬的嘛!” “迪力克前辈,你不妨喝喝厨师长喝剩下的,就当是我的赔罪啦。” 而迪力克早就被宵语沐浴春风的清爽容貌打动,也没有多询问,直接就从她手上夺过,将里头的液体不接触嘴唇,倒入嘴内。 紧接着,他眼前的室内景色淡去,眨眼间,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银装素裹的世界,有一棵比他高十个头的树,树上结着被冰封在冰块里的红色果实。迪力克走上前,不需要踮起脚尖,那果实便自觉地落入他之手,刺骨之寒令他振奋不已,顿时感觉口干舌燥,特别想喝东西,满脑子这一欲望侵占。 遂毫不犹豫地将冰封果实连着冰扔进嘴中,沁心之寒与口中的燥热相遇,化成酸甜的甘露,在口中席卷起食欲的风暴。这便是迪力克下班时每当口渴之时,都会想起的美味——冻玉梅。 缓了缓,就算闭上眼睛,迪力克的眼前依旧残留着雪景,难以从幻觉回到现实。 这份虚幻而又真实的场景,就是迪力克曾经在迷失在冻土之上,濒死之际尝到的一口回生果实的滋味,那份美味,至此也没有任何厨师的料理能媲美。 但现在他并没有处在濒死边缘,周边也没有冬雪,没有寒风,有的只有上司宵语那数年来都没有露出过的幸福容貌带来的惊悚感。 就像跑了100公里后再喝下的白开水,与足够滋润的情况下接触水分,那体验便是一个天一个地,一般情况是不可能复刻的。 而就在迪力克满脸问号的时候,宵语已经从幻觉中回过了神来,望着手中空无一物,立马出气地给了迪力克的肚子一个拳头。 “两位不知还满意不?” 望着空碗,里头还飘渺着白色的热气,迪力克这就有些不解,问道:“这,这很明显不是普通的料理,该不会跟毒品扯上关系?” 害怕着声音越来越细,这喝的是什么玩意,可见他心里实在没底。 “当然不是,无论男女老少,俗雅贵贱,皆可品尝,不伤身,但” “但?” “但伤神,迪力克,你今晚得睡死过去。” 宵语从座位上站起,略显失望。 “还以为你要搞什么花样,这汤果真如此,真相很简单,与人的‘回忆’有关,而这家伙在我们引汤入口后说的启动词,便是千变万化滋味的真面目,也就是脑中分泌出来的过剩幻觉。” 一边轻松地揭晓着谜底,一边点起烟,呼出一口伤神的烟气。 沐阳一愣,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道:“宵语厨师长,看来你并非不知情啊,想不到堂堂厨师长,也喜欢饰演无知。” 而一旁的迪力克歪着大脑门,完全没有理解上司的解读,薅着头发一脸不解。 宵语翻了翻白眼,还是没好气地再详解一遍:“当你想到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佳肴时,当年那股味道就会神化,美味,留在记忆中时才是最美好的,而这男人什么都没做,他不过引导我们回忆起那美好的滋味,然后移花接木,把重现美味的功劳私吞。 宵语说完,走到饮水机旁,从旁边的柜子拿出烟灰缸,将烟熄灭。再拿出杯子装满水,走回位置上,将饮用水倒入方才用来喝汤的碗中。 清水在碗里头荡漾着,静下后,里头没有浮起一丝杂质,但那纯净水明显不是原来的那种感觉。 “如梦似幻,遐想过后便是梦醒,就算这里是杂技团,我也不会录用你的,谁会需要连魔术的底子都被看穿了的小丑?” 抛下无情狠话后,也没等沐阳嘴里反出辩解之言,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员工食堂,留下沐阳与还在发蒙的迪力克二人。 “欸厨师长铁下心不让你入职,我也没辙,不过你好是面生啊,啥时候进来的呀?” 迪力克绽放出阳气的笑容,沐阳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3) 最后迪力克合掌低下头,说了声抱歉,也跟着宵语的足迹离开。 “出师不利啊,话说温蒂这家伙真的什么忙都没帮上啊,留他有何用,不如早点——”沐阳一肚子怨气,寂寞地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餐室,只见迪力克又仓促跑了回来,脸上堆满了诚意的笑容: “多亏你那碗神水,我算是从瞌睡地狱中活过来了,我迪力克虽力薄,但也会懂感恩之心,所以稍微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再不去‘红树’那边报道,后果可会不堪设想哦!拜~”亲切地为沐阳定下下一个目标,迪力克亲切挥手道别,慢悠悠地离开,也不知道宵语对他腹部命中的那一拳到底有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又或者说,其实宵语实则非常中意迪力克,而专门手下留情了呢。 黏糊糊的剧情,可不是沐阳的的得意领域,他只想好好跟进水夜歌鸣的进度,赶快把人救出,然后回到挚友们的怀抱中去。 不过总算是遇到了亲切的人,沐阳内心悄悄锁定迪力克,希望能从他的身上开出一道前往水夜歌鸣的口子。 虽然沐阳的面试被批得毫无面子,但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定的自由,如果职务被固定在厨房,那一整天的生命都要被剥削干净,就谈不上搜集情报了。 这番‘厨艺’表演,以及宵语的言行,槽点满满,又给宵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沐阳只能祈祷宵语不过是一介性格怪癖的厨师,而不是阻挡在沐阳路上的绊脚石。 刚走出饭馆,沐阳谨慎多疑的性格再次发作,担心起隐患来,担心起那个唯一的变数温蒂。 那个才遇见不过半天的男人,性格内向,扭扭捏捏,心中暗藏着数不尽的欲望,却总期待着沐阳能带领他获得他想要的成果。 说他是个混子,但他又愿意献出生命来履行命令,明明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却还是给人一种畏首畏尾的感觉,是个很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众人瞧不起温蒂,就像是对厨房灶台上逗玩的蟑螂老鼠那般厌恶。 表面身为最高领导人的总管虽然暗中偏袒着他,或者让温蒂一事无成地度过烦躁的青春,用另类的方式达成了对他的保护。 但毕竟总管也不是受欢迎的人,7年前的事件让他与周围的员工产生了芥蒂,特别是厨师长的宵语,两人之间要说有仇有恨,可没有情,说总管靠谱已经在言语上特别抬举他了。 左想右想,若被认定与温蒂有联系,那将会像块烙铁烙在额头上的刻印般,洗抹不掉,脚上铐上脚镣,洒脱不了,被先入观与偏见拖入无穷无尽的泥沼之中。 虽说一半是多亏了温蒂,我才轻松混得进来,但目的终归还是下到水夜歌鸣找人,要是完不成就没有任何意义,为了铲除不定因素,过河拆桥这样真的好吗? 沐阳不是圣母,不是慈善家,他是策略家,智谋家,生死间的利益权衡才是他重点关注的要领,他也没少煎熬过人性与利益的矛盾,背叛,欺诈,利用,这些行动沐阳自然不会陌生。 但如今,他只是一介普通人,拥有自我的血肉之躯,灵魂深处尚憧憬着高尚,向往德高望重的人生。所以若要违背天生的良心,选择恩将仇报,必将折磨沐阳好一阵子。 他首次觉得体内蕴藏的人性如此麻烦,尽在扰乱心智,摇晃着麻乱的脑细胞,拿捏不定主意,沐阳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策划了几个缓兵之计,当前,先看看情况,把烦恼延后,逐出脑外。 在前往下一站,那棵打从一开始就引起沐阳注意的树屋前,打算整理一下有关委托的情报。 找到一处阴影,贴着外墙壁,确认了周围没有人的气息,从口袋里掏出理查交付给他,关于妹妹丽莎娜的那张纸片,虽然就算不反复查看,他妹妹那看着怨种一般的表情,过于特别,也难以随着时间稀释,但仍然要跟今早见过的员工,一张一张脸去对比。 丽莎娜藏于落花村的可能性很低,而不论好坏,沐阳的谨慎,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一切可能。 半年前还因为与侍奉家族闹矛盾,潜身于外来者群落,然后留下了前往东区的痕迹,具体是为什么不明,但可疑的小贩极乐却坚信她是从落花村进入了水夜歌鸣。 为何丽莎娜要解除藏身,背着藏匿她的外来者,只身来到东区后玩起了失踪。 她手持家族情报,她的家族没日没夜地搜找,为的就是要把她灭口,隐瞒情报,那把她引来这里的,也就是为了除掉她的家族。 还有另一种可能,她发现了比起藏匿于风雪之中更加安全的保护伞,才会来到这里,也就是为了寻求保护来的。 那按照这两个推理,丽莎娜初来落花村,究竟是走哪一条路进来的呢。 一条为是个客人都要走的大众入口,一条是为了手持信封的‘贵宾’设立的捷径,还有一条是外勤队为了与总管建立联系偷偷挖出来的秘密通道。 只要能摸清楚丽莎娜的踪迹,也许就能搞清楚,她是从哪个地方进入到水夜歌鸣,会不会自己也能通过相同的方法进入。沐阳的首个情报收集的计划,逐渐浮上心头。 沐阳将纸张翻个面,只见纸张上写着一行字:请还给我妹妹贵族该有的尊严! 看着这潦草的书写,估计是理查事先书写的话,字里行间透露着对于自己妹妹的关爱与担忧,虽然不清楚代斯家如今是如何落魄,但人与人的真情,可比当高傲贵族时,要真切许多。 这等有血有肉的台词,写在这为何目的,沐阳就不去思考了,就当是理查对沐阳的一种另类的激励。 但是沐阳想到了一个让人灰心丧气的可能性,也可能让理查心寒,不过这都跟沐阳自己无关。 事到如今,沐阳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接下了何等麻烦的委托。他祈祷着,解决委托之后,别被卷入更加麻烦的漩涡中去。 将纸件缝入衣服暗藏的夹层里,从阴影后走出,抬起头,望着头顶强烈的灯光,顺着灯光,重新审视着落花村的全貌——四处已经响起了新一天工作的勤劳声,时不时有人搬着比自己身高还高的重物,远远一瘸一瘸经过广场时的侧影,看得沐阳满心心酸,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打工人。 按照迪力克的指引,沐阳最终还是将脚步迈向了落花村的灵魂建筑,也就是那栋树屋风的娼馆。 明明外观上如此秀丽神圣,空中落下的树叶,丝毫没有携带着生而为人的俗气,散发着一股就连硬汉都能融化的悲情,连丽女都能俘获的喜意。 拥有如此高雅的风味,却是孕育着欲望的魔窟。 “迪力克前辈到底要我来见谁呢?妓女还是男娼,希望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沐阳谨慎地靠近的大门,沿着木制台阶与地毯,跨步上楼,堂堂正正地步入大门。 一进门,温暖的气温扑面而来,而这次的氛围与昨日不同,四处充满了人情味,以及贫民窟一般的风土人情。 许多穿着t恤短裤就走在走廊上的女人,虽不说裸露,但也是最居家,最懒散的打扮。所有人都已经卸下了妆,大大咧咧,丝毫没有注意形象的意图。 这便是早晨,作为一介女性最朴实的时刻。 单间里一定会配备着洗手间,而这如游行般的阵势,实属让沐阳看不明白这个建筑究竟是女性宿舍还是什么单身公寓。 “”前台小姐坐镇的女性依旧是昨天的那一个,冷酷的表情,美艳的金发,帅气的女强人。 她将锐利的眼光影射向沐阳,立马爆发出极其不满的情绪。 “你是谁?怎敢闯入这里!”她冷静拿起平板,立刻拨通了电话,很明显是打算叫落花村内部的警卫队员来处理可疑的沐阳。 “等等!你没看到这一身吗?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员工!” “我没见过你,衣服有的是大把去偷穿。” “不不不,我真是今天才加入的呀!你可以去问总管史密斯!” 前台小姐一脸狐疑,而与此同时,从平板跳出一个粗犷男人的声音,玛尔一听,立马回了一句‘没事’,立刻挂断了电话。 “总管?”她蹙眉观察沐阳,从脸到胸再到下半身,一刻都没有放下警惕。 “你也可以亲自问问他。” “不必,总管有总管的道理,但也不能作为你这个时间能闯入这栋建筑的理由。” 这个时间点走进娼馆,也不过亲身体验了一番风土人情,既没有暴露狂,也没有什么越界的景色看,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男人,果然愚钝,女人的早晨,就如皇帝戴上皇冠,将军披上战袍,运动员竞赛前的准备运动,也就是一日的活力之源,可不容你等粗野汉子侵犯。” 沐阳挠了挠脑袋,脑中浮现起迪力克温柔的表情,心中祈祷着迪力克不是一个万恶的腹黑。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4) “请不要误会,我对单纯的金钱肉体交易没有兴趣,是厨房的迪力克让我来这里‘报道’,与我的意志无关。” “迪力克?”前台小姐收起了警戒的表情,嘴里念叨着,踌躇万分,最终也不再用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瞋视沐阳,但依旧算不上友好。 “迪力克品行优异,从不闹事,深得厨师长宵语的欣赏,在落花村也是数一数二的模范人物,平时看似慵懒,却在该伸出手时伸出手,咱们的女孩子们也特别喜欢他。” 前台小姐像看女儿一般富有慈悲,放眼望去在大厅小憩的下班妓女们,玛尔看似非常年轻,看起来还不足以扛起母亲的大人。 “哼,那就看在迪力克的份上,这次就姑且不罚你擅闯禁地,下次胆敢在这时间闯入‘雅乐园’,可别怪我下手无情,别以为我一介前台没有权力,到时候后悔药吃撑死你。” 沐阳抬手无奈耸了耸肩,表示不会再犯。 “我叫玛尔,是雅乐园的前台兼管家,这地方一半归我管,所以可别妄想装摄像头偷窥我们的女孩,也别想性骚扰,我——” “你不会手软,对吗?很遗憾,我打从出生至今,从未干过此类有失公平的劣事,假定有一半男性天生龌龊,也只有极少的人敢任由冲动摆弄,而被冲动玩弄的,可不只有男性,你们女性也不见得人人禁欲人人吃斋饭,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上班下榻了,因为我是男性而如此攻击我,是不是有损公平啊。” “说一套做一套的大有人在,而且我的讨论目标仅限于这栋建筑内的女孩,不必拿森罗万象论来压我。” 沐阳趁机柔和一笑,试图中和掉玛尔的敌意。 “我听说这里也有男性工作者,那他们你也要送出这般敌意吗?” 玛尔顺了顺头发,冷静的面孔下,是想要中断对话的冲动,说不定她下一秒就将桌面上的东西化为一次性武器,朝沐阳扔来。 只不过与沐阳丰富的猜想相悖,玛尔坐回到凳子上,拿起平板,调出员工名单,看着上头显示的一张一张脸庞,玛尔烦躁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就算是少数的男孩,也算进我家女孩里头,因此就算你是同性恋,我也不会让你骚扰他们。” 对把沐阳树立成全民公敌的执着,令沐阳不禁苦笑一声。 “话说在前面,想跟这里的女孩共度良宵,没门,落花村的规定,员工不可与员工恋爱,以及发生性关系,一旦发现,最少关一个月的紧闭,你或许不知道关禁闭是多么——” “我从总管那听说过了,嗯,我哪敢呐,我一个新人,一癞蛤蟆怎想吃天鹅肉,就怕连一根羽毛都不敢触碰,姐姐你就别往我脸上扔泥巴了。” 就在两人还在辩着意义不明的争论时,周围的女性的嬉笑声不知何时从耳边散去,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离开了大厅,只留下沐阳与玛尔两人。而玛尔的平板传来了‘叮咚’的提示声,通往外头的大门,以欢迎客人的架势自动地敞开,似乎现在才是开门营业的时间。 沐阳感到有点遗憾,他虽不算世界顶尖的帅哥,但稍稍偏中性的面庞,阴郁的双眸,配上阳光的笑容,这种反差萌反而融合成一副耐看的五官,就算第一眼看不上,看多几眼他依旧是引人注目的。 然而这些懒散的女人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上沐阳一眼,要是她们敢于上来找沐阳谈笑,说不定就已经能趁机摆脱玛尔的问责了。 玛尔仅是冷漠地盯着平板看,根本没把沐阳的话当回事。 “玛尔小姐,你就饶了我,我真的是迪力克前辈叫来的,我在这里杵着,既碍着你的视线,也浪费我的时间,不如你看看,要不要给我点活干?来证明一下我不过是个虔诚的打工人。” 沐阳谦卑地低下头,玛尔这才肯放下她的平板,双手交叉于胸前。 “也罢,确实也不是没这回事,所有的男性入职时,都得到一位大人面前短暂面试,迪力克说的就是这件事,不过,有件事令人费解。” “费解?” “宵语为什么会放你来。” 一提到这个名字,沐阳眼前浮现出宵语那凶狠的小眼睛,无时无刻不下拉的嘴角,不悦之情就如雾霭一般包围全身,震慑之气直逼脑神经。 “为什么这么问?”玛尔冷酷的表情,在提到宵语后鲜有地皱起了眉头,甚至还直呼其名,根本不在乎她是派系之首。 就连这两人之间也有着看不见的一层关系。 “当我没问。”玛尔忽然收住了将要吐露情报的嘴,指着一旁上楼的楼梯,便立刻又回到了看着平板动动手的工作状态, 这时,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只见从楼梯走下三人,其中两人在早会时已经对过照面,就是那两个大清早梳着飞机头的女性。 她们换上了锁链装饰的夹克与牛仔裤,露出的左右臂都纹着不尽相同,密密麻麻的纹身。眼周涂着相同颜色的眼影,早晨看起来还有些疲倦的飞机头,现在也打起了劲儿,在头顶占尽了风头,好一对朋克风采的姐妹。 这两人奇异的氛围早就在早会就引起了沐阳的注意,如今没有佩戴名牌,沐阳一瞬间也难以辨认出谁是谁来。 而跟在她们后面的,是个披着薄丝半透明披肩,穿着淡雅纯白色连衣裙,长着一副非常可人面庞,看起来有些怯生生,却意外能融入走在前面两人摇滚的氛围之中的青少年。 “早上好,玛尔小姐,多亏了你今早提前喊我们起床,早会我们才没有迟到呢。”其中一位朋克小姐跑到前台,向玛尔问好,声音如阳光灿烂,振奋人心。 “但到了早会时你不也只是站着打瞌睡吗?”另一个朋克姐笑着,温柔调侃道,两人丝毫没有朋克那种叛逆的印象。 “那太好了,冰箱里有块我本来打算吃的布丁,你俩姐妹把它分了,我今天肚子有点不太舒服。”玛尔冷静而正经,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照,将私人品无私奉献出去。 “真的?cky!嘿嘿,白赚一个甜品!”稍微活泼点的朋克姐没有推辞,率直高兴地蹦跳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阳光。 沐阳显得自己有点多余,正打算偷偷远离这群人,从她们下来的楼梯上去,却被相对文静一点的朋克姐喊住。 “你是早会上的新人,我记得你,当时可不是豪言壮语说要记住咱们嘛?你可还记得姐姐我的名字?这会见到我们不打声招呼吗?” “诶?” 而另一个也凑上来,嬉笑地望了一眼与自己相同样貌的朋克姐,立马整顿装扮,让自己尽可能更贴近对方打扮,然后这双胞胎站一块,互相挽着手臂,叉腰摆出姿势,一人一个嬉笑,一个k,让沐阳分辨不出谁跟谁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让沐阳叫不出名字而出丑,还是想给沐阳个下马威,只不过沐阳也不蠢,应对方法也很简单。 沐阳深深低下头,面部朝下,表达了自己的谦卑的同时,并礼貌地问好道:“欧米茄小姐,贝卡小姐,初次见面,你好,请今后给晚辈多指教。” 说完立马抬起头,盯着两人发愣的笑脸,微微一笑。 “哎哟,这可真是被将了一军啊,好妹妹,这不像是个可爱又无助的小处男呢。”声音较为温和的小姐姐微笑着,充满着魅惑地说道。 “怎么又胡说八道!咱们谁的头先出来的根本无从谈起!我才不承认你是姐姐呢!”而另一位声音更加尖锐更有活力的,开玩笑地嘟起嘴别过脸,富有爱娇地表现出自己的小不满。 “我叫贝卡,这是我妹妹欧米茄,我们是搞音乐的!” 自称贝卡的朋克姐拉来还在闹别扭的欧米茄,顶着别具一格的飞机头,与沐阳问好。 “你好~虽然早会我不记得有见过你,不过贝卡说啥就啥,还有我不是妹妹~” 性格迥异的两人,互为姐妹,说不定日常少不了欢乐。 一直躲在双胞胎姐妹背后的人影也探出了小小的脑袋,波浪形的中短发下看似稚嫩的大脑门,可爱无比,就像一只抱有警惕心的小松鼠似的,好奇地盯着沐阳,水灵灵的大眼睛可谓人见人爱。 这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可爱青年,并没有在早会出现,因为这般可人模样,沐阳可没办法轻易让其忘却。 “哎呀,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咱们乐队的主唱,叫——哎,你想自己来说?” 青年拉了拉贝卡的衣角,从身后站了出来,虽然面对沐阳依旧有点胆怯没有放开,当还是加把劲抬起头,尽量两眼盯紧沐阳的面孔。 “你,你好,我,我叫,叫舞怂——” 一个冒失的舌头打结,让自我介绍充满了可爱的治愈。 “对,对不起,我叫梧桐。” 成功自我介绍后,梧桐立马又背过身去,为刚才舌头打结感到害羞。 沐阳嘴角不自主地便上弯了,不用做作露出的微笑,便是他对梧桐印象的体现。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5) “梧桐,梧桐,可真是个好名字,真不错,不错呀,文韵书风,琴味瑶香,流墨素雅,真的很适合你,我真心的。” 也不知怎么的,沐阳对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小青年,赞美的欲望根本停不下来,脑中文艺的表现词汇就如同被磁铁吸附的磁砂一般,自个儿就从嘴中蹦出。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油腻,大腹便便的中年独身秃头大叔,对着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龌龊事情的同时,嘴中还在不断流出粘稠浑浊的词汇,沐阳对现状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如此糟糕的认知,他恨不得将自己切成细沙,然后再重组回人,以此达到与往生毫不相干。 “谢谢”梧桐孱弱地回复道,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沐阳的夸奖感到了愈发害羞,整个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苏恩!喔!真够摇滚的名字!我的摇滚之魂又要开始激荡了!你会点什么的话,也加入我们!” “你可悠着点儿我的妹妹,就算苏恩加入我们,也赶不上‘盛宴’的开展啦,咱还是得好好遵从平日的生活作息,不然咱们乐团3人缺谁,都不好摇滚起来。” 尽管贝卡略显冷静,但她对认识了沐阳一事,似乎也没有抵触,更多的是期待。 原来如此,她是欧米茄,她是贝卡 感觉眨眨眼睛,两人换个位置,说不定还是认不出来。沐阳心中感叹道。 “所以你昨晚那‘幸福的嚎叫’可该消停点了,保证睡眠才是重中之重。” 贝卡忽然爆出了隐晦的辞藻,欧米茄眉心一皱,遂露出了心不在焉的笑容。 “哼,贝卡,你又想诱我自爆,我可没那么蠢!房间可是完全防音的!除非你偷窥我啦!色胚头子!而且我最近都没接客!一觉睡到大天亮!舒服得很!” “呵呵,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啦~” “省省,我可矜持呢。” 天已亮,两姐姐还在毫不隐晦地调侃隐私之事,而一侧的梧桐,则羞红着脸,低着头,与两人成鲜明对比。 沐阳听得头疼,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看似自然的微笑有没有纰漏,尽管男女情事已见得多,但毕竟是人类的一大欲望,不是沐阳喜欢关注的点,往往都会选择回避。 “刚才提到的‘盛宴’,是什么啊?”沐阳转变话题地问道。 然而这一问,却被贝卡与欧米茄回以白眼,确信这问题的可笑性。 “你竟然不知道‘音乐盛宴’!” “这可是地下音乐最大,甚至牵动全城地下的活动啊!” 就连贝卡也同欧米茄一般,贴近身来,面对面质问起沐阳来,说不定贝卡沉静的表面下,也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心。 “好好,是我无知是我无知,两位可请放过我,再靠近的话,说不定又有人不开心啦。” 欧米茄将梧桐抓到与贝卡之间夹击的位置,一边捏着梧桐糯软的小脸蛋,一边嬉笑道。 “音乐盛宴,也就是在地表上被排挤的音乐家们,聚在一块决个高下的晚会,会请各大稀有冷门的音乐好手,轮番演唱,最终由观众评选胜者,酒、音乐、燃烧的灵魂!友情!叛逆!就是咱们地下音乐的主题!” “不不,叛逆可是咱们的主题啊,你可别搞错啦!” 贝卡揪着欧米茄的衣领喊道,期待中的兴奋,毫不遗留地展示给了沐阳。 这时两位朋克大姐正眼看向沐阳,贝卡笑道:“你既然加入了落花村,一定不会落下这场的!往届没看过的遗憾,就在这一届通通发泄出来!” 踩不住刹车的热情,两姐妹甚至帮沐阳将路都铺好了,要是沐阳此时此刻说一个字不,说不定就能见到她们脸上爆破而出的怒容。 “当然,当然,我虽然不怎么了解音乐,但期待着你们的表现。” “我们乐队叫‘黑白彩绘’哦!”欧米茄紧接着喊道。 “哦哦,可真是特别的名字呢。” 有点出乎意料的,沐阳还以为会叫‘灵魂爆破团’或者‘世界毁灭者’之类朋克风的叛逆名字。 “是,是我起的哦”梧桐悄悄举起手,低着头,腼腆一笑,可爱却又不黏糊,直冲沐阳心跳。 “真棒呢梧桐,真不愧是你!”总之,沐阳的嘴抢先夸赞起来。 音乐对沐阳而言,也不过在村里小酒馆内,吟游诗人弹起的小竖琴声,是安眠用的道具,仅此而已。 而朋克或摇滚乐一类,激昂叛逆巨声的派系,沐阳倒没接触过,他的童年除了提升斗志的军歌,或者单调的木吉他声外,就只有风声暴雪声和大人们的咒骂声。 “嘿嘿!你一定想不到,这孩子可是咱们的主唱呢!把我们团队的灵魂表现得淋漓尽致!” “诶?诶?” 突然从后面被抱起,梧桐也不挣扎,在空中捂着自己发红的脸蛋,嘴里尽是羞涩的嗲音。 真的假的!沐阳内心卷起了疑惑的浪潮,如此楚楚可怜,可比拟一切可爱甜蜜花朵,比拟仓鼠一般小动物的梧桐,竟然能喊出撕心裂肺的歌声。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中,沐阳感到一股杀意,很明显,在场有个人并不满意眼前的场景。 “” 玛尔那如从冰冻棺椁中爬出来的恶灵般的视线,警告着沐阳,让他不要再待在那片温暖的空间里,直呼他不配。 朋克两姐妹原本还打算跟沐阳唠嗑,却被还抱在怀里的梧桐发声制止。 “苏,苏恩哥他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咱们还得赶紧吃早饭后加练呢,对?对?” “唔?小梧桐,他一个新人,当下的工作不就是跟咱们打好关系嘛?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呢?”欧米茄就让她性格一般大大咧咧,非常直率,她就像一只小狗,将欲求像肉片一般吊在眼前,跟着跑,啥也不用想,就是她人生的轨迹。 “呜呜贝卡姐~”梧桐立马向贝卡求助。 “确实,咱们也该去吃早餐了,肚子都饿瘪了。” “哎?我才不饿呢——哇!” “昨晚偷吃了你!”贝卡揪住欧米茄的耳朵,连带梧桐,拖着便往大门走去,走之前,将几串钥匙朝玛尔所在的前台扔去,还不忘向沐阳挥挥手,就此告别。 望着两高一矮的背影,沐阳心中百感交集,她们对音乐的热爱,对生活期待,让沐阳都忘了她们还会兼职陪睡之类的欲望服务,在这等阴冷浓云之下,又为何能露出那样震撼人心的暖阳笑容,她们强大的心,让沐阳不得不佩服。 “愣着干嘛,就算她们兼职性工作,但她们依旧还是个人,每个女孩都可以有自己的故事,会哭会笑会哀愁,你视她们为污秽的人,那你就纯白无暇?坦坦荡荡?” 玛尔冷漠的声音渗透骨髓。 “嘿,怎么会呢,我可没有蠢到降低自身品格,去评判努力为梦想而活着的人。” 沐阳摇了摇头,留下落寞的背影走上楼梯,当梦想这一词落在了他的身上,就显得苍白无力,极具讽刺。 来到二楼,光线立马变得昏暗起来,远处飘忽的紫色与粉色的混合光,刺激着人的理智,勾引着人类的欲望,让人在冲动与渴望的漩涡中迷失自我。 墙上挂有各式风格的插画,画框下还贴有作者名与其赠予的时间,画风拙劣,看着就不像是大师的创作,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哪的乡村美术馆。 没有窗户,眼前只有一条封闭的走廊,两侧排列着一扇扇紧闭着的门,丝毫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走廊没有岔口,越往前走,踩在高级地毯上那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就越恍惚人智,寂静得让人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还健在。 假如大清早还有人留在房间里头嬉闹,那这房间的隔音效果那确实是真的杠杠的。 再往前走几步,闭着眼睛原地转两圈,要他猜哪边是入口,沐阳还真可能蒙不出来。 走到这条长廊的尽头,紧接着便是九十度的拐角,延续着的走廊又通往了另一个无尽,沐阳不禁担心起防火防控问题,这种连个紧急出口都没有的建筑,一旦出事,必出大事。 只不过沐阳可没多余怜悯别人的良心,他只管自己能全身而退,能够自保便已知足,便舍弃掉多余的好奇心。 又通过了一个拐角,他感觉越来越短,这栋大铁盒的内部结构,就像一块蚊香,越卷越短,而沐阳的终点,似乎就在这抹蚊香的尽头。 而在多次经过拐角后,似乎沐阳忽然感到一丝违和感,先前丝毫未察觉到的人类的气息,隐隐约约漂浮在了前方空气中。 这就是面试官? 只见前方有一扇门是半掩着的,从里头传来微毫人的气息,但是这气息强悍而不孱弱,说其是个面试官,倒不如说是保镖级别的人物。 是个强者,稀有的强者。 通过门缝时,沐阳却听到了细微喘息的声音,那是非常健康,且不带颜色的男性喘息声。沐阳愣了愣,瞳孔霎那间睁得老大,尝试从漆黑之中调出一抹轮廓来。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6) 一阵健康清新的雄性汗味,与稍稍混杂着色情的气味冲鼻而来。有只黑影在漆黑中若隐若现,一升一降,一降一升,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热气与飞溅的汗水,沐阳不见其人面目,也能立马明白,那个人在做着肌肉锻炼,非男女之间的情事,而是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单手俯卧撑。 在沐阳眼前也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组了,这般封闭的空间里,那种纯粹的汗味已经将浓浓缩到一股冲鼻的境界。沐阳并不讨厌这种混杂着艰辛与勤奋味道,所以他会被吸引,停下脚步,留心观察。 最终,在沐阳面前连续做了100组整的单手俯卧撑后,人影才从地上轻盈跳起,完全没有因为过度的肌肉锻炼而产生一丝疲软。 他身高虽不及沐阳,但也相差无几。在黑暗中尽情拉伸着古铜色的身体,汗液仿佛抹上的精油一般闪亮地粘附在身上,不断散发着蒸气,就连黑暗都无法限制住其闪耀的存在。 不知是否有意无视掉沐阳的视线,随后依旧背对着门口,向着虚空打出一发刚劲十足的直拳,收回拳后,迅雷不及掩耳朝后踢出一记后蹬踢,甚至能感受到空气被强大的动能摧残,碎裂成残渣。 收回腿,用力向下一蹬地毯作为收尾,结束了心血来潮的演武。 “谁?”也不知是真的没发现沐阳,还是因为沐阳始终不肯离去而恼羞成怒,黑暗中一道锐利目光射向沐阳,他转动着赤裸的身体,绷紧才准备放松肌肉,往沐阳大步走来。 直到走到沐阳跟前,沐阳才借着门外昏暗的光勉强看出他的面庞。 一头被汗染湿的金色短发,忧郁又锐利的双眸,汗水使皮肤悦动着妖气,微张的薄唇吐露着雄性的强硬,总的来说就是刚猛的好男儿。 目睹沐阳的面容,他锐利的眼光不旦没钝,反而更加犀利,他对沐阳的出现产生了毫无根据的恨意。 “你谁?”他可以算是全落花村见过的人里头长得最帅的了,如果他是做男娼的,也配得上一笔十分高昂的薪水,而前日在服务人员名单上,也确实没见到他的踪影,还是说这是个客人? “初次见面,我叫苏恩,请多指教。” “”那帅哥盯着沐阳看,从头到脚,从前到后,在几乎看不清细节的灯光下,从头到脚的打量,就连裤子毛线上的细节都要被抠得一干二净。 视线检查过后,两人又回到了开始的位置,最初的角度,相互对视。 沐阳并不能完全掌握他的想法,只知道他的脑中充满了敌意与排斥,仿佛一个在宝藏面前伫立了千年的守卫之灵,面对盗宝者的那股压迫感。 然而,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对方保持着无言,转过身去,光着没穿鞋的脚走回到黑暗之中,从桌上拿了件东西,回到沐阳面前。 “拿好。”他将一个圆形的物体一句解释话都不说,硬塞进沐阳手中,不重,甚至如羽毛般轻。 “这是?”还没等沐阳开口问,他已又回到了黑暗中,俯卧在地上,回到他的锻炼之中,看来他并不想与沐阳多做交流。 “要不前辈透露一下你的名字?” “寒砂。” 用劲时发出的喘息声,示意他指向全心全意进入锻炼佳境,沐阳读懂了空气,后撤出门,把门掩上,将这个冷酷的男人留在心底,继续往前方移动。 沐阳没有因为寒砂的无礼而对他生厌,反而一股熟悉的劲抚慰全身。 寒砂究竟是什么人,他不在男娼名单里,也没有出席早会,身上还散发着惊人的斗气,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如果他要成为挡在沐阳面前的巨石,沐阳只能想方设法,从土里钻或者爬上山头来翻越了。 他稍稍抬起手,端详起着手中这颗又轻又圆的不明物体,它就像一颗糯米团,但是轻轻触碰却只是冷清的塑料感。 难不成因为沐阳去见的人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才将这块类似救命装置的小玩意交付给他,沐阳对这个猜测并非十拿九稳,仅存的一成谨慎,让他将这块装置包装进用边角料制成的落染小手帕内,存放在最外头的口袋。 眺望走廊深处,拐角处的光线更加黯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竟开始有点紧张起来,就如同数年前首次阴差阳错探险陵墓被当成盗墓贼时那般,不知里头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难不成暗藏着错综复杂的迷宫?危险的机关?还是困于囚笼中的巨兽?沐阳只能祈祷,别有太多出乎意料的展开,毕竟他脚下踩着的可是科技与现实的都市的土地,魔法不是主题曲。 向前走,渐渐的,沐阳已经被无尽的黑暗掩盖,只要拐过下一个拐角,前后左右都只剩望而无际的漆黑,不管往哪走,都有可能没走两步路就撞上墙壁。 原来可以用来判别方向的风,如今也被钢铁与树根的混合墙面俘虏,每走一步的凝重,都让沐阳难以开口喘气,可沐阳深信不疑着,这股沉重的气氛之后,便是目的地。 再往前走几步,沉重的气氛依旧,但眼前的景色,却让一直紧张的身心,一下子放开了来。 墙面上渐渐现形出萤火虫般的亮点,这些微不足道的光点,就如同河水里的一滴滴水,贴着墙壁往前延伸,光暗有别,起伏如潮涌,慢慢的,就如一条通天的长河,直通深处。 虚假的星点布满了所有方位,如夜晚天空中流淌的星辰大河。明知是虚假的,却美丽得令人憧憬。 这些都是虚假投影出来的假象,沐阳内心赞叹着,如此逼真的夜空,就跟外头世界无二。 这段引人入胜的星河之路,最终也指引沐阳至一扇门前。 在黑暗中,这扇比沐阳还高上半个身子的大门门板上,也浮现着微微移动的光点,比夏季的夜空更加清凉开阔。脚下浩瀚无垠的星空,让沐阳产生自身悬浮在千米高空之上的错觉。 沐阳刚伸出手,才发现这门上没有门把手。 带着疑惑,手继续往前伸,由于脚下星空图案的影响,身体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悬崖边上拼上性命完成的,搞得好像失去了重心,就会落入无尽星空一般谨慎。 当手指尖到达了尽头,轻轻一点,那满布星云的门,悄无声息地向内侧盘开,门上的银河剪影并没有因此中断,而是与门里头的室内的景致融为一体。 房内与走廊一样,全方位布满的近距离夜空,全方位映照着高空独享的寂冷,但那一颗颗光点比走廊的要更加明亮。 璀璨的星空中,时不时有流星划过,静静流淌着名为银河的星屑群。 沐阳迟迟不肯向前迈进,因为一股稳重的气息,从前方飘来,告诫着沐阳,这件‘宝物库’已被人占有。。 整个星空的中心,星系围绕着转的正中心,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妖艳而灵动,沉静而魅惑,一吐息,一呓语,都牵动了整个星空的流向,无论物理上,还是氛围上。 那人似乎并没有感知异常的能力,也没发现沐阳这个在‘太空’中漂浮的异物,让沐阳不得不开始思考,该如何洗清自己擅自闯入妇女睡房的罪孽。 房间并不是特别大,沐阳一声不吭的,很快就摸黑到了正中央,伸出手去摸了一摸眼前的银河,反馈回来的是床褥特有的软绵绵与温暖。 定睛一看,在星空映射视觉掩盖之下,有一块堪比野营帐篷一般的突起,与夜空完全融为了一体,而且还在有规律地起伏着,是个活物。 “” 是女性的轻度呼吸声,富有教养而且宁静,在睡梦中依旧能一阵一阵地对外界释放无形的压力。 沐阳不禁好奇她究竟是何许人,能拥有比他还要大上两圈肥硕的肉体,能不顾早会睡得津津有味,还被尊成一定要前来报道,甚至听起来比总管更像一个幕后掌管大局的人。 这时,房间的氛围忽然明显地颤抖了起来,眼前女子规律的呼吸有了变化,这间灿烂银河的主人,她苏醒了。 山神苏醒时会鸣动大地,河神苏醒时会卷千层浪,而这位女子的苏醒,让虚假的夜空斗转星移,她即是这片规模山河的规则,也是天地的规矩。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把沐阳抛至意料之外数万里之远。 恍惚间,忽然一只肥胖臃肿的肉掌,牢牢扣住沐阳精壮的手臂,毫不犹豫地使劲一拽,力道堪比全速疾行的牛车马力,沐阳的肩关节疼得直哀嚎。 但就算力气很大,若沐阳用尽全力,还是能挣脱出来,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并没有感到杀气,没有杀意,便不致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生与死之间周旋,才能收获更加金贵的情报。 任由拉力显威,沐阳就这样自然地被拉到了床上,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展开,柔软的床垫与玫瑰的芳香,征服了沐阳的感官。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69) 但那如同从垃圾山上绽放出来的灿烂光芒,随即再次隐于尘世。 “没什么好说的。” “但您刚才一听温蒂,这反应,是不是就误会了点什么?是以为我要给您述说一下近期温蒂的情报?还是要给您打小报告,偷偷告诉您总管要对温蒂下手?”沐阳坏坏地一笑,臃肿的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像吃了一嘴魔鬼辣椒一般,首次露出了真表情,红着脸气急败坏。 “滚,胡说八道些什么鬼,想骗我?没门!我这辈子跟你没话说!”女人重重地躺下,,激起震荡波,猛地用被子盖住头。房间因她而颤抖,拒绝之情在两人间建起了一栋坚不可摧的墙壁。 沐阳耸了耸肩,从床上跳下来。 “看来您确实知道点什么,不过您如果无意提出,那我也只好作罢,但我猜,您没理由一辈子监禁在这种地方,还毫不关心外头发生的事情,温蒂他——” “别再提!” 沐阳挠了挠头发,遗憾地叹了口气:“您不大欢迎我,那我也该回去了,我这人只做有意义的交易,既然您不打算拿出筹码,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收回情报了。” 最后还打算虚张声势,挑逗一下,然而那女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沐阳内心伴随心境,焦灼地叹了口气, 周围的星夜投影再次启动,美丽而虚假的夜空,不再值得沐阳逗留。 等沐阳依靠记忆摸着黑走到门边时,女子忽然叫住了他:“你忘东西了。” 然后就挥手将一块东西抛向沐阳,在群星璀璨的夜空里,仿佛陨一般迅速接近,沐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东西,那触感,是落染的触感,才想起来,这是先前寒砂交给他的圆形装置,不知何时从沐阳的口袋掉了出来。 “谢谢,请问能否告知我您的名字。”走之前,沐阳顶着女子的压力开口问道。 “唤我薇尔就是。” “祝您今后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也祝愿这片星空,会是您最纯洁的净土,薇尔夫人。”沐阳笑着,拉开门,走出门外。 沐阳落寞地沿着星空走廊走出漆黑,终于回到了有电灯光亮的地方,就连走廊那若隐若现的淫靡颜色,都能给予他回了家乡的错觉。 尽管虚假的星空颠倒了日夜感官,但真正要体会到时间的流动,还得靠接触到人的气息,也就是那个锻炼狂魔寒砂的气息。 从魔女的魔窟逃出来,他与寒砂产生了微妙的断桥反应。 沐阳看了看手里那颗手帕包着的圆形装置,落染的布料已经吸收了成吨的汗液,这一颗凶器足以砸晕任何一个毫无防备的人。 一想到说不定寒砂也经受过那般待遇,那冷面的酷哥哥们要遇上那皮糙肉厚的魔女,他的表情得发生怎样的物理变化,沐阳偷偷好奇起来。 走到寒砂原本待在的房间前,却发现门又打开了一条缝,依旧从里头传出锻炼的喘息声。不过这一次,寒砂一瞬就察觉到了视线,立刻中断了大汗淋漓的锻炼,转身瞪向沐阳。 “这东西,额虽然湿透了,但我依旧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还给你。” 沐阳正想从门缝中丢进去,寒砂却突然踏出了闪电迷踪般的步伐,在那圆形的玩意脱手前,被他用手狠狠地压回到了沐阳手心中,确保那玩意稳稳地停在两人手掌之间,寒砂才没好气地夺回属于他的小玩意,连一句道谢或寒暄之类话都懒得说,将门关上。 被如此冷淡对待,沐阳又怎么能忍气吞声,他反手抓住门把,想进去理论两声,却发现门已锁,锁舌卡在锁框里反馈回来的僵硬触感,以及冰冷而寂寞声响,催促着沐阳,该离开了。 “回去找温蒂协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说完,留下落魄的身影,离开这个能让他记住一辈子的地方。 沿着楼梯回到一楼的厅堂,光线变得明亮,前台玛尔的脸倒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见到沐阳以后,变得更加阴沉。 “看来薇尔小姐认同你了,运气真好,要是宵语厨师长昨晚给她送的餐里加了青椒和胡萝卜,你可就没那么好脸皮了来见我了。” 玛尔小姐坚持自己讨厌沐阳的人设,甚至连眼神都不惯着沐阳,手中像史密斯一样操动着平板上的文件,就算把她放在总管的职位上,也不会有多大出入。 “那今后请多指教咯,玛尔小姐,我已经被薇尔夫人证明了不会对你们女员工出手了,还请玛尔小姐大发慈悲,不要再对我抱有偏见的态度了。”沐阳有点得意忘形地对玛尔露出了别致的笑脸。 但玛尔又怎么会因为沐阳一句话而改观,甚至不为所动,连愤恨地吐一口恶气都不愿意。 沐阳自找没趣,抬了抬眉头,正准备离开时,却发现玛尔旁的显示屏上,大大地显示着自己的‘代名’苏恩。 “玛尔小姐,请问这是?” “” “有人在传唤我?” “” “是谁?要是玛尔前辈不说,那我也赖着不走啦,从今天起就成为您坚实的‘后辈’日日夜夜犒劳您。”沐阳一展灿烂的笑容,一边摩擦着掌心,还不停扭动着肩膀,行迹滑稽。玛尔鸡皮疙瘩都犯了,背过身,愤愤地叹出口气。 “啧迪力克。” 面对逐渐逼近自己的沐阳,玛尔拗不过执意要从她这边打听情报的沐阳。 “谢谢。” “快滚,别再来这里了。” 沐阳礼貌谢过后,快步走出雅乐园,想立马离开这闷重的空气。 离开雅乐园,还不忘回头望望这栋建筑中间的巨大枫树,上头闪耀着红色光辉的树叶交相辉映,不管刚才经历过什么,这棵树永远都是在这块地方唯一的心灵净土,光看着,就感觉身上的压力都如落叶归根一般,从身体上剥离。 然而就算剥离,回过头,刚走出两步,那些烦恼就又会粘附在身体上。 来到了饭馆后门前,只见迪力克嘴里咬着香口胶,呆滞地望着一个一个疲倦的工作人员进入员工通道,嘴上还不停用今日伙食激励大家的精神。 “哟,苏恩,看来你也通过了面试,面色不错嘛,还不好好感谢感谢我。”迪力克一见到沐阳,立刻擅自离开岗位,像只小鹿般小跑而来。 “前辈好,感谢指的是?” “哎呀你这家伙,真绝情,要不是我催促你赶紧去面试,你要是拖个一两天,当你把整个落花村的美女都认了个遍,男人哦,可是花心的主,料得到那时候你会被薇尔夫人怎么玩弄。” 一听倒还有理,沐阳也就敷衍地道了声谢。 “知道就好!咱们这儿的男人就没啥特别的地位,要不提前团结起来自保,迟早要被可笑的理由扫荡出门。” 看着迪力克那飘飘欲仙的表情,很难预想得到接下来他要说一大堆麻烦的现状。 “你知道雅乐园有多少陪睡的美男美女吗?常驻不到六人,而且一半都是男性,对,整个雅乐园的运营,只有3名常驻男性,脏活累活也归他们管。而他们并不拥有女性们的特权,毕竟用她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她们工作一小时,就得累一整天,理当受此待遇,而男人不一样。” 沐阳说实话没有心思关心底层的权利纷争,但也不好掉头就走,只得敷衍地点头让对话进行下去。 “咱们貌美如花的女员工们能选房间,并且拥有一整晚的使用权,也就是说不管接不接客,她们都能得到一夜的住所。反观那三个可怜的男娼,服务的团体称得上是特殊,而且完事以后,甚至还得立刻空出房间让别人使用,大晚上让他们另找别处休息,不觉得过分吗?” 确实,光听一面之词,沐阳也感觉到了不公,但毕竟这种不能明面展示的行业链暗藏诸多混乱,也是情理之中,总会有人群得到善待,有的活不出人样来。 而更让沐阳疑问的还是寒砂的存在,他可是拿宝贵的房间,尽情挥洒自己的臭汗。 “那真是很可怜呢,但我不过一新人,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啊。” “嘿嘿,我当然不是唤你去当敢死队之类的,毕竟那三人也是自愿的,我想说的是——” 迪力克嚼着口香糖,嘴里却蹦不出除了柠檬味的香气外其他的辞藻来。 “什么来着,哎哟,让你见笑了,我不是咱们秘密团体的代表,咱们大哥说的话又给我忘了,嘿嘿——啊,对了!”抓到了流失记忆的破碎,迪力克惊喜地叫了起来:“咱们大哥让你别去惹那几个最霸道的三个女人,厨师长、玛尔小姐以及女总管理的梦美小姐。” “自然,自然,没事谁会去惹老虎,不过冒昧问一句,这个会长,指的是总管史密斯吗?” “总管??”迪力克露出了戏谑的笑容,软绵绵地摇了摇头。“他自身都难保,还怎么包我们,要他有实力有权力,我也不至于依附在厨师长的身上了。”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0) 迪力克两手一摆,顺便拖出了总管立场的无奈。 “所以前辈唤我来是为了好心警告我吗?亲切之心我郑重收下了,但你不会就为了这事特地在门口等我的?人可以闲着,但你可不会有那机会,毕竟宵语厨师长可看着你呢。” “哈哈哈,虽然咱老大说很看好你,但我本人倒是没太大的兴趣呢,毕竟你看起来那么普通~” “是,是吗”被面对面这么直接地评价,沐阳难免露出难堪的表情来。 “如果让你听得不舒服,那我道歉,但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哟~” 认为表态真心就能不染上罪过,迪力克轻佻的思想让沐阳捉摸不透,但话倒算诚恳,没有一丝算计的味道。 “你说得很对,那我可以走了吗?我还得去找人呢。” 不仅要找人,沐阳还要确认温蒂还有没有意愿将杰克找来,毕竟就今早杰克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就算找来了也只多一件人肉摆设罢了。 “稍稍留步,找你的人不是我,是温蒂啦。” “温蒂?他来了吗?” “迟了不是一点半点哦,要是平时迟到也就迟个3个5个分钟就已经够他自责啦,今天竟然快迟到了足足一个小时。” 看似慵懒的迪力克,却认真记住了温蒂以往的出勤历史,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也跟温蒂有一层特殊关系。 “你跟温蒂很熟吗?” “熟?”迪力克表情惊诧地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跟他熟?不对,应该说落花村里,到底又有几个人对他抱有好感呢。在大家眼里,他不过是个好吃懒做,闭门而不出,甚至连招呼都不敢打的阴湿小老鼠。他不喜欢太阳,那在太阳下站着的人们,又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面对迪力克微微露出遗憾的笑容,沐阳道:“看来是你单方面惦记人家了。” “大家都不喜欢他,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在自己辛苦挥洒汗水后,好不容易从食堂盛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却发现食堂角落已经坐着一个正在大吃特吃的无赖,大家态度也合情合理,不过就我所知,他并不是真的好吃懒做,而是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如此。” 沐阳没能完全听懂,但他也不打算在意。 “好的,那我该找他了,回见。”想着赶紧离开迪力克粘了胶水一般的对话,沐阳生硬地打断了迪力克滔滔不绝的热情,抬起脚就往别处走。 “你往哪里走呢?你知道他人在哪里吗?” “前辈啊,既然你愿意告知我,那为何稀里哗啦说一大堆有的没的,就是不把该说的告诉我呢?”沐阳有点烦躁,像是抛刀子般将话抛出。 而迪力克似乎根本察觉不出沐阳情绪的起伏,依旧用软绵绵不慌不忙地语气,没完没了地嚼着恼人的口香糖。 “你等我一下。”说完,迪力克便往通往员工食堂的通道跑去,这份独一档的我行我素,沐阳都怀疑这个人根本没靠脑子,靠的是反射神经来接应话茬的。 沐阳一边听话地等待,一边烦躁地踩着脚,等了接近5分钟,他才从里头慢悠悠地跑出来,手里拿着袋子。 他将袋子递给一脸想将所有表情隐藏在笑脸后的沐阳,然后眼睛指向离餐馆不远处,那有一块明显不一样大石头靠在石壁边上。 “走过去,敲敲石头,或者叫一叫,里面的人就出来迎接你啦。” 而那个人是谁,不用多说,沐阳也察觉得到。 “拜!”最后迪力克高兴地回到了通道里,看来他真的只是为了等待沐阳的到来,踩在门口当了那么久的。 沐阳打开袋子,往散发着热腾腾蒸气里头探去目光,里头的面包以及装在紫砂汤煲里的热汤,都是新鲜制作的,而且照着这个汤煲的大小,很可能只为温蒂一人煲的。 又蹦出来一个对温蒂有着特殊情感的人,虽然迪力克说整个落花村都不喜欢他,但暗中支撑着他的人也不算寥寥无几。 而如果继续跟温蒂推行一同下水夜歌鸣找人的计划,那沐阳绝对会被这群人阻止,毕竟他可是把温蒂从襁褓之中拖出,丢进腐蚀之地的元凶啊。 来到石头前,沐阳抚摸了一下上头的尘土,十分干净且平滑,不久前才有人经过这里,是谁自不用说。 “这东西怎么敲得出声哦,前辈真喜欢糊弄人。” 但沐阳也不想没品地大喊大叫,他选了一个折中案,从袋子里拿出汤煲,放在石门前,打开盖子,让里头肉香气不再逗留在煲里头。沐阳再拿出用落染扇子,对着石头扇风,香味渗进石头缝,钻进了被大石头封闭的洞中。 不一会儿,石头通过埋藏在地面的滑轨,很轻松地就被里头的人挪开,闷重且富有人类生活气息的味道与肉香味混杂在一块,诠释了臭味不能跟香味走得太近的真理。 “苏恩?!” 从里头探出头来的温蒂,见到沐阳的第一反应先是惊叫,然后手反射性地对石门使出了一次轻微的拖拽动作,那一瞬间如果石门只是普通的铁门,已经被慌忙关上了。 “嗯?温蒂你还好吗?” 脸上惊慌失措的温蒂,除了不停透支着口腔里因香味催化形成的唾液,连续吞下了数团空气以表镇静。 “没,没事,看啦你顺利入职了嘛我又没帮上忙了——” 咕咕的一声,从他的肚子里传来了饥饿的哀嚎,看来这纯粹的肉汤,足以让一个没吃早饭的年轻人煎熬。 “总之,里头能让我进去不?还是说你需要先整理一下,总不能蹲在外头吃饭?” “你,你说得对,直接进来。” 温蒂慌忙替沐阳端起地上的汤煲,进到里头,沐阳随其后。 等到沐阳走进昏暗的石洞里头,温蒂从墙壁上按下按钮,石门自动地便封堵了来路。 室内暖和,光源主要来自一盏拼命燃烧的烛光灯,在这微弱照明下,沐阳稍稍看清了室内的布置:一块放满了零食的石桌子,好几张没有靠背的石椅子,空中绑着一只吊床,角落堆着杂物。 而墙壁上爬满了梳理好的电线线路,以及在整栋石墙壁上整齐排满的电闸,述说了这个石洞的存在意义:这里是一处掌管了整个落花村的电房,是设施的大心脏。 想入侵落花村的不法分子,该做的第一件事目标便是来这里切断电源,能让一定的安保系统瘫痪,监控失灵,换句话说,这里可能会成为最危险的地方。 但巨大的石门很好的保护了里头安全,没有炸药雷管之类的爆炸物,很难打碎这块石头,就连装备最精英的警察,也会无处下手。 “这都是迪力克前辈让我给你带的食物,你先吃,早饭来不及吃,是干什么去了?” 沐阳严格的口气,令温蒂战战兢兢,刚准备将肉汤汁送进嘴中,僵硬的嘴唇却不配合地闭上,好像抗拒着,若要张开嘴就说出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走之前明明叫醒你了,为什么不来参加早会,你当时可没表态不来啊?” “嗯我,我——” 温蒂脑中如滚筒洗衣机一般旋转,妄图从卑微的脑海里挖到可用的回答,可一辈子都没自主思考过的人,又怎么能凭空想象出新鲜的东西来呢,光是把脑海中蹦出来的过期的‘咸鱼’过滤掉,就已经浪费了大部分的力气。 “你是不是见了谁?” “诶?” 温蒂刚开始还怀疑这是来自自己脑海的声音,但靠着弱光,见到沐阳蠕动的嘴唇后,他更吃一惊。 “没,没——对!确实是被一个人叫住了,是同层的邻居!是个老人!摔在地上起不来!我就搀扶他下楼找医院去了!” 温蒂比中了彩票还要亢奋,虽然依旧胆怯十分,但蒙上了一股蜜汁自信。 “老人,原来如此。” 此乃谎言,沐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温蒂他在隐瞒什么,明明已经向沐阳表达了自己的忠诚,却能在无法自主思考的情况下,做出隐瞒的决定,背后必有人越过沐阳指使他这么做。 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沐阳打算先将这个谜团缓一缓,待日后慢慢旁推测敲。 “这样啊,你可真是有心,还以为你连眼前倒下的老人,都不敢冒然去扶呢!” “可,可不是嘛” 温蒂见沐阳脸上的疑云消散,这才放心地开始喝下热乎乎的汤汁。 吃完汤,咬上几口面包,温蒂就已经觉得身心幸福,而袋子里还剩了几块面包,于是就递给了沐阳。 “我饱了,你要不要吃?” “我心领了,我还得先跟你说个事儿,你好好听。” “怎么了?”温蒂拿出手帕擦着嘴,应对起又严肃起来的沐阳。 “还记得你当时在竖井里,跟我提到的朋友一事吗?叫杰克的。” 一听到挚友的名字,温蒂激动地猛地点头。 “你终于决定要去见他了??他一定能帮我们做很多事情的!”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1) 温蒂兴奋地蹦跶起来,就差没把沐阳空出来的手握住,眼中藏匿的喜光,比室内那小烛光还要耀眼。 “说起这个嘛,恐怕你得有点小失望了。” “失望?怎么说呢?”他呆呆地坐到到石凳子上,等待沐阳托出。 脑中浮现起今早杰克那副就算悄悄放进棺材里,都只会被当成死人,面如土灰的表情,心中却诞生出了不小的喜悦,这种目中无人且会因为恋爱冲昏头脑的家伙,是沐阳心中最不想当成同伴类型的前三名。 “总之他精神状态很糟糕啦,就像吞下一整根芋头,结果噎住快死的那种表情,那可不是能帮手的状态,我答应过你要见他一面,这个约定我也已经达成了,你也不会有怨言?” 狡猾的沐阳油嘴滑舌着,却没对温蒂奏效,他仅仅抓着一开始说的‘杰克精神状态很糟糕’的现状恍惚,把沐阳后面的话全当耳边风。 “我,我怎么没听说他出了事故?明明前几天都挺好的,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杰克是谁?我没跟你形容过外貌?”温蒂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歪着头盯着沐阳。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参加早会,早会的时候,一个名叫梦美的女人带着他跑到广场来了,而且还杰克杰克的呼喊他的名字,谁还能认不清谁他是杰克?” “梦美”温蒂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神情紧张,面色就变得跟杰克失魂那般形似。 “怎么,你也看上了那个大美人了吗?” “看上她?恰恰相反。”虽谈不上咬牙切齿,但一说到这个名字,他就被一股自卑且失落的情感包裹,即是离恋爱情感最远的负面情绪。 “她可是个危险的存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男性被这张脸皮迷倒,杰克可是经常被她虎视眈眈,很有可能哪天就会被她做掉啦” 做掉?这是温蒂自创的表达词语? 这描述与沐阳亲眼看到的情况大相径庭,与打打杀杀完全两码事,沐阳可以肯定地说,梦美是对杰克抱有或多或少的恋爱感情的。 “她那对恨之入骨的眼神,因杀欲而涨的通红的恶脸,光回想起来就毛骨悚然,杰克落在她的手上,凶多吉少,我们要——” 温蒂再次从石凳子上弹起,高举着饱含激情的手臂,嘴里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就差那一点劲头,却被懦弱的价值观拦腰斩断。 “要救出他,对?但我不理解,为什么要跟他扯上关系呢?杰克他的状态根本无法保证能帮到我们,最主要的是,他与我们没有共同的目标,该如何管理他的忠诚心?我们一旦计划出现纰漏,陷于危险之中,没人能保证他不立刻背叛我们从背后捅进来的刀子,那可是直通心室的哦。” 沐阳此时的表情充满了寂寞,眼中泛着哀愁,话语分量十足,听起来极具说服力,似乎未经验者的发言,温蒂也能感受得到心窝被捅穿的刺痛那般心如刀割。 “他不会背叛我们的,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温蒂!” 沐阳也急了眼,从凳子上跳起,狠狠地抓着温蒂瘦弱的手臂,表情一副恨铁不成钢。 “不可理喻!他跟我们没有共同目标,又如何愿意与我们同甘共苦!在我们被逼到悬崖峭壁的时候,他能毫不顾忌地切断我们唯一的救命绳索,甚至连我们绝望的表情,都能笑着目送——” “别说了”温蒂脆弱孤独地低下头,没打算用力甩开沐阳抓着他的手,脸上爬满了悲伤。 “温蒂?” “苏恩不清楚他的为人,才会毫不顾忌地说他的坏话,我与他相处了数年之久,深知他的为人,还请苏恩不要再抹黑我的朋友了他可是我的心灵寄托啊。” 望着温蒂着急失落的样子,沐阳顿时失去了说服了欲望,哑口无言,也只能认命,杰克将来一定会加入到这个团队里来,他必须改变未来应对杰克的计划。 “就依你,你打算怎么办?去找梦美吗?她在哪你知道吗?” 沐阳抓紧的手掌卸下力来,改为温柔抚慰。 待温蒂的心跳没那么急切,才缓缓点下了头。 “梦美小姐她平时的办公地点在赌场,也就是那栋从外形上就透露着钱币味道的建筑,我来带路” “等等,你打算去做什么?” “把杰克救出来,那个女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不能让梦美小姐伤害到杰克。” 沐阳并不认为梦美会伤害杰克,但他只能温顺地点头,毕竟温蒂那跃跃欲试的脸,就算他否定了这个决策,他也会找机会自个儿前往,届时要是自己不在身边,可也麻烦。 两人离开了藏在石壁里头的电房,穿过广场,到达另一边的赌场前。 这个时间的赌场差那么点意思,非营业中的这座建筑,就是一座死寂的废墟,四处散落着梦想的碎片,以及灵魂的残骸,也不知道昨晚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度过了最后的夜晚。 温蒂没走几步路,就会回头看一眼沐阳有没有好好跟着,每次从沐阳这儿补充了勇气,精力充沛地迈出第一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又回头望‘日’,每次都得把提起来的行走速度重置,没少消去沐阳的耐心。 走上楼梯,直入大门,至二楼楼梯前的区域。里头光线不算明亮,紧紧靠着头顶最大的吊灯维持亮度,看着温蒂莫名信心十足的表情,沐阳有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他仿佛看到了事情走向。 面对着空无一人,诺大空间,以及空荡荡的棋牌桌,长长的两段往上的楼梯,可以观看到一楼一半容貌的二楼看台,温蒂深吸一口气,让肺部充满了活力—— 然而麻烦的开端,就从温蒂的嘴里蹦出。 “杰克!杰克!!杰克!!!” 对着空荡荡的空间,温蒂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喊叫声,就连声带的沙哑风味都撕扯开来,面前没有站人,而后方又有如此值得信赖的‘大佬’维持勇气的输送带,嘚瑟起来那不是世间常情? 这哪里是潜入救出作战,分明是砸馆子,这声势,沐阳还真以为背后有一个团一个师的战力。 温蒂的愚行,硬生生把行动的难度提升到了最高级的ss级,接下来不光是要面对杰克的‘答辩’,还得用脸接下接踵而来的冲突。 脚步声,踏着地毯,顺着二楼楼梯传来,此时沐阳甚至有后退之意,若能在人赶来之前撒手就跑,能在被当成温蒂同伙之前保住身价。 但这也意味着,沐阳即将成为他嘴中最讨厌的,也就是杰克的那种类型。 只不过温蒂也没给烦恼的机会,他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铐紧沐阳的手腕,眨眼之间逃跑的机会也丢失了。 脚步声接近,沐阳惊慌地朝看台上望去,祈祷着来者不是个媲美寒砂的武打专家。 “吵死了!!谁喊那么大声!!不知道唐突的巨响会吓死人的吗?!” 真正说得上巨声的咆哮,堪比争夺配偶时的雄狮,与温蒂打起了噪音擂台赛,那声音顿时就把还打算拉扯的声带多喊一声的温蒂,给压缩成了小奶狗的模样,浑身瑟瑟发抖。 满是灰尘的鞋底暴力地踩在看台的栏杆上,肩膀扛着两米场的拖把柄,两米长的拖把头还滴着倾盆大雨般的水滴。 那是一个发型如狮子的鬃毛一般豪放大气的女人,她杂乱的棕色长发扎成一大束马尾,高挑的身体配着汗流浃背的形态,锐利的凶目如恶鬼一般俯视着温蒂,以及他身后的沐阳。 她背在肩上的大堂拖把,刚浸满水的拖布,看起来就像一根成吨重的铁锤,配上身上散发着暴躁的气焰,那疯如罗刹般互相挤压的利齿,恨不得跳过来把温蒂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拳都碾碎。 “莱,莱恩小姐” 温蒂那一脸见到了恶鬼的表情,立马绕到沐阳背后,一脸难堪地凑到耳边,着急着嘀咕道:“我,我最不会应付这个女人了!好可怕” 沐阳也吃了一惊,他知道梦美是管理落花女员工的大腕,自然会有保镖常伴左右,却没想到是那么个肌肉发达的女性,在特乐依尔这种崇尚脑力对抗的国家,都是极其罕见。 “啧,这不是好吃懒做咱们的寄生虫‘小富家女’吗,不守着你的洞,来这撒什么野,去你(粗话)。” 温蒂不敢反驳,甚至连一丝毛发都敢从沐阳的遮挡内移出半毫米。 女子沉重地一跃,两鞋踩在扶栏之上,虽无法目测实际身高,但绝对不比沐阳矮多少。她轻松写意地挥动吸满了水分的拖把,拖把水在两人头顶形成了小小的暴雨圈,带着尘污味的水滴倾盆落下。 对此,沐阳脱下外套,对着倾盆大雨旋转,形成一道朴实无华的雨伞,虽然没有噼里啪啦雨点砸在伞上的惬意回声,但逐渐吸水变沉重的外套,逐渐难以控制。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2) 但水不是无限的,被肆意挥动的拖把舞动得越来越快,漫天的拖把水却越来越稀薄,最终天空终于放晴,而沐阳也得以垂下疲惫的手臂,以及像刚在洗衣机里浸泡,还未实施脱水不走的外套。 “苏恩,你,你的鞋” “唉,可惜了呀,这鞋在外头买的,可贵了,质量贼好的说” 沐阳不敢低下头去,正视那在水里淹过了的鞋,湿透的袜子包裹住脚,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极其难受,他恨不得立刻徒手撕扯开鞋,将能拧出数十毫升水的袜子脱下,当成生化暗器丢向还在看台上舞着拖把的莱恩。 见不再舞出水滴,莱恩也停下了动作,舞动完那纯铁制的拖把,竟然没有任何疲倦之意,可想而知她是拥有多少挥霍不完的暴力蕴藏在她肌肉隆起的身体之中。 “哼!” 只见那莱恩重新将拖把架在肩上,然后直接沿着狭窄的栏杆放飞自我地奔跑,毫不惧怕跌落风险,在空中飞舞的狂野头发划出平稳的轨迹,花不到半点时间,她已经从看台正中央跑到了楼梯边,纵身一跃,跳到楼梯的扶手上,如踩着冲浪板一般,沿着扶手潇洒地,从二楼楼梯滑到了一楼,重重地以蹲坐的豪气姿势,落到了与两人同一平台上。 一瞬的震荡,逼得沐阳蹙眉后退,还不小心踩到了沐阳的鞋上,博得一枚尖叫,还留下一记污秽的鞋印。 本以为她要恶意全开地,气势汹汹地走来,没想到她却直起腰版,昂首挺胸,叉着腰,神气得不得了。她仅仅守在看台之下,就让两侧上楼的楼梯显得十分遥不可及,就算分兵两路,也能预测到,她会先制服温蒂,再来阻挡沐阳的前路。 “所以你们两个畜生,来这有什么事?事先提醒你们,老娘被你们中断了打扫进程,这里头现在可是滚烫滚烫的,这团热火,可会随时将你们烧成秃子!” 女子操着奇妙的迫胁词,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脸上洋溢的怒色不输正打算撕扯猎物碎肉的雄狮。但沐阳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偷笑,他必须想办法绕过这道防线,并且亲自到达杰克所在的地方。 回头望了眼温蒂,他怯弱的表情,明示了他没有任何战略地位,他甚至不知道杰克现在到底在这栋赌场里的哪个地方。 “我们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还请告诉我,杰克在哪?” “杰克?”火上浇油,莱恩脸部的狰狞程度已经到达了食人野兽的境界,将这张表情影印下来,便可用来驱逐一切怕死的生物。 “哼,原来是来找那小子的,但我告诉你,上头有令,任谁都不允许靠近,滚!可别把老娘的仁慈当成是四处陈列的廉价品!” “上头,指的是梦美小姐吗?” “哼,还能是谁,也搞不懂为什么她看上了这么个蒜苗小鬼,明明俊男美男一抓一大把,每天轮换都不愁的。” 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似乎对梦美杰克的关系并不满意,毫不忌讳地说出一大堆心里话,也不愁梦美会突然出现在身后。 “杰克可是落花村的一介员工,岂能随意监禁,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 抗在肩上的沉重拖把头重重砸在了地上,以此来强硬打断沐阳的嘴中话术,是野蛮与文明的微小的激烈冲撞。 “哔哔叭叭的鸟语连珠炮,嘴里不叼着点臭屁话就不自在了是?敢不敢像个男人来比拼比拼暴力如何?!你要打的过老娘我,我不但放你们过去,还帮你们说服梦美小姐!甚至这一周我负责打扫你们的房间” “你说要说服谁?” 正当莱恩意气洋洋间,忽然从她头顶传来一声魅惑却不失气品的女音,惊得莱恩一愣,立马收起狰狞好战的脸,与沐阳温蒂一同回头望月。 只见一头褐色头发,脸上尽是冰冷的不悦,身披毛绒大衣的女人高傲地望着诺大场地里站着的三人,那是比起早上披头散发般凌乱,更为完美,高冷,完全整装待发的梦美。 “梦美小姐”莱恩虽然颇为吃惊,但并没有为刚才的失言感到恐惧,她甚至有信心再复述一遍。 “我刚才说的,说服梦美小姐,梦美小姐也知道我的脾气,要是他真的能打赢我,我会尊敬他亲手摘下来的胜利,你可别怪我哦。” “呵。” 梦美冷冷地望了另外两人一眼,叹了口气,她稍稍下垂的眼角饱含魅惑与知性,微微上翘的嘴角诠释着天使可以与恶魔共存才是女人魅力的最标配。 她驾驭着模特般的步伐,抚摸着扶手离开看台,沿着楼梯下降到一楼,手持中不知为何拿着铁质的浇水壶,一步一步走向沐阳,就如喵喵叫的猫咪般轻盈的美。 “你们是来找杰克的?” 梦美在离沐阳5米远的地方驻足,魅惑的眼神与沐阳四目相接,沐阳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她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对手,早会上那普通人一般焦虑慌张的感觉,荡然无存。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如果你是新人,那昨晚我为什么没看到你的入职报告,你该不会是总管擅自放进来的人——不,这些琐事都没有所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杰克。” 温蒂一见到梦美,就解除依附在沐阳背后的状态,胆怯犹存,但却多了一丝勇莽。 “将杰克交出来!你没有任何资格监禁他!” “你是” 温蒂也不是什么患有侏儒症的矮子,本来就没理由看不见,但梦美根本选择性地无视了他的存在,直到他出声前都把他视为空气,这种对待也让温蒂有所不满。 “这不是‘贵妇’温蒂吗?人都说狼狈为奸,现在走出老鼠洞的鼠鼠也会成群结队了?” 她的声音就如奶油一般甜蜜,句里行间却透露着尖酸与刻薄,是活生生用尖刺做成的蛋糕。 “说起来,杰克跟你似乎还挺熟的呢,但就凭你这种下等男性,怎么能配得上他诚挚的友谊呢,你还是赶紧投个好胎,回炉重造。” 还没说上几句话,梦美连让别人去死之类的毒话都拿来当对话素材,可见她对温蒂的厌恶程度不下蟑螂老鼠。 “快,快把杰克放了!他可是赌场的大荷官,没有他运营,被找麻烦的是你!” 温蒂好不容易挤出最后的反抗之言,却还是没有得到梦美的正视,梦美而是选择继续把视线留给了沐阳。 她美丽乖巧的脸蛋浮动起一丝丝的狂气,沐阳甚至无法从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看见映照着的自己,但她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了什么让她愉悦的要素。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跟你讲道理,但我作为女孩子们的榜样,作为理性的代表,我就告诉你你必须接受的理由——杰克在今早就被那专横的总管停了职,就连员工卡都给没收了,你就别想他现在能上岗工作,哦对了,我还有个理由,那就是他现在状态确实很糟糕,需要人陪他,而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心灵手巧、绝佳的异性、能休班不休不眠地照顾他,反观你——” 她遂将嫉妒的眼神抛向温蒂,面对那股浓郁的恶意,温蒂不禁背脊一凉。 “成天就窝在洞里头,你早就像一条早就发了霉的白菜,你爱死爱活跟我无关,但要是让杰克再跟你混一块了,他也得被你熏成不入流的臭鱼烂虾!” “你,你有什么权力管他的交友关系!” 就在两人还压根称不上口角的争吵开始升温,沐阳立刻站到了两人之间,以肉身之躯阻断了发展。 沐阳有百分百的自信,相信杰克真正暗恋着的,是那个带面罩的女人,这可比让他说出昨晚吃的啥还要确定。而这个女子的参战,无疑让杰克的恋爱剧更加粘稠,到底这场恋爱战争谁终将获胜,是他,是她,还是她——那都跟沐阳没有任何关系,他只关心杰克到底还要占用他宝贵的时间多久。 “哼,按捺不住想要来比划比划了!”彪悍的莱恩一见到沐阳站出来,搬出那副好战的脸庞,。 “比划?这么宝贵的经验还是留给其他人,这座赌场不属于你们,我们自然有进出的权利,我们该去哪就去哪。”沐阳先朝莱恩微微一笑,无视掉梦美,拉住温蒂颤抖的手掌心,就往楼梯走去。 梦美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放他过去,再次封锁了前路,脸上打上不悦的微笑。 “那我就告诉你,现在是打扫时间,你们要是胆敢踏进去半步,就是阻碍保洁工作的执行,今晚你们就等着瞧。” “不必担心,我的鞋刚被那边的女人体贴地从里到外,用水洗了一遍,服务很周到,就差脱水工作了,呵。” 沐阳自嘲地抬起鞋,让梦美能清楚看到鞋底下滴的水。 “现在回头还能让你今天享受加餐的机会。” “那不然梦美小姐去把杰克先生带来,这样总没问题了?”沐阳正视梦美那双充盈狂气的瞳孔,淡淡地提议道。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3) 梦美环抱着手臂,看似遗憾,实际愉悦地咧嘴一笑:“当然,这是非常妥当的请求,我自然应该接受,那么还请等他痊愈了以后,我就会将最完美的杰克展现在大家面前,到时候与如今吊儿郎当的他,自然判若两人,你们就会感谢我,为他祝福,为我鼓掌了。” 就好像在招呼来到自家的客人似的,梦美仿佛还在新婚期,还在做着未来美梦的贞淑妻子,她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为这个世界奉献上最精彩的成果,所有人都会为她喝彩,她甚至不追求任何物质上的回报,她仅仅想这么做罢了。 具体她到底想对杰克做什么,沐阳并非心里没点数,毕竟将杰克拖入那个灵魂空壳状态,虽然并非故意,但若要追究责任,必有他的一份。而那个状态中的杰克,很明显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气力,被梦美随意摆弄成喜欢的模样,也只能无抵抗地接受,甚至连性别都可能被操弄。 一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臭屁样,沐阳倒希望能看到杰克新生的姿态,只可惜他那怯弱的同伴不会愿意。 “梦美小姐,我们都是成年人,每个人的时间都是独一档的宝贵,不可逆的珍贵,没必要扯这些废话,杰克状态糟糕,那他更不应该被关在一个房间里,让他接触这位不太可靠的友人,才是对他最大的救赎。”沐阳耐心尚存,但内心却有些急躁起来。 梦美晃了晃浇水壶,笑容从未溃散过,仿佛她已经把胜利攥在手中。她有意地瞄了温蒂一眼,送给他一记不可一世的嘲笑,然后又把目光归结到沐阳。 没有血肉横飞的画面,没有粗言秽语的冲撞,这种阴湿而又没有效率的‘过家家’,让在后方待机的莱恩感受到了这世纪最大的无聊,她手中的铁拖把柄,都要被她的指甲抠掉几层铁皮了。 “真的麻烦,梦美小姐,你就让他们去见嘛,我还有大把工作要做啊。”莱茵不满的矛头竟然指向了梦美。 “等会给你调几个女孩来便是。”而梦美回以锐利的眼光,就把莱茵也瞪了个没脾气,一脸无趣地摆了摆手。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哦,梦美小姐,你最好不要太过信任你的帮手,你若让她用暴力驱逐我们,那你就等着她把你的那份丑一块出了。”沐阳戏谑地笑道,对着看似头脑简单的莱恩发动了挑衅。 “你在说啥笑话?” 莱恩失声笑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被如此看扁过,她每时每刻散发出的恐怖的杀气,以及魁梧的身形,还有凶恶的面向,就足以让大部分人看一眼就巴不得夹着屁股就逃,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正面对她放出如此轻视蔑视之话,太过少见,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是笑而不是怒。 “你最好别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小看她,她一个拳头,可以把你的性别都给打歪,她失控起来,我一个柔弱可人的女孩可控制不了她。” 但面对梦美的警告,沐阳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莱恩力大无穷,暴躁无比,但人总是有弱点的,只要攻其不备,就能有一线抗争的可能。 而人也不可能全是缺点,就如温蒂这种被谁都不看好,被当成猪头来圈养的人,也会有过人的长处。 “温蒂。”沐阳悄悄回过头,轻声喊出温蒂的名字,躲在身后的温蒂猛烈一怔,惊恐地望向沐阳澄清的双眼。 “你的长处是什么?” “长处?”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就连他的父亲母亲,也不曾问过,没有被人提醒,他又如何自个儿开窍。 “人被辱骂成废物,不是因为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垃圾,而是体内那为数不多的黄金没有被淘出来罢了,你也一定会有一项拿得出手的绝活。” “我?我没有啦” “那就说一个现实一点的,就靠我,说不定能突破她俩,能比谁都快跑到杰克的所在地,但你猜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是一栋锁住的门,我敢肯定,既然是监禁,那没有钥匙,我们就打开监禁杰克的房门,嗨,要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大喊大叫,我们就没这点问题了。” 沐阳责怪的口气,狠狠地挖掉了温蒂心中的一块肉,他后悔刚才因为过度担心,而没有多考虑的放声喊叫的后果,如今他没法拒绝沐阳提出的任何要求。 “你要我做什么就请明说。” “你有条很精致的腿,哼,我希望你赢下那个狮子一般的女人。” 突然被夸肢体,温蒂并没有感到恶心或者不适,反而有点高兴起来,毕竟会花时间化妆打扮,爱美自不用说。 “交头接耳够了没有?那么还请你们赶紧离开,我还得回去照顾我的杰克呢。” 梦美捂嘴一笑,嘲弄地摆了摆手,正打算唤无聊到无精打采的莱恩回去干活,沐阳却高举起手来,喊住了这个美丽的女人。 “梦美小姐,你有没有听过斗蛐蛐?” 但梦美又岂会给沐阳动嘴的机会,捂住耳朵就要离开,然而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却还有另一人,那就是捂了一胸腔热血,怀抱着躁动不完全燃烧的心,待会要去洗刷玻璃的莱恩。 “斗蛐蛐?”莱恩理所当然地回过头来,只不过冰雪之国,对于虫子的概念,她并不清楚。 “就是单挑。” 这意味着一对一的单挑,双方各派一名参加选手,在竞技场地里拼个你死我活,在限制之下比个高下。 “莱恩!” 梦美的警告被莱恩绝情无视,她毅然扔下拖把柄,径直冲向沐阳。她看起来就像一尊即将引爆的煤气罐,只要点上小小的火星,她就可能会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癫狂,也预示她的暴力冲动若不尽兴,就会再也不受控制。 她笔直站在沐阳跟前,有了沐阳一米八的身高衬托,莱恩才得以将自己在女团之中鹤立鸡群的身高明确展现在了两人面前,在远处一直弯腰驼背不好好站着,才让两人产生了对方并不高大的错觉。 她个头甚至比沐阳还要高一点,那凶神恶煞要往脸上一蹭,那就是连巨物恐惧症患者都要产生激烈过敏反应。 “怎么斗,不过就算你们俩可以一块儿上,我也不介意,只要能让老娘大闹一番,随你们怎么整都行,要是你们真赢了我,梦美小姐的说服那边就包我身上。” 自信、威武、傲慢,她将体内活着的一切都贡献给了瞬间的快乐,如果背叛老东家能获得十足的豪爽与快乐,她这种人并不会以此为耻,是典型的无根之人。 “莱恩你这白痴!为什么老不肯听我的话!” 莱恩根本就不想把激情浪费在泼自己冷水的梦美身上,一把抓起沐阳的衣襟,把脸凑到了沐阳鼻尖之前,发酵了一整夜的汗臭味扑鼻而来,刺鼻的熏陶着沐阳的脑室。 这哪是通宵了一整晚没睡的活力,这比春游前一晚的小学生还要兴奋。 “快说怎么玩,你要是敢虚张声势,我的拳头随时都会在你脸上烙,一个字就打一拳。” 沐阳胸口被拉扯得简直就要他窒息,莱恩的怪力就像一部起重器,沐阳时不时感觉双脚离地,重力作用在鞋底下让他更加呼吸更加困难。 “捉,捉迷藏。” “啊?” “陪,陪你玩捉迷藏——” 话还没说完,沐阳就被暴力席卷,身体犹如一颗子弹一般飞出,没有任何缓冲地余地,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还好脚下是地毯,除了黏上一身灰土的气味之外,也就刮一点皮外伤。 “苏恩!” “哼,你别急,我要赢你,当然要找可能赢下的项目,还是说莱恩小姐,你空有一身力量,却连与温蒂的比试都害怕呢?毕竟大象也会害怕蚂蚁的嘛。” “与温蒂??你在说什么啊!” “斗蛐蛐嘛,当然是一对一了,我这人向来公平,最喜欢看平分秋色,水平相当的战斗与竞争,那才好看嘛,你说是不是。” 沐阳从地面上站起来,挑衅地咧嘴一笑,嚣张摇动的食指在空中扰乱莱恩的理智。 “够了莱恩!别被这种小伎俩激将了好不好!” 然而就算莱恩是清醒的,她也不会任由沐阳将她与温蒂列为同一梯队的人,这不仅仅是对她强大的侮辱,更是这强大来源,叛逆着特乐依尔贬低暴力的风气,日日夜夜辛苦塑造而成的肌肉,以及强大的格斗技的否定,也就是对她人生的一种否定。 “得,那你说该怎么办?” 见莱恩收下挑战书,沐阳高兴一笑,立刻回到温蒂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在确认到他孱弱的点头之后,沐阳再将视线转向怒发冲冠的莱恩。 “就是捉迷藏,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然而,莱恩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流露出了哀愁一般的神情,默认了沐阳的调侃。 这也难怪,堕入落花村这种灰色领域,想必也没有太幸福的童年,说不定能舔上一口富家小孩丢弃的糖果,就已经能维持笑容数分钟了。 “没什么难的,就是一人藏一人找,找的人闭眼心中默数60秒,然后在这赌场内找到咱们的温蒂即可,他可以藏在任何地方,就算男厕所也不例外。” “没问题。”莱恩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这桩小小的决斗。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4) “捉,捉迷藏?”温蒂发出了惊叫声,他本以为沐阳会让他去硬碰硬,脑中已经想好了各种绞尽脑汁想出来,对自己说的临终遗言与感慨,到头来竟然让他去玩一场小孩子玩的游戏,心中放松的同时,也悄悄燃起了不满的火种。 “哼,真是适合老鼠的游戏,对?” 梦美不忘嘲讽,来达成对温蒂的精神攻击,同时埋怨地望了眼莱恩,脑中陷入参与与不参与的纠结中去。 但不管多尖酸刻薄,嘲讽也仅仅让温蒂慌张地摸了摸粉色的长头发,这人的天真愚钝,让他根本不会受到挑衅嘲讽的影响。 “哼,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我要回去照顾杰克了。” 面对转身就要走的梦美,沐阳可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去,这场所谓的斗蛐蛐捉迷藏本身,根本不是沐阳的目标,打从一开始,他就是奔着梦美的去的。 “对自己派出了小蛐蛐没有自信,那你就夹着尾巴跑!反正她一旦落败,就会按照约定,成为我的人了!到时候你可就没那么多底牌保护你的小天使了!我劝你还是呆下来好好为你的小宠物加油!” 莱恩就是梦美的最后一张牌,才被安排在左右,甚至对其类反骨仔的属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就算她是管人事的,但大部分本地人一旦陷入暴力纷争,基本上都拿不出一套像样的拳法,也就是说一堆跟温蒂齐肩的乌合之众。 被沐阳一言点醒,梦美也放下了踌躇的心,停下往楼上迈出的脚,回过头,那看似平和邪魅的笑容,染上了很明显的恨意,但恨里头,却埋藏着一丝算计的暗光。 “我不得不承认,莱恩的确是我的王牌,她一旦沦陷,我和杰克就麻烦了,那我只能想方设法让她赢个彻底了,希望你的朋友不会那么快就投降,莱恩!今天的活我来找人替了,你就给我好好逗逗我们的小公主,一点都别让他产生能赢你的错觉!” “嘿!了解!” 似乎因为打算全力应战,梦美放开了城府颇深的笑容,变得单纯而激情,那饱含着千万缕感情。 “不过既然是斗蛐蛐,那我们场外难不成就只能作壁上观?” “当然。”沐阳露出了隐晦的小表情,手中原本还在滴水的外套,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全‘自然’烘干,自然而然地披在了温蒂的身上,丝毫没有在意温蒂那有点不愿意的小脸色。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该怎么做?” 莱茵摩拳擦掌,斗气强盛,随时准备好大干一场,沐阳很清楚,一个练过的女人,可比一般男人强得多,自我防身不用说,那推出去的铁拳,别说温蒂,就算是沐阳也没法硬生生吃下下两发。 于是,沐阳对捉迷藏是个平和的游戏这个事实感到了些许的安心感。 “你头埋进那栋墙,要求只有好好闭上眼睛,嘴上或者心里数60秒,我也会跟着数,别想用廉价的小伎俩。” “哼,谁稀罕。” 莱恩也耿直地面对看台下的那面墙,敷衍地开始倒数。 “叫你把头埋进去。” “啧,屁话真多。” 一边抱怨,莱恩还是乖乖照做,如此一个狂野又暴躁的大姐乖巧地伏在墙上,还一丝不苟地单个字接一个字,咬字清晰地数起数来,看起来别有既有些滑稽,但也值得一番味道。 “开始!” 沐阳猛地一推温蒂的后背,温蒂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焦急回过头来,无助地望着沐阳,但还没等沐阳再催促他赶快找地方躲,他便闭上了眼睛,要紧嘴唇,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分不清东西地往楼梯附近跑去,出乎意料的快脚步,让他便跑出了众人的视线。 “50,49” 两位‘蛐蛐’已经进入了状态,而两个‘主人’也不打算闲着,面对着面,盯着对方讪笑。 “我们也不能无所事事地呆着,要不咱们来一场愉快的会谈?” 沐阳为了让莱恩也听得清清楚楚,特地咬字清晰,大声地喊了出来。 而作为保镖的莱恩也理所当然地怔了一怔,大脑中在数列之间插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好干你的事,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自保。” 但梦美解除了她的疑虑,而她因为脑子发愣漏数了一秒,作为补偿,还诚恳地,特地多补了两个45秒。 “呵呵。” 沐阳露出和蔼的笑容,一步一步,像个满腹坏水的策略加,走向梦美,而梦美也不退不让,等待着沐阳的近身。 两人在莱恩倒数的背景音中,相隔距离不知不觉缩小到了一米之内,甚至能看得清梦美脸上被妆掩盖的黑眼圈。 “38,37” 他们俩就像在西部牛仔电影里决斗的人,听着见证人嘴里随着时间减少的数字,都在犹豫着该不该拔出腰间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不同的瞳色,不同的眼神在空中相撞,几乎同时抬起各自的右手臂,向前伸出,一米的距离立刻显得短小,两人指尖的空气被极致压缩,他们的思维在这一刻达到了相同的平面。 但两只手在握上的一刹那,在感受到梦美冰冷的触感同时,沐阳清楚地感觉到了梦美手中蕴藏着某种能量,当她紧握沐阳的手掌时,能量沿着沐阳掌,臂,肩,传递到了下半身,传递到了下肢上,这股能量竟然像铁线虫控制了螳螂身体一般,一瞬之间沐阳竟然在无知觉下左膝控制不住地下跪,膝盖磕在地面上,而两人的手掌还连接在一块,准确来说,是梦美拖着手不放开。 “这,这是什么妖术” 目睹了沐阳的惊奇,梦美露出了自信且纯真的笑容,就像偷偷学了一整年的魔术,拿出来给从前看不起自己的小朋友展露成功时般的笑容。 “你该不会被我的美貌迷住,就连细胞都臣服于我了,你很幸运,你若想更多拥抱我的威光,那就多握握我的手,只要你能保持这个姿势,千万男子梦寐以求的手,你可以摸个够。” 被摆了一道。 沐阳看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魔法或妖术,但从她不自然歪曲的手腕,以及手臂前伸的奇怪姿势,身体不由得下跪的秘密八成在于她这一段握手上。 开合右手手掌,整个身体没有任何被操控的迹象,看来这一跪就已经是妖术造成的最大效果。 沐阳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用他清澈的眼眸凝视梦美。 “我更喜欢站着跟你絮叨。” “10,9” 倒计时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莱恩的语调逐渐兴奋了起来,而两人才将已经捂热的手而分开里来,并且将视线双双落在了莱恩的厚实的背上。 这时,梦美却不顾忌沐阳可能趁机劫持自己为人质,亲自贴近沐阳,但由于身高问题,站着也无法到达沐阳的肩膀,只得踮起脚尖,才勉强靠近沐阳的耳边。 “我偷偷告诉你哦,莱恩她呀,可是个‘后天性’的战斗狂,小时候她深受某些人的肉体上的虐待,深知暴力的威胁性与魔力,加上经常被关押在各种被称为‘身体素质提高装置’的刑房里,无论是嗅觉还是听觉,都远超常人,你好像与我也是一类人,也明白这之中的含义了? “我愚昧无知,还请梦美小姐一、一指点。” 剩余的最后3秒,沐阳没有余力用余光去瞄梦美几乎零距离的魅惑美颜,但她一定挂着一张用刀子都捅不破的厚脸皮,而且高挂着胜利的媚笑。 “就算我在你耳边给你打小报告,说那个家伙藏到哪里去了,也不会违反规则?毕竟我不过在跟你讲悄悄话罢了啊,不过嘛,她有时候也会脑子一歪,耳聋个几秒钟,比如,当你为那家伙求情时的哭喊声” “3——” 沐阳面对迫胁,没有立即还嘴,而是非常轻柔地抓住了梦美白而细腻的手臂,抓力不大,但就凭梦美贫弱的力量,想跑也没有门路。 “2——” “你干什么!” “我被你的话吓得可是瑟瑟发抖呢,当人害怕的时候,都会想抓住身边的东西,就算胆大如我,也不例外呢。” 放开! “1——” 1的尾巴转瞬即逝,而莱恩就像一支刚从弩弓上发射出去的利箭,弹射而起,一跳就飞跃了10米之远,重重地落在了远处的地毯上,然后拉耸着肩,摇头晃脑,鼻子还在像条狗似的,左吸一口人间烟火,右嗅两鼻天地乾坤,看起来还真的在用人类之躯,行畜兽之事。 “你以为我在跟你笑着玩呢,一切的一切都是实话,你要是怕她对你的小同伴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最好松开你的手,别让你粗野的抓痕被莱恩瞧到,她的名字可不是因为她身材从小就魁梧地像个男人,而是因为她发起狂来是真的像一头饿了一个星期的雄狮——” 就在沐阳耳边吐息的梦美精神上缠绵之时,那个雄狮的化身莱恩,似乎嗅到了令她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5) 沐阳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液,眼前那个角落,有一块与地毯的红艳近乎完美地融为一体的小凸起,在地毯里头瑟瑟发抖着,一旦定睛一看,就能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死物,而是活生生的某种能呼吸的生物。 “呵呵,瞧你的熊样,我可真想拍下来,每天起床的时候看看乐呵乐呵,洗刷一切疲惫。你也别想着跑路,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在这混不下去,你已经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痕迹,以后不止是莱恩,你还得经受不同男性大叔的骚扰,那些人平时可老实了,但一旦急眼了,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奇怪哦。” 那便是恶魔的低语,混着湿润的吐息侵犯沐阳的耳蜗,这个女人甚至不需要口含丰富着荷尔蒙的香水,就能有绝妙的诱惑力与说服力,就连沐阳这番定力也被动摇了些许。 “想必你也是有血性的男人,也不愿意低头认输,我来给你指一条退路,一条安静,而又简朴,谁也不会走,也没有人会瞧的小路” 沐阳与温蒂之间,本就没有足够的笔墨来叙写情感,本就如散沙一般的关系,一碰就塌,一浸水就融化。说不定乖乖听从梦美的建议,还温蒂一个安全,也好劝他不要再打杰克的主意,好好让他意识到,救助杰克本来就不算一笔划算的计划。 但是 被迫选择之际,沐阳还是纠结了起来,他一直以来的思想核心是利益之下的人情,选择的道路通常是获利最大的道路,无论是金钱,还是金银财宝,又或者是人情,都能挑出最合适的砝码来衡量。 但他还是没法迈过一道坎,一道名为信义的坎,因为与温蒂约定好了要见杰克一面,他不能亲自撕毁哪怕是是一条口头约定,人性上过不去。 一旦背信弃义了一次,尝到了甜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越来越多背刺的亡魂就会像荆棘般缠绕上身,将尖锐的刺捅进肉身,让人寸步难行,越想往外挣扎,就会陷得越深,最后被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反噬。 也就是说,沐阳不想切断自己的后路,一意孤行的道路只会通向乱葬岗。 “快点把我想听的话一字一句给我道来啊,客人——” 强忍着来自梦美的甜蜜压力,眼看莱恩就要像一具暴躁的丧尸一般接近角落的突起物,沐阳内心砰砰的跳,要是她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施暴心,虽说隔着地毯,也一定能对藏在凸起里的同伴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要是造成了实质的杀伤,那么小队也会理所当然地瓦解,各种麻烦接踵而至。 虽说能甩掉温蒂这块狗皮膏药,但是这样的结局一定会伴随着惩罚,这种不定因子不能放手不管! “快” “嗯?” “快跑!温蒂!!快跑啊!” 在短暂而又长久的纠结之下,沐阳还是选择保全温蒂,免得温蒂受难。 背信弃义之事他不太愿意做,暗藏的支持者们可能会因此与沐阳接下梁子,让日后的潜入工作陷入泥潭,总归不会有好事。 而那个凸起听闻沐阳的咆哮,立刻就像埋在地底的鼹鼠一般,在地毯里头沿着蛇形幽动,试图在莱恩行动之前,赶快逃出这个无路可逃的角落。 然而莱恩就像一头见到蟑螂就要蹿上前拍死的恶猫,没有选择走,没有选择跑,而是一跃而起,在空中大展四肢,如同踏上了云梯一般,滞空轻易超过了2个秒钟,紧接着如同一颗从山崖坠落的卡车一般,毫不顾忌地朝那个凸起物冲撞而去,一屁股就撞翻了就近所有能触碰到的棋牌桌和凳子,将周边的井然有序破坏,席卷成新鲜的废墟。 莱恩的铁靴的落地点,就离那凸起不到一尺之远 那凸起灵活地移动,也不知是否单单是运气好,还是预知到了莱恩的下落位置,总之逃过一劫,但危机尚存,因为莱恩的长臂依旧能在眨眼之间够得着那还来不及走远的小凸起。 “啧!” 胡乱将周围搅得一团糟,结果害人又害己,倒在地上的桌子椅子,正好挡住了莱恩伸向凸起的方向,这才让给了地毯下的‘小地鼠’机会,顺利逃脱,往楼梯挪去。 “莱恩!” 梦美焦急地发号施令。眼看小地鼠就要触及通往二层的楼梯,莱恩故技重施,从七颠八倒压在身上的桌凳里头一跃而起,轻易越过了在地毯里头缓慢挪动的小凸起,以巨大的身体挡在了前往二楼的楼梯道路前。 “我的天,这还是个人么”沐阳很坦率地流了一滴冷汗,对莱恩的超规格肉体感到了震撼与佩服。 “傻小子,我们可不怕得罪总管,你要是刚才就举手投降,我就会很大度地饶了你们,只可惜你选择了错误的答案,而那只寄生虫,等他被莱恩折腾完后,当他用哀怨地眼光注视你,质问你为什么不救他时,你还能昧着良心对他笑吗?你笑得出来吗?” 梦美反客为主,反过来捉住沐阳的手臂,两人的手相互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打算放过谁。 而潜在地毯里的小鲨鱼,慌不择路,竟然朝两人脚下蹿来,鼓起的隆包越来越近,而梦美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暗藏着恨意的笑意。 “蛐蛐跳到观众席中,观众总不能傻愣愣地光看着,你说呢?” 说罢,梦美高雅地微微抬起脚,高跟鞋那坚硬的跟邦子垂直朝下,就像等待着鱼群搂过来的鱼叉,等待着‘鼹鼠’的大驾光临。 “温蒂!!别过来——” 但沐阳的喊叫显得苍白无力,那凸起身后迅猛追来的鬼影,又怎么能让‘小鲨鱼’有余力听从沐阳的指令,依旧划着笔直地直线,终究来到了一脸邪恶的梦美脚下。 这鞋跟的踩踏,饱含了近年堆积的压力与怨恨,就凭单薄的躯体,轻则断几根骨头,重则伤及脏器。 温蒂! 沐阳内心祈祷着梦美可以冒失一点,让这一踩恰好落空,心里虔诚中,手中的小动作也没有停下。 天公不作美,但沐阳情急之下对她手臂的拖拽,导致梦美的鞋跟差一点儿就踩在了凸起物正上,由于凸起突然的一个灵动的变速,让那气势汹汹的鞋跟最终踩在了衣服的边角上,好消息是并无大碍。 而坏消息则是,莱恩正在火速赶来,这就是梦美暴虐的这口怨气没发泄出来后,也没有立刻对沐阳摆出不悦容貌的原因,她还有后手,她还配得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莱恩!地毯我来赔偿,将这个可笑的地底人给挖出来!” 沐阳都惊了,梦美对温蒂的痛恨至于此,都不像是爱恨情仇里引发出来的嫉妒心,反而像在对待痛恨已久的杀父仇人。 莱恩抬起她猛狮利爪一般的双掌,两手拽着地毯,就要将名贵的地毯徒手一分为二,沐阳自然不好让她那么轻松得逞,立刻对着她送出一脚,却被梦美一个以牙还牙,生拖硬扯手臂,让他的攻击错失了正确的轨迹。 魔掌扯在了地毯的绒毛上,可以听得清那连根拔起时绒毛的哀嚎声,以及基础质地的撕裂,金币铛铛响流失的恐怖声。 她的眼中饱含着癫狂的兴奋,咧嘴狂笑,大肆破坏对她而言简直比一日净赚几十个金币还要解压,红色的绒毛被扯得漫天飞舞,就像一只狮子在大口吃肉时溅出来的血滴一般,这惊悚的画面,小孩看了都得吓得尿裤子。 眼睁睁看着渐渐不成原型的地毯,以及在里头瑟瑟发抖的突凸起,沐阳又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幸好距离很近,作为最后的手段,他还可以打伤拘束着自己的梦美,也顾不上该不该绅士了。 “哈,哈,哈” 但随着地毯被杀戮,露出了里头明显异物的衣角,莱恩喘着兴奋的粗气,一咬牙,二话不说就将衣角扯出来,试图将里头藏着的‘女孩’揪出来。 然而,她兴奋的表情却逐渐暗淡了下来,就好像在吃着美味土豆时,嚼到了姜那般的心境,笑容逐渐失去了澎湃。 “这,这怎么回事??” 异口同声,从两个女人的嘴中流出。莱恩捏住的衣角确实是衣角,但从里头拉出来的仅仅是一件外套,那件沐阳特地给温蒂披上的外套,而不见其人,那空洞的被剥开的地毯底下,只有空空一个充满着空气的大洞。 没有温蒂的身影,其他平坦的地毯下也没有空间给人躲藏,除非那人被压成纸片一般薄的厚度。 “这怎么可能!!明明传来了气味!明明刚才还在动的!” 莱恩使劲了力气,狂暴地撕扯这件外套,只可惜落染的丝线,可没有那么脆弱,就算莱恩天生神力,也比不上魔法的狡猾。 “他人呢?” 梦美惊诧之时,沐阳立刻微微一笑,将梦美的双臂牢牢铐在手中,这次轮到梦美吃惊,而沐阳展露笑容的回合。 “我不爱说谎,但不代表我不狡猾,当我想说大话时,只要预先跟对方说清楚,我要说 ‘反话’,那就不代表我说了谎——”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6) “梦美!!” “呵!” 当莱恩用尽心力撕扯着嗓门去警告梦美的这一破绽,沐阳却突袭了莱恩,将刚才没能实现的侧踢完好无损地再次送给了莱恩的侧胸,将暴力全数送进了她坚实胸膛下保护着的肺部,突如其来的压迫,身体一个紧张,肺部一个激灵,莱恩呕着气,同时飞出了两米之远,沐阳也好报了先前被她击飞的仇。 “温蒂!快来!” 在飞出去的一瞬,莱恩甚至还盯着一个方向,她饱含了焦急与惊讶警告的对象并不是沐阳,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二楼看台的温蒂,他就像一个在召集着人民力量的革命军,马上从他嘴里似乎就要喊出情绪化的口号以及极具煽动力的片面之词。 他愁容满面地俯视台下,简简单单就超过5米的看台,又岂是普通人能毫不犹豫就往下跳的高度,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探险家,也要在悬崖峭壁上踌躇万分,毕竟对温蒂来说,看台之下那简直就是如火灾现场一般紧迫危急,就算十万火急也轮不到自己出场。 但在被披上外套时,他就收到了指示,命他一同上刀山下火海,本就将生命托付给了他人的温蒂,自然而然的将恐惧后怕的权利舍弃,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他爬上栏杆,心中没有任何高空掉落缓冲的知识,赤裸裸的就往一楼跳下去。 下落的速度也没时间给他后悔,他就这么硬生生的与地毯冲撞。 多亏没有殃及到的地毯提供了缓冲,温蒂才能板着两大脚板,重重地落在了梦美的身后,她毫无防备,甚至连手都腾不出来戒备的状态,让她慌成了在草原上被豹子恐吓住的小鹿,而那只豹子竟然是她从来看不上眼的女装男子,温蒂。 出大糗了! “莱,莱恩!磨蹭什么!你快过来!” 这时候在休息了几秒种后才从地上晃悠悠站起来莱恩,面相寄宿着恶神厉鬼,杀戮之瞳神刺穿沐阳凡人之躯,温蒂的存在完全没有资格进入她的捕猎名单,她的眼中只有下一个捕杀目标,只容得下一个人。 “口袋!快搜!” “莱恩你干什么!!” 温蒂一个箭步,闪身到梦美身后,腾出手,插进了梦美上衣的口袋。 但在搜找钥匙卡的时候,莱恩启动了她的引擎,嘴边摇滚着轰鸣,朝沐阳猛烈冲来,一旦沐阳被冲垮,自然也就拘束不住梦美的双臂,而毫无武学经验的温蒂又如何抗衡这个如狐狸一般狡猾的女人,唯独能打开杰克监牢大门的钥匙,无论如何也要从梦美身上抢到。 然而梦美早就提前做了准备,将所有的财物平均分装在身体上下数十个口袋里头,温蒂他手再快,也没法凭朦胧的双眼确定杰克牢房的钥匙卡究竟是哪张,他能做的仅仅是在有限时间内,将所有口袋都掏个遍。 “赶快!!别磨叽啦!”梦美与沐阳异口同声,字字相同,而被吼的人一个似仇人相见,被愤怒冲昏头脑,另一个手忙脚乱,在里外口袋中翻江倒海,都没能让两个‘蛐蛐’的主子欢悦起来。 然而,无论沐阳内心多少次希望莱恩能被地毯滑倒,又或者天顶的大吊灯偶然地落在她的身上,就算脚指头忽然抽筋也好,总希望莱恩能赶快停下狂躁的进击。 结果没半会功夫,莱恩就与沐阳一步之遥,这些天谴都没能降临在她的身上,天秤导向莱恩,在绝对力量之前,所有的虔诚都只是不值一提的笑话。 还没等沐阳支声,温蒂已经识相地跑开,莱恩红着眼将砂锅大的拳头送上沐阳眼前,沐阳没法完美躲闪,不得已松开对梦美的拘束,从地面轻轻跃起分毫,头后仰,让足以击碎面骨的拳头猛烈擦过额头,留在面部的能量足以让沐阳在空中转一个圈,将力道完全卸掉以后,才肯平安落地。 除了头昏眼花外,没啥大碍。 但莱恩根本没有被这份意料之外的卸力迷糊,本就打算将拳头如满汉全席一般送上,招待沐阳脸部满满,没有等待一口平稳杀意的呼吸,就立刻又送上了另一记毫无技术含量,全是暴力的拳头,还是在沐阳落地前的一瞬。 躲闪也没有门路,沐阳干脆借着这股暴风一般的拳力脱身,被一拳击飞出去,于空中稳定重心,轻松落地,虽然手臂上的疼痛痛入心扉,但也好趁机喘一口气。 转头一看,只见温蒂已经在往二楼疾驰,那速度之快,虽称不上草原上的猎豹,但面对穿着高跟鞋的梦美,足以拉开一段被称为永远都追不上的距离。 情急之下,梦美做出最后的挣扎,将一直抓在手中的浇水壶朝温蒂扔去,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温蒂边上的扶手雕塑上,给那具雕塑小人点上了落汤鸡套餐。 “莱恩!!抓住那小子!” 梦美的求援再一次被莱恩无视,莱茵身上狂乱的斗气如熔浆里的蒸气,手背青筋暴起,那股杀气就如密不透风的纱布,四面八方地勒紧沐阳的头部,窒息。 她再次启动巨体,故技重施,向沐阳发起了地裂山崩般的突击,这次有了准备的沐阳,一记精致的侧身闪躲,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冲击,随后砰的一声,将沐阳原本的位置撞了个凄惨,无辜的凳子们无一不可怜地横倒在地,过会儿来擦屁股人人员显得可怜。 见莱恩无法控制,梦美狠狠地跺了一脚,咬牙切齿,将愤怒化为动力,留给自己的脚步,亲自大步跃上楼梯,而沐阳也紧跟其后,主战场由一楼上升至二楼。 二楼布置着各路的棋牌桌,数十台老虎机,而重点为坐镇在东西两侧的单间,真正有钱的大佬都会选择租一晚上单间,找女郎陪喝陪吃,找荷官陪玩,一晚上兜着自己玩转,他们不是来搏命的,而是找地方花钱买娱乐罢了。 杰克就关在了其中的一间单间里。 等沐阳跳上二楼时,梦美与温蒂在围着一张空荡荡的棋牌桌绕着转,对方往左自己也往左,场面滑稽可笑,就像在演着秦王绕柱的小品一般,看不出任何紧迫要素。 为何温蒂不立马选择开门救人,这也有他的一番考虑,一是因为梦美在紧盯自己,他知道杰克失魂落魄,就算拉着走背着走,逃起来也不利索,若要以挚友来做挡箭牌,温蒂则是十分不情愿的。 二是房间众多,也不清楚杰克关在哪里,对应的房门钥匙卡上也没标注房间号,更不知道哪张卡对应哪扇门。 他在拖延时间,等待沐阳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身后传来了异响,狂人莱恩已经从地上爬起,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杀意,沐阳可不打算继续杵在楼梯边受刑,他赶紧跳上最近的棋牌桌,沿着最短距离冲向梦美。 梦美和温蒂也在同一时刻开始了各自的动作,为远离沐阳跨出了一步。 然而沐阳又怎会任由梦美逃出视野,他同样一个大跳跨过一整台足以供十人玩乐的桌子,竟然抢先落在了梦美前进的方向,一把抓扯住梦美的左臂,激烈的拉扯让她差点摔倒在地。 “梦美小姐!请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只不过来带走杰克,不会对他做什么,你马上就可以去见他!” “莱恩!莱恩!” “梦美小姐!” 莱恩也终于与其他三人共处一平面,而且理智也稍有回复,至少记得回自己上司的话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秒内,沐阳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莱恩根本没有半点的清醒,她效仿着沐阳的走的路线,将沿路摆好的桌子椅子像推土机一般一排一排推倒,只要挡在路上,没有幸免于难的。 “喂喂喂!你人质在我手上,别闹好吗!” 一见沐阳将梦美粗暴地铐起双手于身后,将她以人肉盾牌般架在莱恩之间,莱茵在短短的半秒之间不忘踌躇,最后才在碰到自己上司鼻骨前一瞬停下了疯拳,可谓是毫不乐意的悬崖勒马。 “你刚才还真想打我脸??”梦美一脸愤怒与疑惑,明明两只手都被拷在身后,还不慌不忙先质问自己的部下。 “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轻易就被做成人质,你好歹跟我从‘同个地方’出来的。” “闭嘴!” 莱恩作为燃料的仇恨也可算熄了火,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以表无奈。 反观沐阳阵营这边的温蒂,在对面两个仇视他的女性被沐阳缠着时,可没少敲室的门,喊杰克的名字,他想不到比这更高效与先进的方法了。原本还充满希望的敲门喊叫,期望着下一隔间能传出熟悉的回应,但经过数轮以后,他也开始迷茫,会不会自己跟杰克的友谊,属于特别表面的廉价之情,他根本就唤不醒杰克的斗志。 就算被抓住了,梦美依然不解开微笑的‘面罩’,她虽然一直在呼唤救援,但她把握十足的面孔可不处在下风。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7) 她回过头,盯着沐阳,那略显忧郁的下垂眼角反射出的眼神,似乎在望着沐阳,却又好像没在看他,甚至感觉她已经穿过了沐阳的大脑沐阳,盯着他脑袋后面的某个精确事物。 正当沐阳好奇她正在看什么时,却从梦美的嘴里流露出耐人寻味的辞藻。 “有的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东西,有的人却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能看清,他们明明拥有更加优秀的机能,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自降身份地苟延残喘,人们都把他们的话当成消遣用的笑话,以为他们都只是没有危险的草食种,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让沐阳一头雾水,他只能零星感觉到,眼前背对着他的女人,马上就要开始一系列反击。 无论如何,只要能拖延她们,沐阳认为都不会亏损。 但当梦美张动嘴唇的下一秒钟,沐阳千丝万缕的悔意占领了大脑,脑中荡漾出一丝‘无中生有’,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恶意,他开始质问这个世界,为什么自己身边没有一块发黄光的滚烫烙铁,为何不能烙住她那‘虚假’的香唇。 “你的宝贝小公仔掉了,没注意到吗?绑在脑后的那个土得要死的东西啊。” “诶?土?” 梦美这声甜蜜却又饱含心计的淡淡之语,沐阳甚至还没意识到句话的严重性,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替他着急,替他发火,他慌张低下头四周探望,就像走失了母亲的幼童一般,慌乱而糟心,而身体也在这时向前倾,找寻‘掉落’在地上,他那脑袋后系着的小人偶的时候—— 他忘了自己的手还在抓着梦美,而梦美却开始了下一记的动作。 她没有放过这一刻的分心,猛地降下身体,连带拽着沐阳,沐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离,脸部也被迫往下压去,紧急防卫机能也因为分心没来得及开启。 而梦美并没有将这个行为定性为小小的恶作剧,而是猛然弹起蹲下的身子,一只腿速蹬地面,另一只腿直指天际,向来不及停下下落趋势,那沐阳的下颚全力袭去。 这是一发高完成度的朝天踢—— 这一击要是命中,沐阳绝对就会就地昏死过去,无论是柔弱女子的肘击和膝击,还是拳击踢击,只要能命中下颚,就算是身强体健的壮士,没有足够粗壮的大脖子的保护,脑震荡就会攻击大脑,导致晕死过去。 幸运的是,沐阳被提前肆虐面部的踢风找回了神,却根本来不及驱动落染,他的身体霎那间进入了紧急模式,全身的肌肉拼命迸发爆发力,在千钧一发之际微微偏离头部,同时松开拘束梦美的手,梦美的朝天踢如同利刃,冰冷地划过面部,这甚至没算触碰到,任然切割了最外层的皮肤,没有流下鲜血,只有隐隐作痛。 还没等到沐阳恢复重心,莱恩的身影已引入眼帘,梦美用尽了她的力气倒了下去,而接下接力棒的便是另一只蓄满了劲的拳头。 “吃我一拳!” 也不知道是不是莱恩贪图恋战而手下留情,她本可以将拳头印记留在沐阳更多没有防备的肢体部位,却硬是将如铁块一般沉重的拳头砸向了架在身前防守的双臂。 剧痛之间,沐阳向后飞去,摔在了一张台球桌上,残留的动能没能让他立马停下,狼狈地弹滚了几番之后,才滚落到地面上,浑身就如被当成沙袋打了一天一夜一般疼痛。 “苏恩!”不远处的温蒂发出了担忧的叫声,沐阳为了不让他浪费心思,忘了自己该做的事,选择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扶着桌子,大口喘气,举手示意他没有大碍。 但他其实非常想坐下来歇息一番,不然呕吐的意欲就真的要控制不住。 “莱恩!赶紧把温蒂抓起来!钥匙卡都在他手上!别让他接近杰克!”梦美揉搓着被弄疼的手腕,对着莱恩立刻又下了一道指令。 “急什么!他俩自身难保,还怎么抓得走那个讨厌鬼啊,拜托你清醒一点,我的上司。” “你说谁是讨厌鬼??注意你的言辞!” “还能是谁,你最喜欢的,你最想把控他一切的男人,他在我看来就只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废物,他甚至配不上你脚趾上的一层死皮!” 见自己心上人被下属如此诋毁,梦美哪里还能忍气吞声,指着莱恩的胸口,咬牙切齿发泄道: “你的上司是我,这里都归我管,而你却一遍一遍又一遍违抗我的命令!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呢!你以前了不是这样的!” “你也一样,你可别忘了,咱们从前可是一路跌跌撞撞互相搀扶走来的,而你好了,图了个好职,而见到那个男人以后,就变得——变得很专横,让人看不下去了!” 两人不知为何争执了起来,如此豪迈的争吵方式,在女性之中可不常见。沐阳也算能喘上一口气,垮下了腿,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让早就站不稳的身体从能麻木之中恢复过来,同时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损伤。 本以为女人之间的矛盾还会继续下去,不料还没喘上几口气,沐阳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不对劲,他猛地抬起头看—— 突然从空中如流星雨般落下密密麻麻的杀气,一个黑影从墙壁上一跃而下,朝沐阳泰山压顶。 沐阳来不及站起身去确认是什么,他抓起台球桌下卡在槽里的桌球杆,迅速用球杆去顶撞两侧支撑的关节部位,让桌球行成斜面倾倒,来抵挡迎面落下来的疯子。 “哈!!”台球桌爆裂的巨响,就如同被一颗陨石砸中一般,整块台球桌一分为无数,碎裂的铁片四散而飞,散落一地,放在球袋里的桌球滚得到处都是,那黑影甚至直接穿刺了桌面,直达地面,区区铁卓,根本无法阻挡暴力洪流。 是莱恩,她不知何时跳到了墙壁上,完成了这一杀招。 沐阳从不远处的桌子底下爬出,脸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碎片不小心命中了他的脸颊。 而这时候,那争吵声却仍在继续,可莱恩的嘴巴根本动都没动,望向远处的女人,只见她手中拿着录音机,里头还在以最高的音量播放着莱恩不知何时录下的臭骂声,而梦美那恶作剧一般的笑容,这时候才肯一脸轻松地拿出来。 “哈哈,能被这种小伎俩骗过去,你耳朵是堆了太多的耳屎了。” 就连脑里头长满肌肉的莱恩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下一秒,她豪爽的笑容隐去,回到了那副憎恶有加的状态。 “站起来。”她没有立刻攻击,而是交叉双臂,斗气昂扬地等待着他。 沐阳也只能听她的话,艰难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不用拍了,老娘可把这破地方维护得好,你要拍,可不把你从外面带进来的灰尘拍下来了。” 她的语调就像熟识多年的挚友一般,如茶余饭后的问候,若将她的面容覆盖,沐阳还真就被她烘托出了思念之情。 “莱恩的大姐头,你是回心转意,打算帮我接杰克走了吗?” “呵,开玩笑,不过说实在的,我其实很想站你那边的,但由不得我,你们没有打败我,就不配叫我为你做什么,你只需要认识到这个事实即可。” “你可真不上道,论捉迷藏,你不也没抓到温蒂那家伙么,怎么能提前宣告胜利了呢?” 莱恩从地上拾起那支沐阳刚才借用的桌球杆,游刃有余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每摸过一寸,上头就越发锃亮。 “很简单,只要没走出赌场大门,那他就不可能从我眼下逃脱,这不是什么自信还是自负,而是单单纯纯的现实,会立刻发生在你眼前的事。” “你还是别小看他得好,那双腿,可是继承了他爸,那警察足以东奔西抓贼的爆发力,说不定还没等你启动,他已经跑到你视线之外了呢。” 莱恩毫不关心地一笑,刹那间的一咬牙,便徒手将那根轻铁质的桌球杆一分为二,丢在沐阳面前,从梦美脸上似乎再次透露出一抹伤脑筋的愁容。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准备好了吗?这笔账得偿还了。” 摩拳擦掌,扭动脖颈,咔啦响着的关节声,这可不是善意的声响,而是原始而又狂躁的节拍,沐阳未来的数秒钟遭遇定格。 “哎呀,我还以为你我已经和解了呢,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相逼,互相留个面子,也好下次会面时没那么尴尬。” “以武会友,是我的行事准则,唔还记得你刚才是哪条腿踢我的吗?左脚?还是右脚?” 她拉开外套,将胸口那清晰的黑色鞋印展示给了沐阳看,她微微一笑,仿佛像拿出了免死金牌一般,接下来就算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记她的罪过。 “可能是右脚,那么,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 莱恩的这句轻柔的发言,成了扣动身体的扳机,电闪雷鸣,一记蹴光飞溅着刀影一般的寒意,斩杀空气,撕裂空间,先风压一步命中沐阳,沐阳真就像一颗由火药提供动力,炸裂出枪膛的子弹,在钝痛传导进脑神经之前,他的意识还停留在了原地,还在做着应对即将来袭的攻击的准备。 富有张力地飞出去,在撞上一张台球桌,一张棋牌桌以及老虎机后,沐阳的死亡飞行之旅才正式告终,他倒在残骸里头,一动也不动了。 莱恩收回正踢腿的架势,呼出一口气,郑重鞠下一躬。 她有十足的把握,刚才的一腿足以让任何人不省人事,自信收起战斗的架势,也是她的战斗导师让她在战斗结束后,最少的礼仪。 “我开始有点后悔了,莱恩。”梦美这才走到边上,眺望整个赌场的狼藉,她束紧裤腰,让自己能在面对巨额的赔偿数额时,显得更加冷静。 “就拿你的薪水来偿还啦。” “放屁,是你先同意的搞破坏的,没得你反悔。” 梦美不慌不忙地拿起录音机,按下开始键,只听见里头传来稚嫩的声音: “本次的赔罪,就拿我的薪水去偿还,找‘老头’去要。” “喂!这都多久以前的录音了!你怎么还保存了那么久啊!”莱恩恼怒地直跺脚,要不是眼前的女人明面上是她的上司,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嘿,接下来,还有个大冤种在等着你呢。” 两人将狼一般的目光指向温蒂,只见他已经停止了寻找,躲在远处,像一只无助的小斑猫一般,凝视着两个女恶霸,关注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就算沐阳被打成那样,他也依旧顶着一脸早已被汗水刮花的妆,非常不适合他平日的角色地那般镇静。 “捉迷藏,说到捉迷藏,姐姐我啊,有点小累了,你要不要识相一点,自投罗网一下,也为你们好,今天毁坏了那么多财务,你们也不想一辈子在这种地方打黑工?” 冠以说服之名的迫胁,是由莱恩这个打手嘴里出来的,说熟练也算熟练,过去也没少干过类似的活。 在此绝境之下,背后的墙依然倒塌,眼前又是两个跟弱字完全不沾边的狠女人,在这边主子昏迷的情况下,若是从前,他也只能听从哪怕是敌人的要求。 “” 但今天的这一场救人纷争,温蒂竟然没有立马腿软下来投敌,而是用看似乖巧,实质十分骚乱捕猎者心境的表情,无言之中,又再次点燃了莱恩不耐烦的心。 “你那什么表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告诉你——” “你,你,你是怕凭你的脚力,抓不到我,才恳求我认输的,我,我才不怕你呢,我打不过你,我,我还逃不了?” 莱恩瞳孔一震,牙床一咬合,那愤怒就如同决了堤的堤坝般倾泻而出。 “喂!你确定那个男人已经昏死过去了?”梦美有些感觉不对劲,立马低着嗓子问道。 “当然,当然,你要在意,可自己去确认,我得好好发泄一下这儿的火气才行。”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8) 莱恩摆出出一副灭世魔王的鬼容,撕扯着衣襟,纽扣一颗一颗被她的蛮力撕裂弹飞,衣领扭曲都变形了,。 “你最好考虑考虑遗言,要是我不小心捏死你了,你可别怪我啊,变成鬼也别找我——” 面对大步走来的‘怪物’温蒂自然不打算坐以待毙,哪里有路就往哪里逃,无论是跌跌撞撞,还是被逼得钻台底下,只要能不让莱恩抓到,过程有多狼狈那都是其次的。 “梦美!你也来堵他的路,这家伙可真能钻!” “诶,好。” 梦美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抹不对劲,也就没有余力对莱恩的不敬抗议,从另一路包夹。 在经过短暂的退路压缩,最终两人成功将温蒂逼到了死角,温蒂瑟瑟发抖地依偎在墙角边,恨不得与墙壁融为一体,但脸上仍然是那副还有退路,寄托着毫无根据的希望的表情,看得梦美心痒痒的,时不时用余光去瞄与沐阳一同成为破烂的残骸。 “人是种神奇的生物,就算扭到了脚,骨折,甚至切断了一条腿,都能修复好呢,特乐依尔的科技可真是神奇啊,还是说得归功于人类的执着呢。” “” “总管大人他可谓无欲无求,他就像一只每天被喂得饱饱的老仓鼠,只要你手脚还在,他就能满意地睡一个大觉隔天自然醒。你知道吗,在拷问学里头,有个技巧,外表一点伤痕都不留,却能给受刑者带来幻觉性的肢解疼痛,感受凌迟一般的‘快感’,方法虽不多嘛,但我碰巧会几个,一小时轮一个,也能让你舒服上大半天了,这是决定事项,可别想着求饶,还是犟着比较讨我喜欢。” 莱恩模仿着梦美高高在上的语气,靠语言丰满着自己那不多的智慧与沉着,但她额头暴虐起的青筋让她注定无法成为文绉绉的软蛋。 “不对劲啊” 自从沐阳被打倒后,梦美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怂样,左顾右看的,手在口袋里很不安分。 “别给自己没事找事了!还是说你在给我找茬?那个男人已经躺在那里了!昏迷!濒死!还想怎么样?你现在唯一能害怕的对象只有眼前这只小老鼠!” 感到自己受到了质疑,感到自己的能力被轻视,莱恩立刻敏感地狠狠一拳头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直接把铁质的桌角怼得凹了进去,这个凹槽若让个小孩子从头钻,说不定都能包得严严实实。 梦美知道用语言根本不可能撼动这位放荡不羁的打手,于是从最里头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一块怀表一般的仪器,轻轻一点,上头传来了哔哔的声音,而梦美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被认定已经昏厥在残骸里头的沐阳,竟然若无其事地站在了其中一扇室的门前,而他面前本应该阻挡着他进入的铁门,竟然毫无防备的空门大开,别说进一个人,就算进一头河马,一头大象,都不见得能能让入口显得狭隘。 那仪器便是当钥匙卡遗失时,能根据探查方向,找寻失物的工具,探针没有落在温蒂身上,而是其他地方,梦美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中了计。 梦美心头咯噔一声,转身就往沐阳所在的地方恐慌地飞驰而去,却被沐阳随手抛出的‘天女散花’遮眼,漫天的钥匙卡阻挡了梦美的视线,寸步难行。 然而她竟然没对这些卡片的尖锐边角感到恐惧与退缩,就算这些卡片划过她的眼珠,将眼珠子里的液体切开来,这些剧烈的疼痛说不定都没法让她眯上眼睛,她对杰克的执着,绝对不亚于沐阳对亲情的渴求。 她依旧拿那恶鬼一般的仇瞳,妄图用气魄压倒准备越过最后一条线的沐阳。 原来从始至终,温蒂都扮演着看似是实,实质是虚的角色,被当成蛐蛐下放到与莱恩的比试中,再以此为障眼法,一切都为了从梦美身上取得打开杰克房门的钥匙卡,而这一层才是最虚的那部分。 真正得到了钥匙卡的人,正是一直抓着梦美手臂,却一步都没有动过的沐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间紧迫,沐阳赶紧冲进房间,而莱恩甚至还没发现沐阳已经从残骸之中消失,依旧如盯着老鼠的猫一般,自诩优势地,顽皮地瞪着温蒂,扭曲的笑容可把温蒂吓坏了。 室里头没有亮灯,黑暗中藏着何种鬼魅不得而知,但他能隐约察觉到奄奄一息的人类气息,像一条咸鱼一般依靠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空气中凝重着血液的味道,。 当沐阳靠近他时,面前桌子上摆着两幅包装精美未拆封的扑克,原本就算走路吃饭都要露上一手牌技,并以此为荣的杰克,竟然连拆封扑克牌的心思都没有,可见与沐阳斗牌的那天会是他一辈子的梦魇。。 从沐阳鞋底传出呲呲细微声响,踩到了像针刺一样的不明物体。 扑克牌边,散落着数十篇灰白色的物体,指尖大小,形状类似回旋镖,定睛一看,是一个一个切面凹凸不平的指甲。沐阳嗅了嗅,闻了闻,一阵刺激的臭味吸入鼻腔,那是从生物身上才能发出的臭味,是污垢的味道。 沐阳皱着眉,再看了看桌边,一把出了鞘的匕首别扭地歪着柄落在了桌脚。 但沐阳没有心思推理杰克究竟对自己的手指头干了什么,追兵在后,时不可待,立刻将失了魂的杰克背在身上。他不到一米五的身高,拥有着细长的骨架以及毫不锻炼的肉体,再背上三个对沐阳而言都不成问题。 刚准备出门,就看到一撮影子流星从眼前划过,梦美竟然拿出了最不雅观的飞身踢,精准地摧残空气。 结果落地不稳,脚边一滑,嗑啦一声,伴随着梦美还有余温的哀嚎,她倒在地毯上痛苦抽搐,便能明白她一时半会是没法从地上爬起来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追啊蠢蛋!” 眼睁睁地望着沐阳从眼前跑过,梦美这才狼狈地对着还不明白状况的莱恩怒吼,莱恩这才顶着一头问号,愣着神,表示不能理解。。 而温蒂也聪明地借着‘雄狮’的分心,往沐阳逃跑的另一个方向逃脱,试图让分身乏术的莱恩手足无措。 然而温蒂自以为醒目,事实却是这点小聪明在莱恩手中根本算不上疑惑,她比起做谦谦君子,更喜欢做狡诈的小人。 无视分头跑的两人,只往自己想跑的路跑去,毫不顾忌地做自己,走自己的路,无论路上挡着自己是一张崭新的凳子,还是两张千疮百孔的桌球桌,又或者是年久失修的老虎机,通通都得让开,被梦美警告之后,她还算有点收敛,但无论是推还是拉,都算不上轻柔,坚决不对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网开一面。 沐阳跑在前方,有节奏地喘着气,尽管杰克身体很轻盈,但他也不愿浪费体力,让计划回归白纸的永远是出乎意料的巧合,欲望突发情况永远在他的行程簿中占有一席之地。 跑到了楼梯口,沐阳选了一条离出口较远的楼梯,让犹豫的温蒂走另一边,而身后如猛鬼一般逼近的莱恩,锁定了背着累赘的沐阳,恨不得一口连带沐阳与杰克撕咬开来的气魄,隔着个肉人沐阳都能清楚察觉到。 而更要命的是,在沐阳下楼梯的时候,突然感到脖子被狠狠勒紧,大口喘不上气,脚上的知觉越来越轻,渐渐感受不到身体的沉重,接下来的三步到四步中,总有一步将要踩空,两个人将会其乐融融地从楼梯上摔下去,谁垫在下面没人能说的算。 起初这股窒息感沐阳以为是长久闷在封闭空间的错觉,但这感觉越发真实,朦胧着眼睛好奇地回头一看,震惊地发现勒着他的竟然是杰克,而且他还在闭眼昏睡着,那力道之大,就像b级恐怖电影里的僵尸那般,生前孱弱万分,死后解放了限制,力大无穷。 放手! 艰难地用被挤压的声带颤颤巍巍地吐出两个字,自然唤不醒还在沉睡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做噩梦,还是本能地对沐阳这个人产生了抗拒,总之他对沐阳产生了致命的干扰。 “唔” 最终,好不容易撑到楼梯下段,沐阳再也撑不住了,力竭地倒了下去,用尽最后的余力,与杰克交换位置,让他垫在下方,朝一楼倒去。 与地毯的撞击力度虽小,但仍然解除了杰克的梦中绞杀,沐阳才得以大口接受氧气的馈赠,虽然这沉闷的空气并不美味,但至少能让他的视线重新识别起了光晕的味道。 “你无路可逃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视力,耳边却充斥着沙哑傲慢女人的声音,而他才意识到,眼前照射进眼睛里头的这抹光,是从一个高大女子胯下溜进来了,是下赐给阶下囚的屈辱之光。 “温蒂呢?”沐阳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个同伴的安危。 “谁知道呢,我对弱小的蝼蚁没有兴趣。” 这便是将军,无论沐阳怎么挣扎,他都没办法带着杰克安全逃离莱恩的捕猎网,他没有歪曲一切道理的力量,也没有让别人替罪的权力,他必须为今日的选择负责,付出代价。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79) 脚步声,踏着柔软的地毯,传进了沐阳的耳蜗,是谁来了不重要,或许能改变沐阳的现状,让沐阳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莱恩闻声回过头去,稍显惊愕地顿了顿,随即偷偷啧了一声,表情厌恶地乖乖地退到一边去。 出乎意料的,来者正是落花村明面上的最高领导者,史密斯总管,他的身后的两名谜之跟随者兼保镖散发着飘飘然的气氛,存在感极低。 感到意外的不止莱恩一人,沐阳亦如此,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温蒂有着独特情感的第一人,且把沐阳视为眼中钉,从他建立起的牢笼里揪出温蒂,且还在数分钟前将温蒂投向危险的漩涡,总管怎么也不会喜欢上自己。 但他却亲自涉足办公室之外的地盘,眼神也定格在了沐阳身上,看起来专程打着营救自己的旗号,不顾‘异地’吸入的空气有多浑浊,部下的目光有多冷酷,这要是真情实感,沐阳可别说有多感动。 当然,沐阳哪会没脑筋地自作多情,总管八成用了某种方法一路监视着沐阳与温蒂,眼看温蒂被卷入粘稠的苦情剧里头,立刻便坐不住,沐阳用这个理由勉为其难地为自己作为了解释。 不过令沐阳感到以外的还是莱恩的神情,她原本止不住的暴虐欲望,如今就像被装进了细小的试管里头,还在不停地沸腾冒蒸汽地往外冲,破坏的欲望并没有冲垮她的神经,而她脸上最后表面的那块肌肉便是表情管理的最后一道阀门。 她感到了害怕,但很明显不是因为总管,而是他身边的两人,作为影子里的左右护法,作为配件比主子更闪耀着更加幽黑的光,空虚的眼神里头看不到半点活力。 总管无视莱恩,径直走向沐阳,比了个‘跟我走’的手势,然后背过身去,生硬地带着两保镖往出口走去。 沐阳也不浪费时间来纠结到底该不该跟上,立刻重新将杰克抱于腋下,紧跟其后。 “总管!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小人!” 这时二楼看台上探出梦美那精美的脸,对着即将离去的总管大吼道,尽管话语之中充斥着愤怒,但她的表情却堪比平和,波澜不惊,方才对杰克那癫狂的执着似乎收回了腹中。 总管停下迈出的脚步,抬头朝上方看了一眼,连嘴唇也没有动一下,就这样离开在两人视线之中。 走出沉闷的赌场,沐阳终于可以大口呼吸相对新鲜的空气,他多想伸个懒腰,但身体却更有一种被束缚的不适感,原因当然来自走在面前的总管。他时而不时偏过头,用小气巴巴地眼神对沐阳瞄了又瞄,一看就是迫不及待想跟沐阳探讨谈一波这次援助的‘回报’,毕竟这是他的唯一一个能剥离沐阳与温蒂的机会。 从另一个方向逃跑的温蒂,如今出了赌场未见其踪影,也不知道有没有与总管来了个你来我去的眼神接触。 而正当4人溜达到了广场中央,却看到一旁走来一个身材健壮,粗狂的下巴留着一大把锐利针胡的男性。 沐阳见过这个男人,就在不久前的早会上,他是从人群里头第一个带头离开那充满火药味儿现场的勇士,而人群里也就属他个儿高,看起来也厚实,容易留下印象。 总管见到那个男人,脸上也不遮眼一下,那一脸看到了冤家一般的表情,还挺充满了人情味儿的。然后对着他的两个保镖窃窃私语,让他俩走到数米之外,总管则留下来面对来者,自个儿迎了上去。 男人走近后,沐阳才发现他身高甚至赶超了自己许多,黝黑皮肤,漆黑头色,卷起制服展露出的粗壮手臂上,有一道如裂谷般贯穿整只手臂的刀疤,给他的第一印象拉了很大一段震撼分。 沐阳低下头表达尊敬,后退让一步,让总管与男人四目相接,面对面,两人之间流露着并非杀戮,但也算不上友好的气氛。 “总管,你给我解释,昨晚发到酒窖里的禁令,到底怎么回事。”声音低沉,话语也断断续续,听起来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醉山,就如昨晚所说,这周起你不得碰一滴酒精,一滴都不行。” “我是酿酒师,不过嘴试酒你让我怎么酿造,看不起人吗?落花村的营收可是会因你胡言乱语而一落千丈。” 被称为醉山的男子语调毫无洋溢,但低沉且魄力十足,他如刺猬尖刺一般的胡须,看起来扎起人来就非常疼。 两人的争吵听起来就是鸡毛蒜皮之事,总管压根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尝试将暗藏在脸后的威严之容摆上台面,却无法撼动醉山半步。 “你不用唬我,当初要不是,你答应饮酒自由,我根本不会来,这种穷乡僻壤,更不会在你这种看起来就像纸老虎的手下办事。” 醉山的人身攻击也同样没有触及总管的防线,总管交叉双臂于胸前,脸上没有任何正面的情绪。 “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执勤时间,你不去干活,在这浪费氧气浪费生命,你浪费的可不止你一人的时间,还浪费我的你知道吗?那天要不是你酗酒喝得找不着北,你就不会把订单上的百单位看成千,给我们落花村的账单上狠狠捅上一个大洞,竟还有脸在这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知道处理掉多余的存货有多麻烦吗!” “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越存越香醇,这并非勾兑,有何麻烦之说?” “你做的酒度数太高了,就算在这个地方能喝的人都屈指可数,你想把仓库屯爆吗?够了!你若没有一丝悔意,就别干了,让你带来的那个小徒弟帮你擦屁股!” 一提到小徒弟,醉山一愣,脸上浮现出难堪的表情。 醉山摇摇头:“你让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来干,不怕亏得更狠?。” “师父欠的债,徒弟当有义务偿还,你既然不肯收着点酒瘾,那就离开,你那个不爱喝酒的徒弟,一定能很好地完成职责的。” “你这是在激我。” “” “啧,知道了,这星期我一滴也不碰了。” 醉山也算是专业的职人,自尊心那也是杠杠的,又怎心甘情愿与那成天只会偷懒的徒弟作比较。 “很高兴你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落花村的酒业之兴隆,与你脱不了关系。” “哼。” 醉山最后瞪了沐阳以及他抱着的杰克一眼,没好声气地走开了。 沐阳望着那背影,深有所思。 “就算没有实权的傀儡,也能像个领导者一样发号施令,哼,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的所思所想。” 总管自嘲地叹了一口沉重的气,他内心的孤独的一角毫无遮拦地展露出来。“我要能早点更开窍,把事情都办好,明明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这件事也好,那件也好” 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总管如泉涌迸发一般的后悔之情敲击沐阳的感官,要是史密斯的眼前是时间的屏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头撞上去,恨不得回到过去。 “苏恩,我改变主意了。” “嗯?” “我本该托人暗中把你处理掉,你是个危险因子,就在刚才你还拉着别人去碰瓷落花村的权力,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但我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总管开始绕着沐阳踱步,飘渺的眼神从墨镜里溅出,盯着沐阳微薄的影子。 “我越去挣扎,越期望,事实总会背道而驰,从古至今,总是如此,那反过来说,要是黑的当成白的,爱翻译成恨,是不是就能按照我的想法,让我做一回故事的主人?” “?” “今天的事,本该以寻衅滋事为由,关到牢里,让你饿几天肚子,但我改变主意了,如果要彻底除掉你,可不能用这种小气的手段,你就走着瞧。” 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了一大堆后,总管便抛下沐阳,与两名保镖一块踏尘离去。 沐阳心中还是会好奇,他为什么不以救了自己为筹码,强迫自己离开落花。 而好奇遂变为担忧。 如果他下步棋走得甚秒,而这边只有残兵败将,没车没后,要如何抗衡,如何应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一兵一卒的他,是没有能力处理意想不到的攻击。 看着怀中还在与噩梦挣扎的杰克,沐阳放下了思考,带着杰克赶快往电力房快跑而去。 大石头制成的暗门,坚实地阻挡住了入口,挡住了躲在里头的胆小鬼唯一的出口。 “温蒂!开门!我知道你躲在里头!” 但是没有回应,只有淡淡的足迹,留在了洞门口。 “杰克来了!” 啪嗒啪嗒。 巨大的石门能阻挡住慌乱的脚步声,却无法掩盖如烈火般蹿起的气息。只见石门开启一条缝,里头的温蒂甚至等不及缝隙的扩张,用手推着石门,从缝隙中硬挤出来出来。 “杰克!” 看到被安全带出来的杰克,温蒂就像看到了死别多年的亲兄弟,顿时热泪盈眶地冲上前来,在沐阳面前保持了理智,犹豫着该不该抱上去,沐阳则给足他面子,将杰克让给了他的怀抱。 “杰克,杰克?” 但无论温蒂怎么用温柔的语气呼喊,轻拍他的脸颊,油腻的脸蛋反馈回冰冷的汗颜。杰克依旧紧闭两眼,冷汗直流,他就像一个在发高烧的病患,喃喃呓语,也不知道他眼皮底下的梦魇到底为何种模样。 “你,你不会半路弄疼他了?” “谁知道呢,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这下咱们可算能进入下一阶段了?”沐阳没好气地擦肩而过,走进了石山洞。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0) 最后进来的温蒂抱着杰克掩上山门,快速将杰克平放在了吊床上,那轻柔仿佛面对着黄金。点起火烛,让微弱惬意的光芒守护住心中焦灼的防线。 “该寻找水夜歌鸣的入口了,我心中已有方案——温蒂?你怎么还板着脸啊?” “可,可杰克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前几天他还神气地向我炫耀他的新魔术,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得将他恢复原状!” “我已经将他带来了,那么有关杰克的要件都已经完结,你还有什么不满?他该继续当他的局外人,而不是一句你好便加入到我们!” “水夜歌鸣的入口得靠他获取所在地!” “” 温蒂强烈的主观意愿,就如一栋高耸入云的墙,立在了沐阳之间,沐阳不管说什么,他也会选择性地听不见,一切都以杰克为中心展开,沐阳更像一个没有价值的配角。 “只有杰克才能找得到进入水夜歌鸣的办法,只有他能成为我们的救世主,你也是同样的想法?苏恩?所以我们才千辛万苦从坏女人手中解救他出来。” 沐阳从温蒂身上看到了狂热信徒的身影,杰克到底有何魅力能将其魅惑成这副模样,沐阳不得而知,也不感兴趣,他们之间或许发生过许多感人的事情,说不定羁绊的枢纽如铁墙般坚实无比,但这些因素对沐阳而言,全都属于不可操纵的潜在危险因子,岂是他点点头就能放过的。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他?” “执着?” 温蒂一时间还没法理解这词的意思,歪着个头,心思依旧留在吊床上。 “只有靠他的技术,我们才能在帝王头上动土,才有可能击败我们的总管。” 原来如此。 沐阳脑中浮现出一种解读:温蒂的执着均来自总管,总管为了保护这个巨婴,不惜将温蒂当肉猪养。而这种做法却对当事人起了反效果,原本就自卑且不懂得思考的性格,再加上周围不讲道理的冷嘲热讽,在只有电流声集结的封闭环境下,或多或少也会滋生对造成这一局面始作俑者的仇恨,也就是小小的叛逆心。 “我们没时间跟总管怄气!?” “不是怄气,要是无法击败他,我们不可能抵达得了水夜歌鸣,我知道的,他会想尽一切卑鄙的方法,阻止我们,他会让你受伤,让我悲伤,如此可怕的未来,我不能视而不见啊。” “” 沐阳哑口无言,温蒂在逻辑上已经堵近了胡同,在恐慌的闭环里头孤独地徘徊着,无论沐阳是认真开导还是迷糊忽悠,一时半会都没办法让温蒂清醒过来,因为他并没有将沐阳认定成‘天之声’。 “你想让杰克醒来?” “当然!” 沐阳听罢,将杰克从吊床上卸下,抗在肩上,这粗鲁的举动可把温蒂吓坏了。 “你,你轻点儿!” “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前因后果?” 温蒂歪歪头,表示不知。 “那就交给我,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别追过来,擦屁股的事颇为隐私。” 说罢,沐阳立刻带着杰克走出洞门,往食堂后方的员工休息时走去,将温蒂一人留在洞穴之中。 来到休息室,环顾四周,整整齐齐摆放的桌椅散发着别致的引力,吸引着沐阳酸痛的双腿,看似空旷,充满了寂寥,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无论在客人里头还是员工里头,这个地方都是最没有人气的那一档场所,也只有在赌场堵了个血本无归,借钱借酒消愁的败者,才会在这种地方逗留到天光。 沐阳抬抬头,头顶悬挂的白炽灯迸发着不输外头太阳的火光,这比在特乐依尔地表看到的太阳光要耀眼得多。 休息室里还有亲切的吸烟房,自助医护站,甚至连自助灌肠的器械都有。其他房间也看了个遍,最终走到了后门,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小空地,周围没有人,沐阳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杰克安置在墙边,转身回到休息室去。 过了两分钟左右,沐阳再次出现在后门,两手塞得满满,一手扛在肩上,一手抱在腋下,左右两张直长凳,轻松地走到了杰克面前,将两长凳重重摔在地上,响声将杰克惊醒,遂向沐阳投去浑浊的眼光。 温蒂的轻声细语柔声温情没能将他的精神唤醒,无机质的粗暴碰撞却能让他一惊一乍。 沐阳也没管他,把两张长3米的长凳横着拼在一块,一张长6余米的长凳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坐。”沐阳轻声道着,抢先跨坐在了长凳中央位置,然而杰克一头雾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在脑中缓慢检索眼前的男人究竟何人。 沐阳叹了口气:“我呀,虽善于给别人擦屁股,可一轮到自己,就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因为这是个没有创造性的行为,而我更喜欢有阳光色彩的行程,你为何就不能像一块垃圾场墙上的污垢,与垃圾场本身融为一体,清理与否都不碍事,反而还要事后跳出来妨碍我的前路呢。” 沐阳突然说着意义不明的话,给杰克脸上的恍惚无神更添疑惑。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的鼻子,你难道还没想起来吗?没错,那天对你来说一定是个不想醒来的噩梦,毕竟你引以为豪的牌技,在心爱之人眼前被摧毁得体无完肤——” 沐阳将杰克化为计划中的一步棋的第一步,就是唤醒杰克心中的愤怒、仇恨与不甘,让他亢奋起来,与沐阳再战一回合,借此扫除他心中的自卑与不自信,他倒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个被同伴如此推荐的男人,又有什么能耐。 当时的神情,眼神,嘴角纹,那天裸露在面具之外的表情,完美重现在了沐阳脸上,还特地夸张了那一肚子坏水的笑容。浑身散发出独一无二的气场,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山一般稳重,水一般灵动,风一般细腻,云一般阴晴,单纯而又复杂,就是沐阳的本质。 这股氛围一出,杰克那要死要活的脸顿时活了过来,浑浊的眼神也变得清澈,清澈到能肉眼可见底部那无尽的怒火与恨意。 “你,你是那天的面具男!?” 杰克跌跌撞撞地猛地一退,背后墙皮狠狠拍打在后背的闷重声,足以反映出他此时内心的顿挫感与自卑,负面情绪像病毒一般彻底支配了他的身体。 沐阳无奈地耸了耸肩:“别这样嘛,我又不是什么恶鬼,你这样我也会受打击的。”“你来干什么?专门来嘲笑我的吗?我还能在可怜些吗??”杰克扶着石头墙壁,面露凶光,汗流浃背。 “笑你?”沐阳没劲地一笑:“真无聊,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去海边钓钓鱼呢,赶紧过来坐,别浪费彼此时间了。” “海边?” “快。” 杰克脆弱的精神很快就拜倒在沐阳脸上平静的杀气前,其厌烦程度不亚于准备将猎杀到的鹿带回巢穴肢解保存,幻想着能好好度过寒冬的花豹,到洞口才发现食物都被秃鹫在后头一点一点地给吃成白骨,即将爆发时的状态。 只得压抑着恐惧,杰克坐在了沐阳前面。 两人跨坐在长凳上,沐阳坐在中间的位置,而杰克却在凳端扭扭捏捏。 “坐近点儿,坐过来,这里不空着么?。”沐阳拍了拍面前的区域,这段空间就连一部饮水机都塞不下。 “你,你该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仇了!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女神她也不会对我失望!离我而去!!她以后一定不会再来看我了!这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带着哭腔,他逐渐升温的悲痛情感,在沐阳眼里却是异常空虚。沐阳十分肯定,那个女向导与他大打出手绝不因为杰克,打从一开始那女人就对沐阳的背后露出了獠牙,沐阳出于自保才会反击。总之杰克完全没有道理记恨沐阳,一切都是误会。 “赶紧的,接下来跟你探讨的是对你有利的话,放心坐过来,不会害你。” 然而就算跟他说这都是假的,都是误会,那女向导并没有对他失望,以后依旧会来看他,如此廉价的安危,杰克也不会听得进去,那沐阳还不如直截了当的,与他再一次进行男人的对决。 杰克挪动屁股,像个蠕虫一般婆婆妈妈地移动到沐阳指定的位置。 两人伸直手臂便能触碰到对方,这距离对杰克来说就是一种沉痛的煎熬,因为就凭自己瘦弱的身体,他不会傻到用拳头来泄愤,但对眼前男人的恨意,又在不断催发内心的疯狂,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拱火。 “很好,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嘲笑你,打击你,是为了跟你致歉。” “啊?” 杰克愣了5秒左右,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5秒内他想了什么,甚至想用大笑,来确认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 “之前由于我错误的行为,导致你受到了不必要的损害,我诚心与你致歉,而我也知道,光三言两语与挤出来的尴尬笑容,是无法得到你的原谅的,所以嘛——” 沐阳突然向杰克弹射出了一道光影,极速飞跃这段小小的距离,杰克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用手掌心接住飞来之物,一看,是一张崭新的大鬼牌,刚从沐阳手中新开的扑克之中离群。 “用扑克一决胜负,没有任何手法,任何诡计,最单纯的运气。”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1) 这不是在落井下石吗?杰克信心全失,一味地朝最恶劣的方向思考,现在的他,就像竭尽全力逆反命运,是一朵不愿意面对太阳恩惠的向日葵。 “在利益的世界,一失足就成千古恨,常年活在失败即是死亡的环境可怜虫比比皆是,幸运的是,我们站着的不是被熔岩炙烤的燃烧大地,周围也没有密集的千针山,你还是那个你,摔倒了依旧站起来,一点皮都不带磨掉的,你所立土地终究也只是灰色的,有人性有温度,头顶上撒下虚假的阳光。失败就算带走了你的一切,但还留给你一件最珍贵的东西,那便是反击的气力,人要活着,便是要打一场又一场的反击战。” 沐阳就像身经百战的人生导师,又或者像在教堂凝视着圣典的神父,一连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发自肺腑的感言。 但沐阳终究是让杰克陷入无尽自卑地狱的当事人,这些话听起来除了嘲讽外,啥都不会是,杰克那吃了两斤肉还被强迫喝下半吨水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温蒂。” “温蒂?” 见杰克不肯解开警戒,沐阳只得故技重施,将他挚友的名字透露了出来。 “因为一点缘由,他现在暂时跟我同路而行,并且无时无刻不在表达对你的关心与担忧,他就像一台坏掉的录音机,一直在重播着一样的词句,我想你该回去修修他了。” “他关心我?有这么回事吗。” 温蒂对这个矮小的男人是爱护有加,但反过来,杰克又好像并没抱有对温蒂有多么纯粹的友谊,两人之间更像一道单箭头。 这说不定是能让温蒂对这段友情失望的关键点,沐阳掩盖着内心的喜悦,将注意力的重心转回到对决上。 “胜利就是一切,利用这副牌来击败我,这就是你唯一能复仇的机会!” 杰克的警惕心依旧凌驾在胜负欲之上,用质疑的眼光,零距离地警戒着沐阳棱角分明的面孔。 “可笑,我不会随意接受嗟来之食的乞丐!专门我筹备复仇战??不是心有鬼胎就有鬼了!”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谁又会去接天上掉的馅饼呢?但有一种从天而降的瑰宝,却是数一数二而珍贵,那便是甘霖,也就是雨水,接下它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难不成在将自己喻为白云?你要脸吗?要不是因为你,我都不用一整天都被困在乌云底下了!” “嘿嘿,不管你有多不愿意,你来了就别想走了!” 沐阳笑嘻嘻地从身后掏出绳索,像套马一般将缩成圈的绳头穿过杰克娇小的身体,飒爽绑紧于腰际,绳子另一头绑在长凳上。 “你干什么!” “唔”沐阳这才想起还有件东西没准备好,遂起身,将被绑着腰的杰克晒在一旁。 “你可以尝试自力解开腰上的绳子,这样你待会就不会浪费力气去做无用功了,呵。” 自信地留下这句话,沐阳再次回到了休息室内。 不下2分钟,沐阳从里头搬出一张带轮子的玻璃小茶几,轻轻放在了长凳边,然后微笑面向衣服莫名皱乱,气喘吁吁的杰克,捡起地上多余的绳子,绑在了茶几凳腿上。 索性将扑克牌堂堂正正地放置在茶几上,用一根橡皮筋把扑克牌捆在一起,想抽牌也只能抽表面的那一张。 公平公正无老千,就是这次决斗沐阳最希望的竞技环境。 “我用橡皮筋做了个发牌装置,只要触碰连接的这条细线,橡皮筋就会像弓箭一样射出表面第一张牌,完全不需要我们俩的手,就让上天来决定我们的命运,你看可行否?” 沐阳抓起连接着茶几的绳子头,扔在杰克脚边,自己也攥紧另一头。 “哼” “当然嘛,胜负归胜负,该赌的还是要赌,不然这场比试也就成了小孩子信口雌黄的游戏了。” “你想怎么样?” “要是我赢了,唔就请你离开温蒂,不管他向你寻求什么,他有多可怜巴巴,你都要用尽办法拒绝他,最好让他对你产生失望的情绪。” 听起来就很过分的要求,阴湿而邪道,但在杰克眼里似乎算不上什么,他甚至连眉毛都不屑地挑了起来。 “就这?你确定?” “当然,这是为你设计的复活赛,可不会让你难堪。” “那我如果赢了呢?你能怎么的?给我一千块金币?还是说能让你滚出这里?这些都没有屁用!你难不成还能让我的女神对我回心转意?再次对我这个失败者投来欣悦的眼光?!很难的!” 杰克额头上顿时流下了大量汗水,脸上满是不甘,一说起‘那个女神’,他脑海里涌现的那张面具已经千疮百孔,从那些孔里头透露出的只有鄙视与不屑,让他痛苦万分。 “当然,当然!你只想要那个女人的一督,这又有何困难?我给你将她找来便是。” “真,真的吗?” “前提是你能在这场胜负中站在胜者的高处,不然一切免谈。” 就连杰克本人都不容易否认,自己现在的眼睛里头充满了渴望,刚才的谨慎心与恨意就像驾车路过的夜灯一般,星光点点地远去,就连根植在内心深处对沐阳的惧怕,也不再主使着情绪。 现在的他,辉耀着在赌场内叱咤风云的韵味。 “你现在都已经是半裁员的状态了,如果再一副神不神鬼不鬼的模样,等待你的末路就只有永远的失败者这一条,我认为你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死而后生,杰克用袖口擦了擦头上流下的汗,抑制住身体内奔流的喜悦,装作咬牙切齿地,身体擅自颤抖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想你不会不清楚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会有怎么惨烈的下场。” “呵。”沐阳冷冷一笑,脸皮青筋暴起,嘴角竟流露出了充斥着暴力的危险笑容,一边平静地把扑克牌从橡皮筋下取出来,两两分,一半放在杰克面前:“你竟敢怀疑我的为人,这简直就是对以守信为生,失信则死为准则的我的侮辱。” 就算比不过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穷凶极恶的魔头,这魄力也能力压在黑社会横行的黑恶分子一头两头,对仅仅在灰色领域不敢湿鞋的杰克而言,沐阳这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迫胁,虽只有一瞬,但也切切实实勾起了杰克对死亡的恐惧,并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 沐阳开始洗牌,杰克望着面前崭新的扑克,百感交集。 扑克曾经能在他的手中幻化奇迹,欺诈神明,就在刚才还像一块沉重的铁石,提不起去触碰的欲望,但现在,这纸质的卡片却闪耀着希望。 两人沉默不语,都只在乎手中纸牌声咻咻不停。 杰克看了看沐阳刚才飞给他的大鬼牌,上面五颜六色的小丑扮着鬼脸,仿佛在嘲笑着杰克的不成熟,责备他不久前轻易就放下手中的卡牌,以此质疑他荷官的资格。 僵硬的手部动作开始灵活起来,身体竟然无意识地想将大鬼牌藏进衣服里头。 他本可以以此作弊,通过出千的方法将让自己更加有利,但如今的他,却感到了疲惫,没有气力做这些活,光是盯着发呆,就够劳累的了。 洗牌的这段时间,没有新的观客来临,空气凝结着刺骨的温度,手背发凉。 “你曾输给了我,咱们当时谁都不想做无辜的小山羊,但你的伎俩没我的好使,仅此而已。”沐阳停下洗牌的双手,将扑克放在长凳上,继续讲道: “你那欺负门外汉的手法,哪个荷官拿不出点东西来对付待宰羔羊呢?输一次就像天要塌下来似的,说句实在话,就你这幼稚的心理素质,要是我不走回来对你伸出手,你一辈子都得在我的阴影下苟且偷生。” 又开始讥讽起来,杰克愤恨地站起身,怒吼道:“没错!!你说的没错!我是输了!手法比不过人,那我就怎样都是败者!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跟我玩一手扑克?!” “冷静,冷静,我没在嘲笑你,我们在那一瞬手法上确实比出高低,但作为赌徒的较量,悬念还多着呢。” 杰克刚准备继续大吼的嘴,急刹车地停了下来。 “赌徒?” 见杰克终于摆脱了原本受害者视角,沐阳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赌博的快乐,是建立在对手的痛苦之上的,在你操纵全盘之前,是不是也有过一段任人宰割,就像一只除了吠就啥也不会的狗,成天浸泡在桌游台的时光?那时候每胡一次牌,全身就高潮一次。每输一次牌,就会坠入了千米深渊。一上一下,就像坐上了在极乐与地狱之间的跳楼机,最喜到最忧,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是个人脑子都会变得一惊一乍的不正常。” “听天由命?” 沐阳咧嘴一笑,摇摇头:“此非运气,而是作为神选拔出的演员,来演绎神描绘的剧本,以人之肉身,行神之事。” 仅仅是换了一种说辞,冲击力就大不相同,杰克紧张地吞了口唾液,他又被藏在阴影深处的恐惧所支配。 近年来,他不断用隐蔽的作弊老千,从神的手中窃取了无数次胜利,唯独运气是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去触碰的禁忌,没有人愿意把命运交给薄如空气的神掌握,让一个自傲的欺诈师放弃手法,回归到傻愣愣的赌博深渊中,就等同于让一个经历了无数风浪,人生大成的顶级精英回归到母亲子宫中的胎儿,一切回归白纸重新走起那般痛苦。 “可笑至极!幼稚无比!这种东西比来比去,又有什么意义!”杰克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冷静地放下屁股,脑中一阵哆嗦,凝视着手中那还未经他动手脚的一半牌堆。 运气?这种飘渺的东西怎么能相信?手法上战胜不了的人又如何要用运气去取胜?没有辛勤努力的人,又如何手握未来?没有一滴汗水浸染的工资单上,到底也不是能用的舒坦的钱。 沐阳示意对方让他将手中洗好的牌搭在茶几上已经放置好的牌堆上,杰克当然讨厌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但这一次他的其他情感占据了上风,所以也就乖乖地就做了。 轻轻地,沐阳翻开了他牌组最上方的牌,那是一张锃亮的黑桃2,然后他又翻开了第二张,是黑桃8。 “无人眷顾的手牌,自然有输有赢,你要能赢,就说明上天对你的眷顾还没有到头。” 而杰克也明白,千万人里,总有一两个靠天就能吃饭吃饱,喝着长寿汤喝到奈何桥,每天乐呵呵的活到老,不费吹灰之力便饱享天伦之乐,而正因为这等人并不是杰克自己,他才苦心钻研玩牌技术,将一切的歪门邪道注入在‘公平’之中,才有今天这等地位。 杰克闭上眼,脑海投影出眼前这副被雾霭包裹的牌,从红桃a到小鬼,这些牌曾经经由他之手赋予了生命,成为他手下连队中的每一个兵卒。 如今这副被他洗过的牌,却如荒郊野岭的无名坟场一般,阴森恐怖毫无生气,暗藏其中的骨刃会随时随地‘刺穿’自己的手。 但是未知的恐怖背后,还有更加久远的记忆:盖在桌子上的牌,上面印着什么数字谁也不清楚,翻开的瞬间,心跳的狂躁,刹那间的宁静,如烈火般的生机迸发,给玩家灌满的狂悦哪怕只有一瞬,却是足以上青天的快感。 这就是牌原本给人们来带的生机,自己并不该是赐予生机的那个人。 杰克的眼神也终于不再涣散,傲慢之息尚存,但是变成一介从零开始的赌徒,将一切都交给了命运。 “很有斗志,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该谈谈游戏规则了。” 从现在开始,便是决战时刻。 “规则很简单,先猜拳,赢的一方可在当回合选择先抽或后抽,然后比较两人卡牌大小,花色大小从上至下为黑桃梅花红桃方块,a最小k最大。” 简单粗暴,完完全全的运气活,但沐阳又怎么敢不做点手脚,来帮助杰克获得胜利,为了鼓舞杰克,他不得不输给他。 就让我来为你献上最虚无的胜利,杰克。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2) “是一局定胜负——不,你都把这么长的凳子搬出来了,我也不会蠢到去明知故问。” “不必紧张,这不过一场认真的游戏罢了。” 沐阳点点头,清爽一笑,拍了拍胯下的长凳道:“总长六米多的长凳,这就是我们的比试场地,谁先被对方顶出这个范围,谁就输。” “手段呢?赢一次牌就能让对方后退吗。” “一种呢靠口,另一种——靠手” 沐阳指了指他饱满魔性的干涩嘴唇,然后撸起袖子,握拳曲臂展示精壮的手臂,稍显黝黑的皮肤以及浅浅的伤痕,都是历战的证明,看得杰克好似紧张。 “胜者可让败者后退1米,只需要连赢4次既能获得胜利,如果你没那个耐心,那你可以动用武力——用拳头让对方后退就行,这是否为你最期待的合法发泄的机会?” 沐阳那鄙视的轻浮眼神,刺穿了杰克胸膛,杰克望了望自己瘦小的拳头,对比起沐阳的那颗,自己的就像一颗崭新的小弹珠,而对面的拳头则是伤痕累累却满载着火药的炮弹。 “顺便补充一句,出千、作弊、或者其他歪门邪道、旁门左道的鬼点子统一认定是放弃比试,比如用火烧对方衣物,或者将整张长凳翻过来之类的小花招。这场胜利要你堂堂正正来掠夺才有意义,就别侥幸地以为你的出千手法能骗得了我,小~兄~弟。” “哼,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真恶心!你可别小看我!你要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可不是图穷的恶鼠,是饿鬼!” 见杰克的声势恢复过来了,沐阳会心一笑,不慌不满地摆了摆手道:“我对我的运势还挺自信的呢,就算是邻家小姐姐当天穿的小裤裤的颜色都能给猜出来呢。” “下流!” 杰克对沐阳的小黄段子没有任何兴趣,将拳往后缩,恍然做出准备猜拳的架势来。 “石头,剪刀——布!” 两人比出了手势,然而杰克还是习惯性地做出了小动作,遗憾的是没有逃过沐阳的法眼,从杰克那惧怕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这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举动,就像身体被过去夺舍了一般。 杰克以微小的延迟后出了布,‘包’住了沐阳毫无心机出的拳头,大的那块拳头这时青筋都要暴起来了。 沐阳并不止是对杰克不诚恳的行为感到愤恨,而是他竟然拿如此低劣的伎俩来糊弄这场他特地抽空准备出来的决斗。 但沐阳大度地决定放过杰克的这一次,也算是还上前些天在赌场大闹,让杰克受到伤害的债,更重要的是得让剧本继续演下去。 “先抽?后抽?选哪个?” 杰克并没有因为猜拳赢了而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凝重依旧写在脸上,猜拳也只不过是决定先手后手,无关胜负。 盯着茶几上那副牌,杰克蹙眉咧嘴思考着,他仍职业病式地妄图看透卡牌的摆放顺序。 沐阳无奈地叹口气,没好气催促道道:“别想了,靠感觉,先或后?速度点,眨眼间就能结束的比试,有什么必要拖那么久。” “没,没想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卡牌有没动手脚而已。” “你是当你的小眼珠子里是藏着一台显微镜还是透视仪?我就算是动了手脚,就凭你,能看出来么?如果你再——” “是我的过错,刚才我也不该后出手,真的是习惯作祟。” 这耻辱的嘲笑拨乱了杰克的心弦,他十分不甘心地,万分不甘心地,首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再一扯连接在牌堆橡皮筋的丝线,一张牌弹射入他的手中。 他看不清楚这张牌究竟是什么数字,轻薄的纸张给他带来了沉甸甸的错觉。 “统一点,等我也抽完在一块儿揭晓。” 沐阳毫不紧张地先动着嘴再动手,利用装置抽出一张牌,稳重地摆在面前长凳上。 “把你的牌也摆上来。” 杰克无言地服从,下一秒老旧的长凳上摆着的两张崭新的牌,从背面看完全看不出点玩意来,但沐阳是知道的,两张牌对应的点数到底哪一边比较大——因为作弊的人,从始至终只能有他。 沐阳柔情一笑,抚摸着自己的那张牌,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儿一般。 作弊这档事,自然还得靠着他的宝贝落染。切碎成数百小颗粒,如同黏菌一般,在第一张牌贴一粒,第二张两粒,越往下就贴越多,以此来分辨吗,可以很轻易就分辨出两张牌哪张更大。 但沐阳动的小偷小摸,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唯有猜拳,是真正的运气胜负。 黑桃k和与方块6,杰克这小子竟然立马就抽出鬼牌之外最大的牌,这运气不可藐视沐阳心中嘀咕道,眉头紧锁,虽说要比运气的是自己,但看到对方好运如龙,自己也会稍稍不甘心地嫉妒三分。 “怎么,牌都没翻开,你怎么就一脸不高兴呢?难不成,你事先动了什么手脚?能透视这牌?”杰克嘲讽地笑了起来,就像刚从小贩那顺走了倭瓜,逃走之前在围墙上嘲笑的混小子。 “臭小鬼,别这么多废话,快把牌翻过来。” “一二,三!” 两人异口同声,一并把牌翻过来,只见杰克的那张是黑桃k,沐阳手中的是方块6,胜负揭晓。虽然输了,但沐阳也同时安心下来,他的小作弊完美奏效。 “那么——” 还没等沐阳的嘴完全张开,杰克突然猛烈蹦跶起来,直接就对沐阳的脸上送去一记重拳,这拳头力包含了他这两天来积蓄成吨的怨念与执着,不甘与悔恨,在杰克脑中的自己,他这番动作已如霹雳流云,疾风瞬影,迅雷不及掩耳,定能一拳正面抡掉了眼前可恨男人的大门牙—— 只可惜就在拳头抵达沐阳颜面之前,就被沐阳他更大的手掌心轻柔包裹,所有的力道就像锤进了土地上,他整个身子幻化成一座小山,纹丝不动,还不忘用鼻子哼笑一声。 “你可真着急呢,你事先澄清一声,我是个守信用的人,输了就服,你说一声,我就不闪不躲让你打,不然我肯定反射性地防御。” 见沐阳心定气神的,杰克慌忙收回拳头,只可惜沐阳怎么能让他轻易挣脱这龙爪手。 “我能理解你气在头上,前几天的事确实有我的不好,但你这副失了智的样子,可真掉时髦值,不是吗?” 一番嘲讽,一记冷笑,迎面送给咬牙切齿的杰克后,沐阳忽然才松开手掌,杰克被多余的惯性送回到了凳子上,尾龙骨就像撞在了凸起的铁柱上,给他疼得抬不起腰来。 “我再温馨提醒你一句,你那软膏一样的拳头,抓不着风摸不着影的,想碰到我可不容易,就算我站着给你打,打到天亮打到花开又花落,最后倒下的人也肯定是你,还是累倒的,呵。” 沐阳嘲讽地一笑,杰克心有不甘,但他这拳头虽然没有对对方造成实质伤害,但打也打了,劲都释放完了,内心的躁动也削减了些许,顺便也将杰克内心尘封的不服输情感搬上了台面。 “要是用过手了,还能用口吗?”杰克问道。 沐阳摇了摇头,轻蔑一笑:“贪心会把到手的胜利都贪没,。” “行不行?” “不行。” 杰克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不再有疑问。 两人立即开始了第二回合,海平面之下,两人之间也没有更多心理战,都微笑着盯着牌堆,一动不动,仿佛两人都将欲望的重担放下,一心一意祈祷着上天的回眸。 沐阳只有六成把握掌控全局,利用伪运气对局,让杰克胜利以恢复自信,他仅仅需要猜拳获胜,然后选择先抽后抽,就能决定当回合的胜负。 纯粹的猜拳,命运总会时不时开一些笑不起来的玩笑。 突然,两人的内心同时敲响了决斗开始的钟声,两人的视从不约而同地从牌堆转向对方,而这一次,杰克的目光耿直无比,带着年轻人不羁的狂气,没有想搞任何小动作的预兆,将全身投靠命运的怀抱—— “布!”两人同时出手,针锋相对,一边是石头,一侧是剪刀,剪刀剪不碎石头,故是沐阳小小的胜利。 沐阳心中微微一笑,将手伸向牌堆,感受表面两张牌的大小。 红桃6和梅花k,是下面那张牌大。 杰克看沐阳伸出手又不打算抽,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本以为沐阳要抽,却收回了手。 “你先。”沐阳说道。 “你刚才那多余的动作是想逗我笑吗?你当真在求佛问神??我还以为你是个极端无神论者呢,没想到也不过是三流的下级人民。”杰克嘲笑般吐了吐舌头道。 沐阳则以绅士的微笑回应,表露出自身的余裕,坚决不让杰克的坏笑逗留在脸上。 杰克无奈,只得顺着规则,承受着听令沐阳的屈辱,勉为其难地先抽牌,接着沐阳抽第二张,同时翻看,正是红桃6和梅花k。 败北让杰克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对平静挑起了憎恨的革命,遂又不敢面对沐阳,低下头,偷偷咽下口水,用听觉等待沐阳下一步动作,心中胆怯——他该不会要还刚才偷袭的恨? “你不会觉得我是个以恩报怨的绅士,会忘掉刚才的暴行,好声好气地摸摸你的脑袋,然后毕恭毕敬地让你自个儿后退?那你还挺乐观的,不过你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个绅士——” 沐阳深吸一口气,猛地朝杰克推出一掌,而杰克早有防备,但奈何双方斗技水平相差甚远,就算杰克早早双手架在脸前,希望像从荧屏里飞跃出来的武侠一般,华丽挡下敌手正面这一记猛击,奈何脑子里的大侠没法映照现实,再加上沐阳的私情,自然是用上了点狠劲,虽还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也足够把轻盈的杰克推出去两米有多,裆下的摩擦力让杰克臀部感受到了被炙烤的火辣感。 整张凳子也就6米多,一人对折一半剩仅仅3米,如果杰克再输一次,就不是飞出比赛区域那么简单,而是自己的身体铁定吃不下下一发攻击,如此瘦弱身体,杰克还是第一次后悔没有勤锻炼。 内心一瞎想,杰克的心脏开始慌乱起来,回头望了眼仅剩1米不到距离,那尽头就像悬崖,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死的呼啸从下方喷涌而上。 在这番来自未知领域的恐惧之下,就连刚才挡下攻击的手臂上也完全感受不到痛感与麻感,殊不知沐阳只不过是推了他一下,而并非出的拳头。 “下一回合。”沐阳若无其事地走到杰克跟前,坐下,拽着绳子,将放着牌堆的茶几移动到两人边上。 “呵,呵呵呵呵你是没吃饱饭么,不痛也不痒嘛!” 面对杰克嘴硬,沐阳欣慰一笑。 “你没事就好。” “你这家伙” 两人再次摆出架势,沐阳与上回合没有明显变化,就是笑容更诡异了些。但杰克就不一样了,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握紧的拳头里似乎藏了块半吨重的重石玉,前送难,后收更难。 杰克的心跳就离打桩机差那么点距离,这一盘要是猜拳输了,命运就又掌握在对面手里。杰克很讨厌被套狗链的感觉,他非常渴望猜拳的胜利——但是终究还是要看选牌的大小,但他更希望能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这会让他往后的这辈子会好受一丁点。 猜拳这番行为气质点说,就是博弈,就算用上心理战,说话大头的永远是结果,而不是过程,过程不管博弈得如何精彩,如何亢奋人心,尔虞我诈,形式上天下地,最后都会被名为‘结果’的清淡薄荷糖所溶解。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杰克无穷无尽地对自己的灵魂发出求助,希望上天能赐予他灵光一闪,让他能以‘神之一手’来反攻眼前这个半敞开香槟的男人。 作弊?作弊? 但是想来想去,脑中却只蹦出了这两个字。 他做了几年的荷官,往年那稳定的结果,全都得拜棋牌桌上的羔羊群们愚蠢所赐,才让杰克这个才入行不久的人躲得最佳荷官桂冠,那他理所当然又要求助于同样的手段,这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答案。 心理战吗?心理战是什么?我该说什么才能动摇上天的心? 悬崖边上,杰克那脆弱的心灵彻底崩坏了,他没有任何能够扭转乾坤的能力。 而就在杰克还在纠结时,沐阳嘴里已经开始宣言——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3) 奸诈的嘴唇中,缓缓咬下一个字。 “——布。” 杰克哪还敢慢出,脑中一片空白,慌忙出手,而这番缺失自信的亡羊补牢,让他的手无意识地,就像一个只会乖乖听从孩子王的小跟班,手型变成了沐阳猜拳宣言的最后一个字——也就是布,变成了剪刀,石头,布中的布,反观沐阳那利索的剪刀,理所当然地轻松裁烂了杰克的布。 两人间都没有任何作弊行为吗,这是一场最愚蠢,也是最坦荡的胜负,只不过杰克的心境已经紊乱如麻,压根就没机会责备自身的不成熟与天真。 输了? 杰克刚准备呼出的空气刹那间卡在了肺部,应激反应产生的咳嗽支配了身体,在肺差点咳出来之前,就已经逐步演化成了轻微痉挛,可把沐阳小小地吓了一跳。 这番举动无疑是身体无意识地折服,是低劣的服从心侧面表现,想靠病态来博取对方的同情心,拖延翻牌的时间,渴望着永远将时间停留在结局揭晓前黑白浑浊的时刻,让自己还能大口喘上一口死而复生的空气。 但沐阳哪里会被假惺惺的演技骗过,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杰克只能眼睁睁看着沐阳那粗糙的手接近牌堆。两人的表情一个在万里无云的天上遨游,一个在潮湿闷重的土中活埋,此等差异,何其可笑,又令人思索。 是黑桃a和方块j。 确定了点数后,沐阳缩回手,用下巴示意杰克先抽卡。 不自然,这动作太不自然。 杰克不得不怀疑,沐阳是在作弊,他冠冕堂皇地让自己听天由命,自己却不要脸地使用了作弊方法,导致自己再次面临备受屈辱的窘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时就该缩入乌龟壳中,一辈子都不碰这些破牌。 他用某种方法猜中我会出的手势,看透牌堆的牌,所以才会有这种犹犹豫豫的动作,肯定是这样!!只有可能如此!这世界可没有超能力!不然他早就征服世界,谁还会选择留在这跟我玩牌呢! 杰克觉得这个猜想十拿九稳,但他仍然解不出沐阳是如何出伎俩的,更何况不管是手法还是拳法,杰克都远不如沐阳,他甚至没有足够公平的武器,来维持自己的公正。 愤怒、落魄与绝望血洗了杰克的大脑,但身体的细胞却还是选择了颤栗,无论他有多痛恨眼前的男人,他都没法再抬起拳头,挥洒暴力,因为他已经放弃了挣扎,选择等待终末之声降临在他背上,就是他现在唯一的‘生存’方针。 杰克拼命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就像一个天寿将近的老头,连从饮水机口斟水都得撒的手,指尖在空中比划着心电图般的轨迹,呼不出气,吸不来气的,极限地出手去抽卡。 而就在他就将触碰到牌的一瞬,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钳住了他的手腕,如同巨蟹的壮钳一般固定住他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他像一只可怜的小白鼠一般动弹不得,眼珠子瞪得老圆,转过头来。 “呼,你别吓我呀,看你抖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要施展我没见识过的刁钻小把戏呢,虚惊一场,要是被我发现了,你这小手臂,可能就不保了啊,你振作点,没什么好紧张的。” 一口恐吓,一口迫胁,仅凭沐阳恶作剧一般的行为,杰克小小的心脏是真的停了快一秒之久,甚至连抱怨的想法都来不及诞生,愣在原地,大口喘气。 “放松,既然都决定听天命,顺与逆,无非就这二择,也没你紧张的事。” 该死的家伙,占据高地就敢蹭鼻子上脸的混蛋!摆着赢家的坏容,我去你的的! 看着对方这个男人微笑着,犯贱的语气,令杰克心中怨念燃起,而他也只能任由其在身体里横行肆虐。 沐阳松开手,杰克发现身体的颤抖稳定了许多,手的开合也顺溜了起来,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抽到了卡,不他肯定丝毫没有想要感谢沐阳的冲动。 见杰克拿到了牌,随后沐阳也毫不犹豫将牌抽到手。 轮到翻牌时间,杰克屏住呼吸,眼神游离,手战战兢兢地盖在卡面上,欲翻又止,脑中翻江倒海,光陆流离的幻觉在眼前漫开了花,光是遐想抽到低点数时的光景,心脏都得罢一次工。 最终,杰克还是勉强抑制住逃跑的诡念,做好万念俱灰的准备,一个勇敢的大翻牌——而当他看到手中的黑桃a时,他的心脏就又要停止工作。 这要是在别的牌局中,那得是乐上天的点数,但在这里,这块私自展开的乡村规则中,这就是几乎最小的牌,能比这小的只有3张。 “做好觉悟,抬起手臂招架,给我防好了,拳头无眼——”沐阳蹿起,他的脸与抬起的双拳幻化成一头地狱三头犬,他抬起的两个砂锅大的拳头就像两颗垂涎三尺,口冒猛火的恶犬头,拳眼里冒着红光,喷射出杀气。 “你,你不还没翻牌——”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杰克大脑中略过好几句没出息的求饶术语,身体面对着杀气带来的威压,只得无意识地,默默抬起两只红肿的手臂,挡在娇小的脸前,做弱者最初也是最后的挣扎—— 沐阳此番出手,没有推掌时那般随性的仁慈,也没有因为对方是弱者中的弱者而收力,两记重拳同时出击,气平一线,山岚海啸,一并遮盖住洒在杰克脸上的光—— 这两全都是真家伙,钢铁般的双拳同时炸裂在杰克细嫩的手臂上,甚至激荡起了震撼天地的冲击波,让杰克瞬间怀疑臂骨已经可以报修了。 剧烈的疼痛与麻痹感在杰克瘦弱的全身上蹿下跳,精准地侵犯所有能感觉到剧痛的神经,他感觉手臂上的一切都有了自我意识,开始报复性地强烈折磨着自己,他恨不得立马将整段前臂通通截掉。 他没敢睁开眼睛,他害怕眼前的男人会追击上来,以那凶狠的表情,可能会再次吓停他的心脏,被吓死总归比被打死要来得逊——当然,这不过是他不敢面对失败的借口罢了。 臀部遵从惯性带离凳子,身体随着劲儿往后腾空而飞,他的四肢在被名为失败的黑影禁锢,这一拳必将他打出这名为天命的擂台。他意识到,在他身后的着陆点,或许会成为他人生的终点,而终点,是个黑漆漆的世界,没有光,没有倒影,也没有他钟爱的那张脸—— 实在是太过空虚,寂寞,毫无意义,这些年来他受过的荣誉,得到的快感、喜悦一闪而过,现在看来,又有些什么意义呢—— 而就在意识渐渐与黑暗交汇,快要断线的那一刻,七彩的光却出现在了远方,一只手从光源粗暴地伸来,而又小心翼翼地拉住他正下坠的手腕,将他从这黑不溜秋的世界拉了出来,被黑烟笼盖的眼皮,顿时泛起了朦胧地,如阳光般温暖的光。 杰克瞪大了眼睛,头上冒着汗,回过头来,只见屁股依旧身处长凳,屁股精准地安放在凳子最边缘,八成的臀部脂肪已经悬空,只要向后移动个半微米,整个人就没那么多余力保持好坐姿,可谓是一时的悬崖勒马。 被抓着的触感不知何时烟消云散,他不愿相信把他从台上救下来的救世主,是眼前还在咧嘴嘲笑的男人。 “失策,失策,我这无处不在的慈悲之心,乃至于此,我本还想赶紧结束,没想到身体还渴望着与你大动干戈呢,杰克老兄,给了你机会,你可别让我大跌眼镜啊,别大跌眼镜。” 沐阳自顾自地摊着手,表情还略显失望:“请让我搞清楚,让我明白我在跟谁赌牌?是一条龙?还是一条蜈蚣?都不像,老实说你的感觉,仅是一条软弥弥的小蚯蚓。” 面对沐阳的嘲讽,杰克还在刚才的惊魂之中,精神涣散,没有回过神来。 “你知道蚯蚓吗?似龙之形,行蛇之步,无手无足,成天在土壤里穿梭,只有雨后才会被迫钻出土到地面来,可以说是应环境而变的生物。而若你是蚯蚓,我便是雨,四方被水淹没,盼望着你来到地表与我针锋相对,而你却懵懂着,执意留在土中,留在漆黑的深处,直到缺氧窒息而死都不懂得该面对天日,面对命运,若不做出改变,你是走不出现在的困境的,钻到地上来,小鬼,你或许还能留口气反杀我呢?” 杰克也然成年,早走出一套属于自己的足迹,见过的人更是如一头成牛体毛一般多,面对沐阳的精神攻击,本也有一定抗性,但沐阳的嘴唇里吐露出磁性的声带,富含着香甜的气息,充满了对万性的魅惑,杰克就像一头稚嫩的狗熊,被甜蜜而危险的蜂蜜逗得晕头转向。 “我不是蚯蚓!” “那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的命运可没有那么廉价!” 如待解放地区革命家蛊惑式的演讲,杰克一下子就被吸入其中,从一无所有的地狱到另一个虚幻的天堂。 该怎么办?杰克?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4) 还能怎么办——杰克他只是一个还不成气候的年轻人,失败对他来说就是比天还要沉重的东西,祈求让他开窍? 然而沐阳的粗糙的大嘴巴再甜蜜再温暖,他终究是杰克的仇人,是造成如今下场的罪魁祸首。要是地位能往上攀一点,说不定就能把杰克给轻微地洗个脑。 杰克仅存无几的理智,终究还是勉强将身体的控制权握在手中。 “放屁,你的臭嘴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废话连篇,就算是身处绝境,败,我也要败在我自己的手里!” 杰克的眼中闪耀着意志的光,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与他无关,因为他是在地里自由穿梭的蚯蚓,体表的粘液能让压在身上的重负统统滑开,他应当是如此自由的人! 沐阳摆了摆手,不太要脸地表示与我无关,而眼珠子没有放弃对杰克的观察,他此时此刻身上气氛的改变,甚至能让沐阳为他驻足。 “听天由命?我命不由天!我才不信这套!你可别搞错了,我还剩最后的手段没使出来,这可不像运气这种不靠谱的玩意——那就是我还可以靠我的直感!” 此言一出,沐阳先是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大喊惊奇,音还未从嘴中飚出,就被失望截杀而胎死腹中。沐阳还以为他要使出什么惊骇的必杀技来,结果却说出了更加离谱的回答,给沐阳脑袋一记哐啷,连嘲笑的力气都流失掉了。 “你真是不嫌笑柄多啊,这跟运气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直感的依据,得是我自己!”说完,杰克弓起身子,摆出了极其认真的猜拳预备式。“猜拳,不可能少了经典的心理战,我警告你,你很快就会跪拜在我的直感面前了!你即将迎来毁灭性的败北!” 杰克渐渐燃起火势的眼神中映射出了隐晦的光芒,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虽没有完全脱离绝望,但也并非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势头,他是真的以为自己的所谓直感,也就是第六感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沐阳满脸好奇,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同样摆出了架势。 “为何要执着耍些小聪明呢?什么都不想,不才是无上的幸福吗?” “别想再动摇我你听好,混蛋,我会出跟你相同的手势。” 杰克所谓的心理战术,一来就让沐阳愣了半秒神。 他说什么呢,跟我出一样的?这不跟没说一个德行?再说猜拳只是我图方便控制全局,跟输赢无关,他又为何执着于此?意义何在?反正我会出我刚才决定的手势 沐阳心中纳闷着,却隐隐察觉到到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就像被提起了后颈肉的猫那般感觉。 按照沐阳的计划,杰克被逼至到绝境,是为了后面‘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剧本铺路,让杰克迅速无中生有,生产出实打实的虚幻品牌的自信心,让他能够不拄拐就能从地面爬起来,所以沐阳前面的回合才如凶兽一般凶狠,不停地‘殴打’‘殴打’再‘殴打’杰克的精神,把杰克逼至生命值的最后那一滴时,沐阳才肯罢休。 按道理,棋的下一子只需要赢下猜拳,再一味抽点数较小的牌,就能顺理成章地输掉决斗,唤回杰克的信心,虽然未来一定会经受杰克的嘲讽与轻蔑,但只要能满足温蒂的愿望,。 而不定因素在于一定要赢下猜拳,猜拳这种东西,除了运气以外,气势也很重要,乘着气势,就能很轻松赢下这关键的赌局——可就在杰克吐出所谓心理战之后,一丝不安拂过胸口,不是因为沐阳被震慑或者迷惑,而是杰克带着负的心态从死亡边缘爬了上来,那股看不见的气魄竟然直逼两连胜的沐阳,让沐阳感到不可思议。 两人遂深吸一口气—— “剪刀,石头,布!” 在沉闷的空气中响彻了数次的口令再次升温,两人的手一并推出,将赛点的结果摆在两人中央。 一个粗糙且身经百战大的布,一个瘦小白皙而不知疾苦的布,一个僵硬如石板,一个却放松如草纸。 雷打不动的平局,两人竟然真的出了同样的手型,杰克的心理战奇妙地奏效了! 碰巧?下贱的小伎俩?沐阳非常肯定杰克没有慢出,甚至以肉眼难视的速度稍稍慢出的反而是自己,虽然在喊口令的初始,沐阳就已经打算出一个洁白无瑕的布了。 沐阳望向杰克的脸,那副面孔如死灰,没有一丝喜色,此番被他说中的平手,也没能让他表情有点起伏,很是怪异,就好像唐突世间的走势,通通收入他的囊中,收入这位年少而狂妄的小荷官手中。 就在沐阳还在与脑中的幻影缠斗,与千万迷糊的思绪斗了个你死我活时,杰克再次无言摆出了姿势,丝毫不带犹豫地,准备起平手后的第二轮猜拳。 两人再次将手集中在两人之间,结果又撼动了沐阳熟知的世界观。 “这?这怎么可能” 大拳头对上小拳头,以石击石,唯有强硬的一方是胜利者,但是在能孩童间流行的游戏,又如何能有这么机敏的规则呢,果然就如杰克所预言般,又是平局。 “呵,用不着这么惊讶,概率上连续平局也不是什么罕见事的嘛,就像每晨踩到同一块冰滑到,吃同一种面包磕到同一颗牙,不都是有可能是发生的事情吗,大惊小怪,看来你也没比我多懂些东西嘛,还装得一副高高在上的臭脸!可谓。”杰克嘲讽道,再次摆出下一轮猜拳的架势,但这遭,他的嘴角明显开始不安分了。 脑子里仿佛搭起了煅烧炉,沐阳额头如决堤的坝,不断流下冷飕飕的汗,他的谨慎心如柴火燃烧,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拘束,心脏的鼓动变得难以捉摸,很明显,不知为何,杰克开始脱离了沐阳的掌控。 “快点出啦,你不是说想早点结束?你该不会被窝的心理战忽悠掉了注意力,跟我这个弱者打出了个五五开的战绩?那你的心理素质可太差了,差得就连咱们最低一档的荷官,都能在你身上提款呢!” 耳边缠绕着杰克的讥讽,沐阳脑中一片混乱之际,他想起他的救命恩人兼导师的西西莉,那娇小奢华的背影,以及可能比她的小脑袋大上两倍尺寸的头盔,苦口婆心地跟他提过这么一段话: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尽管老娘我手握包罗万象的魔力,但世界远比小子你想象得要大千兆倍,就连从天而降的雨滴,都能有上百种形态。所以不要被大脑的知识支配,在这片大陆上的哪处,存在着脱离世道常轨的‘生物’,他们拥有比拟天地媲美神鬼的异能,不属于魔法的范畴,是这个世界的‘瑕疵’。 通俗点来讲,也就是把魔法以外的异能统称为超能力,这些超能力不需要巨大的魔素支撑,靠着寿命或者其他筹码作为代价,瞬时放出足以动摇天地的鬼魅奇能。 沐阳他为何突然此时想起这个——如果在小说的世界里,有的天选之人在危机关头,总会觉醒些人外之力,尽管他不认为形如鼠辈的杰克能得到上天如此大礼,但如果杰克此时真被神附上身,那两人的立场就会完全颠倒,而他突然如同换了个灵魂登陆账号那般的诡异现象也说得清楚了。 如果称在无魔地带滥用魔法道具的沐阳是卑劣的,那擅自修改了后方程序的杰克,才是彻彻底底的作弊混蛋。 沐阳不是童话故事的忠实粉丝,他明白想要打败比自身高一等的对手,除了要扛住多余压力与或多或少的绝望感,还得付出与之相符的巨额代价,这就是为何沐阳渐渐乱阵脚,一旦这康复剧本失去了效力,沐阳就没法将一个傲气的荷官带给温蒂做答案了。 为了目的,沐阳牺牲任何东西为代价的觉悟,但此时此刻,沐阳面对状态诡异的杰克,他却开始怜惜自己,不愿意将任何代价用在这个狂妄的小伙身上。 “剪刀——” 留给沐阳烦恼的时间总是如须臾一般转眼即逝,又到了不得不抡出拳头比高低的时候。 “布!” 两人的拳头再次同时拱出,却又是布对上布,又是一轮平局,这让沐阳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而接下来了3轮胜负,终以平局僵持,总计六次猜拳,都如杰克预言般,无一例外地打平了。 读心,催眠,行为操控,这类的法术都属于极为高级的禁术,在无魔素地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施展,更别说逃过沐阳眼睛,再上又有时间操纵,预知未来之类的,这世上甚至还未有人能在安全的措施下施展出此等神一般的法术。 遇上上述的鬼灵精怪,那沐阳则是毫无办法,如果杰克觉醒了类似的异能,那沐阳现状只能咬着手指甲,凭空哀叹。 不可能!读心术?!开什么玩笑?!杰克何德何能! 沐阳明明能用严谨地逻辑,否定这种可能性,但身体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他身上的秘密如果被一览无余,被剥得一丝不挂,一旦有这细微的可能性,沐阳就无法喘出这口气来——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5) “嘿,六连平,天下还有这等奇事,你该不会在用什么诡计,企图让我得意忘形?我现在真觉得自己能预知未来了呢,是你的功劳?”杰克开以玩笑的口吻说着是事实也非事实的话,但这无意之语,却让沐阳皱起了一整年都不会皱出的川字眉头,在沐阳眼里这都没法当玩笑处理。 不能确定面前的男人激发了怎样的能力,沐阳现在能做的,只能将思考放空,谨慎地让躯壳推进决斗。 更难以置信的是,尽管沐阳已经放空了思考,并且平复了焦躁的心态,六连却不是终点,还不够,后面甚至还有四次排着队,前前后后一共十连平手,无人胜出,无人败北,两人都将屁股下的长凳捂热了。 杰克阴沉地传出断断续续的冷笑,逐渐发狂般地笑了起来:“这要是十连胜,在赌场我说不定会被赌徒当场拍死,傻子都不敢这么出千呢,所以这一定不是什么作弊,是天意,而不是你的计算,又或者是哪儿的神顺从了我的期望,对?对?” 沐阳放空心境,隐藏了思考,一味盯着眼下两只相同手势的大小手,没有回应杰克。 然而诡异而奇迹的十连平手,在下一瞬间成为了永恒不可磨灭的过去,杰克那小小的布,严实地包裹出了沐阳毫无思考而出的石头,这一刹那沐阳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天意,也会偏心呢,焦灼也该告一段落了,到我抽牌了。”杰克二话不说,露出锐利的犬齿,初尝胜利的手缓缓伸向牌堆,而沐阳则只能屏住呼吸,咽下唾液来镇静忐忑的心,直勾勾地盯着牌堆,就如杰克适才体会的那般意境,他也尝到了被他人,被天算计的折磨感,汗珠没毅力地顺着他脸颊滑下。 但杰克的手却在牌堆前,也就是胜利的果实面前缓缓张开,像躺在海滩上的幼小海星一般笼罩着牌堆,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会,忽而把手缩回,就像先前沐阳用预先埋藏好的手段来透视牌时的动作一样,而他当然不是为了透视,而是毫不掩盖的模仿,是侮辱。 沐阳眼下没有多余的脑细胞进行进出城府那般复杂的思考,对杰克也没有燃起负面的情绪,现在掌控着全身神经,只剩紧张,对杰克抽牌后的未来感到无比紧张,对只能眼睁睁干看着的自己紧张,以及后续计划将要改写那般紧张。 “什么嘛,依瓢画葫芦学了一下,也看不穿牌是啥嘛,还以为你的奇艺表演能创造什么奇迹呢,之前怀疑你出千,或许是我心胸不够宽广,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抱歉对不起是我错了。” 杰克最终那毫无重量的虚言坦坦而出,并顽皮恶劣着表情,无奈耸了耸肩,英气飒爽地直指天穹,仿佛在对未知名的神传递信息,而面对挑衅沐阳无动于衷,杰克继续道:“来,你先抽,我后。” 失去了复杂的思考,沐阳的动作显得单纯了很多,就连将要固定接下来的历史的抽卡行动,也变得利索起来。 待沐阳隐藏着情绪,迅速抽出了卡,杰克跟上,两牌在短暂的沉默中放置在两人中间,但这次,轮到沐阳感到掀开牌时的沉重感了,盯着的每一秒,就像上断头台前的罪犯般,仿佛四面八方都是锈迹斑斑的铁刺,脚底都是欠打磨光滑的鹅卵石,突出一个浑身不自在。 两人分别盯着自己的卡,沉默冰冻空气的流通,两人的目标明明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来之不易的胜利,却流露出迥然不同的神情。 脑中一片空白的沐阳,突然察觉到,对方会不会并没有觉醒什么超能力,也没有哪里的大神眷顾,说不定杰克只是破釜沉舟,将自己的命运如咸鱼一条般晒在砧板边上,嘴上说着直感什么的,实际上只不过是将一切留给了天命。 杰克从内到外没有透露出丝毫的犹豫,一巴掌拍在牌上,欲从憋屈的牢笼破茧而出的魄力,将力劲注入牌中,盖着的牌也顺势翻了过来——那是崭新无比,反射着头顶照下灯光亮晶晶的黑色梅花,大小为4。 沐阳不禁皱起眉头,梅花4,就算想踮起脚尖来阿谀奉承,也没法把它归为一张点数大的牌,就好比要用勺子,将雨后的大坑洼里的水挑空一般艰难,沐阳这边只要抽到5以上的任何花色牌,那这张牌就能荣膺被叫做大牌,虽然只在这一牌局之中。 怀着许久未见的紧张感,沐阳余光瞄向杰克:杰克他才是踩在悬崖边的赌徒,阅历上也比自己年龄更小,肤浅的傲慢也是年轻气盛不知世间规矩的证明,而他都能如此毫不犹豫,将人类的弱点一一隐藏或者打破。 沐阳也不落下风地迅速将手伸向盖牌,一鼓作气,就如用平底锅炒饭时迎着凝重的香气,掀起被蛋液包裹饱满的米粒浪时一般干脆利索。 直勾勾地盯着牌的左上角,盯着那昨日会是红,今日就是黑的恶魔数字,眼前被紧张模糊了视线,只分清了那是红色,只要数字比4大,沐阳就能赢下猜拳,把这焦灼的时间快进过去,未来永不提及。 “?” 然而,那是个4,是4,横看竖看都是4,是与杰克的牌同样数字,什么不好,竟然抽到了最接近的牌,沐阳开始怀疑自己的洗牌技术是不是和第一次接触新扑克的少年一样粗糙。 数字旁的花色,沐阳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晶状体聚焦目光在数字上,把周围的一切打上了重重了迷雾,仅仅关注于一点:但无论怎么聚焦,无论怎么用屏气凝息来镇定住开始狂躁的心跳,眼前渐渐定格的数字晃动着重影,依旧荡漾在那张崭新的纸片上。 他说服自己,他不是因为对奇妙的现象产生恐惧,他只是被赌博中那高潮前激烈的鼓动声所魅惑,至少在他看来就是如此。 沐阳的气势被压下去了不少,潜意识里期待着杰克会嚣张地对宣言结果,毕竟此番战役之败,也让脸皮不太厚的沐阳不好意思抢嘴。而杰克看穿了他的心思,像顽童一般一动不动,也不出一点声音,就像一位将要功成名就圆寂的大僧人。 红色从这一刻起变成了沐阳的厄运色,因为在这规则里头,他的颜色注定要比杰克的黑小。 然而,在毫无意义的胜负上投入诸多精力,沐阳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目的不就是让杰克靠着‘天命’赢下自己,那如今这个结果,不正中沐阳下怀,暗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搁这自怨自艾。 但说不定这就是沐阳小小的一点自尊,看着跑车没有沿着自己铺的路前行,心中就升不起一丝甜蜜的滋味,这就是作为智将那不多不少的自尊。 在沉默之后,杰克与沐阳也终于敢松了一口气,杰克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盯着牌嘀咕道: “怪事,你怎么也一脸如释重负?输的可是你哦,你接下来就要接受本大爷的复仇拳头,我可不会好心地收起力,必做到拳拳到肉。” 面对杰克的狠话,沐阳仅仅呵呵一笑,摆手无奈道:“这本就是游戏规则,我又怎么会小气到一输就掀桌子呢?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什么的啊,而且我喜欢玩这场游戏,能与玩多一会儿,有何不好呢。” “哼,看你嘴硬的臭屁样,看我不把你那轻佻的脸皮撕下来,还不快自觉后退??” 杰克虽然眼角迸射出了足以弑杀的凶光,手脚却拥有着最文明最理智的安静,没有选择亲自释放内心的怒火,而是用嘴让沐阳后退,毕竟他也体会到自己的体术有多无力,一巴掌拍下去说不定都会被沐阳当成友善的标志,又或者被当成蚊虫叮咬也不是不可能。 “火气憋在心里可会给心房浇灌辣椒油的哦?刚才放了狠话,真不打算给我赏几记拳头吗?”沐阳微笑着,满怀自信地嘲讽道。 “少废话,叫你退你就退,区区败者还敢质疑我?!直视我?!” 沐阳无奈一耸壮肩,自觉地后退了1米,杰克站起来,脚带着系着带轮茶几的绳,一屁股坐到了移动后沐阳前,茶几停在边上,神态跟刚才那副行尸走肉完全不一样了。 从这一刻起,世界就好像以杰克为中心开始轮转一般,无论是猜拳还是抽牌,运势完全倾倒向杰克,沐阳甚至连一胜都无法收入囊中,位置也一步一步被逼至了长凳的另一端,身后的深渊正在向沐阳招手。 形式逆转,天变成了地,冰块升华成水蒸气,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走向完美地吻合了沐阳的计划,但沐阳依旧没法从心底油然而生出快感与喜悦,因为这长河流向是一丁点也没经由自己之手,完完全全是杰克的天赐神运。任谁观战,都会认为杰克是老千手,而沐阳则是毫无抵抗之力的羊羔。 心底小小的自尊心,也会有受创的一天。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6) “呵,坦白!你出千了?肯定出千了?出了为了让我赢的千!没错??你就赶紧承认!不然我整个人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这种骇人的赌局生平第一次撞见!亏死人啦!天运浪费在这种狗地方!你得给我好好偿还才行!” 杰克脸上流露出少许的狂躁,这赢得他整个人的细胞都高潮了起来,不说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也能让他怀疑起这辈子走来的路是多么平凡普通。 “那我由衷祝贺你,你可花掉了下半辈子的运势了,来,再赢我一次就能如愿以偿地击败我了,来!证明你还没被上天唾弃!而我赢你不过是侥幸!” 沐阳不甘心地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放下了仅存无几的尊严,内心承认败北,输了个心服口服,如今也只能在表面故作镇静,口头上补救点威压与时髦值。 当他以为这事终于可以落下帷幕时,杰克却狠狠地向地板吐了口口水,抡起攥紧的小拳头,摆出猜拳的架势。 “是啊,我还得赢呢,还没过瘾!我要把你从内到外痛遍个体无完肤!” 杰克就是那么一个个性,人类特有的关键时刻得意忘形,把送到嘴边的胜利又还了回去,人体内无时无刻不找机会钻出表面的优越感,从来不会让人感到疲倦与厌恶。 数不清到底是第几次怼出石头,而这番胜负,又正好是布对上石头,沐阳立刻反应到自己又败北了,心里也不再别扭,像个靠谱的大人,打算往后一站,干脆地认输—— 然而一记拳头拖着残影,刹那之间就挥在了沐阳脸颊边上——这拳没有老武术家的稳重,没有年轻好胜的冲击与爆发力,但却饱含着习武之人最不该有的情绪——仇恨。这软绵绵的拳头便是杰克这几天脑子里奔腾的种种激流,让他痛不欲生的根本原因。 拳速其实并不快,沐阳理所当然可以躲过,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而反手就可以把杰克撂倒,教他会他社会的真理。但这疼痛降临之际,沐阳却没动回避的念头,他决定接受败北,决定接受惩罚,接受没能统治战局,任由对手肆虐的惩罚。 第一拳,就算汇集了杰克所有愤怒,怨念以及仇恨,然而单薄的重量,轻佻无力的拳头,终究没能在沐阳脸上留下屈辱的印记,沐阳自然也不在意,眼睛都不眨一下,嘴角抹着微笑。 尽管如此,杰克仍然继续准备猜拳,蓄力。 沐阳空白着思绪,学着杰克预备猜拳动作,陪他猜,然后接受败北的拳打脚踢,他感觉不到肉痛,也感觉不到骨头痛,他只感到屈辱在折磨他的心房。 第4拳后,沐阳的脸颊已经渐渐浮起了红印,可谓是滴水穿石。 而轮到第5拳时,杰克是彻底玩疯了,被如暴发户一般堆积成山的胜利戳瞎了心灵的明瞳。刚打出了一拳,又贪得无厌挥出另一个拳头,这已经不单是发泄仇恨,而是带着玩虐之心,打算狠狠将沐阳打个半死,就算洁白的拳头上涂满了鲜血也在所不惜。 他的嘴角是诡异的笑容,瞳孔之中没有理智,只要能占上理,挥舞暴力对他而言,乃是情理之中,是必经之路,错也是在失败者的对方。 只为反省才放下招架,没想到对面这个小伙变本加厉,将沐阳当成了沙袋。沐阳当然不愿意了,在拳头再次落在脸上的瞬间,沐阳身子如羽毛般轻盈地往后一跳,回避了拳头的同时,从长凳上翻下,两脚落在了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又沉重的声响。 “喂,我可没爽够呢,你逃什么逃啊?!”拳头挥空给杰克的情绪带来了极端恶化,歇斯底里的他早没了数十分钟前那孱弱泡影般的身形,如死灵一般氛围,变回了狂躁而无脑自信的荷官。 “玩乐时间结束了小鬼,想必你现在是热情高涨,内心想要干活的欲望如火山喷发,很想来跟我探讨一下未来前景,是时候来兑现承诺了。”沐阳拍了拍鞋上的灰尘,一脸平静,一副自然随和,啥事都没有的表情,那飘然的模样,对胜负结果毫无感言,很轻易地便刺激到了刚从地狱爬上来,还未品足胜利战果,杰克年轻的心。 “开什么玩笑!此番胜负始于你,老子我勉为其难陪你一玩,你却见要输了,不要脸中断比赛跑路?想得美!来到老子的擂台,有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分??你以为搞这一出就能配得上我的原谅?放的狗屁!给老子看点诚意!!诚意这东西,嘴皮子可掂量不起,得靠实物来把关!!” “”看来杰克也并不是想继续摆弄他的猫猫拳法,而是恢复了心态,便又想从沐阳身上蹭点油水,蹭一点是一点。 俗话说,吃饱喝足睡眠好,后便是饮酒淫乐与豪赌,人的欲望千千万,贪心早不足以形容。 沐阳沉默了数秒,期间还不断承受杰克不讲道理的谩骂,飞沫四溅,没有糖最终只得苦笑一番,无奈耸了耸肩,从制服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一颗闪闪发亮的东西,拇指一弹,闪亮着一道弧线,精确地落在了伸手去接的杰克手里,而杰克立马露出回家发现,家里被入空门时的焦急苦涩表情,生怕沐阳下一秒吃下反悔药,将其收回。 摊开手掌一看,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色晶石,形似宝石,却少了宝石那份高价昂贵的氛围,规规整整的正方体,棱角分明,没有一丝磨损,就好像从未沾染到时间的俗尘,一尘不染。 “老头一般的兴趣我可不玩小石头,给我用金币支付。” 嘴上尽管如此嫌弃,但杰依旧没能从宝石上面移开视线,那仿佛能吸入人类灵魂的深邃绯红,渗透着灾厄的臭味。 好美,好漂亮,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神秘而邪魅的宝石,我的灵魂仿佛在被吸入一样,不用多想,这一定很值钱,价值连城!但—— 杰克内心虽被宝石邪恶的魅惑扰乱了意识丑态,就像一个做着中了大彩票白日梦的疯子,但还是无意识中奋力抵抗来自这奇妙宝石的强制力,拼尽全力尝试将手心的宝石丢弃。 沐阳看着他挣扎而扭曲的脸皮,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冷冷一笑。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穷光蛋,现金之类的哪有可能带在身上,这就是我的所有家当啦,可能不值几个钱,但找个懂行的当起来,说不定够你喝一个月的花酒呢。” “还给你。” 沐阳装作看不懂石头价值的样子,也没能让杰克放下戒心收下,晶体被他粗鲁地扔回,沐阳可快把腰弯断了,才勉强在晶体碰撞到地面前收回。 “我可没现金兑现所谓的诚意哦?” “哼,我可不是收垃圾的,省省。”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要这块宝石,沐阳内心有些许失落,若他被贪婪支配,说不定以后就能物理上给他拴上狗绳,这样也就不必担心他会对未来有何冲突。 沐阳本想送给杰克的宝石,那并不是特乐依尔的产物,是外面的东西,不过说是这么说,其实也不过是从外面的小湖边捡到的漂亮石头,被湖蕴含的魔素打磨平滑,残留的魔力才会对身为本地人的杰克产生精神影响,但终究是没什么危害,最多能让持有者能心平气和点罢了。 这么一件看似妖艳的宝石,贵族们可不会低估其价值,因为都明白一个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尽管他们歧视外来者,却不会把外面来的物品当成垃圾,而是恬不知耻地利用其来为自己创造财富,精明的很。 光是携带着,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因为这一眼就能看出不寻常的东西,自然会被不知情的人垂涎,嫉妒、羡慕、仇恨,都会指引人类的罪恶爆发,沐阳也很庆幸,自己不用把杰克推入深渊之中。 “那就让我们叨叨接下来的事,跟我来。”沐阳也不再让着杰克,独自一人将两张长凳扛在肩上,脚踢带滑轮的茶几,将一切物归原位。 收拾干净,从后门的小道离开。 而在通往广场,绕建筑后方幽静的小径上,暗中藏着1个人影,躲在难以被发觉的阴影后面,是沉迷于杰克‘男色’之中不可自拔的梦美,她就像一只嗜血的猛虎,盯着沐阳的影子,但杀意并不明显,沐阳便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引导在杰克面前。 杰克也不愧大愣木头,边上那含情脉脉的强烈欲望,都没能让路过的杰克回首哪怕一秒钟,一大一小的男人,就这么从梦美藏着的面前路过,留下的不过两人激斗后的汗水味。 而梦美那痴情之中暗藏的哀怨,也在见缝插针地穿刺沐阳。 直到远去,梦美都没有出现在杰克面前,她眼中闪过警惕的光,不久后气息便消失在了沉闷的空气之中。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7) 沐阳一行走远之后,梦美从阴影中沉默走出,脸上点缀着阴湿与无力,却有一种颓废美的表情,哀怨地望着沐阳适才扬起的尘土。 她二话不说,拿出通讯器,播出信号,嘴角上扬如弯月,杀气四溢如镰刀,将刚才想到的计划说了出去。 杰克于沐阳身后3米的距离跟着,警惕而又缺乏耐心,沐阳慢悠悠的步伐明显扰乱了杰克平时的步幅,就算他对比起来更加矮小,也不会迈这么年迈的步子,他多想冲上去用他肮脏的鞋底,好好踩踏沐阳的皮鞋。 正当杰克痛苦不堪,欲揭开他忍耐了数分钟的暴怒之心上披着的外壳时,远方跑来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掳去了杰克的专注。 “哎哟!真让我好找杰克呢?” 是温蒂,还是满头大汗的温蒂,沐阳对他没有听自己的话,好好待在秘密电房中,感到了不满,伴着心酸的苦恼,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能擅自行动,那几个女的说不定还在找你,你又想被抓走吗?”虽然知道那群女子用的目标并不是温蒂,而是在他背后的杰克,沐阳也要象征性地责备了一句,换回一副温蒂标志性的哀伤表情,但当温蒂看到身后走来的杰克,负面的情绪还是被他的身影洗刷干净,顿时阳光灿烂,雨过天晴。 “杰克!”立即抛下沐阳,赶紧跑到了他的面前。 “温蒂,是你?怎么整了一身汗?我可是以前就告诉过你,落花村的公共澡堂那可是比战地的临时洗浴中心还要糟糕,出水少不说,就连所谓的温水都是从饮水机那边窃取来的” 杰克的好心情,让他也能肆无忌惮地开口说笑,也成功夺回了温蒂那稍显稚嫩的笑容。 “杰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当我听到你被那个魔女抓走的时候,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你不是原本心跳就跟条死鱼似的吗?成天好吃懒做的,所谓无欲无求,可没你这样不争气的。” 也不清楚此人是有意嘲讽,还是无意嘴贱,温蒂都只回以淡淡温馨一笑,与面对沐阳时的态度大相径庭,就算杰克开始咒骂温蒂的家人,他说不定也不会多生气,充其量热泪盈眶着忍下一切,皆为了这段美妙的友谊。 本以为温蒂会像抱着起死回生的妻子的老丈夫那般,抱着这个成天咧嘴蔑视着世界万物的矮子,顺应着脆弱的内心,泣不成声,好好大哭一场。结果温蒂也仅仅拖住杰克的手,便心满意足了。 “你俩还要唧唧我我多久?温蒂,你的要求我已经给你办妥了,那么你是不是应该信守承诺,开始我们的新一天了?” “哎?办妥?”温蒂收起不成体统的笑,嘴里仿佛塞了一团织物,支支吾吾的,眼神都不愿对上。 “等等,这是你指使的?”杰克突然分开与温蒂连结的手,开始质问起这个还在为他的安全而高兴的挚友。 “额我——” “你知不知道,就这个家伙,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让我受尽了屈辱!!你竟然还派他来‘接待’我?!这是在报复?” 面对突然暴怒的挚友,温蒂愣成了抛了光的榆木头,油腻而呆滞,他甚至搞不清楚杰克到底在扯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 “你应当知道的!你说的!你可是咱们的心灵之友啊!什么屁话都要劳烦我跟你唠,那你还凭什么要脸当我的朋友!!你跟路边那喝得烂醉的酒鬼有什么不同??” 被如此刻薄地数落,这满头的大汗还未蒸发干净,温蒂的泪水就已经准备压垮眼角的堤坝,低头不语,像个做了错事被父母数落的小朋友。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可能意思有点点不对,反正你也懂我想表达何事。” 沐阳拉开两人,面向杰克,神情看似亲切,却有意营造支开杰克的氛围。 “罪魁祸首多个屁的嘴啊,一边去。” “你已自由,爱哪去哪去,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希望我们以后都别见面了。” 沐阳推着落寞的温蒂,正准备远离杰克这个麻烦鬼,杰克却穷追不舍,跟在后头脸上堆砌着讪笑。 “哪里跑,你刚不还唤我一同商讨些什么事,没错!你还得为我赎罪呢,败者!你不会是个不讲信用,满嘴跑小货车的小人?” 他的嘲讽直刺沐阳的人生理念,沐阳曾在比试前承诺输了就要为他做牛做马的事,这事沐阳也不想反悔,但没必要必须现在就谈,甚至有意把这破事延伸到自己任务了结之时,到那时候,沐阳才有心思筹备相亲节目。 “累了就想休息,合情合理,你也算是‘大病’初愈,何必急着,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都下床走走路,看看沿途风景,你那份不必要的着急,也会随着清风流浪而去。” “少废话,瞧你嘴巴利索的,你该把你的死劲都用在为我服务上,老子是一秒钟都不想干等了!反正温蒂让你来讨我开心,不就有求于我,你还搁这装冷漠呢?你其实很想谋求我能力的‘护佑’?赶紧给我跪着,磕个头,不然我要不愉快,就算你等会儿诚恳赎罪,我也慈悲不下心来帮你哦?” 杰克在得意忘形,臭屁的时候,真有一种激怒别人的天分,那如弹簧一般时上时下的细眉毛,看得沐阳想狠狠地将其生拉硬扯下来。 “对,我们需要他的帮——” “温蒂,你先回去,我跟你的这位好朋友聊上几会天。” “可,可是” 话的尾音还叼在嘴边,最后迫于沐阳那散发着沉默魄力的背影,温蒂还是仅用余光瞄了一眼杰克后,若有所思地远去。 “嘿!你支开他干嘛?该不会想分享你的小秘密?还是说看老子比较帅比较俊,就妄想老子冰释前嫌,转投我的部下?只可惜我只认精英,就你这傻愣样,想当我的狗还是等下辈子。” “唉,我不太理解,你的嘴为何能如此自信地一张一合个不停?” “啊?” 突如其来的刺风,掠过杰克傲慢不知防备的鼻尖,刺痛与血腥味瞬时灌满了杰克的鼻腔——是沐阳的奇袭,当杰克目视到沐阳的敌意时,沐阳收回了出拳动作,刚才的一记拳击,甚至没能让杰克慵懒的身体发出警戒,甚至连嘴角的讪笑都还僵在嘴边,如果这拳头命中了他,那他可能以此蠢样失去意识。 “你——” “放心,我可不擅长拿不擅长的物理伤害去攻击别人,刚才的‘小动作’也不过是我小小的恶作剧,咱们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我不会爽约,一辈子都不会,但你得先喝一杯咖啡小憩一会儿,不会太久,以后我就回来找你,好吗?” 沐阳的脸颊凑了上去,与杰克那流着鼻血的鼻孔近在咫尺,沐阳甚至能闻到那混着鼻屎与血腥味的臭。 他纯净而又灰暗的眼瞳,复杂而惆怅,好似里头有数十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却没有一丝亲和,杰克顿时感觉自己像被困在谷仓里的老鼠,吃饱了一屁股坐下乖乖静等,便是自己最好的未来。 “对,就是这样,安静的你很帅气,尽管你被没收了工作证,但总管并没有着急赶你出去,你就在这儿多待会,也没有会你使坏。” 说完,沐阳留下一脸紧张的杰克,独自离去。 而杰克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声,不甘心地直跺脚,在原地杵了不知道多久后,他的嘴角又开始上扬,脑中的雾霭再次散去,恨意永远是响彻四方的主调。 “赶我走是,我就让你看看,你的拳头,到底能有多少斤两——” 与杰克一别后,沐阳立刻找到了厨房,虽然厨师长宵语依旧不屑于留意沐阳,甚至在取食材经过沐阳,连余光都不愿意配给他。而厨房的第二个前辈,看似懒散,但是还算给沐阳照顾的迪力克倒是给了沐阳一手活干——不如说是将比较麻烦的工作找了个替死鬼接班,能有理由好好偷懒。 但这对沐阳来说,又是刚好了。 比起胡乱以脑中情报思考碰壁,沐阳更喜欢一边接触着世界的变化,一边用变化带来的刺激演算通往未来的无数条岔路,换句话说,也就是他必须找到正确进入水夜歌鸣的路,无论是依靠人脉,还是幸运地遇见鬼鬼祟祟的可疑人士,反正情报是他现在唯一想谋求的东西。 灰色地带的活儿不可不累,沐阳倒觉得异常充实,忙碌正是提高自身能耐的机会。他对挥洒汗水没有半点的抵触,而且在能提升同事的好感同时,还能摸清各处细节的底细,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时间滑溜溜地便溜了过去了,虽然出了一身舒服的汗水,寒冷催化着身上的汗水,但汗水的蒸发也只会激起成就感带来的优越,但最主要的关键情报搜刮,收获寥寥无几。 待到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沐阳才将步伐移向那个隐藏的秘密基地,那个布满了落花村的中枢电缆的电房。 来到山洞前,沐阳却意外发现,洞口不远处窝着两个女员工,在鬼鬼祟祟地盯着洞口。巨岩封堵上了门,从外头当然不可能窥得见里头的风景,而这两人还孜孜不倦地将自己的宝贵时间丢在这处,这让沐阳产生了警觉。 这该不会是梦美找了手下来骚扰。 悄无声息地从后方接近两人,她们手中执着比自己手掌还大的平板,从屏幕里迸发出的亮光,无法反射出从背后接近的沐阳那俊气的容貌,等待沐阳听得清两人稀松平常的对话时,她们还不知道一只巨大的影子已经掌掴住了她们。 “前辈们,你们可真会找地方开茶会呢,怎么不带上小辈一个?” 那从水龙头滴下的水滴一般的声音,如顺着抚摸琴弦时的呻吟,你说这是小鸟歌鸣,蟋蟀谧唱,恐怕没人不会质疑,沐阳靠在两位女前辈耳边的这一声,就如同响尾蛇发出的低沉警告声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哇!”两人的神经被吓得从脚到头一并绷紧,像在搞笑漫画里那般盘带着在空中散开的秀发,原地蹦跶,霎时间便逃出数米之远,才敢恐慌回头来看。 “你,你是——” “感谢你俩如此配合,莫非找女厕所迷路了吗?你们在看些什么呢?” 两人也不打算跟沐阳扯东扯西,立刻转身就走,但沐阳这人哪是想会就会,想跑就跑的,得留下点礼品才对。 “你工作证掉了!” 两人不约而同一怔,乖乖顺着沐阳的小剧本,慌忙从口袋摸出属于自己的那张工作证,而上头的名字,也被沐阳看得一清二楚。 “你骗我们!等死你!” 抛下狠话,两人甩着油油的头发,屁颠屁颠地逃跑了,而沐阳也不紧不慢地接近巨岩,但从里头感到的气息,让他眉头一皱。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8) 看来在追究那两个女人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下内部问题。 沐阳内心千万个嫌麻烦与不愿意,在推开巨岩之前,沐阳已经在脑中理清楚了数条方案,用来应对挡在脚边的小石子。 就算为了踢开个小石子,也要布置精密的计划,沐阳也对自己过剩的谨慎感到了一丝苦恼,不由得微微一笑,但他立刻将笑容收回,因为这场博弈,沐阳没有十足把握拿下,他没有余裕去假扮胜利者。 左思右想,在情报严重不足的眼下,又如何能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就连问题都暧昧十分。 要是眼前有一扇还没磨平的青铜镜,从那里头映射出来的脸,又会是何等纠结与烦恼,这种表情,是沐阳最讨厌贴在自己的脸皮上的那一类。 他抿了抿嘴,对着岩石门皱着眉头,忽然眼光锐利起来,带着责问的语气,就像面前站着一个令他难堪的人一般,轻声严厉问道: “告诉我,你为什么推举杰克加入计划?他能为我们带来什么?那种家伙可信不得,他终究会因为私利而背叛,就算你是他的挚友,你也触及不了他天生的反骨,必成祸患啊。” 但哪有有人出声来维护杰克的声誉,如果温蒂正好站在面前,说不定会触发以下的对话。 对哦,对哦,一定是你对他不了解,才导致你又如此深刻的误解,有疑虑也是理所当然,他的伟大从来不能用一句话来总结,我想说我最看好他的技术,但不是作为荷官的技术,而是—— 这幻想中的温蒂栩栩如生,在谈论杰克时似乎忘掉了以往那被动而又不自我的形态,眼珠子里闪耀着波光粼粼,沐阳也能猜出后半句话的大概。 但在他眼里,杰克依旧就是个没有什么真材实料狂妄自负的荷官,面对痴情束手无策,面对弱者大打出手,没有别的更好的印象印象,沐阳根本就不想更加深入了解这个人,就连吸入同一空间空气都会令他不悦,就像刚买了新鞋,刚出店门就踩了店家的狗拉的粪便,纠结万分后的那种心情。 冰冷的空气渗入鼻腔,在灌入肺前,又被沐阳呼出。沐阳调整心态,推开巨岩门,随着沉重的门随滑轨移开,一股残羹剩菜,以及发馊了的猪油的油腻臭味扑面而来,就跟饭堂后厨的泔水桶是一个特色。 不久前沐阳第一次进入这个山洞,也就闻到了凝重的泥土与电缆橡胶的气味,生活气息不能说没有,但一定不多。然而离开也没过多少时间,这里竟然已经沦为了垃圾站般的地方,若不把放置了一夜的泔水桶转移到这里,沐阳压根想不到能在这点时间如此毁气氛的方法。 原本就不大的内部空间,顶多能自然地塞下五,六个人,这种食物残渣的臭味显得更加浓郁,更加集中,沐阳可是一秒都不想在里头呆了。 这难不成就是他的战术吗? “苏恩?” 放置在靠墙的圆形石桌边,温蒂乖巧地折叠着腿,两臂环抱着,宁静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石桌中央放置的空间内唯一的光源那盏灯,也挥不去温蒂脸上昏暗的阴霾,看来在温蒂的爱慕面前,是别样的苦恼在羞辱着他。 而唯一让沐阳刚到惬意的是,空间内的温度比室外温暖许多,也没有暖气的低鸣声,可以说生物保暖是真的很安逸,足以让沐阳脱去外衣。 只不过他的衣服是落染编织的,只要穿在身上,就能起到如锁子甲一般的防御作用,沐阳可没那么粗心让脆弱的肉体暴露在空气之中,就算室内只有动用武力也打不死一只兔子的人。 然而沐阳警戒的并不是与他结成了队伍的温蒂,而是隐藏在黑暗之中,从那角落半空挂着网状吊床上传来的,那不可一世的人的气息,以及在空中若隐若现的微弱闪光,看着眼睛就痛。 无视温蒂那求助的目光,沐阳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亮光处,伸出手,比出食指与中指朝天,挺得笔直,抱着欲捅破天际的气势,朝黑暗之中精准一刺—— “啊啊啊!!!” 清脆而凄惨的惨叫一声后,那抹四四方方的光在空中慌乱摇摆后,应声落在了地上,金属与石面的撞击声,属实让人心痛。而在漆黑中呻吟痉挛着的,在漆黑之中如搁浅在沙滩上的鲨鱼一般抖动着的,是杰克本人,是沐阳无论如何都想拒之门外的矮子。 他在被沐阳的‘一阳指’命中了屁眼上方的尾龙骨之后,耐人寻味的疼痛令他欲仙欲死,那唤之剧痛又夸张至极,但那如蛔虫在神经里上蹿下跳的不悦感,从臀部直突脑门的脆弱神经,却也比简单明了的碰撞伤要难受得多。 “你,你干什么啊你!!” “哎呀!还以为哪来个的小偷鬼鬼祟祟地打着手电筒,想给他来个下马威,没想到是你啊,你怎么跟个小偷似的?真让人误会。” “谁是小偷?!这光怎么看都不是手电筒?!你故意的?!要是捅中,进去了怎么办?!你这个死基佬!!你不嫌脏我还嫌脏!” 就像想在海鲜市场买条马鲛鱼,幻想晚上能在品下一口珍藏多年的美酒后,腌一块鱼肉当小菜巩固美味,却被贩子忽悠,花了重金不谈,买了条油鱼不说,被折腾得上吐下泻后,到监管局举报,还落了个被嘲笑,被当成傻子的下场——沐阳这一连番举动,就让杰克受了那般屈辱。 “谁叫你躺在这种地方呢,在敌阵中放松一切防备,活该你被偷袭,这次只是手指,下次可就是木棍,再下次就是铁枪,你的小屁屁可承受不了哦?” 带有嘲笑意味的玩笑话,在杰克眼里那是妥妥的人格侮辱。 “放屁!这里就是我休息的地方!你要敢再搞我,信不信我将整套扑克牌捅进你的嘴里!” 只见杰克愤然起身,从吊床上跃下,捂着屁股,气呼呼地捡起地上因为撞击而进入了黑屏状态的平板,走到唯一光源旁的桌子边,凶神恶煞地坐下。 趁着暗光,可以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新的制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原来那身因为失落而懒得换洗,开始散发出异味的衣服配不上现在的自己。 将石桌上还装着带着几丝肉的鸡骨头,啃到一半的白面包之类的残羹剩菜的铁盆推开,腾出位置,从口袋掏出扑克牌,脚弯起踩在石桌边缘,手中开始奇妙的‘舞蹈’,牌瞬间如同萌生了意识的兵卒,在他娇小的手指尖舞动,一个一个印在牌面上的数字,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一张比一张点数大的牌,主动按顺序排在了桌子上,连成一条超长顺子,可见杰克的牌技还是十分了得,也难怪能靠着老千驰骋赌场。 然而,到目前为止,这个矮子所展现的价值,也仅仅跃动于棋牌桌之上,口才上也没有能令人眼前一亮的专长,妥妥的一颗矮小瘦弱的烫手山芋,把他留在身边,沐阳甚至不能放下戒心,提起嗓门跟温蒂讨论今后的计划,而且他偏偏还不是个愚笨的石头,小聪明自不用提,而且还有一颗不肯屈居人下,想当老板的心,是颗随时都可能过河拆桥的炸弹。 温蒂将沐阳忘记封上的石门掩上,然后接着机会坐到杰克就近的石凳上,昏暗的光线模糊着两人的面相。 从与餐盘混杂在一块的‘垃圾堆’中,翻找出一些没开封的袋装食品,闪着从食物喷溅的油光,轻手轻脚放在杰克面前,就像在伺候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宝贝婴儿一般。 这从旁观者的眼中,基本难以阻止群众以八卦的视角进行解读,来猜测两人甜腻腻的关系,更确切的说是温蒂对着杰克异样的情感。 更过分的是,这个圈子外头还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的梦美,用望远镜才能窥见的,一个杰克的梦中情人,可以说这关系网是五颜六色的大杂烩。 为表明不愿融入关系网的沐阳他,选了个最远的石凳子,隔着单薄的裤子,感受下方的寒冷,忍不住哆嗦起来,并非因为温度,而是温蒂那凝视杰克的眼神。 三人围着石桌,一人看着盏灯,一人望着头顶,而一人翻弄着扑克牌,没有人打算发起第一句话, 沉默的空气环绕三人,不仅仅是最不熟络的沐阳,就连温蒂也在踌躇着,如何清洗先前杰克对他展示恶态余留的尴尬,该如何开口。 所以到最后,最先开口的是对周遭的人际关系感到毫无压力的杰克。 “搁这守夜呢,我不想知道你们在计划些什么,把我的事解决了,不然我就去总管那告你们的状!那人就算再是樽花瓶,那也是掺了杂质的青花瓷,把一个员工扫地出门这种小事不用费吹灰之力,更何况这里的大人物谁都不罩着你,别跟我犟了。” 沐阳无奈叹了口气,他知道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充裕,根本不值得用在这么一个边缘人物身上: “没有工作证的你,比我更像是走了空门的野狗,总管他会不会关照你也不好说呢。” “嘴还硬着呢?你可别后悔。” “就你鸡毛蒜皮的小破事,为何揪着不放?我都答应会帮你了,你就一边去歇会会怎么样呢??要是你的梦中情人趁着点时间黏上了别人,那不就更加证明她对待你,就像在对待放置多年的咸鱼罐头,蹙个眉表达嫌恶还不够,必须丢到远远的垃圾场中去!” “你说什么??!” 眼看两人又要争吵起来,一直愿意处于被动的温蒂,这时候却较为勇敢地站了出来。 “不,不要吵架啦” “温蒂你这白痴,你这个大蠢蛋!哪找来的人啊?这可疑的混蛋怎么看都是不可信任的家伙,你还敢把他招待进电机房??总管竟然同意让他进来??你们的眼珠子都是一颗颗话梅干是?!” 面对杰克与沐阳类似的质疑与迷惑,温蒂就像被一块抹了老干妈酱,和另一块抹了果酱的白面包夹在中间的肉排,两种味道都是他喜欢的,但夹杂在一起,就会变成世界上最难下咽的食物,称其是食物已经是温蒂最大的温柔。 “你们俩之间一定有一层很深的误会,但我晓得你们俩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只要磨合磨合一定就——” “哼,作为前提就已经大错特错,错到你老家去了!别说跟他共处一室,看他一眼就来气!更不用说干点什么了!我不过来是拿回我那一份该有的报酬,别的事就勿提了!” 杰克执拗的拒绝,虽是让温蒂变得面如死灰,但沐阳却暗暗欣喜起来,自己也就少了一份开导温蒂的麻烦事,两人也就自然而然地互相远离,原先趋近空白的计划也不会浪费。 “杰克,你该不会已经忘了,你原本到底是何人,你难道忘了‘粉碎小矛’的牺牲了吗??” “唔?” 突然搬出一个新的名词,无论是沐阳还是杰克,都流露出与原来那杀戮氛围不同的表情。 “你也配提?” “我若不提,他们的牺牲就会被遗忘在过去!” 杰克愤然站起身,猛地一推温蒂,问弟弟狠狠撞到墙上,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接着杰克然后头也不回的打开石门,走出了洞口。 杰克从游刃有余到破防暴怒,仅仅过了2秒钟,不足3句话,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如果这一幕就这么过去了,那沐阳也不打算再去问什么是‘粉碎小矛’,这么做是谁都知道是多此一举,打草惊蛇,但——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89) “其实刚开始,他并不是什么荷官,他甚至连牌也没碰过,不,说不定就连纸质的牌都没见过,毕竟想起当时他把玩着那几张纸牌就是一下午呢,脸上的喜悦从未褪去。” 太迟了,沐阳还没来得及散发出不想倾听的氛围,温蒂已经开始大肆富有情感地发放心中的‘自言自语’。 “” 有什么手段能让他沉默?让他堵上嘴巴,无法从口中再吐出一字一句。 很简单,只需要铁一般的拳头,就能让人的嘴巴软下。而沐阳对温蒂这样做,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两人之间也没有情谊让沐阳狠不下心来。 但沐阳还是没有出手,因为他凭着微弱的光线,从温蒂的脸上窥测到了令人心寒的伤感,那股悲伤劲儿,就如同一颗陨石,砸在了沐阳冰冷的心房上。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能足够冷酷,看来我还是太嫩了呀。 “嗯,他曾经是轰动一时的网络犯罪团伙组织‘粉碎小矛’的——类似领袖的人,他的情报收集能力堪称一绝,能在电路与网路上掀起腥风血雨。” “黑客?” 沐阳摩擦摩擦那浅浅没刮干干净的下巴胡渣,脑中回荡起杰克那玩世不恭的坏笑,还有那不成熟偏显幼稚的举动,没想到他竟然懂当年沐阳搞了几个月都搞不懂的技术活,这让沐阳产生了些许,真的就是豆芽般那丁点的嫉妒心。 “他要有你妄想得那么厉害,又怎么会沦落到在这种地下设施当荷官呢?既然已经被政府招安,哪还有弃明投暗,找个不稳定工作的道理?” 又或者说,真就有某个理由,让看起来就喜欢耍小聪明,动小脑筋的杰克,选择这一条坎坷的不归路。 “真让人放不下心,你是想让他从内部窃取数据网路上的情报?我可要委婉地告诉你,黑客白客的竞争在特乐依尔可是卷的不行,再牛掰的技术,能风光一夜,名震一宿,次日迎来太阳光闪耀的同时,就会连渣都不剩,仿佛那人从未存在过那般。” 沐阳形声形色地比喻着,却听得温蒂一头雾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不见脸的世界卧虎藏龙,杯弓蛇影,任何信息都可信而又不可轻信,你觉得是虚的那便又是实,反之亦然,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走错一步全盘皆输。” 信任对沐阳来说,是贵为珍宝,且值得一辈子推敲罕行为,不比性命轻盈。如今世上也只有蝶和亨利能让他无条件信任,不是1那就是0,除此之外的人,就连想触碰他的身体一下下如此简单的行为,都不能简单如愿。 但终究是个艰巨的人物,靠沐阳一人,就算他长了三个脑袋八条腿,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区区两人又如何应对一个发展完全的黑色组织。 本来增加同伴从表面上怎么看都是有利的,但沐阳可没吃过豹子胆,敢于无视反面的弊端带来的危害,倒不如说,他足够胆小,不敢为收获付出过多。 就连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沐阳也没法安心交给别人。要是他还有从前那股冲劲,他一定会花点时间去了解一二,争取介入的实力与底气,但现今时间不够,而且对象还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再看到的黑客技术——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的拒绝理由,只不过比起将后背交给杰克这种事,不如交给一栋断壁残垣。 “苏恩,你的担心,你的不信任,我想一定是有理有据的,但我得在这之上挑战你的疑心。我们必须借助他的力量,只有靠他所知道的情报,我们才有可能跨过白客设立的防火墙,才能深挖出埋藏的秘密,你要知道,我们寻找的东西,那不会放置在表面。” “你怎么突然硬气起来了?” 温蒂一改常态,眼神坚定无比。 “那你说的粉碎小矛也是依赖对象?这个组织可不会只有那小子一人?” 温蒂眼角闪过一丝的哀伤,遂摇了摇头。 “现今,想评价这个组织名存实亡,都很困难,但杰克他还活着,当时他可是从数公里外,黑进了水夜歌鸣,甚至到达第二层防火墙” 当时究竟是什么一种情况,沐阳无法脑补,但看着温蒂神采奕奕的表情,就知道在温蒂眼里,一切并非那么普通简单。 “重视情报可是苏恩你的特点,只要掌握了水夜歌鸣的情报网,就不用靠着两腿东奔西走了,咱们也能省力省心。” 沐阳虽很想就此否决,但眼珠子咕噜一转,觉得温蒂也在理中,与时间赛跑,就算怎么出千怎么卑鄙怎么违心,都是值得的,吞下来自杰克的毒药,说不定也没有抗拒那般不愿意。 “败给你了,哎。” 当机立断,沐阳不愿意扭扭捏捏拖延,立刻通过了温蒂的建议。 “真的吗?!” 盯着温蒂喜出望外的表情,沐阳无奈耸了耸肩。 “不过看他样子,可不是十分愿意协助我们的样子,可不是心存芥蒂那么简单,关于这点你也清楚?” 温蒂连忙点头,表情又凝重了起来,接着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什么能做的,但我觉得他会协助我们的。” 但还得靠我的舌头说话是。 “结果还得靠我忙活是,你可真有一颗乐于让人助的心呢。” “等你捷报。” 完全没有半点羞耻之心,温蒂就如同接任务的npc一般坐回到了石凳子上。 沐阳随后走出石洞,只见杰克远远而又不太远,微妙地站在能从洞口看见的地方。 那人虽气哄哄地跑开了,背对着洞口,还时不时偷偷回头瞄几眼,显然,他并不想让刚才的发脾气成为最后的交际。 尴尬的空气在这不到50米的间距凝结成霜,对沐阳来说也是同等尴尬,毕竟刚才还煞费口舌辇人家走,不料乌云之上的太阳还未退勤,沐阳就得转换180度的态度来奉承,这不明摆着会被杰克当嘲讽的话题。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将50分的信任托付给了温蒂,那就只能带着警惕将杰克拉入伍,怀着极度不愿意的惆怅之情,沐阳往杰克的方向走去。 “或许你确实该找点事做,杵在这里也怪碍眼的,你不如去求求总管,让他把你的工作证还回来,这样你大晚上也不会两手寂寞难耐。” 沐阳还是没办法直率地让他来帮忙,说话不带点刺就不舒服。 “我知道你,你这叫欲擒故纵?我懂你的” “” 想将杰克卷入话题,总得用鲜美的肉香引诱入坑,无论如何沐阳都想保证谈判的主动权在自己手上,要是落在杰克这等下人手里,那未来的行程则会举步维艰,本来就不余裕的计划库存,就会更加空虚。 “大票子啊,这可比你去追那个女人的屁股要有意义百倍,你不如先专心看看这个。” “大票子?”杰克的回应倒是很没有兴趣。“我不管你是健忘还是耳聋,我让你你先给我把事情办了,别搞这种兜圈子的小手段,对我来说,她才是生命中的第一位!” 杰克的脸映照着头顶的大灯光,那油腻的脸颊,就好像镀了一层金,反射着亮眼的光,沐阳微微眯起眼睛,对萌生出对痴情那酸臭味的无奈。 难道真的要想给这个白痴搭桥牵线,去当一个可怜的媒婆才行吗! “你得明白,有选择权的永远不是你,思虑不会是你的专利,赶快俯首称臣,趁我还有耐心与你浪费口舌。” “那是自然,但你想,如幼童间那无忧无虑的恋爱,早就不适合已步上成人道路的你,你该拿出望远镜,好好铺设百米之外的道路,才好未来和心爱之人散着步,悠闲度过接下来的生命,你总不会只想做个多情的蘑菇,等着被采?” 沐阳的劝导令杰克皱起了眉头。 “不过嘛,有人也说过,爱与时间竞速,谁输谁丢人,温度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天说不定你就记不得人家了呢——” “别扯这有的没的!我两天没见她,心脏就已经像涂上了辣油,疼痛难忍,坐立不安!根本没法好好思考!要是她因为那场败北,认为我是个屁都不会的孬种,搞不好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你懂我的感受吗!混蛋!” 杰克如洪流一般火热的情感爆发在广阔的空间内,本来流通的氛围就如加了铅一般凝重,更憋屈了。 沐阳望了眼从洞口探出头温蒂,他也用同样疑问的眼光望着沐阳。 “唉,照这样下去,咱们永远都搭平行线,不如各退一步,我们不讨论谁先谁后,我们就一块儿解决。” “一块?” “这样,咱这两条线的工程,同时进行,我为你做一套,你为我们做一套,轮流交货,我的阶段完成,就轮到你。你我也不必焦灼,尝点甜头再干活,就算后面有人别有心思,反悔了,也不至于整盘皆输。” “你说的什么鬼!不是说好帮我撮合的吗!还没走几步就要抵赖了?!”刚才还挂着意味深长的讪笑的杰克,忽然间暴怒起来。 “冷静,冷静点~类似的话我刚才也说了几遍,这会儿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因为我对你的恋情进行了客观理智的评价,却跟你的主观起了冲突?” “你——” 杰克癫狂地抡起拳头,也理所当然被沐阳几个闪身轻松躲掉。 “我是答应会帮你,但我可没承诺一定会立即完成,你知道对工地里挥洒汗水的工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干劲啊干劲!你要是想穷送加急服务?没点表示,我又怎么能卖力?到时候你的情人到你面前了,我要是犯个困,迷糊了点,又将事情搞砸了,届时你们间的感情会不会经得起折磨与推敲,可不是你说的算?” 这波先斩后奏,可让杰克咬牙切齿,他眼珠子里的火焰都分不清是顶灯的反射,还是真烧起来了,而沐阳正面接下杰克的愤怒,不退不闪。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90) “那天的胜负,那的的确确是我的胜利,里头根本不存在任何的误会与差错。你有意与我游戏,我向你发起了挑战,你带着鬼魅的笑容接受了挑战,然后,后面的事也不需要我多赘述了?你在你意中之人面前输掉了决斗,脆弱的心灵支撑不住败北的重负,立马就落入怕被意中人唾弃的自闭漩涡之中,说直白点,我压根不觉得我在这上面有任何该被问责的地方。” 杰克本想迫切地正面回击反驳,却怎么也没法从喉咙深处掏出被百种情感淡化成的千言万语,就被沐阳抢先断了话茬:“而且,出老千的也是你,那场决斗的公平性从一开始不存在,不,是因你而荡然无存——” 沐阳就像一条缠绕住杰克心脏的毒蛇,尖牙利嘴地凑到杰克已经红透了的耳边,吐出魅惑的气息,笑道: “那么,你一定会很在意为何我还要大费周章地,低声下气地找你谢罪,或许除了表面的因素,可能我的背后还有点隐情哦?关于这点嘛——” 沐阳迅速从杰克耳边抽开身,挺起腰板,他脑后的小玩偶在空中摇摆,那用针线缝合的细线嘴巴,邪魅的笑容在上头若隐若现,可比沐阳嘴边的弯月更令人胆寒。 “——我就不告诉你,你就猜你。” 沐阳贱贱的一笑,又从杰克脸上带出愤怒,但最终他还是吞声下气,不甘心地抿嘴,但不忘继续瞋视。 “而且在那之后,你那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想必也不记得后面的事情了,我可以很确切地提醒你,你的女神,她并没有对你的失利感到失落又或者不悦。” “啊?” 此乃实话,造成赌场暴乱的原因,原本便是因为那个导航在身后露出了杀气,沐阳才不得不拿起心中的屠刀,与之一战。其实说到底,为什么那个导航会对他爆发出如此杀气,至此是一丁点的情报都没有,就好像被淋了冷雨之后,欲从天上寻找着始作俑者的那朵云。 “所以你再怎么急,再不济也得同意,可以你先得到我给你带的情报,我再后得到你的帮助。” 经过漫长的绞尽脑汁空想,最终,杰克还是被迫接受沐阳的协议,对他来说首要大计是找到那位戴着面罩的意中人,他只能把怒火一并下咽腹中,他被影子显得更加矮小。 “先解决我的事!说好了啊!” “是先解决你的事的一部分,这可别搞错了。” 杰克啧的一声,满面无奈地别过头去,默许了。 “ok,交涉成立,真是麻了大烦的,我要怎么去找一个连样子和全名都不清楚,而且还不知道住在下边还是上边的人呐——” “哼,雪原上饥肠辘辘的野狗又怎么会错过随风流荡萤光,她一定会再次出现,我有预感。”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忙活了?” “扯淡,你要把她带到我面前!” 沐阳笑而露齿,洁白的牙齿中藏匿着千万把劳苦人的忧愁,回头看了眼藏在石头门边,皱着眉头的温蒂,并向他点了点头。 局已定,未来的路怎么走再次成为了问题,幸好沐阳准备的岔路不多但有余,但在这之前,他还得从杰克身上掏一点情报。 “那么,‘梦中情人’的点点滴滴,有什么知道的,与我一讲,当然是强制性的。” 杰克疑惑地抬起头,充满着怨念的眼神直插沐阳。 “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你不透露点信息,要我怎么做你的僚机?你的爱人可不是你脑中幻想出来的存在,你得提供她肉身的信息,咱们才不会留这里驻足不前。” 杰克不知为何,突然难为情地别过脸,嘴唇像黏上了胶水,欲言又止。 沐阳前一秒还不明白他为何犹犹豫豫,但后一秒便从脑中检索了几个猜测,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你别告诉我,梦中情人真就梦中情人,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在你的梦里?只是你添油加醋的‘设定’?” 杰克别过脸去,叹了口气,又默认了。 “是又怎样,女人总会有很多秘密,我可是被称为鲜花一般的绅士。” “是你活在二次元还是她活在二次元??啊?你怎么搞得像跟虚拟人物谈感情似的?连点纸面数据都没有,要我如何是好?” “烦死了反正是你去找她,就算她爱玩捉迷藏,喜欢走访全城,还是会对你脏兮兮的黑头发过敏,躲避你,你都得把她带来,不然你们要托我办的事,说不定也会和美丽的她一样,只存在于脑海之中脑海之中” 杰克的反击越来越没有气力,又自顾自地回到自卑的状态。 “拜托,给我好好想!你要真爱恋她,她就会无时无刻不存在你脑海之中,回想一下过去,想一想你第一次对她一见钟情时,她对你灵魂的洗礼!” 杰克瞪直了眼,看向远方,沐阳还以为他瞄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现象,然而存在在他视线尽头的,只有无尽的空虚与爱慕,以及砂石与尘土,也不清楚他的思想,现在到底活在了哪个时刻。 “哼,如此神圣高贵的密话,又怎么能说让你洗耳恭听就听?”话虽如此,杰克仍露出了优越的笑脸,迫不及待地继续张开嘴。 “我第一次跟她对话,是发生在两周前,那个寂寞而又冷清,连客人的客字都见不着的夜晚。是她,如梦似幻的,流光追逐着她细腻的羽翼,就连踩踏地毯的轻音也如夜莺般静谧儿优雅。她像一只半透明的蝴蝶飘舞?还是满月下的银狼般别致?不,她比我在童话书上看到的,不!一切绮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瑰丽!” 突然开始用毕生所学的文雅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虚空,明明那个女人甚至连面罩都没摘下来给他看过,恋爱果然能将视网膜溶解成泥巴一般的糖浆。 “她是花蜜,我便是蜂;她若是弦,那我便是身下的底板;她若为风,那我便是乘风而行的风筝——” “那如果她是粪泥,你就会是屎壳郎咯?” 本还沉浸在用言语筑成的糖果世界中的杰克,幡然梦醒,细长的眉毛就要捆成一团。 “闭上你的臭嘴,真是个不知风趣的男人啊!” 不管是多优美有华丽的辞藻,滔滔不绝地从一个花痴嘴中泛滥,终也会变成一湖的死水,成为无神论者耳中的经文。 “两周前你和她初次见面,而后又在哪见了?时间呢?那你总知道她的出没时间?在哪见得多?还是说两周之内你根本与她没有任何接触?” 沐阳完全将杰克的女神当成了野生动物,他也像个猎人一般,隐藏起对那女人的敌意,展露出与脑后小玩偶近似的笑容。 “唔大概晚上或深夜,啊不过,她几乎都只出现在很冷清的时候” 沐阳沉默了数秒,心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水夜歌鸣派来接我的重要人物,戴着面罩,想不显眼都难,却没在娱乐至上的落花村被人熟知咦,我怎么会觉得她是来接我的呢? 一股凉意直窜脑门,沐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是经由极乐的信封,开启了小卖部隐藏的通路,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见到了那个自称向导的女人,而后在空无一人的赌场内,完成了与杰克的邂逅。 “问你个问题。”沐阳表情凝重地问道。 “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那天出现在赌场?” “哪天——哦,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有人下指令规避,不然怎么可能一整个落花村都看不着人影?你傻的吗?问什么问?” 无视杰克毫无意义的口嗨谩骂,像条蝮蛇般快速灵活地吐了吐舌头,沐阳再次问道。 “谁下的指令?” “还能是谁?” “总管吗?” “错!是总管史密斯啦!” 总管与水夜歌鸣有联系,那必然是可想而知,但以沐阳对他浅薄的印象,并不认为史密斯就是始作俑者,更觉得他是受害者那一边的。 杰克没在述说事实,沐阳有这种触感。 “总管让你留在空无一人的赌场,等着陪我玩扑克?” 当时提出到处逛逛的是沐阳,也就是此多此一举,才让他错过了靠着信封光明正大地进入水夜歌鸣的机会。 也就是说,玩牌一事,是非常偶然的事件。 杰克一时语塞,但立马稳住阵脚。 “你凭什么怀疑我!” 沐阳更相信杰克的目标是那个女人,但此时此刻,沐阳把疑心指向了不在场的一个人,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极乐,也就是将沐阳推荐过来的人。 除了她的通风报信之外,也没有其他可能,要不是说极乐是与水夜歌鸣为一伙,坑害沐阳,想把他引入陷阱,成为瓮中里的那只鳖。 事到如今,沐阳的存在也被水夜歌鸣的黑幕知晓,那么所谓的潜入也变成了天方夜谭了——当然,沐阳虽然这么想了,但仍然没有打算折返,另寻他法。 “你干嘛突然不说话!内疚了吗!” “不不,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沐阳从心底绽放出了微笑。 被亲眼锁定了行踪,有时候,也能成为反扑的兵器。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91) 见‘轻松愉快’的谈判落入尾声,温蒂也从寄生的居所挪动出来,定格在不远处,磨叽磨叽地摩擦着双掌,眼神就是不敢在两人身上。 “看看这是谁来了?温蒂,这时候跑来,你是打算来给咱们团队的成立,策划一场通宵庆祝派对?” “啊?不,不是啊” “欢喜,杰克答应帮我们一把了,你的要求达成了。” 杰克瞄了温蒂一眼,还在为刚才踩地雷一事生着闷气,哼着一声,扭过头去。 “真的?杰克竟然会”温蒂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惊讶地大张,简直够塞下一整颗青苹果,难以置信地望向杰克那娇小的背影。 “满意了?他的助力可不是以乐于助人于为基底的,我还得为他搭线挂牵,去给他找最暧昧的爱情呢。” “哦?杰克他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莫名其妙的话,说见到挚爱,一见钟情什么的,这不都是噱头而已吗?毕竟几天就换一种描述,连我都听的出来都是编的啦。” 温蒂戏谑的态度,让杰克大大地睁开眼睛,怒瞪了一眼温蒂。 “闭嘴!你这白痴!你懂什么!我的爱情随风飘行!而这次命运地落在了鲜花上!是尔等粪土能鄙视得起的?!” 温蒂被这么一骂,委委屈屈地望了一眼沐阳,闭上了嘴。 “怎么?你想说啥?” 对于沐阳的一问,杰克耸了耸肩,叹了口气,稍有迟疑地,道:“她从哪来,又从哪去,她真实身份是谁,都跟我无关,我的内心已被她填满,无论她是岩浆还是巨浪,我都不会放弃追求她,听够了?你只管去找她就对了。” “怪事。” “温蒂?” 两人将视线递送给了温蒂,望着他欲言又止的薄唇。 “你有这么个意中人,又怎么没跟我提过?”温蒂摆出了哀怨的表情。 “你是我的马子吗?!凭什么啥都跟你说了啊!这是我两个星期前才觅到的花!你又能从哪知道啊?!” “以前你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每天饭后都会眉飞色舞地炫耀么?怎么这次就那么拘谨了?” 温蒂也不知为何,变得尖酸了起来,变得咄咄逼人,仿佛意志坚定地要做一根在杰克的爱情之路旁放置的酸黄瓜一般,飘忽着酸酸的气味。 “这——”杰克竟被温蒂的死缠烂打逼得支支吾吾,可以看出,他似乎还隐瞒着一些情报。 “” 任何隐瞒,都是对协同契约的不尊重,沐阳可不打算放过。 “温蒂,你可见过一个戴着遮掩双目的面罩,身材在女性中高挑而拔萃,就比我矮一点,浑身上下满溢着可疑——神秘的气品的女性?” “你问他?他一个四十八小时都在吊床上值班的家伙,见过才有鬼了,不,要是他真见过,那我就承认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幻觉倒不至于,毕竟沐阳他自己也见过,甚至还交过手呢。 “还是杰克了解我,我确实搞不太清楚谁是谁,但你可能不大清楚,村里的信息是海水,而电缆便是河道,最终都会经由那个地方,而我平时正处在那个中心,时不时能用平板接收到一些口说无凭的情报,当然,谣言虽一文不值,但总有来头。” “你想表达什么啊!你怎么今天话这么多??回去睡你的觉!”杰克着急地恶语相向道。 那并非一般人的气质确实能牵动目光,如果有人携带着探照灯,那光源便会自动追求到她的身上去。 “无风不起浪,这风平浪静才是最可疑的,你家的公主可不会像一个幽灵一样不受待见,毕竟那可是国色天香啊,若这都会无视掉,那得算咱们是瞎还是盲呢?你要是承认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妞子,那就说明你的口味实在也不怎么样嘛,在这种人身上埋藏幻想,可是可笑至极。” “你,你们别欺人太甚了” 见自己的梦中情人被瞧不起,杰克那单薄的脑门也暴起了细小的青筋。 “你就别装了,你的爱人是哪来的,你会不知道吗?” “啊??” “只在无人的时刻才会出现,偏偏又只有你见着了,你可别忘了你刚才说的,当天是总管派发任务,青空了落花村,才能在一时间空无一人,显而易见,那个女人是何许人,这不是很明白了吗?” 杰克咬紧牙关,猛地后退了一步,就如同被惊吓到的猎犬,露出了平整的獠牙。 “杰克?” “能指示总管行事的人还能有几个?那个女人并不是你脑海中那人畜无害的爱恋之人!而是从特乐依尔最无法无天的黑色组织来的间——” “够了!” 杰克臭屁着脸,暴怒之色毫不掩盖,嘴里恶毒的啐啐念虽听不清楚,但跟诅咒应该别无二致。 他所逃避的事实,怼在眼前,这让他无所适从,愤怒也就成了唯一的宣泄途径。 这些原本会成为温蒂与沐阳耳边的咒骂,却随着杰克不甘心地一抿嘴,消失在了喉咙深处,拔腿便跑远去。 “杰克!” 温蒂那还没完全搞清楚情况,听起来就觉得虚的叫喊,跟忘了带寒假作业,被老师皱着眉头当全班面点起名来时那般虚,自然也留不住挚友的灵魂。 问沐阳自然而然地拉住了想迈出去一步的温蒂。 “这是他的心结,曾经作为黑客被水夜歌鸣制裁,而如今所爱之人却也是从水夜歌鸣而来,这之间的爱与恨,矛与盾,你就别掺和了,他要帮我们,就得先接受事实。” 温蒂稍显无助地望了眼沐阳,视线停留在杰克渐行渐远的背影,表露出了满溢的担心。 真麻烦。 沐阳想赶紧给极乐通个电话,质问她为何要给他设计这么一场鸿门宴一般的状况,苦于并不清楚她的联系方式,而不是在这种地方看这起过分的异性恋同性恋杂交。 “难道说杰克他内疚只来自于他钟爱的女性吗?”温蒂伤感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跟那个什么‘矛’关系如何,依我拙见,他没感觉到过多的悲伤,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失败者,战败者,不是所有人都把友爱情谊摆在第一位的。” “” 温蒂没有出言认同,在他眼里的杰克,又会是什么模样。 尽管这个团队间又闹得不愉快,但沐阳还是觉得利大于弊,因为至少他能坚定与杰克的合作意愿,只要前进的路相同,只要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梦中情人,通往水夜歌鸣的路自然敞开。 “唉,过会儿我去求迪力克先生帮我做一份辣味面包,看看能不能讨杰克的欢心了,他要能再次表露笑容就好了。” 不不不,那家伙可是一直都在笑啊,而且笑得很邪很奸诈呢!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我想你也不打算跟我提,那我就去厨房了,你要是觉得累了,请到电房找吊床躺会儿。” “你找到杰克,就别放他乱跑了。” 沐阳冷酷地下达指令,温蒂点了点头,满面的落寞,自个儿离开了。 只不过分开还不到数分钟,两人却又相遇了,还是在热闹的厨房门口,此时酒馆饭馆已经开张,走廊通道里爷弥漫着刺激着食欲的香气,在这种情形,沐阳却只能和温蒂干瞪眼。 “你怎么也来厨房?我还以为你要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干些大事呢,苏恩你也会饿肚子的呀。” 温蒂纯粹的语调说出了嘲讽一般的言论,虽然知道他是无意的,但沐阳还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谁说饿肚子了,我这是在履行职责,毕竟身份上我是刚进入落花村的实习新人,自然要多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那那边的事儿呢?” 沐阳没有从史密斯那得到职员证明,乱走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可疑人士扣留,不如回到厨房,接触知道的人,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目的。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宵语厨师长在里头么?” 杰克喜爱的那个女子,是现今唯一的线索,就算不帮杰克圆梦,也必须找到她,但这么一个神出鬼没,还会联合全村搞失踪的女鬼,该如何下手,沐阳首先想到了宵语。 落花村作为水夜歌鸣的幌子,常年躲避警方的搜查,员工大部分都不晓得水夜歌鸣的存在,就算寄居在此2年以上的老员工,对落花村的认知都只停留在法与不法边缘,能没那么辛苦就能挣一口吃饭钱的地下小镇。 但毕竟水夜歌鸣能操控总管,来达成某些行为,比方说一时间清空设施,来迎接沐阳。而总管的对头,是躺在娼馆里的薇尔夫人,是在厨房做菜的宵语,更有掌控着女员工团体的梦美,这些人可不是总管随意的一个禁令,就会乖乖遵守的硬茬儿。 在她们之中,一定有同样与水夜歌鸣暗藏干系的人,在她们身上旁敲侧击杰克女神的情报,便是逻辑之举。 虽然好像直接从她们身上获取水夜歌鸣入口的情报可能会更加简洁明了,但沐阳还是打算守护与杰克的约定,目标依旧是那个女向导。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92) 探出身,往厨房里轻轻一窥,只见厨房里已不似今早那番空旷——室内中央天花板垂下的银色尖锐挂钩上挂着几排肉,桌面按顺序摆放的各种蔬果篮,也是五彩缤纷,无论哪种颜色都足以刺激辛苦劳作后的肠道与人心,当然对不劳作者而言,就是纯粹的酷刑。 而充满着香气佳肴,以及烹火烟雾弥漫屋内,只见宵语正盯着看起来比她身高都要高的一大锅浓汤,香气将她的面部朦胧化,但从气质以及她黝黑的皮肤来看,在那看似僵硬站着的无疑就是宵语,就是沐阳想找的人。 在达成目的之前,香气刺激着沐阳饥饿的肠胃,无论他如何大力坚称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他依旧摆脱不了人间烟火,无法克制欲望的他,不禁向前迈出了步。 “哦,新人!你来得正好,来帮帮手,就靠我一人实在是见不到完工的景色啊!”迪力克一见沐阳,立刻喜笑颜开,如盼到久旱甘霖的救世主一般,悦乐地撅起臀部,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明明是面向夜晚的设施,却能在白日光天时招揽到不少客人,而且还是不懂得逛花街的老实人们。在厨房人手只有迪力克的情况下,这些客人可算不上来送来宰杀的羊羔,更像是冲破围栏的野猪。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沐阳也没办法静下心来观察宵语厨师长的一举一动,不如承担下前辈的重担,挥洒一点汗水,充盈一下形象。 装在甚至能容下数口人的大蒸锅里头,肉块散发着热浪,酒红色的酱汁奠定了咸而辣口的腌制口味,别看锅里就只有一大堆肉没有别的素材,这却是一道最麻烦的菜式。 这种最朴素典雅的菜式,需要非常麻烦的处理工作,因为这种肉是从雪原上的雪猪、雪牛或者雪熊获取,而这些稀有的动物量虽少,却每一只都体型硕大,毛皮雄厚,彪悍无比,冻原上没有绝对的弱者,在这条生物链中,猪既能成为捕食者,也能成为别的动物的盘中餐,没有绝对的天敌,都是在生与死之间的掠夺与竞争,没有永远的弱者,只有一瞬的松懈。 比起在温室环境里的笼中饲养肉猪肉牛还是肉羊,这些动物战士永远没有那份包裹在肉中的柔和与体贴,甚至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令人胆寒与皱眉的膻臭味或骚味,就连死去了都要将斗争,对这个世界的抗争到底进行。 虽然最后苦着的都是那群辛苦了一天,以为终于能吃一顿好的底层民众,只不过这份苦涩与坚硬,却又刚好应和着民众的心,轻易就让这一顿热腾腾的兽肉完美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就是这些难缠的兽肉,想让他们腌入味,煮烂它们,才是这份最淳朴的料理最麻烦的工序——烫剥毛皮,切肉成块,断骨绝筋,用钢管殴打,殴打,再殴打,钢管折了,就用纱布裹上拳头,击打,击打,再击打,直到肉块屈服软化为止! 这不是哪儿的美食月刊上登载的‘谢绝拍照之旅’又或者‘达人匠人的一生’之类栏目上夸大其词的描写,也不是宿醉了三日都不曾回家,在酒的海洋度过半生的醉鬼口中的话,而是沐阳事后对场景的精确描述。 迪力克并没有将沐阳带到看似忙碌不动如山的宵语面前,而是带出了厨房,沿着走廊转过几个偏僻的拐角,从一个滘口的楼梯来到了更加深处的地方,温度急转直下,甚至比得上雪原的残酷。 这是稍稍动了点人工的天然冰窖,凭借着幽暗的光电,能模糊地目视到从天花板吊下的肉块。 被冰冷环绕着,也闻不到鲜肉的气味,闷重与冰寒充斥着鼻腔,阴森而又恐怖,如果这里不是一个还保留着底线的灰色组织,而是水夜歌鸣那种无法地带,那沐阳就不得不胆战心惊地猜测,这吊着的到底是什么的肉了。 这下是要帮忙搬肉了,沐阳天真地心想道。 然而光与暗的交接只存在于眨眼一瞬,迪力克拨动了墙上的开关。 通电以后,沐阳抵抗刺眼的光亮,保持视野,极力隐藏闭眼的破绽,呈现在沐阳眼前的那些吊着的深红色的肉块,更像能够摆上餐桌食材,整个冰窖的氛围一变温馨,但沐阳警戒的表情上,冒出了一颗接着一颗的冷汗。 眼前躺着的,是一头足以同时吞下两具成年男性的雪牛,或者说这就是个吃过人肉的也不是不可能。 厚重,就如植满了芦苇一般浅绿色毛皮完好无损,如果能用精湛的剥皮技法剥落,就能给好几个人带去十数年的暖意,当然以沐阳毫无经验的剥皮术,肯定帮不上什么忙。 “前辈,我可没打过屠夫的工啊。” “没事没事,反正我以前也是从零开始的!反正送到嘴里的东西,现在长啥样我们可不会在乎,反正这食堂的顾客只在乎饱肚,花里胡哨的反而会让他们感到不悦。” “” 眼前死去没多久的雪牛,如地脉山峰那般沉稳,沐阳甚至幻听到了如发动机引擎一般的心跳声从脚底传来,如此魄力便能直接证明,眼前的这头尸体毫无疑问是雪原的一份子。 “拿着。” 接着迪力克将一把斩骨刀与一把锈迹斑斑的,怎么看都是来锯木头的锯条,交递给了沐阳之手。 作为工具,这两家伙笨重而不规范,握柄上沾满了红褐色的血迹,棱角分明的握柄也暗示着,沐阳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头重脚轻,作为砍类工具,完全就是个不合格的产品,断骨效果也一定会大打折扣。 “真亏你能用这工具干到现在” “什么?” 然而,迪力克手上操起一把电锯,开动电源,叱咤风云的轮转声,令他脸上轻浮的笑容,显得有些可怖。 这便是沐阳来到落花村干的第一件粗活,事后若要问他什么感受,那必然是,不会想再干一次,也明白了,特乐依尔的屠户的伟大。 时间回到现在,将在冰窖里几天前就腌制好的肉块转移到厨房,装进大锅,加水,便开始熬煮,这里头虽然不是沐阳刚才的心血,但爱屋及乌,都是同一个冰窖被分尸腌制的,便也油然而生出一丝温情。 熬煮时刻,沐阳得以将无处安放的目光转到了宵语身上,只见她依旧站在数小时前站着的地方,眼前的大锅汤变成了炉灶,翻滚着平底锅,将火焰与里头的肉菜交融,转眼间便盛上了一盘精致的菜式,怎么看都是做给客人的美食。 而不远处,有一锅已放凉的大锅汤,如果那是给客人用的,又未免太粗糙了,那比清水还要清澈的汤,便是员工餐的汤品,就算肚子已经饿了,沐阳也压根就期待不起来。 “嘿咻——新来的!帮忙给咱们员工们装汤。”迪力克不断将食材送入厨房,餐馆的盛况可想而知。 “收到。”沐阳二话不说便开始装汤。 已经失去了热食该有温度的汤锅里,一块肉渣都见不着,而如埋骨地一般留在锅底的猪骨羊骨,就是这份员工汤廉价的灵魂。 每盛一碗,都从汤底挑块巴掌大的骨头,放入碗中,汤碗产生了小巧的错觉。 “辛苦了,主食是今晨烤好的白面包,你可别抱怨哦,要给厨师长听到了,你我都不好受!”迪力克凑到沐阳耳边,关心地提醒道。 沐阳猜,说不定是哪天的皮白肉细的新人,在宵语面前表演了一番对食物喜恶的讲演,结果被拿去喂雪猪了。 “放心,我这人粗犷吊儿郎当,嘴里虽吐不出象牙,但进去过的,有绿色的,有黄色的,有软的硬的,有飞的爬的,没啥讲究,都说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我倒觉得纯天然的就已经非常知足了。” 沐阳这也不算天大的谎话,为了生存,若条件十分恶劣,那他说不定就连自己的尿液,也能皱着眉头喝回肚子里去。 迪力克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点了点头。 “得了!早上的活干完了,你就领一份去食堂吃了,正好——” 迪力克话音刚落,只见宵语嗔目,瞪着两人,手中拿着的不是锅铲,而是一条毛毛虫状的白面包,上面还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而沐阳与迪力克感觉到了,这一刻的两人,才是宵语准备料理的对象。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93) “厨,厨,厨师长食材都,都准备好了,还请您继续大显身手瞪着咱们也瞪不出个美味来呀”说着,就如同在深山地方小解,转头却遇到了比自身还要高5个头的棕熊一般惊悚着,两腿狼狈地夹紧,在地面上别扭挪动以平复从内心潮涌出的恐。 来自宵语那冰冷而又灼热的目光,用来烧火说不定正合适。 迪力克特意卑躬屈膝地,敬重地伸手示意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食材,然而宵语的凶光却依旧停留在两人——更确切的说是沐阳身上,他们两人虽然只有过一次照面,但宵语对他的印象似乎并不停留于一个陌生的新人,而是明确的警戒对象。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接下来宵语要干什么,沐阳隐约能猜到,赶紧后退一步,悄悄远离迪力克,生怕会波及到自己。 迪力克那卑微的干笑,没能唤起宵语的慈爱之心,她从就近的保温箱中,抓起一根长如手臂,宽如瓶底,热腾腾的长条面包。热浪不分敌我地攻击着任何接触到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宵语那黝黑粗糙的手掌,那足以灭绝一切活物的气势,对生物而言,极端温度就是最无解的敌人对象,接下来就只有灭绝这条末路。 然而宵语握紧那绝对不低于70°的面包,表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动,眉毛在瞋视的时候就已经挤出了一张恶鬼脸一般的眉头,哪还有变动的余地。 沐阳甚至从飘来的蒸气中,闻到了一丝蒸鸡皮的气味,哪怕只是幻觉,他都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厨师长——” 还没等迪力克把好不容易编排出来的奉承话倾泻出口,宵语已经踏着沉重却又迅敏的迷踪步,一刹那,眨眼间,便闪身到了迪力克跟前,迪力克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来得及下移,一股热浪就已经逼近他的双瞳—— 滚烫的蒸气?不,迪力克并没有对此产生任何警戒心,他的全身全心,都将把宵语身影印刻在瞳孔里头作为最优先的任务,所以他才没有立刻后退,而是拼了命地将视线往下移—— 半张脸大的面包,就像刚从煅烧炉出来,还闪耀着耀光火星的钢坯,二话不说,就将迪力克微张开的大嘴当成了淬火炉,强塞硬捅地撬开他的嘴巴。 皮肤的保护层完全没有起到任何防护作用,焚烧一切的波浪一瞬间就融化了迪力克的表情,他就像在炙烤架上半死不活多春鱼,瞳孔放大,唾液蒸发,口腔的皮肤黏膜全都失去了活力,疼痛让他模糊的意识勉强保持鲜度,却吐不出一声求饶。舌头就像贴在上百上千度的铁板上,味蕾上缓缓死去的细胞亡魂,到最后都只尝到了血液烧焦的气味。 “你还挺享受,你是还想再吃一根?” 迪力克竭力抓着铁桌的边角,沐阳甚至能看得清钢材上轻微的变形,要是给他手掌涂上一些血,那在上头遗留下来的说不定就能成为鬼屋里最逼真的氛围道具。 他痛苦地挣扎,却还是不敌那个头矮上许多,看似年幼不少的宵语,最后的倔强,便是靠着弱小的咽喉,拼命抵挡侵犯入境的面包。 “厨房的老大是谁?说给老娘听听。” “呜呜唔哇” “头是老娘,而老娘是头,你竟敢背对着我,将这个——这个跟这块地完全!毫无关系的家伙放进来,还让他潜入冰窖!?这家伙要是个搞破坏,投毒的别家间谍,你能为受害者的遗骸们诵经吗?你能为落花村的损失弥补上哪怕一小口缺口吗?没这点能力,凭什么担起责任??” 宵语怒目瞋视着沐阳,虽然戴着偏大的厨房口罩,但沐阳很确定,在那之下,是张非常不悦的脸,要是拿去跟被红布激怒的杀人公牛比,那公牛说不定还得逊色几分。 “几年前这里还没这么大块地时,厨房也只有老娘我一人包办,你猜猜那时是谁在干你这畜生的活儿?你的存在可没你以为的那么必不可少,你要敢小看我” “呜呜。”迪力克的双唇红肿,眼角眼泪渗出,满脸恐慌,不停地想摇头,却被宵语的手固定得死死的。 就算见迪力克可怜兮兮的,沐阳也完全不想出手相助,因为他知道,宵语此举的真正目的,并不在可怜迪力克,而是—— 那空虚而又锐利的眼神,从未从沐阳身上离开,宵语从始至终,不管是在训斥迪力克,还是用热面包上刑,她都一直用凝望着猎物的眼光,盯梢着沐阳。 对面为何也对沐阳产生了不同于路人的关注度,敏感而又警惕,沐阳脑中有几种猜测。因此沐阳暂时不打算打草惊蛇,在一旁看着,就是他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苦的却是无辜的迪力克。 待会给他消消肿 “给我吞下去。” 宵语凶神恶煞的,推着面包,逼迫迪力克下咽,迪力克被烫的嘴巴扭曲,离了魂似的,却还是在抵抗着。 然而狠心的宵语举起手,就是一巴掌下去,接着两巴掌下去,左边,右边轮流替换,响声就如皮鞭击于猪臀,新春爆开的鞭炮声,欺凌入耳,足以让胆小者当场吓哭。 最终满脸红肿的迪力克哪还敢抗拒,蠕动虚弱的口腔,混杂着带着咸味的鼻水,一点点将在口腔被迫嚼烂的面包残渣下肚。 见迪力克面相虚弱,吞食速度缓慢,本以为宵语还打算落井下石,没想到她却突然温柔地抬起迪力克下巴,另一只手慢慢抚摸着红肿不堪的脸颊,耐心地等他吃下一口,要不是先前的暴力,这幅画面就像温柔的母亲,在喂因事业失败而不停自责的爱子吃饭一般——而她的眼神却与她轻柔的动作不匹配地,继续向着‘镜头’——也就是沐阳的方向灌输杀意。 “吃好了吗,来把这汤喝了你可是我阵营的人呢,不守规则怎么行呢,以后有事都得通报我,别擅作主张,你只需要静空脑子,与我同在,便是未来。” 这场职场霸凌的真人表演秀,就此告一段落。松开迪力克后,宵语走到了沐阳面前,矮小的身材却散发着巨人一般的魄力。 “给你个警告,新来的你唯一需要做的事不是思考,也不是耍小聪明,而是积极逗留在我的视野里,这次受罚的是这家伙,但下次就不只是这点警告了。” 说完宵语拍了拍手上的面包灰,被烫得发红的手上老茧,疼痛完全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耳边飘着迪力克微弱的呻吟声,沐阳将自己与迪力克的两份午餐,一汤一主食一小肉菜装盘上,扶起在地上少女盘坐姿的迪力克,搀扶着往门外走去。 离开时,最后望了一眼宵语,离开了厨房。 前往员工食堂的路上,沐阳藏在隐秘口袋里的落染戒指刺痛沐阳的左腹,好像在拼命彰显自己的存在。 魔法器具本没有生命也没有灵魂,但落染与沐阳度过了太多的光阴,它甚至能偶尔为沐阳深层的思绪代言。而这一举动,也提醒着,让埋藏在脑海的点子露出了水面。 那个女人是否与水夜歌鸣有染,说不定有法子鉴定一下了沐阳心里揣摩着,走进了员工食堂。 食堂里共六张长桌子,空间不大,但温度暖和,烟火气浓厚,就算像沐阳这般的底层新人,也不会在陌生的环境手足无措,当然,沐阳内心也是有点小紧张的,只不过他的紧张,是对新情报的警惕罢了。 已经有两个人分别坐在两张相隔最远的桌边,一是先前在娼馆里遇到的寒砂,另一个是戴着眼镜,头发有些干乱,面相阴沉的女性。 一闻沐阳碗里的肉香气,两人不约而同地从恍惚状态醒来,猛地站起了身,仿佛屁股上安上了动力弹簧,可见他俩对熟食的渴望,就连那个看似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寒砂,都扭过头去偷偷地吮了一口唾液。 寒砂冷酷地瞄了沐阳一眼,沐阳本想跟他打个亲切的招呼,毕竟寒砂也算是见过面的同事了。奈何寒砂并不领情,更没打算跟沐阳搭建更深关系,匆匆从身旁走去,留下一股充满男人味的清风。 戴眼镜的女子也紧随其后,对沐阳熟视无睹。 明明还没有到午饭时间,这两人却抛下自己的那份工作,早早到食堂待机,看来也是与众不同,有点背景的人物。沐阳将两人的存在于样貌特征熟记于心,随便找了个靠边的位,将餐盘放下,把意识模糊,嘴部红肿的迪力克靠墙放置。 “给你把汤吹凉,直接灌进喉咙,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 沐阳悄悄将一片致幻的草药加入其中,特地像喂食瘫痪人士一般,扶着迪力克无力的脑袋,端着碗汤一流而下。 “冰冰凉凉,不疼不痛,就如母亲的爱抚” 汤汁如一梭微小的瀑布,坠入名为喉咙的狭间,迪力克那痛不欲生的表情也逐渐恢复了人的生气。 从桌上放着的餐具盒中拿出一对筷子,先从凉拌牛肉的小菜里头挑出香菜,干吃,让刺激的味道充满口腔。 再用鼻尖拂去肉汤表面残存的热气,纯正的骨头汤风味沁人心扉,就如沐阳这般谨慎的人,在享用美食时,全身的神经与细胞都会拿来品味,对他来说,食,乃道也,不可轻视。 他首先低下头去,优雅张开嘴,吮住硕大的骨块,像吸取花蜜一般吮吸糜烂骨髓里头横流的汁液与肉香,舌头在里头翻江倒海,将一切的营养全部掠夺,含在嘴里,再配上一口快放凉了的的肉汤,野性而单纯的美味,却在口中荡漾不去。 品尝完美味的肉汤,接下来撕下面包的一角,那摸起来就如石头一般坚硬的面包,却不费多少力就能撕下来。接着浸入汤中,肉香充盈了整块粗白的小方块,颜色也由浅变深,眯着眼睛看,说不定还能错认成一块熬老了的肉块呢。 特乐依尔产的传统面包,有甜的有咸的,有加馅的不加的,但都万变不离其中的‘硬’。这便是在寒冬的恶劣生存环境下,意志坚定的特乐依尔人的写照,只有硬邦邦的面包才能唤醒嘴里冻麻的知觉。 带着这么一份激励与赞美的韵味,硬面包才流传至今,无人敢于改良。 更有一则传闻,有人在濒死之时,用冻得跟铁块一样硬的面包砸穿了墙壁,得以逃生,也多亏了这轶事,才让特乐依尔人对硬面包产生了如捆绑在灵魂深处的锁链一般的爱惜。 沐阳还曾听说,就连特乐依尔年岁尚浅的法律里也有这么一条保护硬面包的暧昧法规。 实在可笑。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94) 咀嚼着如石块一般坚硬的面包,廉价的甜味在嘴里散开的同时,沐阳很清醒地感到一丝凄凉。要是他没有接这个麻烦的委托,自己此时就应该和自己的生死之交,亨利与蝶在一块儿,一口肉一口汤,傻笑着共享人间美味,夜晚也能无忧无虑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不用苦恼明日大明日,更救援未来的行程,不用提防世界的恶意,如婴儿一般沉睡于襁褓之中。 这时,失魂状态的迪力克忽然拿起了筷子,从小菜里头夹出一块微小的牛肉,塞入红肿的嘴中,疼痛歪曲了他脸上的肌肉,眼角泛着泪光,但他不停下咀嚼,直至吞下,再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看着他红肿的嘴唇和生无可恋的表情,沐阳虽没足够善良而感到心痛,但难以直视是必然的,想必再好吃的东西,在剧痛的加持下,怎么也香不起来。 迪力克转过脸,哀怨地盯着沐阳,见沐阳一句不发,迪力克红肿的嘴唇抿的更带劲了,就像两根新鲜打造好的热香肠。 “帮哦豁句话可比登天还难么?亏哦还拼死拼活给你找事做。”被疼痛制服的舌头,跳不出伶俐的辞藻来。 “连你这样的前辈都拿她没办法,我这新来的顶什么用?感谢那自然是很感激的,但就凭我孱弱的身体,又怎么能跟权力与霸道抗衡?” “哦怎么感觉你连做样子都懒得做呢?” 沐阳无力狡辩,装着一副生闷气地端起碗,让汤汁冲淌喉咙,澄净的美味汤汁瞬间把他脸上的阴霾洗刷干净。 “辩解两声来听听,如何?” “前辈可是落花村的大话痨,好生休养你的嘴巴,谁知道厨师长下次还会塞什么东西进去呢。” “” 结束了短暂的午餐时间,两人间的沉默却难以保持。 迪力克突然小小声地问道:“你不是特乐依尔人?” 沐阳并没有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也没有意味深长地愣住,当然食堂现在也只有他两人,这个问题毋庸置疑是投向沐阳的,而这种问题,在特乐依尔这种四处充满了偏见火药味的国度,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语气词,都可能被无限夸张放大,引发大规模纷争的特乐依尔,这类隐藏着巨大攻击性的问题,当然是不会随意被问到,不止是外来者,就连本地特乐依尔人被这么问了,那不得大发雷霆,毕竟那可是连祖上都一并辱骂的提问。 但问题的发起者迪力克却若无其事地顶着一副,如第一次看到跳蚤的小奶猫的表情,肿胀着脸,似乎非常期待着回答。 挑衅?试探?还是无心的? 沐阳无时无刻不运转自己的大脑,他不允许不稳定,不受控制的状况出现在眼前。 迪力克看起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懒惰,不思进取,不欺软但怕硬。行走于上下,黑白、光与影的沐阳明白,老奸巨猾的臭狐狸,可不只会傻呆呆地趴在地上守株待兔,不等到肉送到嘴边,是连唾液都不会分泌出一滴的,和善的面容,娇媚的面容,正是隐藏凶气的最好面具。 当然,这也只是仅限形容那些城府颇深的人。 沐阳当做没听见,像个小傻蛋般假装拙劣地吹起了口哨,继续用筷子夹着盘里不存在的肉,充满想象力地递到嘴边,咀嚼起空气来。 这时候,数张没见过脸的员工陆陆续续端着午餐大步流星进食堂门,越来越多的人拿着汤碗与面包。他们疲惫着脸,对沐阳这个新人看都不看一眼,稳坐食堂各个座位,一如既往地享受每一天最温暖的时刻,原本安静的食堂也变得吵杂起来。 但吵闹的环境却没有勒住迪力克的好奇心,他就好像十分肯定沐阳听到了话,毫不顾忌地凑上前去,凑到脸边继续说道: “厨师长说过,对她而言,落花这里就是块平整的土地,往前看,就只需要认清她的身影,低头臣服。而往左还是往右看时,不过是一辈的同事,没有上和下,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又或者是外来人,大人,小孩,男性,女性,一视同仁——” “等等,你这话听着可真客气呢,你说是厨师长哪位同父异母的姐妹我都信,厨师长?在她眼里我们算什么东西?她还会去给蚂蚁们分辈分吗?” 迪力克尴尬一笑。 “不会做人呐后辈同志,职场不会拍上司马屁,就等于撸串时买不起冰啤酒,逗猫时忘买猫抓棒,要是被厨师长逮了个正着,后悔就得轮到下辈子了。” “也对。”两人脸上的笑容丰满了起来。 “我们这些从社会上筛下来的杂碎,哪还有余裕管有的没的啦?” “那你为啥觉得我是外来者?我可没透露过” 迪力克自信满满地,诙谐地开玩笑问道:“你有害怕过天塌下来吗?你有恐惧过大地碎成沙吗?” “那得看你说的天是那边的天,地又是哪块地了。” “不不不,你想得太多了啦,我谈的可不是那么高深的东西,一直都想那么多,你不累吗?脑子空空多好,不忧国,不忧民,吃饱饭穿好睡好,优哉游哉,这才是天伦之乐,还是说忧虑就是你享受生活的方式?我的意思就是,别管那么多了,其实很多苦命人根本来不及在乎这个。” 沐阳从迪力克那丑陋的肿胀脸中觅得一丝的嘲讽之意,虽然沐阳知道这是他的过分解读,但他还是朝别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所幸没有人有闲情和小心思观察沐阳,不然可就要被沐阳这凶狠的一瞪,而被吓进厕所,平日看着心善人美的家伙,生气起来那才是天崩地裂。 “小后辈,达观点啦,落到咱们这个行业,你我都是一丘之貉,要不就是对地表的糜烂失望,要么就是活得像个天天等待投食的小白鼠,才沦落于此。这里虽然狭窄闷心,但大家在午餐都能分到同样冰凉的汤,同样滚烫的面包,同样廉价的小菜,没有那么多上上下下,只需要朝前看,磕头,左右看,笑一笑,一天就过去了。” “” 沐阳又理所当然地揣测起了迪力克脑袋空空的发言,就像反射神经勾连了一般,对万物一惊一乍的,只要不是百分之零的可能性,他都不惜分配重如黄金的脑细胞去揣测,就连这种饭前小话,沐阳都会列入参考名单——所以他总是达不到目的,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那这样,我给你讲,我的一个朋友与我讲述的故事,我也只有这点东西能跟你分享了。” 迪力克一愣,连忙点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听??读心术吗!” 迪力克慌忙从口袋里拿出属于他的小平板,干笑着:“我,我虽然这辈子都得在这茧中过活啦,但其实对外面的世界挺感兴趣的!以前闲暇之余,我都会去收集不少人的故事,当然也包括为数不多的外来者。” 这时沐阳才肯镇定下来,收起狐疑的脸。 迪力克开始翻找平板里的资料,认真地搜查上面的每一行字。 “大陆南部,歌利亚高峰上生长的苔藓类植物,能让人陷入美好的幻觉,振奋人心,因此也被当地人称为‘僵尸草’——其实宵语厨师长曾经用过这东西,所以我才知道,所以当你拿出这东西时,我就有点来电了。” “厨师长?” 她果然晓得外来文化,如果水夜歌鸣是个融入了外来者文明的地下组织,那她跑不了干系。 除了个别字眼,基本与沐阳的认知没太大差别,沐阳甚至假想起面前的迪力克是个民间杀手,专门埋藏在此地,等待沐阳这头猎物的到来——这种破天荒的假设,也自然很快就被扔进了记忆深处。 “那请你把那个人的故事教给我听听!”迪力克已经迫不及待地耸拉着嘴角,催促沐阳。 于是沐阳开始追溯过去几年的回忆,在外面世界游荡冒险的每一天都是跌宕起伏,每一天都是一辈子不可磨灭的回忆。 从那一年讲起,在那在酷热至极的火山地带,偶遇食人族那惊悚又骇人的回忆。 途中,迪力克原本那因好奇心而浮游的小眼神,渐渐收敛了起来,迷惑在眉间漫开,形似恐惧的情绪包裹在他的脸上,手中原本在平板上跳着踢踏舞的手指,也不得不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寂寞地停留在空中,缠绕着些许的厌烦与不耐心。 沐阳还特地把用词渲染得十分到位,事实总比虚幻要更加离谱,沐阳也稍加收敛,越过一下难以说出口的场面,在他看来,这数十分钟里讲的故事,虽攀不上专业说书级别的,但也口齿伶俐,有形有色,想必对方会满意的——沐阳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食堂环境吵杂,沐阳却依旧平静讲着故事,完全沉浸在滔滔不绝地从他嘴中倾斜而出的世界里,就算近桌的同事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也不在意,完全将谨慎心抛至云外。 然而沐阳稍作淡化的‘调味料’,依旧充斥着血腥味,结果把隔壁桌的胃口也一并摧毁,背对着沐阳的那几人,一听到‘血’啊‘人肉’啊什么的,就浑身发颤,望着眼前的肉块心情复杂,老半天都只能望着热气腾空,无从下口。 故事讲完,坐沐阳周围的人都赶紧收拾餐具,走之前还不忘怨念地瞪了沐阳一眼。 沐阳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地,将目光投向迪力克,却惊奇地发现,迪力克无神的双瞳里,尽是想赶紧离开此地。 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95) “哦?对故事不满意吗?对你来说这还是太刺激了吗?我说前辈啊,你该不会是幻想着多美好的童话?” “真是令人畏惧,人肉吗人肉就算是我这种笨蛋,也分得清幻想与现实,你就别胡编乱造这些有的没的来吓唬我,要是真有这种恐怖的部族,那不早被文明势力歼灭殆尽了,哪还留着祸害人间?而你嘛,要是真经历了如此一段跌宕起伏的大冒险,还会沦落至此?不,还是说外面的世界,终究也比不过特乐依尔的暴雪这堵墙呢——” “” 迪力克脸上这种从疑问之海中提纯出来的困惑表情,曾经也在沐阳身上灼烧出过一生难愈的伤疤,相对于稚嫩的自己,现在的他已经习惯面对外界的一切质疑与恶意,足以顶着一张铁面皮,眉毛都不皱一下地赘述着各种花言巧语来迷惑他人,感染他人的信念。 “他人的物语除了亲眼目睹,就只能靠纸皮数据延续生命,无论其如何从我口中述出,最后落笔的是你,它们的姿态源自你的脑海。你若当我说的是真真实实的历史,那你就更不应该对我说的一切表示猜疑,否则这段历史就不会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而是你主观臆想出来的愿望。” 沐阳此言一出,迪力克语塞,恍然大悟。 “而若不过是记载民间谣传,那又何必过分纠结真实性,本身就是娱乐大众为目的,不来点刺激的,大伙还以为在上历史课呢。” “可是这一听就是假的——” “前辈,这个世界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天地之初本无人性,灾厄面前,生灵便便如草芥,在这种大环境下诞生的人类,又能有多善良?光靠善性,可无法推动时代的轮转哦。” “你好像在扯什么大道理,我不过是想听点有意思的故事罢了—— 迪力克不满的嘀咕还未落地,忽然像卡壳了似的,眼神游离向沐阳身后,那原本被沐阳的故事吓出冷汗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惧色,下肢刚想爆发起吃奶的狠劲,猛地蹦起身,然而一道鬼魅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了他身后,一只洁白却遍布伤痕的手用力按住了迪力克的肩膀,把迪力克硬生生按回到了座位上去。 定睛一看,那人便是在娼馆遇到,风味十足的飞机头姐妹中的一位,沐阳还分不清到底是哪一边,但从两人无间接触看得出来,这对男女之间,可不算是一般同事那么简单。 “迪力克~这么着急着走,是想去哪里的派对钓美女啦?” 她声音娇媚而性感,低沉之中迷茫着女性特有的诱惑,就如同一条芙蓉出水的白蛇,双臂缠绕在迪力克那粗壮的脖子上,她那桃色的吐息不旦迷得迪力克满面桃花开,而是如抹了粉底那般满面惨白。 “是,是啊,我得走了,我得先走了——” 但是迪力克比一般男人壮硕的身躯,却被看似娇弱的手臂按压着不可动弹,冷汗直飚。 那女妖宛然一笑,手指托住迪力克的下颚,像摸猫似的挑逗,都不嫌迪力克下巴胡渣扎手,眼中闪耀着亲爱之情,嘴角流露着调皮的笑,又不知有几分真意在里头。 “美女就在你身旁啊,何必舍近求远?要不今晚下班后,借一宿来激战到天明?” 这般午夜的邀请,作为男性一听,那必然精力大增,而且就算盯着她头上那块面包一般的飞机头,脸蛋却是尤为美妙,五官精致,或许剃一个足矣反射太阳光的光头,也无法掩盖她身为女性的魅力。 “别逗我了,您可是落花的大偶像,我癞蛤蟆岂敢吃天鹅肉?我即便是两只眼戳瞎了,这卑微的灵魂,也不会胆敢自认配得上啊” 迪力克用眼神拼命向沐阳寻求帮助,但沐阳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他,刚才苦思冥想,花费好一些脑细胞和精力组装出的故事,被当成毫无价值的地摊文学,受到了侮辱的沐阳哪还能好声好气的,装作没看见就是他残留的善性。 在迪力克还在被玩弄时,穿着一身连衣裙的梧桐,与飞机头姐妹的另一半,端着午餐盘,飘飘然地经过他们这桌,梧桐望了一眼沐阳,惊讶之中微微一笑,然后二话不说安稳坐在了沐阳身旁的空座位上。 疑惑填满了沐阳浩瀚的大脑,他没法一时间回想起得与这几个搞音乐的家伙友好相处的场面,他们对过的话,可比特乐依尔人与外来者公平相处的次数还要少。 而在食堂享用完午餐的其他员工,见到这几个音乐姐妹们来,就好像见到了鬼似的,手忙脚乱地将把残羹剩饭都收拾了个干净,桌面抹得跟刚买的一样新,仿佛赌上性命要抹去痕迹,临走时根本不敢多看这边一眼。 有这么恐怖吗?沐阳好奇地望了一眼后到的飞机头,她脸上没有一丝不悦之情,倒是对这露骨的孤立没有半点关心。 反观自己的桌面,碎骨头落得满面都是,还有不少汤汁溅射的污点,梧桐完全没有理由选择坐在沐阳边上,还是坐在刚认识还不到半天的人身边。 “怎么了?”梧桐看出了沐阳内心的小疑问,乖巧地转过头来,正脸长大水灵灵的眼睛,微微歪着头,盯着沐阳问道。 “晚辈只是觉得,大家可都是清一色的高质量呢,就算随便找个爹包养也能活一辈子,我甚至觉得就算老了,古稀之年也会算在你们的青春期内,你们气质就是这么迷人” 彩虹屁一出,梧桐先是一愣,然后稍稍红起了脸,慌忙摇头。 “你这新人怎么一上口就是阿谀谄媚?姐姐我可不是那么傻的哦,想跟姐姐玩吗?不过一宿嘛,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个小东西可得到位哦?” 搂着迪力克的飞机头女还做出了一个下作的金币手势,脸上洋溢着贪财的炫光。 “顺带一提,我是姐妹中的妹妹,请叫我好色的贝卡哦!” “贝卡是我才对笨蛋!” 话音未落,就被后来的,连盘子都没来得及摆在桌上,就先给眼下的飞机头的后脑勺一记重重的铁拳,钝重的回响惊得沐阳眉头一皱,疼得自称贝卡飞机头一跳一跳的。 “干嘛啦亲爱的柔情的高贵的,魅力无限的欧米茄姐姐——” “别拿我的名字给自己贴形容词啦!欧米茄!” 本以为两姐妹如此朋克打扮,性格也或多或少有点癫狂或者无法理解,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对关系姣好的姐妹。如果两人远在他国贵为倾国倾城的美姬,那一定会受到成千上万人的追捧,她们的容貌配得上这份幻想。 “得了,我可不如姐姐那般轻浮好色,咱讲究一个爱一个一生一世,哼。” “呵,乳臭未乾的小丫头嘛,可喜欢把所谓清纯当做资本。” “爱怎么说!” 妹妹的贝卡将餐盘放在姐姐欧米茄旁,气鼓鼓地坐了下去,像是一头受气了的小花猫。 而就趁着欧米茄的拘束松懈的一刹那,迪力克立刻摆脱了束缚,抓起自己的餐盘向远处一个飞跃,像极了从老虎窝逃出生天的小羊羔。 “我,我还有事先走啦!你们聊哈!” “那么我也——” 而当沐阳也打算随着离开,却被旁边的梧桐扯住了衣角,恋恋不舍地苦笑着,把沐阳想离开的心消磨了去。 “你这是?” “离午休结束还有点时间嘛,跟咱们一块聊聊,增进一下感情,可以吗?” 早梧桐可爱的请愿之下,这股愿望却如同摇篮曲一般,动摇着沐阳坚定的心,刚离开座椅的屁股,就那么简单地又放了回去。 “呸!这还得怪你,把他放跑了。” “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天天纠缠着人家不腻吗?” “他很有意思啊,每次碰他两下都一惊一乍的,可好玩了。” 两姐妹又开始拌起嘴来,这番景象,一瞬间把沐阳悄悄召回了孩童时代,那说近却又如同隔离了上千年的过去,也令沐阳嘴角微微一挑。 “不管你们夜夜日日有多亲密,在被窝里有多激情,那也没必要老在咱们面前唧唧我我的好不好,别人那是懒得骂你,但谁又喜欢食堂里摆着一个垃圾桶呢?找个鸡笼看鸡咕咕一整天不比这好看?” 贝卡的毒舌与攻击性不简单,但欧米茄的眉头甚至连偏都没偏,这层攻击甚至破不了她的防。 “激情?什么叫被窝里激情呀?纯洁无瑕的我可不明白呢,可否说清楚点啊?我的好妹妹。” “就,就是那个啦喂!我才是纯洁的那一个!别想套我的话——” “好啦好啦” 两个比自己要高上两个头的大女人眼看就要纠缠在一起,梧桐慌忙站起身,用小小的手挡在即将要打起来的两人面前,而两人向对方脸颊发起突击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忽然伸来梧桐的手时,突然变得软弱无力,就像被削去了斗志一般,两两收回。 “我们玩玩罢啦!都在一起耍多久音乐了,你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呢!”贝卡尴尬地咧着个嘴干笑道,头上顶着的飞机头随着一抖一抖的。 “贝卡在大众场合就别逗欧米茄啦,被别人的眼光好羞耻哦”看来梧桐并不习惯别人的眼光。 仿佛为了遮掩羞红的脸,梧桐赶紧坐回,抓起汤里的骨头,一整块塞进小嘴中,鼓起的腮帮子,像小奶狗可爱又迷人。 “嘿,咱们也快点将午饭解决了,一会儿还要再排一次谱呢。”贝卡说着,也急忙开始将食物送进嘴中。对她而言,食物只不过是恢复能量的途径,而不是享受的过程,所以她几乎把煮得糜烂肉嚼都不嚼,直接滑入食道,突显出一个时间宝贵的化身。 “帅哥,你虽然不是很对我的胃口,但也挺能养眼哦?” 而欧米茄则挑逗起了沐阳来。 “谢谢” “我们以后要碰上面了,你可别无视着就走开哦,姐姐我啊,最怕寂寞了,要是被无视掉,可得难受一整天呢。” “不会无视的啦。” “呼!” 这才没过多少秒,旁边的梧桐突然传出了甜蜜可爱而满足的呼气声,只见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汤碗,合计两只碗里头已经空空如也,甚至连一滴汤汁痕迹都见不着,粗骨头也已经被梧桐口腔嚼碎,残渣惨烈地躺在餐盘上。 梧桐仅仅用了一分钟,就将沐阳十分钟都没干掉的汤连骨头全吸收了,甚至连小菜与白面包的影子都不见了踪迹,可把沐阳惊呆。 梧桐舔了舔嘴唇,清淡的汤汁却让梧桐的嘴唇泛着粉红色的光,十分诱人。 就连身高一米八的精壮男性,将以吃饱为目的的午餐送入腹中,打个饱嗝都是理所当然。 但身形娇小的梧桐喝上两大碗汤,吃完了面包,却没有一丝饱腹的痕迹。 人类,真是神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