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尸》 第一章 我叫白小薇 都说东北人抗冻,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搁现在的话说,东北人不是属性高,而是装备好。 东北的天气到了十一月就滴水成冰,但所有房子都是集中供暖,人猫在热乎乎的屋子里,穿着绒衣都能热出汗来,屋外再冷又能怎么着? 可九七年那会儿,黑龙江的山沟子里,却还是有不少平房、土楼要靠自己烧炉子、烧炕取暖,要是炉子里的火灭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冷得冻死人。 杨树林就是被冻醒的,他嘶嘶哈哈的呼出口白气,使劲搓了搓手,睡眼惺忪的瞄了一眼屋子中间的煤球炉子,果然,炉子里的火早都灭了。 他嘟囔着骂了两句,这帮不讲究的混账玩意儿,走了也不招呼他一声。 不知道谁那么缺德,还特么把灯给关了,弄得画室里乌漆麻黑的,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好在门廊里的灯还亮着,借着门上那一小块窗子透进来的光,隐约还能看着点东西。 仗着对画室熟悉,他也顾不上开灯,赶紧凑到炉子旁,先把炉子点起来再说。 杨树林是个毕业班的学生,和很多人一样,他也是个学美术的特长生,在岩石镇高中这种既不是重点,师资、硬件又差的学校,想要考上大学不来个剑走偏锋多半是没戏的,会唱歌的学声乐,体格好的练体育,像他这种既没嗓子又没身板的家伙,就只能挠挠画板了。 可这会儿他肠子都特么悔青了。 早知道学校的画室破成这个德行,宁肯累点,也该去练体育,说不准还能跟那些练体操的妹子对上个眼,以后一起考上大学,走出大山,过上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 现在可好,整天对着个骷髅头画啊画的,哪见着过半个传闻中的美女模特啊? 好吧,他承认,之所以学了美术,都是被他的死党余大力给忽悠了。 他来之前听余大力说,画室里美女如云,还动不动就会找两个长得特水嫩的小妹儿当模特,小妹儿脱光了往前边一躺,摆个**的姿势,他们就围着她画。 可现在他来了半年多,甭说小妹儿,连漂亮点的小鬼儿都特么没见着半个! 他心里一边咒骂着余大力,一边把炉子给捅着了,盖好一圈圈的炉盖子,炉子里暗红的火光刚透出来,他赶紧把手凑过去烤火,真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感觉手都快冻成冰棍了。 可让他纳闷的是,烤了半天,不但没暖和过来,反倒冷得直打哆嗦。 他正琢磨把火头挑旺一点的当口,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对面居然多出一双白皙修长的小手,悬在炉盖子上方,像他一样在烤火。 “我嘈!”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的站了起来。 随即瞥见,黑暗中,显露出一个美得如同洋娃娃般的少女面庞,一声不吭的坐在他对面,弯月似的大眼睛盯着火炉,细密且弯的睫毛轻轻抖着,玲珑上翘的小鼻子,水润晶亮的樱唇,配上那张小巧精致,形似芭比娃娃的瓜子脸,堪称绝色出尘。 见杨树林看到了她,她的两边唇角微微往上一翘:“好冷啊,是不是?” 女孩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一样甜美动人,幽幽的,带着那么点空灵的味。 听到她开了口,又见是个美女,杨树林惊魂稍定,拍了拍胸脯深吸了口气:“你谁啊,怎么走道都没个动静的,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 女孩仍旧微笑,指了指身后:“对不起哦,我是新来的,刚才在那边睡着了。” 杨树林盯着她没吭声,总不能只许他打盹,不许人家眯一会儿吧,刚才他光顾着点炉子了,也没留神那边有没有人。 何况人家一女孩子,已经跟他轻言浅笑的赔不是了,他也硬不起心肠继续呵斥她。 甭管咋说,杨树林在班级里还是个班长,除了爱瞄女生屁股这个嗜好之外,他的形象在同学眼中还是挺高大上的,当着美女的面,就更不能掉了价不是? 他侧身走到静物台边,按亮了给静物打光的落地白炽灯。 这种落地灯有灯罩,光线都是打在静物台上,但反射的余光还是让画室里亮堂了不少,他瞥见女孩身后的影子,才算是彻底嘘了口气。 不能怪他多心,他早就听人说,岩石高中所在的这个山窝子,早些年是个乱葬岗,建学校的时候被推平了,听说盖校舍的时候就出过不少怪事,好像还死过人,真要是撞见点邪乎事也不新鲜。 既然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就好办了。 他在炉子边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女孩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件黑天鹅绒的暖裙,虽然样式有点古旧,但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反而更显纯净优雅。 “新来的?现在才来学画是不是晚了点?眼瞅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来得及嘛?” 他一边拿炉钩子挑起炉盖,把火头拨得更旺了点,一边问道。 女孩轻笑:“我不急着高考,人家才十六。” “哦,难怪了。才上高一么?那用不着提前来遭这份儿洋罪,晚一年再来学也成。” 杨树林很不人道的一转脸就把开画室的老师给卖了。 画室是岩石高中的美术老师得到学校允许,私人开办的,每人每月三十块钱学费,老师自然乐不得学生多学两年,要是知道杨树林背地里拆他墙角,非把他从窗户扔出去不可。 “我喜欢画画啊,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会画画的师兄,都是了不得的大才子呢。”女孩面露倾慕的盯着他,那俊俏的小模样真是又可爱又漂亮。 她这又是师兄,又是才子的,顿时让杨树林有点飘飘然。 此前可从没人这么奉承过他,他赶紧摆了摆手:“什么才子,没听人说么,画画的都是骗子,凭着纸笔欺骗旁人的眼睛。明明那就是一张纸,却能让人看出大千世界来。”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还是不免有点小得意,在众多美术生里,他还算画的好的。 虽然他心里认为在这里学画就是遭罪,但学得仍旧比别人更认真,毕竟事关考大学,他有着比别人更强烈的愿望,想要跳出这个山沟子,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他这边还在得意呢,没成想,女孩居然婉然起身,笑颜如醉的走到他身边,身子一歪,轻盈的坐到了他怀里:“这里真的好冷啊,师兄,你抱抱我好不好?” 杨树林当场就傻了,整个人僵住,名副其实的手足无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虽然平日里他也没少做这种美人投怀送抱的美梦。 可那毕竟只是做梦,何曾想过真会遇到这么香艳的事? 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她这是什么意思? 女孩仰在他怀里,迷人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娇嫩的樱唇红润欲滴,那模样真是既美且媚,动人心魄,娇小玲珑的娇躯更是柔若无骨,轻盈得像棉花做的一样。 他不自觉的浑身燥热起来,脑子转的有点费劲。 但他最终愣是没敢趁机下手,而是猛咬了一下舌头,刺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你穿这么少能不冷嘛?来,把我的登山服给你披着,等暖和过来,我送你回家。” 他说着话,把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脱下身上的登山服盖在了她身上,又把她连人带椅子往炉子前挪了挪,这才笑道:“怎么样,暖和点了没?”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唇角上扬,点着头娇笑连连:“师兄真是个好人呢。” 杨树林借着搬椅子的机会掩饰住了尴尬,但腔子里那颗小心脏却不争气的狂跳个没完。 要说他一点没心动那是扯淡,但不管说他是假正经也好,还是说他有贼心没贼胆也罢,反正面对一个首次见面的小美女,他还真拉不下脸来动手动脚。 他虽然色,却没耍过流氓,在他想来,偷瞄两眼那叫欣赏,真要上手可就不对了。 就算要干点啥,也该是彼此熟悉了,有了情意,再水到渠成吧。 “你歇着,暖和过来就叫我,我再画一会。”杨树林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拿起了画板,可笔虽然在动,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划拉些什么。 他当然没有这么用功,只是不知道该跟她说点什么才好,找借口避开罢了。 没想到女孩却跟了过来,娇笑着走到静物台边,媚眼如丝的回头瞥了他一眼:“以师兄的才华,怎么还画这些,你不是一直想画裸模吗,不如,我给师兄当模特怎么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玉手轻舒,登山服和暖裙纷纷下滑,欺霜胜雪的香肩露了出来。 杨树林慌了手脚,赶紧上去把她衣服给拉上:“你都冷成这样了还嘚瑟啥,当模特没问题,你坐那儿就成,我给你画张头像吧。” 女孩仰着小脸看他,笑得有些促狭,神情里似乎还掺杂了几分难以置信,迟疑了一下,没拒绝他的提议:“好啊,师兄可要把我画得漂亮点。” “行,行啊。”杨树林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心里暗叹,现在的女生真是一届比一届开放,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小妖精,就算暗里早就相中他了,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女孩挺着酥胸坐在静物台边,白皙的小手挽在一起放在紧紧并拢的**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姿态优雅,娴静中还透着一丝魅惑。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杨树林总觉得,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满是玩味和戏谑。 他虽然正在学人物肖像,但还处在刚入门的阶段,只画过人头骨,这还是第一次画真人。 但说来也怪,他动起笔来居然半点也不觉得生涩,女孩那娇美的容貌渐渐跃然纸上,灵动的眼神,飘逸的秀发,宛如照片一般活灵活现。 让他有些遗憾的是,细看之下,发现女孩唇间似乎少了颗牙,让这么绝美的女孩,有了一丝瑕疵。但他也没好意思问她为什么没去镶一颗。 或许是炉子烧起来的缘故,画室里似乎没那么冷了,他画着画着,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朦胧间听到女孩娇笑:“师兄不是问人家名字吗?记住哦,我叫白小薇。”< 第二章 美女牙 杨树林这一觉睡得挺美,还做了个春梦,梦见自己跟白小薇手牵着手,在众多同学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热烈拥吻,在绿草如茵的球场上欢笑奔跑,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大学生活。 可惜美梦正酣的时候,就觉得有人拍他脸蛋子,还嚷嚷着:“杨班,杨班你醒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眼瞅见余大力那张瘦猴般的雷公脸,距离他不过一尺,都能闻到浓浓的口臭味,看那架势,他要是再不睁眼,余大力就要给他来个人工呼吸了。 他抬手就把那张脸给推到了一边:“大呼小叫的干特么啥,吐沫星子崩老子一脸,要是长了麻子没女人要,媳妇的问题你给解决啊?” 见他醒了,余大力长出一口气,罕见的没有跟他斗嘴:“尼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冻死在这儿了呢!” 他微微一顿,似乎不埋汰杨树林两句就不甘心:“我说杨班呐,我知道你皮糙肉厚赛狗熊,可也不至于在这儿睡了一宿都没醒过吧?” “嗯?”杨树林回过神来,想及昨晚的事情,他放眼四顾,厚重的遮光窗帘已经完全拉开了,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画室里一片光明。 可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和余大力,哪还有白小薇那窈窕的影子? 难不成,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做了个梦? “呃,我没事!”他揉了揉脸,虽然并没觉得有多冷,可心里却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余大力痛心疾首:“还没事儿呢?你瞅你这脸色,都特么跟死人没啥区别了。” “真没事,对了大力,咱画室是不是新来了个高一女生叫白小薇的?” 余大力一脸惊疑的瞪着他:“行啊杨班,一宿不见,你这境界又升华了,睁开眼啥都不管,直接开始放大骚,怎么着,昨个晚上做春梦了吧?” 杨树林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道:“少胡扯,跟你说正经的呢。” “什么白小薇,还黑小薇呢,咱画室都一个多月没来新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树林这才算是彻底清醒了,看来真是做梦了,他和余大力没事就喜欢凑一块探讨,哪个女生背影更诱人,哪个女生屁股够圆够翘,这是他俩的日常,每日必做的任务。 班里、画室里的那帮女生早都让他俩嘀咕个遍了,要是新来了白小薇那么漂亮的妹子,甭说余大力,他自己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现在几点了?” 余大力没好气的道:“第二节课都快上一半了,要不是你没来上课,呼你你又不回,我哪能找到这儿来。” “行了,别表功了。这回算你有良心,在彷徨迷茫的时候,知道积极寻求组织上的领导,晚上我请……” 话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两眼发直,死死盯着掉在地上的画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余大力愕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画板上,一张美女画像赫然映入眼帘,画得虽然谈不上多细腻,完完全全的承袭了杨树林粗犷的画风,但那妩媚动人的五官,逼真传神的表情,无不让人赞叹。 尽管只是一张素描,可给人的感觉有骨有肉,看着就好像那美女站在眼前一样。 但就是这么一张活灵活现的美女图,边沿上却极不协调的印着半拉大脚印子,沾了不少泥水,显然是他刚才情急之下没留神给踩上去的。 余大力浑身一颤,赶紧把画板捡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去划拉那个脚印。 可他还没划拉两下,就被杨树林劈手夺了过去。 看到杨树林那张苍白里透着铁青的脸,还有那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余大力赶紧趁着他尚未暴走前抢着堆起了笑脸:“哎哟杨班,这是你画的?神作啊!” 杨树林还是双目充血的盯着画板没理他,他更心虚了,紧忙一连串马屁送上。 “你啥时候练出这么一手出神入化的本事了,咱们可还没画过真人呢,你都这水平了?看来你天天最后一个走,每晚都画到**点钟,这工夫可真是没白搭啊,依我看,甭说咱同学,怕是连吴老师也没这个水准吧?” 然而,杨树林根本没听到他在边上喋喋不休的说了些什么,满心都是惊骇。 看到画像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那感觉,就像走在电线杆子下边,头顶的一百万伏高压线突然断掉,带着火花抽在了他脑门子上一样。 要说昨晚是做梦,那这画,从何而来! 他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不过,再练十年也未必能达到这种水平,更要命的是画像里的美女,跟他梦里的白小薇一模一样,连真人最难捕捉入画的那丝媚态都清晰可辨! 他被惊得手脚冰凉,拿着画板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随即一把将余大力扒拉到了一边,目光盯在了余大力身后的静物台上。 静物台上别无它物,只有一颗带着斑驳痕迹,泛了黄的骷髅头静静的摆在那里,黑洞洞的眼窟窿、牙齿森然的大嘴,仿佛正冲着他媚笑。 杨树林手中的画板滑落,咣当一声砸在了陈旧的地板上,震起一片烟尘。 他自己则直挺挺的坐倒在椅子里。 这一刻,骷髅头和白小薇那娇媚的容颜仿佛在不停的重合、分离,他思维彻底短路。 余大力见状顿时懵了,赶紧俯身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喂,杨班,你没事吧?就算兄弟不小心把你的神作踩了一脚,你也用不着伤心成这样,吴老师不都说嘛,艺术就是要有缺陷美,和氏璧中间都有那么大个窟窿,蒙娜丽莎不也穿了件黑漆漆的寡妇装……” 杨树林抬起手,他紧忙闭上了嘴。 杨树林没说话,目光还是聚焦在静物台上,但神智已经恢复了一点,他惊骇的发现,罩着静物台的衬布,赫然就是黑色天鹅绒的,跟白小薇穿的那件暖裙料子一样。 而且这颗骷髅头正是画室的吴老师三天前刚刚换上去的,据说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头骨,从脑缝和牙齿的磨损痕迹上判断,死前她正值妙龄,以头骨的轮廓分析,她生前相当美貌。 难道昨晚,是白小薇的阴魂现身,跟他来了一场香艳的邂逅? 如果真是这样,她昨晚勾搭他,岂不就是阴魂作祟,想要吸他身上的阳气? 要是他昨晚一个没把持住,真跟她发生了点什么,那现在余大力在画室里看到的,估计就是一具早就凉透的尸体了吧? 或许法医来了一检查,还会给他开具一张突发心脏病、脑出血猝死之类的死亡证明,尸体往火葬场一拉,就送进炼人炉给烧了! 他越想越是心寒,但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有那么一种倔劲儿,惊恐到了一定程度,反而会变得平静,脑筋比平时转的也快,一个清晰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他一下站了起来,上前将骷髅头抄在了手里,掰开颌骨细看。 他昨晚见到的白小薇上颚少了颗牙齿,可这骷髅头的牙齿,从里到外都完整无缺。 这仅有的一丝漏洞,让他有种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感觉,心里安慰自己,该不会自己患上了梦游症,把梦里的女人画了下来,要是真有这种事倒也挺美,考术科的时候只要打个盹,一准能得个满分。 他把骷髅头放了回去,转身冲着早已愣住的余大力干笑,可就在他准备编个借口把余大力糊弄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诡异的咔嗒声! 声音很轻,听着就像人嘠嗒牙一样。 但他自问绝对不可能听错。 猛回头,静物台上那骇然的一幕,让他心里仅有的一丝侥幸也不翼而飞。 刚刚还完好无损的骷髅头,此时赫然掉了一颗牙,缺牙的位置,与白小薇一模一样! 那颗泛白的牙齿,掉在黑天鹅绒衬布上,还在微微抖动着,反衬下,白得刺眼! 杨树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说这也是巧合,那就未免有点自欺欺人了。 昨晚的事情绝不是梦,但他屎运当头,居然浑浑噩噩的躲过了一劫。 让他不解的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白小薇的事,她居然莫名其妙的找上了他?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她是含冤而死,那也该跟谁有仇找谁去,找上他算怎么回事? 看着白森森的美女牙,杨树林就觉得头皮发麻,本能的感觉,白小薇不会就此放过他。 他早就听说过,撞鬼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鬼缠上,尤其是漂亮女鬼,越漂亮的就越厉害,甭管你再怎么精壮的爷们,被女鬼磨上几天都得变成脱阳干尸。 想及这个,他赶忙上去捏起那颗牙,往骷髅的牙床子里塞。 一边塞,他还一边搁心里念叨:“我说白小薇啊,你既然死了,就赶紧投胎去吧,别阴魂不散的跳出来祸祸人。实在想祸祸,你也该挑个精壮点的,你瞅我这瘦了吧唧的小体格,哪是禁得住你折腾的人啊?”< 第三章 红颜白骨 接下来的一整天,杨树林都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白小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下午还没放学,他就到学校食堂解决了晚饭,随后直奔画室。 虽然撞了鬼,可画室还得去。 眼瞅还有半年就高考了,要是放弃学画,岂不是前功尽弃?总不能因噎废食,自断出路。 他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既然她昨晚手下留情,说不准以后也不会再来缠他,今天骷髅的牙掉,或许只是凑巧被他碰掉的呢? 画室就在学校最里边,依山而建的一栋二层黄色土楼里。 这楼还是备战备荒那会盖的,左半边是学生宿舍,右半边原本是一些教室,后来学校盖了新教室,这栋楼的教室就闲置下来,只剩宿舍还在用,教室则被吴老师租下来办了画室。 此刻学生还没放学,一楼是座大空堂,空荡荡的,只有一盏白炽灯在微微摇晃着,昏黄的光线照不到四面的尽头,尽头淹没在黑暗中。 杨树林穿过一楼的空堂,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到了画室门前,没敢直接开门,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里边没人声,才开门进屋。 窗外夕阳透了进来,将整个画室映得一片血红,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杨树林一眼瞥去,豁了牙的骷髅躺在静物台上,被夕阳映得通体血色,正对着他冷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骷髅真的在冷笑,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丝嘲弄! 他他脚步猛的一顿,直觉脊背上一股凉气直窜脑门,手里的钥匙串哗啦一声掉在地板上。 骷髅究竟有没有冷笑他不敢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那颗他亲手塞回去的牙不见了! 他走的时候,他费了不少劲才把那颗牙塞回去,怎么会没了? 他立马将屋子里的灯全都按亮了,满屋子找牙。 画室白天没人,钥匙也只有他和吴老师才有,吴老师上课的时候都经常不见踪影,自然不会无聊到,大白天跑到画室来,拔走骷髅的牙。 可任他怎么翻找,甚至连地板缝都翻了个遍,却没有那颗鬼牙的影子。 他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紧盯着骷髅头,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颗牙消失,是不是意味着白小薇不肯罢手? 还没等他想明白,画室的门开了,一脸笑容的吴老师推门进来:“树林啊,下次不用来这么早,放学跟他们一起来就行了。” 吴老师大名吴波,三十出头,从美院毕业分配到岩石高中也不过一年多的工夫,个子跟杨树林差不多,偏胖,梳个小分头,圆脸眯眯眼,笑起来很有点弥勒佛的味。 他说着话,径直冲着静物台走去。 杨树林心里一紧,让吴波瞧见骷髅头缺了颗牙,还不得让他赔? 他刚想说点啥分散吴波的注意力,吴波已经用衬布将骷髅头包了起来,拎在手上冲他笑道:“找找有没有空闲的椅垫,弄一个放静物台上。” 杨树林紧盯着吴波手里的包裹,心情复杂,既庆幸他没发现骷髅掉牙,又多少有些提心吊胆,不知他把骷髅拎起来干嘛,于是下意识的问道:“椅垫?” 吴波笑了笑:“怎么,画了这么久的骷髅,还没画够?打今个起,你们这一组临考生开始画真人,模特你们轮流做。” 杨树林回过神来,这么说,不用再面对这骷髅头了? 他感觉一下轻松起来,心情无比愉悦,鬼使神差的坏笑着问了句:“当模特用脱衣服么?” 吴波邪笑:“小兔崽子想啥呢,旁人当然不用脱,可你要是有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我估摸着大家也不会介意。” “我介意……” 杨树林有点小失落,看来画裸模的愿望暂时又要搁置了,不过甭管咋说,也算去了白小薇这块心病,又有真人可画,也算是件美事吧。 没过多久,其他学生陆续来了,画室那厚重的窗帘再次被拉了起来,大灯关了,只剩静物台边的落地白炽灯,房间又变得如昨晚一样幽暗,这让杨树林心情莫名的有些紧张。 但随即他就忍不住摇头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骷髅头已经被吴波收走了,又有这么多人在,难道还能活见鬼不成? 很快,今天做模特的人也选了出来,是杨树林班上一个叫谢盈的女生。 谢盈长得不算很漂亮,但一双眼睛却很迷人,尤其是她那风骚的细腰和翘翘的小屁股,走道的时候左摇右摆的很是勾人,是杨树林和余大力暗中推选出的画室第一美臀小妹儿。 说起谢盈,杨树林还有点小心思,这小妹儿对他似乎有那么点意思,若即若离的,让他总有种感觉,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把她勾搭进小树林。 当谢盈坐到静物台上的时候,画室里变得安静下来,不久就只剩铅笔摩擦画纸发出的沙沙声,正像吴波说的一样,临考生们画骷髅头早特么画腻烦了,好不容易盼到画真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试身手。 唯独杨树林迟迟没有动笔,台上坐着的谢盈瞅都不瞅别人,眼神就落在他脸上,小嘴儿微微噘着,那神情就甭提多幽怨了。 余大力最了解杨树林,见他面露苦笑,凑到他耳边嘀咕:“这年头有得吃就不错了,你就别再挑肥拣瘦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只要你拿出真本事,把她画得有昨天那张的七分漂亮,没准今晚就能把她拉进小树林。” 杨树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儿,他又不傻,哪用余大力点拨。 可这谢盈骚是够骚,腰条也勾人,只是比他还大了一岁。 他有点犹豫,该不该把他珍藏发酵了十八年的,人生中最宝贵的第一次,搭在她身上。 杨树林有个嗜好,只对比他小的小妹儿感兴趣,要是让他知道女的比他大,他就没什么胃口,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谢盈这么哀怨了。 何况,他怎么可能再画出昨晚那样的神作,今天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画人,只要能画得不太难看,别让谢盈看了之后哭鼻子,他就阿弥陀佛了。 余大力哪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德行,忍不住贱笑:“你要是再不上,兄弟我可要上啦?我不挑嘴,久旱怨女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杨树林知道余大力对谢盈早就有意思了,可他更知道,谢盈死活也看不上余大力。 余大力就算追上去,也只会弄得灰头土脸,与其如此,他宁肯让余大力以为他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想让余大力碰个头破血流,万一再来个一蹶不振可就热闹了。 他给了余大力一个警告的白眼,余大力悻悻的坐了回去,他这才拿起了笔。 可就在笔尖触及画纸,他抬头看向谢盈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他像再次被高压线抽中似的,一下把画板甩了出去,爆出一声我嘈,连人带椅向后翻倒! 好在余大力就坐他边上,一把扶住了椅背,这才免去了他摔个四仰八叉的洋相。 他整这么一出,画室里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另一头正在指点新人的吴波也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杨树林稳住身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没坐稳当差点翻过去。” “别坐没坐相,站没个站相的,好好画!”吴波叨咕了一句,没再理会他,其他人有的窃笑,有的白了他一眼,也都扭过头去继续画画了。 可杨树林捡起画板,一脸惊魂不定的坐在那儿,呼呼直喘。 就在刚才他下笔的一瞬间,他居然看到,台上的谢盈,赫然变成了一具白骨! 那是一具白森森的骨头架子,别说身上的衣服,全身里里外外连一点肉都没有,但骨骼却好像十分鲜嫩,上边的还攀附着不少微微跳动的血管,摆的也正是和谢盈同样的坐姿! 他甚至看到,那血淋淋的白骨,正幽怨的盯着他! 杨树林惊得魂飞魄散,情绪瞬间失控。 要不是他反应快点,非当场吓跑不可。 但即便他勉强镇定下来,把众人糊弄了过去,可心情一时也根本无法平复。 刚才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他却看得格外真切。 白骨、血管、还有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幽怨气息,直到此刻还都历历在目! 他从没接触过解剖学,生物实验课上解剖青蛙他都在打瞌睡,所以刚才那种景象,平时就算让他绞尽脑汁去想象,也绝不可能想象得那么逼真。 可如今,那景象却如同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一样,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这才意识到,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白小薇,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这一切太真实,真实到让他无法自欺欺人的把它当成是幻觉。 如果说这跟白小薇没关系,谁能相信! 但是,从惊骇中缓过神来的杨树林,却没有恐惧、战栗,反而有点火了。 白小薇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吓唬他玩吗? 昨晚既然没要了他的命,就别特么再来烦他,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真正让他火冒三丈的是,这样折腾下去,他还怎么学画? 拿什么去考大学? 怎么走出这个山沟子! 难道她想让他留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杨树林把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她不是不想让他画吗?他偏要画! 他这个人,就像是山沟子里的顽石,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强硬和倔强。 他想要办成的事,甭管是人是鬼,都别想拦得住他! 他紧咬牙关,再次拿起了铅笔,死死的盯着台上的谢盈,笔尖缓缓朝画纸上落了下去。< 第四章 红粉骷髅 让他绝望的是,笔纸一触,那白骨森森的景象再次呈现眼前,甚至随着谢盈的动作,那白骨也在动。这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偌大的画室中,好像只有他和白骨的存在一样,一种阴冷冰寒的气息笼罩了他,让他窒息。 不知是这一次他沉浸在这种情况下太久了,还是内心实在太过惊骇,连把笔尖从画纸上挪开,仿佛都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终于,笔尖挪走,那景象再次消失。 他深深吸了口气,左右看看,见众人都在专心画画,显然对他所见的恐怖景象恍然未觉。 他无奈的闭上了眼,喘息着。 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情况,他又该怎么才能继续画下去。 不过心里对考上大学的那份执着告诉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就算看不见谢盈,画白骨,他也要画! 无论多恐怖的景象,如果见多了,也就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恐怖劲,渐渐的,他笔走如飞,以超过平时很多的速度,飞快的将画完成。 撂下铅笔的一瞬间,他有种胜利的兴奋,似乎他从自己的角度战胜了白小薇。 可一看他画的东西,他自己都傻了眼,老师让画人像,他居然画了个骷髅出来,还是那种脑袋上缠着血管的,精雕细琢,都快赶上恐怖杂志的插图了! 不,更准确的说,他画的更像是医学书籍里那种精准的人体头部解剖图,就差在上边标注出筋脉血管和人体各个部位的注解了。 此时他脑门上早已渗出了一层冷汗,连忙把画板扣在腿上,这要是让旁人看了去,不得把他当成变态么? 然而,事与愿违,他这边一扣画板,旁边的余大力就贱笑着凑了过来:“嘿嘿,杨班这么快就画完了?给我们大家伙欣赏欣赏呗?” 余大力的声音挺大,笑得挺贱,引得旁边的人也都停笔看了过来。 杨树林有种掐死余大力的冲动,他知道余大力这是找机会在捧他。 见过了他昨晚那张神作之后,余大力肯定以为他今天画得也是惊世骇俗的神作,加之谢盈那方面的缘故,自然要找机会捧一下他这个死党。 殊不知,他今个这张画,惊世骇俗那是绝对没错,却是万万见不得光的。 “哪有那么快画完,我还没动笔呢,今个状态不好,歇一会儿。”杨树林干笑着想要糊弄过去,可余大力又哪里肯信? “杨班的实力大家伙都有目共睹,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来来来,让我们借鉴借鉴嘛!” 余大力伸手就去掀他画板,杨树林赶忙一把捂住,同时冲他使了个眼色:“真没画呢!” 余大力到是瞥见了杨树林的脸色,情知不对,没再坚持要看。 可惜此刻醒悟为时已晚,他的话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纷纷开口要看,连另一边的吴波也站起身来,一摆手:“大家休息十分钟,让模特歇口气。” 说着,他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来,树林儿,让我看看你的画。” 台上的谢盈也笑意盈盈的跳了下来:“班长,我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敢画难看了,哼!” 杨树林进退维谷,知道再想遮掩已经晚了,只得硬着头皮掀起了画板。 当他的画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周围瞬间一片死寂,常年笑脸不变的吴波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谢盈更是惊呼是一声,双手捂住了嘴。 那白森森的头骨赫然在目,虽然谈不上纤毫毕现,但也相去不远,尤其是骷髅上的那些血管,更是让整幅画平添了许多狰狞气息,看上去就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在画室这种光线昏暗的环境下,看到这样一幅画,感觉可想而知,饶是众人平时都没少画骷髅头,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杨树林这幅画,还是让他们同时噤声。 杨树林不等众人开口,赶忙抢先解释:“这是我昨晚画的头骨,今天真还没画呢。” 说完这句话,杨树林再也撑不下去了,刚才紧绷着精神画谢盈,此时又被人逼着看画,他仿佛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软在椅子上微微喘息。 虽然他的解释差不多合理,骷髅上的血管也可以解释为他自行想象的艺术加工,但其他人还是面面相觑,尤其是谢盈,更是眼里含泪,憋憋屈屈的看着他。 即便她不知道,这骷髅便是杨树林笔下的她,却仍觉得难受,杨树林平时画画都很用心,怎么轮到画她的时候,他就迟迟不肯动笔,而是抱着昨天的骷髅不放呢? 难不成在他眼里,她还不如一个骷髅头更有吸引力? 好在吴波开口替他解了围:“状态不好就别强撑着了,先回寝室睡一觉,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个晚上,回去吧。” 杨树林点了点头,收拾起画板,背着就往外走去,他的确需要休息。 余大力看出事情不对,向吴波投去征询的眼神,吴波一摆头,他赶忙追了上去。 其他学生这才各干个的,可吴波却盯着杨树林的背影,表情有些怪异,似笑非笑。 杨树林的话能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他。乍一看那张画上的骷髅与昨晚那颗相差无几,可只要细看就能看出,骨骼轮廓都有很大不同,倒是与谢盈的鹅蛋脸有八分神似。 以他所见,这幅骷髅远超杨树林平时的水平,即便是他,恐怕也无法画得这么传神。 他掀开窗帘,看了一眼正由余大力搀着往宿舍走的杨树林,露出了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 而此时,余大力正满心疑惑的扶着杨树林进了宿舍,他清楚的知道杨树林昨晚画了什么。 对着骷髅头画出个美女来也就罢了,还能说他是骚气冲天,凭空意淫出来的。 可对着有血有肉的漂亮姑娘,却画出个血淋淋的骷髅,显然有问题了,而且,问题大了! 难不成,杨树林居然已经达到了洞彻红尘,看破红颜既白骨的程度了么? 余大力强忍着惊疑,把有气无力的杨树林搀回了宿舍,直到他躺在床上,余大力倒了杯热水给他,然后才坐在床边问道:“我说杨班,你这是打算抛下兄弟遁迹空门啊还是怎么着,什么时候学的佛法,漂亮小妹儿在你眼里都成了白骨精么?” 杨树林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事实真就让余大力给说中了,一天一夜间,他所经历的事情,常人连做梦都特么梦不了这么真切。尽管心里有一大滩苦水想对死党吐一吐,但余大力要是听了,非吓得给他家里打电话,说他神经出了问题不可。 “我没事,估计是昨晚凉着了,睡一觉就好了。” 杨树林好说歹说,才把惊疑不定的余大力哄走了,可剩下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倚在窗台上的画板,他却死活也放松不下来了。 要说之前是惊惧害怕,那现在的他则是痛苦不堪。 虽然他咬牙坚持着完成了一幅画,应该算是赢了白小薇,可眼睁睁的看着活生生的小妹儿,却愣是给画成了骷髅,这让他还怎么继续他的学画生涯? 难道美术这条路,真要从此断绝吗? 仅凭他的文化课成绩,别说是像样点的大学,恐怕连三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够呛能糊弄到手,何况,那种大学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恨恨的拿过画板,盯着他一挥而就的骷髅图,越看越是上火! 如果单就这幅画的水平而言,应该算是他超水平发挥的结果,平时要是能画这么好,他做梦都会笑醒,可一想到这画是照着谢盈画出来的,他非但没有一丝兴奋,反而恨得不行。 懊恼之下,他抓过铅笔,在画上狠狠的划拉了几下,随即铅笔一丢,扯下画来揉成了一团,甩手丢到了对面床下的黑暗里。 他这边刚把画毁了,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同时传来了谢盈那带着点歌手磁性的声音:“请问杨树林班长在吗?” 杨树林皱了皱眉,她一个女生,怎么跑到男生宿舍来了! 岩石高中的宿舍虽然只有一个老大妈管着,而且老大妈的眼神也不太好,可那年头的风气还没现在这么开放,虽然男女宿舍只是楼上楼下,一楼的男宿舍也不像女宿舍那样有铁栅栏门挡着,但女生想进男宿舍,还不只需要两条腿,也还是需要点勇气的。 今天之前,杨树林对谢盈还算有些好感,如果谢盈亲自登门,碰巧宿舍里还只有他自己的话,他的那颗骚心肯定又要活蹦乱跳了。 可此刻他正心烦气躁,加上刚才就是把她给画成了骷髅,自然对她没什么好气。 “门没划。”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手提一个粉红书包,穿着紧身牛仔裤,那双修长**绷得很紧,一身桃红长款羽绒服,没拉拉锁,里边套着件水粉色高领毛衣的谢盈,怯生生的站在门前,头也不抬的说道:“打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杨树林闻言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宿舍,只觉脊背生寒:“你看这屋里,除了我还有旁人吗?” 谢盈这才抬起了她那张冻得有点微微发红的鹅蛋脸,看了屋里一眼,咬着嘴唇儿道:“班长,你好些了吗?知道你不舒服,我买了点东西给你,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第五章 阴发 “不用拘束,你随意吧。”杨树林略显吃力的坐了起来,倚在床头勉强一笑。 明知道此事不该迁怒于人,但要让他笑脸相迎,却还是有点勉强。 谢盈低着头走了进来,把书包放在床头桌上,从里边拿出两包天使薯片,一排ad钙奶,还有两瓶草莓罐头:“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给你买了我爱吃的……” 杨树林并没拒绝:“谢谢,我没事,你没必要这样。” 谢盈婉然一笑,竟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把羽绒服的衣摆往后捋了捋,那双被紧绷的牛仔裤衬得曲线毕露的**,展露在杨树林伸手可及之处,她身上散发出的少女体香飘散开来,可能是因为刚从外边进来的缘故,还夹杂着些许寒气,闻起来既清新又让人迷醉。 杨树林有点愕然,他印象里的谢盈可没这么大方,莫非是这些天他有意无意的冲她抛媚眼,把她给撩拨的狠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没人的机会,就憋不住了? 正有些尴尬的工夫,谢盈居然伸出玉手,轻抚在他额头上。 被她柔软而微凉的小手一碰,他像是被电棍出溜上似的哆嗦了一下。 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下意识的扭头避开:“我真没事。” 谢盈的玉手微微一抖,才慢慢收了回去,眼神幽怨中还带着几分伤感的看着他:“你对别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对我,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她语调柔和,神色悲戚,显然是杨树林的躲闪触动了她的心事。 杨树林挪了挪身子,坐正了些,心里苦笑不已。 这么个软玉温香的小妹儿坐在他床边,摆出一副予取予求的架势,要说没感觉那是扯淡,尤其是想及她平时扭腰摆臀的撩人风姿,更是有点小腹发烫。 他目光落在她鼓囊囊的胸脯上,暗里估摸着,这会儿要是顺势把她往被窝里一搂,她多半不会反抗,最多也就是半推半就,挣扎两下就从了他。 眼下这种情况,哪怕搁在两天之前,他可能都忍不住下手了。 但不知道是疑心生暗鬼还是怎么着,此时只要一看谢盈的脸,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血淋淋的骷髅来,别说本能的冲动,能勉强不打寒颤都不错了。 而且真要动了她,还不知道余大力会是个什么感觉。 别看余大力平时老是摆出一副撮合他们的模样,但心里酸着呢。 “什么千里万里的,眼瞅要高考了,就别瞎想了行嘛?”杨树林干笑着应付。 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谢盈居然眼泛泪花,泫然欲泣。 “我知道,我不漂亮也不可爱,可你不要用高考这么拙劣的借口敷衍我。” 杨树林嘴硬心软,最看不得女生哭,见状慌了,抬手替她抹眼泪:“你别哭成吗。” “我这也是实话,要是因为处对象耽误了考大学,那不是害了你?等高考完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真的?”谢盈那迷人的眼睛里泪光闪闪,萌生出一丝希望,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杨树林自然连连点头,虽然他这招纯属缓兵之计,可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 就在他松了口气,以为成功蒙混过关的当口,谢盈却徐徐向他凑过来,还闭上了眼。 杨树林顿时心跳加速,这是索吻呐? 但倒霉就倒霉在,他此刻看谢盈,虽然是个粉嫩的小妹儿了,却还是情不自禁的会想起那个骷髅,要跟小妹儿啵一个他不介意,可抱个骷髅打啵,这事他还真干不出来。 眼见红唇已近,芳香袭人,他却瞪圆了眼珠子,连连往后闪。 但那红润的嘴唇却越逼越近,他后脑勺都顶在床头上了,还怎么躲? 就在此时,门轴吱嘎一声响动,宿舍门开了,一个人高马大,如门神般的人走了进来。 谢盈呀的一声紧忙站了起来,回头瞥见进来人了,顿时心慌意乱,脸色绯红,抓起书包飞快的说道:“班长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见。” 她想开溜,进来那人却挡在了她身前,沉着脸看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好在杨树林及时开了腔:“二哥,别闹,让她过去。”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侧身让开,谢盈头也不抬的匆匆溜出了门。 杨树林长出一口气,无力的倒回了床上,一时间意兴索然,连说话的兴致都欠奉。 这回可是真特么坏了菜了,不能画画也就罢了,要是再就此落下个阴影,瞅哪个女生都像骷髅头,那后半辈子不就彻底毁了么? 他可是刚刚英年十八,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他心里长吁短叹的工夫,那高大男人却走到他床边,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也不说话,沉着脸盯着他,魁梧如熊的体格,把灯光都挡住了,将杨树林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杨树林无力的挥了挥手:“哎呀,二哥你就别问了,让我歇会,明早再跟你说她是谁啊!” 魁梧男子是杨树林的把兄弟,排行老二,名叫刘山宗,跟杨树林是从小玩到大的光腚娃娃,虽然比杨树林大了三岁,却跟他一样读高三。 刘山宗生了一张四方脸,脸上还带着点横肉,整天眯眯着眼,那眼神不管瞅谁都跟诚心找茬似的,而且不太爱说话,即便开口多半也是言简意赅,绝不多说半句废话。 见杨树林这副模样,刘山宗二话不说,转头拿过他的茶缸子,倒了一缸热水,从抽屉里不知抓了把什么丢进去摇晃了一会,往他面前一递:“喝了。” 杨树林无奈的皱着眉头坐了起来:“啥啊?” “一口气喝光。”刘山宗说话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跟闷雷似的,同时还拽了个洗脸盆搁在了杨树林床前。 杨树林见他一脸认真,情知刘山宗不会坑他,虽然纳闷,但还是仰头灌了下去。 可水一入口,他就连连呛咳,水到是不烫,可咸得跟盐汤子一样,那股子咸腥的味道打嗓子眼里直透出来,弄得他当场就想大呕。 不料,刘山宗一把捏住他下巴,硬是把一缸子咸水全都给他灌了下去,这还不算,就在他忍不住撑着床沿上大呕特呕的时候,刘山宗还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让他直接趴在了床沿上,好一阵抽搐,差点没把苦胆都吐出来。 直吐了有七八分钟,吐出来的只剩清水了,杨树林才喘过气来,趴在床沿上有气无力的骂道:“死瞎子,你特么想害死老子啊,你往水里下的啥玩意?” 因为刘山宗总眯眯眼,落了个瞎子的外号,平时要是谁当面这么叫他,他肯定生气,但这会他不但没生气,脸色反而好看了点,给杨树林倒了杯清水,回了句:“石盐。” 杨树林听得七窍生烟,要不是浑身没劲,非跳起来跟他玩命不可。 “闲着没事你祸祸我干啥,就算我泡小妹儿没跟你说,你也不能这么往死里整我啊!” “整你?你看那是啥。” 刘山宗一指他床边的盆子,杨树林顺势看去,顿时哑然,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撑着身子挪远了点,才惊问:“这是什么?虫子?头发?” 不是杨树林胆小,搁谁看到这些东西是从自己肚子里吐出来的,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盆子里的呕吐物中,有一团团黄豆大小的黑色东西,看上去就像是长头发卷成的一样,个个都呈纺锤形,密密麻麻不下百多个,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东西还像虫子一样不停的蠕动着,散发着淡淡的黑烟,那股臭气能把人眼泪给呛出来。 刘山宗推开窗户,让冷风灌了进来,屋子里的味道总算散了些。 他这才不急不忙的摸出随身的酒壶,一面往盆里撒酒,一边淡然道:“这是阴发。” 刘山宗大致解释了一下阴发的由来。 老一辈都说这是厉鬼的头发,可说穿了其实就是阴气入体不散,凝聚而成的病灶。 但凡不小心撞见了脏东西的人,大多都会阴气入体,阴气一遇生气,就会扭曲抱拢成团,抵抗生气的侵蚀,如果生气强盛,阴气就会被渐渐吞噬,但即便如此,这人也会大病一场。 要是赶巧这人生气衰微,阴发入骨入髓,会让人神智癫狂,最终一命呜呼。 有人把这叫做厉鬼索命,也有不明就里的人,见遇害者疯疯癫癫,便管这个叫做鬼上身。 但据刘山宗所说,其实鬼上身没那么容易,而且真正的鬼上身,要比这可怕得多。 刘山宗说话间,将半瓶子酒撒进盆里,阴发一遇酒水,便立刻发疯似的蠕动起来,随即燃起一团团淡蓝色的火焰,形似鬼火,却没有半点温度,最终全都化作了飞灰。 刘山宗这才把盆子里的东西倒掉,返身坐到了杨树林床前:“说吧,你这两天都干了啥?” 杨树林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大脸,一时无言。 他跟刘山宗认识这么多年,一起把过妹儿,一起打过架,一起翘过家,可他还从不知道,刘山宗居然还有这一手! “我说二哥,行啊,你藏得可真够深的!难不成,你辍学那三年,就是去鼓捣这些了?”< 第六章 子时之前 刘山宗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去了,一走三年音信全无。 可三年之后他又突然回来了,而且托关系回学校继续念书,不然也不会跟杨树林一届了。 对这三年的事情他却绝口不提,连杨树林也没问出来,此时一提这事,刘山宗还瞪了他一眼:“真是打工,这些是我姥爷教的。” “那你咋从没跟哥几个提过呢?” “你们以前又没撞见过脏东西,提它干啥?挂在嘴边,那是跳大神的!” 杨树林心里虽然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但眼下也没心思追问,立马就把遇上白小薇的事情跟他说了个清楚。 尽管看刘山宗的神色,这事还没完,但刘山宗懂这一手,事情就有了眉目,他当然高兴。 要是换成别人,杨树林还未见得会把事情和盘托出,可跟刘山宗,他没什么好顾忌的。 从头到尾,刘山宗都沉着脸一声不吭,直到杨树林说完,他才狠灌了一口酒:“麻烦了。” 杨树林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刘山宗的为人他很清楚,向来有一说一,且从来不把困难当回事。如果连刘山宗都说麻烦了,那事情恐怕真就到了几近无解的地步。 “难道你也拿这女鬼没辙?” “未必是鬼。” 杨树林心里更沉,不是鬼?那是什么? 刘山宗蒲扇大的巴掌一伸:“那张画呢?” 杨树林从画板里摸出那张画像递过去,刘山宗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 “你还能走吗,带我去看看那骷髅。”刘山宗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他向来坐言起行,事关他兄弟的小命,自然更不会耽搁。 杨树林虽然全身乏力,却也毫不含糊,此时他对白小薇的恼恨早已胜过了畏惧,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表:“就这么去?不用准备点什么?” “用不着,我有家伙,子时之前足以应付。” 刘山宗从裤管里抽出一把刀来,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把军刺,那锋锐的煞气,把杨树林吓了一跳,一眼可知这是把真正杀过人的凶器。 这刀样式古旧,不是抗日时期的,就是抗美援朝时留下来的,刀长二尺左右,刀身在灯光下反射着略显晦暗的金属光泽,两边都带着长长的血槽,刀柄上套着牛皮绳编成的防滑套,深褐色带着点暗红,像是早被血浸透了一样,看着就让人心悸。 “咱这回又不是去干仗,这玩意能收拾鬼?” “我姥爷当年用它豁过九十九个鬼子的心肝,别说孤魂野鬼,牛头马面也吃不消。” 杨树林正咋舌时,楼下传来人声,画室已经下课了,两人出屋来到画室楼下。 画室与夜色融为一体,漆黑,寂然无声,陈旧的土楼透着破旧苍凉。 他们在楼下瞥了两眼,刘山宗沉着脸低声道:“记住,别离开我五步之内,不管看到什么,切记不要说话,否则咱们可能就出不来了。” 杨树林眉头拧成了一团,他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要不,再准备准备,明天再说?” 他当然不是怯了,只是担心刘山宗就这么贸然上去找白小薇麻烦,再把刘山宗给牵累了,但他也知道,现在再劝刘山宗别去是不可能的了,这才换了个说法。 没想到刘山宗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刘山宗何尝不想准备妥当些,但杨树林七窍中黑气缭绕,吐出阴发后虽然稍有减缓,却只能拖延一时,今晚要是再不动作,怕是明天就算想来,也未必来得了了。 事实上,刘山宗一进宿舍就发现情况不对,整个屋子都阴气森森,一进门就让人脊背生寒,忍不住想打哆嗦,而且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味道。 而这些,杨树林却感觉不到,他只想立刻解决眼睛的问题,壮着胆子率先摸进了楼道。 狭窄的门洞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门外透进的月光,阴冷暗淡,只能隐约看到几米的范围,对面的走廊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他摸索着去开灯,可反复拨弄了几下开关,却只传来几声轻微的啪嗒声。 周围仍旧漆黑,也不知是门卫关了总电闸,还是这破楼的保险丝又断了。 杨树林暗暗咒骂了两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幸好揣了手电过来。 手电的光柱照亮范围有限,但总算能迈得出脚了。 他刚一抬脚,刘山宗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接过手电:“我走前边。” 杨树林没跟他争,这种事他一点不懂,逞强容易坏事,只能紧随其后上了楼。 骷髅头已经被老师收了起来,多半就放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说是杂物间,其实也是间旧教室,因为是楼头最后一间屋子,两面冷山,取暖不易,所以用来放些旧桌椅、文件柜之类的玩意,画室不用的静物也都在里边。 杨树林摸出钥匙想要开门,可一拨弄锁头却发现,门没锁,锁头是虚挂在铁栓上的。 他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的窗子已经被板条钉死,月光从缝隙中照进来,地板上银光斑驳。 进门处靠墙摆着几个破烂的老式文件柜,墙上还挂着个早已停摆的破挂钟。 后面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废旧桌椅,都快顶到天棚上了,中间除了个炉子之外别无它物。 两人一踏进门,脚下的地板就响起了刺耳的呻吟,屋子里似乎比外边还冷,杨树林呼了口白气,指了指前方的文件柜,柜门咧着条缝子,电筒晃过去,能看到里边的瓶瓶罐罐。 刘山宗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电交到他手上,让他照准柜门,自己则反扣军刺在手,慢慢向文件柜靠了过去,别看他体格壮硕如熊,可这会儿走起路来,竟轻盈的很。 杨树林则顺手抽出了门上的铁栓握在手上,紧跟在后。 他本以为刘山宗会打开柜门,却不料,刘山宗居然轻手轻脚的将柜门合拢了。 杨树林心里纳闷,可紧记不能说话的事,不敢发问。 随即就见刘山宗摸出一根黄绳,绕着文件柜兜了几圈,系紧了,紧接着就拿刀在柜门上的刻画起来,看样子像是在画符。 但杨树林能认出,刘山宗刻下的,分明是一串串繁体字,但成串的文字组成一个硕大的图案,有点像阴阳鱼,纹路繁复,非他所能看懂。 刘山宗运刀如飞,一阵细碎的悉悉索索声中,木屑纷纷滑落。 就在此时,那文件柜突然抖动起来,柜子四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白霜! 屋子里温度骤降,一种阴冷透骨的寒意打身体里往外冒,呼出的白气仿佛都要凝结起来。 杨树林心里巨震,手里的电筒下意识的照向柜子周边。 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觉头皮发麻。 冬天窗子上结出的冰凌白霜谁都见过,像风景、像森林,千奇百怪美不胜收。 但这柜子上的白霜,竟是一个个惨白而尖锐的手印,一层压着一层不断向他们所站的正面蔓延,甚至连地板上也凝出了白霜,朝他们脚下攀爬! 而刘山宗对此视而不见,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快了。 柜子抖动得越发剧烈,开始还只是簌簌而抖,此刻却哗哗直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杨树林尽管胆子不小,可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形,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看得出,刘山宗是在跟柜子里的东西,争分夺秒! 眼见那些惨白的手印蔓延得越来越快,已经覆盖了柜门,刘山宗似乎还没有刻完。 更让他心惊的是,墙上那本来早就不走了的挂钟,此刻却转动起来! 分针、秒针像上了发条似的狂转,本来斜指向四点的时针,一格格的跳向十一点的位置,当当钟响一声紧似一声,仿佛催命一般,直透人心。 杨树林赫然想起,来之前刘山宗说过,子时之前他足以应付。 子时,是半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 而此刻,时针已经跳到了九点! 照此下去,最多再有两秒钟,时针就会跳到十一点上。 无论这鬼钟是装模作样的吓唬人,还是真有加速时间的力量,他都不能让它跳到十一点。 杨树林顾不上细想,使尽全身力气,猛的将手里的铁门栓抡飞出去,正好砸在挂钟上。 哐当一声,金铁交鸣! 沉甸甸的门栓砸在挂钟的表盘上,把表盘砸得瘪进去一大块。 时针恰巧卡在凹陷里,虽然仍在挣扎着想跳动,却怎么也跳不出那个坑。 几乎是同时,刘山宗那边也骤然发力,手中的军刺狠狠刺穿了柜门,深深插进了柜子里。 钟鸣止息,柜子停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屋子里只剩两人的喘息声。 杨树林扭头瞥见,柜子上刻画出了一个布满繁复文字的阴阳鱼,刘山宗的军刺正插在那那阴阳鱼的阴眼上,露在外边的半截兀自轻轻颤动着。 让他庆幸的是,周边不停蔓延的寒霜手印,已经停滞下来。 白霜距离二人最近处,甚至不足一个巴掌的距离。 如果刘山宗的动作再慢上哪怕一秒,寒霜都会波及他的脚尖,实打实的间不容发。 杨树林重重的呼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嘴,问他能否说话。 却见刘山宗缓缓摇了摇头,挥手示意退出去。 杨树林眉头微皱,不是解决了吗,还不能说话?他无奈的扭身往外走。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扭身之际,门外走廊里却晃动起了手电光,一个透着几分畏怯的女孩声音清晰的传了进来:“谁?谁在里边!” 刘山宗和杨树林身子同时一震,扭头朝身后的柜子看了过去:“糟了!”< 第七章 再见小薇 只见柜门上的白霜仿佛活了似的,突然暴增,仅仅瞥上一眼的工夫,就已经将刘山宗刻画出的图纹覆盖了大半,柜子激烈晃动,插在其上的军刺更是剧烈颤抖起来。 刘山宗一直强调不要说话,没想到眼看成功在即,却被外人打破了禁忌。 “天意,快跑!” 刘山宗一把扯住了杨树林肩膀,猛的将他往门口甩去。 而他自己则返身扑向柜子,双手死死握住军刺,往柜子里捅。 可柜子里仿佛有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把军刺往外推,尽管他使出全身力气压上去,还是连人带刀被推得一点点后退。 杨树林被刘山宗甩得栽出了门,回头一看刘山宗还在里面,他想都不想就往回冲。 先不说刘山宗是为了他才冒险,即便不是,他也不能在生死关头,丢下兄弟逃命。 然而,他的动作虽快,却还是慢了半拍。 他扑到门前的一刹那,破木门竟嘭的一下关紧了,反倒把他拍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他又急又怒,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立马窜了起来,抬脚冲木门狠踹去。 破旧木门要是搁在平时,哪架得住他死命一脚。 可他一脚踹在上面,感觉像是踹在山石上。 木门分毫未动,他反被震得腿骨剧痛,一跤跌倒。 木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不但踹不开,也听不到屋里的声音,走廊里一阵死寂。 杨树林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刚才他回头那一瞬间,眼睛一阵灼热,仿佛看穿了文件柜,清楚的看到柜子里浮现出一张足有脸盆大小的老女人脸! 那老女人豁牙露齿,满脸尸斑,一双脓黄的眼睛居然生着像野猫一样的橄榄形瞳孔,军刺被她流着口水的大嘴咬住,黑紫的长舌却从豁牙缝里溜出来,像毒蛇般撩动着,脸上还挂着一丝邪异的冷笑,尽管杨树林只瞥到了一眼,但仅是这一眼,就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这就是白小薇真正的样子? 虽然心中惊骇战栗,可想及刘山宗正在里边跟她拼命,他挣扎着想起身再去踹门。 可身形刚动,肩膀却被一个柔软的小手按住,声音宛如风铃般空灵悠然:“师兄,你在做什么?” 杨树林一把拍开她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挣扎着往起爬:“滚!谁叫你来的!” 杨树林刚才在屋里听到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分辨出,打着手电上来查看的女孩正是谢盈,此时如果不是急着救人,他恨不得猛扇她两巴掌。 孰料,他刚刚挣扎起来,那女孩居然闪身拦在了他面前,咯咯轻笑。 “傻师兄,还要踢门吗?不怕把腿踢断了?” 杨树林看清拦在面前的人,不由自主的骇然后退。 这哪是谢盈,赫然正是白小薇! 此时的白小薇,仍旧是那副娇媚绝俗的容貌,毛茸茸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红润的樱唇,唇角上翘,小脸上还带着一个可爱的酒窝,纯真中透着一丝魅惑。 杨树林退了两步,偏头看向走廊尽头,哪有谢盈的影子。 整个走廊都已经被黑暗吞噬,但他却能看到白小薇和她身后的那道房门,显然是白小薇在捣鬼。他虽惊惧,却没有吓得手软脚软,反而猛挥一拳冲着白小薇的俏脸打去。 可惜,他一拳打了个空,白小薇灵巧的闪到了一边,抱着胳膊娇笑不已。 他这才注意到,白小薇此时竟光着一双小脚,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气中,娇小的身躯上散发着一层幽幽的荧光,四周的黑暗仿佛都在冲她那件黑天鹅绒暖裙不停的汇聚,那鬼魅而灵动的身形,与上次见到她时,截然不同。 他心里火烧火燎,既急又惊,心智却比平时更清醒。 他很快醒悟到,想救刘山宗,靠拳头肯定行不通。 想及这些,他强稳住脚步:“你把我二哥弄哪儿去了,要怎么才肯放过他!” 没成想,他这话把白小薇给问得一怔,随即就恍然指着房门娇笑:“里面跟老馋猫纠缠的人是你二哥?师兄,你们该不会把老馋猫当成我了吧?亏你还是学画的,什么眼神儿!” 她这话一出口,杨树林顿时如遭雷击,难道柜子里的老女人不是白小薇? 白小薇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满的剜了他一眼:“在师兄眼里,人家就那么难看吗?” 杨树林不知道白小薇所说是真是假,但直觉上感到,白小薇占尽上风,没有骗他的必要。 这回可真是惨了,厉鬼竟然不止一个! 现在别说救刘山宗,他自己恐怕也凶多吉少。 该怎么办! 不等杨树林想出什么办法,白小薇就微微低下了头,声音颇为哀怨的道:“原来师兄带人来,是来杀我的,只是把老馋猫错认成了我,对吗?” 杨树林心中凛然,下意识的又退了一步。 他知道此时再想否认已经晚了。 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该不会是一副七孔流血的厉鬼模样,伸着鬼爪来索他的命吧? 然而,白小薇紧接着就抬起了头,容貌没有任何变化,小脸上一副委屈的神色:“亏了人家那晚还帮你拨了一夜炉膛,就怕你冻着,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恩将仇报……” 杨树林嘴角不禁一抽抽,那天早上醒来他的确没感到冷,还以为是自己点炉子的技术高超,没想到居然是她在帮忙?这可能吗? 但见她没有翻脸,似乎也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他灵机一动,十分牵强的堆起笑脸:“小薇,是师兄误会你了,师兄给你赔不是。你既然对我这么好,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此时这副嘴脸,就像是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可事急从权,他可没忘了,刘山宗还在里边。 谁知白小薇却不是小红帽,刚才还凄婉哀怨的她,一听这话,转脸就俏皮的娇笑起来:“师兄你笑的太假了,你是想让我帮你对付老馋猫吧?我才不干!” 杨树林余光瞥了一眼紧闭的木门:“为啥不干?” “老馋猫猛恶的紧,抢她到了嘴边的食物,她还不得把我也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他凑了过来,他只觉浑身酥麻,冷汗不停的渗出,强咬牙关才硬挺着没有做出退避的动作,任由白小薇凑到他身前。 白小薇娇笑着伸出小手,轻抚他脸颊和额头,抹掉上边的汗珠,同时语调悠长,吐气如兰:“何况那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杨树林心里一震,希望萌生:“你想要什么好处都行,帮师兄这一回,我什么都答应你。” 当然,这话他纯属糊弄鬼,他可没做好为厉鬼献身的准备。 但救人要紧,救出刘山宗,再合计怎么对付白小薇不迟,至不济也好过两人都死在这儿。 白小薇似乎动情,仰着小脸看他,拿胸脯往他怀里拱了拱,轻声呢喃:“师兄就会骗人。” 虽然他能真切的感受到白小薇胸脯的绵软,甚至嗅到了她的幽香,但他没觉得有半点香艳,身上反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张得两手都握成了拳头。 “不,真的,只要我二哥平安无事,我就算变鬼陪你也认了。拜托你,快救人!” 杨树林这话说得虽然咬牙切齿,却都是心里话,情急之下甚至还抓住了她的胳膊。 白小薇动作一顿,笑容收敛,似乎被他的神情触动了,低下了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杨树林虽急,却不敢催她。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真的情愿为了他,变鬼来陪我么?他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杨树林毫不迟疑的重重点头,就像刘山宗看出他命不久矣,二话不说就跟他来此一样。 白小薇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你不后悔?” “大老爷们一口吐沫一个钉,绝不后悔!” “好吧,我可以试试。” 杨树林大喜,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就要去撞门:“太好了小薇,你真是我们哥俩的大恩人。” 没想到,他一拉之下,白小薇却半点没动。 他扭过头:“怎么了?快呀!” 白小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美目随即落到了木门上:“救他不难,但师兄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如果出了任何差池,我恐怕力有不及。” 杨树林连连点头,只听白小薇悠悠的叹了口气:“进去之后,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插嘴,我会设法把老馋猫缠住,你趁机带他走。” 说到这儿,她又瞥了一眼木门,语速加快了些:“出了这个门之后,无论你听到什么,遇到什么,都不能停步,也不能回你住的地方,要去阳气最重的地方,天亮之后才能回来。” 杨树林终于从她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问了句:“那你呢?” 白小薇闻言,总算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师兄不用担心我,记着按我说的去做。” 不等杨树林回答,她身形飘动,已然到了门前,玉手在门上轻轻一按,那扇杨树林暴踹都踹不开的木门,呼的一声被推了开来。 一股混杂着恶臭的狂风涌出,吹得白小薇衣裙飘飘,长发飞扬。< 第八章 天数使然 杨树林下意识的闭住呼吸,以手遮脸,看不到屋内的情况,只能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野猫的狂嚎,那声音尖锐且歇斯底里,如同金刀刮铁,刺耳生疼。 但随着白小薇那银铃般的轻笑,狂风渐渐消散。 杨树林放眼看去,屋子里的情形让他汗毛乍起。 一只长着斗大的妇人头,野猫身子的鬼物,将刘山宗扑到在地,正伸着满是涎水的长舌,去舔刘山宗的脸,刘山宗双目紧闭躺在地板上,生死不知。 杨树林做梦也没想到,世上有如此恐怖的东西,或者说,恐怖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这东西。 那张尸斑、腐烂的老女人脸已够骇人了,更骇人的是,它上半截身子是花纹斑斓的野猫,下半截却烂得只剩白里泛黄的骨架,青色的肠子从骨缝里耷拉出来,在地板上拖得老长,身下一大滩脓血蒸腾着袅袅白气,恶臭难当。 它本来一脸享受的模样,可一见白小薇,丑脸上表情顿时凝滞,露出一丝惊骇,随即尖声嚎叫起来:“你来干什么!” 白小薇轻笑声中,身上的荧光开始哔啵作响,化作丝丝青蓝色的鬼火燃烧起来。 她的声音越发空灵而不可捉摸:“跟你打个商量,把他让给我怎么样?” 老馋猫的丑脸扭曲起来,肩头皮毛乍起,呲着黄牙怒吼:“白妃,你别太过分,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已经抢了我一次口食,我不跟你计较,却不是怕了你!” 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住的往杨树林身上瞟,瞟得杨树林毛骨悚然。 却听白小薇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白小薇兰指轻弹,体表青蓝色的鬼火突然暴涨,一股阴寒的气息如水银泻地般向四面涌出,屋子里的旧桌椅、文件柜都瞬间燃起了腾腾鬼火,那景象,如同炼狱浮现。 杨树林只觉一阵窒息,被这气息震得踉跄后退,而那鬼物也尖叫着从刘山宗身上跳了起来,一闪身躲到了屋子后边的桌椅堆上,弓着身子,呲牙怒吼,作势欲扑。 白小薇伸手虚抓,刘山宗沉重的身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甩起,凌空飞向杨树林。 “带他走!” 杨树林一把抱住飞来的刘山宗,却被狂暴的力道带得滚倒在地。 没等他们爬起来,老馋猫已经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你敢偏帮两脚羊!” 白小薇咯咯轻笑,身形飘动挡在了老馋猫与杨树林中间:“那又如何?” “你不守规矩在先,就别怪我了!”老馋猫吼叫着,那蓬头垢面的大脑袋疯狂摇摆,长发如毒蛇般朝白小薇卷了过来,同时飞身扑向白小薇,屋子里腥风乍起。 白小薇玉手一挥,鬼火熏天,长发烧得吱吱尖叫着卷了回去,老馋猫也嚎叫着翻身扑上了天棚。 它好似壁虎般倒悬在天棚上,呲牙甩头,口水四溅,所及之处活像被硫酸泼到,瞬间乌黑冒烟,同时,长舌激射向白小薇。 白小薇一把扯住了它的舌头,却没注意到,它那耷拉出腔外,盘得满地都是的肠子,悄然蠕动着从背后掩至。 杨树林把这一幕瞧了个清楚,疾声惊呼:“小心后边!” 然而他的提醒已经晚了,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肠子爆起,一下卷在了白小薇的纤腰上,把她那本就不赢一握的纤腰,被勒得几乎要断掉一般。 白小薇一声闷哼,却不顾凌空扑来的老馋猫,反手一挥:“快走!” 随着她的断喝,鬼火卷着刘山宗和杨树林轱辘出了门,紧接着木门再度嘭的一声关紧了。 杨树林搂着刘山宗撞在墙根上,一时爬不起身来,他脑海中只晃动着木门关上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老馋猫的血盆大口咬住了白小薇的肩膀,一同滚落在地板上…… 他忍不住有种冲进去帮忙的念头,可又清楚的知道,他连门都打不开。 这时,一束手电光晃在他脸上,他又一次听到了谢盈的声音:“班长?你们这是?” 走廊里的黑暗被手电光划破,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杨树林猛然记起白小薇之前说的话,顾不上理会谢盈,扭身去看刘山宗。 刘山宗脸色发黑,不省人事,但身上却没见到伤口,只是晕了。 他急忙拍醒了刘山宗,来不及解释,拉上谢盈一起半拖半拽的架着刘山宗跑出了楼。 按白小薇的叮嘱,他没敢回宿舍,栽楞着跑出了学校。 可刚出校门,身后就传来了野猫的嚎叫,叫声凄惨,却分不清从什么地方传来,数量众多,而且离得也越来越近,听着就让人浑身发麻。 紧接着,路边的枯草丛里、墙头上,但凡路灯照不到的地方,相继冒出了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杨树林只觉汗毛倒竖,谢盈甚至惊得腿都软了。 杨树林此刻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阳气最重,忙问刘山宗。 刘山宗吃力的吐出三个字:“派出所。” 杨树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跟谢盈一起扶着刘山宗,踉踉跄跄的往派出所而去。 岩石高中离派出所只隔着一条街,一路都是下坡,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派出所的门厅,当值的老民警出现在杨树林的视线中时,他忍不住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刘山宗也好不到哪儿去,仰在门厅的排椅上大口喘息。 让人诧异的是,本来已经快要围上来的野猫,却没有一只跟进派出所来,只是在院子的铁栅栏外不停的疯狂嚎叫,抓挠着栏杆,无数惨绿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游走,格外扎眼。 三人都松了口气,如果再慢上一会儿,说不准他们都得被成群的野猫撕扯成碎片。 老民警见状也有些诧异,皱眉扫了两眼外边:“哪儿来这么多野猫!” 但看到杨树林三人的样子,他也顾不上再问缘由,先叫来同事把他们扶进了值班室,查看过三人的情况后,确定二人只是脱力,并无大碍,老民警这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中谢盈最清醒,她当时路过画室,听到里边有动静就上来查看,孰料一进走廊就莫名其妙的晕倒在地,醒来时就见杨树林和刘山宗倒在走廊尽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民警一问,她就要开口,却被杨树林抓住了手,抢先道:“叔,我们报警。” 杨树林可不会像谢盈那么实在,推说遇上了抢劫的,抢了他们的钱,还对谢盈动手动脚,他们拼了小命才跑到派出所来。 老民警半信半疑:“那外边的野猫是怎么回事?” 杨树林只好耸肩:“我们也不知道,一路上都追着我们。” 所幸那些野猫的嚎叫声渐渐小了,似乎已经散去。 民警询问事发地点,杨树林说在月牙湖边上,跟岩石高中隔着好大一段距离。 他可不想把民警给坑了,这会儿要是民警去了学校,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 民警连登记都来不及就去抓捕嫌疑人,杨树林三人被安排在派出所休息室里暂时休息。 谢盈想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时,杨树林和刘山宗却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杨树林醒来时已经天色放亮,谢盈倚着他肩膀睡着了。 而刘山宗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坐在床上,靠着墙,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们身上,一切都那么宁静安详,杨树林从来没觉得阳光竟然能这么亲切,想起昨晚的经历,感觉就像是做了个噩梦,一切似真似幻。 他轻手轻脚的把谢盈挪到一边躺好,这才坐到刘山宗边上:“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刘山宗摇了摇头:“我没事。告诉我,昨晚是谁帮了咱们。” 杨树林苦笑:“说了你可别不信,是白小薇。” 杨树林本以为刘山宗听了,肯定会很惊讶,没想到刘山宗却一点疑惑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是我太自负,差点害了你。” 两人聊起昨晚的经历,都有些唏嘘,从一开始他们就误会了白小薇。 据刘山宗推敲,最早缠上杨树林的并不是白小薇,而是老馋猫。 白小薇之所以找上他,或许是想从老馋猫口中夺食,或许是想试试杨树林值不值得她救,总之杨树林误打误撞的过了她这一关,也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使他躲过了老馋猫的毒手,但不可避免的,死气缠身,形如枯槁。 既然白小薇没打算为难他,他身上的异兆,应该只是相继被两个鬼物缠身后残留不去的死气,这是正常现象,即使刘山宗没有出现,杨树林重病一场后,死气也会完全消散。 可刘山宗救他心切,竟忽略了这一点,在几乎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扑鬼物老巢。 阴差阳错之下,他们竟然摸到了老馋猫的门上。 但即便这样,也并没有完全走上死路,如果不是谢盈的意外出现,老馋猫也多半会陷在刘山宗的摇篮咒中无法醒来,等到天光大放,只要开柜取骨焚化,老馋猫就会形神俱灭。 然而,摇篮咒虽然强大到足以让鬼物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但破解之法也简单,从下咒到天光大放其间,只要有人声,就会使鬼物彻底惊醒,破咒而出。 如果不是白小薇,昨晚他们兄弟,必然落个十死无生的结局。 但这事也不能怪谢盈,按刘山宗的说法,这是天数使然,即便谢盈没去,也会有别人去。 杨树林本来就对白小薇存着一丝愧疚,如今迷雾拨开,得知她从头到尾都是一番好意,心里的愧疚更是不断放大,脑海中浮现出白小薇被老馋猫咬住肩膀的那一幕,只觉心中刺痛,立刻跳下床,就要杀回去看看,没想到却被刘山宗一把拉住。 “老五,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别冲动。” “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就要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第九章 一路走好 三人趁着大早上派出所民警还没上班,没人注意到他们,悄悄溜了出去。 回到学校,杨树林花言巧语的把谢盈哄回了宿舍,转头和刘山宗一起进了土楼。 画室的走廊里一片寂静,杂物间的房门紧闭。 杨树林站在门前,心里有点矛盾,他绝不希望白小薇出什么事,但又不禁有些担心,她要是逼他兑现昨晚的许诺该怎么办? 是福不是祸,他咬牙来到门前,破木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 屋里一片狼藉,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血痕、尸体,只是飘散着一股子臭气。 刘山宗的军刺插在柜子上,窗缝里打进来的晨光将刀刃映得发亮。 杨树林纳闷的扫了四周一眼,回头看向刘山宗。 不等他开口发问,刘山宗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邪祟之物的血肉都是阴气凝聚,它们一死,血肉便会消散,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不信邪的愣头青了。” 说着,刘山宗上前拔出军刺在袖子上蹭了两下,插回了裤管里。 杨树林翻开破烂的文件柜,找白小薇的骷髅,没成想,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只烂得已经生蛆的死猫,臭气熏天,屋子里的臭味显然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杨树林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野猫,居然比狗小不了多少,下半身腐烂露骨,那恶形恶状,跟老馋猫的模样十分相像。 刘山宗叹了口气:“果然是它,真不知道学校里究竟有什么邪物,居然招来了这东西。” 杨树林朝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刘山宗一边撕扯一块破衬布一边道:“这东西叫山咀,是阴魂怨气不散,附着在野猫尸身上而生,生成的条件十分苛刻,天时地利缺一不可,等闲难得一见。好在这只还没成大气候,不然它钻到这里来,这楼里的人恐怕会一夜之间全都死绝。” 说着,他指了指猫尸那腐烂的内脏:“山咀办妖半鬼,靠吸食生人的骨髓气血不断壮大,吸食的越多,猫尸烂得越快,要是等本体上的血肉都烂没了,只剩骨头架子的时候,就算大罗金仙也未必能制得住它了。” 杨树林虽然听得心寒,却没搭腔,趁着刘山宗拿衬布裹起死猫的时候,在其他文件柜里一阵翻找,终于在墙角的一个文件柜里,找到了那颗曾经把他吓了个半死的骷髅头。 骷髅头完好的摆在柜子里,豁了颗牙,好像在冲着他笑。 他也在笑,苦笑! 见到这东西完好无损,他心里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白小薇显然没事,忧的是,这鬼妹子该不会真那么死心眼,非要他兑现昨晚的许诺吧? 不知能不能打个商量,让他再多活个几十、一百年之后再兑现? 他之前没把对白小薇许诺的事告诉刘山宗,现在更不打算说了,他不想把刘山宗拖进来。 他把骷髅头捧了起来,可刚拿出柜子,就听到一阵细微的咔嚓声。 手中的骷髅突然裂开,一层细密的裂纹,如蛛般由他五指捏拿的地方蔓延开来,转眼就布满了整个骷髅,一丝丝淡青色的烟气从裂隙中溢出,随即消散无踪。 他心里巨震,顿时僵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唯恐稍一用力骷髅头就会彻底爆碎。 “二哥你快看看,这是咋了。”他又惊又急,声音都变了调。 刘山宗上前,皱眉看了看骷髅,轻叹了一口气:“放手吧,她已经走了。” 几乎就在刘山宗这话出口的同时,骷髅头啪的一声彻底崩裂,在杨树林手心里,化作了一堆细碎的粉末,从他的指缝中溜了下去,随着窗外灌进来的凉风,纷纷扬扬的飘散了一地。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只觉胸口一阵猛烈的刺痛,好似一把锥子插了进去,用力搅和似的,脸色变得煞白,双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死了?白小薇死了? 虽然白小薇不是人,他也只见过她两次,但对这个鬼妹子却还是很有好感。 她那娇媚的小脸蛋,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俏皮,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人鬼殊途,她跟他本来没有任何渊源。 可她却因为护着他,得罪了山咀这样强悍的鬼物,最终因为他那自私的请求,魂飞魄散!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过她,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她明知自己不是山咀的对手,为什么还要帮他? 心地善良也好,单纯天真也罢,再怎么样,她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傻? 杨树林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可不知因为愧疚还是什么,眼睛一阵发酸。 他慌乱的撰紧了手,想握住手上的粉末,可撰得越紧,骨粉溜得越快。 他痛苦的蹲下身,颤抖着手,徒劳的想要将骨粉划拉起来,可那细碎的粉末已经和地板上的灰尘混杂在一起,再也彼此难分。他停住了手,蹲在地上,一时不知所措。 但随即他发现,一块比小拇指甲还小的骨头渣子静静的躺在粉末之中,十分醒目。 他拿起来细看,居然是一颗牙,看上去很像当初白小薇缺了的那颗,却又与之前隐隐有些不同,牙齿表面光泽油亮,在天光的映照下略显通透,像块半透明的温润白玉。 这颗牙曾经害得他心惊肉跳了好半天,遍寻不获,如今怎么出现在这里? 刘山宗也看到了牙齿,眉头微皱,见杨树林有些恋恋不舍,叹息着劝道:“这应该就是她死而不灭,化作阴灵的根源了,扔了吧,这东西阴气很重,留着对活人没好处。” 杨树林回过神来,苦涩的一笑:“她给咱哥俩的好处够多了,就算她小心眼,还想再讨回去点,我也认了,好歹算是留个念想。” 说着,他珍而重之的把牙收进了贴身的衬衫口袋。 刘山宗眉头皱得更深,忍不住把大手搭在了杨树林的肩膀上。 可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没有阻拦杨树林。 他知道,杨树林虽然平时总没个正经,但很重情义,固执起来,旁人是劝不动的。 杨树林站起身,拿了把破笤帚,将所有的骨粉都扫到了一起,仔细的收进了一个陶罐,跟提着猫尸的刘山宗一起到了后山,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山窝,将陶罐仔细的埋了,堆了个小小的坟丘,把猫尸在她坟前付之一炬,挫骨扬灰。 做完这一切,杨树林长长的出了口气:“小薇妹子,你一路走好,要是下辈子再遇上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记着离远点,绕着走,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救。” 虽然隐隐觉得,白小薇已经不可能再有下辈子了,可他下意识的不愿意这么想,对着白小薇的坟头念叨了半晌,说好会常来陪她,给她烧纸后,他才跟刘山宗并肩下山。 此时已经是七点多钟,阳光洒在林间雪地上,彻底驱散了夜晚残留的阴霾。 带着寒意的空气吸进肺子里,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可杨树林的却感觉疲惫不堪,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至于身体方面,尽管刘山宗说,邪祟一去,阴气自散,他们的身体已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但二人还是托人捎了个假,吃了点东西后回到宿舍,准备好好补上一觉。 这一觉杨树林睡得昏昏沉沉,隐约间总是看到白小薇就站在床前冲他娇笑。 他想坐起来,问问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可惜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就是起不来了。 直到晚饭的时候,他才从梦魇中彻底醒来,浑身酸疼,感觉比没睡觉还累。 但他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文化课他可以不去,但画画一定得去,眼下学画的日子可是过一天少一天,不能再耽搁了,还指望着这点手艺考大学。 事实上他心里还有个念头,不知道现在再画人像,还会不会画成骷髅了? 晚饭是刘山宗煮的一锅八宝粥,出了这码子事,刘山宗说最近都不会再走,在学校安心上一段课,顺便也找找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山咀这种鬼物吸引到了学校来。 直到杨树林背上画板要走,刘山宗才叫住了他,沉吟片刻道:“山咀的确死透了,但它住在这土楼里绝不是巧合,你们画室恐怕也有些蹊跷。万一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别耽搁,立刻到楼下喊我,我今晚在宿舍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蹊跷的地方。” 杨树林心情低落,无力的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到画室的时候,画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吴波也来了,可偌大个房间静得出奇,吴波那一年四季都笑眯眯的脸这会也有点发青,看上去破有几分阴森可怖。 不出杨树林所料,他一进门,吴波劈头就是一句:“树林儿,昨个你去杂物间了?” “没啊,咋了老师?”杨树林一脸茫然的问。 吴波没吱声,只是脸色更阴沉了,摆头让杨树林坐了回去,可还是阴恻恻的嘟囔道:“我就昨天忘了锁门,让我知道是哪个杂碎把静物砸了,我就活剥了他的皮!” 杨树林半点也不心虚,这笔账可不能算到他头上,都是山咀和白小薇干的,关他屁事。< 第十章 祸福难测 他坐了下来,却没立刻动笔,看着这熟悉的画室,他心里有些难过。 虽然一切如旧,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之前他恨白小薇恨得咬牙切齿,觉得这鬼妹子把他坑惨了,夺走了他正常的视觉,就等于断了他考上大学的希望。 可如今一切恢复如初,他反而怅然若失。 如果能以他的视觉,换白小薇不死,他又会如何取舍? 想了想,他苦笑着甩了甩头,抛开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铅笔向画纸上落了下去。 就在笔纸相碰的一瞬间,杨树林的手猛的哆嗦了一下,因为用力过大,铅笔尖啪的一下断了,画纸也被戳了个窟窿。 “我嘈,怎么还这个逼样!”杨树林只觉脑子里轰轰作响。 他一落笔就赫然发现,台上坐着的模特,居然还是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白小薇不是已经走了吗?他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难不成,他得了撞鬼后遗症? 还是说白小薇没死? 难道她在天有灵,舍不得就这么走了,非给他留下点念想不可? 杨树林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咬着牙又试了一次之后,他颓然软在了椅子上。 没错了,眼睛的问题确实没解决,这回可特么热闹了。 胡思乱想了半晌,他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又开始动笔。 甭管问题出在哪里,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就得试着去适应。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视觉,看到白骨也并不觉得肝颤了,甚至隐隐还有那么点亲切感,好像白小薇就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画画似的。 心态一变,脑子也灵活起来,没用多大工夫,杨树林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只要他抬起笔来,看到的就是正常的人,落笔之后虽然只能看到白骨,可他还是可以参照着记忆画人像嘛。如此一来,反而因为能看到皮肉下的本质,画得更逼真,更具神髓。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杨树林可是连骨头都看了个真切。 一个钟头不到,杨树林放下了笔,长长的出了口气,端详着自己刚刚一挥而就的画,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次画的虽然不是十分神似,但也有那么七八分的模样,估摸着多画几回,应该就能彻底习惯了。 更让他兴奋的是,就算以这次的水平衡量,也是超水平发挥,比他原本该有的水平强了太多。难怪画真人之前要画骷髅,看来准确的掌握骨骼结构,真对画头像有很大的帮助。 此时他才注意到,直到这会儿余大力都没来,他旁边的座椅空着,这让他有点遗憾。 本来想跟余大力显摆显摆呢,看来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然而,他正想再仔细加工一下的当口,吴波却瞄上了他,瞥见他一脸沾沾自喜的德行,吴波是打心眼里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平时挺稳当的,这两天怎么就这么能嘚瑟? 因为静物被砸了个稀烂的事,吴波心里正窝着一股火没处撒呢,这下可找到了出气口。 他站起身,迈着八字步朝杨树林踱了过去,不阴不阳的笑道:“树林儿啊,我看你这两天挺活跃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底子打的好,就有点飘飘然了?来,让老师看看你画的咋样!” 吴波心里嘀咕,小兔崽子,我让你嘚瑟,今个要不狠狠挫一挫你的浮躁之气,那可就是我这个当老师的失职了。别怪老师不给你面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怀揣这个念头,吴波笑得那叫一个阴险,上前夺过杨树林的画板,不以为意的扫了一眼。 只扫了一眼,吴波的阴笑就僵住了,下意识的转过身,把画板朝向灯光仔细审视起来。 吴波的动作引得整个画室的学生都朝他看了过来,本来心不在焉的谢盈,更是忍不住撂下画板往前凑来:“吴老师你别怪我们班长,他病了,肯定发挥不出正常水平来。” 吴波闻言,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嗯,行了,大家先停一停。” 众人都把画板放倒在腿上,不少人忍不住朝杨树林看了过来,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是杨树林人缘差,实在是他难得挨上一回训斥。试问满屋子人里,有谁没挨过吴老师的训,谁的画没被当做反面教材,当众指摘批评过?就只有杨树林几乎没被训过,就更别提拿他当反面教材来痛批了,轮也该轮到他一回了吧。 谢盈见状更是面露焦急:“吴老师……” 吴波摆摆手,止住了她,把杨树林的画板往静物台边上一杵,又将白炽灯扭了扭正对着画,随后让开了身子,将画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画室之中,一阵寂静。 数十道目光落在画上,一多半的人都咧开了嘴。 画板上,一幅素描头像,神髓兼备呼之欲出,尤其是神情的捕捉和骨骼的构架,拿捏得十分到位,虽然画风略显粗犷,细微处仍欠一点细腻,但正是这寥寥数笔的感觉,把人画得好像是活了过来,从各个角度看去,仿佛画里的人都在冲他们微笑。 吴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轻咳一声,把众人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怎么样?我就问你们一句,怎么样!” 屋子里鸦雀无声,吴波轻哼了一声,略带得意的道:“我告诉过你们多少遍,别拿画骷髅不当回事,只有基础打好了,才能厚积薄发!什么叫厚积薄发?现在你们明白了没?” 他这话说得略带得意,好像他一直就知道,杨树林肯定能画得出类拔萃似的,赫然忘了刚才他点名要看画的时候,抱着的是种什么心态。 不过也不能怪他,换成哪个老师,能教出这种学生,自然都难免会有几分得意。 屋子里的气氛随即活跃起来,众人纷纷离座,凑到画前细看,一时间惊讶阵阵,议论纷纷。众人虽然都知道,杨树林平时来的早走的晚,画起画来比较用心,可谁也没料到,这才第二天画人像,他就能画成这个水平,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吴波苦口婆心的说道:“老师平时教给你们的都是经验,都是为了你们好!听进去的人受益,听不进去的就只能事倍功半,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 说着,他走到杨树林身前,使劲拍了拍杨树林的肩膀:“行啊树林儿,你这可算是没白忙活。好好画,今年高考老师可就指望你出菜了,你之前跟我说,你想考哪儿?” “哈师大。”杨树林颇感无语的回了一句。 “不行,就凭你这幅画,考省内实在是白瞎了。听老师的,等考术科的时候报考鲁美,中央工艺,只要你戒骄戒躁继续努力,老师可以担保,术科一准儿能过。” 杨树林默然,他着实没想到吴波会来这么一手,如此一来,风头是出了,可不也把他孤立起来了么,旁人得怎么看他?可不能再让吴波这么夸赞下去了。 “老师不是常说,画画不光要看功底还要看状态么,我今个就是状态好点,凑巧画的快了些,你看别人画的不也都挺好嘛,只是还没画完呢。” 杨树林指了指其他人的画板,干笑着捧吴波:“大家谁也不比我差,这说明老师教的好。” 众人中本来有人脸色不怎么好看,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笑了,开始附和着别人夸奖他,吴波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勉励几句后让众人回去继续画,只有谢盈有些魂不守舍,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杨树林画别人这么认真,为啥就不肯给她好好画一张呢。 放学的时候,当模特的学生把杨树林的画给要走了,还特意让他签个名,说是要留念。 杨树林心情好,也没推辞。 他隐隐有种感觉,既然他还能看到骨头,是不是说明,白小薇并没有魂飞魄散? 但当他回到宿舍,看到刘山宗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看他时,他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把视觉的问题告诉刘山宗,不想再把他拖累进来。 “嘿嘿,你不是说要去溜达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杨树林把画板往窗户根一杵,拿起毛巾牙缸转身就往外走,想借洗漱的名头,避开他那怪怪的眼神。 可惜,他和刘山宗实在太熟了,看他一身轻松的德行,刘山宗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眼睛是不是还那样,还是能看见骨头?” 杨树林脚步一顿,强笑了一下:“没有的事儿,全正常了,要不我能这么乐呵么?” 杨树林也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赶紧亡羊补牢。 刘山宗轻叹了一声道:“少忽悠,我还不知道你,你能这么高兴,肯定是以为白小薇没死,不然就以你的性子,眼睛复原了你也绝对高兴不起来。” 杨树林默然,知道瞒不过这家伙:“让你说着了,我眼睛还那样,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死了没有,你跟我说实话。” 刘山宗的视线落在了他胸口上,正是他衬衫口袋的位置:“没死,不过也快了!” 杨树林心里一惊,撂下毛巾牙缸往他边上一坐:“那咋整,快想法救救她!她可是救了咱哥俩一命,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刘山宗一脸郑重的看着他:“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会心软。你知道,二哥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可人鬼殊途,想救她不止希望渺茫,还可能会害死你自己,你确定要养鬼?”< 第十一章 帮鬼续命 养鬼的养,不是豢养的养,而是供养的养! 简单的说就是把厉鬼凶灵像供自家祖宗那样供着。 只不过他们索要的祭品可不是瓜果三牲,往往都是些令人发指的东西。 有精血喂养的,有杀人取肉祭养的,也有吸食生魂、阳寿、元气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厉鬼凶灵的天性嗜好不同,索要的祭品也各有不同。 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他们会设法满足供养者的愿望,小到美女倒贴、出门捡钱、中个彩票之类,大到学究天人、博古通今,封侯拜相,都不是没有可能。 关键要看养的是什么鬼,有多大能力。 刘山宗把养鬼的关键说了个清楚,虽然简略,可还是听得杨树林浑身发麻,看向刘山宗的目光透出几分惊异。 连养鬼之道他都懂,显然他的来历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他姥爷教过一点那么简单。 杨树林发现自己越发琢磨不透这个把兄弟二哥了,不知道刘山宗还有多少隐秘瞒着他。 他下意识的问道:“那白小薇是什么鬼?该不会要我奉献元阳吧?” 刘山宗再怎么一本正经,听了他这不靠谱的话,也憋不住笑了出来:“你特么想啥呢?” 杨树林赶紧摆手,一脸认真:“不是,你听我说啊二哥,她一露面就对我投怀送抱,我这猜估不是没可能啊,你瞅我这小体格哪能禁得住她祸祸,要不然……” 说着话,他眼神古怪的上下打量刘山宗。 “滚!”刘山宗一脚把他踹到了旁边,不用问也知道杨树林在打什么主意。 “她看上的是你,我想养她也没机会。何况如果她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估摸着,她十有**属于食阴鬼,就你那点捂得都快长绿毛的元阳,人家还真看不上。” “食阴鬼是什么玩意儿?” “钟馗你知道吧?那就是食阴鬼的老祖宗。” 杨树林一听就乐了,钟馗是吃鬼的判官,据说因为救过唐玄宗,唐玄宗还给他封了官。 “那好啊,养她不光有美女可看,还能辟邪!” 可刘山宗的脸色却再度变得沉凝,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你想的太简单了,钟馗,那是得过皇家封诰的阴神,所以百无禁忌,但他的同类就没那么好命,十成之中夭折**。” 不等杨树林接话,他就转身看向了窗外,背对着杨树林道:“食阴鬼的祭品是厉鬼凶灵,换句话说,他们天生就是各种邪祟的天敌,厉鬼凶灵与他们不共戴天。” 话说到这,刘山宗猛的转身,语气凌厉的喝道:“可白小薇不但没成气候,还受了重伤,窥伺她的邪祟不知有多少,想养她?你做好被厉鬼凶灵缠身的准备了吗!” 刘山宗从没如此疾言厉色过,杨树林被他当头棒喝,顿时语塞。 但仅仅是一转眼,杨树林就嘿嘿奸笑起来,伸出指头去戳刘山宗的胸口。 “装,你使劲儿装,跟你老弟你也装!” 刘山宗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痒,胸口是他死穴,被人一戳他就憋不住笑。 他这么一笑,本来严肃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他无奈的把杨树林推开,咬牙切齿的吼道:“我特么跟你说正经的呢!” 可惜杨树林根本不吃他这套:“你就说你行不行吧,你要没这个能耐,我直接找姥爷去。” 刘山宗这才真没辙了,虽然开口之前他就知道,想劝杨树林放手基本没希望,可至此才算彻底死心,重重叹了口气:“娘的,你就给老子找麻烦吧。去买盒烟回来,要好烟。” 杨树林乐了,连声答应着,跑到学校小卖铺买了盒红塔山。 红塔山在九七年可还不是大众烟,在那个普通人都抽两块钱烟的年代,五块钱以上的烟都已经算相当不错了,杨树林买了一盒生怕不够,咬咬牙,又买了一盒。 他和刘山宗都不抽烟,但他也顾不上刘山宗要烟干嘛了,只要能救白小薇,别说两盒,买一条都没问题。 别看他好像是考虑都没考虑,就一口咬定要救白小薇,事实上他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他和刘山宗的命是白小薇救的,虽然白小薇不是人,可他是。 如果救不了,那没辙。可明知能救却不伸手,他以后想起来肯定会愧疚,后悔。 他大小也算个爷们,从来不干那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当他把两盒红塔山拍在桌子上的时候,刘山宗知道,这次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好在白小薇是食阴鬼,对养鬼者本身没什么伤害,虽然以后难免要跟厉鬼凶灵打交道,但只要懂得趋吉避凶,加上他平时多留神这小子,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等到白小薇成了气候,杨树林也就安稳了,或许还能让他富贵起来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这样,刘山宗宁肯背上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骂名,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刘山宗拿过杨树林的画板,飞快的在上边画了一个阴阳鱼,跟他之前在杂物间画的那个大同小异,都是繁体字组成的图纹,但比那个要简单许多,片刻之间就画完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有意解释给杨树林听:“这个是聚阴咒,能引得阴气汇聚,可以用笔画、刀刻,也能用蛇血涂描,笔画的效果最弱,蛇血描的最强。” 说着,他把画板平放在正对窗口的桌子上,拿过一个海碗,拧开他的酒壶往碗里倒了半碗酒,放在了图纹的中间,扭头朝杨树林一伸手:“把那颗牙拿来。” 杨树林虽然看得有些疑惑,却忍住了没有发问,此时闻言,紧忙把白小薇的牙掏了出来。 让他心惊的是,牙上出现了几道浅红色裂纹,开始有了碎裂的征兆。 他赶紧递到了刘山宗手上,刘山宗看都不看就丢进了酒碗里,然后拍了拍手,坐回了床上:“行了,把门反锁,子时一到就可以开始了。但能不能把她拉回来,还得看天意。” 刘山宗这么一说,杨树林的心又悬了起来,时间也就变得分外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他赶紧抻着脖子往碗里看去,可里边却没有任何动静。 刘山宗笑了:“急毛,还没上烟呢。” 说着,他拆开一包烟,点着三根,烟屁股朝下竖在了海碗前,青烟袅袅上升。 刘山宗拉着杨树林退开,返身把灯给关了,整个屋子都昏暗了许多。 窗外的月华透进来,照在桌子上一片银白,画板、海碗、燃着暗火的香烟,凝成了一幅凄清幽静的画面,随着青烟飘散,淡淡的烟味散开,屋子里也变得有些发冷。 杨树林发现没有动静,忍不住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就在他刚要开口之际,却瞥见海碗中的酒水居然无风自动,微微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看上去就像是一滴滴水,从上方虚空中徐徐滴进碗里似的,屋子里也响起了嘀嗒水声。 可杨树林看得真真切切,碗上边分明什么都没有! “成了,只要烟在烧完之前不倒,白小薇这口气就算是吊住了。” 刘山宗松了口气,抱着胳膊倚在床边,一副气定神闲看热闹的模样。 “这就行了?” 杨树林本来以为救白小薇的办法肯定很复杂,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可他又忍不住有点担心,刘山宗是不是出工不出力的糊弄他。 “不然你觉着呢?” 杨树林终究还是没忍住:“你不是说用蛇血画的聚阴咒效果更好么,咱们去山上抓一条啊,至不济也能拿刀刻,总比铅笔画的强吧。” 刘山宗毫不客气的照着他后脑勺搂了一巴掌:“大冬天的,你去给我抓一条看看呗?” 杨树林无语,他还真忘了这个茬儿了,这时节蛇早钻洞了,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抓到。 刘山宗得理不饶人:“不懂就别瞎叨叨,虚不受补你总知道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就跟剩一口气的垂死之人也没太大区别,你给垂死的人灌鹿血、参汤试试!” 杨树林撇了撇嘴没再言语,他知道,自己逼着刘山宗救鬼,让刘山宗有些恼火,嘴上虽然没说,肚子里指不定窝着多大怨气,就等着逮到机会好狠狠挫他两句呢。 他暗里打定主意,甭管刘山宗再说啥,他都一声不吭,不然就是诚心找挫了。 然而,两人说话的工夫,海碗中的酒液竟开始激荡起来,酒水上居然凝结出了冰碴。 刘山宗见状脸色微变,忍不住站直了身子:“不好,这鬼丫头太心急了!” 杨树林本来就紧绷着心弦,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有些发急,一把抓住刘山宗的胳膊:“那咋整,赶紧想办法啊!” 刘山宗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皱着眉,没有搭腔。 可就在他迟疑的当口,海碗里的冰碴越结越多,碗口都凝出了一层白霜,更要命的是,还微微震动起来,眼瞅就要把前边的香烟震倒。 刘山宗顾不上多说,上前两步,出手如电,双手稳稳捏住了其中的两根香烟。 “烟倒魂消,另一根交给你了!” 杨树林也不含糊,赶紧抢上前,学着刘山宗的模样,捏住了烟。 可他没想到,刚才离着几步远,还没什么感觉,但此时手离海碗近了,立马就感到海碗上有种刺骨的寒气不停的向外散发,一阵一阵的,瞬间就穿透了皮肉,冰得指关节阵阵刺痛。 眨眼间,他们手上都泛起了霜花! 杨树林心下骇然,此时香烟刚烧了不到三分之一。 这要是等它自己烧完了,他和刘山宗的手也算是废了。 抽烟的人都知道,一根烟大概要七八分钟。 可要光是点着了不抽,竖在那儿让它自己烧,时间肯定更长。 眼见刘山宗的大手上白霜飞涨,杨树林的心彻底凉了,整个人陷入了强烈的挣扎矛盾中。 < 第十二章 趋吉避凶 这一瞬间,杨树林惭愧不已,刚才他还在怀疑刘山宗出工不出力,可此时刘山宗竟拼着手被冻成冰坨,都要坚持帮他完成心愿,可见刘山宗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一直郑重其事。 自然,刘山宗会这么做,肯定有报答白小薇的想法在里边。 但更多的,必然是为了成全他,不然也不会抢先伸出双手,而让他空出一只手了。 这些念头在杨树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见刘山宗故作不以为意的冲他笑了笑:“你跟这鬼丫头还真是投脾气,都是急性子,她现在分明神智不清,却本能的想快点恢复,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呢。” 杨树林无心理会他的调侃,心里一声悲叹:“小薇妹子,对不起了,我废一只手不要紧,可不能眼瞅着我二哥后半辈子没了着落。早知道这样,点什么烟呐,我直接给你点蜡烛多好!” 想到这里,他就要撒手,可就在他的手将动未动的一瞬间,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蜡烛?” 宿舍楼老旧,电线老化经常停电,他和刘山宗去画室杂物间时还停过电。 因此每个宿舍都常备蜡烛,杨树林这屋自然也不例外。 “对,就是蜡烛!” 他二话不说,空着的手伸进桌堂里掏摸起来。 要是没记错,他蜡烛用完之后都随手扔在桌堂里了,而且不止一根! 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习惯,现在却成了破解危局的关键。 现实也没让他失望,掏摸了几下,他果然掏出了半截白蜡烛来。 他大喜过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山宗见状眼睛也顿时一亮:“娘的,我咋没想到,快,快点,老子手都要冻掉了!” 杨树林立马就把蜡烛横在桌边点着,将蜡烛油滴到画板上,把香烟牢牢沾了上去。 三根香烟不倒不灭的沾在了碗前,杨树林和刘山宗退开,一边疯狂往手上呵气,一边猛搓双手,好在收得及时,虽然已经快冻僵了,但还不至于落下后遗症。 杨树林一边搓手,一边骂道:“我说老二,你能不能别老这么二,上回差点把咱俩小命搭进去,这回又差点废了手,求你了,再干啥之前,多用点脑子行不行!” 刘山宗虽然有点心虚,可还是抬脚就踢:“狗咬吕洞宾,谁知道你家那鬼丫头这么心急!” 说着,他指着已经彻底结成冰坨的海碗道:“你瞅瞅,都成冰雕了,她再这么狂吸下去,周围阴气大作,还指不定把别的什么玩意儿给招来!” 杨树林看他不停眨眼,就知道他在扯淡:“少在哪儿危言耸听,这种事不都是用香吗,你干啥非得用烟,还特么非要好烟不可!” “废话,这个点儿你上哪儿买香去?再说了,八毛钱一盒的葡萄到是省钱,可你买一盒来试试,像这么烧,要是半道上不灭火,我就跟你姓!” 杨树林无语哽咽。 好在香烟总算烧到了头,刘山宗立马就开窗户开门,把阴气、烟气都给散出去。 窗户刚一开,海碗就啪嚓一声碎成了数瓣,却是生生冻碎了。 杨树林刚凑上去看,碗里的冰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酒水,淌得满桌子都是,浓烈的酒香混合了窗口吹进来的冰冷夜风,闻着让人精神一振。 他拿起牙齿,果然发现牙表面的裂痕不见了,只有里边还能隐约看到一点。 刘山宗往床上一倒,狗熊般的身子压得床板吱嘎作响:“行了,把窗户关上。” 杨树林见状赶紧把牙收好,关上窗子,笑着坐到他床边,贱丝丝的给他捶腿:“二哥你不能睡,你得跟我说说,之后还要怎么做,我这就算是养鬼了么?” 刘山宗自然不是真要睡觉,但摆摆架子却是必须的。 “嗯?还记得我是你二哥?干脆以后就叫老二、瞎子多好?” 杨树林连连赔笑,虚扇了自己两下:“你瞅我这嘴,也没个把门的,以后一定注意。” 刘山宗哼了一声,坐起身来,任由他给捶肩膀:“养鬼哪有这么简单,这只是个开始!” 他脸色和语气都很沉重:“你说最早见到她那会儿,灯下看她,她有影子是吧?” 见杨树林点头,刘山宗深吸了口气:“怨魂、恶鬼、厉鬼、阴灵,能现出实体的才叫阴灵。想救她光凭聚阴咒可不够,聚阴咒只能保她灵智不泯,要让她复原,还得有鬼龛和祭品。” 杨树林赫然想起,按刘山宗之前所说,食阴鬼的祭品是厉鬼凶灵,心里不由一紧:“照这么说,咱们得先弄个牌位把她供上,再去捉鬼喂她?” “你以为鬼龛只是牌位那么简单?还想捉鬼?谁捉?你去还是我去?” 刘山宗翻了他一记白眼,沉吟不语。 杨树林堆起笑脸正想奉承他两句,却听刘山宗道:“你现在躲都躲不及,还想去捉鬼?你自己想作死不要紧,别拖上我。我又不是天师,哪有那么大的道行。” 虽然刘山宗摆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但杨树林却一点也不着急。 “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他太了解刘山宗了,刘山宗敢出手,心里肯定早就有谱了。 果然,刘山宗叹了口气:“山咀通常是不会主动往人多的地方钻的,它会出现在学校,多半是有什么东西把它引了过来,要是能把这东西找出来,事儿就好办了。” 不等杨树林接话,他就皱着眉头说:“这东西可能是阴气极盛的活物,也可能是山川灵气孕育出的异宝,对邪祟有极大吸引力,可惜整栋楼我都留意过,却没发现有啥特别之处。” 杨树林抬头望着房梁,跟着琢磨起来,但思来想去,也没想起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要是能问问白小薇就好了。” “废话,要是她醒着,还用得着你说?好在这两件事也不急在一时三刻,你最近元气大伤,阳气衰微,先把身子养好点,咱们再想办法也不迟。” 随即,刘山宗一本正经的叮嘱:“你得记住喽,你暂时不能单独去医院、小胡同、湖边、仓库、树林,尽量不要走夜路,哦,还有公厕也不能去,就算大白天也不行。” 杨树林愕然停手:“啥?公厕也不行?那我想上厕所怎么整?” “我管你怎么整,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身上带着个气息奄奄的食阴鬼,就跟打着个红灯笼走夜路,灯笼上再写个欢迎品尝一样,走大路都玄乎呢,要是去那些邪祟之气重的地方,谁也救不了你。” 不说不要紧,一说到这儿,杨树林居然来了尿意,忍不住捂住了裤裆。 “完了二哥,我现在就想去,要么你陪我一起,要么……把你那酒壶借我用用也行。” 刘山宗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恼火归恼火,他也只能陪着往外走,同时低声道:“那颗牙以后你得随身带着,我那儿还有两块袁大头,等有工夫找个打首饰的给毁了,打条银链子把它镶上,当项链带吧。” “为啥非要银的?” “废话,金的你打得起啊?” 杨树林发现自己被折腾的有点魔障了:“那我整天带着她,不得阴气缠身?” “你都这么豁出命来救她了,她哪能再折腾你,放心好了。只要最近三天,每晚用聚阴咒给她续命,只要这期间不中断,她就不会再出太大问题。不过想让她醒来,怕是还得有祭品才行。” 提到祭品,杨树林就有点头疼,想找厉鬼凶灵当祭品谈何容易。 但甭管咋说,他心里也算是有了谱,心惊胆战的上了趟厕所之后,回宿舍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杨树林上了一天的课,心情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虽然暂时无法见到白小薇,想让她恢复如初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工夫,但只要保住了她,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就总算落了地。 白天的课他上的并不消停,为了躲开谢盈的刨根问底,着实费了不少心思,下午放学照旧到了画室,让他没想到的是,模特竟然又换成了谢盈。 他趁着其他人还没来齐的工夫,凑上去笑问:“咋又是你做模特,不是说好轮班来的吗?” 谢盈幽怨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期期艾艾的道:“是我自己跟老师要求的,班长,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不问,但你能好好给我画张像吗?” 杨树林尴尬一笑,紧接着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成,今个我一准把你画的美若天仙,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签个名、题个诗都没问题。” 谢盈乌溜溜的眼睛里,绽放出一丝异彩:“一言为定。” 杨树林笑着点头,坐了回去,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还真没想到,谢盈不止腰条细,屁股翘,还这么善解人意,主动放弃了追问。 只要谢盈不追问那晚的事,让他多画几张也没问题,毕竟,那事他实在没法解释。之前他是没把握画好谢盈,现在心里有底,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画一张。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他动起笔来格外仔细,稍有不满意都拿橡皮蹭掉重画。 而谢盈得了他的许诺,显得很有精神,坐在静物台上挺直了纤腰,笑得美滋滋的。 然而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杨树林后排,有一双眼睛把他们的小动作看了个真切,望向杨树林脊背的目光里,散发出了森森寒意。< 第十三章 作画题诗 画室里还有个人也在看杨树林,这人自然就是余大力了。 余大力今晚没缺席,却也没把心思放在画画上,除了瞅着台上的谢盈傻笑,就是偷瞄杨树林的画板,惹得杨树林忍不住又有点脚痒,就想狠狠踹他两脚。 “你破罐子破摔不要紧,我还想考大学呢,再把脖子抻那么长,就给你拧成麻花!” 余大力却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舔着笑脸凑上来:“我昨天到底错过了啥,你看这帮人看你的眼神儿咋都那么崇拜呢?” “你错过了跟谢美妞表白的最佳时机……” 余大力一怔,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我说杨班,不带你这么调戏兄弟的,你再这样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别看现在美女围着你打转,没准以后就讨不到媳妇儿。” 话音未落,余大力一个漂亮的后仰,重重摔了过去,活像翻了盖的龟丞相,四仰八叉,砸得地板轰隆闷响,吓得众人都转头朝他看来。 画室里先是一静,但紧接着就一阵哄笑,连谢盈也忍不住捂嘴娇笑,胸脯笑得直颤悠。 原来,杨树林实在没忍住,拿脚挑了一下他的椅子腿。 余大力挠着头爬起身,虽然看向杨树林的眼神幽怨堪比谢盈,却果然不敢往他边上凑了。 很快,画室里再度寂静下来,只能听到铅笔划过画纸的沙沙声。 昏暗的光线下,屋子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身子都极有规律的微微摆动着,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感到心悸。 但没过多久,这种寂静就再度被打破了,坐在杨树林后排的一个男生,率先放下了画板站了起来,还轻叹了一声,分不清是如释重负,或是在赞叹着什么。 杨树林听得真切,扭头瞥了一眼,笑了:“殷杰,你画完了?” 这男生叫殷杰,身材中等,高鼻梁,大眼睛,脸蛋也是棱角分明,若是抛开那因为先天性贫血,而显得病态苍白的脸色,到也算个帅哥。 他跟杨树林同届不同班,平时沉默寡言,颇有些腼腆,跟男生说话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要是哪个女生跟他说上两句,他苍白的脸蛋子就红得像熟透的螃蟹,连说话都结巴了。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见杨树林跟他说话,他居然直勾勾的盯着杨树林的眼睛,脸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是阴笑还是冷笑,看上去显得有点诡异。 杨树林本来只是跟他打个招呼,没想到他竟会是这么个反应,被他看得有点别扭。 “佩服,下笔这么利索!” 说着,他就想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殷杰。 孰料,殷杰竟也低笑了两声:“怎么,只许杨班长笔走龙蛇,不许别人一挥而就么?”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了他,他话里那股子挑衅味儿,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杨树林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殷杰今个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 他自问平时跟殷杰的关系还算凑合,殷杰刚来学画的时候,还是他帮着挑选的画板,甚至还帮殷杰削过铅笔,即便殷杰不记着他的关照,也不该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哪有的事儿,我昨个只是凑巧状态好,你看,今天不就慢下来了嘛。” 杨树林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怒目相向的人,闻言又退让了半步,笑着应付了过去。 然而,殷杰居然一反常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而朝向了吴波:“吴老师,您今天是不也该给学生改改画了?画室不是为了某一个学生才开的吧?” 杨树林惯着他,吴波可不是惯孩子的人,他正站在圈子的最后边,观察众人有没有进步,还没看到殷杰这边呢,闻言含怒开口:“哟呵,你小子今个画的挺快,来,我这就给你看看!” 说着,吴波冷笑着上前抄起了他的画板。 画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不少人都纳闷的看向殷杰,这人咋回事,皮子痒痒,欠收拾? 他以为他是谁?杨树林么? 杨树林那是天天早来晚走,用功程度有目共睹,画出点成绩来,也是理所当然。 可殷杰一天天循规蹈矩,既没见他努力,又不是那种天赋奇佳的选手,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吴老师说话,不是自己找收拾是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心里准备,接下来,殷杰定会如愿以偿的被吴老师调教一番了。 然而,现实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愕然。 吴波双手端端正正的把殷杰的画板举在身前,一时竟没有言语,只是那平常难得睁开一次的眯眯眼,却是越睁越大,且泛起了兴奋的亮光。 足有一分钟,吴波竟然畅快的笑了起来:“好,好啊!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看来你今个是打算一鸣惊人,不让树林儿专美于前是吧?” 说着,他空出一只手,激动的抓着殷杰的肩膀使劲儿摇晃了两下,随即穿过圈子,像昨天夸杨树林的时候一样,把殷杰的画板杵到了静物台边,连杵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灯光移到画板上,屋子里哄的一下就炸开了锅。 “妈呀,画的这么好!” “我没眼花吧,居然是炭笔素描?” “这是殷杰画的?我的天,简直神了!” 议论声、惊呼声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寂静的屋子沸腾起来。 众人交头接耳,争相挤上前去细看,动作慢了一步的只能被挤在后边,急得跳脚。 吴波见状心怀大畅,哈哈大笑着道:“我跟你们说,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们看殷杰平时不声不响的,心里肯定卯足了劲儿在跟杨树林较劲儿呢,这画画的,不比树林儿差吧!” 事实也的确如吴波所说,殷杰的这幅画丝毫不比杨树林的差,甚至可以说,借着选材上的优势,效果还要比杨树林的画犹有过之。 殷杰用的是炭笔,炭笔色黑,炭笔画作也大多对比强烈,层次鲜明,高光更亮,暗部更黑,画得好了,效果自然比铅笔更胜一筹。 但因为炭笔涂改较难,且容易掉渣,所以只有手法老道的人才会选炭笔。 殷杰初学乍练居然用炭笔画到这种程度,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杨树林也不得不承认,殷杰画的比他好,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勉强笑了笑:“我都说了,不是我出类拔萃,是吴老师教导有方,你们还都不信,现在殷杰帮我打证明了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是纳闷的很。 他能画那么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清楚么? 要不是白小薇让他拥有了诡异的视觉,他画技不可能突飞猛进。 如此算来,平时水平还比不上他的殷杰,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进步? 即便殷杰是真人不露相,可他那腼腆的性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张扬,说话这么刻薄? 杨树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谢盈正站在围观的人群里,两手捂着小嘴,一脸惊叹。 她没想到殷杰能画得这么像,连她眉里的小痦子都给点了出来,观察力实在是细致入微。 她忍不住惊讶的扭头看向后边抱着胳膊面露得意的殷杰。 孰料,殷杰也正看她,目光一碰,谢盈不禁娇躯微颤。 殷杰目光大胆的在她胸脯上扫来扫去,嘴角嗪着一丝邪笑,让她有种被剥光身子的感觉。 她急忙低下了头,扭身想避开他的视线,没想到她刚转过去,殷杰就走到她身边,语调轻浮的嬉笑:“谢盈,你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谢盈心里慌乱,下意识的应了句:“挺好啊。” “你要是喜欢,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 殷杰分开众人,上前拿起了画板,似乎突然醒悟到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差点忘了。” 说着话,他拿炭笔在画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行大字,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这两句诗不光暧昧,还透着凄美,与画里谢盈那略带幽怨的神情,堪称绝配。 随后他还签了个名,笑嘻嘻的递到了谢盈面前。 谢盈愣住了,准确的说,满屋子人全都愣住了。 殷杰这是想干什么,当众示好?还是示爱? 谢盈喜欢杨树林,这在画室里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虽然杨树林没答应,可也没拒绝不是吗?殷杰这么横插一杠子,跟当众抽杨树林两嘴巴子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杨树林。 杨树林的脸色阴沉下来,脾气好不等于可以任人骑到脖颈子上拉屎。 谢盈这个坑他可还占着呢,别人就算想蹲,那也得先征得他同意才行。 更何况,他刚才跟谢盈说过,要送画给她,殷杰却抢先玩了这么一手,又送画又题诗,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如果这样他还不做出回应,那他就不是个带把儿的爷们了。 杨树林二话不说,直接站了起来。 可就在他还没挪脚的当口,谢盈竟一把从殷杰手里把画夺了过来。 杨树林动作一顿,皱起了眉,众人也都有点发懵,难道谢盈移情别恋了不成?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落地白炽灯那昏暗的余光、映出了一张张诡异惊愕的面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盈身上,都想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 第十四章 葬花吟 “你画的这么好,不如,把它贴到墙上做范画吧,大家都能借鉴。” 谢盈说完,避过他**裸的目光,拿双面胶把画贴在了墙上。 她当然不会接受殷杰,可她天性善良,根本不懂得拒绝人,又不能眼看着杨树林因为她跟别人起冲突,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画室的确有把优秀作品贴在墙上当范画的先例。 可此前的范画都是静物,她这张头像贴上去,看得屋子里一阵死寂。 黑白分明的头像,看上去就像一张遗像,加上那幽怨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但不管怎么说,谢盈这也算是给了殷杰一个台阶,浓重的火药味冲淡了些。 殷杰怪异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坐了回去。 就在众人都松了口气,庆幸两人没打起来的时候,杨树林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上前,一把将画像扯了下来,三两下揉成了一团,往垃圾斗里一丢,冷冷道:“谢盈你傻了吧,黑白画像往墙上挂,不是咒自己么!” 杨树林这话是冲着谢盈说的,但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瞥着殷杰。 他没谢盈那么婉转,虽然他不喜欢挑事,但别人敢挑衅,他一定会正面回应。 本已缓和的气氛,陡然急转直下。 众人尽皆噤声,殷杰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泛起一层青气,发出咯的一声怪笑。 杨树林转身看向殷杰,本以为殷杰一定会怒不可遏,冲上来跟他动手,那他就给他两下狠的,让这小子明白一下装犊子的下场。 可没想到,殷杰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他只是低下头,避开了杨树林的目光,但脸上却带着邪异的笑容,阴冷而狰狞。 就在此时,吴波开了腔:“行了,都给我专心画画,眼看要高考了,谁再给我扯犊子,别怪我把他撵出去。树林儿说的有道理,以后不准把头像往墙上贴,看着怪瘆的慌的。” 吴波一开口,算是把所有苗头都压了下去,至少表面上看,画室恢复了宁静。 但杨树林心里却平静不下来,殷杰今天的表现太怪异了。 殷杰题的那两句诗,他反复咀嚼了几遍,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余大力这时放起了马后炮,蹿撮杨树林放学之后堵住殷杰,往死里揍他一顿。 杨树林没搭理余大力,毁了殷杰的画,已经算是给了他警告,没必要揪住这事不放。只要殷杰不再挑衅,今天的事就算揭过去了。 他仔细的将画完成,托了白小薇的福,画得形神兼备。 但画完之后,他提笔犹豫了片刻,最终只是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即便不题诗,经过今天的事,他和谢盈的关系恐怕也更加缠杂不清了。 放学的时候,谢盈故意磨蹭到了最后,直到屋子里只剩她和杨树林的时候,她才低着头,小步挪到杨树林身边,声如蚊蚁:“对不起,我好笨。” 杨树林纳闷的抬头看她:“这话怎么说的?” 她脸色微红,呐呐道“我就不该跟他搭话的,害你差点跟他干起来,对不起。” 见她这副小心翼翼,唯恐他生气的模样,杨树林忍不住乐了:“这哪能怪你,是那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揍他都算便宜他了。以后他要是再敢跟你嘚瑟,你告诉我。” 谢盈听他把她比喻成天鹅,心里一阵窃喜,往前挪了半步正想说点什么,却见杨树林把卷好的画递了过来:“我这幅画送你,不过别再往墙上贴了。” 杨树林说着,收好了画板站起身来:“走吧,一起回去。” 虽然时间还早,但想及刘山宗的叮嘱,杨树林还是打算早点回宿舍。 岩石高中的住宿生本来就不多,学校条件又有限的很,索性就把男女宿舍安排在了同一栋楼里,一楼男宿舍和二楼女宿舍中间,只拦了一道铁栅栏门。 正因为如此,才省去了杨树林另外送她的麻烦,二人出了屋,杨树林锁好画室门,还没挪脚,一只柔软的小手就牵住了他的手,那柔嫩、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一阵悸动。 转头看谢盈,却见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含羞带怯的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他觉得手心有点发烫,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迟疑了一下,他终究没甩开她,任由她拉着手,并肩下楼。 他不是没碰过女生的手,可以前都是一握既收,像这样牵手同行,却还是第一次,一时间感觉脚都有点发飘,心思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谢盈低着头一声不吭,刚才不知哪来的勇气,才牵住了他的手,可牵住了之后,却又芳心鹿撞,别说开口,能迈开脚已经是不错了。 好在画室的走廊并不长,没几步就下了楼梯。 可刚迈进一楼的门口,杨树林的手就忍不住一抖,只觉脊背上生出一阵凉意,好像黑暗中有双眼睛盯住了他们似的,放眼看去,却又什么也没看到。 一楼整体就是个大空堂,除了一些水泥柱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棚顶正中间一盏七八瓦的白炽灯吊在上边,随着门外灌进来的风微微摇晃着。 光亮有限,四周都淹没在黑暗中,眼神儿再好也看不清全部,杨树林皱眉加快了脚步。 出了楼洞,外边路灯高悬,亮堂了许多,身上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但杨树林不敢怠慢,拉着谢盈拐进了宿舍,直到走到通往二楼的铁栅栏门前,他才停住了脚步,暗里松了口气,低声叮嘱谢盈:“最近学校不太平,晚上尽量别出门,实在有事儿你到这儿喊我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谢盈羞红的脸蛋上浮起幸福的微笑:“嗯,我记住了。” 说着,她竟趁着左右没人,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 杨树林一愣的工夫,她已经跑上了楼梯。 目送谢盈上了楼,杨树林总算回过神来,摸了摸脸蛋,那湿润柔嫩的感觉犹自未散。 他傻笑了一下,心猿意马,其实跟谢盈在一起也没啥不好,不过余大力心里又会咋想? 此时走廊里就只剩他一个人,虽然才七点一刻,可居然一点人声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干嘛去了。他左顾右盼,没发现有人跟着,这才回了自己屋里。 刘山宗不在,他把画板丢在床上,往桌子边一坐,怎么寻思怎么觉得殷杰不对劲儿。 他忍不住又咀嚼起殷杰题的两句诗来,这诗他隐约有点印象,可以肯定不是语文课上学的,他没看过诗集,小说也没看过几本,除了四大名著,就是武侠…… 想及四大名著,他猛然想起了这两句诗的出处,心里不禁一震。 葬花吟!这两句是红楼梦里的葬花吟!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读白了就是,我想生出一双翅膀,追着远去的花,飞到到天地的尽头。而且杨树林记得,这两句后边还有一句,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就是天地尽头又哪里有葬花的坟丘的意思。 想到这些,他只觉心里发寒,殷杰在画上题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这么不吉利的诗,怎能题在送人的画上? 又想到刚才从画室出来时,哪种背后有人窥视的感觉,杨树林忍不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立马就想冲上楼去提醒谢盈,让她小心防备殷杰。 可琢磨半天,他终究还是没有挪脚,见到谢盈他又能怎么说? 就因为殷杰在画上题了两句诗,就认定人家要对她不利吗? 还是说他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 这理由听着都可笑,再让谢盈误以为他想干点啥,那就热闹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他在臆想,就算殷杰真有什么图谋,谢盈已回宿舍,殷杰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追到宿舍去,明天再找机会提醒谢盈也不迟。 他刚拿定主意,刘山宗面无表情的进了屋,见杨树林傻站在桌子边,忍不住调笑道:“这才几点你就等不及了?想要给你家那个鬼妹子续命,得十一点之后。” 杨树林嘴角抽了抽,强笑了一下没吭声,把画板立到窗口,躺到了床上。 他原本不想把跟殷杰的冲突告诉刘山宗,屁大个事,不值一提。 可此刻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邪性,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二哥你说,别人的眼睛有没有可能也像我一样,把活生生的小妹儿看成骷髅头?” 刘山宗给自己倒了一盆洗脚水,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在泡脚,闻言歪头看他:“你说呢,难道你以为食阴鬼是属耗子的?” 杨树林不明所以:“啥意思?” “一窝就有十来只啊!”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不过想想也对,既然食阴鬼并不多见,殷杰也不太可能拥有他这样的视觉:“你是说,只有像白小薇这种阴灵,才能让人变得像我这样?” 刘山宗收敛笑容点了点头:“孺子可教,我要是没猜错,你是生了阴鬼眼。当你精神特别集中的时候,就能看到白小薇才能看到的东西。” “那就奇怪了,今天画室有个傻缺,也像我一样画技突飞猛进,而且性情大变,平时老实的大声说话都不敢,今个却像抽风似的跟我嘚瑟,还敢当我面撩拨谢盈。” 听他这么一说,刘山宗不禁皱起了眉:“哦?你说说,怎么回事?” 杨树林把画室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刘山宗越听脸色越沉,当杨树林说道,自己疑心生暗鬼,出画室时都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他的时候,刘山宗挥手打断了他。 “你那不是疑心生暗鬼,是因为有白小薇的气息在身,这方面的感觉肯定比平时敏锐,既然你感觉有人盯着你,那多半就是真被盯上了。” 杨树林悚然一惊:“啥?你是说,真有人盯梢?” “未必是人!” 说着,刘山宗拿过擦脚抹布,三把两把将脚抹干,重又穿好了鞋袜:“谢盈住哪个屋?” 杨树林虽没去过,却听谢盈提过:“二零一,二楼最左边一间。” 刘山宗闻言脸色骤变:“娘的,我就说么,哪个女生这么大的胆儿,居然给鬼留门!”< 第十五章 流氓色坯不要脸的 杨树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叫给鬼留门?”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谢盈,但毕竟有几分感情,意识到谢盈有危险,不由紧张起来。 刘山宗抬手虚按,让他冷静,随即把傍晚看到的异常跟杨树林说了。 晚上饭口的时候,他趁着女宿舍没人,溜上二楼转了两圈。 奇怪的是,跟他猜测的不一样,女宿舍阴气重是重了点,却没有凝聚汇集的现象。 虽然没找到阴气汇聚的地方,可他却发现,女宿舍门上的玻璃,都是用老旧的镜子改装的,有些上面还印着大生产、大跃进时期的红色标语。 如此做法,不明就里的人只会以为,是学校为了省玻璃才这么废物利用。 但刘山宗却知道,这么做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防止不干净的东西进屋。 不然,阳气极重的男宿舍,为啥就没这么整? 不过这到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女宿舍阴气重,又是栋老楼,谁知道以前死没死过人?本身就不是啥干净地方,防患于未然也无可厚非。 可二零一门上的镜子,却不知被喷上了发胶还是什么,变得像磨砂玻璃似的模模糊糊,完全失去了阻挡邪祟的作用,连最弱的怨魂都能轻易进出。 类似这种故意破坏风水摆设的做法,就叫给鬼留门。 通常只有养鬼的人,或者出马仙出门在外的时候,在临时住所才会这么做。 刘山宗本来就对二零一起了疑,准备多留意着点,或许是哪个女生是出马仙,又或者供了保家仙之类的,这么做也不稀奇。可听杨树林这么一说,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论是殷杰的反常,还是门镜被涂染,都与谢盈有关,这绝不是巧合。 “这次恐怕真是鬼上身了,而且多半还是个恶鬼!” 刘山宗说完,皱着眉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本飞快的翻动。 杨树林一听恶鬼上身,心里顿时凛然。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之前刘山宗给他灌石盐水的时候就说过,真正的鬼上身很麻烦! 见刘山宗这会还有闲心翻笔记,他纳闷的凑过去看,红塑料皮的小本破旧泛黄,上边乱七八糟的涂画着不少东西,有鬼怪模样,还不少类似聚阴咒的图纹、黄历吉凶等等。 只翻了几页,刘山宗就脸色发黑,指着其中一页道:“不好,难怪迟不来早不来,偏赶在今天。这恶鬼等的就是今晚,四绝凶日,氐土貉当头,子、丑二时全都大凶!” 杨树林心里一紧:“四绝凶日?” “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这四个节气的前一天,合在一起就叫四绝,是四季穷尽之日。” 杨树林似懂非懂,总之听出事情不妙:“那氐土貉又是什么玩意?” 刘山宗不安的起身,在床前来回踱步,原本的大嗓门都变得有些沙哑:“氐土貉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其性最淫,俗话说氐星造作主灾凶,夜招浪子入房中,今天是一年里色中恶鬼最凶的日子,就算只是个怨魂,今晚都会变成恶鬼!” 杨树林这下真急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不久之前谢盈在他脸上轻吻时的温柔。 他一把扯住刘山宗:“咱们得救她!” 刘山宗见他完全不考虑自己,不由得气急败坏:“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救人?凭什么!” “那就把她找出来,再去派出所躲一晚上!” 刘山宗甩开杨树林的爪子:“要是有那么简单到好了,那恶鬼找不到谢盈,凶性大发之下,必然会祸害其他人!明早回来,看到一宿舍的裸尸怎么整!” 不等杨树林开口,他就怒道:“况且你别忘了,白小薇还等着你聚阴养鬼呢,子时一到,要是不给她阴气,用不到明早她就得魂飞魄散,你舍得?” 杨树林当然不舍得,咬牙道:“那你去帮谢盈,我留下开聚阴咒。” 刘山宗摇头:“你怎么知道他真是盯上了谢盈,还是拿谢盈当幌子调走我,好生啖了你!” 杨树林一阵恶寒,心急之下竟忘了,现在他的肉香,可是堪比唐僧。 两人都沉默下来,走又不能走,救人又无法兼顾,他们谁也没想到会陷入这种两难的绝境,机灵犹如杨树林,一时也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沉默半晌,杨树林突然咬着牙把手一挥:“管不了那么多了,赌一把!” 刘山宗疑惑的向他看来。 杨树林毅然道:“咱们一起去谢盈宿舍蹲坑,子时一到就在她宿舍开聚阴咒,这样既不会误事,你也不用单独照应我。最好你能再教我点手段,那家伙敢来,咱哥俩合伙灭了它!” 刘山宗愕然,杨树林很少有这么决绝的时候。 “你还真是个情种,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玄乎?为了谢盈,你连的小命都豁出去了?” 杨树林下定了决心,心里反倒轻松了。 见刘山宗明明心动了,却还在哪硬装看破生死的世外高人,忍不住笑骂:“少来这套,就算换成个不相干的女生,我能狠下心来不管,你能吗?你要真能,还会急得满地乱转?” 刘山宗也绷不住,笑了:“成,那咱哥俩,就特么赌一把!” 两人迅速谋划了一番,认真的做了准备,刘山宗给了杨树林一些东西,仔细的叮嘱过用法之后,还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随后让他背上画板揣好烟,两人猫着腰从宿舍大妈的窗户根下溜了过去,趁着不到八点,铁门还没上锁,钻进了女宿舍。 女宿舍跟男宿舍的格局一样,一条走廊,左右都是寝室。 谢盈的寝室就在走廊最里边,左手把头第一间,对门就是洗漱间。 两人已经合计好了,杨树林找理由混进谢盈屋里,把跟她同寝的岳霖霖忽悠出去,然后在她屋里赖着,死活不能走。刘山宗就在对门的洗漱间里找个坑,把门一锁,在里边蹲着。 一旦察觉到动静,刘山宗就从背后掩过去,跟杨树林里应外合,灭了那色鬼! 虽然这么做很冒险,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如果能灭了色鬼,缚住它的阴魂,正好可以拿来祭白小薇。 好在出师还算顺利,走廊里没人,他俩飞快的摸到走廊底端。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刘山宗一声不响的钻进了洗漱间里,剩下杨树林站在女宿舍门口。 别看杨树林在楼下的时候说得豪气冲天,可这会儿真站到人家门口了,该敲门了,他这手抬起来,却死活落不下去了,心里那叫一个虚。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敲女宿舍的门。 谁知道里边啥情况?万一人家不让进可怎么整? 但打眼一瞅,看到门上那块不知被喷了什么东西,显得黏黏糊糊的镜子,又听到里边隐约传来女生的说笑声,他一咬牙,手终于落了下去。 屋里说笑声停住,谢盈那透着点软糯的声音传来:“谁啊?” 杨树林还没搭腔,就听里边另一个女生咯咯娇笑:“这还用问,肯定是隔壁那俩小浪蹄子,这会儿闲不住,跑咱屋放骚来了。” 随着声音,门吱嘎一声全拉开了。 紧接着,屋里、屋外、骤然一静! 里边的人傻眼了,外边杨树林也懵了! 身材姣好的岳霖霖,穿着件嫩黄的纯棉抹胸,一条前边带了朵小蝴蝶结的黄底碎花小裤头,带着她那副圆圆的黑框眼镜,满脸娇笑的出现在杨树林的视线中。 她那早几年就已经发育完全的大白馒头,就在杨树林眼皮底下颤巍巍的晃悠,抹胸几乎裹不住它们,上边露半拉,下边露半圆,中间还影影绰绰的鼓起两个小豆豆! 更要命的是,杨树林比她要高一个头,借着这个优势,俯瞰下去,一览无余。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在杨树林眼前放缓了不知多少倍,眼瞅着岳霖霖眼珠子越瞪越大,红嫩的小嘴越张越圆,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嚷,就要脱口而出。 这要是让她叫出声来,他可真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关键时刻,杨树林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一把捂住了岳霖霖的小嘴,另一只手抄住她滑不留手的小腰,搂着她往前猛的一窜,嗖的一下冲进了门,后脚一蹬就把门给蹬上了。 “别吵吵,是我,杨树林!” 岳霖霖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停顿了足足两秒,才惊慌失措的连连点头。 杨树林没敢立马放开她,低声急促的叮嘱:“我放开你你可别吱声,我有要紧事找谢盈。” 岳霖霖还是点头,杨树林这才松手。 他这边刚松手,岳霖霖就扭动她那白花花的身子,跐溜一下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那动作快得,活像只大白兔子。 她两手紧抓着被子,探出小脑袋,脸上余悸犹存:“杨树林你作死啊,跑我们屋来干啥!” 不等杨树林搭腔,她就像机关炮似的嚷嚷开了:“杨树林,你诚心来占我便宜是不是!” “杨树林我要宰了你,我浑身上下都被你看光了!” “呜呜,你这个流氓、色坯、不要脸的!” “我一定宰了你,还有看宿舍那个瞎老太太,我……” 杨树林听得一脑门子黑线,虽然宿舍这种老房子盖得结实厚重,都比较隔音,可要是再任她这么嘟嘟下去,指不定能把找上门的恶鬼都给吓跑喽。 他只好猛的上前一步,低声呵斥:“闭嘴!” 岳霖霖哪见过他这副凶样,顿时吓得没了声响。 “这大冬天的,谁特么寻思,你会穿成这样满屋子乱窜!” 说着,他满脸凶相的伸出指头,点嗒着岳霖霖:“大眼妹我告诉你,就你那小矮个儿吧,抱你一下我都怕做恶梦,没让你对我负责就算不错了,你还敢反咬我一口?”< 第十六章 查寝的大妈 杨树林凶巴巴的一通低吼,还真起到了效果,岳霖霖果然没了动静。 岳霖霖跟杨树林同班,两人平时也没少笑闹,因为她黑眼仁小了点,杨树林总嘲笑她,说她那大眼睛像是汤圆上边落了只苍蝇,还送了个大眼妹的外号给她。 可笑闹归笑闹,他啥时候这么凶过? 岳霖霖被他连吼带埋汰,弄得一脸憋憋屈屈的,躲在被窝里,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杨树林心里发急,知道埋汰的有点狠了,赶紧冲旁边还在捂着嘴,一脸惊诧的谢盈打眼色,谢盈啊了一声,这才恍然醒悟,连忙坐到了岳霖霖床边,搂过她柔声细语的安慰起来。 谢盈挡在了杨树林跟岳霖霖之间,杨树林这才嘘了口气,抬手一抹脑门,一手的汗。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有意占便宜,要是他反应慢上半拍,计划就泡汤了。 不过话说回来,别看岳霖霖个头不高,身材可真是不错,尤其那水嫩嫩的小腰,滑溜溜的,摸着还真舒服…… 稍稍吧嗒了一下嘴,他立马就反应过来,想啥呢,他今晚可是来救人的。 为了勒住心猿,他赶紧转过身,不去看床上的二女。 然而,一转身他就后悔了。 墙角斜拉出一条铁丝,上边挂着的全是两个女孩的内衣,粉的、白的,三角的、蕾丝的,五颜六色,各种花式连成了一大串。白色的大多款式偏保守点,一看就知道是谢盈的,而岳霖霖的不但颜色花哨,款式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挂也就挂了,偏偏挂得还当不当正不正的,他一转身,脸差点没贴到上边! 一股女孩体香混杂着碧浪洗衣粉的味道飘过鼻端,令他鼻腔一阵灼热。 他伸手一摸,红彤彤的,全是血! 就在他抹鼻血当口,岳霖霖嚷了起来:“你瞅瞅,还说他不是存心占便宜,瞅他干啥呢!” 杨树林听得两眼一黑,这回真是跳进月牙湖也洗不清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左右看岳霖霖这架势,他也不可能再把她忽悠出去了,一会还得聚阴养鬼,也不可能瞒得住她们:“我干啥?我来救你俩的命!” 两女都听得愣住,谢盈惊疑不定,岳霖霖却压根不信:“你少胡扯……” 他立马把殷杰的种种诡异,跟她们仔细说了。 话刚说完,岳霖霖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杨大班长不是我埋汰你,想混进我们屋里泡我们盈盈,也找个像样点的借口嘛,居然编出个鬼上身,亏你想得出来!” 说着,她还伸出她那白白胖胖的小手,冲杨树林挑起一根中指。 谢盈却惴惴不安,她不信鬼神,可所有事情她都是亲身经历,被杨树林这么一说,心里自然半信半疑,下意识的紧紧抓着杨树林的手:“他晚上真会来吗?那我们怎么办?” 杨树林拍着胸脯道:“放心,有我呢!” 微微一顿,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够气势,他嘿嘿冷笑了一声:“他今个要是不来也就罢了,只要敢露头,我非揍他个乌眼青不可!” 他这边话音未落,屋里的灯突然闪了几闪,灭了! 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女宿舍的窗帘拉得都很严实,天光透不进来,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讨论鬼上身之类的邪乎事,此刻骤然一黑,两女都被吓得不轻,谢盈啊的一声,不由自主的靠进了杨树林怀里。 而刚才还对杨树林万分不屑的岳霖霖,也吓得低呼,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美人投怀,杨树林却没心思享受这难得的艳福。 事实上他也吓了一跳,咬牙切齿的怒道:“娘的,这破寝室,真是受够了!有蜡烛没?” “有……在左边,书架上。” 杨树林起身要去拿蜡烛,没想到谢盈不但没松开他,反而一把搂住了他,香气袭人的娇躯全都贴在了他身上:“别,班长你别走。” 杨树林心里莫名的一阵悸动,想起谢盈就只穿了件棉布睡衣,看样子里边就算不是真空也差不多少,被她软弹的胸脯顶着,他鼻子立马又热了起来。 俗话说小妹儿常有,而裸妹儿不常有,谢盈现在跟裸妹儿也差不多少。 要搁在平时,他巴不得屋里黑点,借机享受一下美人在怀的旖旎。 可现在不光谢盈害怕,他心里也直犯怵。 谁知道这是真停电,还是殷杰在搞鬼? 感受到怀里的柔软娇躯正在轻颤,他掐了大腿根一把,钻心的疼劲让他心火消散了点,赶紧借机轻推谢盈:“不走不走,我去拿根蜡点上,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行。” 谢盈也回过点神来,颤巍巍的松开了他。 他这才摸到书架前,探手摸索下,很快摸到了两根蜡烛,掏出揣来的打火机想要点火。 可邪性的是,一连擦了几下,打火机火星四溅,就是不着火。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缘故,他只觉屋子里比刚才冷了不少,手都变得冰凉僵硬了。 他着急之下猛一使劲,上头的火石啪的一下崩开,不知道飞哪去了。 他甩手丢开火机:“便宜没好货,快,火柴!” “也在上边,放蜡烛那块儿!” 他伸手一通划拉,终于摸到了一盒火柴,这次没出什么差错,总算把蜡烛点亮了。 可蜡烛燃起的火苗却很微弱,隐隐泛青,烛心像是沾过水一样哔啵作响,不停跳动。 他心里一沉,一边以手护火往床边走,一边集中竖起耳朵,细听四周的动静。 情况就像刘山宗所说的一样,四周寂然无声,别说隔壁的响动,连谢盈她们的呼吸声都很微弱,这下杨树林心里仅余的一丝侥幸也彻底消散,他知道,恶鬼终究还是来了。 来之前刘山宗告诉他,恶鬼出没之处,空间通常会产生扭曲,里边发生的事外界不易察觉,置身其中的人,也察觉不到外界的声响,而且很容易幻视幻听。 眼下屋子里外都安静得如此诡异,听不到任何声响,正是恶鬼出没的征兆。 但情况又与他们预料的不同,他们估计恶鬼会在十一点后现身,可现在才八点多。 他不由得心急如焚,刚才跟她们说了太多废话,还没来得及布置。 他也顾不上多说,把蜡烛交到谢盈手里:“沾桌子上!” 说着,他匆匆掏出一卷黄线,麻利的绕着床柱缠了一圈又一圈。 谢盈惊问他这是干啥,他根本没时间解释:“你俩呆在里边,千万别动!” 岳霖霖此刻吓得噤声,也不像刚才那么嘴硬了,跟谢盈抱做一团缩在床里。 杨树林刚缠了几圈,屋门突然被敲响了。 梆梆之声很响,却并不急促。 他动作一僵,扭头看向谢盈,谢盈颤抖着声音问:“谁啊?” “闺女,我是你大妈。” 门外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老女人声音,听着很熟,正是管宿舍的李大妈。 只是,她的声调听上去有点怪异,好像是犯了咽炎似的,说话显得有点吃力。 三人相顾失色,都以为来的是殷杰,谁也没想到会是她。 谢盈向杨树林投去询问的眼神,杨树林微微摇头,虽然不是殷杰,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谢盈咬了咬嘴唇:“李大妈,干啥啊,我和霖霖都睡了。” “没啥,我上来瞅瞅,有人说,上来外人了?” 这回,杨树林三人明显听出了不对劲。 李大妈的动静,嘶哑、缓慢,不带一丝感情。 虽然是在问话,可听起来就像念课文,正常人谁会整出这种动静? 更重要的是,透过门下缝隙看去,外边一片漆黑,停电查寝,怎么连个手电都没打? 两个女生吓得抖个不停,杨树林强自镇定,探手握住了谢盈的手,她小手冰凉。 杨树林低声急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叫喊!更别下床!” 见二女使劲点头,他拍了拍谢盈的手,闪身躲到了门后,脊背贴墙。 谢盈勉强镇定下来:“没人啊,我们没事,大妈你回去吧。” “听话闺女,把门开开。” “我们真睡了。” “你要不开,我可自己进来了啊……” 随着李大妈那诡异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幕发生了。 细微的喀喇声响起,本来划死的门栓,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一点点的被拉开! 屋门吱呀咧开了一条缝。 几乎是同时,桌上的蜡烛嘭的一声轻响,火苗窜起了一尺多高! 仿佛有人往烛火上浇了尸油,一股刺鼻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火光将整个屋子映得一片惨绿,映出了门缝中,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原本这张脸谢盈等人都很熟悉,可此时看上去,却让人头皮发炸。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后,一双母狗眼瞪得溜圆,眼球上看不到半点黑瞳,如同两个蜡丸,两颊的肥肉无力的耷拉着,嘴唇不自然的咧开,露出里边黑黄的牙齿,口水长长的淌成了流。 随着她嘿嘿冷笑,口水长长垂下:“闺女,让你开门,你咋不听话呢。”< 第十七章 诛鬼 谢盈和岳霖霖这会连叫都叫不出声了,紧紧的抱成一团,蜷缩在床角抖如筛糠。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们的认知,尤其是岳霖霖,吓得小脸都憋紫了。 门后的杨树林,也是绷紧了身子,两手紧握,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门外的情形,可凭二女的反应就知道,门外站着的,绝不是人。 他弄不明白的是,来的本该是殷杰,怎么会变成了李大妈?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然而,情势不容他细想,他已经听到了噗嗤噗嗤的脚步声! 那声音,就像从水里刚拎出来的拖布杵在地上的声音一样,闷得让人心慌。 同时,一股阴冷、恶臭的水汽涌了进来,瞬间打透了他身上的棉衣。 想及刘山宗的叮嘱,他咬牙绷着身子,抖都没抖一下。 矮胖的李大妈,一步一拖进了门,脸上带着邪笑,直勾勾的盯着二女,不停的向她们招手:“好闺女,快过来,让大妈稀罕稀罕。” 她一边诡笑,一边朝谢盈二女的床走去,后背暴露在了杨树林的视线中。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到这一幕,杨树林只觉一股寒气打腔子里直窜顶门。 李大妈,不,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李大妈了。 这恶鬼浑身湿透,身上不停的滴答着水,身后脱出一条长长的水痕,缓缓向床边延伸。 可灯下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 与此同时,屋顶的四角、墙壁都渗出了水汽、绿苔,向墙上蔓延。 水汽所及,墙壁好似开了锅热粥,鼓起了无数水泡,纷纷爆裂,响起的噼啪声慑人心魄,散发出阴冷潮湿的臭气,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它似慢实快,杨树林一愣神的工夫,它已走到了屋子中间,距离二女不足三米了。 杨树林没工夫害怕了,鼓起全身力气,合身扑上,扬起巴掌,照它后脑勺猛扇! 噗! 这一巴掌好像扇在水汽球上,脑袋被扇得瘪下去一块,剧烈荡漾起来。 可杨树林却感觉,手像是抽在了石像上,整条手臂酸麻剧痛,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蹬蹬连退了三四步,差点坐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脚,再看那恶鬼。 只见恶鬼后脑勺上,清晰的浮现出一个如同大红公章般的咒纹。 这咒纹活像块烧红的烙铁,不但闪烁着暗红的光芒,而且烫得皮肉嘶嘶作响,青烟直冒。 虽然杨树林早知道,刘山宗用自己的血,画在他掌心里的咒纹肯定不简单,却没想到竟有如此神效,一巴掌拍下去就能伤了这等狰狞恶鬼! 恶鬼凄厉的哀嚎,如同屠宰场上被热水秃噜毛的母猪,尖锐得几乎撕裂杨树林的耳膜。 下一秒,恶鬼猛然扭过身,凶狠的盯住了杨树林。 “你敢打我!” 它的声音,已经完全没了李大妈的味道,尖锐如同吹破了音的唢呐! 被它那翻白的眼珠瞪着,杨树林一阵心慌。 这辈子,他第一次直面这么骇人的东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居然扇了它一巴掌。 就在他心慌的瞬间,腥风扑面而来! 他来不及反应,眼前一片模糊。 那略显单薄的身子像是被车撞中,倒飞而起,狠狠撞在墙上。 剧烈的碰撞震得他胸腔内腹剧痛,一口气憋在腔子里,眼前的一切彻底扭曲! 恍惚中,一个黑影笼罩了他。 他想挣扎起身,却根本动弹不得! 伸手去抓,却捞了个空! 紧接着,脖子像被铁钳夹住,强烈的眩晕和麻木袭来,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真要让刘山宗玩死了! 这家伙怎么还不出现!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了谢盈的尖叫。 声音听起来很微弱,又仿佛很遥远,但还是让他心里一震。 这声音,就如同梦魇中嘹亮的号角,让他已经陷入昏沉的意识,有了瞬间的清醒。 虽然他眼前一片模糊,可不知哪来的劲,他猛的挥手,向前狠狠划拉过去! 嗷的一声长嚎,原本掐住了他脖子的恶鬼一个跟头栽倒,捂着眼睛,滚倒在地上。 而杨树林一口浊气呼出,身体又有了知觉,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 紧接着他发现,一双小手在他脖子上拼命揉搓,发疯似的呼唤他:“班长,班长!” 谢盈竟不知什么时候扑到了他身边。 杨树林顿时急了,一把将她扒拉得栽倒:“谁让你下来的,回去!” 转头瞥见,恶鬼就倒在他身前的地板上打滚,一丝丝黑烟自它头上冒出,声音凄厉! 它距离谢盈不到一米远,再翻滚一下就会碰到她。 他顿时一个激灵,知道不能怠慢,拼尽力气,弓身向它扑去,一个虎扑骑到它身上,发疯似的抡圆了巴掌,照着恶鬼的脑袋,噗噗狠抽! 杨树林自己都没发现,此时的他,双眼泛红,巴掌愣是被他抡得如重锤一般! 仅仅几下,恶鬼的哀嚎就低弱下来。 可这几下抡出,他的胳膊也变得重若千斤,酸疼彻骨,再也抡不动了。 然而直到此时,他望眼欲穿的援军,却还是不见踪影。 他顾不上细想,咬牙强撑着,一手按住尚在挣扎的恶鬼,一手从兜里掏出一卷黑线,咬住线头抖开,飞快的往它身上绕去。 感觉上,黑线就像缠住了柔软的毛绒玩具,硬是将它勒变了形。 这黑线明明比缝衣服的线粗点有限,可它却挣脱不得,挣扎的也微弱下来。 谢盈此时也哭着冲了上来,手忙脚乱的帮他,把黑线往恶鬼身上猛缠一气。 终于,在一卷黑线用光之后,那恶鬼趴在地上不动了,头上密布的咒纹时明时暗,还在滋滋烧灼着那已经干瘪下去的皮肉,冒起的黑烟在棚顶凝聚到了一起,如乌云翻滚,甚至隐隐还能听到里边传来阵阵凄厉的哀嚎。 杨树林和谢盈同时瘫坐在地上,谁也爬不起来了。 杨树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在心里大骂刘山宗,说什么里应外合,可从头到尾都不见人影,还好那两样东西真有奇效,否则不止是他,连谢盈和岳霖霖都死定了。 而且,幸好恶鬼出没之地会出现空间扭曲,外界察觉不到屋里的动静。 否则光是这一通折腾,怕是连警察都得给招来!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忐忑。 刘山宗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殷杰怎么变成了李大妈? 他打死的这个,到底是李大妈本人,还是恶鬼幻化出来的? 想及此处,他心里一凛,他是不是杀了人? 正想爬起来看个清楚的当口,却见恶鬼那干瘪的尸体一阵蠕动,紧接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化成了一滩清水,缓缓蔓延开来,渗入了地板缝里,在地上留下了偌大一片水痕。 而那些黑线所缠住的,竟然只是一件暗红色格的破烂毛衣! 杨树林见状,长长的松了口气。 桌上的蜡烛也恢复了正常,微弱的黄光虽然还在跳动,却也照亮了整间屋子。 岳霖霖蜷缩在床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 墙上的水汽和青苔慢慢褪去,只余下那股恶臭的味道仍旧弥漫不散。 杨树林手脚并用的撑起身子,伸手拉起谢盈:“还有劲儿吗,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他话还没说完,谢盈就一头扑进了他怀里,两只小拳头不停的敲打他:“你吓死我了!” 虽然她没用劲儿,可杨树林还是被敲得直踉跄,此时的他,光是站着,就已接近极限了。 谢盈慌忙停手,俏脸上满是泪痕,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杨树林笑眯眯的替她抹掉眼泪:“别哭了,咱们这不没事嘛,快看看岳霖霖怎么样了。我得出去一下,放心,我很快回来,陪你呆到天亮再走。” 他急着想看看刘山宗出了什么事,可谢盈却不肯撒手,双臂环住他的腰,微微仰头看他。 虽然身子还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但她水波涟涟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一丝异彩。 她喜欢眼前的这个男生,喜欢他率性而为的性格,喜欢他做事时,那种全情投入的认真。 本来她以为,她已经很了解他了。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对他,所知有限。 至少今天之前,她从没发现,他发起疯来,还有那么不要命的一面。 刚才他骑到那恶鬼身上,那种疯魔般的劲头,甚至让她感到一丝心悸,感觉那么嗜血! 她不知道,他看似干瘦的身体里,到底还埋藏了多少秘密。 但她却清楚的看到,这个男生为了他可以豁出命! 有这样的男生在她身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一次她没有再害羞避开,而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班长,谢谢你,我都听你的。” 然而,她话音未落,屋门口突然响起了啪啪之声! 两人悚然看去,一个身材消瘦,脸色青白,梳着油光可鉴的大背头的男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嘴角嗪着一丝邪笑,一下一下用力拍着巴掌! “真是郎情妾意,杨班长真人不露相,厉害,果然厉害!” “殷杰!”谢盈脱口惊呼。 不等她说完,杨树林就把她拉到了身后:“他已经不是殷杰了!” 看到他,杨树林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了李大妈为什么会出现。 她是殷杰送来趟雷的! 殷杰竟如此狡诈! 眼前的殷杰,乍一看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可杨树林却清楚的看到,他脖子和两颊上,已经浮现出一片片淡紫色的,散发着袅袅黑气的尸斑。< 第十八章 万念俱灰 殷杰阴恻恻的笑着,烛光倒映下,那扭曲晃动的影子,让杨树林心里越发凉了几分。 怨魂、恶鬼、厉鬼、阴灵,能现出实体的才算阴灵! 来之前刘山宗说,不论现身的是恶鬼还是厉鬼,有他给的东西,杨树林都足以一拼。 但如果来的是阴灵,杨树林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拖延到他出现! 可现在…… 杨树林嘴里一阵发苦,看来今个死定了。 殷杰口中发出一连串干涩的嘿嘿声,不疾不徐的迈步进屋:“五雷咒、墨斗线、捆阴绳,不知杨大班长跟文成先生有什么渊源?” 杨树林虽然绝望,可不会束手待毙,闻言居然也嘿嘿一笑:“渊源深的很,既然你看出来了,念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否则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 杨树林哪知道文成先生是哪头烂蒜,不过捋竿爬这种事儿,他在行的很。 阴灵附体的殷杰居然都要称之为先生,可见这位大仙不是好招惹的,正好扯虎皮拉大旗。 果不其然,殷杰闻言,眉头紧皱,一副顾忌甚深的模样。 然而,不等杨树林窃喜,他突然桀桀怪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那笑声犹如铁杵捣破锣,刺耳生疼,好像能穿透人的灵魂! 随着笑声,屋子里阴风乍起,打着旋卷起屋里的散碎摆设,在墙上噼啪撞了个粉碎,连二层铺的铁架子床都吱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垮塌一般。 本已摇摇欲倒的杨树林,更是被刮得一个跟头跌飞出去,撞在窗户根下边,摔得浑身散架,喉咙里一阵咸腥,忍不住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可本来站在杨树林身后的谢盈,居然一点没受波及。 看到杨树林跌飞,她失声惊呼,冲上去扶住了他,慌乱的伸手去抹他嘴上的血迹。 杨树林本来想逞英雄,给她来个安慰的笑容。 可惜嘴角一动,剧痛袭来,他呃的一嗓子,反倒又呕出一口血来。 谢盈见状居然忘了惊惧,语带哭腔的冲着殷杰大声嘶喊:“殷杰,你混蛋!” 谢盈压根不会骂人,能逼她骂出混蛋俩字,已经是极限了。 殷杰却不为所动,阴笑着向二人逼近了两步:“杨大班长,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文成先生六百年前就已经做了古,你想跟他打小报告,怕是要晚些时候自己跑上一趟了。” 杨树林这才知道,敢情这回吹牛逼吹大发了。 此时,屋里唯一的一根蜡烛早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可屋子里却并没黑下来。 殷杰体表,浮动着一片青幽荧光,映得屋子里一片惨绿,那尸斑密布的脸,更像是扣了一张诡异的万圣节面具般,令人不寒而栗。 眼见殷杰走近,杨树林求生之念迸发,竟由谢盈扶着站了起来,吃力的抬手护在身前。 殷杰瞄了一眼他的手掌,指着自己脑袋戏谑:“还准备用五雷咒?来来来,照这里拍!” 杨树林这会要是没谢盈当拐棍,他早趴下了,还能拍谁? 殷杰得意的阴笑:“你该不会连五雷咒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告诉你,五雷咒能汇聚你全身阳气于一点,威胁一下怨魂之类的小杂鱼,而且要拍中脑袋才有用,要不怎么叫五雷轰顶呢!” 说着,殷杰阴笑着又往前走了两步,距离他们更近了:“可你看看,你现在的阳气都快榨干了,怕是连只苍蝇都拍不死,还想跟我动手?” 殷杰的讥讽不但没让杨树林认命等死,反而令他隐隐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算起来,杨树林也算见识过场面的人了,这会儿他衬衣兜里还睡着个阴灵呢。 可谁家阴灵,像殷杰这么多话? 虽然殷杰对他是羡慕嫉妒恨,可他的小命都撰在殷杰手里,还有必要拿话来挤兑他? 不对,殷杰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想及此处,杨树林抬起绘着五雷咒的右手,虚按在胸口的衬衣兜上。 衬衣兜里装着的就是白小薇的那颗鬼牙。 杨树林此时才恍然想起刘山宗的话,厉鬼阴灵会对白小薇垂涎三尺,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殷杰废话连篇的分散他注意力,显然就是在打这颗鬼牙的主意! 果然,殷杰见状脚步一顿,眼中凶光大放,戏谑的神情消失。 杨树林强笑:“没错,我是没力气拍死你,可拍碎我兜里的东西勉强还能做到!” 殷杰本来可以先杀了杨树林再抢东西,但他看得出,那东西十分脆弱,唯恐用强之下毁了它,这才连蒙带唬的想凑近了再动手。 没成想,杨树林居然识破了他的诡计,这让他气急败坏,神色狰狞起来! “好,很好,不愧是班长,脑子就是够转!” 杨树林明知这办法拖延不了多久,一边干笑应付,一边琢磨对策。 然而殷杰根本不给他时间:“好吧,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选择。一,我吃了你,再慢慢品尝小盈盈。二,把你兜里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走。” 杨树林微微一怔,紧接着就略带兴奋的道:“真的?” 殷杰阴笑连连,点着头朝他凑了过来:“当然,学校里闹出人命对我也没好处,对不对?” 杨树林毫不迟疑的掏出了鬼牙,右脚微微往后缩了半步。 看到他手上晶莹如玉,还散发着丝丝阴气的鬼牙,殷杰瞳孔中顿时泛起了邪异的红光。 谢盈见状急了,一把拉住杨树林的胳膊:“班长你不能信他!” 然而,她说这话已经晚了! 就在她的手刚搭上杨树林胳膊的一刹那,殷杰身形一闪,冲杨树林扑来。 杨树林当然也没那么傻,突然一缩手,殷杰顿时扑了个空。 双方相距不过一只胳膊的距离,杨树林等的就是这一刻。 缩手的同时,他蓄势半天的右脚,猛然蹬了出去! 只听殷杰嗷的一声嚎叫,像被卡车撞上了似的,身子弓成了大虾,双手捂着裤裆倒飞而出,一下撞进了门里的黑暗中,身子卷曲,不停的抽搐,裤裆上隐泛红光! 杨树林本已是强弩之末,豁出去一死,才换来踹中殷杰的机会。 临来之前,刘山宗在他鞋底刻下了一个咒纹,并叮嘱他这个咒纹只能用一次。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咒纹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时机稍纵即逝,杨树林毫不迟疑,反手推开了身后的窗子。 窗子一开,冷风呼的一下将窗帘鼓起,露出了后边黑洞洞的窗口。 杨树林不顾一切的抓住谢盈,拼力往窗台上推:“快,跳出去!” 可谢盈又怎肯丢下杨树林独自逃命,反手抓着杨树林往上拉。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殷杰已经捂着裤裆站了起来,声如鬼哭:“五丁咒!杨树林,给你脸你不要脸,我要你死无全尸!” 殷杰的声音变得尖锐凄厉,屋子里阴风四起,刚被推开的窗户,嘭的一声又关严了。 刚有一只脚蹬上窗台的谢盈,顿时被拍了回来,跟杨树林抱在一起摔在地上。 杨树林颓然倒地,哀叹一声,停止了挣扎。 仅剩的一线生机也已经错过了。 且不说刘山宗给他那点东西全都用光了,就算还有,他也没法用了,此时他已经脱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殷杰似乎也看穿了这一点,没立刻扑上来,而是怪笑连连,脸孔扭曲蠕动起来。 刚才看上去还像个人的殷杰,顿时变得面目全非,脸上的尸斑正在渐渐腐烂成一个个淌着黄脓的窟窿,嘴唇紫黑干瘪回缩,露出了嘴里那参差不齐的尖锐黄牙。 更瘆人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噗噗炸开,随着他的扭动,一只只如婴儿般肥嫩白净的小手,陆续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向着杨树林二人的方向拼命的抓挠…… 捆在铁床四周的那些捆阴绳,顿时像被打火机燎中一般,在一阵噗噗声中,尽数爆开! 谢盈吓得埋头杨树林怀里不敢去看,而杨树林却显得十分平静。 他的目光越过殷杰看向屋门,屋门外一片黑暗死寂,这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看来刘山宗也是凶多吉少了,想不到他们哥俩居然都死在了女宿舍。 等到天亮,自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尸体,怕是会以为他们哥俩偷香窃玉不成,最终和谢盈二女同归于尽了吧?而且死相指不定难看成啥样,以后学校又多了个香艳惊悚的传说。 他万念俱灰,却听谢盈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杨树林没应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谢盈似乎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居然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告诉我,你爱我吗?” 杨树林无语,都说女生是非理性的动物,果然如此,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磨叨这个? 但甭管咋说,死在一块也算缘分,总不能让她临死还闭不上眼。 “爱呀,咋不爱,都怪我性子拗,早点从了你多好!” 谢盈仰头瞪眼看着他,居然抛开了恐惧,显得有些羞涩,又有点不忿。 还没等她说话,门口就传来一阵桀桀诡笑,殷杰已经彻底变得看不出人形,那淌着脓水的紫黑长舌探出来,舔了舔嘴唇:“憋死我了,人形真累,还是这样舒坦!” 杨树林瞥了他一眼,右手不禁一抽抽,白小薇的那颗鬼牙就一直握在他的手心里。 他暗暗磨叨了一句:“小薇妹子,我估计,你也不想便宜这恶心的家伙吧,这样吧,你先走一步,哥一会儿就去陪你!” 一边磨叨,他一边鼓足了仅剩的一丝力气,缓缓抬起了手。 勉强抬到一尺,再次捻了捻扣在掌心的鬼牙,他闭上了眼,任由手掌向地面拍落下去。< 第十九章 迟来的道歉 然而,就在他手尚未落地的瞬间,却赫然听到一个声音:“还有更舒坦的,你试试!” 紧接着,殷杰凄厉刺耳的嚎叫声突然响起。 杨树林手猛的一顿,睁眼看去,只见门洞中,浮现出一个巨灵神般魁梧雄壮的身影。 那身影就站在殷杰的身后,足足比殷杰高出一个半头,将殷杰扭曲的身体完全笼罩在内。 阴影晃动间,一根根闪着寒光的银针,相继插入殷杰的头顶。 殷杰怒吼一声,反身猛扑,却被那人一脚爆踹,踹得凌空飞起,直撞在天棚上,又啪嚓一声干脆利落的摔在地上,砸得地板忽悠一颤,连杨树林和谢盈都被颠了起来。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这一脚,无巧不巧的又踹在了殷杰裤裆里。 而且看样子,比杨树林那一脚狠上十倍。 殷杰虽然颤悠着身子,努力想要爬起来,可那瘦得像麻花一样的罗圈腿却来回打颤,裤裆里脓血狂流,顺着两腿淌得满地都是,那股子腥臊恶臭,足能把人给呛晕过去。 然而这还不算完,来者显然深谙趁你病要你命的至理。 殷杰刚爬起来,那人飞扑上前,又是十几根银针补了上去。 刚刚还在嚷嚷舒坦的殷杰,这回终于支撑不住,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 没了骨头的支撑,皮肉堆在一起,顿时被压得爆开,伤口向外翻卷,如同婴儿鲜红的小嘴,不停的往外喷涌脓血。可插满银针的头颅却浑然无事,杵在肉山顶端,咧着大嘴狂嚎,身上那些小手,仍在不停的向四周抓挠,撕扯着它们能抓住的任何东西。 那高大的黑影抬脚踩下,几只小手像柿子一样爆开,溅起一滩紫黑的脓血,腥臭扑鼻! 可即便如此,殷杰却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一样,分毫也挪动不得。 那人冷哼:“既然认得五丁咒,也该认得这钉尸针吧?今天就让你一次舒坦个够!” “舒坦你大爷!死瞎子,你要死了,怎么才来!” 这一嗓子是杨树林吼的,虽然他这会儿连说话的气力都快没了,可还是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话里那股子浓浓的怨气,一般冤魂恶鬼都比不了。 来者正是刘山宗。 刘山宗赶紧绕过殷杰,一脸堆笑的掺起杨树林和谢盈,将二人都倚在了床上,在桌边点上了蜡烛,虽然蜡烛还是散发着青绿光芒,但至少让屋子里亮堂了起来。 转头看到杨树林那怨毒的眼神,刘山宗一脸干笑:“我要是来早了,怎显得你英雄?” “放屁,老子都快咽气了,还顾得上英雄、狗熊?” “我跟你说死瞎子,今个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兄弟没得做了,我还少不得要去找姥爷理论理论,问问他怎么教出你这种背信弃义的家伙!” 杨树林面色涨红,看样子要不是没力气,他八成早就两爪齐上,挠刘山宗一个满脸花了。 一口气嚷完,他躺在床上,瞪眼盯着刘山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刘山宗灵机一动,一面摩挲他胸口帮他顺气,一面一本正经的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这就害怕了?我跟你说,有那鬼妹子在,以后这种情况肯定是家常便饭,我这不也是想借机锻炼锻炼你嘛,你必须学会独当一面才行。” 杨树林听得一口气没捋顺,差点背过气去。 这特么算什么理由,有这么玩人的吗? 话虽如此,但他却没再揪着这个事不放,而是转头去看谢盈,理都不理刘山宗。 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的很,要不是出了意外,刘山宗不可能现在才出现,自然也绝不会冷血到为了所谓的锻炼,让他置身必死之地。 多半是有什么原因绊住了他,只是他死要面子,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而已。 而杨树林这么大叫大嚷,也不是真生刘山宗的气,只是发泄一下劫后余生的激动罢了。 刘山宗自然也看得出这一点,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老五你别上火,你等着,看哥咋给你出这口气啊!” 说着,他扭身来到殷杰前边:“叫唤啥,叫得让人心烦!” 他探手捏住殷杰脑袋上的一根银针,发力一扭,殷杰嘎的一声,嚎叫戛然而止。 殷杰的丑脸涨得通红,干瘪的五官扭曲,丝丝黑气从七孔中溢出,整个脑袋不停的收缩鼓胀,好像随时都会炸开,嘴张得老大,却只发出嘶哑的嘎嘎声,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刘山宗冷冷一笑:“就凭你一个连**都没有的六欲鬼,也敢兴风作浪!” “要不是借着这四绝之日的天时,又附在了活人身上,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着话,捏着银针下钻:“敢跟我们兄弟为难?说,谁特么给你的勇气!” 殷杰那瘫软成一堆的身体上脓血飚射,像被电棍捅进了腚门似的,疯狂哆嗦起来。 刘山宗心里显然也窝着一股子怒火,这会儿终于逮着发泄的机会了,立马把殷杰整了个生不如死,可即便这样,他居然还不解气,又要去捻另一根银针。 一旁的谢盈却看不下去了:“二哥,不要折腾他了,他好歹……也是我们同学。” 刘山宗被她这声二哥叫得一愣。 虽然杨树林班上,也有不少人跟杨树林一起叫他二哥,但谢盈可从没这么叫过。 但他也仅仅是一愣,就笑着瞥了杨树林一眼,停了手。 “你们那个同学,已经死了。” “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他,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 一句话说完,刘山宗双手飞动,拔出了两根银针,却又把另外几根全都捅了进去。 随着他的动作,殷杰停止了颤抖,眼中的邪光消褪,脸上的尸斑和创口,竟也化作黑气消散,重又露出了原本那张先天性贫血的脸来。 “行了,他还有一刻钟左右,想问什么就趁早吧。”刘山宗抱着胳膊倚在了床边。 谢盈刚要说话,杨树林却吃力的抬手拦住了她,转而看向殷杰:“殷杰,你刚才都做了什么,自己都还记得吧?” 殷杰没应声,而是惊慌四顾,最终看到了自己朽败腐烂的身子,才顿住了动作,低头俯视着身体,竟咯咯阴笑起来:“我做了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 说着,他猛的抬起头,死死的盯住了倚在床头的杨树林,还有依偎在他身边的谢盈。 “杨树林,你这是要跟我耀武扬威一下,还是想作为赢家,给我来个大审判?” 杨树林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殷杰闻言,情绪激动的狂笑:“为什么?哈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她!” 杨树林一愣,疑惑的看向谢盈,却见她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杨树林心里一震,难道谢盈做了什么对不起殷杰的事? 只听殷杰笑道:“怎么,不敢说了吗?我替你说!” “杨大班长应该还记得吧,高一刚入学那会儿,我和她是同桌?” 杨树林点头:“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当初我追她,她没同意可也没拒绝,总跟我说,她要想一想!” “这一想,她想了多久?” “你问问她,这两年多,我私底下送了她多少礼物,又给她写过多少封情书!” “呃?”杨树林大感诧异,转头看向谢盈,谢盈刚想说话,却被殷杰歇斯底里的嚎叫声打断了:“我送她的东西她哪一件没收?给她的信,她哪一封没看?” “我一直觉得,她一个女生,腼腆,害羞,抹不开脸来正面答应我。但这都不要紧,只要她肯收我的东西,肯看我给她的信,我就知足了!” “直到她开始追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离谱!” “对你杨大班长来说,她只是个漂亮的女生,可对于我,她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 “我试着挽回她,用各种办法留住她的心,甚至为了能多在她身边待上一会儿,跑到那该死的画室去学画!可她呢,她又是怎么回应我的!” 听到这些,杨树林着实有些吃惊了。 他记的很清楚,谢盈开始学画之后殷杰才去的,至少这一点上,他没有撒谎。 “她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她的眼里就只有你!为了你,她哪还记得什么叫腼腆害羞,甚至当着我的面跟你眉来眼去,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殷杰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红晕。 杨树林有些听不下去了,见谢盈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忍不住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熟料,谢盈竟香肩轻耸,啜涕起来,一声不吭的爬起身,吃力的从床下拖出了一个硕大的棕红色竹编箱,箱子陈旧,但个头很大,塞在床下几乎要顶到床板。 谢盈默默的打开了箱盖。 箱盖翻开的一刹那,别说杨树林和殷杰,就连不怎么爱说话的刘山宗都忍不住啊了一声。 箱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扎着彩色丝带的礼品盒,全是没开封的。 旁边还有厚厚的一沓信封,看样子不下数百,全都是崭新的。 这些东西码放在一起,差不多快把箱子塞满了。 谢盈轻轻抽泣,低声说道:“他送给我的东西都在这里,我从来都没看过,更不想占他的便宜。可我不敢跟他说,我真的不想害他难过。” 说着,她扭身正对着殷杰,微微躬身:“对不起,其实,我从没喜欢过你,真的对不起。”< 第二十章 六欲鬼 殷杰傻眼了,脸上的癫狂渐渐消退,愕然念叨:“怎么会这样……” 杨树林和刘山宗对视一眼,也都默然无语。 杨树林知道谢盈性格善良,天生不懂得拒绝人,可没想到她竟然天真到这个份上,只为了不让殷杰难过,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拖了足足两年多。 她的初衷或者是好的,可结果却成了这样。 她这句对不起,是不是说得太迟了点? “殷杰,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确不妥,可不论怎样,你也不该暗恋不成就想害死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杨树林想知道,殷杰究竟是怎么勾搭上厉鬼阴灵的,最重要的是,在什么地方勾搭上的! 殷杰大受打击,神智却彻底清醒了。 他下意识的申辩:“我没想害她,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杨树林和刘山宗都没接话,杨树林至此算是彻底明白了,鬼上身究竟有多可怕。 殷杰或许说的是真话,是恶鬼蒙蔽了他的心智,才会让他如此疯狂。 可谁又能保证,这么做不是他自己的意愿,有时候,人疯狂起来比鬼更可怕。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殷杰是不是有心害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怎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他再辩解,也改变不了什么。 殷杰看着杨树林,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的道:“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知道了这些,你们就能想办法救我对不对?班长,你能帮我的,对不对?” 杨树林默然无语,虽然殷杰之所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纯属自己作死,但毕竟同学一场,他也无法做到见死不救,只是,还有救吗? 杨树林扭头看向刘山宗。 刘山宗无奈的耸了耸肩:“晚了,他的魂魄虽然还在,但身体已经被六欲鬼祸害得不成样子,钉尸针一拔,身体就会灰飞烟灭,别说是咱们,阎王来了也没辙。” 殷杰听了,楞在当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可错恨难反,此时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他双眼泛红,竟流出了两行清泪。 只听他缓缓说道:“谢盈第一次做模特的那天,我就魂不守舍,一点也画不进去。我想把她画得漂亮点,哪怕她看了之后,能朝我笑一笑,我就满足了。” “可老天好像在故意跟我作对,我越想画好,就越是画不好!” “我闹心得直揪头发,只不过没人注意到我有多痛苦。” “但就在那时,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他能帮我!” 说到此处,殷杰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莫名的兴奋起来:“他说他能让我得到她,只要我愿意,我想要的一切都能成真!而我要做的,只是拔几根头发,剪一点指甲包在一起,挂到小树林里的一棵老山槐上!” 殷杰兴奋的嚷完这两句,声音又低落下来:“我照做了,结果……” 虽然他情绪起伏很大,说得有点语焉不详,可对杨树林和刘山宗来说,已经足够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生出同样的念头。 画室!又是画室! 显然,附身殷杰的厉鬼,就存身在学校东边的那片小树林里。 可它居然能自己游荡到画室去?而且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引诱殷杰入赘? 这些脏东西,怎么全都跑到画室去了? 又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在生气如此浓重的地方出没? 刘山宗没有说话,忍住疑惑,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块老式莺歌表:“行了,送你个忠告,下辈子投胎别再玩单相思。时候到了,我送你上路!” 说着,刘山宗大步上前,探手要去拔针,殷杰却连连嚎叫:“等等,等一下!” 刘山宗皱眉顿住:“还有什么想说的?” 殷杰看向杨树林:“求你们一件事行吗?就一件。” 杨树林迟疑了一下:“什么事,说来听听。” “求你们替我保密,不要把我的事儿告诉任何人。”殷杰一边流泪,一边哀求。 即使殷杰不提,杨树林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且会招来麻烦。 但殷杰临死,居然还提出这样的请求,杨树林不免有些奇怪:“为什么?” 殷杰嚎啕大哭:“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死了,他们会受不了的。就让他们以为我离家出走了吧,这样不管咋说,他们还能存着一线希望,我对不起他们呐!”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杨树林更是觉得唏嘘。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安心上路吧,我们答应你就是了。” 谢盈此时竟也哭了,附和着杨树林连连点头。 “谢谢你们。”殷杰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谢盈两眼,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刘山宗上前拔针,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但嘴里还是用一种连杨树林和谢盈都听不清的声音小声叨咕:“还有七天工夫,真挂记你爹妈,就回去看看吧,没了念想好安心投胎。” 随着他的动作,数十根指头长、牙签粗细的银针一根根被起了出来。 殷杰的头颅、身体,好像燃尽的蜡烛一样缓缓瘫软、融化,在一阵凄厉的鬼哭声中,化作了一滩污水,污水中间,只留下了一截发黑的指骨。 刘山宗收起指骨,找来垃圾铲,将那李大妈那件破毛衣,连带着污水一起铲进了垃圾桶。 此时屋里虽然恢复了光明,蜡烛也变成了正常的颜色,可仍旧恶臭熏人。 杨树林想让谢盈开窗,被刘山宗阻止,他拿起杨树林背来的画板,当场开了聚阴咒。 让人惊异的是,烟烧完了,屋子里的臭气、污渍居然消散一空,只剩一点烟味! 刘山宗取出鬼牙递还杨树林:“这么浓郁的阴气要是放走,那也太浪费了!” 鬼牙入手,冰凉却并不刺骨,牙里的裂纹全都消失,变得通体晶莹,如上品羊脂白玉。 刘山宗则拿出那截乌黑的指骨把玩:“这回省心了,万事俱备,只欠鬼龛。” 杨树林看得出,附身殷杰的家伙就在指骨里,这是给白小薇最好的祭品。 但他憋着一肚子问题:“少打岔,咱俩的账还没算清呢,赶紧说,你为啥来得这么晚!” 刘山宗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的谢盈:“碰上了鬼打墙,绕了好久的圈子。” 杨树林当然不信,他跟本不搭腔,就只用狠叨叨的眼神盯着刘山宗。 刘山宗没辙了,只好一摊手:“好吧好吧,我失算了成吗!” “刚开始看到趟路的小鬼,我真是寻思,让你借机锻炼一下来着。” “谁知这殷杰真是狡猾,明明没发现我,可小鬼一死,他直接就把周围的屋子全都打进鬼瘴里,幸好你把他踢破了原形,不然我也未必能及时找到你们。” 杨树林心里暗叫万幸,敢情要不是他拼命踢那一脚,他们现在是死是活还说不定呢? “我听你刚才那意思,他只是个小角色,可怎么这么难对付?鬼瘴又是什么东西?” 刘山宗神色肃然,把指骨放在了他们面前:“附在殷杰身上的是一只六欲鬼,这种邪祟,通常来讲的确只能算是小角色,而且,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酒色财气总得占上一样。” “因为极度贪恋物欲,所以他们往往都是些作奸犯科之辈,其中一些罪大恶极的,就算被绑上法场枪毙时,行刑的武警都会拿个黑口袋把他们脑袋套住,完事之后把魂魄兜在口袋里,扔进焚尸炉一起烧掉,免得他们执念太深,阴魂不散,留在人世继续作祟。” 说到这里,刘山宗叹了口气:“可现在,懂这些规矩的武警不多了。而且就算那些懂行的,也难保没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容易走不干净,留下尾巴。” “这些怨魂会附身在一些阴气较重的地方,伺机扑人。但正常人他们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只有遇上心性偏激、贪财好色,且本身生气衰微的人,才容易中招。” 杨树林和谢盈听得面面相觑,刘山宗说的这些特点,殷杰居然占全了。 刘山宗指着黑得像是碳条一样的指骨道:“六欲鬼能吸活人的执念、宿怨,祸害的人越多,它们就越猛恶。找上殷杰这只已经有了些气候,至少也是只厉鬼了,被它附身的人会邪念大盛,受它鼓惑,变成人鬼难分的恶灵。” “至于鬼瘴,其实跟鬼打墙类似,只是更加凶狠难缠。被鬼瘴困住的人,等于困在了恶鬼营造的空间里,除非恶鬼本体受到重创,否则鬼瘴几乎没有破绽可循。” 刘山宗略显抱歉的转头看着杨树林,他的失算,差点害死他们。 “六欲鬼本没能力打出鬼瘴,可我没算到殷杰心狠手辣至此,竟借着四绝之日阴气大涨的机会,拿李大妈祭了凶神……” 杨树林和谢盈听了这话,陡然一惊,之前看到李大妈的阴魂,他们还以为只是殷杰搞的鬼把戏,听刘山宗这么一说,二人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谢盈忍不住问道:“祭凶神?李大妈她……死了?” 刘山宗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死了,横死!”< 第二十一章 扎纸卖字的 杨树林很快就明白了刘山宗所说的祭凶神是怎么回事。 亲眼目睹李大妈的死状时,他甚至忘了身上的疼,胃里翻江倒海,干呕连连。 李大妈被浸在涮拖布的池子里,矮胖的身子几乎把整个池子都塞满,池子本就不大,不到半米深,积满了殷红的血水,浮在水面上的只有脸和肚皮。 可光看这两处,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眼睛连眼皮一起被人硬生生抠了下去,只剩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嘴唇也被撕掉,露出两排残缺不全的牙齿。虽然牙关紧闭,可齿缝里咬着一片腥红的皮肉,看样子竟像是她自己的嘴唇,两腮鼓鼓的,显然嘴里不知含着什么东西。 更瘆人的是,肚皮被豁开了一个五角形大洞,皮肉向外翻开,五脏都鼓了出来,像是一朵盛开的邪花,皮肉是花瓣,内脏是花蕊…… 最早发现李大妈出事的,是两个高二练体育的男生。 他俩五点多钟起来洗漱,准备去操场跑步,可一进洗漱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紧接着就看到了池子里的一幕。尽管是都男生,可当场就吓瘫了一个,另一个连滚带爬的砸开学校食杂店,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还没来,杨树林二人已经从谢盈寝室的窗户顺了条床单,溜了出来。 回到一楼时,刚好看到了这惨不忍睹的一幕,二人只看了几眼,就立马钻回了寝室。 杨树林躺在床上,任由刘山宗翻找出沈阳红药,给他内服外敷的好一通鼓捣。 他始终没喊一句疼,也没说半个字。 这几天他虽然经历了不少邪乎事,但给他的感觉就像做了个噩梦,多少有些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可李大妈那血淋淋的尸体,却把他一下拖回了现实里。 刘山宗知道杨树林在想啥,他刚接触这些的时候,也像杨树林一样有过负疚、自责,甚至感觉自己豁出命去所做的一切,反倒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 他言简意赅的直戳要点:“没有咱们,死的人更多。” 杨树林沉默片刻,想开了点:“我只是没想到,殷杰的手段会这么凶残。” “手段越残忍、死的越凶,死者的戾气、怨气就越重,要不然也不叫祭凶神了。” “献祭者靠汲取戾气增强实力,还能驱使死者的怨魂为奴。看样子,殷杰是逼李大妈吃下了自己的眼球,这种手段我之前也只听说过,还是第一次撞见。” 杨树林扭头瞥了他一眼:“二哥你跟老弟说句实话,你到底懂多少?文成先生又是谁?” 刘山宗听到文成二字,多少有点诧异。 但他随即就醒悟过来,应该是殷杰对杨树林说了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把藏在枕头下的小本拿了出来,放在杨树林的枕头边:“我之前不跟你说,是不想把你牵扯到这一行里来,这里边的凶险,你也看到了。” “可眼下,你想不掺和也晚了。看看吧,你想知道的都在里边。” 杨树林翻开这本有了点年头的红塑料皮小本,一股烟草混合了发霉纸张的味道飘散开来,显然写这东西的人,有很重的烟瘾,而且写的时候态度也很随便,不知从哪儿翻出这么个旧本子,一边抽烟一边记述。 纸张已经泛黄,还带着水渍,边角都霉烂了。 但里边记述的东西,却在杨树林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不为人知的阴暗世界大门。 刘山宗这种人,被世人统称为阴阳先生,在过去是很受人尊敬的职业。 别说没人敢轻慢他们,更没人敢打着他们的名头招摇撞骗。 但现在世道变了,世人大多被钱迷了眼,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一些人,不敬父母师长,不畏天理因果,不明是非轻重,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却愣是敢打出半仙、神算、阴阳风水大师的名头,满大街的横晃! 这些人彻底砸了阴阳先生的名头,反而让真正懂行的人,都不敢口出阴阳二字。 现在,但凡有些来历,从老辈手里接过些传承的人,都自称卖字的、扎纸的,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游走江湖,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会开个殡葬用品商店,寿衣铺子之类的来维持生计,如果不是恰好撞见了邪祟,很少有人愿意再伸手管闲事了。 不是他们生性凉薄,实在是现在信这个的人不多。 如果不是像杨树林这样撞了个正着,而只是看出了点征兆,你上去指着他说,看他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你看他会不会大嘴巴子抽你! 事实也就是这样,吃力不讨好也还罢了,再弄自己一身骚就犯不上了。 再往细处分,扎纸的和卖字的也不是同一类人,就像警察中有负责抓人的,也有专门坐办公室的一样,同属一行,但是分工却又不同。 扎纸的通常干的都是力气活,说穿了,纸人纸马那都是要往阴间送的,他们取的就是这个送字,只不过送的可不光是纸人纸马这些轻飘飘的玩意,总之又脏又危险。 而卖字的就只是给人写个挽联,编个祭文,选墓地看凶吉之类的活计,相对较为安逸。 写这个小本子的人就是个卖字的,在开篇发了好长一段牢骚之后,才渐渐进入了正题。 他本人因为先天体弱多病,干不了这行里的力气活,就只能做个卖字的。 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七十多岁,把老辈传下来的手艺教给刘山宗。 按他的本意,是想让刘山宗也当个卖字的,这样既不会断了传承,还能混个寿终正寝。 可刘山宗这人外冷内热,又是个急脾气,有些事不让他撞见也就罢了,只要他知道了,就没法置之不理,袖手旁观。于是,刘山宗学着学着,居然学成了个半吊子扎纸匠。 结果显而易见,让一个卖字卖了一辈子的人,去教一个扎纸的,这本来就勉强的很。 仗着祖上懂的多,才算没出什么大差错,可终究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屡出状况。 要不是刘氏这一代就只剩刘山宗这么一个直系传人,刘希东是不会把手艺传给他的。 刘希东就是刘山宗的姥爷,但也正因为知道这个,杨树林心里才有点绕不过弯来。 按本子上所写,刘希东肯定是刘家直系,那他的外孙刘山宗,怎么也算不上直系吧? 难道刘山宗的爹妈是源出同宗? 那这算不算近亲结婚? 人说近亲结婚,生出来的不是傻子就是天才,像希特勒,爱因斯坦就都属于后者。 那刘山宗又算哪种? 当然,这个问题杨树林也只是在心里小小腹诽了一下,要是敢问出来,一顿暴揍是免不了的,就更别指望刘山宗会再帮他忙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关于文成先生的来历,一看之下,居然把他给吓了一跳。 敢情,文成二字居然是皇帝追封的谥号! 要说文成先生,可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可说起他的字号刘伯温,就连杨树林都是如雷贯耳,这位可是明朝开国功臣,朱元璋手下的第一军师,死后被追封太师,谥号文成。 看到这儿,杨树林就有点不信了。 人家刘伯温那可是跟诸葛孔明相提并论的人物,怎么就成了刘家的祖师了? 虽然也有不少传说,说刘伯温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但那毕竟只是传说。 再说了,刘伯温死了都六百多年了,跟他二哥沾得上边么? 他心里估摸,难道是老刘家祖辈上某个不靠谱的家伙,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硬说刘伯温是他祖宗?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祖宗自然更是不能乱认的。 甭管咋说,刘山宗的手段摆在哪儿,他亲眼所见,这一点倒是分毫做不得假。 本子后边写的就是各种常见的厉鬼阴灵,以及克制之道了,虽然插图画的潦草了点,但洋洋洒洒足有百多种,各种禁忌事项更是一大堆,还附有一些近年黄历重要日子的摘抄。 引起杨树林兴趣的是上边画的咒纹,刘山宗使过的摇篮咒、聚阴咒、五雷咒、五丁咒都在其上,还有很多杨树林没见过的。 这些咒纹都是用字勾勒出来的,简繁不一,有些甚至是用古篆、类甲骨文之类的字符描绘的,看得杨树林直发懵。 但随即他就明白了,古篆咒纹怕是先人所创,而繁体字的,应该是到了近代才有的。 从这些咒纹的衍化来看,这些东西还真是有年头了,刘伯温都未必是始创者。 他合上本子给递还给刘山宗,刘山宗却没接,摆了摆手:“你留着吧,左右也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抄本,等哪天我弄个像样的本子来,你帮我重抄一遍,这本都快翻烂糊了。” 杨树林听得直瞪眼:“你沾边赖啊!我就看了看,你就让我重抄一遍?” “这得费多大工夫你知道不?再说万一我抄错了呢!那咒纹错一个字就不好使吧?” 刘山宗阴险的笑了:“里边的东西我没背下来也差不多了,让你抄,就是让你留着用的。抄错也是你自己倒霉,大不了事到临头把你自己给坑死,你看着办吧。” 杨树林默然。 刘山宗说得好像不当回事,可这小本子里的东西有多珍贵,他能不明白么? 如果真是祖传,让他这个外人看一遍都大不应该了,居然还送给他,难道刘山宗是想…… “二哥,你这是想发展我做下线啊,还是想收我为徒?” 刘山宗乐了:“收徒?你想的倒是挺美!收徒你是不够格了,不过我看你骨骼清奇,还算个不错的苗子,干脆就拜我三拜,暂且给我做个端茶倒水,鞍前马后的童子如何?”< 第二十二章 麻哒山 杨树林闻言,脸顿时就青了,躺在床上呲牙咧嘴,看那架势,要不是伤得浑身没劲,非扑上去掐一架似的:“你别蹬鼻子上脸,再这么埋汰人,我真跟你急!” “行,那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字写的不错,心细,反应又快,正好刘老头又一直嫌乎我不是块卖字的料,我看你干脆就跟他学两手,做个卖字的也不错!” 杨树林听得直翻白眼,这也太能扯了! 字写的好,跟他所说的卖字的扯得上一毛钱关系吗? 再说了,他的志向是考上大学,到大城市,画那些脱得光溜溜的小妹儿。 怎能就此抛弃执着了好几年的远大理想,改行去开殡葬商店呢? 就算要抛弃理想,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刘山宗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杨树林,很容易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行了,放心吧,没人强迫你学这个。但你执意养鬼,总不能什么都不懂,难道还指望我守着你一辈子?” 杨树林嘿嘿干笑:“好兄弟一辈子嘛。” “滚蛋,一辈子也行,你先给我生个儿子再说。”刘山宗的大手直接往他裤裆掏去。 杨树林赶紧捂住要害,一脸得寸进尺的坏笑:“我学,学还不行吗?可光靠这些是不是单薄了点,有没有内功啊,法力啊什么的,也一并教教我咋样?” 刘山宗被他问得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你小子魔障了吧,世上哪有你说的那些玩意!” “那你们这些捉鬼降魔的,靠的是啥?别跟我说,光凭一股子蛮力就可以!” “要非说什么也不靠,那也不对,身子骨健壮结实那是最基本的,再有就是不能过度纵欲,这样体内阳气才能旺盛。不能嗜烟嗜酒,这样生气才能蓬勃。有了力气、阳气、生气,一般孤魂野鬼看到你都得绕着走,对付厉鬼阴灵也就容易多了。” 杨树林还不死心,追问:“传说中刘伯温那可是能撒豆成兵的,你怎么解释?” 刘山宗不耐烦的狠狠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小子挺精神的,看来是没怎么伤着,那行,跟我去小树林看看,六欲鬼虽死,可殷杰所说的老山槐留着也是个祸害!” 杨树林一边吃力的爬起身来,虽然还是一身酸痛,一大口喘气,肺子里都火辣辣的疼,可他这人属小强命,不拍个稀烂就死不了。 “你不是不让我去小树林么,出了啥事谁负责?” 刘山宗气得想揍他一顿:“我是说不许你单独去,有我陪你,你怕个毛?” “昨晚上你特么就说陪我,结果我就成这样了。” 刘山宗转身就走:“那你歇着,我自己去。” 杨树林不干了:“等等,去可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撒豆成兵是咋回事?” 刘山宗嘟囔了两句撒豆成兵,最终忍不住笑道:“法力这东西虚无缥缈,至少我没见过谁有法力。但干我们这行的老手,个个都见多识广,仰头能看懂天星变幻、风云流转,低头能查探山川走向,江河水势,闭眼能闻出百兽腥臊,耳听能分辨鸟叫虫鸣。” 说着,他一脸向往的叹了口气:“人到了这种程度,跟有了法力又有什么区别?” 杨树林愣住足有数秒,这话说得倒也实在,很多事,我懂你不懂,我就比你高明。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师就是先生。 如果真有能洞悉真假,辨识阴阳的人,称之为阴阳先生又有何不可? 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嗯,搁现在的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可还有件事我整不明白。” 刘山宗脑门上黑线浮动,扭身往外走:“就特么你事儿多!还有啥不明白?” 杨树林勉强提着口气跟在身后:“撒豆成兵你怎么解释?” 刘山宗一口气噎住,差点气绝身亡…… 李大妈的死并没像二人预料的那样引起轰动和恐慌,二人出门的时候,走廊里竟已经恢复了平静,正是要上课的时候,住宿生正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往外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值班室门口站着个保卫干事,楼门口也是。 气氛稍稍显得有些异样。 显然学校和警察刻意把事情压了下去,并没让发生命案的事传扬开来,估计除了报案的,还有早上惊动的那几个围观者,旁人根本不知道有这码子事。 但杨树林和刘山宗还是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昨晚他们在楼上鼓捣了一宿,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引得警察怀疑上他们吧。 那可是命案,真把他俩牵扯进去就特么倒了大霉了。 两人有些忐忑,都在琢磨到底留没留下什么痕迹。 但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只好暂且搁下,说话间已经到了操场东边的小树林。 小树林其实并不小,位于学校东边,连着山上的林子,顺着道能直接上山。 树林外边是一人多高的野蔷薇,里边是白杨、山槐等高大的树木,而且大多是上了年头的老树,就因为外边有野蔷薇挡着,里边的动静外边一般瞧不见,夏天的时候也就成了处对象、打野战的天然良港。 每逢夏夜打外边经过,常能听到里边女生的嗯啊娇吟声。 可那是夏天的时候,东北这地方入了冬就冷得瘆人,那些野鸳鸯尽管一个个憋得眼珠子发绿,却也没人来这里糟那份洋罪。何况里边都是落叶树,夏天看着郁郁葱葱,可叶子一落光,那些光秃秃的枝桠被冷风一吹,摇晃起来,好像鬼爪一样,瞅着就心慌。 杨树林和刘山宗瞅瞅四周没人,一头钻进了林子。 林中积雪,雪下都是落叶,人踩在上边,软绵绵的,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响动。 没来之前两人都觉得,知道了地方,知道了树种,想找出那棵山槐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真到了地头,他们才发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此时正是早上七点多钟,可东边的山林挡住了阳光,林子里依旧显得阴冷幽暗,只能看到三五米外的光景,而且里边老山槐着实不少,一时根本无法分辨殷杰所说的究竟是哪一棵。 刘山宗停住脚,将那截黑漆漆的指骨掏了出来,指骨上竟散发出丝丝黑气。 他摸出一卷捆阴绳,穿了一根钉尸针在上边,又在一端绑了个马贼结栓住了指骨。 杨树林不明所以:“这是干啥?” 刘山宗冷冷一笑:“让它给我们带路。” 说着话,他把挂在上边的钉尸针扣在手里,抖手将指骨向林中的黑暗处甩了出去。 杨树林不免有些愕然,大白天的让鬼给他们带路,这不是扯淡吗? 然而,诡异的情况发生了。 刘山宗明明把那指骨笔直的甩了出去,可它居然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弯,朝着二人左手边的林木空隙钻了过去,转眼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更让人惊异的是,拴着指骨的捆阴绳,居然瞬间被抻得笔直! 那模样,就像大鱼咬钩后绷紧的钓线,在刘山宗的拉扯下嗡嗡轻响。 杨树林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刘山宗却冷笑道:“这家伙怕死的很,这里的太阳虽然不强,可要是被晒久了,它也照样得魂飞魄散,只有钻回老窝才能保命。” “赶紧走吧,一会再把线挣断了。”杨树林担心的提醒,他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身上还是很疼,只能搭着刘山宗的肩膀前行,可他还是尽量加快了脚步。 二人捋着捆阴绳往林子里走,四周十分安静,除了捆阴绳的颤动声,就剩呼吸和脚步声。 眼见前边越走越黑,更是冷得惊人,每次呼吸都像有钢针被吸进肺子里,刺痛难忍。 口鼻里呼出的白气都凝成了霜,凝在睫毛上,让他们都有点睁不开眼睛。 走了足有七八分钟,四周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无比漫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杨树林环顾四周,骇然发现,除了附近的几棵大树,再远点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难不成,这是,麻哒山了? 麻哒山是东北老话,就是在山里迷路的意思。 黑龙江的山沟子山高林密,一座连着一座,不熟悉环境的人进山,迷在里边是常有的事。 可他们俩从小就上山沾鸟、套兔子,连狍子、狗熊出没的深山老林也钻过不知几次,说是在山上长大的也不为过,什么样的林子没见过,如今居然在一片小树林里转蒙圈了? 他一把扯住刘山宗:“二哥,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 刘山宗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放心,我心里有数,这邪祟,死到临头还敢作妖!” 随着声音,他一弹指间的钉尸针,嗖的一声,悬在线上的银针顺着黄线猛窜出去。 “给我破!” 噗!仿佛钢刀戳进血肉的声音从线的另一端传来,黄线猛的一抖。 紧接着,二人四周突然掀起一阵阴风,打着旋,卷起地上雪沫,劈头盖脸的向二人拍来。 而刘山宗却动也不动,魁梧的身子挡在杨树林身前,任由雪沫飞扬。 不一会儿,阴风散尽,四周豁然光亮了许多。 放眼看去,就在他们面前四五米处,赫然出现一株数人合抱的巨大山槐! 老树耸立在一块卧牛石旁边,盘根错节的树根竟有半数裸露在地面上,根须粗大,如虬龙怪蟒纠缠在一起,好似一张大,笼罩了方圆数米的范围,根梢像尖锐的触角,一部分深扎进山石之中,一部分翘在外面,人若是一脚踩空撞上去,怕是要被刺穿。 两人住脚处,已然到了树根盘踞的边缘,再向前几步,就要踏入其中。 而刘山宗手里的捆阴绳居然就缠在树干上,那雪亮的银针也扎在上边,露在外边的小半截针尾,在晦暗的天光下,依旧显得寒芒毕现。< 第二十三章 招魂坑 杨树林忍不住爆出一句:“我嘈,这老木头疙瘩要成精了吧?” 不是杨树林大惊小怪,山槐他们也算见过不少,但像这棵一样粗壮怪异的却前所未见! 山槐不是榕树,根须裸露在地面上的少之又少,眼前这些根须却长得如此邪异,活像一根根支楞起来的铁叉子,树冠也低矮得仿佛压在他们头顶一样,枝条上还挂着不少褪了色的红布条子、山风一起,布条随风飘荡,着实鬼气森森,往它前边一站,就让人感觉压抑难当。 刘山宗此时也皱了皱眉:“难怪那六欲鬼成了气候,原来是借着这株干爹树作威作福。” “干爹树?” “有些人天生八字太硬,命里该当夭折,或者会克死爹娘的,被那些狗屁不通的算命先生一指点,就上山随便找棵老树,把姓名八字都写在红布条上,上香祭酒,再给老树磕几个响头,拜老树做干爹,想把衰运、病气过继给老树,以便逃过命里的劫数。” 说着,刘山宗上前扯下枝杈上的一个布条,上边果然隐带墨渍,已被风雨侵蚀模糊了。 这种事杨树林也遇上过,他小时候生病,还有大仙让他这么整来着。 “那又怎么了?听说这招挺好使的啊?” “怎么了?生辰八字是能随便给人的吗?何况树性本阴,胡乱拜树,本身衰运没过继走,反倒把生气过继给了大树?再碰上这么一棵有厉鬼附着的山合欢,全家死绝户了都不新鲜!” 刘山宗一边说,一边把捆阴绳和钉尸针往回收,谁知钉尸针拔出来之后,指骨却不见了。 他忍不住轻咦了一声,皱眉绕着巨树绕了两圈,脸色更阴沉了。 杨树林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咋了,该不会又出了什么岔子吧?” 刘山宗仰头看了看枝条密布的树冠:“岔子倒是没有,六欲鬼已经被打散了阴气,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可这棵树有古怪,八成不是天生的!” 杨树林不禁也犯了嘀咕:“要种也在自家种,谁闲的这么蛋疼,没事跑到山根上来种树?” 说归说,可他随即也发现,周遭十几米方圆竟只有这么一棵树,地面有不少低矮的树桩子,不知锯断了多久,都被积雪枯叶给埋住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刘山宗白了他一眼:“在自家种山合欢?作死啊?” 山槐又名山合欢,南方北方都有分布,但关于这种树的说法,南方却和北方截然不同。 南方人认为山槐阴气重,容易招鬼,据说春天山槐上会生出一种小虫,吐丝挂下来,人打树下经过,一不小心就会附在人身上,生气重的人或许能平安无事,但生气衰微者,就会灾祸连连,甚至招来血光之灾。 可同样的山槐树到了北方,却颇受人喜爱,故老相传的谚语,中门有槐,富贵三代。 也正因为这个,才有人拜山槐做干爹。 然而杨树林一说这句谚语,刘山宗乐了:“教你个乖,千万别轻信传言,断章取义!” 杨树林发现刘山宗最近老是以挫他为乐,没好气的回了句:“啥意思?”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却对逆耳忠言置之不理,这谚语到是没错,不过它只是前两句,你知道这谚语的后两句是啥吗?” “是啥?” “三代之后,断子绝孙!” 杨树林听得心里一凛,如此恶毒的说辞,难怪会失传。 按刘山宗所言,山槐不但性阴,而且性淫,它的另一个名字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这树不喜欢阳光暴晒,往往生在背阴的山窝子里,也是厉鬼阴灵最钟爱的栖身藏匿之所。在家里种山槐大多活不了,就算活了,也是枝叶稀疏,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一旦在庭院里遇上枝繁叶茂的山槐,那就要小心了,即便没有厉鬼藏匿,多半也是另有玄机,不是种在棺材、墓穴上,就是种在阴气汇聚的地脉上,总之是生人勿近! 杨树林听得有点心惊肉跳:“那现在怎么整?” 刘山宗把军刺拔了出来:“我倒要看看这树有什么古怪。放心,那鬼东西跑不了。不过你往后站着点,别靠太近,怕是这地底下有问题。” 说着,他上前铲断了一些树根,将被树根包裹的卧牛石清了出来。 这卧牛石就像个锅盖般扣在地上,半截露在外边,半截埋在土里,硕大犹如桌面。 虽然表面上满是绿苔和泥土,但露出的部分还是能看出,应该是山上最常见的花岗岩。 这么大一块花岗岩,至少不下数百斤。 却见刘山宗蹲下身,两手抠住石头边,吐气开声:“起!” 随着一声闷吼,他那门神般的身体陡然绷紧,两条胳膊肌肉鼓胀,把袖子都撑圆了。 黑土翻涌,重达数百斤的卧牛石,硬是被他从地底抠了起来,轰隆一声砸在旁边。 地面颤动,一股黑气自石头下冲天而起,四周风雪搅动,混杂着积雪、落叶漫天飞扬。 杨树林赶紧以手遮眼踉跄退了两步,只听一阵噼啪之声,上方树枝竟被黑气冲得纷纷折断。过了一会,尘埃落定,放眼看去,只见枯枝败叶落了一地。 而卧牛石原本掩盖的地方,露出一个硕大的窟窿,里边黑气升腾,尚未散尽。 杨树林暗暗咋舌,怪不得刘山宗会学成干力气活的扎纸匠,这一膀子力气,简直跟牛犊子有一拼! 此时刘山宗站在那窟窿边,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杨树林忙挪了过去:“咋回事,里边有啥玩意!” 却听刘山宗语调冰寒:“娘的,丧尽天良!这些旁门左道的杂种!” 杨树林愕然看向窟窿里,却见里边竟然是红砖砌成的一个方坑,长宽都有一米多,中间铺着一块红毯子,毯子上居然有两个黑衣红帽的小孩,从穿着上看,应该是一男一女,女孩躺在地上,男孩压在她身上,呈交合状。 坑壁被树根拱破了一些裂缝,许多数根钻了进来,缠绕在两个孩子身上,根尖扎进身子。 可能是刘山宗掀石头时震动太大,那男孩的身子已经歪向一边,细看之下,哪是什么孩子,分明就是个七八岁幼童的枯骨,白森森的,骨骼纤细,显然还没发育完全。 再看它们前边,散落着一些碟子,花生、红枣之类的干果,不知被埋在里边多久,已经发黑霉变,但底下压的那张红纸喜字还隐约可辨,看得杨树林毛骨悚然,只觉匪夷所思。 “这特么是什么玩意!”杨树林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银童玉女配冥婚,这是个招魂坑!” 杨树林恍然想起之前刘山宗提过,不知是什么东西,把山咀之类的厉鬼阴灵全都招到了学校来。当时他们都以为问题出在宿舍楼里,可现在看来,难不成招鬼的是这个东西? “这是谁整的,他想干啥?” 孰料,这次刘山宗竟然也皱眉摇头:“我也只知道招魂坑的说法,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看这布局,山合欢、六欲鬼、银童骨、玉女骸,从里到外都透着淫邪!” 刘山宗不得不承认,刚才是他看走了眼。 老山槐并不是一开始被人种到这里的,而是棵天生邪木,或许是先被人拜了干爹,吸取了不少活人的生气,因而变得枝繁叶茂,之后又被心怀叵测的人发现,利用这难得的天生淫邪之势动了手脚,砍掉四周与其争锋的老树,把此地彻底改成了招魂坑的局。 也就是说,先有树,后有坑,树邪,坑更邪! 从坑里东西的模样判断,放进去应该不会太久,虽然不知布局者究竟在图谋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局会将附近几座山范围内的厉鬼阴灵,全都聚拢到这里来,对学校里的人绝无好处,此局不破,岩石高中早晚将会成为一片死地! 至于布局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刘山宗也百思不解。 难道他想养百鬼? 这种可能,只是想想就足以让人惊骇万分。 招魂养鬼已经是逆天之举,设局养百鬼,不光要有堪破风水五行的本事,更要有颠倒乾坤的手段,否则养鬼不成,反受其害,最终必然落个百鬼分尸,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 听到这里,杨树林摆手阻止了刘山宗:“快别说了,怪瘆人的,你就说现在咋整吧!” 刘山宗这次是真被触怒了,咬牙沉声道:“看样子,设下这个局的人手段极其高明,至少我绝不是他的对手。可既然让我撞破了,说不得就只好跟他拼一把。” 刘山宗一边说,一边跳进坑里,三脚两脚将骸骨踹了个零碎。 附着六欲鬼的那块指骨,居然从散落的骸骨中掉了出来。 刘山宗扯下一块红毯将指骨包好,揣进兜里,随即又抄起军刺,专拣粗大的树根往下刨。 杨树林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坑边多留,见刘山宗居然干起这种牵驴还要拔橛子,吃力不讨好的事来,忍不住嘟囔:“你这又要干啥?” “断了它的主根,它就再也成不了气候了。再说,你想要的鬼龛还指望它呢。”< 第二十四章 受审 鬼龛所用的材料,通常都是沉在泥沼地底若干年,汲取了充足的阴腐之气,已经完全碳化的阴沉木,古时候达官贵人想要死而不腐,期待百年之后破土而出,再世为人,就会用阴沉木做棺材,因为这东西最能养尸。 可刘山宗说,阴沉木本就稀少,而且种类驳杂,想要找到特定的种类极为不易。 但时下,居然有不少人,不分种类、不辨来源,把阴沉木当成宝贝一样,雕成摆件搁家里供着,甚至还有雕成手串、佛珠贴身佩戴,如此草率之举,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如果是檀木、红木、黄花梨等树种形成的阴沉木倒也无妨,可如果碰上山槐木、水曲柳之类的邪木,或者干脆是古墓里刨出来的棺材板雕成,那可就热闹了。 也正是这些人,弄得阴沉木市价暴涨,上品阴沉木甚至都跟黄金一样论克卖了,像他俩这样的穷鬼当然买不起,就更别提雕鬼龛需要很大一块了。 不过赶巧碰上了这棵被人做了手脚的老山槐,也算他们运气,它的根须阴气极重,且凝而不散,比寻常的阴沉木更适合养鬼。虽然根须不是一整块,但雕一半编一半,倒也能用作鬼龛的主料,只要再找一块三尺见方的老棺材板,刻上聚阴咒垫在底下就成了。 刨下一堆树根后,刘山宗把它捆好丢在一边,随即拍掉手上的灰土,居然开始解裤腰带。 杨树林愕然:“你这是干啥?” 刘山宗阴笑着招手:“你不也还是个处男么,一起来,童子尿可是破邪的好东西!” 杨树林听得翻了个白眼,要是被布这个局的高手知道,他精心设计的招魂坑居然毁在两个小老爷们的一泡尿上,不知会不会气出个好歹来? 毁了招魂坑,刘山宗说此地并非善地,不宜久留,为了避免被布局的人瞧见他们,两人拎着树根匆匆离开,偷偷摸摸的绕路往宿舍走。 虽然这回算是找出了厉鬼阴灵聚集的源头,可想到背后那只看不见的黑手,杨树林心里反而越发忐忑:“咱们怎么找出布局的人?难道要在树林里蹲坑不成?” 刘山宗也没有头绪,缓缓摇头:“这三九寒天的怎么蹲?何况以咱们现在的情况,一旦跟此人照了面,硬碰硬,那就是存心找死,最好在背地里摸清他的底细,再想办法收拾他。” “说的容易,眼下咱们可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这倒也不是,我可以肯定,此人一定就在学校里。而且你想没想过,山咀和白小薇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画室的杂物间?一山不能容二虎,恶灵和阴灵当然也是一样。” 杨树林对这方面所知有限,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猛的一震。 杂物间里的东西都是吴波的,画室也是吴波租的。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把白小薇和山咀弄到了杂物间去,当然是吴波的嫌疑最大。 “难道是吴老师?” “我之前也怀疑过,但吴波看着不像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而且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何况干这种遭雷劈的勾当。” 杨树林忽然有所醒悟,可不等他接话,刘山宗又继续道:“其实要解决这事儿倒也不难,只要把白小薇救醒,你就能当面问问她怎么会跑到画室去,究竟是谁在搞鬼。” 杨树林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那现在就只缺一块棺材板,咱去乱坟岗子挖一块?” “一定要上了年头的老棺材板才行,乱坟岗子怎么可能有好棺材。再说就你现在这身子骨,去了也不用再回来了,我直接挖个坑把你埋那儿就行了。” 顿了顿他笑道:“这事急不得,我再想法打听打听。眼下要紧的是在学校跟前,学摸个房子租下来,楼房不行,必须得要带院子的平房,位置还要偏北。” “租房子干啥?”杨树林到不是对宿舍有多眷恋,而是有点心疼钱。 以他一个月两百多的生活费,即使租个几十块钱的平房,也意味着他得啃十天方便面。 “难道你想把鬼龛供在宿舍里?瞅你那抠门样,行了,房钱咱俩平分总成了吧。” 杨树林干笑答应下来。 不是他抠,实在是穷的,不然他也不会让刘山宗出力再出钱。 说着话,二人已经到了宿舍楼前,趁人不注意,钻回了宿舍。 杨树林本来就受了不轻的伤,再经这么一折腾,实在疲乏到了极点,勉强吃了点东西,正想好好歇一会儿,没想到刚躺下,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是学校保卫科的一个干事,见两人居然偷懒逃课,也不问理由,先把他俩好一顿训,然后让他们立马去保卫科报到,只说有事找他们。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一沉,找他俩的,多半是警察! 杨树林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昨晚他们留下了什么尾巴,引起了警察的怀疑。 但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从谢盈宿舍出来的时候,他们仔细的打扫了屋子,连装着李大妈那件破毛衣的垃圾都已经倒掉了,还屋里屋外的反复检查了几遍,该不会有什么尾巴。 难道是谢盈和岳霖霖被逮住,把他俩供出来了? 谢盈是绝不会出卖他的,但岳霖霖可不保准!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他立马堆笑问保卫干事:“啥事儿啊,我俩受了您的教导,正想去上课呢。您要是觉得批评的不够深刻,咱在这儿解决不就完了嘛。” 保卫干事本来看到二人面露异色,已经有点怀疑了。 可见他这副德行,以为他们是害怕学校处理他们逃课的事,也就没再多想,没好气的丢下一句,少废话赶紧去,然后转身先一步走了。 他一走,杨树林顿时松了口气,刚才要是反应再慢一点,恐怕麻烦就大了。 不过看这架势,应该不是警察逮到了他们什么把柄,不然来的就应该是荷枪实弹的警察,而不是个甩手就走的保卫干事了。 见刘山宗还在惊疑不定,杨树林低声笑了:“放心吧,应该只是例行询问,要是我估计的没错,今早看到尸体的那些仁兄,恐怕全在保卫科呢。待会儿你别吱声,我来应付就行了。” 论起对付厉鬼阴灵,刘山宗的确比杨树林在行,可要说跟人打交道,机灵的杨树林却比不善言辞的刘山宗要强得多了。 刘山宗扶着杨树林,慢吞吞的出了宿舍,来到教职办。 办公室在宿舍楼前边,是一排老式平房,学校所有办公室都在这排平房里。 进门第一间就是保卫科,情况果然像杨树林估计的那样,走廊里坐了三个人,都是早上围观尸体的学生,他们都认识杨树林二人,虽然一个个惴惴不安的,但还是勉强打了招呼。 恰在此时,保卫科的门开了,最早发现尸体的那两个学生从里边走了出来。 这两人都是高二学体育的,跟杨树林很熟,其中一个叫杜鹏飞的,家里跟杨树林家还是邻居,虽然关系谈不上多瓷实,却也还算亲近。 杨树林抬手招呼他,想问问里边的情况。 谁知杜鹏飞却有点反常,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一声不吭的拉着同伴急匆匆的走了。 杨树林不禁皱眉,这小子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德行? 正纳闷的工夫,保卫科干事探出半个身子:“杨树林,刘山宗进来,对,就是你们俩!” 杨树林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按常理,其他人先来,应该先询问他们,可现在却直接叫他俩,显然出了什么变故。 可他没时间多想,只得硬着头皮和刘山宗一起进了屋。 屋门嘭的一声关上,保卫科干事居然返身堵在了门口,冲他俩一挥手,指着办公桌前的几把木椅子:“去,坐那儿,老老实实回警察同志的话。” 杨树林答应着,和刘山宗一起坐了下来。 办公桌后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都黑着脸,看他们的眼神儿就像在看杀人犯。 杨树林借机打量这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长方脸,鹰眼浓眉,满脸横肉,长得这么凶,偏偏故作斯文的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看着有点不伦不类。 但他那双眼珠子却冷光流转,被他盯着,让人有种脖颈子凉飕飕的感觉。 而那女警却漂亮得不似凡人,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一身墨绿警服似乎改过,十分贴身,胸脯分明有点小,可被警服一裹,却显得很饱满挺拔。 尤其是那张笋尖形的白皙脸蛋,配上黑白分明的杏核眼,挺拔的鼻梁,斜挑入鬓的长柳叶眉,妩媚中透着一丝阳刚,十足一朵盛放的铿锵玫瑰。 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是,她那天鹅般的白皙玉颈上,居然还有一深一浅,两个紫红的吻痕。 出乎杨树林的预料,看着明显资历更老的男警没吱声,女警却率先开了口。 她声音婉转动听,可语调冷得能结出冰碴子来:“犯了什么事你们心里有数吧?说说吧,别等我给你们抖落出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第二十五章 鬼烙印 杨树林打一进屋看到他们这架势,心里就已经在犯嘀咕了。 这哪是例行询问,分明就是在审犯人! 警察到底抓到了他们什么把柄,要摆出这样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来? “啥意思?我们没犯啥事啊!”杨树林摸不清虚实,只得装傻应付。 谁知女警凌厉得很,冷哼一声:“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昨晚八点你们在哪儿!” 杨树林心里咯噔一下。 那会儿他和刘山宗都在女宿舍,难道被查出来了? 虽然有些惊诧,但他当然不会承认:“在寝室唠嗑,之后停电了,我俩就睡觉了。” “睡觉?”女警冷冷一笑,拎起面前桌子上的一张纸冲着他们抖得哗啦直响:“这是你们学校昨晚的查寝纪录,你再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就只好对不起了。” 杨树林顿时没词了,怎么这么巧,学校刚好昨晚查寝了? 虽然他脸上面无表情,可他心里已经急了。 他们昨晚干的事根本没法说出口! 要真被这女的一口咬住,追查下去,他们的嫌疑极大,至少会被拘留! 那样且不说还能不能考大学,至少救醒白小薇,追查背后黑手的事肯定泡汤了。 危急关头,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昨晚不可能查过寝。 虽说查寝是保卫科的人在做,不是李大妈,可如果查过寝,李大妈怎么今早才被人发现? 这女人在诈他! 尽管他稍稍一顿就反应过来,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却已惊得他一身冷汗。 他赶忙扭头向刘山宗看去:“昨晚查寝了?你听着了吗?” 刘山宗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肯定的摇头:“没查过。我昨晚半宿没睡着,没人过敲门。” 女警没从两人的反应中看出什么破绽,似乎有些沮丧,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少在那装模作样,有人亲眼看到你们一大早从外边回寝室,我警告你们,老实交代,别想蒙混过关!” 杨树林已经从最初的忐忑中回过神来,闻言立马想起了杜鹏飞出门时的表情。 难怪杜鹏飞连话都不敢跟他多说,显然是杜鹏飞出卖了他们。 想到这儿,他笑了:“警察大姐,你想多了,我俩就是出去溜达一圈,跑跑步。” 女警俏脸生寒,使劲一拍桌子:“谁是你大姐,严肃点!” 看她虎着脸的模样,杨树林反而更轻松了。 显然她也就这两下子,诈不出来什么,就拿他们没辙了。 果然,刚才一言未发的男警抬手虚按,阻止了女警,笑道:“好了雨烟,就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依我看,案件的性质如此恶劣,不是他们这样的孩子能做得出来的。” 女警一梗脖子:“可是姜队……” 被称作姜队的男警笑了笑,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转头看向杨树林二人,很平和的道:“我是县局刑警支队的副队长,我叫姜源。她是负责你们这一片的管片民警薛雨烟,刚从你们学校毕业两年多,算起来还是你们的学姐。” 说着,姜源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他们面前,微笑着审视二人。 “刚才她的态度的确有问题,但她也是急于破案,你们别见怪。”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表情凝重了几分:“宿舍的案子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案发前后,你们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异常情况。” 杨树林刚要开口,姜源却一抬手:“不要急着回答,仔细想想,想好了再说。” 虽然这姜源的态度堪称和蔼,比起薛雨烟的疾言厉色来,给人的感觉好了许多。 可杨树林反而绷紧了心里那根弦。 这家伙可比初出茅庐的薛雨烟难应付多了,别看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被他走近身前,笑眯眯的拿眼一瞄,杨树林竟有种心思都被他看穿了的感觉,根本不敢顺口胡编。 沉默了一下,杨树林脑中灵光一闪,有些难以启齿的道:“姜警官,我们是真没发现有啥特殊情况,要说李大妈的事,我……” 姜源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注视着他:“放心大胆的说,别有什么顾忌。” “我觉着吧,这么残忍的事儿不是人能干得出来的。姜警官,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杨树林意识到,既然不能撒谎,那就说实话好了。 有些时候,实话往往是最让人难以相信的。 果然如杨树林所料,姜源闻言忍不住苦笑起来,转身走回了桌子后,没给杨树林再说下去的机会:“好吧,今天的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但有两点你们必须给我做个保证。” “第一,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还有我们的谈话内容,你们要保证不许对任何人透漏一星半点,否则会在学校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万一让凶犯有所警觉,会给破案增加难度,甚至会威胁到你们的人身安全,明白了吗?” 杨树林不迭点头,心里暗乐。 他刚才要是扯谎,很可能让姜源看出破绽,但实话实说,姜源总拿他没辙了吧?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脱身之法了。 “放心好了,我们哥俩肯定不会乱说,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你们如果发现了任何与凶案有关的蛛丝马迹,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公安部门,到县局找我也行,或者就近到派出所找薛警官也可以。” 姜源这么一说,杨树林下意识的瞥向了薛雨烟。 薛雨烟冷若冰霜,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满是忿然和不屑。 杨树林点头答应,缓缓站起身,尽量不让自己的伤暴露在警察眼前:“那我们能走了吧?” 姜源点头,看向门口的保卫干事:“让他们走,叫下一个。” 刘山宗此时也站了起来,可让杨树林没想到的是,眼瞅他们都解脱了,刘山宗却开了口。 “薛警官,你是我们高中这一片的片警?” 他这一开口,屋里的人都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他。 薛雨烟微微挑起柳眉:“对,有问题吗!” 虽然她口气不善,但刘山宗还是笑了笑:“没问题,我就是想说,薛警官要是遇上了什么警察和医院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会积极配合你搞好警民关系的。” 他这口气颇有几分调戏的意味,听得薛雨烟脸色骤变,连姜源的神情都难看了些。 薛雨烟斥道:“大胆!你再胡扯一句试试!” 刘山宗一耸肩:“薛警官别误会,我祖上是中医,最擅长调理各种疑难杂症。” 说着,他根本不管薛雨烟的反应,转身跟杨树林一起出了保卫科。 一出门,刘山宗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沉着脸也不说话、 可杨树林早听出他刚才那话意有所指,旁人或许会以为他是见色起意,撩拨薛雨烟,但杨树林却知道,他不是那种见着美女就动骚心的人。 眼见没人跟着,杨树林忍不住追问:“你刚才啥意思?那女的有啥不对劲儿的吗?” “问题大了!”刘山宗欲言又止,扶着他回了宿舍。 直到进了屋,刘山宗才低声说出了缘由。 薛雨烟颈上的红斑看起来与吻痕无异,可刘山宗却看出,她阴气缠身,面泛桃花,很可能已经被鬼物缠上有一段日子了,那吻痕分明就是鬼烙印。 鬼烙印就是鬼物在人身上做下的记号,轻易不会外显。 如果连肉眼都看得出来了,那人也离出事不远了。 以他所见,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之内她肯定得出事! 轻者会**邪祟,神智混乱,魂魄散失变成精神病。严重点,就又多了个命案! 杨树林半信半疑,自打知道刘山宗是个半吊子的扎纸匠,他可不敢再迷信刘山宗了:“吻痕而已,你该不会想多了吧?你不是说派出所阳气最重吗,什么鬼敢缠上警察?” 真正让刘山宗心情沉重的也正是这一点,等闲鬼物根本近不得警察的身。 阳间的警察跟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干的是一个差事,有些一身正气的警察,连孤魂野鬼都能给活活撞散喽,什么鬼物敢去找他们麻烦,嫌命长了? 刘山宗很是烦闷的戳了戳杨树林的脑袋:“用用你的脑子吧,看眉眼面相,她还是个雏儿,就算有男人,以她那样的脾性,又怎么肯让男人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留下吻痕?” 杨树林不以为然:“厉鬼缠身又咋了,就她那德行,死不死跟咱们有个毛关系?” “咱不说除魔卫道那种屁话,我只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杨树林见他说得郑重,忍不住哀叹一声:“这回妥了,有得烦了!” 且不说缠上薛雨烟的到底是个多神通广大的鬼物,光是薛雨烟这个人就够麻烦的,一个高冷傲娇的女人,又是个不信邪的警察,想帮她?那也得她肯领情才行。 好在刘山宗并不是死脑筋,沉吟了一会,也叹息道:“眼下得先解决咱们的事儿,她有救没救还得看天数,如果她死也不信邪,不肯来找咱们,那就随缘吧。”< 第二十六章 老鸹山鬼洞 听了刘山宗这话,杨树林算是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他那伤病交加的身子,就把他拉回了苦逼的现实里。 接连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加上昨晚的伤,让他彻底趴窝了。 不要说出去找房子租、找棺材板,就连请假都是刘山宗去帮他请的。 更惨的是,他这一身伤,连上医院看病的钱都没有。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他没法张嘴管家里要钱,刘山宗更是穷得叮当响,两人加一块,身家总共才三百来块钱,这还得算上两人十来天的饭伙钱。 要光是这样,杨树林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真正让他觉得苦逼的是,刘山宗前脚刚出门,谢盈就拎着水果糕点上门来了。 昨晚他俩被殷杰逼进绝境时,为了不让她死也闭不上眼,他随口应付了一句早该从了她。 现在可好,报应来了! 谢盈俨然以杨嫂的身份自居,不光亲热的帮他擦脸,还要帮他擦身子、抹红药。 杨树林稍有抵抗,立马就换来一句:“乖,你就从了我吧。” 杨树林默默无语两眼泪,早就有人说,他早晚会死在这张总爱臭贫的嘴上,他一直都没当回事,得嘞,现在这话真就应验了。 不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也很享受有美女服侍在侧的感觉。 被她那柔软温热的小手一抚摸,伤处都不那么疼了。 可关键是,谢盈不知是经历了生死劫之后学会了珍惜眼前,还是真的豁出去了,一举一动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亲昵劲,虽然本性羞涩腼腆,却愣是壮着胆子往他怀里趴,害得他浑身伤痛之下,居然还来了个一柱擎天…… 天地良心,他是真不适应啊! 以前那个温温柔柔、进个男宿舍都会脸红的谢盈,哪里去啦? 就这样,杨树林在温柔乡里“煎熬”了三天,身体总算是好点了。 这其间他没去上课,但画室他却每天都去。 不是他真倔强到了舍命也要画的程度,而是因为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就是吴波,他要去看看,招魂坑被掘,吴波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然而让他和刘山宗失望的是,吴波这几天倒是都去了画室,脸色也的确不怎么好看。 可除此之外,却没发现他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脸色不好的原因可以有很多,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或许他只是因为“新晋天才”殷杰的失踪而郁闷也说不准。 殷杰失踪了三天,他那上了点年纪,还有些驼背的父亲来学校找过不知多少趟,跟人说起殷杰的时候,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让人唏嘘不已。 这件事更坚定了杨树林尽快揪出幕后黑手的决心。 殷杰失踪,设局者很容易顺藤摸瓜发现是他和刘山宗在搅局,没准现在已经在暗地里盯上他们了,要是这家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怎么办? 招魂坑虽然毁了,可设局的人不除,他们连个安稳觉都睡不着。 刘山宗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但无论是租房子,还是棺材板的事情,都没什么进展。 终于,第三天晚上,刘山宗带了个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的消息回来。 他打听到一个地方,极有可能有他们需要的老棺材板。 只是想弄到手恐怕得费一番功夫,而且,免不得要当一回地老鼠了。 刘山宗刚把消息说完,杨树林就一脸愕然:“啥?这特么不是找死吗?” 原来刘山宗搭了不少人情才打听到,今年上秋的时候,县防火办组织人手上山打防火道,眼瞅进度挺快,很快就能完活了,却碰上了一件耸人听闻的怪事。 说起这事,还得从岩石县这个特殊的地理环境说起。 岩石县四面环山,山上长的有七成都是十分易燃的松木,每逢春秋两季天干物燥,山上就容易起山火,火头要是真烧起来,有时候接连数座山头都能给烧光。 就因为这,岩石县一年之中到有半年都是防火期,室外不能抽烟,进山不准带火,而且为了能让消防车开上山,经常要组织人力上山维护、开辟防火道。 年头多了,防火道自然越开越远,今年刚好开到了南大河对岸的老鸹山里。 岩石县面积不算大,只有一条河打县里穿过,居民大多住在河北岸,南岸除了山根下边有几片地,就只有一座庙,再往里就都是荒无人烟的深山了,除了套兔子、捡蘑菇的,很少有人往里边走,就算要走,也都会绕开老鸹山。 因为故老相传,老鸹山里不光有熊瞎子,还闹鬼,人一进去,很多就再也出不来了。 据说早些年有一伙偷猎的,仗着枪好人多,偷偷摸摸钻进了老鸹山,奔着熊瞎子去了。 可一伙八个大老爷们,进去两个月,愣是没见有一个出来的。 后来家属花了大钱雇人进山去寻,在老鸹山深处的一个山窝子里,找到了一些被啃得零碎的尸骨,死相极惨,看样子是遇上了带崽子的母熊,或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东北虎。 尸体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但尸体边上散落的东西,确实是那一伙人的。 可诡异也就诡异在这些东西上,其中好几把猎枪都完好无损,子弹充足,有的甚至枪膛里都顶着火,就凭这几把枪,别说母熊,真遇上东北虎都能给轰烂糊了,他们怎么就死了? 要说是麻哒山了渴死、饿死的,他们口袋里还有没开封的午餐肉罐头和白酒。 那些雇来的人一见这情势,立马就撂挑子不干了,虽然还有几个人的尸体没找着,可任凭家属给加多少钱,人家都不干了,钱是好,那也得有命花才行。 打那之后,老鸹山闹鬼的事儿就彻底被坐实了,都说山里有饿死鬼,专啃人骨头。 当年日本鬼子抓了不少劳工去山里挖洞,饭供不上流,确实饿死过人,有了这个根由,饿死鬼一说也就越传越邪乎,甚至县里组织人进山开道,都雇不到人。 后来还是找武装部借了十几个当兵的带头,又出了高价,才有不要命的肯去。 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那些为了钱不要命的。 但他们也怕,左右工钱是按面积给,所以这帮人都玩命的干,都想赶紧干完离开老鸹山。 事情到也顺当,进度快,路面开得也算平整,可没想到,眼瞅要完工了,却还是出了事。 防火道开到一座土崖下边,本来松软的沙土就变得无比难啃,一镐头下去只能刨出个饭碗那么大的坑,集合了百十人狠挖,居然在土崖根上挖出个大洞来。 工人都给吓蒙了,也不敢进洞,立马就拿土给堵上了。 没成想,当天晚上就有人瞥见,洞口有人影! 拿手电一晃,那人影居然像猴子一样,顺着土崖就爬了上去,转眼就不见了。 最要命的是,第二天一看,头天堆得十分结实的洞口,居然又塌了! 这下子施工队炸了窝,都说那洞子是鬼洞,到了晚上就有饿死鬼打洞里钻出来把人拖走,昨个晚上,要不是刚好有人撞破了它的行踪,肯定得有人失踪! 带头的那些当兵的不信邪,为了辟谣,四个人带上工具下了洞,可半天都没个回音。 其他当兵的硬着头皮钻进去,发现四人全都昏倒在洞口的第一个拐弯处,距离洞口也就三十来步的距离,把他们拖出去,四人谁也说不清他们是怎么昏倒的。 这回连领队的都害怕了,好在距离计划完工的地方也就几十米,又没什么树,勉强糊弄一下赶紧撤下了山,同时也下了封口令,不准工人把事情传出去。 可赶巧有个工人是刘山宗家邻居,刘山宗才偶然听说了一点风声。 他下了不少本钱才问清楚详细经过,都没等回来和杨树林商量呢,就决定去一趟。 以他所见,那个洞子十有**是个古墓,年头不会太久远,最有可能是满清时候的。 毕竟过去除了日本人,就只有满清贵族占过岩石这个地界,之前县里也发现过满清的古墓,着实挖出了不少金银玉器。这回他们要是运气好,不光能找到他们要的棺材板子,还能弄到点值钱的老物件,到时候他们也就不用再因为钱的事发愁了。 至于杨树林担心的邪祟,刘山宗倒也不是没有顾忌。 但老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找老棺材板,还想捞着实惠,哪能不冒点险? 何况直到眼下,所有的事儿都是听说,也可能只是施工队那帮人捕风捉影瞎寻思,未见得就真有什么邪祟。即便有,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准备妥当,真遇上等闲邪祟也是不惧。 杨树林一来二去也被他说得动了心。 正好明天就是礼拜六,上午准备一下,下午上山,顺利的话,都不用耽误礼拜一的课。 事情一敲定,两人开始合计细节,可杨树林却有点担心所需的装备,不是东西有多复杂,而是他俩兜里没钱,稍微贵点的家伙都买不起。 好在小时候漫山遍野的疯玩,虽没钻过古墓,但钻山洞捉蝙蝠这种事儿却没少干,有些山洞他俩闭着眼,摸着墙,都能轻松钻个来回,对钻洞所需的东西再熟悉不过,搞些土装备凑合着用也不会太难, 但刘山宗却笑着说道:“咱不需要准备啥东西,只要准备个人就够了。” “啥人?”杨树林觉得莫名其妙,这种事还能带上外人去么? “老四,这种事怎么能缺了他?” “化纹龙?偷鸡摸狗装孙子他都在行,挖棺材盗墓,他行吗?”< 第二十七章 老四纹龙 杨树林他们把兄弟一共五个,说起老四化纹龙,那也得说是个神人。 化纹龙家里,是开早点摊子卖大果子、豆浆的,虽然辛苦了点,但的确是赚了点钱,家里的条件算是把兄弟之中比较不错的,要是搁到现在,大小也能算个富二代。 可这小子天生没个正行,念书不好好念,初中毕业就辍了学,却也不去跟爹妈学手艺,整天游手好闲的骑个破摩托满县里乱晃,哪里有热闹他就往哪儿凑。 想找他最简单,如果不在游戏厅,就在旱冰场。 要只是这样,他也只能算半个混混,为啥说他是神人呢,主要是这小子甭管玩什么都能玩出花来,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事儿,就没有一样他不精的。 就拿打游戏机这事儿来说吧,化纹龙最好这个,天天泡在游戏厅里。 要是换成旁人,整天这么泡着,那花钱还不得跟流水一样? 可他就算不是花钱最少的那个,却也差不多了,天天早上一块钱买五个币,往赌币机前边一蹲,自己也不玩,就跟着旁人蹭,直到摸准了规律才押一个,五个币总能押中个一两回,这样兜里就有了二三十个。 只要超过二十,他就不玩了,改蹲格斗游戏。 九几年那会儿最流行的是拳皇系列的格斗游戏,他不跟机器玩,专门捡有人坐上去了,他才投币跟人家对打,一边打还一边拿话挤兑人家,把人家气得七窍生烟,明知不是对手也买大把的币跟他干。 这么一整,他就有得玩了,最疯的时候一回把人家打掉上百个币。 当然了,就因为这事儿他也没少挨揍,人家一看游戏打不过他,就改真人pk了。 最绝的就是这个,他眼瞅要挨揍了,也不跑,更不还手,就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躺,丢出一句“大哥大哥,别打脸”,然后就听天由命了。 搁谁碰上这么个人,还真能往死里打么?多数也就踹上两脚,骂他两句也就走了。 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然后继续往游戏机边上一蹲…… 最关键的是,他不光有杨树林他们这些把兄弟,而且在混混圈里认识的人还真不少,要真论起码人、干仗,他跟谁比都不差事儿,却从没听说他因为打游戏机干过仗。 反倒是有不少人在揍了他之后,打听到他这么能混,后怕得主动上门跟他道歉。 就这么个货,谁见了不得说他是东北人里的一朵奇葩?能怪杨树林说他爱装孙子么? 没成想,杨树林这边话刚出口,屋外窗户根上就飘过来一句:“老五,你居然怀疑我,太桑四哥的心了,这兄弟还有没有得做了……” 杨树林忍不住一捂脑门,这特么也太不禁念叨了吧? 虽然不太情愿,可想到外边天寒地冻的,杨树林还是赶紧推开了窗户。 随着一股凉气,一个长得像大马猴子似的,矮小精瘦的人窜上了窗台,冲着两人干笑。 杨树林瞥见他肩膀上落了一层雪沫子,脸更黑了。 敢情这货都不知道在窗户外边蹲了多半天了! “你特么啥时候来的,别说你是我哥,有当哥的蹲老弟窗户根偷听的吗?” 来的正是化纹龙,他身高勉强刚到一米六,瘦得栓根绳都能当风筝放了,但天生骨头轻,三米的墙头,他小跑几步,踩着墙皮就能翻到顶上去,穿上旱冰鞋,能玩得比花样滑冰更花样,小小一个窗台自然不在话下。 他嘿嘿一笑,跳进屋来,抖掉身上的雪沫子,往杨树林边上一坐。 “少来,我是不是比你大俩月吧,你不叫四哥,跟我你啊你的,二哥你说,这像话吗?” 刘山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你这德行,也不怪老五不愿意搭理你,要不是老大当兵去了,看见你这样,非削你一顿不可。少废话,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化纹龙返身从窗户外拽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玻璃丝袋子,往床边一丢:“二哥吩咐的事儿,咱敢整岔匹了么,都在这呢,看看行不行。” 玻璃丝袋子抖开,里边稀里哗啦掉出一堆家伙来。 一捆拇指粗的麻绳、三个旧自行车外胎、登山镐、短柄尖头锹、矿工灯,电工刀等等装备,堆得满地都是,让杨树林很是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把这样一大堆东西塞进一个袋子里,又怎么扛进学校里来的。 这些东西杨树林都熟悉,都是钻大洞必不可少的装备,很是齐全,可他还是不满的瞥了刘山宗一眼:“敢情你俩早就合计过,打定主意要干了,那你回来还假模假式的问我干啥?” “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不都是为了你家那个鬼妹子?” 杨树林见他一点也没有瞒着化纹龙的意思,居然把鬼妹子挂在嘴边上,多少有点愕然。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刘山宗早把事情都跟化纹龙说了,而且化纹龙也是他们把兄弟中,最早知道刘山宗会摆弄鬼神的人,对他所说的都深信不疑。 如此一来,杨树林还有什么好说的,三人把东西归类,勉强塞进了三个大书包,去食杂店买了饼干、火腿肠、矿泉水,每人带了能撑两天的吃喝。 刘山宗又准备了捆阴绳、钉尸针之类的东西,叮嘱了些要注意的事,化纹龙干脆就在宿舍跟杨树林挤了一宿,好在他身子瘦小,两人挤一个单人床到也还能凑合。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人就悄无声息的出了学校,打了个面包车直奔南大河。 南大河本名叫涌翠河,最宽的河段也就二十多米,这会儿正是十冬腊月,河水早就冻了个结实,河上虽然积了雪,但被风一刮,有些地方还是露出了青翠的冰面。 白雪青冰相映衬,好似一条绝美的玉带,绕着南边的山脚蜿蜒而下。 南山层叠,尽管是冬天,红松覆盖的山峦依旧一片墨绿,远峰近山,白雪玉河,宛如大师笔下的泼墨山水一般,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北国画卷。 可要欣赏山水,那得是坐在暖风全开的车里,人只要一下车,被呼啸的河风一吹,任你多厚的武装都会瞬间被打透,十分钟不到就能冻成冰棍。 杨树林三人虽明知这一点,却也只能在公路桥边下车。 就算司机肯把他们往山上拉,他们也不敢冒着暴露目的地的风险,坐在车里享受。 好在已经打通了防火道,路还不算难走,人一走起来也就热乎了。 爬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杨树林倒是没怎么觉得冷,却累得呼呼直喘气,正想嚷嚷着歇会儿的时候,抬头却看到一幅颇有些震撼人心的景象。 正前方,两座矮山左右拱卫,一道宽阔的山谷直通后方平坦的谷地,谷地之后,便是一片雄壮挺拔的山峦,乍一看,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龙椅耸立在天地间,无论是地势还是气势,都让人有种感叹山河壮丽的念头。 刘山宗面无表情的停住脚,指着山峰道:“左右这两个山头,就是葬经里说的灵龟俯首之势,中间的山谷叫走马地,中庭开阔象征大肚能容,子孙兴旺,后边的那些山头虽然不够高大做不了靠山,但恰似万千附庸随侍,这地界埋不了王侯,葬个将相却足够了。” 杨树林和化纹龙都不由得点头,虽然他俩都不懂风水,可被他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杨树林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咱哥仨可连个气枪都没有,就算撞了鬼二哥有招,但要是撞见熊瞎子可咋整?” 刘山宗摇了摇头:“那是七几年的时候了,现在就算有熊,前一阵子兴师动众的开防火道,也早就把它吓跑了。我估摸,这山里现在最多也就有个飞龙、野鸡之类的,要是撞见了正好咱哥们开开荤,烤了吃。” 化纹龙嘿嘿一笑,从裤腰里拽出一个大弹弓子:“二哥放心,只要有山货,保准没个跑!” 化纹龙的大弹弓子也有年头了,老柞木杈子做的弓把,用剥了皮的红铜电线缠得紧密,三股医用橡胶管子拧成的皮筋,劲小点的拉都拉不开,能打车轴里的滚珠和玻璃球。 至于准头,杨树林毫不怀疑,这小子能拿弹弓打灭弹上天的烟头。 眼见目标在望,似乎也不觉得那么累了,三人又爬了一个钟头,终于进了山。 老鸹山从外边看起来就像六个倒扣在桌上的海碗,一座连着一座,呈品字形分布,山高林密,外边看起来郁郁葱葱的松林很壮观,真进到里边,却是名副其实的抬头不见天日。 三人绕过前头的两座山,直接扎进了老鸹山的最深处。 但随后的一个发现,让他们心里都有点发急,防火道上竟发现了车轮印。 虽说车轮印已经被风雪抹去了大半,却还是隐约可辨,所去的方向正是上山。 三人都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了?不然这深山老林的,谁开车上来干嘛? 但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能被车轮印吓退,好歹也得上去看看。 三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向大山深处走去。 防火道两侧都是上了年头的老松,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遒劲的松枝探到三人头上,遮住了阳光,光线昏暗下来,风也停了,四周一片寂静清冷,别说熊瞎子,连声鸟叫都听不着。 三人也都累得没了说话的兴致,闷头往上爬。 杨树林伤势刚有起色,再加上这一阵急赶,这会儿脚都有点打晃了。 眼见到了山腰,前边显出一个堆满乱石的山窝子来,既背风,积雪又少,是个歇脚的好地方。他忍不住道:“在那边歇一会吧,喘口气再走。” 刘山宗皱眉看着山窝,一时没有回话,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第二十八章 为虎作伥的伥 “想歇就在这路边歇,把书包垫屁股底下,也凉不着你。”刘山宗沉默了片刻才应声。 都不用杨树林开口,化纹龙就郁闷的道:“上那边石头堆坐会儿呗,又背风,又宽敞。” 刘山宗眼睛一横,一副不想死就乖乖听话的神情,率先把书包杵在地上,坐下掏出他那宝贝酒壶,闷了口酒,呵出一口白气。 转头瞥见杨树林和化纹龙面面相觑的还站在那儿,刘山宗哼了一声:“我要是没看错,那个山窝子,就是当年那几个偷猎的横尸的地方,你们要去就去吧,我不拦着。” 杨树林二人听了这话,立马解下书包坐下了,可眼珠子不由自主的往山窝子里瞄。 可惜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堆犬牙交错的花岗岩,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化纹龙耐不住好奇,笑嘻嘻的跟刘山宗道:“当初那事儿传得挺玄乎,二哥你跟我们说说,那些人到底怎么死的呗?” 刘山宗抽出腿上的军刺一边擦拭,一边回道:“真想知道?” “嗯!”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化纹龙碰了个钉子,苦笑了一下,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那我去了啊,你可得替我压阵。” 他这个好信的脾性,不光刘山宗无语,连杨树林也直翻白眼。 没成想,他说着说着还真就奔山窝子挪了过去,刘山宗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反手一把拎住了化纹龙的脖领子,硬生生把他给拎得离了地。 化纹龙个头矮,被刘山宗拎在手上,活像被大人揪住的顽童,两条腿还不住的乱蹬,那场面着实好笑:“哎,哎,二哥你干啥,快松开。” 刘山宗没好气的把他甩到了身后,他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杨树林怀里。 “待会儿进了洞,你要再这么好信儿,甭说你,连我和老五也得被你坑死在里边!” 化纹龙赖在杨树林腿上居然就不肯起来了,嬉皮笑脸,一脸的不以为意:“这不还没进洞呢嘛,你就满足一下我们哥俩的好奇心呗。” 说着他还拿肩膀拱了杨树林一下:“你说是吧老五。” “是你大爷!”杨树林使劲儿把他推开。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也好奇,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山窝子。 他虽然没有化纹龙那么好信儿,可这事儿实在太玄,要说不想知道个究竟那是扯淡。 而刘山宗其实也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查看一番。 山窝子距离他们要去的鬼洞估计不到一里地了,谁能保证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但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而且从路上的车轮印看来,已经有人上了山,在此耽误时间不说,万一再横生枝节就得不偿失了。 可一看杨树林和化纹龙这架势,他终究也动摇了,还是先趟趟路,心里也能更踏实一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着,他从包里抽出短柄锹,率先走向山窝子,杨树林二人窃喜,赶紧跟了上去。 山窝子多半都是下暴雨的时候,山水汇集成流,冲塌土石形成的沟壑山谷。 眼前这个并不算大,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外边乱石层叠,但里边相对平坦,几十块大大小小的花岗岩躺在那里,有些像是天然的桌椅板凳,较大的,人躺上边都富富有余。 刘山宗带头穿过乱石,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拨弄四周的石块。 杨树林二人跟在后边更是轻手轻脚,可直到走进沟底,也没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就在他们不明所以的当口,刘山宗却掀开了一块花岗岩。 硕大的花岗岩顺着坡地轰隆隆滚了下去,声音如雷,震得整个山窝子都在颤动。 杨树林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却见刘山宗指着花岗岩下的地面,脸色阴沉的道:“我就知道肯定是这些鬼东西,你们不是好奇吗,等着瞧吧。” 二人低头看去,只见花岗岩下的地面上,赫然显出一个小孩手臂那么粗的深洞。 洞口虽然不大,但边缘的土都被压实了,透着殷红色,显然常有东西出入,洞里黑乎乎的深不见底,还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就像很久没掏过的茅坑,一股粪便发酵的味道。 化纹龙忍不住掩鼻跳开:“啥玩意,蛇洞?怎么这股味儿!” 刘山宗也不应声,而是扯了两把干草团成一团,点燃后扔在了洞口边上。 化纹龙不屑的嚷嚷:“想把里头的东西熏出来,草得往里边塞。” 刘山宗白了他一眼,握紧了军刺,示意他退后。 尽管不明所以,但两人还是屏气宁息的站在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洞口。 工夫不大,洞口中居然冒出丝丝缕缕的粉红色烟气,虽然不多,可山窝子里光线明朗,又是日正当中的时候,还是被三人看了个清楚。 刘山宗以手掩鼻,再次挥手让二人退后,手上的军刺握的更紧了。 只听洞中传来一阵极为细微的沙沙声,好似风过草丛,不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刘山宗总是眯眯着的眼睛都瞪大了,神色冷峻无比。 突然,洞口的空气仿佛扭曲了一下。 杨树林还以为眼睛瞪久了,眼花了的当口,刘山宗一声低吼,军刺照准洞口猛的插下。 噗嗤一声水响,一股黏糊糊的液体溅了出来。 紧接着,洞中传出吱的一声尖叫,像是耗子踩中了鼠夹的声响。 洞口中喷出粉红色的烟气,却比刚才浓郁数倍。 刘山宗侧身避过,手中军刺一挑,随即大步后退。 洞中的东西已经被挑在了军刺上,他甩手将军刺插进一条石缝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杨树林二人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背冲着二人站直了身体,身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咋回事?啥玩意?” 刘山宗侧过身:“看看吧,那些偷猎的,就是死在这东西手里。” 二人上前细看,只见插在石缝中的军刺上,串着一条粗如舌头,长有一米多的肥硕怪虫! 这虫子的形状,乍一看,就像一串猪大肠,可细看起来,却像放大了上百倍的蚕,浑身布满了肉褶子,身子两侧还生着一排短小细密的脚,一对细长透明的翅膀贴在脊背上。 最恐怖的要数它的脑袋,活像个大号的螺丝,那螺旋状的头部几乎被骨质的锯齿硬壳包裹,头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绿莹莹的小疙瘩,居然全都是复眼! 不知是被刺穿后疼的还是本就如此,虫身不断的扭曲、蠕动,啪啪拍打着花岗岩,身上不停的分泌黏糊糊的液体,恶臭的味道愣是熏得杨树林二人连连后退。 二人退开数步,臭味总算没那么浓了,刚站定脚,却见那虫子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原本乳白色半透明的虫身开始变灰,身体里透出无数黑红色的斑点,竟渐渐变得与它身下的花岗岩极为相似,如果它趴在石头上不动,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很难发现得了。 二人都吃了一惊,这家伙藏匿的手段比变色龙都强百倍。 杨树林忍着恶臭骂道:“这特么是啥虫子,这么恶心?” 刘山宗也捂着嘴,瓮声瓮气的道:“你知不知道,老一辈东北人管蛇叫什么?” 化纹龙抢先应道:“叫长虫,对吧?” 谁知刘山宗微微摇头:“那是以讹传讹,其实准确的说应该叫伥虫,为虎作伥的伥!” “伥虫指的就是这东西,只不过最近几十年伥虫已经很少见了,咱们这辈的人几乎没见过,加上现在的人不信邪,久而久之,就都把伥虫当成了长虫。” 说着话,刘山宗掏出一把石盐沫往伥虫身上撒去。 伥虫一沾上石盐沫,立刻疯狂扭动翻腾起来,身上的粘液甩得四处都是,三人又退后了数步,伥虫就像被浇上了浓硫酸一样,凡是沾到石盐的地方立刻发黑腐烂,很快就翻腾不动了,只剩干瘪的残躯瘫在花岗岩上不停抽搐。 刘山宗呼了口气:“这东西会打地洞,藏在地底下,声响和篝火最容易把它引过来,趁人睡着了出来作孽,比蛇狠毒百倍。别看它有实体,不怕太阳,其实它是伥鬼的一种,是那些冤死在山林里的人,怨念不散,附着在老死的蛇尸上生成的。” “这蛇必须是老死的,否则蛇皮就不够韧,怨魂钻进去,阴气也照样会外泄。可一旦赶巧碰上老蛇尸,阴气凝聚在蛇皮里边久久不散,时候一长就会变成伥虫。” “因为裹了层蛇皮,所以不怕太阳,可一旦这层皮让石盐烧穿了,里边的怨魂一见光,也就彻底魂飞魄散了,连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杨树林和化纹龙听得咋舌不已,谁都知道为虎作伥是什么意思。 可怎么也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伥鬼这种东西,模样还如此恶心。 杨树林心思细腻,转眼就觉得不对:“不是说伥鬼会勾引活人,把人骗到虎窝里让老虎吃吗?就它们长成这德行,怎么骗得了人?” 刘山宗上前抽出军刺,拽了两把干草将上边的血污抹干净:“伥鬼不骗人,它们吃人。”< 第二十九章 果非善地 “它的毒牙和喷出的毒雾能让你全身麻痹,然后它们就从你屁眼里钻进去,顺着肠子钻到五脏六腑,吞吸五脏精血。” 说着,他指着伥鬼身上甩出的粘液:“你们以为这是啥,这就是润滑剂,从你们后边钻进去的时候可滑溜了,你俩要不要试试?” 刘山宗在杨树林身上比划,杨树林脸色都变了。 怪不得伥虫的味道臭得邪性,敢情竟喜欢钻人的大肠,要是不臭才怪了。 而化纹龙则下意识的捂住了屁股:“得,得了二哥,算我多事,咱赶紧撤吧!” 刘山宗笑了:“急啥,我还没说完呢。” “这东西最恐怖的地方,是它能让你们动弹不得,可人却是醒着的。你能清楚的感觉到它是怎么钻进去,怎么一点点把你们的五脏吃掉的。” 二人让他说得浑身发麻,他却乐在其中:“那种钻心剧痛之下,你们死了也会化作和它一样的怨魂,游荡在深山老林里去寻找蛇尸,变成伥鬼出来害人。” 杨树林硬着头皮挫他:“你少故弄玄虚,真像你说的这样,它跟老虎沾得上边吗?” “怎么不沾边?它们对人肉不感兴趣,吃了五脏之后就会从你嘴里钻出来,你因为身子麻痹,这会儿都未必立刻就死,会大口吐血,人血跟它身上的粘液混到一块会生出奇香,这种味道就算隔着十里,老虎、熊瞎子之类也能闻到,会被引来啃食你们的身体……” 杨树林听得没了词,刘山宗嘿嘿一笑:“怎么样,虎伥之名,名不虚传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从石头上刮下一些伥虫的粘液,收进了一个小玻璃瓶里:“这可是好东西,说不准啥时候能用得上,要不老五你放点血,咱引来个熊瞎子玩玩?” 然而,杨树林却没有应声,只是脸色煞白的看着他。 刘山宗狠狠瞪了他俩一眼,冷哼道:“咋不说话了?以后还好信儿吗?” 两人还是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后的地面。 杨树林嘴角抽搐,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身后,表情就像活见鬼了一样。 刘山宗身子一震,缓缓扭身低头看去。 他脚后跟处,一条伥虫从碎石下探出了半边身子,那狰狞的脑袋距离他的腿不足一尺。 刚才的伥虫脑袋被军刺钉着,看不出猛恶。 此时却能清楚的看到,那螺旋状脑袋下边,一条如水蛭吸盘似的大嘴,伸缩吞吐! 嘴里生满了一层层细密的利齿,如同倒置的鱼钩! 更瘆人的是,嘴里喷出的粉红毒雾,袅袅飘起,已经弥漫到了刘山宗的脚踝。 距离如此之近,刘山宗的任何动作,都容易引来伥虫的攻击。 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动也不敢动。 危急关头,杨树林低声急促的道:“老四,快,弹弓!” 化纹龙从震惊中醒来,几乎是同时,已然拽出了弹弓。 拉力极强的皮筋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一颗黄豆大小的滚珠飞射而出。 滚珠精准至极,正射在伥虫嘴里! 伥虫吱的一声哀鸣,脑袋洞穿爆起一团血污,被钢珠那狂暴的力道,带得向后翻去。 刘山宗毫不迟疑,扭身扑上,军刺一下捅穿了伥虫的脑袋,把它狠狠钉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一把盐撒了过去,伥虫在哀鸣声中,发黑腐烂,散发出的臭气,中人欲呕。 然而,三人还来不及松口气,整个山窝子里,都响起了一阵风过荒草似的沙沙声。 四周的碎石震颤,丝丝粉色毒雾从无数石缝中逸出,仿佛整个山窝子都要崩塌一样。 三人尽皆骇然,相顾失色。 “怎么会这么多!快走!”刘山宗拔起军刺,扯着杨树林的胳膊向外窜去。 化纹龙早就蹦起三尺高,像只猴子一样,踩着石头尖朝外飞窜。 好在三人动作很快,总算抢在被围上之前,顺利冲出了山窝子。 上了防火道,三人惊魂初定,喘息着回头再看。 整个山窝子里毒雾迷漫,一层粉红色的氤氲在离地半尺的高度上飘荡涌动,毒雾之中,一条条伥虫昂首蠕动,如此景象,瞥上一眼就足以让人汗毛炸立,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忘。 此时明明是日正中天的时候,可四周阴风浮动,三人站在大道上,都觉得如临鬼域。 好在伥虫只聚集在山窝子里,并没有追上来。 刘山宗气急败坏的骂道:“娘的,钻进伥虫窝了,这山上难道有万人坑不成?不然从哪儿冒出这么多伥虫!” 杨树林也是后怕不已:“要是伥虫形成的条件真像你说的那么苛刻,这山上不光得有万人坑,还得有蛇窝,我看咱们也别再往里嘚瑟了,这百十来斤儿要真扔在荒山野岭可不值当。” 不能怪杨树林打退堂鼓,这还没到地头呢,就差点陷在里边,真要是进了鬼洞古墓,还指不定遇上什么邪祟,此刻换成谁,谁心里也得发怵。 “你不要棺材板了?” 杨树林刚想开口,就被刘山宗截断。 “你等得起,你家鬼妹子等得起么?再耽搁下去,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命享受你的供奉。” 杨树林顿时恼了:“我嘈,你不是说她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吗?” 刘山宗不理他,回头拎起书包大步往山上走:“不那么说,你能安心养伤?” 杨树林一脑门子黑线,有种揪住他狠踹两脚的冲动。 可他也明白刘山宗是好意。 相比于白小薇,刘山宗当然更在意他这个兄弟。 事已如此,他还有啥好说的?抓起书包紧跟了上去。 化纹龙见状也无话可说,三人的步伐迈得更大了。 但越向山上走,林子里就越阴暗幽静,山上竟然微风不起,只有他们踩在积雪里发出的轻微吱嘎声,又拐过一个山弯,刘山宗停住了脚:“慢点走,我觉着有点不对劲儿,待会儿别勉强,我要说撤,千万别犹豫。” 杨树林点了点头,忍不住问:“有啥不对劲儿的?” “这是什么地方?” “老鸹山啊。” “那老鸹都哪里去了?” 杨树林愕然四顾,林间、山顶不见半点老鸹的踪迹。 然而,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山顶林中忽然响起一阵群鸟振翅的轰响。 随着声音,成群结队的乌鸦,自三人头顶嚎叫着涌向远方,铺天盖地的阵势,令本就昏暗的天光差不多全黑了下来,鸟群遮天蔽日,几乎是擦着他们头顶飞过。 三人驻足仰头,骇然失色。 不知是离得近了,还是这些乌鸦与众不同,多数都大得惊人,翼展张开足抵得上一个人平伸手臂的长度,那仿佛号丧似的惨叫声,震得人几欲掩耳。 数不清的乌黑翎毛漫天飘落,打着旋落在三人身上、脚边,间中还夹杂着灰白腥臭的鸟屎,所幸不是很多,否则没准会掉他们一脸。 乌鸦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消失在林地上空,只余下一股腥臭弥漫在空气中。 刘山宗抹掉落在他肩膀上的一泼鸟屎,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东北人都管乌鸦叫老鸹,通常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不止是因为它们一身孝服似的黑毛,也是因为叫声难听到了极点,要是谁大早上出门赶巧碰上乌鸦飞过,都会觉得晦气。 刘山宗等人不在乎什么晦气,让他们惊疑的是,这些乌鸦怎么会聚集到山顶? 又是什么把它们吓得亡命逃窜? 想及这些,三人的心情越发沉重,感觉上似乎有一层无影无形的阴霾笼罩到了头顶。 刘山宗冰冷的语调打破了沉寂:“这老鸹山果非善地。” 杨树林眼见刘山宗好像心思动摇了,却没趁势劝他下山,只是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先是伥虫作祟,又有老鸹逃亡,这些异象无不说明此行凶险莫测,前途未卜。 可要是让他就此下山却又心有不甘。 明知白小薇朝夕不保,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会让他后悔终生。 “会不会是开车上去的那些人搞出的动静?”他低头审视着脚下的车轮印道。 刘山宗点头:“很有可能,你怎么打算?” “上去看看情况再说,要是事不可为,再走也不迟。”杨树林冷静的回应。 化纹龙也附和点头,别看他天生骨头轻,好奇心却重,让他就这么下山他也不甘心。 眼见前方又是一个九十度的山弯,刘山宗扭头瞅了瞅左边的山坡:“离着应该不远了,咱们从林子里穿过去,小心点别弄出动静,要是那些人没走,肯定会留人在外边打眼放哨!” 林子里更加昏黑,稍远点就只能看到影子,三人蹑手蹑脚的穿行,很是吃力。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三人总算摸到了林子的边缘,伏在林边的榛子树丛里往外看去。 只见一座并不算高的土崖紧贴着道边,显然原来是座土包,现在被切下去了一小半。 土崖断面上有个一人多高的窟窿,旁边散落着不少破烂的沙包。 洞口旁停着辆破旧的二一二吉普,看不到车里有人没人,但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刘山宗朝化纹龙丢了个眼色,化纹龙捡了块小石头,拿弹弓射了出去,啪嗒一声落在洞在洞口边,这一手投石问路他们偷鸡的时候用过,也算轻车熟路。 可石头出去半天,土崖周围仍旧一片寂静,刘山宗低声道:“再试试。” 这一回化纹龙把石头射在了车厢上,声音清脆的很。 可惜还是没人出现,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么明火执仗的来盗墓也就罢了,就算不留人把风,也该留个看车的吧?< 第三十章 蚌里藏珠穴 化纹龙仗着身子轻便,飞快的摸到车边,瞧见车厢里没人,周围也没什么埋伏的迹象。 他这才招了招手,刘山宗和杨树林跟了过去。 三人靠进洞口看了看,里边是个土洞,黑漆漆的没什么动静。 “把风的都不留,太嚣张了吧?”杨树林有点讶异。 刘山宗走近洞口,深深吸了几口气,笑了:“不是他们嚣张,我估摸着,是把风的后来也跟进去了,八成这会儿也被熏晕了。” 来之前他们就合计过,当初进洞的那几个当兵的之所以会晕在里边,多半是因为洞口刚打开,封闭不知道多少年头的洞穴里空气污浊,氧气稀少,贸然进洞被熏晕过去很正常。 这洞口后来又被施工队堵死了,算起来还是没怎么通风。 此时刘山宗估计,抢先进去的这帮人要是也啥都不懂,很可能也会被熏倒在里边。 留在洞口把风的一看同伙久久都没个动静,自然会跟进去查看,结果也都中了招。 “咱们还真得谢谢这帮蠢贼,要不是他们抢先一步,这洞子光通风就得耗上大半天,现在好了,我闻着里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走,进去看看。” 刘山宗说着话,拿出一个自行车外胎,割成一尺多长的小段,扔给杨树林和化纹龙。 旧车胎对钻洞来说是必不可少的,虽然点燃它有点费劲,但只要点燃了就不容易熄灭,而且特别耐烧,一尺多长就能烧个把小时,就算不小心把上边的明火弄熄了,只要火星子还在,使劲晃上几下立刻就会再烧起来,比火把实用得多。 更重要的是,点着明火进洞,比电筒、矿洞之类照亮的范围更大,上下左右有什么异常都能看到。火苗要是有什么变化,他们也能及时察觉到,好趋吉避凶。 刘山宗打头,三人抄着车胎缓缓摸进了土洞。 土洞不高,个子最高的刘山宗得低着头往里钻,而且里边大多数地方,狭窄得只能单人通过。洞里并不太冷,但潮湿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湿乎乎的土腥味,偶尔裸露的石头上都凝出了水珠,看起来不像是人工开凿的,跟古墓似乎也沾不上边。 杨树林虽然心里疑惑,却没多问,置身这样狭窄潮湿的空间里,甭管啥人,心里都难免有点紧张,杨树林自然也不例外,绷紧了神经盯着四周。 没走多远,前边就有个拐弯,显然是传闻中那些当兵的晕倒的地方了。 三人放慢了脚步,车胎火把将洞里照得一片豁亮。 拐弯处没见任何古怪,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前方的土洞幽深狭窄,倾斜向下,一眼看不到尽头。 刘山宗低声叮嘱:“老四留意脚下,老五你盯着头顶,难保这里没有伥虫。” 正说话的工夫,他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啪啦一声,惊得三人同时后退。 低头看去,地上竟有个碎裂的矿灯。 刘山宗扫视四周,确定没什么异常后,俯身把矿灯捡了起来。 这东西看着很新,显然掉在这里没多久,但硬塑灯头已经裂开,裂缝上还沾了不少血迹。 三人面面相窥,矿灯这玩意结实的很,用力往地上摔都未必能摔坏,怎么会裂? 之前进洞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放轻了动作往前摸,没走多远,土洞就变得宽阔,潮气扑面。 杨树林心里那种不安越发强烈。 他抽动鼻子细闻,隐隐在湿气中嗅到了一丝异味! 他一把扯住刘山宗,低声急道:“有血腥味,闻到了吗?” 刘山宗紧了紧手里的军刺,细嗅了几下,微微摇头,而后边的化纹龙也一脸茫然。 杨树林不禁皱眉,难道是他太紧张,弄错了? 正诧异间,前边突然传来一声哗啦水响,这下三人都听了个真切。 刘山宗摆头示意二人跟上,随即加快了脚步。 前方不远,一座宽阔的地下洞窟呈现在三人面前。 洞窟宽不知多少,火光照不到左右的尽头。 高耸的洞顶也大部分隐没在黑暗中,火光能照到的地方怪石嶙峋,如同恶鬼探下的利爪。 三人正前方是一道石梁,石梁长有十多米,看起来是天然生成的,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二尺,上边凸凹不平,也不知能不能禁得住人,通向对面一个狭窄的洞口。 而石梁下方十米左右就是一汪水潭,潭水黑漆漆的如同墨染,还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火光映衬下,水面荡漾着微波,显然就在刚才,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潭中掀起了波澜,很难想象人要是掉进去,会发生什么。 水边的血腥味浓重了许多,不光杨树林紧张,刘山宗和化纹龙也都脸色微变。 刘山宗带头后撤了两步,低声说道:“应该不会错了,这是个蚌里藏珠穴。” 杨树林闻言恍然,难怪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古墓,原来是另有玄机? 又听刘山宗沉吟着道:“这种墓,说白了就是利用天然的洞穴,把墓室开在大山里边。这跟唐代的大手笔‘凿山为陵’又有不同。一个是凿,一个是藏,虽然都是在山里,实际上却有天壤之别,且不说在气魄手段上输了不止一筹,实际效用也天差地远。” 微微一顿,他郑重的道:“但凡这种穴无不凶险万端,而且这个穴的格局,已经被破了!” 说着他一指水潭:“这个水潭本来该是聚水宝地,即使不能像护城河一样水源不绝、万古长流,也该是滴水成潭,清洌透亮,灵物潜行汇聚。可眼下你们也看到了,这一潭臭血水,凶气逼人,这在风水上讲,绝对是大凶之势。” “我想,里边埋的那位,多半已经成了红毛老僵,想收拾它,恐怕要冒几分险了。” 杨树林闻言心里犹豫,他不想让刘山宗和化纹龙冒这么大的险。 抬头看了看二人,正想开口,却被刘山宗一挥手,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地界,你就别整那些没用的了,也不用老觉着欠了我们哥俩多大个人情似的。老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我们可是奔着里边的宝贝来的,对吧老四。” 化纹龙嘿嘿贱笑,拍着杨树林的肩膀道:“二哥说的没错,你要是觉得内疚,最多你进去抱块棺材板出来,其他的都让给我们哥俩就行了。” 杨树林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你这小体格,让给你,也得你背得动才行!”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一阵温暖。 刘山宗向来不在乎钱,化纹龙更不是缺钱的主儿,要不是为了帮他,他俩犯得着冒险? “既然不让我打退堂鼓,那二哥你说这些是啥意思?”杨树林话锋一转问道。 刘山宗摸出一副线手套丢给他:“是让你们加倍小心!你戴上手套,把鬼牙贴着手心放,这样就算你没握住,也不用担心鬼牙掉了。一会儿你集中精神看着前边,如果看到什么,立马跟我说。” 杨树林愕然:“可我只有画画的时候才能看到古怪。” “你尽管试试,不行也没人赖你。” 杨树林只好依言带上手套,把鬼牙藏在了手套里。 刘山宗见状点了点头,率先上了石梁:“走,咱们爬过去,记住,只管爬,别往下边瞅!” 说着,他一俯身趴在了石梁上,动作麻利的往前窜去。 别看他体格大,动作却一点也不笨拙,四脚着地往前爬,居然不比小跑的速度慢。 杨树林不敢怠慢,紧随其后窜上了石梁。 看刘山宗爬得轻松,可真趴到了石梁上,才发现没那么容易。 石梁凸凹不平,且常年受水汽浸蚀,几乎滑不留手,且身下不时有突起的石头顶着,爬得稍快一点,就可能成为最后一个太监。 最要命的是,背后的大书包里边满满的都是东西,少说也有三十来斤,爬动的时候它左摇右摆,好几次都坠得杨树林险些失手。 即便如此,他也得咬牙硬上。 因为他知道,这会儿已经没了退路。 让他脊背发寒的是,还没爬到一半,下方水潭里竟传来一阵女生轻笑! 那声音缥缈中带着点放荡,听不出从哪儿传来的,仿佛有个女生趴在耳边笑一样,吓得他浑身皮子一紧,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也没敢好信儿去看,反而加速往前爬。 好在除了笑声,没有别的异状。 他几乎拼了小命,才爬到了石梁尽头。 可眼瞅就解放了,却听前边的刘山宗陡然喝道:“老四,你要干啥!” 刘山宗这一嗓子,吓得他手一哆嗦差点没滑下去。 勉强稳住身子扭头去看,看到的一幕却惊得他头皮发麻。 化纹龙晃晃悠悠,竟站了起来! 他脚下的石梁也就一尺宽,只要前后挪出两寸,必然一脚踩空! 杨树林深知这石梁有多滑,惊得魂不附体:“四哥,你作死啊,赶紧趴下!” 然而,尽管两人喊声极大,震得洞窟不断回响,可化纹龙却像是中了邪似的,根本不理会他们,反而举着火把,低头往石梁下看去,嘴里还发出一阵嘿嘿傻笑。 杨树林顿时就懵了,下意识的顺着化纹龙的目光就想往潭里看。 就在他将要低头还没低下去的一刹那,只听刘山宗断喝:“别看,快救老四!” 刘山宗已经爬到了石梁尽头的洞口边,站在一块比方桌大点有限的石台上。 可是他跟化纹龙之间不仅隔着杨树林,还隔着四米多的石梁,先不说有力难施,就算有本事跨过杨树林,再想伸手估计也来不及了。 杨树林瞬间惊醒。 眼瞅化纹龙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他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掉下去了,火把一扔,撑起身子转过头,脚下使劲一蹬石梁,向化纹龙扑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三生门里的求救声 然而,他起身、转头、再扑出这一连串的动作毕竟需要时间。 在他双手触及化纹龙腰部的一刹那,化纹龙的一只脚,也已经迈了出去。 杨树林手里一沉,一股庞大的下坠力道传来,抻得他双臂抖直,身体猛的向下弯曲。 千钧一发之际,他拼尽全力沉腰下坐,一屁股骑在了石梁上。 这一坐,救了他一命。 双腿紧紧夹在石梁上,总算抵消了手上传来的力道。 他半个身子悬出石梁外,双手死死抱住了化纹龙。 虽然化纹龙下半身悬空,但好在他身子瘦小轻便,这要是换成了刘山宗,甭说救人,杨树林自己也得搭进去。 此时,化纹龙啊的一声清醒过来,吓得脸色惨变,手中火把打着旋掉了下去。 杨树林发力往回一拽,将他彻底拽回了石梁上。 两人全都吓得软在石梁上,呼呼喘息。 刚才杨树林发力拽人的一瞬间,借着化纹龙掉落的火把,清楚的看到下方水潭中泛起偌大一个水花,水花之中,一条粗如老树,生有黑红相间的斑纹,说不清是蛇还是鱼的东西,无声无息的隐没在漆黑的水波里。 这惊魂一瞥,差点没把他的魂都吓丢了。 尽管看到的只是那东西的一截身子,却也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手脚发软了。 更惊人的是,水花里还翻起了登山包、水壶之类的东西,显然之前已经有人陷在里边了。 好在刘山宗已经解开绳子抛了过来。 杨树林抓住绳子,在腰上系了个圈,又不由分说将化纹龙也给栓了,借着刘山宗的拉扯,拖拖拉拉的将化纹龙扯到了洞口外的石台上。 双脚刚落到实地,杨树林一下就软在了地上。 刚才那电光火石的瞬间,说是生死悬于一发也不为过。 哪怕再有一点差池,他和化纹龙就都已经掉进水潭去了。 当时急着救人还没觉得咋样,可现在想想,后怕得腿肚子直抖,根本站不住脚。 扭头瞥见化纹龙眼神发直,还在盯着水潭,杨树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刘山宗甩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化纹龙脸上! 啪嚓一声脆响! 化纹龙被抽得身子打了个转,一头扎在洞口边上,嘴角都见了血! 刘山宗仍不解气,一把拎起他,推到石台边使劲晃悠:“你不是想跳吗?来,跳!跳啊!” 这回刘山宗是真火了,脑门上青筋暴起,一脸横肉全都绷紧了,那架势恨不得真把化纹龙给扔下去:“拿我的话当放屁是不是?你特么想死,别害我们哥俩!” “二哥我错了,哎哟……”化纹龙被他揪着脖领子悬在石台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树林见状,赶紧撑起身子,把刘山宗拉了回来。 虽然他心里也气化纹龙不知轻重,可更知道这里不是吵嚷的地方。 “二哥你消消气,这事儿不能怨四哥,是那潭子里有古怪。” “废话,我不是说了别往下边瞅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刘山宗还是把化纹龙扯了回来,用力一耸,将他耸得撞在墙上。 化纹龙梗着脖子嚷嚷:“你也没说底下有古怪,我以为你是怕我们恐高腿软……” 刘山宗咬牙切齿的一扬手:“你还犟!” 化纹龙立马闭嘴,抱着脑袋缩到了一边。 杨树林赶紧堆笑拦在中间,打岔道:“底是什么玩意把四哥给迷住了?” 刘山宗怒哼一声:“是条成了气候的水蟒!一般水蟒要等人下水之后才敢下嘴,可这条应该已经霸占这地方很久,吃了不少人畜,有了勾人心魄的手段,会做人声。甭管人畜,只要跟它对上眼,脑子就会糊涂,自己跳下去变成它的饲料!” 化纹龙一边擦冷汗,一边附和:“没错没错,刚才我就瞅了那么一眼,一晃神,就好像回到了蹲在你俩宿舍窗台上那会儿,见你俩坐在床上笑着招呼我,我自然就往屋里跳了。” 杨树林听得毛骨悚然:“既然二哥你早知道了,之前咋不说明白?” 刘山宗没好气的丢出一句:“之前我哪知道里边到底有啥,你真当我能未卜先知?要不怎么让你多注意点前边呢,没准借着你那双鬼眼,能帮咱们趋吉避凶。” 杨树林摸了摸手套里的鬼牙:“这得怪我,一会儿我肯定多留心。” 微微一顿,他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赶紧走。” 刘山宗气消了点:“这东西奸猾的很,刚才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不敢出来作妖了。” 说着,他戳着化纹龙的鼻梁:“倒是你化纹龙,再有下次,死活没人管你,明白了没有!” 化纹龙闯了豁子,哪敢再犟嘴,堆着笑连连应承。 三人这才定了定神,重新点上火把,继续向洞里摸去,只不过比之前更加小心了几分。 刘山宗的神色也更凝重了,暗暗抄了三枚钉尸针扣在指间。 刚才他发那么大脾气,其实不光是因为化纹龙闯祸,而是另有原因。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水潭中的那条水蟒是后来才霸占了这处聚水宝地做巢穴,从而导致聚水宝地变成了大凶之地的话,那一切还都好说。可如果是墓主下葬时,将它囚禁在此的,那此行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古人寻龙点穴,无不寻觅山川毓秀之地、江河钟灵之所,以图墓主下葬之后能福佑子孙。 但也有少数穷凶极恶、唯我独尊之辈,根本不顾及子孙后代如何,一心只求自己死后能享尽阴司福禄,甚至妄图追求死后升天、长生。故意把自己葬在养尸地里,或者费尽心机把墓穴改成大凶之穴,使尸身死而不腐。 古人相信尸身不腐,就有机会羽化登仙。 殊不知,死而不腐谓之僵! 偶然形成的僵尸,多数没有神智,只凭本能扑咬生人,即便凶戾也是有限。 可故意为之的僵尸,多出凶猛恶灵,甚至有些墓主本身怨气不散化作厉鬼附在尸身之上,留恋在往日浮华旧梦之中,一旦有人闯进了它的墓穴,那必然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而这蚌里藏珠穴本来就百年不遇,墓中阴阳倒置,煞气冲天! 赶巧墓前灵潭又藏有成了气候的山精,怎么看都像是十大凶穴中所谓的龙潭穴!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即便他有祖传的钉尸针,也未必能钉得住墓室里躺着的那位。 但这一切都还只是他的臆测,说了也只会自乱阵脚,他只能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真遇上什么危险,他就算拼着把自己这百十来斤扔在此地陪葬,也要保杨树林和化纹龙平安。 他一边暗里跟自己使劲,一边放眼四顾,不敢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又钻了数百步,崎岖狭窄的洞穴终于有了变化,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一个宽敞的洞窟中,三座高大的石门摆在了他们面前。 三座圆顶石门都有两人多高,以整块花岗岩雕砌而成,浮雕着兽首云纹、散花仙姑等图案,门边以大块青灰色的墓砖镶嵌,虽不奢华,却颇为气派。 左首的石门不知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半扇石门塌向里边,显露出了后方漆黑的墓道,连边缘的墓砖也塌落了不少。 刘山宗上前拿火把仔细照了照,门里嗖嗖的阴风刮得火把猎猎作响,他立马退了回来。 “这是三生门,象征墓主的三生三世。按常理,每座门后的墓道深处,都会有墓室和棺椁。果然不出我所料,咱们这次还真是撞上了一座前清贵族大墓!” “为啥这么说?” “这墓门、青砖明显是前清的工艺,在这深山里修一座墓就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何况是修三座,不是贵族富裕户,哪有这样的财力?” “而且既有三生门,就要有三生骨,墓主生前不知得耗费多少心血,才能认定他前两世的尸骸,挖出来跟他现世的尸骨一起葬在这里,象征三世修行已经圆满,他就要得道升天了。” 虽然杨树林的心弦一直紧绷着,可听了这话还是差点没笑出声来:“嘈,想的到是挺美!” 化纹龙也乐了,小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芒:“那这回可掏上了,咱一座一座的摸!” 刘山宗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狠狠瞪了化纹龙一眼:“你给我消停一会儿!抢在前边进来的那些人到现在还没见着一个,指不定已经死里边了,你想步他们后尘?” 说着,刘山宗放眼在三座石门上来回学摸,最后却把目光落在了杨树林的身上:“虽说是三座墓,其实只有一座现世墓才是最重要的,陪葬品和真正的棺椁也都在里边,其他两座里边多半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机关陷阱,能不能找到真墓,就得看你的了。” 杨树林一愣:“看我?让你说的我跟个惯犯似的,我哪知道哪座是真的?” 刘山宗和化纹龙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盯在他藏有鬼牙的右手上。 杨树林嘴角抽搐了两下,无奈的闭上了眼:“好吧,我试试。” 孰料,他这边刚闭上眼睛的工夫,那扇半边门塌陷的墓道里,忽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女声:“有人吗,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杨树林惊得一个寒颤,猛的瞪圆了眼珠子往墓道里看去。 入眼处一片漆黑,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惊魂稍定,隐隐觉得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稍稍回想,脸色顿时一变。 这女人的声音,跟刚才在石梁上听到的笑声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早没了刚才的放荡,透着一股子凄惶无助的味儿,从墓道那幽深的黑暗中传来,缥缈而悠长,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第三十二章 七星子坑 化纹龙惊疑不定:“就是她,刚才在水里招呼我的就是这娘们,二哥,咱进去灭了她!” 刘山宗微微摇头,军刺反扣在手:“老五你试试看,看里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杨树林握紧了手心里的鬼牙,缓步凑近了洞口探头张望。 可不管他怎么集中注意力,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的墓道。 又在心里跟白小薇磨叨了半天,无果,他只得摇头放弃:“不行,这根本行不通。” 就在他们迟疑的工夫,墓道中的声音更凄惨了几分。 那奄奄一息的女人声音,听起来既让人揪心,又有些惊惧。 刘山宗面冷心善,按捺不住:“进去看看再说,论理,左首墓道很可能是真墓。” 刘山宗打头,杨树林和花纹龙紧随其后,小心的钻进了石门。 墓道宽能容三人并行,两人多高,墙壁和拱顶由一块块青砖砌成,墙上浮雕着不少战争和狩猎的场景,可惜年代久远,雕痕色彩已经斑驳不堪,只能看出个大概。 地面铺着大青石,遍布大片霉斑,踩在上边滑腻腻的,稍不留神就会摔个四仰八叉。 刘山宗脚尖轻点,试探着脚下的青石有没有翻板陷阱。 没走几步,回头已经看不清洞口了。 置身阴冷潮湿的空间里本就紧张,那女人的呼救声还不时传来,越发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四周越发阴寒,刘山宗沉声示警:“好重的尸气!” 很快,前方的空间陡然开阔,墓穴前室显露出来。 按古制,墓穴前室通常都在墓道最前方,是停放车马仪仗等大型陪葬品的地方。 可这前室不仅设在墓道的中部,里边的情形也让三人大吃一惊! 火光映照下,一条甬道笔直的穿过前室,甬道左右各站着一排身穿清朝文武官服,身形干瘦、面容枯槁的人,尽皆面色黑黄,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两颊干瘪得好似风干了的咸鱼。 这些人,有的顶盔贯甲、有的顶戴花翎,可袍服下却显得空荡荡的,全都骨瘦如柴,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赫然全都是僵尸,不下数十具! 即便三人早有心理准备,可骤然看到这么多僵尸,也都惊得呆立当场。 化纹龙虽然吓得腿肚子发软,却还硬着头皮插科打诨:“这是啥意思,难不成它们知道咱们要来,全都从棺材里爬出来,给咱们来个夹道欢迎?” 刘山宗也皱紧了眉头,眼前的一幕完全不符合常理。 尸体想要死而不腐变成僵尸,通常不是在完全密闭的棺椁中,就是在冰山、沙漠之类极端的环境里,总之要隔绝空气、细菌,才有可能形成僵尸。 可这墓道里阴冷潮湿,几十具尸体就这么**裸的暴露在空气里,不知被埋了多少年,居然不腐不烂,甚至衣冠都保存完好,何止不符合常理,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更重要的是,这墓里埋葬的不可能是前清的某个皇帝,又何来这么多殉葬的文臣武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山宗刚一开口,墓室底部突然响起了女人的求救声! “救命!救救我!” 这声音凄厉刺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惊得三人都是心头狂跳。 可火把的照亮范围有限,看不到墓室底部的情况,一切都被淹没在黑暗里。 想要看清,就必须得穿过这条僵尸夹道恭迎的甬道。 三人对视一眼,杨树林微微摇头:“我看有古怪,说不准跟刚才的水潭一样,是个陷阱!” 化纹龙赶紧点头附和:“没错,这要是进去了,里边这些位一诈尸,咱们连躲都没地方躲去,二哥,我看还是换条道试试吧。” “别的道可能比这更凶险。既然来了,咱就闯一闯,你们堕后几步,我开路!” 话音未落,刘山宗已经踏上了甬道。 眼瞅着刘山宗的大脚落向甬道中间的陛阶石,杨树林和化纹龙都紧张得闭住了呼吸。 但僵尸一拥而上的场面并没有发生,那些干瘪的僵尸仍旧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三人都松了口气,刘山宗警惕的审视四周后,又向前走了两步,见没有意外,才冲二人招了招手,杨树林和化纹龙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置身阴寒的墓室中,杨树林不禁瞪圆了眼睛紧盯着四周。 站在外边看的时候虽然恐怖,但至少还有个转圜的余地,可真正踏入墓室里,就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了,两侧的僵尸近在咫尺,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眉眼、表情。 这些僵尸死前显然都正值壮年,皮肤虽然干瘪,却并没有老朽的皱纹,肤色棕黑,呲着枯黄的大牙,眼窝深陷,像是晒久了的腊鸭,但皮下的骨头形状却能看得格外清楚,不禁让人怀疑他们的肉都哪里去了,就像活着的时候被人抽走了全身血肉一样,狰狞而丑陋。 被一群这样的僵尸环视,任谁都难免汗毛倒竖,那股子尘封多年的阴寒、**气息吸到鼻腔里,更是让杨树林有种俯身狂吐的冲动,得咬紧牙关才能勉强忍住。 同时还得留神着脚下,甬道中间铺的是布满浮雕的陛阶石,雕的却不是龙凤之属,尽是些飞天仙女、神佛来贺的场面,整体凸凹不平,一个不小心就得被绊个跟头。 就在杨树林绷紧了神经的当口,前边的刘山宗却突然停步。 要不是离他有几步距离,杨树林非得撞他背上不可。 及时刹住脚,不等刘山宗说话,他就发觉了刘山宗停步的原因。 墓室底部,甬道中央,一个长方形池子,池水几近干涸,只剩满池黑泥,恶臭熏天。 一个浑身泥水、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两手死死的扒着池边,正拼尽全力往外爬。 可她的后半身全都陷在泥水里,泥水下仿佛有无数粗大的泥鳅在翻滚涌动,咬着她使劲儿往池里拖,任她使尽力气也爬不出来,看到刘山宗等人,她那满是绝望的脸上露出了激动,凄惨的嚎叫起来:“救、救我……” 刘山宗却站在原地没动。 杨树林虽然看得心急,但也清楚,刘山宗不伸手自然有他的理由,没敢贸然上前帮手,只是惊讶的问道:“咋了二哥,快救人呐!” 刘山宗抬手一指池里,黯然道:“没用了。” 顺着刘山宗的手指细看过去,杨树林心里不禁一阵恶寒,只见那女人陷在污泥中的下身爬满了泥鳅,准确的说,应该是泥鳅状的怪鱼。 这些怪鱼形似巨大的泥鳅,身上生有数道黑黄鳞片,最小的也有成人拇指粗,长着蚂蝗一样的吸盘,紧紧吸在她腿上、屁股上,不停的蠕动扭曲,似乎不止在吸血,连肉也被它们抽吸到了肚子里,有些怪鱼肚腹已经鼓胀得像蛤蟆一样,却仍紧紧叮在她身上不肯撒口。 而且,池子里似乎还有两具已经干瘪的尸体,被群鱼裹着,在泥浆之中载沉载浮,那模样,倒与甬道两侧的那些僵尸有七分相似。 杨树林顿时哑然,这才明白了那些僵尸是怎么来的。 而刘山宗的一句没用了,似乎也让那女人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处境。 她动作一僵,眼里透出绝望来。 刘山宗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叫什么,还有什么想说的没?” “我叫李遥,我不想死,救我!” 她心下绝望,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了,话音未落,呼的一声被怪鱼连拉带扯的拖进了泥水之中,溅起一蓬泥浆。池中泥浆翻滚,开始还能听到她的叫喊,可很快便也没了动静。 杨树林还只是高中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心里的震撼简直无法形容。 刘山宗算是比较淡然的,默然片刻看了一眼甬道两侧的僵尸:“这墓主实在丧心病狂,竟用七星子把人活活吸成干尸,梳妆打扮后摆在这里给他守灵。幸好我们来晚一步,否则埋进这陷坑里的可能就是我们。” 杨树林二人看到池边残存的碎石板,恍然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池子,根本就是个陷坑! 池里养着怪鱼,上边铺上特制的石板,石板边缘厚,中间薄,不知就里的人走到中间,石板就会塌陷,连带着整片石板全部碎裂,前后左右的人都会一股脑掉进去喂了鱼。 虽然这陷阱很简单,却恶毒至极,但凡进了这墓室的人,恐怕九成九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两侧的僵尸身上,又有几个能留意到石板上有古怪? 但让杨树林不解的是,七星子他也抓过,不过就是南大河里的一种吸血鱼,学名七鳃鳗,最大的也就筷子长,粗细也差不多那样,虽然数量众多,靠吸血为生,却哪有这陷坑里的那么恐怖?长的也不是这样。 何况这墓葬埋藏了没准多少年了,水都快干了,这些七星子怎么能活这么久? 刘山宗见他盯着池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开口解释:“九狗一獒的炼獒之法你听说过吧?这里的七星子应该就是那样炼出来的。” “啊!”杨树林和化纹龙咋舌不已。 九狗一獒,就是把獒犬的十只幼崽扔进一个井里,不给吃喝,让它们互相残杀,吞噬同胞兄弟的血肉,最后剩下的那只就格外凶残狠辣,连山里的黑瞎子一听獒的叫声都会吓得调头就跑,想不到居然有人用炼獒的方法炼七星子! “别寻思了,七星子耐寒耐旱,繁殖又是极快,老的没死绝新的就又生出来了。这一窝七星子在这坑里残杀了不知多少年,被它们缠上,立马就是个有死无生。咱们从边上绕过去。” 不等二人抬脚,刘山宗就正色道:“之前咱们运气好,有人替咱们趟路。可看样子他们都扔在这儿了,打这儿往后,就得靠自己了,一定要加倍小心才行!”< 第三十三章 活尸 杨树林本已绷紧了心弦,听了刘山宗这话,越发紧张了几分,画着五雷咒的手紧握成拳,手心、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一扭头,却赫然发现,刘山宗和化纹龙赫然都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髅! 虽然在画室时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此时毫无预兆的看到这一幕,还是把他吓得猛一哆嗦,呃的一声惊呼,踉跄了两步,一脚踩到了池子边缘。 好在刘山宗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拽了回来:“你怎么回事!” 杨树林惊醒,稳住脚步,视线也随之恢复了正常:“我又看见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刘山宗却听明白了,惊喜不已:“鬼眼开了?” 杨树林点头,刘山宗兴奋的一拍他肩膀:“正是时候!” 说着,他一指前边:“快,再试试!” 杨树林深吸了一口气,闭眼数秒,再睁眼的时候,脸上骇然失色! 他猛的拉住刘山宗往后扯,扯得刘山宗一个踉跄,差点撞进道旁的僵尸怀里。 刘山宗大惊,以为杨树林看到了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孰料,下意识的扭头一看,他也看了个清楚。 刚刚死在池中的李遥,此时居然又爬了上来! 或者说,此时爬上来的,已不是李遥。 她的脸完全没了刚才的白净圆润,变得干瘪枯黄,满脸齿痕,鲜血淋漓,呲着一口獠牙,双目翻白,头上、腮边吸满了不停扭动的七星子,活像是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神美杜莎,瞪着一双毫无生气的死鱼眼,枯瘦的爪子正向杨树林的脚踝抓了过来。 不等刘山宗开口,杨树林猛的一脚踢了过去,正踢在那女人的鼻梁上! 一声尖锐的嘶鸣,那女人被踹得翻落池中。 泥浆飞溅,不知多少七星子被砸得飞起,其中数条啪嗒啪嗒落在三人脚边,犹自蠕动着向他们爬来,刘山宗一脚踩爆一条七星子,肉泥四溅。 这鬼鱼肚子里竟滚出一截手指头,上边竟还带着一枚金戒指,显然是手指头较细,被七星子连皮带骨一起吞进了肚腹,还没来得及消化。 就在此时,池中泥浪翻腾,原本浮在池中的另外两具干尸竟也扭动身子,抬起头来,瞪着那泛白的眼珠子盯住了池畔的三人,裂开的大嘴里不停的涌出泥水。 刘山宗见状眉头紧皱:“该死,都变成活尸了,绕过去,快!” 他话刚出口,池中的活尸就争先恐后的甩着泥水,向他们爬来,动作竟然飞快! 杨树林二话不说,急忙从池边窜过,直扑后方的墓道。 刘山宗也不敢怠慢,甩开活尸,紧跟着杨树林,一头扎进了墓道里。 二人冲进墓道,却骇然发现,化纹龙迟迟没跟上来。 杨树林大急,正要回身去找,却见化纹龙急三火四的窜了进来:“发什么呆,赶紧蹽啊!” 杨树林和刘山宗气得直想骂人的当口,外边传来一阵昂昂声,像是老牛被抽急了时发出的那种嘶吼,刘山宗顾不上理会化纹龙,调头当先而走。 “都跟我靠墙,小心脚下!” 杨树林和化纹龙虽然不明白活尸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刘山宗忌惮成这样,却也明白此刻是大难临头,一声不吭的跟着他贴在墙根上疾走。 才走了几十步,刘山宗突然停住,二人停脚不及,都撞在了一起。 化纹龙恼道:“你停脚也不吭一声,咋地了,有陷坑?” 刘山宗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大手急匆匆的在墙上一个浮雕壁龛边摸来摸去。 此时墓道里已经传来了那牛鸣似的吼叫,听声音离他们最多不过二十几步了。 墓道里昂昂之声不绝于耳,仿佛砖墙都要被震塌似的。 眼见刘山宗还在摸索,连杨树林也急得直跺脚,一边回头查看,一边催促刘山宗。 却见刘山宗抠住了壁龛的一根石柱,拼力往左拉扯,喀嚓一声轻响,石柱硬是被掰倒,砖墙里一阵车轱辘响,半面墙在低沉的摩擦声中徐徐上升! 砖墙刚升起不到一尺高,刘山宗就一把扯过化纹龙往里边塞:“这是耳室,钻进去,快!” 耳听后方牛鸣如雷,化纹龙也顾不上什么耳室不耳室了,一俯身,硬是从那不足一尺的缝隙里滑了进去,杨树林不用刘山宗吩咐,也紧随其后往里钻。 虽然他没有化纹龙那么滑溜,但身形较瘦,总算也钻了进去。 三人之中刘山宗体格最壮,只能落在最后。 可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从门缝下看去,只见墓道中火把晃动,一道黑影冲门前扑来。 刘山宗大声怒喝,返身与黑影纠缠到了一处! 一股子腥臊、潮湿的水汽立马透了进来,显然是活尸追到了门外。 墓道中呼喝声与嘶吼声响成一片,门里的二人,心急如焚! 化纹龙额头青筋暴起,眼见砖墙已经升起二尺,还不见刘山宗进来,他矮身就要钻出去助阵,却被杨树林死死拽住:“不行,咱们帮不上忙,反倒添乱!” 化纹龙上了牛劲,猛的扭肩甩开杨树林,怒吼:“那特么也不能眼看二哥死在外边!” 说着,他俯身要往外钻。 冷不防,一个黑影撞了进来,把他撞得连连倒退。 撞进来的正是刘山宗,他捂着胳膊滚倒在墙根下,指缝里血糊糊的一片殷红:“关门!” 杨树林早就在四处学摸机关,门边只有一个石雕烛台,他估摸着八成就是机关,使劲抓住烛台左右乱掰,刘山宗急忙吼道:“往右!” 杨树林闻言整个身子吊上去,拼命往右坠,烛台果然被掰动,砖墙一顿,随即下落。 就在杨树林刚松了口气之际,门外又有两道黑影吼叫着扑来。 砖墙离地还有一尺半,好在那活尸虽然速度很快,却似没脑子一般,不知俯身往里钻,只是扑在墙上狠狠抓挠,一阵铁钩刮石般刺耳的动静,听得人牙酸腿麻,碎砖石屑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然而,三人还没来得及庆幸,活尸似乎已经学得奸了,一只女尸竟从门下缝隙里探进头来,血淋淋的丑脸呲牙咧嘴,口中发出阵阵呜呜声,两爪抠住地面往里爬。 杨树林刚想冲上去,化纹龙已拽出弹弓,捏了一搓钢珠,照准她面门射去。 噗噗连声,女尸两眼被射得爆开,口中獠牙崩飞,脓血四溅。 它吼叫着,立马想往回缩,可钻进来容易,想缩回去却为时已晚。砖墙离地已然不足一尺,它后脑勺刚好卡在墙上,任凭它甩头扭身死命挣扎,却始终无济于事,进退不得。 砖墙下滑,碾压在它的脖子上,清脆骨骼爆裂声响起,它那本已穷凶极恶的面孔更是狰狞可怖,猩红的舌头吐了出来,不停甩动,最终在一声闷响中,身首异处! 血葫芦似的脑袋打着滚骨碌出去,撞在对面墙根下不动弹了,腥臊味弥漫整个耳室。 杨树林目睹这血淋淋的一幕,不禁惊愕失神,扭头不想再看,转而查看刘山宗的伤势。 刘山宗却不管伤口,撑起身子走到女尸头颅前,一跺脚,两条拇指粗的七星子受惊,从头颅里钻了出来,犹自奔他脚踝蠕动,被他一脚一只踩成了肉泥。 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咒骂道:“活尸就是被这些该死的玩意缠上,才会暴起扑人,一只还不算什么,三只齐上,我就怕你们有什么闪失。” “别说这个了,你的手咋样?” “皮肉伤,不碍事,没染上尸毒。”刘山宗翻开袖子,小臂上一条数寸长,几可见骨的抓痕,实打实的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看着就瘆的慌,他居然还强撑着说不碍事。 杨树林赶忙翻出纱布和白药,仔细帮他缠裹牢固。 从头到尾,刘山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叮嘱:“现在外边就只剩下一只,你去开门,我自己出去对付就好,你们千万别往前凑,要不只能帮倒忙!” 见他死撑,杨树林也不点破,但自然也不会再让他逞强。 他说得虽然轻松,可是杨树林能感觉到,这活尸即便只有一只,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就看刚才那女尸,明明被卡住了还那么猛恶,正常情况下有多凶狠可想而知。 杨树林抄起火把照向四周:“不急,先瞧瞧这里都有什么,对了二哥,耳室是干啥用的?” 刘山宗没再坚持,微微喘息着放眼四顾:“大多是存放墓主生前使过的物件,先看看也好,不过要当心点,这个墓主太邪性,说不准耳室里也会有要命的玩意。” 刘山宗的火把早不知扔哪去了,好在杨树林和化纹龙的火把都在,把这间不算很大的耳室照亮了大半。 耳室与寻常教室差不多大,长条形的空间,底部略显昏暗,隐约能看到一张供桌,上边摆着香炉贡品之类的,墙上挂着一副卷轴,不知是神像还是画像。 左右两侧靠墙摆着高大的黑木柜子,看起来就像中药铺里装药材那种柜子一样,密布着许多抽屉,屋子中央则摆着个半人高的巨大铜鼎,突兀的杵在哪儿,显得很不协调。 如此摆设,处处都透着诡异,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墓主生前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了。 会布下三生门的,大多都是些修仙求道之人。 但看前室的那些文臣武将,又让人不免怀疑墓主可能跟朝堂有什么牵扯。 可眼前这些药柜子、炼药鼎,又像是开医馆、药铺的人才会用的家什。 墓里埋着的这位,总不会是个粗通医药又不务正业,迷信修仙,妄图长生的前清权贵吧?< 第三十四章 耳室惊魂 对这方面所知最多的刘山宗,一时也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机:“这样的布局闻所未闻,按理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调头就走。” 刘山宗说的是实话。 本来他见了墓外那水潭、石梁的地势,还以为这是座龙潭穴,可此时他却也拿捏不准了。 十大凶穴的龙潭穴不光要有聚水灵潭,还会有各种陷阱困局,但此时他们已进耳室,离主墓室应该不远了,却只见到一个七星子坑,虽然也很凶险,但与十大凶穴的格局却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连十大凶穴的皮毛都及不上。 他不禁疑心,难道是错进了假墓? 这墓中埋的只是前世影骨?真正的现世墓在另外两座门里? 可看这耳室中的布局,很有点阳宅药房的感觉,以古时事死如事生的角度看,又不像假墓,如果调头回去,前功尽弃不说,万一错过了真墓难道还要从头再来不成? 没成想杨树林和化纹龙却都会错了意,以为他要避开耳室直捣黄龙。 杨树林沉吟着没说话,化纹龙却不甘心的嚷道:“就这么走了?不看看柜子里有啥?万一装的都是金元宝呢,那咱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刘山宗迟疑了一下,打定主意先摸清这个墓里的玄虚再说。 甭管真假,摸清一个算一个! 他也不解释,摸出一截车胎对着杨树林的火把点着,耳室中亮堂了许多,那蜂窝似的药柜也看得更加清晰,每个抽屉上都嵌着铜牌,怎么看都像是实打实的药柜。 “真是金元宝也就罢了,横财压身未见得是好事。我是琢磨,这屋里有没有什么伏笔阴招,这墓邪性得紧,不弄清楚了心里不踏实。再者说,如果能查出墓主的身份,一会儿咱们也能少冒点险。” 这话他是看着杨树林说的,显然是想听听杨树林怎么说。 杨树林握紧了鬼牙,凝神扫视周围,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身子猛一哆嗦! 屋子中央的药鼎,在他眼中突然膨胀扭曲,鼎身上的浮雕,化作无数凄厉狰狞的人脸浮现其上,无声的挣扎着,哀嚎着,仿佛要从鼎中挣脱出来一般! 杨树林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那鼎……” “鼎怎么了?”刘山宗紧忙追问。 “鼎里有问题,怨魂汇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炼阴丹?你确定没看错?”刘山宗顿时皱紧了眉头,脸上横肉绷紧,凝视着药鼎追问。 杨树林定了定神,又瞥了一眼,重重点头:“不会错,要是没古怪,我跟你姓刘!” 刘山宗面露怒意,挥手示意二人退后,他自己则一手火把,一手军刺,缓缓靠了过去。 药鼎离他们也就**步的距离,直到刘山宗走到近前,药鼎也没生出任何异常,他探头看去,只见鼎中盛了半下子黑黄黑黄的油膏,像是一盏熄灭了的长命灯,却不见灯芯,闻上去没有什么异味。 他沉吟片刻,军刺探进鼎中,想挑起一点油膏查看。 孰料,军刺插入油膏,竟如烙铁刺入荤油一般,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一股恶臭的黑烟窜起,刘山宗毫不迟疑的抽身后退,鼎中再无异样,再看军刺尖上,竟似被火灼了一样,刀尖发蓝,还有烟熏的痕迹。 刘山宗沉声道:“好重的怨气!老四、老五,你俩过来帮把手。” 尽管二人都心悸不已,却还是同时缓步上前。 刘山宗一伸手:“捆阴绳。” 杨树林急忙从背包里翻出一卷捆阴绳递了过去,刘山宗却没有立刻动手,转头低声叮嘱:“老五拿上朱砂水,老四准备好石盐,我让谁动手,谁就把东西往鼎里泼,记住了吗?” 见二人点头,刘山宗仍不放心:“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犹豫,不然就麻烦了。” 杨树林索性把背包卸下,杵到了一旁的墙根处,拿出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一矿泉水瓶子朱砂水,又拿了一袋石盐丢给化纹龙,扭头对刘山宗道:“你尽管下手就是,不用管我们。” 刘山宗这才抖开捆阴绳绕着药鼎缠了一圈又一圈,一卷黄线用光才算罢手,紧接着就抽出了一根儿臂粗的竹筒。 杨树林见他居然用上了这东西,不禁大吃一惊。 这竹筒是化纹龙特意准备的,竹筒中空,下半截里塞了一卷海绵,海绵中吸满了土球子的鲜血。中间插了一根毛笔,扣上盖子后,里边的鲜血既不会凝结,也不会淌出来,用的时候只要搁毛笔往海绵上一挤沾,笔尖就浸饱了血水,既轻便又实用。 土球子是东北特有的一种毒蛇,最大的也不过三尺长,却奇毒无比,且生性阴毒,喜欢伏在榛材丛里偷袭猎物,人要是不小心惊了它,被它在脚踝上来那么一口,很容易要命。 平时土球子并不少见,但这十冬腊月的时节,为了弄到土球子的鲜血,化纹龙几乎把岩石仅有的几家上档次的饭店、蛇馆都跑了个遍,才高价收到一条不到二尺长的,取出的血自然也有限的很,刘山宗居然在此时用上它,足见这药鼎不可小觑。 要光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杨树林惊疑,让他惊疑的是,刘山宗居然要在这里画聚阴咒! 这不是诚心把鼎里的怨魂都引出来吗? 如果能把它们摁死在鼎里也就罢了,要是不能,那就该绕着走! 在这躲无可躲的斗室中,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还故意往外引? 门外可还有只凶猛的活尸,屋里再引出成群的怨魂,腹背受敌,进退不得,那不找死吗? 刘山宗见他神色,低声解释:“这药鼎古怪非常,不是陷阱就是杀招,别看这会儿没生出异变,说不准一会儿咱们进了主墓室,它就会发作起来,断了咱们的后路。” 他话头微微一顿,蹲下身,在鼎前的地面上勾勒起咒纹来:“与其坐等它发作,不如见招拆招先破了它,墓主要是尸变成了红毛老僵,先剪除了它的羽翼,也好应付些。” “那你这不是要把怨魂放出来吗?” 刘山宗呲笑一声:“你傻还是我傻?怎么整不用你管,你给我盯紧了,别误事!” 杨树林对这方面所知有限,自然无法反驳,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化纹龙。 化纹龙倒是显得很平静,抓着盐袋子,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站在哪儿,好像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一样,更是看都不看杨树林一眼,如此表现,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杨树林不免有点诧异,莫非化纹龙是在生他的气? 刚才他的确拦着化纹龙,没让他出去救刘山宗。 但当时那情况,要真是让他钻出去分了刘山宗的心,才真会让他们陷入险地。 这老四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莫非只有他在乎兄弟情谊?他杨树林就是那种,危急关头撇下兄弟不管的人吗? 就在他暗翻白眼的当口,刘山宗已经飞快的画完了聚阴咒,随即摸出了三根烟点上。 自打跟杨树林在宿舍用烟开了聚阴咒之后,他发现这东西比香好用多了,方便携带且不易折断,只是每次都要拿蜡烛油粘住有点麻烦,索性就在烟屁股上沾了双面胶,倒也能凑合。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香烟燃出的袅袅青烟竟然不是笔直上升,而向药鼎飘去! 就像药鼎中有什么东西,张着大口不停吞吸一样。 如此异状,让三人的神经一下全都绷了起来。 紧接着,密闭的耳室中,竟凭空刮起了一阵阴风! 冰寒刺骨的阴气,从四面八方的阴暗中,向聚阴咒汇聚而来,带起的呼啸声,犹如鬼哭。 整个耳室,瞬间冷得犹如冰窖。 杨树林三人就站在聚阴咒前,顿时陷入阴风中心,衣服穿的虽厚,却仍不由自主的哆嗦。 如此强烈的阴风,比在宿舍开咒的时候猛了何止数倍,杨树林心下发急:“别让烟倒了!” 刘山宗大声喝止:“没事,阴风刮人不刮物,专心看着!” 果然,没有白小薇在聚阴咒中狂吸,香烟连摇晃都没摇晃一下,只是,烧得飞快! 蛇血绘成的咒纹,眨眼间已经凝结了寸许厚的一层冰霜。 咒纹前的药鼎突然震动起来,如重锤敲中的铜钟一般轰鸣,震耳生疼! 鼎上的浮雕好似活了过来,缓缓扭曲,鬼哭之声越发清晰,间中夹杂着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女人濒临惨死时的哀嚎,胆气稍弱者光听声,就得被吓趴。 刘山宗的大脸仿佛都被阴风冻住了,冷得几乎凝出冰碴! “果然是个炼阴丹的,竟歹毒至此,该破棺鞭尸,挫骨扬灰!” “什么阴丹?” “拿乞儿、弃儿、孤儿等命缺之人剥皮榨油,以髓入药,以油养丹,最狠毒的炼丹之法,按清廷律例,凡此辈妖人一旦坐实,当施以剜眼!刖鼻!拔舌!凌迟大刑!” 刘山宗咬牙回应,字字冷厉,足见心中痛恨。 他话音刚落,药鼎突然剧烈震动,千斤大鼎竟震离地面,哭号声大作! 他一刀划破中指,指血猛甩向药鼎,大吼一声:“老五,泼朱砂!”< 第三十五章 怨魂过百不可敌 杨树林半点不敢迟疑,一瓶子朱砂水狂泼向药鼎。 赤红的朱砂水一遇铜鼎,如冷水泼在炭火上,发出嗤啦一声激响,烟气蒸腾! 被朱砂水泼中之处,变得乌黑,如同墨染。 但鬼哭之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响! 朱砂谐音诛杀,有扶正辟邪之效,朱砂水于厉鬼阴灵而言,不啻于硫酸。 被朱砂水泼中,怨魂立马陷入了狂暴,铜鼎之上,一张张狰狞嘴脸拼命往外拱,五官模样清晰可见,凶恶之色让人心惊,坚固的鼎身都变了形,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撑得爆开! 捆在鼎上的捆阴绳,绷得如同弓弦,激颤不休,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刘山宗见状一声断喝:“老四,盐!” 他的计划是以聚阴咒诱怨灵现身,在捆阴绳束缚下,怨灵一时无法得脱,再以朱砂水伤之,后用石盐驱散阴气,如此一来,怨灵阴气消散,一把火就能将这邪鼎彻底破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化纹龙居然呆住了! 盐袋子都已撕开,只要扬出去也就成了,可化纹龙硬是愣在哪儿,一动不动! 刘山宗大惊,杨树林也懵了,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化纹龙会来这么一手。 “老四!你瞅啥呢!撒啊!” 刘山宗扑了上去,想从化纹龙手上抢下盐袋。 孰料,化纹龙竟扭头冲他一笑,笑得诡异万分,随即,张开大嘴,猛朝他手上咬去! 刘山宗情知不妙,撒手退后,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在化纹龙的小肚子上。 这一脚,刘山宗使上了全力! 他既恼化纹龙屡出状况,又急于抢过盐袋,自然不会再有保留,一脚把瘦小的化纹龙踹得离地而起,飞撞在后方墙上,盐袋子也失手跌落,撒了过半。 杨树林趁隙飞扑上去,想要抢过盐袋,可这么一耽搁,什么都来不及了。 只见鼎上捆阴绳噗噗爆开,瞬间化灰飞散,铜鼎之上,黑气狂涌! 杨树林一愣神的工夫,刘山宗已经扯着他飞退:“没用了!” 怨魂一脱离鼎身,没了束缚,石盐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虽然怨魂虽然只是最低等的邪祟,等闲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药鼎中的怨魂数量众多,且怨气深重,一旦吸入怨魂化成的黑雾,就会让人神智混乱,做出癫狂举动。 盗墓者被怨魂缠身,多半会互相残杀,最后全死在墓里成了墓主的人牲。 即便侥幸避过这一劫,最终也会被吸尽生气,化作干尸枯骨,魂魄也灵智泯灭,和其他怨魂一样被困锁在古墓之内,不相信自己已死,或不甘就此死去,本能的望生气而扑,以期借他人的生气还阳。 殊不知,阴阳永隔,再多的生气,也只会让它们怨念更重,只能年复一年的徘徊在不见天日的墓穴中,做个怨魂恶鬼,永世不得超生。 刘山宗明知利害,哪敢大意,扯着杨树林,拖起已经撞晕的化纹龙快步退到墙角。 可黑雾弥漫得极快,即便他们退到墙角,离着也不过十几步距离。 黑雾中哀嚎阵阵,翻卷着,咆哮着向他们逼近! 杨树林急得额头见汗:“二哥,咋整,快想办法!” 眼下想退出耳室是不可能了,谁也不知道那活尸是不是就在门外守着,万一把它放进来,顾此失彼之下情况只会更恶劣。但刘山宗毕竟得了老辈的真传,危急之下,脑中灵光一闪! “鬼牙!快把手套摘了,鬼牙能镇住它们,能拖上一会儿!” 白小薇乃是食阴鬼化成的阴灵,若在无恙时,怨魂再多也架不住她一把阴火。 虽然此刻她蛰伏在鬼牙之内,难有作为,但天性相克,她的气息足以让怨魂望而却步! 即便怨灵最终还是会受不住活人生气的诱惑扑上来,但只要能拖上片刻,刘山宗就有时间布置,有效无效暂且不提,总好过被怨魂湮灭了灵智,手足相残。 杨树林恍然醒悟,猛的拽下手套。 晶莹如玉的鬼牙呈现在掌心里,已被手心汗水沾湿,在黑雾弥漫的空间中,它散发着犹如萤火般的青光,似有星星点点的青色花火向上升腾,颇为梦幻。 鬼牙一现,原本漫卷而来的黑雾竟猛的一滞,随即豁然后退! 本已被黑雾席卷的空间为之一清,大有鬼王一出,群邪退避的气势。 杨树林大乐,擎着鬼牙向前逼了过去,惊得黑雾四散乱窜。 刘山宗恼了:“别特么嘚瑟,回来!” 说着话,他也顾不上再看杨树林,沾着指血在地上飞快的画咒纹。 可他身体愈合能力很强,刚才划破的中指,只划拉几下就不流血了! 他咬牙挑开食指,鲜血涌出,十指连心,剧痛令他大手不停的哆嗦,他却加速描绘起来。 但这次描绘的咒纹与聚阴咒不同,不但硕大如盆,且繁复难画,一时难以成形。 而杨树林却没注意到刘山宗,因为,他这边情况有些不妙。 怨魂似乎发现了鬼牙徒有其表,刚刚散开不久,便重又开始聚拢,虽然速度缓慢,却让杨树林心头发紧:“快点二哥,鬼妹子怕是要唬不住它们了。” 刘山宗闻言一发狠,又挑开了一个指肚,手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杨树林这才瞥见他在干什么,不禁惊呼:“二哥!你……” “别管我,看好前边!” 尽管刘山宗已经竭尽全力,可黑雾还是抢先压了上来,从十几步,渐渐缩短到五六步。 杨树林额头汗如雨下,在这个距离上,他能清楚的看到怨魂的嘴脸,甚至能感受到它们贪婪、恶毒的执念,和心里那种对活人的嫉妒、憎恨。 他虽然亲手杀了李大妈化作的恶鬼,也曾与殷杰恶斗,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怨魂的恶念,不禁心惊肉跳,托着鬼牙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却不知道,在扎纸匠中,自古流传着一句警语,怨魂过百不可敌! 这话不光是说怨魂多了难缠得紧,更多的是说,怨魂的强烈怨念无法驱散,很容易感染活人,足能把普通人活活吓得疯癫,即便是扎纸匠,也难逃所惑。 好在杨树林性子很倔,心志坚定,咬牙切齿的嚷道:“要死了!瞎子你能不能快点!”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气息牵引,引得阴风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席卷而来。 黑雾本就距离他只有两步了,这下顿时扑上了他的面门! 他身后就是刘山宗,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了,他闭上了眼,屏气宁息,左手托着鬼牙,挥动画着五雷咒的右手,试图延缓怨魂的逼近。 可惜,对付恶鬼时颇有奇效的五雷咒,却根本奈何不得雾状的怨魂。 挥起的风,反而搅动黑雾,令它们直冲他鼻端。 他脑子一阵混沌,只觉一股无名火直窜顶门,心底莫名的烦躁愤恨,只觉他之所以会死在这里,都是刘山宗害的,越想越是窝火,脑门上青筋绷起,竟猛的转身,重脚冲着蹲在地上的刘山宗狂踹了过去。 就在他抬腿的一瞬间,耳边陡然响起一声暴喝:“老五!” 刘山宗的嗓门本来就大,暴喝之下声如雷动。 浑浑噩噩的杨树林脑中闪过一丝错愕,动作顿住,紧接着被刘山宗扯得坐倒在墙根下。 只见刘山宗怒吼一声,一拳砸在了地面,染血的重拳,不偏不倚,正砸在咒纹中央! “杂碎们,给老子死来!” 地砖崩裂,拳头上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却恰好补全了咒纹所缺的最后一笔。 地面上乍起一阵炙热旋风,呼啸着卷起,直冲棚顶,顿时将三人都笼罩其中。 黑雾一遇热风,立马发出尖锐的嚎叫,活像女人突然被扯掉胸罩时的惊叫一样,尖利刺耳,高音足以爆表,震得耳室回响。 杨树林的鼻孔、耳眼之中钻出数缕黑气,如惊逃的毒蛇般向外急窜。 周遭的黑雾也呼的一下四散逃窜。 可惜,此时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咒纹上刮起的热风,越演越烈,搅动间,轻而易举的将黑雾扯进了风眼,紧接着被热风层层剥开,风声呼啸中,黑雾被绞磨、飞散,不留丝毫痕迹。 一时间,整个耳室都回荡着鬼哭狼嚎之声!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耳室里的黑雾彻底被涤荡一空! 哭号也销声匿迹,热风逐渐收敛,咒纹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闪了闪,才最终暗淡。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三支车胎火把,就只剩化纹龙掉在墙角的那只仍旧烧着,跳动的火苗将静谧的墓室映得忽明忽暗,也晃得杨树林彻底回过神来。 他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可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又跌坐了回去。 他只好苦笑着扭头看去,见刘山宗瘫坐在他旁边,化纹龙则仍旧躺在墙根下一动不动。 “二哥,你蒙我!你不是说你没有法力么,刚才这是什么咒?教我。” 刘山宗显然也已经精疲力竭,仰着头断断续续的道:“照这么说,你也有法力,精血阳气,就算你肾虚,总还是有……有那么点的。你想学正阳咒?呵呵,还不够格。” 杨树林记得很清楚,刘山宗的小本子上没有这个咒纹,不免怀疑他藏私。 可刚才他只看到了正阳咒强大的威力,如今才看出,使用这个咒纹所要付出的代价。 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咒纹,也难怪没有记录在小本子上。 此时此刻,哪怕是一只最弱的怨魂,都足以要了刘山宗的命吧? 正想到这,屋子深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喀喇声! 两人都听得真切,同时色变! 刚才,正阳咒掀起的罡风席卷了整个耳室,难道还有没被屠灭的怨魂? 如果此时再冒出个怨魂来,他们可就真的只剩下束手待毙的份了!< 第三十六章 银角阴窨棺 虽然刘山宗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可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杨树林赶紧扶住了他,两人按亮了矿灯,扫视屋子中央。 光柱晃过去的同时,屋子中间传来咣当巨响,那看上去很结实的药鼎居然毫无征兆的裂成了两半,砸在了地上,鼎中黑漆漆的一滩东西流得满地都是。 二人都吃了一惊,环顾四面,却没看到半点鬼影。 “过去看看。”刘山宗咬牙道。 两人缓缓走到近前,见药鼎像是自然裂开的,鼎中那些黑黄的油膏此时已经彻底化作了烂泥一样,间中还夹杂着一些枯黑的骨头,分不清是人骨还是牲畜的。 “没事,鼎中阴气消散,这东西就朽烂了,不用担心。” 听刘山宗这么说,杨树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扶着他回到墙角坐下,帮他裹伤。 索性他手上的伤口并不严重,只是先后两次受伤,加上大量失血,精力体力都消耗过大,需要好好喘息一会。包好伤口之后,杨树林转头看了看昏迷的化纹龙,虽然心里有气,但总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二哥,刚才四哥是怎么回事?” 刘山宗的目光落在化纹龙身上:“这家伙心性浮躁,最容易被怨魂所乘,刚才是被怨魂祸乱了心智,现在已经没事了,喷他口水就该醒了。” 杨树林把化纹龙弄醒,这家伙果然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刘山宗把他好一通臭骂,他得知差点害死二人,也歉疚不已,连连道歉。 刘山宗也知道此事怨不得他,没再多说,三人吃了点东西,轮班休息了两个钟头,直到精气神恢复得差不多了,三人才在屋子里学摸了一圈。 整间耳室再没有什么异常,但让他们吃惊的是,药柜里装满了各种炼丹的材料,金铜铅汞之类为数不少,光是鸽蛋大小的金锭就有四个! 化纹龙乐得早忘了刚才的凶险,捧着金锭直嚷嚷:“我就说会有金元宝吧,你们还不信。” 刘山宗和杨树林也很高兴,四个金锭加一块足有四两多,也就是二百多克,就算不太纯,按市价,至少也值一万多块钱,只要能顺利脱手,别说租个平房,租别墅都够了。 九几年的时候钱还不算太毛,千足金每克才不到一百块钱,前清的金锭虽说达不到千足的成色,但就算对半折价,那也是一万多块。 收好金锭,他们将药柜翻了个底朝天,却没再发现什么值钱的玩意,除了硝石、云母一类的矿石,就是一些已经早已朽烂不堪的灵芝、茯苓之类的草药。 让人刘山宗眦目欲裂的是,其中竟还有六个包裹着胎儿的紫河车! 胎儿都不足拳头大小,最多也只有五、六个月,来路如何不难想见。 紫河车就是孕妇产子后排出的胎盘,经过焙制可入药。当年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药时,就发现这东西是个宝贝。但即便残暴犹如秦始皇,也做不出把未成形的胎儿连胎盘一起挖出来入药的事,此墓的墓主居然至少挖了六个,如此丧心病狂,实是天理难容! 刘山宗看着这些紫河车,牙关咬得咯嘣作响,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浮现。 “走,去主墓室!” 他不由分说,转身打开了砖墙。 杨树林眼见砖墙上升,惊得紧忙提醒他防备活尸,刘山宗却只是握紧了军刺,点了点头。 但砖墙升起,阴冷黑暗的墓道中一片死寂,活尸竟不知道哪去了。 然而三人不但没轻松起来,反而更紧张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暗处的鬼魅比明处的阴灵更可怕,三人只得提起十二分精神,缓缓向墓道深处的主墓室摸去。 通常古墓都有两个耳室,但刘山宗担心夜长梦多,放弃了右耳室,带头直奔主墓室。 这古墓的构架虽然很大,聚水灵潭、三生门、前室、耳室尽皆完备,但实际的格局却与规模宏大的王陵无法相提并论,墓道中没再发现机关陷阱,也并不算长,片刻之后,三人终于来到了主墓室前,墓道变得宽阔了许多,一扇硕大的墓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与三生门一样,主墓室的门也是花岗岩雕成,但诡异的是,石门上镶嵌着一排排铜钉,还有两个硕大如锅盖一般的铜铺首,因为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太久,已经生满了碧绿的铜锈。 化纹龙上前要推门,却被刘山宗扯了回来:“蠢材,这能推得动吗?” 化纹龙不服:“不试试你咋知道推不动?” 刘山宗懒得跟他废话,指着身后的墓道:“拿上你的弹弓子,把风去,防着活尸偷袭。” 化纹龙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刘山宗这才仔细打量着木门道:“前清的墓门后边都有封门石,门一关上,封门石滑落,从外边就再也无法打开。但这个墓的规制古怪,咱们进三生门的时候我留意过,后边并没有封门石,这扇门应该也一样。” 说着,他缓缓踱步四顾:“应该有机关能开启墓门,但如果一个不慎就会触发**、流沙、断龙石一类的机关,那可就危险了。” 杨树林也在打量墓门,很快他就注意到,其中一个铜铺首并不像另一个那么端正,而是微微向右倾斜:“二哥你瞅右边那个门环,是不是能转动?” 刘山宗细看半天,点了点头:“应该不会错了,但左边那个应该也一样,这门可能要同时转动两个门环才能打开,转法也肯定有说道。” “可这么高,咱们怎么上去?” 刘山宗道:“可以踩着门钉爬上去试试。” 铜铺首离地足有三米多高,好在门钉硕大,正好可以借力。 刘山宗正想上前,不料,杨树林突然拦住了他:“等会儿,我再瞅瞅。” 他拿着矿灯凑到近前仔细琢磨那些门钉,只看了几眼,便悚然叹道:“好险,这些门钉怕是有问题,真要踩上去,非来个万劫不复不可。” “呃,门钉是陷阱?”刘山宗也凑了上去,果然发现很多门钉都并非实打实的镶嵌在门上,与石门的接缝处有很细的缝隙,矿灯照下去,隐约能看到里边有铁芯,明显是销器机关,但若不是把脸贴在上边仔细瞅,很难发觉这点异常。 再看顺着杨树林的目光看去,门框上方的石砖上,均匀的分布着一排拇指粗的孔洞,门框本来很高,环境又昏暗,如果不是有意去找,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 这些小孔后边装的不是弩箭就是毒水之类的机关! 如果不是杨树林心思细腻,踏住门钉的人,可能就收到阎王帖了。 “你怎么发现的?”刘山宗暗感汗颜的问道。 “我就觉着这一切太顺理成章了,那门环之所以歪斜,肯定是故意留下的破绽,可惜太明显了,反而让人生疑。” 刘山宗挑起了大拇指:“我就说你是块卖字的料,你还不承认!行,那依你看,怎么才能够得到门环?” 杨树林把矿灯晃向墓道两边的大块石砖:“要是能把这些砖头起出来一些就好了。” 墓砖每块都有一尺见方,虽然修砌得结实,但这墓穴毕竟年头久了,已经有一部分墓砖松动了,想挖出来并不是很难。 刘山宗拿军刺顺着砖缝探进去撬了几下,五指抠住砖头一拽,便硬生生抽出了一块。 墙上有了豁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没多大工夫,十几块墓砖就分作两堆垫在了墓门前,人踩在上边,能轻松扭动铜铺首,本来刘山宗以为,扭动铜铺首的方法也有玄机,但他显然多虑了,二人稍一尝试,墓门就在一阵隆隆声中缓缓开启。 一股混杂着烟尘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主墓室终于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二人站在墓砖上,拿矿灯照了过去,所见情形,大出他们的预料。 主墓室居然是一个圆柱形的空间,宽阔有十几米,高不可测,沿着石墙凿有一道盘旋向上的石阶,蜿蜒向上不知通向何处。即便有矿灯,也照不到穹顶,只能看到上方似乎镶嵌了某种发光的宝石,看上去星星点点犹如夜空,幽暗而微弱的蓝光映照得墓墙一片凄冷瓦蓝。 石壁上的浮雕也着实让人心惊,竟是一个个硕大的脸谱,犹如京剧中的鬼神脸谱一样,表情各异,喜怒哀乐皆有,唯一相同的是那黑红相间的颜色,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而墓室中央一个圆形阶梯式的石台上,一只黑底红纹镶着银角的巨棺,孤零零的供在低矮的铜棺床上,除此之外,就只有环绕石台的一圈石兽陈列在侧,并无其他陪葬品。 杨树林愕然道:“这么寒蝉?咱们该不会是摸错地方了吧?” 刘山宗神色出奇的凝重:“这叫银角阴窨棺,别看有棺无椁,可光是这口棺材,就抵得上小半个清东陵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阴沉木吧,这棺材就是用万年阴沉木芯做的!” 杨树林愕然张大了嘴,上品阴沉木就价比黄金,万年木芯咋说也得跟钻石差不多少吧,这么大一口巨棺,那得值多少大元? 然而,看到刘山宗乌云密布的脸,他突然记起了阴沉木的另一个特点,阴沉木最能养尸!< 第三十七章 升棺发材 刘山宗从墓砖上跳了下来:“怪不得这山上伥虫密布、老鸹成群,这银角阴窨棺尸气冲天,又葬在这种蚌里藏珠穴上,不引来脏东西那才是怪事!” 不等杨树林开口,他就仰头看了看淹没在黑暗中的穹顶,低声道:“银角阴窨棺能隔绝阴阳,使时间一直停留在墓主下葬的那一刻,再藉此蚌里藏珠穴的势,吸纳山阴月华,百多年下来,可以肯定,棺材里的老尸已经成了气候!” 杨树林心里发沉:“那现在怎么办?实在不行,咱就撤吧!” “撤?老子今个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但紧接着他口气一转,郑重的道:“一会儿你跟在我后边,踩着我的脚印走,没我的话千万别乱整,这是要命的勾当,哪怕喘错一口气都可能会引发尸变,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杨树林虽然心里不安,但也知道,以刘山宗那嫉恶如仇的性子,肯定不会就此放过这墓主,而且他打定主意的事儿,实在很难劝得动他。 何况,就算为了白小薇,他杨树林也得搏这一回! 他点了点头,刘山宗却还是有些忧虑,挥手招过了化纹龙,戳着他的脑门道:“你就在这儿给我盯紧了,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通知我们。如果看到活尸,就射他双眼和百会穴,记住,那家伙动作极快,你只有一次机会,射不中就赶紧躲!” 事实上刘山宗很是担心,仅余的那只活尸至今不见踪影,如果它一直不出现也就罢了,万一在开棺的时候跳出来,十有**会惊了棺里的老尸。 可眼下势必又不能回头去找,在这等大凶之地,多耽搁一分钟都要冒极大的风险,与其冒险回头,还不如赌上一把,活尸不出现最好,即便来了,只要化纹龙能及时发现,凭他那手弹弓应该也能应付得了。 化纹龙不甘心的往墓室中瞥了两眼,显然也想跟进去,但他之前接连闯祸,实在没脸强求,只得点了点头,搬了两块墓砖,在门口坐了下来,捏了几颗钢珠在手,回头盯着墓道。 刘山宗又扫了一眼墓道,没发现任何动静,这才转身带着杨树林进了墓室。 二人小心翼翼的登上了墓室中间的石台,刘山宗轻手轻脚的绕着棺材仔细查看,杨树林则站在一边不敢轻动,只是盯着巨大的棺材,心跳得活像擂鼓一样。 远看时还不觉怎样,此时离得近了才发现,这银角阴窨棺不止巨大,而且极为精美,在深山古墓之中停放了不知多少岁月,棺木竟然仍旧通体乌黑泛光,一点灰都没落上,好像里边躺着的那位分外爱惜这张大床,每天早晚都会爬起来仔细擦拭一番似的。 棺材上的朱漆图纹描绘得十分细腻,蝠、鹿、龟、鹤无不活灵活现,即便以杨树林的功底,自问也画不到如此古朴而精妙的程度。 刘山宗走到近前,摸出烟和火机塞到他手里:“沾到棺材前边,点上。” “啥意思,你以为给他上柱香它就不会诈尸了?” 刘山宗一翻怪眼,低声骂道:“那叫尸变!叫你点就赶紧的,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杨树林依言在棺材前点着了三根香烟,青烟笔直的向上升起。 刘山宗暗自庆幸,至少现在还没有尸变的迹象。 他带好口罩,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正是开棺的最佳时机。 他二话不说,让杨树林退后五步,随即卸下背包,翻出一面绘有丹红色咒纹的铁框镜子。 这镜子就是商店里买来的妆台镜,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比塑料框的更沉点,上边的咒纹是用朱砂混合胶水画上去的摇篮咒,有一定的镇尸作用。 他先用胶带把镜子牢牢的粘在了棺材正前面那个寿字上,见无异状,随即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凿子,两指顺着棺盖的缝隙捋了几下,手中的凿子噗的一声插进了缝隙之中。 巨棺的棺盖厚重无比,可刘山宗也是天生巨力,精钢锻造的凿子捅进棺材缝,就像刀子捅进黄泥里一般,撬动之时动作麻利,游刃有余。 转瞬之间,他已绕着巨棺游走了一圈,把棺材盖撬起了半寸。 此时如果有懂行的盗墓贼,看到刘山宗的做法,肯定会大摇其头。 盗墓者开棺自有一套规矩,升棺发材那都是极有讲究的,绝不会像他这样直接下凿子。 但刘山宗等人本来就不是职业盗墓的,所知有限。 再者说刘山宗学打小的就是诛鬼破邪,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向来是百无禁忌。 按常理,棺材打出殡时起,都会下棺材钉,一来棺材盖通常没有卡槽,下钉防止棺盖滑脱,再者也是防止死人留恋阳世,被蛇鼠之类钻进去过了气,从里边再爬出来。 可这巨棺的主人一心追求复活长生,棺材上自然是不会下钉的,而是在棺盖上雕了卡槽。 卡槽很深,即便被刘山宗硬生生撬起了半寸,仍看不到棺材里的景象。 就在刘山宗皱着眉头,准备一鼓作气把棺盖撬开的时候,异变突生! 本来已经撬起的棺材盖,嘭的一下又被拽了回去! 这声响不大,却很沉闷,在空旷的墓室中,回响不断。 刘山宗脸色猛的一变,退后半步。 杨树林也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珠子盯着棺材,握着鬼牙的手控制不住的一阵哆嗦。 他一直集中精神,想查看棺材里到底有没有怨魂厉鬼,可不知太紧张了,还是万年阴沉木的棺材能隔绝鬼眼,始终什么也没看出来。 门口的化纹龙也被吓得跳了起来:“咋回事,诈尸了?” 刘山宗没应声,已经扣了钉尸针在手,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可那诡秘的黑红巨棺却静静的躺在那儿,再无异状。 棺材前的香烟还依旧烧着,青烟笔直的飘向穹顶,棺材头上粘着的镜子也还完好无损。 墓室中一阵死寂,三人直勾勾的盯了半晌,才终于定下神来! 刘山宗咬牙切齿的道:“老五你和老四先出去,我自己来!” 杨树林略一琢磨,突然笑了:“你刚才是不是说,这棺材能把时间定格在墓主下葬时?” 刘山宗气急:“还有心思笑,是又怎样,出去!” 杨树林一脸释然:“别急,这不是尸变,只是物理现象,咱别自己吓唬自己成吗?” “什么物理现象?”刘山宗惊疑不定。 “时间自然不可能真的定格,这说法,不外乎是说这种棺材能非常完好的保存尸体。如此算来,棺材里应该已经形成了半真空的环境。” 刘山宗点头,这种说法的确有道理。 杨树林笑道:“你硬把棺盖撬开,却没撬透气,你这边一停手,气压作用下棺盖自然会被压回去。就像把酒瓶上的木头塞子,拔出一半就停手,它自己会往回缩一样。” 刘山宗琢磨了一下,再看看毫无声息的棺材,才缓缓点了点头。 “可能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还是退后一点,免得一会儿开棺时被尸气冲到,会很麻烦。” “我知道,你尽管弄你的就是了。”杨树林略微退后,心情反倒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然而,随着刘山宗的动作,棺盖在一阵咯吱声中再度升起,墓室中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这次刘山宗学奸了,一气呵成将棺盖彻底撬了起来。 闷响声中,棺盖微微一震,一股淡淡的黄气从棺材里喷涌而出! 刘山宗已抢先一步闪开,黄气四散,四周立刻弥漫起一阵甜腥的味道。 直到黄气散尽,刘山宗才慢慢把棺盖卸到了一边,只见棺中躺着一具头戴獭尾皮盔,身披金鳞皮甲,内衬杏黄锦缎,腰系玉带,脚踏牛皮战靴,身材异常高壮的魁梧男尸。 尸体面目栩栩如生,脸皮虽然有泛黄干瘪,但方额、隆鼻、阔口,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两腮微微隆起,显然嘴里有美玉之类的口含。 尸体右手边摆着一把带鞘长刀,形状与日本战有几分相似,只是更长,鎏金刀鞘上镶满了绿松石、石榴石一类的宝石,虽然没有现代宝石打磨得那么精美,却都有指肚大小,矿灯晃过,彩光耀眼! 而左手边则摆着两个瓷瓶,一串火红的玛瑙珠子,一个烟盒大小,通体碧绿,不知是玉还是翡翠的鼻烟壶,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它陪葬品。 刘山宗的注意力却根本没在陪葬品上,只是皱眉道:“怎会是个武将?” 看过墓穴之前的种种情况,刘山宗本能的以为,棺材里躺着的必然是个妖人,或许还是满清权贵,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武将! 蚌里藏珠穴不封不树,至今也没发现墓志铭之类的东西,棺中男尸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但此时也没工夫想那么多了,他转手把凿子丢给杨树林,歪头避开了男尸的口鼻,古尸最忌阳气冲其口鼻,即便刘山宗戴了口罩、手套,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迅速俯身,扯掉男尸的头盔,双手飞动,将二十二根钉尸针插进男尸头部的各个要穴。 牙签粗细的银针刺得男尸头颅颤动,看得凑上前来的杨树林一阵心悸,好在刘山宗动作极快,眨眼间便将男尸扎得像个刺猬一样,然后掏出墨斗线,缠住了尸体的双手和脚踝,这才停了手,直起腰来。 “成了,先锯棺材板。算你家鬼妹子走运,竟弄到万年阴沉木芯做鬼龛,这待遇,估计就连食阴鬼的老祖宗都未必享受得着!”< 第三十八章 深陷绝境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山宗这话出口,杨树林只觉手心里的鬼牙竟然颤动了一下,这让他心里一阵兴奋,以为白小薇也为此而高兴。 他暗自嘀咕道:“妹子,你这回算是有救了。别急,哥这就帮你弄棺材板。” 然而,他这边念头未消,忽然听到一声十分细微的喀嚓声。 这声音,就像牙关打颤的动静,虽然细微,但墓室中寂静无声,还是被二人听了个清楚。 杨树林和刘山宗都悚然一惊,扭头看向棺中男尸,男尸眼嘴紧闭,未见异常,但二人万分确定,刚才那声音就是从棺材上传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分头查看棺材左右。 杨树林绕到前头,只瞥了一眼,脚步就猛的顿住,棺材上粘的镜子居然裂了! 没磕没碰,它自己怎么裂了? 那裂纹就像闪电的脉络,从上到下,将镜面上的摇篮咒撕了个粉碎! 刘山宗跟了过来,瞥见裂纹,神色大变:“尸气太重冲破了咒纹,快下手,迟恐生变!” 杨树林哪敢怠慢,立马抄起手锯照着棺盖下手,不料万年阴沉木十分坚硬,如铁似钢,专门锯钢筋的锯条,仅仅锯了几下就啪的一下崩断了! 好在来之前准备的够充分,带了一沓备用的锯条,他赶紧翻找锯条。 与此同时,手心里的鬼牙居然又颤动了一下,这次杨树林清楚的感觉到了。 心里恍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白小薇不是兴奋,是在向他示警? 恰在此时,刘山宗低喝:“别慌,快锯!” 杨树林强镇心神,动作麻利的换上锯条,照准刚才的豁口一下下锯了起来。 虽然他这回算是稳住了手,可棺材板厚达七寸,是整个棺材里用料最讲究的部分,与其说是在锯还不如说是在磨,直到额头见汗,双臂酸疼,也不过锯出了一个一尺多长的豁口,离三尺见方差得太远了。 刘山宗见状也不多说,夺过手锯把他替了下来,让他盯着尸体。 刘山宗从小在家里就干过不少家务活,力气又大,动起手来果然速度飞快。 而杨树林盯着棺材里的男尸,越看心里越毛,汗珠子顺着额头淌下来,溜进眼睛里,弄得眼睛生疼,模糊了视线。 他赶紧使劲揉了揉眼珠子,可紧接着就看到,那男尸头上的银针尽皆颤动起来。 他还以为眼花了,定睛再看,却赫然看到,额头上的一支钉尸针,竟徐徐拱了出来,掉落一旁,男尸额头上那乌黑的针眼里冒出了黑色的血珠! 虽然只是一个血珠,可腥臭味奇大,眨眼间弥漫开来,闻者欲呕。 杨树林这下真的慌了:“二哥别整了,针自己掉出来了!” 刘山宗闻言手一哆嗦,锯条咔吧一声又断了! 但他毫不停顿,迅速换上锯条,同时嚷道:“掉了几根?” “一根!” “不用管它,叫上老四,你俩戴上手套,快把棺材里的东西捞出来!” 化纹龙本来就正冲他们这边张望,听了这话,不等杨树林开口,就按照刘山宗之前的走法,小心翼翼的摸上了石台,他一来,杨树林就算不想拿东西也不行了。 化纹龙一见棺中的金刀,顿时两眼放光,火急火燎的戴上手套,伸手就去抄那金刀。 不料,他个子矮小,巨棺又高,他站在地上跟本够不到棺底。 情急之下,他竟蹬着棺床窜起来,到底把金刀拽了出来。 杨树林见状也不落人后,把鼻烟壶和玛瑙珠子抓了出来,随手揣进兜里。 化纹龙见状好像生怕杨树林抢了他的宝贝似的,抢着把那一对青花瓷瓶捞到手,塞进了背包里,棺材里的陪葬品瞬间被二人洗劫一空。 杨树林眼见男尸头上的银针又接连滑落了两根,惊得汗毛倒竖:“又掉了两根!” 刘山宗此时已经将棺盖锯开了大半,明知大变将至,却不想前功尽弃。 “你们先撤出去等我!” 杨树林和化纹龙岂肯丢下他不管,想上去帮忙又无处下手,只得紧盯着棺中的男尸。 眼见银针颤动得越来越快,大半都有了脱落的迹象,杨树林急得汗透背心,而化纹龙却不怎么着急,趴在棺材边上,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男尸手上的一个红玉扳指。 那扳指红得耀眼,即便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仍散发着血红的光泽,尤其是矿灯照上去的时候,扳指内竟似有龙影游动,显然是件十分难得的宝贝。 化纹龙看得心痒难挠,把危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竟抓起男尸的手去撸那扳指。 杨树林大惊,赶紧拉住化纹龙往后扯:“四哥你别犯浑,危险!” 化纹龙不理他,死抓男尸的手不放,可扳指似乎被指节卡住,一时怎么也撸不下来。 两人拉扯不休,谁都没有注意到,男尸的面目正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 男尸头盔被刘山宗扯落之后,盘在头盔里的辫子甩在一边,原本枯黄中夹杂着白发,看上去就像一根烂草绳,可此时却像是被鲜血浸染了一样,由发根开始渐渐泛红,活像一根根细长的红线虫纠结在一起,蠕动着爬向发梢。 它那张本来还算完好的脸也变了样,嘴唇干瘪回缩,露出了一口黄牙,眼窝越陷越深,就连手上的指甲,也慢慢变得青灰而尖锐。 眼见男尸的大手变得如同鬼爪一般,化纹龙竟双脚蹬在棺材沿上,猛一发力,终于将那扳指撸了下来,借力一个筋斗稳稳翻落地上,还得意的瞥了杨树林一眼。 杨树林这才瞥见尸体的变化,也顾不上再跟他计较什么,冲上去紧紧拉住刘山宗。 “别锯了,快走,尸变了!” 此时,棺盖已经锯得差不多了,只剩两寸长的一块还连着,刘山宗索性一脚把锯开的部分踹了下来,拿麻绳一捆,丢给杨树林:“走!这里交给我!” 杨树林急眼了,不由分说扯着他就走。 “屁话,一起走!都什么时候了,少拿你那套天理正义来说事儿!” 刘山宗也知道危险,虽然他恨这墓主泯灭人性,一心想要毁尸泄愤,但他更清楚,他要是执意不走,杨树林和化纹龙也绝不会离开,念及二人的安全,他只得妥协。 他看了一眼手表:“行,我把钉尸针收回来!” “来不及了!” “还不到阴时,尸变没那么快,给我一分钟!” 刘山宗不由分说,挣脱了杨树林的拉扯,转头扑到棺材前,把银针悉数收了起来。 银针一去,尸变迹象更明显,男尸的大嘴突然张开,一颗漆黑如药丸似的珠子滚了出来,落在棺底,滴溜溜乱转,尸口中吐出一股黑气,发出了一阵呼呼声,如同鼓动破风匣子一般。 刘山宗心里一沉,转身拉住二人就跑! 旁人不知道那黑珠子是什么,他却清楚的紧,那是古代方士炼制的定尸丹! 但凡用到定尸丹者,说明墓主在下葬之前已经有了尸变的迹象,不得不舍口含珠,而以定尸丹镇之,以便顺利下葬。现在连定尸丹都被尸气冲出,尸变后会有多猛恶不难想见! 杨树林见他刚才还算镇定,此刻却面露惊色,心知有异,可此时恶臭的气息已经呛得人无法呼吸,更别提开口询问,只得跟着他急匆匆往外撤。 但墓室内的石台和甬道都有特别的走法,三人又都背着不少东西,即便想跑也不可能,何况杨树林手上还提着偌大一块棺材盖子,更是慢了不少。 没等他们撤下石台,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嗬嗬喘息之声,而且越来越响! 杨树林听得腿肚子控制不住的哆嗦,必须咬着自己的舌头才能强镇心神,跟着刘山宗的脚步往外逃,根本没心思去看路,就只盯着刘山宗的后背。 然而,刘山宗走着走着,又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杨树林这回闪避不及,重重的撞在他背上,加之手上提的太沉,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后边的化纹龙及时拿进到别了他一下,才算是免去了栽跟头的厄运。 他刚站稳就急道:“亲二哥,又特么咋啦?” 然而,刘山宗却没说话,杨树林只能探头避开他往前看去,一看之下,他也愕然失声。 前方墓道里,一只骨瘦如柴的活尸正蹲在路中间,两只拉长变形的手臂拖到地面,张着它那张獠牙横生的大嘴,呼呼直喘,完全翻白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墓室里的他们。 杨树林不禁呆了,谁也没料到,这活尸会在这要命的当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如果只是一只活尸还好,至少他们还有机会一搏,可更要命的是,活尸的身上、脚下,都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伥虫,扭动间吐出的粉红色毒雾,弥漫了整个墓道! 在外边山窝子里,伥虫吐毒虽然可怕,但被山风吹散了不少。 此时成百上千的伥虫聚集在墓道之中,毒雾却浓得像是化不开一样! 杨树林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惨了,这回真要扔这儿?” 但紧接着他猛咬舌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还不到坐以待毙的时候! 可现实摆在面前,前有活尸阻路,后有僵尸猛醒,就算长出翅膀,也特么没地方飞啊!< 第三十九章 叫声四哥听听 危机关头,杨树林扭头四顾,一眼瞥见墓室墙上那盘旋而上的石阶,希望顿生! 他猛劲一拽刘山宗:“二哥,上那台阶!” 虽然他也不知道石阶通向何处,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但眼下保命要紧。 没成想,化纹龙这次反应倒是快,竟抢先一步向石阶冲了过去。 这一幕看在杨树林眼里,不由暗怒,见着宝贝不要命的往上冲,一遇危险跑的比谁都快,当初拜把子的时候,怎么把这样一个混蛋算了进来? 然而,他念头未消,却见化纹龙已经踏上台阶,正焦急的一边招手一边大嚷:“还特么瞅啥呢,跑啊!放心,道上没机关!” 杨树林心里一震,原来他抢先一步,竟是为他们趟路么? 时间不允许他细想,眼看墓道中的活尸已经扑了上来,二人急忙沿着化纹龙趟出的道,冲到了墙边。放眼看去,石阶狭窄得仅容一人爬行,陡峭万分,好在看着还算结实。 见化纹龙已经冲上去二十几级台阶,刘山宗一推杨树林:“你先走,我断后。” 杨树林毫不犹豫,立马向化纹龙追去。 他想断后也没刘山宗那样的手段,这种要命的当口,再推让就不是谦让,是纯心找死了。 三人刚爬上去没几步,活尸已经像疯狗一样四足着地,昂昂嚎叫着紧随而至,速度竟然出奇的快,眨眼便已冲到了石阶底部。 三人居高临下瞄到活尸追来,心里都一阵发凉。 以它的速度,他们根本不可能甩得掉它,用不了多大工夫它就能紧追而至,到时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这狭窄的石阶上,就算想跟他拼命都施展不开,那可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刘山宗眼明心亮,甩手将背包丢给杨树林:“别管我,你们先走!” 紧接着他反扣军刺在手,回身就要下去跟活尸拼命,而杨树林这回却没立马转身就走。 一只活尸刘山宗或许能应付得来,可这东西速度奇快,会将刘山宗缠住。 而棺材里那具男尸一旦尸变,肯定不会像活尸那么简单,它再冲上来,刘山宗岂非永远也不可能赶上来了?化纹龙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在他的角度,弹弓射不到活尸,情急之下正想奔回来帮忙。 孰料,形势瞬息万变! 就在二人刚一动作的瞬间,墓室中央,一声低沉如雷的咆哮声豁然响起。 “呜!” 咆哮声震得整个墓室都在颤抖,四壁的沙土簌簌下落,棺中探出两只硕大的利爪,搭在了棺材梆上,紧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黑影坐了起来! 金鳞皮甲在矿灯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金光,高壮的身形甚至比刘山宗这个门神更加魁梧,七孔内尸气萦绕,血红的发辫散落开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一双血瞳,目光向三人这边投来,令人心慌胆颤。 这一下刘山宗也不敢逞强了,快步上前,一推杨树林:“尸魔,快走!” 杨树林岂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向上窜去,化纹龙更是惊得险些四条腿着地,手脚并用的拼命往上爬,眨眼间就将台阶下的活尸抛开了一段距离。 那活尸竟似被吓懵了,站在台阶前没挪地方,半天才回过神来,却没向他们追来,而是冲着那缓步向它走来的尸魔呲牙咧嘴,昂昂直吼。 三人见状全都暗喜,要是它们窝里反那是最好不过,只要活尸能缠住尸魔一时半会儿,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寻找出路,至不济也能商量一下应对之法。 然而,一转眼,三人就都惊得魂飞天外。 那尸魔虽然动作缓慢,步子却大得惊人,转眼便已迫近,血瞳始终盯着三人,看都不看活尸一眼。见活尸拦住了它的去路,它挥起巨爪,竟像扯小鸡一般,扯起活尸甩了出去, 活尸一声哀鸣,撞在墙上,震得整个墓室都在颤动,那尸魔则大步上了台阶,直追三人。 三人无不惊愕,那活尸难缠至极,刘山宗对付它都受了伤,却架不住尸魔一巴掌? 此时他们已经爬到了十几米的高处,但石阶却仍不见尽头,盘旋而上,陡峭如崖。 他们已然没了退路,即便情况不明,也只得继续往上爬。 心大如刘山宗,此时也有些心惊,他怎么也没料到,墓主竟已成了尸魔! 入土不腐既是僵尸,但这种僵尸通常对人没什么威胁,可一旦受阳气所激尸变,便会循着生气扑人,但动作僵硬,力气有限,常人只要胆子够大,也能设法应付。 尸变后的僵尸如果饱尝了人血,或者被邪祟附体,便会成为活尸,动作灵活,力大无比,且有一定的神智,到了这个程度,常人就很难应付了。 而尸魔却与僵尸、活尸不同,它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为炼制,成功率极低不说,方法更得是残忍至极,需得趁活人咽气之前,刨开肚腹埋入僵尸血、茅草仙、黄皮子心肝等邪物,再以邪法镇其魂魄,使魂魄不得离体,后埋入养尸地内,汲取阴邪之气而成尸魔! 懂得炼尸邪术的人极少,条件又十分苛刻,稍有差池尸体就会腐烂成泥,就算是妖人也很少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没想到这墓主竟癫狂至此,竟把自己炼成了尸魔! 尸魔性喜舔舐活人脑髓,神智与常人无异,且力大如牛,一身死肉刀剑难伤,据说那一双血瞳却能勾魂摄魄,但实际上,是因为它身上散发出的尸气猛恶,吸入一丝,便能让人手足麻木无法动弹,绝不可接近它三丈之内,就算是刘山宗,也没有任何对策,只能逃! 眼下只能寄望于,石阶之上另有出路了! 然而,石阶本就陡峭,尸魔那沉重的脚步踏上石阶,每迈一步都震得石阶微颤。 高处墙上没了墓砖,全是天然沙石,被尸魔一震,墙壁上沙土簌簌滚落,杨树林不慎踩在沙粒上,脚下一滑,差点栽下石阶! 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稳住了身子,可向下看去,一片漆黑如同无底深渊,他头皮一阵发麻,惊得猛的靠在了石壁上,大口喘息,一时迈不开腿来。 刘山宗迎头赶上,手中矿灯向前晃去,见上方不远的石壁上点点青光,很可能另有乾坤,他低声急吼:“不能歇气,快走!” 可话刚出口,他身子一震,目光笔直的落在前方的石阶下。 杨树林顺着他的矿灯看去,骇然发现,先前被尸魔甩开的活尸,竟四爪攀着石壁,笔直的向上窜来,速度丝毫不逊于猿猴,被矿灯一晃,呲着獠牙吼叫连连。 这一下,真把他们惊呆了,那活尸居然抄了近路! 要是被它抢在头里截断了去路,那他们真就是有死无生了。 “老四,快,射它眼珠子!” 化纹龙也看到了活尸,拽出弹弓急射。 可惜,活尸竟似知道利害,往上一窜躲开了钢珠,钢珠射在石壁上,爆起一团沙土。 而活尸借着这一窜,离石阶已经不足三米! 化纹龙也慌了,连连掏出钢珠射去,可越急越是不准,钢珠连连打偏。虽然有几颗射在活尸身上,可它皮糙肉厚,只是轻轻一颤便继续上窜,终于翻身跃上了石阶,拦在他们前方。 化纹龙还想再射,没成想,刚才焦急之下一阵狂射,此时一摸兜,钢珠竟打光了! 他急忙翻兜,但兜底都翻了出来,钢珠却一颗没剩。 三人顿时一阵绝望。 前有活尸阻路,后有尸魔紧追,脚下的石阶又根本不能容人并行,如此陡峭处,想拼命都无处借力,一个失手就会落下深渊。 与此同时,尸魔也追得越来越近,石阶震颤得越发厉害,想站稳都难。 杨树林哀叹一声:“都怪我,竟然给咱们指了条死路!” 刘山宗也苦无对策,苦笑连连:“该着咱哥仨陷在这里,怪不得你。” 化纹龙却拉开空弹弓,瞄着虎视眈眈的活尸,那活尸显然有所顾忌,一时竟没扑上前来。 “老五,这回你认栽了吧,叫声四哥听听。” 杨树林狠狠瞪了他一眼:“都特么这时候了,你不赶紧想办法,还有闲心扯犊子!” 孰料,化纹龙竟然笑了:“办法我有,叫声四哥我就告诉你!” 杨树林和刘山宗全都愕然,杨树林毫不迟疑:“四哥,有辙你赶紧说啊!” “大点声!” “四哥!” “唉,这还差不多!”化纹龙贱笑一声,竟缓步朝活尸走去! 活尸似乎吓了一跳,稍一后退便又停了下来,四爪着地,伏在石阶中央昂昂低吼! 而化纹龙却没停步,仍旧向前逼去。 杨树林大惊失色:“四哥你要干啥,别上去!回来!” 化纹龙却置之不理,嘿嘿一笑,边走边道:“反正我就算出去了,也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主儿。你俩出去之后,帮我给家里捎句话,就说……” 话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冲二人笑了笑,一耸肩,把身上的背包卸了下来。 从棺材里摸来的长刀在狭窄的地方施展不开,被他丢在地上,转手掏出了一把电工刀:“就说我上南方闯荡江湖去了,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就再也不回来了。” 杨树林闻言慌了神,扯脖子嘶吼:“别,四哥你别范唬,快停下!” 刘山宗也急眼了,有心抢上前去拉住化纹龙,可杨树林在前,根本没有他插脚的余地:“老四你特么给我滚回来,有话你自己跟他们说去!” 然而,化纹龙再不吭声,抄着电工刀冲活尸扑了过去!< 第四十章 夹缝求生 杨树林手忙脚乱的往前冲,但两人隔着三四米的石阶,又被化纹龙扔在地上的背包一绊,他一个狗抢屎扑倒在石阶上,眼睁睁的看着化纹龙一跃而起,跟扑上来的活尸纠缠到了一处! 化纹龙存了拼命之心,手上的卡簧电工刀不光奇准无比,而且力道大得惊人,一刀刨下去,不偏不倚,正插在活尸的脑门中间,身子顺势扑进了活尸怀里。 活尸凄厉的大吼,一口向他脖颈咬去。 谁知化纹龙身子一荡,翻身骑到了活尸背上,一手紧扣它脖子,一手扳住电工刀往后拖! 活尸疯狂甩动身子,想反手去抓化纹龙,可它手臂无法倒转,反被坠得身子连晃! 石阶狭窄,哪禁得住他们翻腾,眼看一人一尸就要摔进深渊。 杨树林大急,手脚并用,疯了似的往上冲。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活尸一脚踩空,身子歪斜,呼的一下摔进了深渊! “四哥!” 杨树林扑在石阶边沿,伸手去捞,却只捞了个空。 活尸厉吼着,四爪乱抓,想扒住石壁,可下落之势甚急,又有化纹龙坠在身后,哪能扒得住,利爪挠得石屑纷飞,与化纹龙一起滑进了黑暗之中。 杨树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眼睛顿时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四哥……” 刚才他还怀疑化纹龙贪财怕死没义气,可怎么也没料到,一转眼,就是这个猥琐、贪财,总添乱的家伙,竟拿命替他和刘山宗趟出了一条活路! 不可否认,这家伙身上缺点很多,实在不怎么招人待见。 可至少有一点杨树林冤枉了他,他很重义气! 怕死是人的天性,死到临头,拿兄弟挡枪垫背的人多了去了,豁出命来替兄弟开路的人却少之又少,就算明知往前往后都难免一死,但真有胆子往前扑的,又有几个? 想及化纹龙猥琐的笑脸,杨树林只觉胸口憋闷,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想嚎又嚎不出声来。 因为化纹龙那上不了台面的做派,他不愿叫化纹龙四哥,逼不得已叫两声,也没个好气。 而今天,他算是发自内心的叫了出来,可化纹龙,却再也听不见了。 杨树林狠狠一拳砸在石阶上,指节磕得皮破血流,他却丝毫不觉。 但尸魔却不给他难过的时间,他们这么一耽搁,尸魔离他们就只剩五六十级台阶。 刘山宗拎起他丢下的棺材板,另一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沉声喝道:“走!” 杨树林身子一震,清醒过来,回身捡起了化纹龙丢下的背包和长刀,咬牙向上猛冲。 他一口气窜出数十级台阶,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是他没劲了,而是前方现出一个石台,台边洞壁上,露出三个只有半人高,宽有一米多点的洞口。洞口四周显然被人工修整过,但并没砌砖,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光亮。 他心里又惊又喜,喜的是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惊的是不知该选哪一个。 刘山宗此时追了上来,见状也惊疑不定,墓室顶部留有通道还可以理解,那是给墓主成仙之后所走的天梯,但这可不是三生门,怎么会有三个洞口? 此墓诡异难测,遇到的一切都违背了常理,一步行差踏错,他们就可能死在这里。 但尸魔紧追而至,时间不允许他细想,探手一试,中间的洞口隐隐透着风凉,刘山宗一推杨树林:“就这个了,快,包不要了,累赘!” 杨树林本想把化纹龙的背包带出去,但想进这洞穴明显要用爬的,一手拿刀一手拖着个背包肯定爬不动,只能把背包丢在洞边,一头钻了进去。 洞穴倾斜向上,地势坎坷不平,地面上满是沙粒,扎得杨树林手掌生疼。 可他半点不敢怠慢,憋足一口气拼了老命往上爬,竟把拖着棺材板的刘山宗甩开一大截。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尸魔那擂鼓般的怒吼声、怒砸洞壁的轰隆声渐渐小了。 杨树林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尸魔毕竟没有真的成仙,还没法钻进这狭窄的洞穴之中。 可他却半点也乐观不起来,这洞穴越爬越窄,想转个身都不可能,甚至感觉不到一丝风,四面都是沙土岩石,不知是被沙土味儿给呛得,还是洞里缺氧,呼吸也越来越费劲。 矿灯所及之外仍旧是一片黑暗,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且不说洞里有没有古怪,即便没有,如果是个死洞,他和刘山宗最终也会饿死在这里。 然而,他刚生出这样的念头,矿灯就照到了一个岔口。 岔口狭窄得像是雷劈出来的一道缝儿,虽然能容人侧身爬过,但显然是自然形成的山体裂缝,杨树林毫不迟疑的绕过裂缝继续向前,片刻之后,他猛的停了下来。 洞穴前方是一个很大的凹坑,坑中怪石嶙峋,其间层层叠叠的堆满了残缺不全的骸骨,矿灯所及,阴气森森,白花花的一大片骷髅,有些骸骨堆积的地方雾气缭绕,浓重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呛得他眼泪溢出,视线模糊起来。 真正让杨树林惊住的是,枯骨丛中,数条肥硕的伥虫伸缩蠕动,吞吐着毒雾,而那些雾气丛生的地方连矿灯都照不透,更不知有多少伥虫聚集在内。 杨树林僵在当场,唯恐发出声响引来它们的注意。 他清楚的记得刘山宗说过,伥虫最容易被声响和火焰吸引过来,幸好他们此时用的是矿灯,又没说话,才侥幸没有惊动伥虫。 在这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洞穴里,不要说一群,只要几条伥虫爬过来,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当口,后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刘山宗追了上来。 杨树林急忙回头摆手,示意他噤声、后退! 刘山宗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蹑手蹑脚的倒着往外爬。 可向前爬容易,向后退却难上加难,刚退后数米,他一不小心蹬塌了一块石头,石块顺着洞穴滚了下去,声响虽然不大,却还是引来了伥虫的注意,离得较近的一些伥虫探头探脑的向洞口爬了过来。 杨树林瞬间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也顾不上响动不响动了,使劲撑着地面往后窜。 但眨眼之间,粉红色的毒雾就已经向洞穴中涌来,距离他面门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毒雾之中伥虫翻卷,隐约可见不知多少条伥虫正向他嘴巴爬来。 这一下杨树林眼珠子都瞪圆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窜,没窜两下就蹬到了刘山宗肩膀。 刘山宗体格大,爬起来自然慢。 杨树林气得踩住他肩膀使劲往下踹,硬把他给踹得出溜了下去。 就这么两脚的工夫,毒雾漫卷而至,距离杨树林的大脸蛋子已经不足两米了! 杨树林忍不住暗叫,这回我命休矣! 不料手中长刀无意间刮在洞壁上,竟刮塌了偌大一块土石,恰好将洞穴堵住了一半! 他急中生智,长刀连连捅向洞壁,将松动的土石捣得彻底塌落。 沙土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撒了他满头满脸,但也将本就不宽的洞穴堵了个结实,算是暂缓了毒气侵袭之危,他晃了晃脑袋,也管不了满嘴土腥味了,好似壁虎游墙般往后爬。 他自然知道,塌落的土石挡不了伥虫多少时候,急忙吼道:“二哥,往那个石缝里钻!” 刘山宗早就留意到了石缝,不用他开口,就已经率先钻了进去。 虽然石缝狭窄,要侧身才能勉强通过,但也好过原路退回,把自己送到尸魔手上。 让他们庆幸的是,石缝里边越来越宽敞,甚至能直起腰来横着往里挪了,虽然还是得侧着身,但速度也比用爬的快了许多。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石缝通向何处,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活得一时算一时了。 一阵急逃之后,二人在一处较为宽松的石缝中停了下来。 杨树林一边狂喘,一边不停的吐吐沫,刚才吃了一嘴沙子,嘴里牙碜的很,手掌也疼得钻心,手套上磨出了几个大洞,要不是戴着它,估计手掌早就血肉模糊了。 刘山宗递过一瓶矿泉水来,他只喝了一小口漱了漱嘴,还不知道前边有没有出路,万一真被困在这里,剩下的几瓶矿泉水就成了保命的本钱,自然不能浪费。 尽管得以喘息,但想及化纹龙的死,杨树林就一点也没有说话的兴致,还是刘山宗开了口:“刚才是怎么回事,有多少伥虫把你吓成那样,你那两脚差点没踹我脑袋上!” 杨树林白了他一眼:“让你说着了,前边是个万人坑,咱们差点就爬进伥虫的老窝去!” 刘山宗皱着眉头不说话了,他早就猜到,伥虫聚集于此,必然另有成因,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真发现了万人坑。 现在这条石缝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还不知前边等着他们的是不是死胡同一条。 正想到此处,前方石缝中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二人同时一惊,矿灯下意识的晃了过去。 难道这群伥虫阴魂不散,这么屁大个工夫竟然钻到他们前边去了不成!< 第四十一章 重出生天 光柱照到的地方,没见到伥虫,石缝似乎更宽阔了些。 刘山宗拔出军刺,将棺材板横在身前当盾牌:“上去看看,前面要是能更宽敞点,动起手来也更方便!” 情况恶劣到这等程度,杨树林也横下了一条心,当啷一声抽出了长刀。 这长刀保存得跟新的一样,即便涂了防锈的油脂,可三尺刀身还是散发着慑人的银光,灯光映射下能看到层层锻打出的鱼鳞纹,厚重的刀脊,修长的血槽,金质的如意护手,加上那足以双手而握的鲨皮包乌木刀柄,绝对算是一把罕见的宝刀。 握着这沉甸甸的宝刀,杨树林顿时多了几分信心,这种长刀最适合砍劈,就算他不懂刀法,只要能耍得开,也照样能应付一阵。 二人缓缓向前摸去,走了有十几步,石缝果然宽阔起来,能容二人并肩。 但刘山宗却止步不前,前方石缝纵横,居然有七八条之多,有的斜斜向下,有些则朝向山顶,错综复杂让人难以分辨通向何方。 刘山宗挥手示意:“你试着看看,哪边有动静?” 杨树林正想凝神查看时,左手边一条石缝里喀喇一声碎石响动,紧接着就传来一声呻吟:“二哥?老五?是你们吗?” 骤然传来的人声把杨树林吓了一跳,矿灯照去,见石缝深处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头颅,满脸是血,那惨厉的模样比厉鬼尤甚。 “四哥?”杨树林心里猛的一沉,难不成,化纹龙已经尸变,嗅着人味追了过来? “哎呀我嘈,你们咋找到这儿来了,快过来扶我一把,真特么疼啊!”化纹龙激动得连连哀嚎,那声调还真就跟鬼哭没啥两样了。 可一听他这动静,杨树林和刘山宗猛然醒悟过来,谁家僵尸还带骂人的? 杨树林兴奋得一个高窜了起来,长刀往旁边一扔就冲了上去:“你没死?你居然没死,你特么的,真是属蟑螂命的,这都没死透!”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化纹龙,抓着他使劲儿摇晃,把化纹龙摇得呜呜直叫:“轻,轻点啊祖宗,没死也要被你晃荡死了!” 杨树林可不管那些,笑逐颜开的捧着他脑袋仔细端详:“二哥快来,真是四哥,他没死!” 刘山宗早就冲了过来,抓着化纹龙的胳膊哈哈大笑:“这才是我们老四,果然是杀不死打不烂的滚刀肉!太好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活尸呢?” “你们,你们想谋杀啊还是怎么着,轻点啊!”化纹龙被两人给折腾得几乎散了架。 两人这才松了手,连拖带拽的把他弄到了上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让他坐了下来。 化纹龙灰头土脸,却乐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我吹,不就是一只活尸么,算个屁啊,老子一刀就把它脑壳削掉一半,还让它乖乖把我送到洞口,它敢不听话么?不听话老子就把它大卸八块!” 杨树林和刘山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家伙半条命都快没了,还不忘吹牛逼。 笑闹了几句后,化纹龙才算是说了实话,原来他拖着活尸摔下深渊之后,活尸拼命抓挠墙壁,延缓了他们下坠的势头,然后摔在了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 化纹龙因为骑在活尸背上,几乎没怎么摔着,反而因为那一震的力道,把电工刀彻底切进了活尸脑壳里,把它脑壳硬生生切掉了半个。 如此一来活尸是死透了,可他也被困在了黑暗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矿灯也丢了,身上就一盒火柴,看了看情况后,他就想摸到墙边倚在哪儿等死了。 没成想摸过去之后发现墙上居然有一道石缝,他寻思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一头扎了进去,结果钻了半天就钻到这里来了。 他基本没受什么伤,身上的血污多数都是活尸的,摔下来的时候被震了一下,还扭伤了手腕子。钻进来之后还把脑袋磕出个一寸来长的血口,除了手上一使劲儿就疼的要命,再就是浑身酸疼,基本没有大碍,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惊叹了一番化纹龙的好命,刘山宗最先冷静下来:“先别高兴的太早,能不能找到出路还说不定,不能再耽搁了,万一伥虫缠上来就热闹了。” 杨树林心情大好,笑道:“就凭四哥这大难不死的福气,咱也肯定能重见天日!” 说归说,行动上他也不敢怠慢,翻出打火机凑到各个裂缝前试了试,很快找出了一条倾斜向上的石缝,三人不敢再多停留,立刻搀扶着钻了进去。 随后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山里的裂缝到底有多错综复杂,很多裂隙里明明有风,但钻到一半却发现前边根本不能容人通过,有些走着宽敞,可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 就这样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在两座石壁中间露出了头。 三人已经在石缝中钻得晕头转向,一时竟然谁都没有发觉已经走出了地底,直到午夜的冷空气把杨树林冻得打了个喷嚏,他才仰头往顶上瞅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就愣住了。 头顶的一线夜空中,群星闪烁,月光虽然照不到他们,却让头顶的夜空披上了一抹银光,这一瞬间,杨树林竟有点感动,他从没觉得夜空如此美丽过。 他拍了拍化纹龙的肩膀,化纹龙头不抬眼不睁的回了他一句:“干啥?” “你俩抬头。” 化纹龙和刘山宗这才抬起头来,同时一怔,紧接着,化纹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呀我嘈,可算是出来了,哈,想不到我化纹龙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刘山宗虽然也激动,却没化纹龙那么夸张,深深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趁夜下山,咱们身上的东西见不得光。回头老四去搭个一下,先把那些金子出手,我这边等钱用!” 三人不顾疲累,连夜出了山。 虽然化纹龙背包里的两个瓷瓶丢在了墓里,但总算不是空手而归,四个金锭、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刀,还有一串红玛瑙珠和鼻烟壶,外加化纹龙从尸魔指头上撸下来的红玉扳指,这些东西的价值,也足以让三人发一笔横财。 最重要的是,棺材板到手了,救醒白小薇所需的东西已经齐备,只要白小薇一醒,就能问明白她和山咀同时出现在画室的原因。即便不能就此查清到底是谁在学校里养鬼,至少也能找出些线索,顺藤摸瓜,把那个设下招魂坑的真凶揪出来! 杨树林的把兄弟里,就数化纹龙人脉最广,想把墓里带出的东西出手,自然也要靠他。 但金刀等古物实在太惹眼,只能暂时藏好,等风头过去再琢磨怎么处理。 金锭则比较好处理,化纹龙找了个打首饰的把金锭给融了,作价一万五直接卖给了他。 有了钱,租房子的事儿自然就提上了日程。 这房子多半是给杨树林租的,他当然也得跟着去。 对房子的要求并不苛刻,只要离学校别太远,位置偏北,有个院子就算成了。 说起来简单,真找起来却并不容易,二人在学校北边转悠了大半个下午,也没找到合适的。直到下午三点多钟,他们转悠到北山根的一片平房前,才不约而同的眼前一亮。 这片平房多数都带院子,虽然离学校稍远,但胜在僻静,算是个好地方。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诚意感动了老天,正琢磨的时候,就在路边一个小卖店的窗户上看到了招租广告,广告是毛笔写的,言简意赅,砖房三间,前院后园,只租不卖,租金一百。 杨树林顿时来了兴趣,下午他们问了不少家,有些不到十平米,还得跟房东合住的侧屋都要价七八十,这么好的条件,一百块月租可真是太便宜了。 杨树林赶紧推门进屋,柜台后边坐着个风骚妩媚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鸭蛋脸,柳叶眉,丹凤眼,一张小嘴涂得红艳艳的,此时正闲极无聊的举着个小镜子在哪儿照来照去。 明明听到客人进来她也不搭理,斜眼瞟见是个年轻小伙,这才笑逐颜开的放下了镜子:“哟,小帅哥,你们想买点啥?” 她声音有点发嗲,杨树林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想及房子条件那么好,便堆笑道:“大姐,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这儿是不是有房子出租?租出去了没?” 女人的反应有点古怪,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呢,那不都写着嘛,还没租出去呢。” “太好了,我们是岩高的学生,想去看看房子成吗?” 女人却没应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刘山宗,神色怪异的道:“你们俩租了自己住?” “嗯,怎么了?”杨树林心里有点不耐,这女人也不知喷的什么香水,闻着清香,更增妩媚,但他偏偏不喜欢女人喷香水,嗅到这股味道就直想打喷嚏。 “一看你俩就知道是学生,住学校不好嘛,干嘛跑这么老远来租房子,有钱没地方花啦?再说了,这上学放学的,也不方便呐。” 杨树林耐着性子笑道:“远点没事,不是便宜嘛,我们就是想自己做饭,能省不少钱。” 谁知女人却哼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便宜没好货,年轻轻的可别老贪便宜。” “啥?到底能不能看房子?要是诚心租,就带我俩去看看。”杨树林没了笑模样。 女人看出了他的不快,无奈的探头看看门口,这才神神秘秘的凑近了点:“哎呀,姐可是为了你们好,看你们年纪轻轻的,不忍心坑了你俩,租谁家房子不行,非要租他家的,我跟你说啊,他家房子不干净!” 杨树林闻言一怔,下意识的跟刘山宗对视了一眼。 那女人见他还不明白,有点急了,一摆手:“哎呀,那房子,闹鬼!”< 第四十二章 北山疑窦 “闹鬼?”杨树林和刘山宗不约而同的笑了。 杨树林更是脱口就回了一句:“那正好”。 先不说房子是不是真的闹鬼,就算是真的,那不正合适吗,他们正是要找一间阴气较重的房子供鬼龛,没鬼他还要养鬼呢,有鬼自然更好了,正可以捉来喂白小薇。 那女人一听,不禁瞪大了眼睛,杨树林醒悟过来,赶紧笑道:“我是说,我们不信这些。” 女人水汪汪的眼睛泛起一丝亮光,娇笑着打量二人:“你们这些傻小子啊,就是火力旺,不信鬼啊神啊的不要紧,可也总归该有点避讳吧?姐不是糊弄你们,那房子真是邪性的紧,广告就贴在我家我能不知道吗?” 杨树林见她说得认真,反倒生出一丝兴趣,两只胳膊搭在柜台上,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那你说说咋个邪性法儿呗。” “就老刑头那房子,盖的时候就死过人。人家上大梁都栓铜钱、放炮仗,可轮到他,他就偏不让,结果上瓦的时候赶上下雨,有个年轻小伙就从上边滑下来摔死了,那小伙长得可俊了,就那么死了,可白瞎了!” “啊?不是平房么?总共才几米高,能摔死人?” “谁说不是呐,可偏巧就摔死了,大头着地,脑袋都插到脖腔子里边去了,老惨了!” 杨树林寻思了一下,掏出五块钱,指了指货架:“给我俩拿两瓶矿泉水,不用找了。” 他本来寻思,给她点好处,让她痛快点带他们去看看再说。 没成想这女人居然笑着把钱给他推了回来,敞亮的很:“不就两瓶水嘛,姐请了。” 说着,她扭着纤腰丰臀,转身拿了两瓶水下来。 她穿的是件橘红色的毛领绒衣,可能是有点短,一伸腰,雪白的纤腰都露了出来,加上被牛仔裤紧绷着的翘屁股,那曲线,看得杨树林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吐沫。 “那不行,多不好意思。”杨树林执意给钱。 女人飞了个媚眼:“有啥啊,反正这会儿也没人来,你俩陪姐唠嗑,喝点水还要啥钱!” 杨树林顿时被电得没了词儿,尴尬的笑了笑,谁知那女人见状反而咯咯轻笑起来,包裹在绒衣里的怒胸上下直颤悠:“小帅哥还没女朋友吧?看你这样,还抹不开脸了。” 杨树林虽然比较擅长跟人打交道,可面对这波涛胸涌的攻势,他也木了,赶紧岔开话题:“你还没说那房子后来咋的了呢?” “还能咋的,邪啊!那老两口本来身子都挺硬朗的,虽说上了岁数,但一直没病没灾的,可那房子刚盖好不到一年,老刑头他老伴就没了,好好一个老太太,咋说没就没了?” “那也未见得就是闹鬼吧,上了年纪,突然走了不也很正常吗?” “行,就算是这样,那你告诉我,为啥租了他家房子的人,不是妻离子散,就是家破人亡!倍儿健壮一爷们,住了俩月就瘦得跟柴禾棒似的,人家瞅着都揪心……” 说着话,她还吧嗒了两下嘴,好像很替那健壮的爷们感到可惜似的,看得体格雄壮的刘山宗都忍不住一哆嗦,赶紧往杨树林身后站了站。 杨树林也笑得尴尬:“大姐,你说的这么邪乎,那房子到底在哪儿啊?租还是不租你总得让我们先去看……” 他这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什么房子?” 杨树林和刘山宗都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心里一颤! 扭头看去,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材高瘦的老头! 这老头面如枯槁,一脸褶子,眼睛跟睁不开似的眯眯着,满腮的灰白胡子碴儿,穿了件褪了色的藏蓝色老校毕,一双水粉色的套袖护着袖口,拎着个塑料壶,戴着顶八角帽,微微驼背,估摸着没驼的时候比杨树林还得高上几分,往门口的阴影里一站,就跟吊死鬼似的。 屋里的三人,包括正对着门口的老板娘在内,都没发现这老头是什么时候进的门,且不说走道没声儿,怎么连开门关门都没个动静? 老板娘似乎有点害怕这老头,赶紧堆着笑脸干巴巴的道:“那个……这不正说你家房子嘛,这两个孩子想来租房子,我刚想带他们过去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使劲儿冲杨树林挤咕眼睛,显然是示意杨树林开口拒绝,那焦急的神态半点做不得假。 杨树林还没答话,老头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十斤高粱烧。” 看着老头那毫无表情的脸,杨树林愣是一时没说出话来,侧身让他走了过去。 老板娘也没吱声,赶紧给他打酒,但不知是吓得紧张,还是急着想打发他走,本应熟极而流的活计居然失了手,撒了不少酒,柜台内外顿时酒香四溢。 “哎呀,白瞎了,你瞅我这笨的。” “你可一点都不笨呐,行了阿娇,不用你带他们去了。” 老头付了酒钱,转头瞅了瞅杨树林二人:“你俩想租房子?” 杨树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老头转身奔门口走去:“跟我来吧。” 杨树林二人对视一眼,跟在后边就要出门,可还没等迈过门槛呢,老板娘阿娇竟急切的喊了起来:“哎……” 她这一出声,老头猛的转过头来。 她下半截话顿时被噎住,干笑两声,冲杨树林才扬了扬手里的五块钱:“你们的钱。” 杨树林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脸:“下回再算吧。” 直到出了门,杨树林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接老头手里的酒壶:“大爷,我帮你拎。” 老头一摆手阻住了他,冷冰冰的回了俩字:“不用。” 别看他走道颤巍巍的,但十斤的酒壶,拎在他手上轻飘飘仿佛没有重量似的,路上积雪,天色又已经暗了下来,可老头走的也并不吃力。 下了大道,老头往偏僻的胡同里走,走了半天还不见他停下。 杨树林忍不住问道:“大爷,还有多远呐?” 老头像没听着似的,只是往前走。等杨树林忍不住再想问的时候,他冷冷的道:“到了。” 抬头看去,竟已经到了山根,前边一个用板障子围起来的院落,坐落在山脚的缓坡上,院子很大,靠边码放着劈好的柴火,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显得空荡荡的。 院子后方一趟三间大瓦房,红墙白瓦很是整齐,窗子也都擦得锃亮,只是左边却连着一个稍矮了一截的旧砖房,旧瓦破窗连墙皮都掉了不少,怎么看怎么觉着不协调。 他们打量的时候,老头已经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二人赶忙跟了进去。 开了房门进屋是个方厅,灶台上架着大铁锅,桌椅板凳都是折叠的,灶台后边是块大玻璃,透过玻璃看去,里面还有个小屋,屋子不大,只有一张火炕,火炕与灶坑连通,灶上一烧火,小屋的炕就会热起来。 左右各有一间正房,都是坐北朝南,区别只是左屋里是大火炕,右屋则是张铁床,两屋都有炕柜,桌椅,铺着鲜红的地板,看起来干净清爽,至少杨树林握着鬼牙凝神细看,并没看到什么脏东西。 他不禁纳闷,难道闹鬼一说纯属扯淡? “大爷,你这屋子拾掇的不错啊,怎么自己不住,却要往外租呢?” “屋子再大,我自个儿,能睡多大地方?” “怎么,这儿就你一个人住?” 老头面无表情,根本没理他这个茬儿:“你们到底租不租,租就交钱,半年,六百。” “租,当然租。”杨树林笑嘻嘻的掏出钱来点了点递了过去:“大爷你数数。” 就算不闹鬼,这房子也出乎预料的好,既宽敞又僻静,他没理由不租下来。 老头接过钱,神色总算没那么冷淡了,递过几把钥匙:“今天就可以搬来,屋子自己烧,柴火在院里,茅坑在后园,我就住旁边的小屋,有事在院里喊我就行,我姓刑,刑天的刑。” 老头说完转身就走,杨树林和刘山宗面面相觑,对老刑头这冷漠的脾性实在不敢恭维。 没成想老刑头走到门口,却顿住了脚,头也不回的道:“不想死,就离那小妖精远点。” 说完,他颤颤巍巍的出了门,眼瞅着他从窗户前走过,应该是进了旁边那间破砖房,二人这才收回了视线。不用问,他所说的小妖精肯定是小卖店的老板娘阿娇。 听他的意思,难道这个风骚老板娘有什么问题? 杨树林跟着刘山宗在三个屋子里转悠,一边低声道:“二哥你看这老刑头咋样?” 刘山宗微微摇了摇头:“脾气怪了点,但人很正常。” 杨树林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正常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皱眉道:“这屋子我也没看出什么古怪,闹鬼?呵呵,该不会是以讹传讹吧?”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咋的,怕了?”刘山宗戏谑道。 “怕个毛……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想想,那老板娘也热情的有点过分,你觉着呢?” 此时刘山宗已经彻底把三间屋子检查了一遍,停住脚,透过后窗看向后边的园子:“老刑头最后那话到没说错,你要是不想死,最好离她远点!”< 第四十三章 拜龛请鬼 杨树林一愣:“这话咋说的?难道她是狐狸精变的?” 刘山宗嗤笑出声,抬手扒拉了他脑袋一下:“你寻思啥呢,狐狸要是真修成了人形,敢在光天化日下抛头露面,那还了得?古往今来这样的妖仙,恐怕也只有一个苏妲己吧。” 杨树林瞬间醒悟,敢情刘山宗在话里下套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现在要是再追问上一句“那你刚才的话啥意思”,肯定又得被刘山宗一顿猛挫。 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你是想说,这娘们太骚荡,沾上边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吧?” 刘山宗颇感诧异的瞥了他一眼:“哟嗬,学奸了啊,知道不是啥事都能往鬼神身上扯了?” 不等杨树林说话,刘山宗就往门外走:“会闹鬼的可不止是屋子,也可能是后园。走,咱们去看看,要是没问题,咱这就回学校取行李,今晚就搬过来。” 二人绕过房檐头来到后园,见后园足有一座篮球场大小,被开垦出一条条垄沟,虽然积了雪,但还是能看到雪下的枯草,显然去年没种过什么东西。 屋后有口深井,花岗岩砌成的井沿,上边盖了块石板。刘山宗把石板挪开往里看了看,下边黑洞洞的,往外冒着白气,也不知有多深。 他们来的时候注意到,屋里有手压的抽水井,平时喝的应该就是手压井的水,而屋后这口井看起来是辘轳井,要说是浇园子的,上边却又没架辘轳,未免有些奇怪。 园子是用篱笆围上的,篱笆墙边上有两棵光秃秃的果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树。 树下有个木板钉成的简易厕所,破木板钉的门斜斜的耷拉着。 越过篱笆墙就是山坡,几十米空地后就是稀疏的林木,此时太阳西下,把林子映得血红,能看到墓碑和坟包隐现其间,应该都是这一片的人家埋的,整体看去,这后园一片荒凉凋敝,就是个荒废的园子,到没什么稀奇之处。 刘山宗深深瞥了一眼林间的坟地,转头就往回走。 “走吧,拿行李去,今天的黄历正合适起鬼龛,趁早把正事儿办了。” 今天杨树林自然是去不成画室了,二人回学校取了行李,草草吃了口饭,把棺材板和山槐根也都挪到了新屋子里。刘山宗把杨树林的铺盖扔到了左屋,说他懒得每天烧炕,嫌费事。 杨树林知道,刘山宗其实是为了他好,大冬天的火炕烧起来那多热乎。 他也没跟刘山宗争,反正炕够大,睡个四个人都够了,真要是天太冷,让刘山宗过来睡不就得了,两兄弟计较这些反而显得生分了。 随即刘山宗就把棺材板和山槐根弄到中间的小屋,开始动手。 树根剥了皮,粗大的做柱,细小的做棚,精雕细琢的做成了带有飞檐斗拱的宫殿模型。 基座用的正是刻了聚阴咒的棺材板,整个看起来与佛龛相差不多,只是里边没有佛像,在背板上雕了个钟馗的神像,打眼一瞅,还以为供的是钟馗。 其实在钟馗像前要放一个白瓷小碟子,里边放的正是鬼牙。 杨树林一直在旁边帮着刘山宗忙活,刘山宗彻底弄完后,指着成型的鬼龛道:“你记着,以后要是在别人家里,看到佛龛神龛里边不供佛像,那就要留意这背板上雕的花纹了。” 杨树林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说,凡是佛龛里没佛像的,都是养鬼的?” 刘山宗微微摇头:“也不尽然,养水鬼的供的是共工,养色鬼的供的是九尾,如果供的是阎王、地藏,那你赶紧离这家人远远的,他们家里很可能有走阴人,那都是半人半鬼的怪物,专门替阴世办差的,你一个养鬼人,要是跟他们亲近,那就是嫌命长了。” 杨树林没想到世间还真有鬼差存在,不免有些毛骨悚然,点头应承,心里寻思着,看来真得抽空把刘山宗那本小册子仔细看看了,跟这些玩意打交道,心里咋说也得有点谱才行。 一切弄妥已经快到半夜十一点了,刘山宗让杨树林捧着鬼龛,挂到了小屋正对着房门的墙上,把鬼牙放进了鬼龛中的白瓷盘里,盘下垫了块红纸,随即在下边的小桌上摆好香炉祭坛,把取自六欲鬼那截发黑的指骨,埋在了香炉里,接下来就是养鬼最关键的部分,请鬼了。 “请鬼跟开聚阴咒差不多,但你这个养鬼人,要跟鬼勾搭上才行。一会儿你点着香之后,拜上三拜,然后捂紧耳朵闭上眼,一心去想白小薇,叫她名字,只要她应声,那就算成了。” “为啥要捂耳朵?”杨树林很是纳闷的问。 “你捂紧就是了。记住,你叫她名字,她答应你才算数。她没回应之前,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千万别睁眼,也别松手。” “好,听你的,啥时候开始?” 刘山宗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恰好跳向十一点:“现在。” 杨树林不敢怠慢,忙点上三支线香,闭眼冲着鬼龛拜了三拜,心里默祷:“小薇妹子,这回可算是把东西给你准备齐了,待会儿你一定要记得回话啊,千万,千万!” 将香插进香炉的一瞬间,香炉中嗤的一下冒起一缕黑烟,可这声轻响听在杨树林耳中,却化作一阵刺耳的嗡鸣!就像收音机调错频道时那尖锐的响动,只是更响,听得人牙根发酸,脑袋生疼。 他紧忙闭眼、捂耳,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了。 可这招并没有什么效果,他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响。 香炉中的黑烟也渐渐浓烈,整个屋子都飘散着一股燎猪毛的味儿。 他却看不到,守在他旁边的刘山宗,此时已经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不顾指尖溢血的疼痛,死死的盯着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一脸的凝重神情,显得比他更紧张得多。 聚阴咒发动,屋子里阴风嗖嗖,鬼龛微微震动,一层寒霜从鬼龛底部蔓延开来。 香炉上的黑烟,就像被吸油烟机吸住了似的,打着旋涌向瓷盘里的鬼牙,阵阵呜咽鬼哭,听得人心寒胆颤。 杨树林对身外的情况不闻不问,专心闭眼默祷,而刘山宗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他上。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报纸裱糊的天棚上,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个阴影。 阴影犹如人形,个头只有七八岁孩童大小,并不清晰,但头、手、身形俱全,尤其是那披散着长发的脑袋不断的扭动,正对着下面的杨树林。 紧接着,杨树林耳中嗡鸣消散,却突然听到,很多人在他耳边放声大哭! 这些人有男有女,哭得撕心裂肺,其中好多声音都很熟悉,好像有他爹妈,余大力、谢盈、甚至还有刘山宗等把兄弟,没人说话,只是像号丧一样痛哭。 随着哭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果然是他父母,兄弟,人人一脸悲痛欲绝,不住的冲他招手,分明就是在叫他过去。 杨树林心里一阵发慌,这一幕如此真实,让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 但他紧记刘山宗的叮嘱,对此视若无睹,心里不停的念叨着白小薇的名字。 哭嚎的人影这才渐渐消散,随后,白小薇果然来了。 虽然他闭着眼,可白小薇那娇俏玲珑的窈窕身影,就在浮现在他脑海中,从黑暗中缓步向他走来,身周还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青光,美人如玉,空灵出尘。 他惊喜万分:“小薇妹子,可算是把你救醒了,你不知道,这阵子真把我担心坏了。” 白小薇也不说话,轻笑着走到他身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微微低着头,脸颊上浮着一抹红润,显得有些羞涩,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他下意识就想松开捂在耳朵上的手,去拉她的手:“咋了妹子,你想说啥?” 可将松未松之际,他突然又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他一直召唤她,她咋不应声呢? 再说,她以前都挺大方的,今天这是咋了,还害臊了? 与此同时,棚顶那道黑影也越来越清晰,五官轮廓渐渐凸现,恶狠狠的盯着杨树林的头顶,不停的摇头晃脑,却没发出任何声息。 “小薇妹子,你到是说句话啊。”杨树林有点发急,忍不住问出口来。 他这一说话,刘山宗顿时大惊,眉头拧成了麻花,仔细审视杨树林上下左右。 而杨树林脑海中的白小薇竟露出几分惊慌,仰起头,幽怨的看着他,轻轻退后了一步,好像在等他上前拉住她似的,这让杨树林更是生疑,她在害怕什么? 他稍稍迟疑的工夫,却见白小薇眼里流下泪来,不停的后退,渐行渐远。 杨树林心里很是清明,咬紧牙关,硬是没伸手去拉,而是跺脚道:“妹子你别走……” 一旁的刘山宗见状,更是觉得情况不对,扭头四顾。 但当他抬头看向天棚时,却只看到满天棚糊着的报纸,那阴影竟已经不知去向。 与此同时,杨树林脑海中响起了一声娇吟,听声音正是白小薇的动静。 但那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疲惫慵懒,仿佛大梦初醒般的味儿,虽然只是一声呻吟,却听得杨树林身子一颤,喜从天降:“小薇妹子,是你么?我是杨树林。” < 第四十四章 春梦了有痕 杨树林顿时愕然:“这话从何说起?” “好累,别吵,让人家再睡一会儿。” 杨树林无语,正琢磨要不要再追问两句的当口,忽然感到刘山宗的大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行了,睁眼吧,她是不是应了你?” 杨树林一睁眼就看到,香炉中的三支线香已经全烧光了,瓷盘中的鬼牙竟像夜光珠一样散发出了丝丝荧光,比之前要明亮数倍,而鬼龛上黑气缭绕,犹自未散。 他瞥了一眼满脸疲惫的刘山宗:“这就成了?刚才我要是半道上睁眼了,会怎么样?” 刘山宗坐在炕沿上,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会丢了魂,变成行尸走肉,俗称,植物人儿。” 杨树林色变:“那你之前咋不说明白?” “说了又怎么样,说了你就能放弃?只能让你压力更大,压力越大越容易出乱子。” 只听刘山宗道:“请鬼时用的祭品越凶戾,成功率就越高,可相对的,请鬼的人冒的风险也就越大,不止会幻视幻听,还会被祭品临死前的怨念侵入心神,要是心智不坚,就会被聚阴咒抽了魂魄。我早就说了,养鬼之道凶险无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杨树林哑口无言,想及刚才的幻象,不禁心有余悸。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所遭遇的情况,要比寻常的请鬼恶劣得多。 刘山宗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妥,却也以为是六欲鬼临死前残存的怨念作祟,何况他也是第一次亲历养鬼请鬼的事,也就没再往别处想。 “那现在小薇妹子算是彻底救回来了?她跟我嚷嚷累,让我别吵她,这是咋回事?” “她累个屁!她那纯属吃多了撑的!不是我说,你家这鬼妹子真够能吃的,居然一顿就把六欲鬼的阴气吸了个干净,也不怕撑爆了她的小肚皮!” 杨树林尴尬的挠了挠头:“那她得歇到啥时候?” 刘山宗撑起身子往自己屋走:“人吃多了还犯困呢,她吃了那么多,怎么也得消化两天。” 杨树林紧忙跟了上去,还想问点什么,却被刘山宗一把给推了回去:“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能磨叨,行了,你不累老子还累呢,赶紧烧烧炕,睡吧。” 刘山宗这么一说,杨树林也觉得疲惫不堪,所幸鬼龛已成,心事也算去了一半,虽然没跟白小薇说上几句话,但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两天了。 回到屋里,觉得冷得瘆人,摸了摸炕头,冰凉,也不知这屋子几天没烧了。 他抱了一大捆柴火塞进炕洞里点着了,这才钻进被窝,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谁知明明填了那么多柴火,可火炕愣是没怎么热。 他傍晚回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看食堂那破电视里播了天气预报,说是这几天气温又下降了,没想到晚上就冷成这个德行。 他一边嘟囔着这该死的天气,一边拿棉被把自己卷成了大粽子,这才稍稍有了点困意。 迷迷糊糊间,他往炕头轱辘了两圈,本来想顶到火墙上能暖和点,没成想,却顶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尽管隔着被子,却还是能感到很有弹性,靠在上边很舒服。 不知是实在倦得狠了,还是困迷糊了,他竟看都没看一眼,打了个呵欠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只觉背后热乎乎的,好像有人拿着两个温热的面团在他背后轻轻揉搓,那感觉,舒坦极了,热力透过后背慢慢游走全身,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紧接着,他似乎嗅到了一丝浓郁的香气,那么熟悉,有点像雪花膏的味道。 他吸了几口香气,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正觉得奇怪的工夫,一双温润柔嫩的小手从身后缓缓爬上了他的腰,在他腰胯间不停的游走。 他骤然一哆嗦,登时困意全无,下意识的想到了白小薇。 这鬼妹子当初勾搭他没得逞,难不成积习难改,半夜摸上了他的炕头? 可稍一回想他就意识到不对,白小薇的身子虽然娇嫩可人,却凉的很,哪有这么热乎。 这么一寻思,他顿时脊背生寒,猛的抓住那双正爬向他要害的小手,扭身看去。 刚转过身,他就愣住了。 一个容貌姣好,神情妩媚的女人,正跟他躺在一个枕头上,冲着他笑! 虽然拉了窗帘,但窗帘单薄,屋里并不是一片漆黑,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他看了个清楚。 这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圆润的鹅蛋脸,细长的娥眉妖娆的挑起,双目如水潭一般清澈亮泽,高鼻梁,红润的厚嘴唇,眼中春水荡漾,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魅惑的笑容,用艳若桃李形容绝不为过。 杨树林着实吓了一跳,正想发问,却见她竖指唇边,微微一笑,凑上前来吻住了他。 被她柔软的小香舌钻进嘴里,杨树林的惊讶顿时就全都被堵了回去。 如果说,嗅着她那诱人的体香,杨树林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话,可被她那柔软的娇躯挤进怀里,却让他彻底失了分寸,只觉浑身发烫,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女人藏在他被窝里的身子,居然是光溜溜的。 更有甚者,她灵巧的小手上窜下游,还鼻息咻咻的娇吟起来,略显急切,却**灼骨。 杨树林再怎么机灵,可还是个未经人事的菜鸟,哪架得住这阵仗? 虽然明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儿,心里一个劲儿的在呐喊,想让自己醒醒,停手,但身子根本不听他的,转眼就把心里的惊疑都扔到南山根去了。 那女人开放的很,主动翻身骑到了他身上,紧接着就是一阵腾云驾雾,疾风骤雨,直到折腾到筋疲力尽,杨树林才四仰八叉的躺在炕头上,彻底不省人事。 当天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在炕头上时,他终于醒了,只觉口干舌燥。 想爬起来找水喝,没成想,一动弹身子就觉得骨头架子都酥了,飘飘悠悠的没半点劲儿。 他这才恍然记起昨夜的事儿,心里一惊,左右看了看,却哪有什么女人的影子? 屋里的一切都还是他睡前的样子,可能是昨晚填的柴火太多,炕头直到这会儿还有点烫。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炕火催的,做了个春梦。 他摊成了大字形躺在炕上,吧嗒了一下嘴,这梦做得跟真事一样,那滋味还真挺美。 不过他有点纳闷的是,就算做春梦,也该梦见白小薇或者谢盈才对,怎么会梦到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居然还有二十多岁的模样,这可跟他一直以来的兴趣不太相符啊。 难道是因为见了小卖店的风骚老板娘,口味不知不觉有了点变化?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随即抓过枕边的数字传呼看了一眼,已经快六点了,他也算缓过气来了,爬起身来穿好衣服喝了点水,但叠被的时候他却尴尬了,被子居然被他弄湿了一大片,水渍清晰,到现在还潮着呢。 他赶紧把被子叠好,水渍朝下压在了炕头上。 昨天新换的被罩,立马再换岂不让刘山宗瞧出破绽来了,那多臊得慌,忍两天再换吧。 刘山宗一早起来就急匆匆的出了门,说要出去一趟,让他帮忙上学校请几天假。 他自然没理由不答应,这段时间,刘山宗一直在帮着忙活他的事儿,现在事情告于段落,白小薇睡醒之前都没啥大事了,难道他还能绑着刘山宗不让他做自己的事? 他估摸着刘山宗可能是准备去帮那个姓薛的女警。 刘山宗这人嘴硬心软,虽然上次他也说,女警不来找他,那就是天数使然。但明知女警可能遇险的情况下,让他袖手旁观是不可能的。 不知怎么,杨树林心里竟有点蠢蠢欲动,也想跟去凑个热闹。 最近接连碰上邪门的事情,虽然几度遇险,可他居然有点喜欢上了这种刺激。 可惜他不像刘山宗,对考大学的事看得那么开,这几天已经耽误了不少课,再旷课估计连术科的分数线他都够呛能达到了,只能忍了又忍。 到学校给刘山宗请了假,老老实实的上了一天课,当然,免不了被谢盈和余大力等人缠住,追问他这两天神出鬼没的原因,他嬉笑着糊弄了过去。 至于画室,一切如旧,殷杰失踪导致的阴霾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因为搬到校外住的缘故,放学之后他也没留在画室,而是赶早往回走。 从学校到北山根要走半个小时,下了大道就没有路灯了。 这一片的人家本就不多,家里只有老人的,通常七八点钟就已经关灯睡下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小卖店的大玻璃窗里透射出的暖光,照亮了一段路。 杨树林看到这灯光,想起老板娘阿娇那风骚的小腰条,不禁心里一荡,脚步不由慢了下来,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买几包方便面搁家里存着,便拉开门钻了进去。 阿娇正坐在柜台里织毛衣,抬头一瞅是他,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既喜且忧的神色:“咦,小帅哥你怎么又来了,你到底租了老刑头的房子是不是?” 杨树林趁机光明正大的瞄了她丰盈的胸脯两眼,笑道:“嗯,昨晚就住进去了,可东西还没咋置办,这不,来买两包方便面,省得半夜饿了没啥吃的。” “啥?昨晚就住进去了?哎呀,你咋就不听姐姐劝呢!”阿娇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三步两步从柜台后闪了出来,开门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直接把门给挂上,窗帘也拉上了。 < 第四十五章 阿娇阿娇 杨树林主动钻进来的不假,但只是寻思瞄上她那动人的身段两眼,可没敢往旁的地方想,眼瞅阿娇又锁门又拉帘的,他反而有点心慌了。 没等他开口,一阵香风袭来,阿娇已经转身拉住他的胳膊就往旁边小屋里拽。 “姐,姐你这是干啥?”杨树林硬是稳着脚,没敢动地方。 “哎呀,什么干啥,怕姐办了你是咋的?放心,家里没有旁人,就我自己一个人住,你赶紧跟我进来!”阿娇一跺脚,虎起脸来。 不得不说,阿娇虽然三十出头了,但确实生得娇媚,即便是虎着脸的时候,看起来也是桃腮粉嫩滑腻,玉瞳顾盼生波,很有种让人心摇神荡的风韵。 杨树林没想到她居然说的这么直接,反倒哑口无言,只得硬着头皮跟她进了小屋。 小屋不大,应该是改过格局,把大部分空间都让给了摆货架的堂屋,而小屋里就只留了一块能摆下一张八仙桌的地方,剩下的都被火炕给占了。 屋里也没个凳子,阿娇把他按得坐在炕沿上,然后紧挨着他坐下,一本正经的道:“我跟你说句实话,老弟啊,他家那房子真是有问题,你赶紧别住了,跟你那同学商量商量,找个由头,明个找老刑头把房钱退了。” 她身上有股桃子的味道,很香甜,但杨树林闻着却有点头晕,借着坐直身子的当口往后挪了点:“到底有啥问题,大姐你就直接告诉我呗。” 阿娇怔住,脸上竟浮起红晕来,一甩手,坐直了娇躯瞪着他,一副又急又气的模样。 “你们住进去了,就没遇上啥怪事?” 杨树林一脸茫然:“怪事?啥怪事?没有啊。” “哎呀,他家里养着女鬼,专门干那采阳补阴的勾当,再精壮汉子扎进去,没几天就瘦得跟个猴似的,就你这小样……”阿娇气呼呼的翻了他一眼,喘息急了,胸脯都跟着直颤悠。 杨树林脸上泛红:“呃,不会吧,你怎么知道?” “我咋不知道,前后有两家人租过他的房子,第一家姓马,小夫妻俩带个四岁的孩子,本来挺和睦的,可没住上两个月,他家老爷们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活也不干了,孩子也不管了,整天就喝大酒,喝完就躺在炕上傻笑,直淌哈喇子。” “他媳妇一说他,他就上手打,那真是往死里打啊。后来媳妇整不了他,带着孩子跑了,他也疯了,让老刑头给撵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估计八成是死在野地里了。” “另一家是个单身老爷们,出大力的,在山上打石头,也是住进去没两天就瘦成了皮包骨,后来还死在了炕头上,警察来了说是他死于急病,可谁信啊?这事儿咱们这一片都传遍了,要不他那房子咋能租那么便宜?” 杨树林皱了皱眉,不禁想起了昨晚的春梦,心里凛然,难道他昨晚不是做梦? “行,这事儿我知道了,谢谢大姐,我这就回去看看,要是真不太平,那我就搬出来。” 阿娇一听这话就急了,拉住他胳膊不松手了:“你咋这么糊涂,明知有鬼还往火坑里跳?” 杨树林讪笑着站了起来,随口应道:“那还能咋整,宿舍我都退了。” 阿娇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自家的火炕:“要不,今晚你先在姐这儿将就一宿,明天姐再帮你想办法?” 杨树林心里一阵骚动,但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行……” 阿娇见他害臊露怯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娇笑,把他往身前拉了拉,眼中春水荡漾:“咋的,你是嫌姐姐我岁数大,还是觉得姐长的不好看,配不上你?” 杨树林一下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姐,我真得回去了。” 阿娇笑着一把捏住了他的脸蛋子,使劲儿扭了一下:“人小鬼大,想的倒是怪多的,你把姐姐当啥人了,就算你想胡来,姐姐我还不答应呢。” 她这话说得已经极为露骨,娇笑之余丰腴的胸脯、纤纤柳腰都跟着摇摆,尤其是那滑嫩的玉手掐在脸上,不但半点感觉不到疼,反而温香扑鼻,岂是一个风情万种所能形容。 杨树林本来就存了几分骚心,她这么一撩拨,小肚子里顿时火气腾腾,真有种扑上去把她按倒在炕上的冲动,估计她八成也就是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半推半就的成其好事了。 但他当然不会那么做,人跟畜生的区别就在于,人可以控制住本能的兽性。 更何况,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她这么热心,到底图的是什么? 就因为他长得眉清目秀?杨树林可不会把人想的那么简单! 这阿娇才三十出头,长得又这么妩媚娇艳,却一个人独守空房在这里开小卖店,要说没男人打过她主意,鬼才会信。以她的条件,只要放出个风去,上门相亲的光棍、鳏夫怕是能排到他学校门口去,可为啥到现在她还单着? 就算单身,难道也没个亲戚?这大晚上一个人守着店,万一来个流氓她可咋整? 在他看来,阿娇绝对不简单,要是没心思去弄个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她远点。 “姐,你可别闹了,我哥们还在家呢,我不回去岂不是把他给坑了?再说就算有鬼,一宿两宿的不也死不了人嘛,你就放心吧,明个我再来啊。” 杨树林一边嬉笑着说话,一边推开了她的手。 阿娇笑意盈盈的瞥了瞥他,也没再强留:“那你可当心着点,说准了,明天你得过来。” 杨树林赶紧答应着往外走,那架势跟落荒而逃也差不多。 可他刚拉住门把手,阿娇又道:“等等!” 杨树林心肝都直颤悠,回头干笑:“大姐还有啥事?” “你不是怕半夜饿嘛,方便面不是啥好玩意,少吃那个。你等着,姐给你找点好吃的。” 阿娇笑着白了他一眼,下了炕。 正对门的地面上,靠墙摆着两个老式大松木箱,阿娇翻开箱子,弯腰在箱子里翻找起来,纤腰舒展,浑圆的翘臀绷紧了,好似一颗熟透的大蜜桃,正对着杨树林来回摆动。 杨树林咽了口吐沫赶紧挪开视线。 虽然他就好这口,可今个要是再看下去,说不准就狠不下心迈出她家门槛了。 杨树林视线上移,箱子上边的墙上,挂着一面六七十年代的大镜子,镜子两边各有一个大相框,里边夹着不少相片,虽然有些还是黑白的,都泛黄了,但到还能看得清楚。 这些照片应该都是阿娇的亲友,他忍不住细看了两眼。 但当他的目光扫到一张黑白单人照的时候,他心里不禁猛的一震! 相片里的女人,怎么这么面熟? 相片应该是在照相馆拍的,明显能看出后边的山水是布景,那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轻纱长裙,双手挽在腰间,往哪儿一站显得亭亭玉立,笑得也是温柔婉约,可杨树林看在眼里,却看得亡魂直冒,腿肚子都哆嗦起来。 这女人,不正是昨晚在梦里,跟他温存了一宿的那个娘们吗! 那容貌,那神情,简直如出一辙,像,实在是太像了! 如果真是她,阿娇怎么会有她的相片? 细看相片右下角有日期,一九七六年! 天,二十一年前的照片! 正当他惊骇莫名的时候,阿娇已经转过身来,笑面如花,把两袋塑封完整的糕点蜜饯递了过来:“这是我上货的时候让他们从北京给捎回来的,咱这边有钱也买不着,拿去尝尝。” 虽说她的笑容仍旧娇媚动人,可杨树林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他甚至都不敢再推拒撕扯,赶紧强笑着接到手上:“谢谢大姐,多少钱?” “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提钱啊钱的,这是姐自己留着吃的,没价,拿去拿去。” “那就多谢大姐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哈。” 杨树林侧着身退出了门,不敢把后背交给阿娇。 而阿娇却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妥,还以为他恋恋不舍呢。 目送他离开后,阿娇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散,回头瞅了瞅相片中的女人,自言自语:“二姑,别怪侄女跟你抢人,要怪只能怪这小帅哥太俊了……” 杨树林从小卖店出来,回头瞅瞅,没人跟上来,他心里才算渐渐安稳了些。 但手上的糕点感觉却像是定时炸弹一样,别说吃进肚子,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给扔了。 看来,老刑头的警告不是没有来由,这个阿娇有问题! 难道她也是个养鬼者? 昨晚他春梦里的女鬼,是她指使来的? 但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清其中的玄机,他定了定神,脸上浮起一丝狰狞。 甭管那女鬼到底是什么来头,既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那就兵来将挡好了! 跟刘山宗折腾了这么多天,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这里边的门道他多少摸清了一些,回去对照一下刘山宗那个小本子上的记载,相信总能找出应对之法。 就算不能灭了它,至少也能撑到白小薇睡醒,有白小薇陪着,等闲鬼魅算个屁啊!< 第四十六章 梦魇女 挥了挥拳头,给自己壮了壮胆,杨树林大步往山根走去。 可到了院子门口,看到院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一副鬼宅的架势,他又怂了。 虽说刚才想的很明白了,可理是那么个理,真让他单枪匹马的干,说不肝颤纯属扯犊子。 对手可是女鬼啊,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女生,万一哪儿整岔匹了,捉鬼不成反被日,咋整? 他在门口磨叽了足有十分钟,才一咬牙,一狠心,掏出门钥匙就往锁头眼里使劲捅。 要是有旁人看到他那狠叨叨的架势,肯定以为他跟锁头有仇。 其实他这也是没办法,白小薇还在里边昏睡不醒呢,他要是调头就走,那女鬼再趁白小薇昏睡之机对她下手,那可咋办?所以他就算再肝颤,也只能硬着头皮充天师。 他之前拒绝阿娇的挽留,其实多半也是因为这事。 哆哆嗦嗦的进了院,他瞄了一眼老刑头的小屋,窗子被棉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他蹑手蹑脚的凑上去,贴着窗户听了听,里边隐隐有人在说话。 他不禁有些惊疑,老刑头不是孤家寡人么,他跟谁说话呢? 正想细听的工夫,忽觉肩头一疼,有人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 他猛的转身,一个高大的黑影就站在他身后! 杨树林悚然大惊,正想挣脱,就听那人沉着嗓子喝问:“你小子,趴我窗户干啥!” “哎呀,刑大爷,你没在屋啊,那屋里咋有人说话呢,我还以为招贼了呢。” 来者竟是老刑头,虽然他背冲着月光,只能看到一张黑脸,可杨树林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虽然肩膀被捏住,疼得钻心,他赶紧强笑着解释了一句。 “哼!” 老刑头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把他扒拉到一边,拉开了屋门:“那是电视机!” 说完,他不理杨树林,独自进屋,嘭的一下将屋门关严了。 杨树林被吓飞了的魂魄这才慢慢归窍,揉了揉肩膀往自己屋走,心里却仍旧惊疑不定。 老刑头怎么会出现在他身后?难道刚巧赶上他上茅房回来? 可即便这样,心头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没有消减,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进了屋,把三个屋的灯全都打开,屋里灯火通明,他才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刚才的老刑头,竟然半点也不驼背! “这老柴火棒子还真特么能装,居然还会两手功夫,看样子跟女鬼脱不了干系。” 杨树林呲牙咧嘴的扒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边竟留下了一片乌青的爪印。 “你会装,老子比你还会!嘿嘿,今晚就灭了你养的女鬼,让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经过刚才一事,杨树林几乎认定了那女鬼就是老刑头养的。毕竟是他家屋子里闹鬼,而他本人又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说女鬼跟他没关系,谁会相信? 至于阿娇为什么会有女鬼的照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先丢开不管了。 尽管肩膀疼得要命,杨树林却连涂点红花油的心思都没有,一头扎进挂着鬼龛的小屋里,见鬼牙完好无损的摆在瓷盘里,他算是放了心。想来老刑头怎么也不会料到,他这样年纪轻轻的学生,竟然是养了个食阴鬼,还懂得破邪之法的阴阳先生吧? 他得意了片刻,这才咬牙切齿的咒骂着,翻出了刘山宗留下的小本子,查找捉鬼之法。 刘山宗把小本子给他的时候,他曾一目十行的翻看过,对描述鬼魅的部分有些印象。 可他没想到,如今细看起来,光是怨魂鬼魅就记了上百种,女鬼也有三十多种,这些图画都跟他碰上的那只女鬼有点像,不逐字逐句的琢磨,分辨不出他遇上的是究竟什么。 这下他可急了,看看表,已经是八点多钟了! 按刘山宗的说法,子时一到,鬼魅横行,十一点前,要是找不出应对之法,他就悬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只能一字一句的研读上边的记述。 解尸女,专爱把刚死去的人大卸八块,将头颅送回其家里,把子女吓晕,再扒开最小的那个子女肚腹,吞食其肝脾。 雪姬,伏在冰天雪地中刮起妖风,令入山者迷路,再吸食其生气,冻死在深山密林里的人,其尸身上多半都能找到她残留的长发。 望桥女,潜在桥下翘首观望桥上,赤身**,遇好色者而媚笑,勾其跳下,缠其足淹死,食其尸,市井传说中跳河自杀而尸体被鱼蚕食者,多为此鬼作祟…… 他飞快的翻看,终于,在翻了十几页之后,看到了一个与昨晚所见颇为类似的怨灵。 梦魇女,生前遭强暴而曝尸荒野的美貌女子,死后怨气不散,尸骨不得安宁化成的厉鬼。喜欢游荡在深山大泽之中,寻找野营露宿的单身男子,假作迷路引其上钩,于欢爱间尽吸男子阳气,后弃尸荒野引虎狼吞噬泄恨。 虽然乍一看这梦魇女与他遇上的女鬼不尽相同,但它们的特点却极其相似。 魅惑单身男子,采阳补阴,容貌身形与常人无异,最重要的是,与它欢爱时男子似梦还醒,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梦魇中醒来,这一点与他昨晚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 想及昨晚那种想挣扎却有心无力的感觉,杨树林几乎可以肯定,他遇上的就是梦魇女。 虽然与本子上记载的不同,但想到梦魇女可能是老刑头养的鬼,这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这就跟野鸡和家禽的区别一样,虽然保留了物种的本能,性情却已经大不相同。 之所以没有一次把他榨干,多半是怕太过耸人听闻,引起外人的怀疑吧? 阿娇不是说,之前那个单身男子最后就死在了炕上吗?如果他也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碰到了艳遇,最后的结局,想来也不会比之前那男的好到哪儿去。 想到这里,杨树林只觉心里发寒,赶紧细看处置方法。 方法到也简单,以缚灵咒画在女鬼出没之处,以遮蔽物掩盖,只要梦魇女踏进缚灵咒的区域,便会被其所困,梦魇鬼见不得光,待天光大放时,便会化作阴霾之气,魂飞魄散。 但这种方法有个禁忌,人不能进入缚灵咒的范围,防止被魅惑后受其摆布。 还有一种方法更简单,找出她的尸骨,撒上石盐,再举火焚化,厉鬼自然烟消云散。 既然是老刑头养的鬼,想找尸骨谈何容易,怕是早被他藏得严严实实。 眼下看来,他也只能用第一种了。 还好上次钻古墓时准备了许多朱砂,还剩下不少,他翻出朱砂研磨成朱砂水,抄起画笔,毫不犹豫的直奔他睡觉的屋子,拉好窗帘之后趴在炕上,照着小本上的图纹描画起来。 缚灵咒他还是第一次研究,这个咒纹是由繁体字组成,好在杨树林语文不错,繁体咒纹虽然繁琐,但照猫画虎总算没出什么偏差,半个多小时后,他笑嘻嘻的坐直了身体,瞧着炕席上描出的偌大咒纹,左看右看都觉得十分满意。 但水里掺了朱砂,咒纹半天也不干,杨树林索性烧炕,热力很快就把咒纹给烘干了。 他扯开被子,把咒纹盖在了下边,自己倚在炕柜上等鬼上钩。 可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不妥,万一咒纹不灵呢? 他又跑到小屋鬼龛处,召唤了几声白小薇,见她没反应,索性就把戴上手套,把鬼牙塞进了手心里,而另一只手他也没放过,仔细描绘了一个五雷咒,心里却在默祷,希望用不着五雷咒吧,他那可怜的阳气可没剩多点了…… 当然,他也没忘了防备老刑头,这屋里如果闹出的动静太大,难保老刑头不会露面。 但他又一琢磨,一个老头而已,耳朵再灵,睡着了也未必能听到这屋里的动静,就算听到了,或许也只会以为他在跟女鬼干那事儿,干得太过瘾了,才会嚎那么大动静。 稳妥起见,他仔细检查了门窗,全都锁好不说,还把门栓、窗划都给划上了,琢磨了一会儿应对之法,随后他才壮着胆子关了灯,往炕梢上盘腿一坐,就等着女鬼找上门了。 虽然拉上了薄窗帘,但屋里也不是漆黑一片,月光透进来,炕上、地上一切都隐约可见。 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厉鬼,他集中心神,想开鬼眼,看看有没有什么邪门的地方,可也不知道是这屋子太干净,还是白小薇睡熟了的缘故,眼珠子瞪酸了也没看着啥。 最开始他心里害怕,还没觉得困,可等到快十二点了,屋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他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又撑了片刻,终究抵不住困意,靠着炕柜迷糊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屋里的温度降了下来,明明门窗紧闭,可窗帘却频频卷动。 炕洞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烟熏火燎得已经乌黑的洞口中,一缕青烟飘了出来。 若是定睛细看,那青烟竟凝而不散,好似一条乌黑的长蛇,扭动着爬上了炕沿。 杨树林对此浑然不知,可能是太累了,还轻微的打着呼噜。 黑烟在炕沿上盘踞蠕动,越聚越多,眨眼便凝聚成了一个体态修长的少妇。 若光看身姿,那的确是曲线曼妙,可那漆黑犹如锅底灰一样的肤色,却活像炼人炉的烟筒里爬出的怨魂! 更瘆人的是,她那双没有瞳孔的白眼珠上,爬满了蚯蚓状的血丝,转动间,血光隐现,两腮上蛇鳞层叠,随着呼吸不停扇动,一双眼镜蛇般的毒牙呲出唇外,几乎倒扣在下颌上。 她悠然抻了个懒腰,那丰胸纤腰尽展无遗。 瞧着倚在炕柜上酣睡的杨树林,她轻笑一声,把食指含进嘴里轻柔的吞吐吸嘬,好似含住了最鲜美的美味一样。随即,手指沾着口水在自己额头上轻轻一点,蛇鳞、毒牙幽然消退,那泛白的眸子也亮起了妩媚的春光,娇躯上的乌黑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诱人的白嫩。 她扭动着身子,顺着炕沿朝杨树林爬去,竟没有触及棉被覆盖下的缚灵咒! 隐约间,杨树林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唤他,那声音甜润而缥缈,好似来自九天十地之外。 他又嗅到了浓烈的雪花膏香气,却没立刻就醒,而是扭动着坐麻了的身子,换了个姿势。 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一个寒颤,顿时瞪圆了眼珠子。 一个只穿了件桃红绣鸳鸯肚兜的窈窕美女,已然爬到了他的膝前。 她那双修长丰腴的大白腿,正游蛇一般往他的腰上盘!< 第四十七章 陪你到天亮 杨树林这一次可算是名副其实的猛醒,从昏睡到清醒不足半秒钟。 可惜,那美艳得让人骨头都发酥的长腿,已然盘上了他的腰! 更要命的是,那美女是腿在,前身子在后,双手向后撑在炕上。 如此一来,那巴掌大的粉红色肚兜,根本遮不住她那饱满圆润的胸脯、纤腰,胸脯好似要从肚兜下滚出来一样,颤巍巍的带个小豆尖,美腿、腰胯更是一览无余,缠在他腰间,感觉又滑溜又温热,十足的媚态横生,妙处毕现。 杨树林有心推拒,却又陷入了那种欲罢不能的怪圈里,眼睁睁的看着她轻笑着凑了上来。 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被她吻住,那就一切皆休了。 眼瞅着丰润的红唇越凑越近,他不由得一阵绝望,暗恨自己没心没肺,活该被女鬼日! 明知有鬼,还做好了捉鬼的准备,事到临头竟特么睡着了! 这不是没心没肺是啥? 就他这么粗心大意的主儿,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女鬼不日他日谁? 然而,就在他懊恼不已的当口,手心突然一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蓄势良久的双手竟爆出了一股巨力,猛然向她推了过去。 美女仿佛被闪着火花的电棍戳中了要害,又像是纤腰下架了根弹簧,一下从他身上弹飞了出去,肩背猛撞在火墙之上,呃的一声闷哼,吐出一口黑气,随即滑坐在了炕头的棉被上。 杨树林愣了,忍不住看了看双手,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炕头上的美女脸上阴森的戾气一闪即逝,随即爬了起来,满脸幽怨。 “小哥哥,你好狠的心,人家只不过想求一夕之欢,你不愿意也就算了,跟人家说嘛,怎么忍心对人家下这样的重手?” 杨树林回过神来,见她玲珑的娇躯正萎坐在棉被上,胸脯处隐现烙铁似的红光,他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五雷咒没白准备,不过他阳气衰微,对付厉鬼,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但他心里还是轻松起来,调侃道:“我可不懂怜香惜玉。” 美女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眼泪汪汪的道:“人家空虚寂寞,想找个人陪……” 杨树林见她还在演戏,忍不住冷笑:“找人陪?拉人到地下陪你才是真的吧?少在哪儿搔首弄姿,说罢,你是不是老刑头养的鬼?” 美女微微一怔,却听杨树林语气沉冷,带着几分威严凌厉的呵斥道:“收起你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吧,你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无知、饥渴难耐的傻老爷们,小爷是阴阳先生,凭你这点能耐,还想糊弄我?” 女鬼果然色变,那一身嫩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变黑,粉腮长出了密集的蛇鳞,随着她的呼吸,蛇鳞时而竖起时而伏下,饱含秋水的媚眼变得如同死人一样! 最恐怖的是,她的嘴唇也鼓了起来,一对粗如小指、白森森的毒牙探出,嘴里发出阴冷的嘶嘶声,一股腥风骤然席卷了整个屋子,刮得屋里的东西一阵摇晃! 窗外的天光竟昏黑下来,黑得只能看到一双泛白的眼球、一双毒牙、一个隐约的人形! 杨树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脊梁骨嗖嗖的往外窜凉风。 女鬼狞笑:“阴阳先生?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嫩娃子,也敢在你姑奶奶面前耍横!” 说着,她缓缓朝他凑了过来,淫声浪笑。 “本来想让你享受一番温柔滋味,你们男人不是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话到一半,她语调陡然变得尖锐:“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姑奶奶就吸了你的脑汁!” 她呜的一声怒吼,整个身子都窜了起来,五爪齐张,朝杨树林扑来。 这一瞬间屋内腥风大作,窗帘倒卷而起! 可不等她飞身而起,她身下炕头上,突然透出了一个硕大的暗红咒纹! 盖着炕头的棉被顿时冒起了黑烟,一片焦灼的痕迹显露出来。 就像火炕烧得过了头,烫焦了棉被一样。 女鬼就像撞到一道无形的铁笼,身形猛的一震,竟凭空发出当啷一声金铁之鸣,紧接着扑倒在炕头上,腮帮子上大片蛇鳞剥落,化作黑烟飘散。 女鬼显然有些慌了神,拼命爬起来,四处乱摸乱窜。 可每当她要爬出炕头时,就像被电了似的,身子一阵抽搐,惊骇的退了回去。 她惊惧绝望,说话都变了调:“缚灵咒!小崽子……你是刘家传人?” 杨树林这才顺过一口气来,冷冷的呵呵了两声:“缚灵咒于人、兽无效,遇阴气而化囚笼,虽厉鬼亦无法得脱,看来古人这话还真没说错,不知,滋味如何?” 说话间,他被棉被上冒起的黑烟呛得连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笑,笑得很得意。 事实上,这女鬼跟小本子上所画的梦魇女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条美女蛇。 但甭管她到底是啥,显然是个灵体,已被缚灵咒牢牢困住,威胁不到他了。 女鬼见无法脱困,立马变了模样,再度化作美女,可怜巴巴的跪在炕上连连作揖。 “小哥哥求求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瞧在昨晚咱们还有一夕之缘的份上,你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害人了好不好。” 杨树林已经平复下来,神情冷漠,暗里却有点恶心。 他发酵了十八年的第一回,居然给了一个女鬼! 虽然厉鬼还没有实体,只能影响他的感官,并非真枪实弹,可他心里还是绕不过这个弯! 他当然不会心软,就凭她刚才那凶戾恶毒的态度就不难看出,眼前这个一丝不挂的跪在哪儿苦苦哀求的女鬼,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凶灵! 他语调平静,没有一丝感情的道:“你不是想找人陪吗?我陪你。” 女鬼闻言面露窃喜,可不等她开口,杨树林就看了一眼窗外,冷笑着补充:“今晚我陪你坐一宿,明早太阳出来,我目送你上路!” 女鬼绝望的嚎叫一声,拼命前扑,但每次都撞在缚灵咒的边缘,撞得黑烟蒸腾哀鸣不已。 可杨树林却置之不理,愣在当场,眼神就没打窗口收回来过。 事实上,他此时心里正暗叫不妙,因为刚才,窗外浮现出了老刑头那张死人一样的面孔。 杨树林额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虽然那张脸一闪而过,但他几乎可以肯定,绝不是自己眼花了,应该是老刑头闻声而来。 如果只是个上了岁数腿脚不便的老头,杨树林当然不会在乎,可老刑头多半是个深藏不露,居心叵测的阴险家伙,如果被他闯进屋里,都不用他出手杀人,只要把炕上的缚灵咒给破掉,已经接近癫狂的女鬼立刻就会把杨树林敲骨吸髓! 尽管杨树林早就算到了他可能会出现,却没想到事情真就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看来这种活儿,真是生死攸关,容不得半点侥幸心理! 杨树林半点不敢怠慢,飞窜下炕,进了堂屋。 堂屋的门已经锁上,但谁知道老刑头会不会破门而入? 他趴在门上往外看了一眼,没看着人影,但他还是立马抄起门后的一个凳子,倒转过来顶住了房门,随即钻进中间的小屋,从炕柜里摸出了得自古墓的那柄金刀。 他转身守在门口,如果老刑头真敢破门而入,那说不得,就只能跟他拼命了。 然而,房门外一片寂静,院子里被月光照得一片银白清冷,哪有什么人影? 杨树林既惊且疑,难道刚才是他眼花了? 还是说老刑头见养鬼的事情败露,心虚之下,不敢露面了? 不对,以老刑头那股阴沉劲儿,明知秘密被识破,也绝不会装聋作哑,恼羞成怒之下只会狗急跳墙,就算干出杀人灭口的举动来也不新鲜。 可四周一片寂静,不但没人来撞门,反而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杨树林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一时又想不通到底哪儿不对。 这种平静实在太诡异了,他握着刀的手心都渗出了汗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让他震惊的念头,这让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问题就出在他屋里! 屋里实在太安静了! 刚刚还在哀嚎的女鬼,现在怎么不吱声了? 他悚然大惊,转身冲进了大屋。 眼前的一幕让他脑瓜子嗡的一下,猛的拔出了刀。 老刑头竟然站在炕上,女鬼紧紧搂着他的腿,像个痴情的小情人一样,脸蛋紧贴在他的腿上,一脸甜蜜的笑容。而老刑头则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面露宠溺之色。 屋顶的天棚上,赫然打开了一个方洞,显然房顶另有玄机。 杨树林暗骂自己愚蠢,明知老刑头可能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又是他的房子,怎么就没想到他会留这么一手?有这么个洞,屋里的人只要睡着了,老刑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清里边发生的一切。 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老刑头冰雕似的脸转向了他:“你是刘家的人?谁指使你来的?是不是赢娇那个畜生?”< 第四十八章 胤红格格 此时此刻,容不得杨树林露怯,他横刀在手,眯着眼紧盯老刑头:“养鬼害人,还有脸说旁人是畜生,你这论调,我可不敢苟同。” 孰料,老刑头竟然勃然大怒,须发皆张:“你胡说!我们两口子什么时候害过人!” 杨树林硬是被他吼得一愣,他跟这女鬼,居然是两口子? 眼见老刑头的一只脚就踩在缚灵咒的边沿,只要他使劲儿一蹭,咒纹便会被破开,杨树林只好使缓兵之计,试着转移老刑头的注意力。 他冷笑道:“没害人?这么说,之前死在你家里的那几位,都是寿终正寝的喽?” 孰料,这话一下戳中了老刑头的要害,他身子一颤,竟面露愧疚,低头看向女鬼。 而那女鬼则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一人一鬼对视之下,竟然沉默起来,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凄凉哀伤。 杨树林眼睛很尖,自然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想转移老刑头的注意力的话,现在却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以眼下的情势,只要老刑头动动脚,那他这个业余的阴阳师就只剩下拼命的份儿了,老刑头没有故弄玄虚的必要,这里边到底有什么玄机是他不知道的? “不错,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红姑啊,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老刑头这话出口,女鬼红姑一震,神情中透出了惊骇,缓缓松开了老刑头的腿。 “你……你不要我了?” “不,不是,我是觉着咱们,咱们能不能另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是要遭雷劈的。” 杨树林看得云山雾罩,越发弄不清他们在搞什么猫腻,皱眉正想追问的当口,却赫然看到,老刑头居然主动退了两步,挪开了踩在缚灵咒上的脚。 红姑满脸的难以置信,失神的念叨:“你真的不要我了?你怎么舍得?我可舍不得你啊!” 老刑头指着杨树林道:“你别瞎想,我是说,如果他真是刘家人,能帮上咱们也说不定!” 红姑先是生出一丝希望,但随即就黯然摇头:“他还那么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再说他凭什么帮咱们?别忘了,咱们差点害了他!” 杨树林听得心头疑云丛生,关于他们的事情,毕竟都只是阿娇的一面之词,难道事实上另有隐情:“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想让我帮你们?” 老刑头也意识到自己有点一厢情愿了,他颓然坐在了炕上,挥了挥手:“你走吧,不用你管,明天我会把房钱一分不少的退给你们。” 杨树林还刀入鞘,却没挪步:“如果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帮你?” 老刑头没应声,而是向红姑投去了询问的眼神,红姑黯然流下了鬼泪,点头应允。 老刑头这才重重的捶了一下大腿,懊丧的叹道:“咳,都怪我,糊涂啊!” 他没有再隐瞒下去,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清楚。 原来他和红姑都是满族人,红姑本名胤红,是萨满教的萨满,相当于传统部族中的巫师。 萨满教在清朝的时候曾是个遍及东北的大教派,正统的萨满也的确精通很多手段,能替人消灾解难。但世事变迁,萨满衰落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神通手段也渐渐失传,所以才会造成现下神棍、仙姑横行,萨满声名狼藉的局面。 但红姑却是满洲镶黄旗的嫡系血脉,若是从清朝的辈分上论,她还是个格格,随着族人没落,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都传承到了她手上,只不过她活着的时候,严守祖训,不敢招摇撞骗,只肯帮四邻亲朋,所以一辈子几乎没赚到什么钱,声名也并不响亮。 正因为恪守祖训,所以他家里新房上梁的时候,就没有依照汉族的传统,挂铜钱放鞭炮。 却不料,上梁之后就摔死了一个年轻的工匠,邻里街坊都说是没有祭梁,招来了厉鬼。 之后他们家里也的确闹了鬼,却不是被招来的,而是那个年轻工匠不甘就死,成了怨魂。 怨魂赖在他家不走,红姑本来有手段驱鬼,可她对工匠心存愧疚,便没那么做,反而因为每日见到工匠怨魂,邻里又整天说三道四,使她心里负疚越来越重,没过一年就撒手人寰。 但她既不忍心就这么离老伴而去,又担心那工匠阴魂不散,纠缠她老伴。临终之时便施展手段,想把自己炼做梦魇女,既能跟老伴长相厮守,又能镇服工匠怨魂,保家宅平安。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临终之前本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她咽气之后,老刑头依照居室葬的古老传统将她埋在屋子里,就能事成了。 不料老刑头悲伤过度,竟被那工匠怨魂所乘,夺去了她死时呼出的最后一口阳气! 那工匠怨魂借着她数十年培元积攒下的阳气,就此实力大增,化作了极有道行的厉鬼,以老刑头的性命相挟,驱使她为他汲取活人阳气,供他培元修行。 如果她不听差遣,他不光要索去老刑头的性命,还会肆虐乡里,为祸四邻。 老刑头得知自己一时疏忽竟造下这等孽障,懊悔不已,他倒也不吝一死,但顾及四邻的性命,只能委曲求全,招租一些外人来,提供阳气给那厉鬼。 随后租他房子的马家男人,的确是被红姑所勾引,吸了不少阳气。 但老刑头和红姑本来商量好了,等他消耗得差不多了,就找借口把他们一家赶走,这样既不会伤了男人的性命,又能得到阳气。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姓马的男人好色如命,被梦魇缠身之后贪恋虚幻的美色,连大白天的都不肯下炕,只想多做点白日梦,能跟红姑多缠绵几次,为了强迫自己睡着,甚至一瓶一瓶的灌酒,整天酩酊大醉,胡作非为! 后来事情闹得太严重了,老刑头不得不将他赶走,免得误了他的性命,事后还托人说合,将被他打走的妻儿一并寻回,让他们一家人破镜重圆。 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此事老刑头不敢张扬,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其后租他房子的那个单身男子姓姜,是个粗鲁男人,但红姑有了前车之鉴,便不敢再接连汲取阳气,只是每隔几天才来一次。 可这么一来,那工匠厉鬼得到的阳气就不够了,恼怒之下连连催逼,红姑假装答应,却不肯出力,他便不耐烦了,竟趁着红姑沉睡之机,亲自出手一举吸干了那个男人,这才使得他横死屋中,连魂魄都成了厉鬼的嚼头。 红姑醒来得知此事,立马就想跟那工匠拼命,却被老刑头劝住了。 那工匠是个天生的阴人,修行极快,又连日补充了不少阳气,竟已经有了化作阴灵之像,找他拼命不光他们老两口会遭殃,四邻恐怕更会接连遇害,甚至造成鬼疫! 鬼疫说穿了,就是厉鬼出没害死了人,却不会把每个死人的魂魄都吃掉,那些漏掉的魂魄若也心存恶念化作怨魂,就会害死更多的人,如此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如瘟疫般蔓延,却没人能查出瘟疫的病源,直到引来阴差,或者某些高人的注意才会被遏止。 常人不知道鬼疫的可怕,但红姑却清楚的很,早年东洋鬼子打过来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红姑是亲历过的人,那景象真能用万物萧条鬼唱歌来形容,甚至发生过一个营地的鬼子,一夜之间死了大半的事情,着实让她心惊胆寒。 老刑头和红姑瞻前顾后,自然便宜了工匠厉鬼,如今他正吸食了阳气,在后园的深井中沉睡,只要留神一些,倒也不必担心被他察觉了屋里的动静。 杨树林耐心的听老刑头说完,不仅觉得毛骨悚然,而且极度震惊。 他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一个专门捉鬼的仙姑,死后居然反被鬼奴役?老头子眼瞅着老太太化作厉鬼去勾引男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为另一个厉鬼做嫁…… 虽说他谨慎的观察了老刑头和红姑的反应,看样子他们不像在撒谎,但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相信了他们:“这么说来,刚才红姑对我摆出那么恶毒的嘴脸,是想吓唬我喽?” 他可没忘了,红姑刚才还要喝他脑汁来着。 红姑闻言羞惭的低下了头:“说了你可能不信,但刚才我真是被刘家的名头吓糊涂了,又见你年纪轻轻,就算得了传承应该也没什么经验,所以想把你吓跑了事。”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索性拎了把椅子靠窗户坐了下来,跟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又把长刀横在腿上,转头再看老刑头:“那赢娇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叫她畜生?” 孰料老刑头不但没回答他的话,反而两眼发直的往他身后的窗外看去,一脸惊讶。 杨树林见状却不为所动,冷冷一笑:“怎么,想引我回头,你好在背后下手么?” 老刑头惶然摇头,指着窗子:“阿娇在你身后!”< 第四十九章 吃货的鬼主意 杨树林半信半疑,却听窗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娇笑,吓得他心里一哆嗦,头发都差点全竖起来,这才赶紧侧身站起,一边防备老刑头和红姑,一边往外看去。 窗外露出了小卖店老板娘那张娇媚的脸蛋,月华映射在她发梢上,照得长发一片银白,加上她那显得有点诡异的笑容,简直灵异十足。 而老刑头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她就是赢娇,红姑的亲侄女!” 杨树林心头一凛,敢情她们是一伙的? 难道他们一直在合伙设计他? 不等杨树林说话,老刑头就站了起来,冲窗外的赢娇低声呵斥:“你来干什么,滚!” 赢娇却嬉笑:“冷啊,二姑夫,先给我开门呗?” 老刑头脸色铁青,想要置之不理,红姑却神色凄然的哀求:“大冷天的,让孩子进来吧。” 老刑头一脸怒色的指着杨树林道:“这小子八成就是她鼓捣过来害咱们的,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冻死拉到!” 虽然他说得挺狠,但架不住红姑哀求,最终赢娇还是被放了进来,却是征求杨树林同意后,杨树林给开的门。杨树林看出赢娇和老刑头夫妇不是一伙的之后,也想把事情弄个清楚。 赢娇嬉笑着进了门,冻得直搓手,看着一脸阴沉的老刑头和凄伤的红姑,她竟笑着朝他们鞠躬:“对不起,二姑二姑夫,你们刚才说的,我在外边都听到了,之前是侄女误会你们了,侄女给你们赔不是了。” 杨树林看得直发懵,费了半天口舌,才弄清他们的关系。 敢情赢娇不光是红姑的亲侄女,而且还是红姑的传人,打小跟着红姑学萨满,十年前才挑门单过,别看她一副水性杨花的模样,其实直到现在都还没嫁过人,按她的说辞,那是因为她心高气傲,适嫁的年龄没遇见小帅哥这么帅的小伙儿。 但在杨树林看来,其实奏是没哪个男人敢要她这样的婆娘,爱装神弄鬼就甭提了,娶进门还得整天跟在她屁股后边看着她,否则一不小心,撒泡尿的工夫可能脑瓜子上就绿了。 按理说,红姑和老刑头几乎就相当于赢娇的父母,关系之所以闹僵,竟然纯属误会。 红姑家遭逢厉鬼,老刑头自然找过她帮忙,但又不想把她拖下水,所以说得语焉不详。 赢娇还以为红姑贪恋人世,把自己炼成了梦魇女,然后编些借口,骗她助纣为虐呢。 不能怪她想歪,红姑的本事她最清楚,岂会相信治鬼治了一辈子的红姑,居然会落到被一个孤魂野鬼随意摆布的境地?老刑头当时又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她自然也就误会了。 她虽心疼红姑,心肠却也耿直,表面上答应帮忙往外租房子,暗地里一直拆台。 之前租他们房子的,却不是赢娇介绍,而是看了老刑头贴在别处的广告,寻上门去的。 就这样,赢娇还暗中告诫过那些租客,又不止一次上门试探,想找个机会送红姑去投胎。 可惜她会的法门都是红姑教的,想干什么又哪里瞒得过红姑。 红姑倒是不怪她,可她的所作所为却引得老刑头大为恼火,刚才又发现杨树林竟然是刘家传人,还以为是赢娇引来对付红姑的,恼怒之下才口出畜生二字。 如今冰释前嫌,任老刑头脸皮再厚,也是老脸通红,敢情这事根本就是他的错。 至此杨树林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但有一点他还是心头存疑,暗中戒备着问道:“既然是亲姑侄,你们为何一个姓胤,一个姓赢?” 赢娇没想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杨树林还这么谨慎,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缜密,真是让她越看越觉得喜欢,上前拉着他的手臂,轻柔的把他手里的刀按了下去,娇笑:“我们只是隐去了本姓,以名为姓而已,我和二姑都姓佟。” 她亲热的把胸脯压在了杨树林胳膊上,那软弹劲儿令杨树林大感吃不消,尴尬的啊了一声,赶紧退开半步。但同时他也注意到,赢娇和红姑被问及此事时,神色间没有半点不自然,他心里这才算是信了八成。 隐去本姓的例子杨树林倒也知道一些,清朝遗族在十年动荡其间没少挨折腾,不少人都改名换姓,像她们这样的大有人在,就更别提红姑本就是跳大神的了,这种习惯沿袭至今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然而他不敢轻掠佟赢娇的锋芒,佟赢娇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竟又不着痕迹的拉住他。 “我就说小帅哥怎么那么胆大,明知我姑家里不太平,竟还敢住进来,敢情是艺高人胆大啊,刘家的传人就是有气魄,有胆识!真了不起!” 佟赢娇本来是不放心杨树林回来过夜,半夜摸上来看个究竟,所以此时穿得甚厚,但橘红色的紧身小棉服,一对白兔毛的大耳包,深棕牛仔裤配上黑色长筒靴,竟显得她娇艳之外又多了几分可爱,被这么个美女当着旁人的面如此亲热,杨树林很有点发懵。 他尴尬的找了个借口:“既然是误会,那我这就把红姑放出来。” 说着他从佟赢娇的手上溜开,摸上炕头,掀起了焦糊的被子,把咒纹蹭出了一个豁口。 咒纹一破,屋中阴风拂动,红姑身形一阵扭曲模糊,再出现时,已然换上了一身唐装棉袄棉裤,容貌也老了一点,俨然一个雍容中年妇人的模样,冲着杨树林行礼:“佟胤红拜谢小哥不杀之恩。” 杨树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干笑:“哪里话,您二老心地仁善,之前是我冒失了。倒是那工匠实在该死,不知您二位准备怎么应对?” 佟胤红和老刑头对视一眼,都有些愁眉不展。 佟赢娇见状妩媚一笑,又粘了上来,但在佟胤红二人面前,她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拉住了他的手:“小帅哥的本事真是高明,一个符咒就让我二姑动弹不得,这样的本事,人家可真是拍马也及不上呢。刘家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这么接连溜须拍马,杨树林哪还不知道她在想啥? 可他刚想推脱,佟赢娇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嗲声嗲气的继续道:“俗话说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都说刘家传人一向急公好义,既然这事儿被你撞见了,你也不会撒手不管是不是?那就拜托你帮帮我二姑嘛,你看她多可怜。” 杨树林顿时更尴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倒是想帮忙,可也得他能伸得上手才行。 关键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刘家传人”到底算是冒名顶替,还是算刘山宗代师传艺,对付个红姑都差点整砸锅了,更别说连红姑都束手无策的工匠厉鬼了。 要是刘山宗在,或许他们兄弟联手,到可以冒险一试,可现在刘山宗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他自己要是瞎逞英雄,那不是找死么? 谁知他这么一迟疑,佟赢娇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求你了,你就帮帮忙嘛,只要你帮了我二姑,报酬方面一切好说,甭管你是要钱呐,还是要人……情啊,人家都依你,好不好?” 她声音酥媚入骨,还把人字给拖得很长,一边说,还一边抓着他的手偷偷揉捏了两下,那股子骚浪劲儿,愣是把杨树林鼓捣得心里狠狠一荡,下边不自觉的就热了。 要光是这样,还不算啥,要命的是佟赢娇还拿肩膀、胸脯来回拱他胳膊,身上的蜜桃香气又飘过他的鼻尖,憋得他脸色发红,已然悄悄的有了反应。 但他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有心计,不是那种被人溜须两句就找不着北的人,更不会因为佟赢娇的美人计而晕头转向,一冲动就答应什么。 为了美人去冒险可以,但冒生命危险,那可就是另一外一码事了。 就在他硬着心肠想要推脱的当口,手心里忽然一阵冰寒,顿时让他清醒了许多,耳中竟传来了白小薇欢快的声音:“答应她,答应她!” 杨树林心里忽悠一下,喜从天降,白小薇醒了? 紧接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白小薇那娇美绝尘的笑脸,笑得那叫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然后又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冲他撒娇:“好师兄,你快答应她啊,我饿。” 杨树林从失神中醒来,苦笑不已,这鬼丫头怎么能这样闯进他的意识里?以后还有没有**啊?她到底是食阴鬼还是饿死鬼,怎么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要吃……简直是个吃货! “我可以帮忙,但就像红姑说的,我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一人之力恐怕力所不及……” 不等杨树林说完,佟赢娇就兴奋的连连点头,看那架势,要不是老刑头和红姑在一边眼睁睁的瞅着,她非得抱住他一顿狠亲不可:“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事情,我们哪能袖手旁观呢。这样吧小帅哥,姐姐听你的安排,你让人家做什么,人家都答应。” 杨树林嘴角抽搐了两下,见老刑头和佟胤红都没异议,他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安排。 计划定在明晚子时,先由他在井口设下缚灵咒,他和佟赢娇准备好家伙,埋伏在厕所里,再让红姑引那厉鬼出来,只要将厉鬼引入缚灵咒困住,他和佟赢娇就冲出来,与佟胤红联手把工匠厉鬼打个魂飞魄散,对付这种孽障,杨树林连超度他投胎的兴趣都没有。 当然,不是杨树林真有多恨那厉鬼,非要他魂飞魄散不可,那厉鬼杨树林毕竟连见都没见过,他又不像刘山宗那么嫉恶如仇,自然谈不上什么仇怨。 事实是,他脑子里那个吃货,连蹦带跳的给他出的主意,他其实,是在给吃货代言。< 第五十章 死是你的鬼 “前天你刚醒的时候为啥说我坏?” 打发走佟赢娇和老刑头夫妇之后,杨树林趴在中间小屋的炕头上,看着手心里的鬼牙,迫不及待的追问,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已经憋了好多天了。 屋子里阴风拂动,鬼牙上蓝色的阴火升腾,白小薇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兄趁人家睡着的时候,偷偷使坏,把人家绑在你身边,这还不够坏吗?” 杨树林只觉这声音就在耳畔,一扭头,一张娇媚绝尘的小脸就出现在他眼前。 白小薇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他身边,一身黑色丝绒公主裙,撅着浑圆挺翘的小屁股,两条光洁润白的小腿翘起来,轻轻晃悠着,俏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杨树林一哆嗦,下意识的翻过身,正对着她:“你能不能别总神出鬼没的,吓人啊!” 白小薇轻笑:“人家本来就是鬼啊,你养的鬼。” 杨树林哑然。 细看之下,白小薇水灵灵的小脸蛋哪有半点鬼魅的样子,除了少点血色之外,跟正常人无异。尤其她笑的时候,樱唇红润,杏核眼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极了漫画里的美少女,娇美绝伦,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 杨树林竟有些呆了,之前一心只想着救她,可现在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眼前,近距离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带着点寒意的梅花清香,他却有些不知所措,本来满肚子的疑问,一时间全都忘了。 见他失神的模样,白小薇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起来,俏脸又向他凑近了些:“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人家,怎么,几天不见,认不出了?” 杨树林回过神,撇了撇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这回轮到白小薇失神了,赫然记起,杨树林亲手把她的骨灰葬在了学校后山,虽然她当时已经虚弱得气若游丝,但神志却是清醒的,这段时间里的很多情形,她都记得。 正因为记得,所以感动。 “我开玩笑的。师兄,谢谢你不计代价的救我。”白小薇轻声说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杨树林笑了:“你还真傻,要不是为了帮我,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话说回来,你答应帮我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为什么还要帮我?” 白小薇轻描淡写,又有几分落寞的道:“因为人家已经是鬼了啊,能帮师兄这么善良的人做点事,再死一次又何妨。” 旋即她脸上那种落寞一闪而逝,又俏皮的笑道:“再说,人家也早看老馋猫不顺眼了呢。” 提及老馋猫,更挑起了杨树林心里的疑惑,明知白小薇说得有点言不由衷,却也没心思再去计较,转而郑重的坐起了身子:“有件事我想问你,小薇妹子,你能跟我说实话不?” “什么事?” “你和老馋猫,呃,也就是山咀,你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画室里?” 微微一顿,似乎觉得不够郑重,他又补充了一句:“按我二哥的说法,一山不能容二虎,你们都到了画室不说,居然还能和平相处,这不合常理啊。” “因为你们画室是整个山区的阴风眼,这种地方最滋养阴灵,人家在哪儿住上三天,抵得上在外边游荡三个月,二哥不是刘家人吗?他该不会连这个都没看出来吧?” “就这么简单?”杨树林有些愕然。 白小薇见他面露失望之色,心生不忍,歪着头又想了想:“嗯,其实是这样的。” “我之前就知道画室是阴风眼,但每天只有子时之后,才能去那里游荡上半晚,汲取那里旺盛的阴气,因为我不能离开骸骨太久,天亮之前就必须回去。” “后来我发现你们老师在找骷髅让你们画,我就在他偷偷摸摸上山的时候,使了个小把戏,让他主动把我的骷髅挪到了你们画室,这样我就能在哪儿常住啦。” 她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忍不住咯咯轻笑起来。 杨树林强忍着不去看她那副比花更娇的笑容:“什么小把戏?” 白小薇笑得更甚:“我引他去我坟上,让他一脚踩空,掉进了我的棺材里。” 杨树林不自觉的咧开了嘴,挖坟偷人家骷髅这种事,当然不能大白天明目张胆的干,吴波肯定是半夜三更的去挖的。就算他胆子再大,乌漆麻黑的往坟地里钻也得吓得够呛,再一头栽进棺材里,估计没吓死也得吓丢魂了,想到他那副狼狈样,杨树林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通过正规渠道买骷髅头要花不少钱,可就为了省这几个钱,吴波就硬着头皮去偷? 这可不是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吴波究竟是胆大妄为,还是另有玄机? 画室居然是阴风眼,吴波却偏偏把画室选在了这里,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那山咀呢?它怎么去的画室你知道吗?你们怎么会相安无事?” 白小薇见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知道自己说的事一定帮到了他,这才满意的笑道:“它也是被阴风眼引过去的,它比我先到的呢。我去了之后它就想害我,被我教训了一顿,然后才老实了点。” 她伸出小手拉起了杨树林的手:“其实厉鬼阴灵和妖物魑魅之间,并不是一碰面就要分个你死我活,除了实力之外,这个普通人看不见的世界也有它的秩序,以后我慢慢再告诉你。” 话到此处,她有些动情的道:“师兄,你收留我的时候,二哥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的真正身份了吧?” 被她的小手拉着,杨树林感觉就像握着一块凉玉,微凉且滑,并非像之前一样冰寒刺骨。 看来阴灵也可以控制自己带给人的感受。 他不由想起了刘山宗的话,他拼了命去救白小薇,白小薇自然不会再害他。 “跟钟馗是一类,食阴鬼对不对?” 白小薇点头:“其实你不该这么冒险的,我跟着你,会给你带来很多危险。” 杨树林洒然一笑:“这世上的危险多着呢,生病病死,掉河里淹死,出门被车撞死……” 他话没说完,嘴就被她柔软的小手给堵住了:“师兄快别胡说,最多人家安分一点,以后乖乖的跟着你就好了,反正人家现在也已经是、是,你的鬼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她的小脸上竟现出一丝羞涩,话语都有些结巴,那神情,越发娇媚可人。 杨树林瞪大了眼睛,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她柔柔的道:“师兄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事,人家都会尽量去做,可你也不许为难我。” 杨树林猛的咳嗽一声,挪开了她的手:“妹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可没寻思让你干啥!” “那你还……”她的目光瞄向了下边,落在了杨树林搂着她纤腰的手。 杨树林一声我嘈,赶紧挪开爪子,狠狠抽了爪子几下。 他发誓,他真的没往那方面想,可爪子不知不觉就爬到她身上去了,这特么算是咋回事? “呃,误会,纯属误会!我说小薇妹子,我拜龛养鬼不是打歪主意,主要是为了救你。” “那次要呢?”白小薇见他一副慌乱模样,反倒笑了起来,又开始调皮。 “次要,嗯,次要嘛。” 他这边还没想出怎么解释,白小薇已经嫣然笑开了花:“当时我可都听到了哦。” 说着,她学着杨树林那怯生生、颤巍巍的腔调,一把抓住他的手:“那白小薇是什么鬼,该不会要我奉献元阳吧?” 任杨树林脸皮厚比城墙,一听这话,脸色也噌的一下涨红了。 这句话是当初刚要养鬼的时候,他问刘山宗的,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居然被白小薇听了去,这下脸可真是丢光了,白小薇简直可恶,听到就听到呗,你非当面学出来干嘛! 然而,白小薇还没演完呢。 她一扭头,又神情酷肖的做惊喜状:“那好啊,养她不光有美女可看,还能辟邪!” 她学得极其神似,表情变换得那叫一个流畅,学完了她自己先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开了花:“辟邪!辟邪哦!天呐师兄,你……” “啊!师兄你好坏!” 杨树林没等她说完,就啪嚓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小屁股上,拍得她差点跳起来,两手捂着屁股一脸羞恼的窜到了一边,后边的调戏自然也就咽了回去。 杨树林吧嗒着嘴,暗暗享受着那软弹的手感,嘴上却狞笑道:“逼我使家法!既然你都是我的鬼了,以后就不许嘲弄哥,否则哼哼,家法伺候!” 白小薇闻言红着脸,怯生生的小声道:“家法就是打屁屁?” 杨树林想都不想的重重点头:“宾果!孺子可教也。” 白小薇一转脸就把羞怯的模样不知丢到哪儿去了,一下扭过身子,把屁股冲着杨树林:“来呀来呀,师兄你快执行家法吧,人家好怕怕!” 杨树林无语哽咽,这鬼丫头演戏的天分简直能去拿小金人了! 看着面前那扭来扭去,小巧却挺翘的**,墨色裙摆下那白玉般的美腿,杨树林很得咬牙切齿:“白小薇,你别跟哥嘚瑟个没完,哥告诉你,家法更进一步,可就是家教了!”< 第五十一章 大神赢娇 杨树林没找到机会实行他的家教,因为天亮了。 第一缕曙光初现的时候,白小薇就一脸委屈的冲杨树林嘟着嘴:“师兄,不要,不要嘛。” “什么玩意儿不要?” “人家不要回去,还没跟你玩够呢。” 面对白小薇楚楚可怜的撒娇,杨树林着实有些无语。 咱不算她死了多久,光算生前也至少十六岁了吧,怎么就一点都不稳当呢? 看来是孤独得太久,好好一个小姑娘,变话唠了。 但即便白小薇是已经能凝聚出**的阴灵,也一样扛不住阳光,还是被杨树林撵了回去。 他收好鬼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有这么个鬼妹子在身边,看来以后的生活,有得烦了。 本来他还有很多事想问个明白的,比如她是怎么死的,有什么来历,可跟她一笑闹,不知不觉半宿就过去了,正事反到没问完,不过好在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得是机会。 虽然一宿没睡,但课还得照常上,只能到班级补觉去了。 好在学生到了高三,老师也不怎么管了,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天,总算有了点精神。 可即便他再怎么精神,也仍旧无法从吴波的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从进了画室到放学,吴波除了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就是给学生改改画,正常得简直不能再正常了。杨树林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丝动摇,莫非这一切,吴老师并不知情? 但就在他背着画板往外走的时候,吴波却叫住了他。 吴波坐在椅子上,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树林儿啊,你这几天画画总是心不在焉的,可不要有了点成绩就把尾巴翘上了天。” 被吴波的笑眼盯着,杨树林竟有种脊背生寒的感觉,他第一次发现,吴波那一团和气的笑容背后,好似隐匿着深深的阴寒。 “哪能呢,我这不感冒了嘛,今天刚好点。放心吧吴老师,我知道轻重。” 吴波仍旧在笑,若不经意的点了点头:“知道就好,身为学生就要专心学业,高考大过天,无关紧要的事儿都给我放到一边,要是三心二意,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杨树林心里一震,强笑着答应,与余大力、谢盈等人一起离开了画室。 但直到出了校门,他还忍不住琢磨吴波那两句话背后的含义。 表面上看,吴波身为老师,拿话点他两句,让他专心学业,这再正常不过了。 可杨树林怎么品,都觉得吴波这话里,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这话不能细想,越想越是心寒! 如果招魂坑是吴波所设,画室的鬼真是吴波招来,那早晚他们得有真刀对真枪的一天。 他甩甩头丢开了这些念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小卖店,他笑了。 不出意外的话,佟赢娇这会儿正等着他呢,不过到底是准备好诛鬼的工具,坐在柜台后等他,还是脱光了衣服,在被窝里等着他呢? 以佟赢娇那骚浪的性子,这事还真是说不准。 杨树林自嘲的嘿嘿了两声,自打见了佟赢娇,他不光口味变了,甚至都有点收不住色心了,这哪能行,必须得勒住这头撒了欢儿的心猿! 他一边寻思着,一边推门进屋,却愕然发现柜台里没人,小屋的灯却亮着! 什么情况? 难道还真让他给猜着了,佟赢娇脱得光溜溜的在炕头上等他呢? 不等他反应过来,屋里传来佟赢娇带着点嗲音的动静:“谁呀?” 杨树林硬着头皮笑道:“佟姐,是我,杨树林。” 佟赢娇高兴的应道:“正等你呢,进来吧,门没划。” 一听她这酥媚入骨的动静,杨树林心里更怯了,他本来就对这娘们动了心,她要真是再下点狠手勾搭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但都到了门口了,他还能不进去? 转念一想,晚上还有那么重要的事儿,佟赢娇再不着调,这会儿也肯定没心思勾搭他。 推开门探头一瞅,他腔子里那颗乱蹦的骚心才算是安稳了点。 佟赢娇穿得很齐整,正坐在炕沿上摆弄一些东西,见他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她娇笑着白了他一眼:“瞅啥呢,快点进来,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来看看。” 他暗自吸了口气,进了门,屋里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 “姐,你这整的都是啥玩意?”杨树林凑近细看,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 瓶子里装的红彤彤的一瓶子鲜血,炕上摆着一套火红色,绣着繁复花纹的衣服,面具、腰铃、神鼓、鼓鞭、黄纸符、更是一应俱全,很多东西一看都是有了点年头的老物件,做工古朴,描绘着神灵和图腾,虽然只是静静的摆在哪里,却透出一种诡异而粗犷的气息。 “这都是跳大神用的东西?” 佟赢娇略显嗔怪的道:“什么跳大神,会不会说话!这叫萨满舞,又分文舞和武舞,文舞一般就是看病、问事儿,武舞才是驱邪抓鬼。我这些家什,就像你们汉人道士的道袍、苍蝇甩子似的……” “呃,姐,那叫拂尘。”杨树林汗颜了一下。 “反正都是法器啦,有了这些才能请动神灵,待会儿先不用你上,你替我压阵,看姐姐我怎么拾掇那厉鬼!我要是降不住它,你再动手也不迟。”佟赢娇虽然说得客气,让杨树林唱压轴戏,但看她神情,却分明是信心满满,不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人家甘愿打头阵,杨树林当然没有不同意之理,盯着炕沿上那一瓶子鲜血:“这血是?” “公鸡血,彩羽大公鸡是能叫醒天空的神物,鬼被它的血浇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人说黑狗血能辟邪,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公鸡血也有效果,真是各家有各家的手段。 见佟赢娇准备得这么充分,杨树林笑道:“那行,既然妥当了,咱就赶紧走吧。” 谁知佟赢娇却一把扯住了他:“哎,你急啥啊,我到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可有一样最要紧的,却还没有着落呢,要是没这一样,我可唱不出大戏来。” 杨树林急了:“哪一样?姐啊,早上不就跟你说,让你准备了嘛!” 佟赢娇冲他神秘一笑:“这样东西,得你同意才行啊。” 杨树林不由生出危机感来,该不会要他的童子尿之类的吧?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她欲言又止。 佟赢娇一看他这副德行,忍不住就乐了:“你可别想歪了?我是说让你帮我跳二神。跳大神……呃,不是,是跳萨满得要两个人,我到现在还没找着能跟我搭手的二神,就只能暂且委屈你一下咯。” 她看着杨树林的目光,就像一头母狐狸看到了肥嫩嫩的小鸡崽,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被她这么盯着,杨树林打骨子里生出一丝不寒而栗的感觉,紧忙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这个我一点都不懂。” 佟赢娇笑面如花的粘了上来:“哎呀,就是让你帮忙敲个鼓,一学就会!来,咱俩试试。” 她一边说着,一边居然动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她外边虽然穿了件棉服,可里边却连个毛衣都没有,领口一开,白花花的胸脯就弹了半边出来,把杨树林吓了一跳。 “姐,你这是干啥!” 佟赢娇娇笑不已:“嘻嘻,换衣服啊,还能干啥,瞧不出你年纪轻轻的,还这么古板。我一个娘们都没说让你避嫌呢,你倒先害臊了。” 说着话,她已经把上衣脱了下来,原来里边穿了件低胸的棉背心,但贴身的背心几乎裹不住她那鼓囊囊的胸脯,动作稍大就颤巍巍的,不免让人担心它随时会跳出来。 而那妖精一般的小细腰最多一尺**,上下两相一对比,十足火辣辣的魔鬼身材,看得杨树林目瞪口呆,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嘭嘭的心跳声。 当她旁若无人的褪掉裤子,露出她那双修长匀称的大白腿时,杨树林狠咽了口吐沫,赶紧扭过身去不敢再看,再看下去他非得举枪立正不可。 这娘们里边就穿了个嫩黄色的小裤头,就敢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也不知道是真没拿他当盘菜,还是料定他不敢趁机上手干点啥,这特么真是太欺负人了! 杨树林咬牙切齿的时候,佟赢娇却笑得格外欢畅,竟以挑逗他为乐,而且还乐此不疲。 好不容易挨到她换上了大神的行头,杨树林转过身来,只瞥了一眼,不由得眼前一亮。 佟赢娇一身火红的古制长袖百褶裙,衣裙那叫一个贴身,小腰上挂着一个缀满银铃的腰环,脸上也扣了一张遮住半边脸的鹰隼面具,这衣服摆在炕上的时候,杨树林真没觉得怎么好看,可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扑面而来! 与之前的她不同,这是一种透着野性,充满了神秘气息,还有些邪异的美! 她一扭纤腰,原地转了个圈,裙摆与发辫飞扬,桃香袭人,笑声更加娇媚动人:“怎么样弟弟,姐姐好不好看?” 杨树林略有些惊艳的赞叹:“好看!佟姐,你这算不算制服诱惑?”< 第五十二章 鬼睁眼 佟赢娇娇嗔的一跺脚:“什么诱惑,我诱惑谁啦,跟你说正经的呢!” 杨树林赶紧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挑起拇指:“这衣服简直就是为佟姐你量身定做的,这颜色,这纹饰,都跟你的气质是绝配,就算上t台都绰绰有余!” 他不遗余力的夸赞了几句,心里却暗暗汗颜。 当女人问你她漂不漂亮的时候,一定不能把话题往旁的地方岔,不然小母猫立变母老虎。 嘴上这么说着,他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她衣衫半裸时的秀美身段,心里忍不住嘀咕,要是跟她亲热的时候,让她带上这个面具,那情调,啧,肯定绝妙! 佟赢娇哪知道他脑子里转的是这种龌龊念头,听他说得真切,才转嗔为喜。 “来,我教你。”说着,她亲热的把抓鼓和鼓鞭都塞进他手里。 “我唱,你敲,我每句结尾的一个字,你就敲一下,我唱到哎嗨哎嗨哟的时候,要每个字都敲一下,跟住节奏,懂了吗?” “呃,我试试吧。”杨树林唱歌总跑调,他可不敢保证能打好这个拍子。 佟赢娇娇媚的一笑,扭腰摆臀,上身呈奇异的姿势晃动,腰上银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 “日落西山黑了天呐,家家户户把门闩,发廊迪厅夜总会,开门迎客赚大钱,十家最少九家满,还有一家专揽公务员,哎嗨……” 佟赢娇的嗓子堪称美妙动人,那透着甜美,还带着妩媚的声调,听着就让男人心里瘙痒。 可杨树林听到这儿,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喷了出来,手上的鼓自然也停了。 佟赢娇停住身子,掐腰瞪着他:“笑个屁,姐姐我唱得不好听?嗯?” 杨树林闻言更是收不住笑,偏又不敢太放肆的大声笑出来,只好捂着肚子直呵呵。 佟赢娇气得一把揪住他耳朵,使劲儿扭。杨树林这才刹住车,却还是上气不接下气:“我说,姐,我地亲姐姐啊,你这唱的是哪门子神曲,这调子真能请来神?” “我这不是教你打鼓吗,怎么能唱真词,万一把哪位仙家请来,你又没遇上什么事儿,那就是戏耍仙家,想找死么?你别看词不对,但调子就是这么个调子,懂了没?” 杨树林这才恍然,敢情萨满还有专门用来练习的词,可这词写的,也太特么逗逼了。 “嗯嗯,懂,我懂。那咱继续。” 佟赢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哼,再笑就掐你小弟弟!” 杨树林咬着腮帮子才保证自己没笑出声来,只见佟赢娇身姿曼妙,扭动得既狂野又有韵律,配上那甜美悠长的歌喉,引人入胜的功效极强,当然,这只针对男人。 本来杨树林还想笑,可看着看着就觉得喉咙发痒,身上发热,裤裆里的小树林不知不觉就像雨后的蘑菇般拱了起来。但他可不想让佟赢娇给看破,狠咽了几口吐沫,鼓点分毫不乱。 一曲唱完,佟赢娇美眸瞪大了几分,惊喜的瞧着杨树林:“哟,小弟弟简直天生是二神的材料,你这真是第一次打鼓?我咋有点不信呢?” 杨树林无视她古怪的称呼,嘿嘿一笑:“那你看,咱姐弟有默契嘛,现在可以走了吧?” 佟赢娇娇笑点头,杨树林迫不及待的帮她抱起炕上的东西就往外走,他却没有注意到,他转身的时候,佟赢娇看向他的眼神中,绽放出了几分异样的神采。 回到杨树林租来的房子,隔着障子就看到老刑头在门口来回乱转,虽然他有房门钥匙,可为了对杨树林表示尊重,居然没有自己开门进屋,这与他之前的表现,差距可实在太大了。 二人一进院,老刑头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咋样,准备好了吗?” 佟赢娇指了指杨树林抱着的东西:“放心吧,那边有啥动静?” 老刑头知道她问的是井中沉睡的工匠厉鬼,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还没露过头,应该没事儿,快,咱先进屋再说。” 虽然天早黑透了,但三人进屋之后并没看到佟胤红,老刑头说她去守着井口了。 佟赢娇把自己的打算跟老刑头说了,谁知老刑头一听就差点炸了,一脸恼怒:“胡闹!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呢,那厉鬼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吗?你还想打头阵,你二姑都拿他没辙,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成得了什么事!” 佟赢娇被他说得脸色发红,她都三十的人了,老刑头还把她当黄毛丫头骂,尤其是当着杨树林的面这么骂,更让她觉得不舒服,可老刑头积威犹在,她一时又不敢还嘴。 杨树林忙打圆场,保证自己在后压阵,不会出乱子,老刑头这才气哼哼的由着她去了。 佟赢娇感激的丢给他一个眼神,然后就拿过黄纸,趴在炕沿上开始画符。 杨树林还第一次见到画符,不由好奇,便多看了两眼,但看着看着,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把刘家的文字符咒画到黄纸上不知有没有效果? 其实他之前都没做什么准备,有白小薇在,一只厉鬼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但现在一想,今天这种情况白小薇现身倒也无妨,毕竟老刑头他们都是此道中人,就算见到白小薇,也不会大惊小怪,但如果有不懂这些的人在场,白小薇恐怕就不方便露面了吧? 再说,以后难免常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他总不能什么事都依仗白小薇。 他一直是个想到就做的人,立马就朝佟赢娇要了几张黄纸,拿出朱砂水开始画符。 五雷咒、五丁咒需要人体阳气支撑才会有作用,画在黄纸上肯定不行了,但摇篮咒、聚阴咒之类借用天地之气的符咒应该能有效果,如果能用,没事的时候画它一沓揣着,随用随取岂不方便的很? 杨树林画了张摇篮咒,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符文,随即满意的笑了:“刑大爷,你一定知道那厉鬼尸骨埋在什么地方对吧?” 老刑头虽然不明白他要干嘛,但还是赶紧指着房后的方向:“知道,就在后山根。” 杨树林笑了,转头冲佟赢娇道:“看来今个佟姐要让一让我了,我准备试试这新作的符咒有没有效果。要是符咒不行,你再请神怎么样?” 佟赢娇和老刑头看着他手上墨迹未干的符咒,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不安。 “你要毁他尸骨?这招我们也知道,可一旦有生人接近他的坟,他就会醒来,白天晚上都一样,要是真这么简单我们早就整了。” 老刑头很是着急,他很清楚那厉鬼有多凶狠,见杨树林仅凭一张符咒就想诛杀厉鬼,不由得想起了佟胤红的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难道真让他老伴给说着了? 却听杨树林笑着解释道:“这是摇篮咒,会让鬼物陷入昏睡,只要贴在他藏身的地方,然后别说话,你就算挖他坟,他也不会惊醒。” 老刑头和佟赢娇闻言同时瞪大了眼睛,一时难以相信有这样的符咒,萨满的手段更注重的是请神,符咒的手段相对粗劣,像摇篮咒这样的奇异咒纹,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太好了,要是真能成,那岂不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小弟弟你太厉害了。” 佟赢娇凑上前,借机端详符咒,显然是想偷师。 杨树林看出她的意思,大大方方的让她看,可惜佟赢娇眼睛都看花了,但一时间哪能记住如此繁复的咒纹,无奈的干笑了两声,只得作罢。 杨树林叮嘱二人,一会贴上咒纹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说话,拎上镐头去挖坟就行。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十点半了,三人屏气凝息的来到后园,并不见佟胤红的影子。 房后那口井依旧用石板盖着,缝隙中袅袅飘散着白气,看上去阴气十足。 杨树林早把鬼牙藏进手套里,贴着手心,他刚扫了一眼井口,耳边就响起了白小薇的声音:“师兄别找了,她就在井盖上坐着呢,要不,我让你看看?” 不等杨树林应声,他就感到视线一阵扭曲,再清晰的时候,果然见佟胤红就在井盖上,只不过用坐着来形容并不贴切,应该说是盘着才对。 佟胤红此时又恢复了美女蛇的模样,身子蜷缩成一团,下身没有双腿,只是一条粗大的黑色蛇尾,鳞片峥嵘,盘在井盖上还耷拉到下边一大截。 杨树林倒吸了一口冷气,即便见过佟胤红的鬼身,可乍一看还是觉得脊梁骨凉飕飕的。 他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冲佟胤红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抬手往脖子上一抹。 佟胤红显然看懂了他的意思,悄无声息的现身退开,同时也面露惊讶,她刚才根本没现身,杨树林竟然能直接看穿她,刘家传人果真名不虚传。 她不敢开口,怕惊动井中厉鬼,扭身让出了井盖。 杨树林动作轻快的将咒纹沾在井盖上,不过用了一转眼的工夫罢了,他暗暗得意,这招不比刘山宗拿刀往上刻咒纹简单多了? 他扭头冲佟赢娇和老刑头挥手,示意她们赶紧去挖坟。 老刑头紧张得倒着往后退,不料,脚下绊到了石头,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这一叫唤,杨树林和佟赢娇的脸色同时一变,扭头往井上看去。 只见井盖上的符咒好似贴在了炭火上一般,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紧接着嘭的一下烧了起来,转眼之间,便化作了一蓬纸灰。 < 第五十三章 狐仙驾到 杨树林紧皱眉头,也不知是他的符咒不好使,还是老刑头出声坏了事,但此刻他无暇追究,既然已经惊动了厉鬼,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来硬的吧! 他扭头冲佟赢娇一摆头。 佟赢娇立马抢上前两步,扭动纤腰翘臀,跳起了萨满舞。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喜鹊老虢森林奔,麻雀家巧儿奔房檐……” 月夜凄风下,空旷荒凉的后园中,佟赢娇那透着几分狂野的舞姿,伴着娇媚动人的歌声,略显粗俗的歌词,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奇特的魅力,一时间竟让杨树林忽略了厉鬼的存在,忘形的敲着抓鼓,给佟赢娇打着拍子。 而此时,井口的石板却开始颤动,一股股黑烟活像蟒蛇般从盖板的缝隙中游窜出来! 黑烟凝而不散,顺着井口淌向地面,翻卷蔓延,如开锅的热粥一般不停的冒泡。 再看佟胤红,虽然还勉强保持着人形,可懊悔和惊惧已经全都写到了脸上,哪还有半点捉鬼萨满的风范,指着井口哆哆嗦嗦的道:“来了……他来了!” 老刑头因为自己一时大意坏了事,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此时见老伴吓成这个样子,硬着头皮挡到了她前边:“没事红姑,有我呢。” “你算个屁,死老婆子,原来找来了帮手,怪不得敢跟老子翻脸。” 一个尖锐得活像太监般的男声从井里传了出来,声音刺耳,还夹杂着嗬嗬喘息声。 突然,井口中猛的涌起一股腥臭的血水,呼的一下冲翻了井盖,血水褪去,一具男尸从里边一点点爬了出来,恶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四周。 杨树林拿余光将这一切瞥了个清楚,心里也是一紧。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厉鬼的样貌太过触目惊心。 井中男尸的脸皮已经被水泡得肿胀青白,一张脸鼓鼓囊囊,皮肉都褶皱下垂,脑门上像被重锤砸过似的,塌了一大块,连带着左眼都烂成了肉泥,还不停的往外淌着血水,伤口已然生蛆,而另一只眼睛,却赤红充血,往外鼓着,转动的时候像是要掉出来一样。 尸身上还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迷彩服,袒露在外的胸腹上大片黑色窟窿,里边腐烂生蛆,稍一动作,就有白色的蛆虫蠕动着往外掉,他抹了一把爬到脸上的蛆虫,丢进嘴里大嚼,嘎巴有声,脸上邪笑连连。 杨树林暗暗吸了口凉气,强镇心神才能保证鼓点不乱,但脚步却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 老刑头不是说,这厉鬼的尸体埋在后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可坏菜了,依附在尸身上的厉鬼,跟寻常厉鬼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还是说,这厉鬼已经修成了阴灵! “啧啧,这小娘们生得真水灵啊,早怎么没发现。”厉鬼朝佟赢娇看了过来,非但没有半点畏惧,独眼之中反而泛起淫邪的凶光,缓步向她走来。 老邢头和佟胤红都慌了神,佟胤红更是色厉内荏的嚎叫:“你离他远点,你个畜生……” 而佟赢娇本人,却对厉鬼视而不见,只是骤然加快了唱腔,随着她一声长吟,整个山脚下突然山风涌起,山中传来声声怪异的兽鸣,细听起来,竟是狐狸的叫声。 紧接着杨树林就愕然看到,山林中冲出一个淡红色的影子,越过山脚的荒地狂奔而来,怪异的是,这影子生得人身,却四肢着地狂奔,还有一张近似狐狸的面孔,尤其奔跑时,身后飘荡的两条火红长尾,更是让人目眩。 影子速度极快,飞奔而至,一头扎进了佟赢娇的身体里。 佟赢娇娇躯一颤,动作顿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口中发出一连串咯咯怪笑,声音与佟赢娇本人完全不同:“老妪来自此山中,深山修行百年整,今听弟子有召唤,下得山来显得灵!呔,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敢在本仙面前撒野!” 佟赢娇口中怪声怪气的嚷着,身体也不停的震颤,同时转头扫视全场,眼神却已经与刚才大为不同了,透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味儿。 看到这一幕,老刑头和佟胤红大喜过望,佟赢娇更是喜极而泣,当即拜倒在地:“上师!天呐真是上师!想不到我家晚辈,竟请动您老人家仙驾光临,实在是我佟家列祖列宗的荣幸。” 佟赢娇此刻仿佛根本不认识佟胤红,很是傲慢的瞥了她一眼,口中轻蔑的哼了一声。 而佟胤红和老刑头竟丝毫不以为忤,神情反而敬畏万分。 萨满请仙上身有很多种情况,萨满就是常人说的出马仙,又分出马和出道,本身并没多**力,靠的是请来仙家附体而降妖捉鬼,排忧解难。 有的萨满专供一家大仙,有的则是信奉诸仙,佟家便属于后者。 而仙家也有胡、白、黄、灰等等大家,其中胡家最为难请,法力也最高强。 佟赢娇年纪轻轻,竟能请得狐仙上身,这是佟胤红怎么也没有料到的,自然喜不自胜。 她赶忙指着工匠厉鬼:“启禀上师知道,便是这厉鬼为祸乡里,我等恭请上仙……” 老狐狸精其实早就看到了工匠厉鬼,不等佟胤红说完,目光已经停留在工匠厉鬼身上。 工匠厉鬼显然没见过这等怪事,愣住了半晌,但此时却回过神,邪笑起来:“狐狸精?哟嗬,想不到世上还真特么有这种玩意。嗯,也对,我都成了鬼神了,有狐狸精也不新鲜。” “呔!本仙驾到,小小怨魂竟还口出狂言,看本仙今日收了你!” 佟赢娇口中说着,身子却一下跳了起来,手里突兀的多出一根拐杖模样的棍子,照准厉鬼的脑门砸了过去,棍子竟带起一阵淡淡的红光,抡得呼呼有声,那模样,绝不是佟赢娇这等娇弱女子所能施展得出的! 厉鬼冷不防被砸了个正着,脑浆脓血飞溅,谁知,却只是微微一个趔趄,随即就站稳了。 那棍子竟嵌在他脑袋的伤口上,反被他一把拽住。 佟赢娇连抽了几下,竟抽不动分毫! 厉鬼邪笑连声,表情却愈发狰狞凶戾:“狐狸皮老子最喜欢了,扒了做褥子不错!” 不等佟赢娇有所反应,他一爪子冲着佟赢娇胸口抓来! 佟赢娇惊得撒手后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厉鬼虽未抓到她身子,却好似抓到了她身上的影子,猛一使劲,竟从她体内把狐仙给硬生生拽了出来,利爪正好插在狐仙的胸口上。 佟赢娇闷哼一声,像是虚脱了一般身子向后软倒,杨树林眼疾手快,将她搂在了怀里。 此时他才真正看清那狐仙的模样,竟是个狐狸脸的老妇人,浑身火红,穿着民国时的棉袄肥裤,身形半透明,显得有些飘忽,被鬼爪插进胸口,疼得她发了疯,拼命挣扎竟不得脱,发出一连串兽类特有的哀鸣。 佟胤红和老刑头此时已然看傻了眼,怎么也没料到,他们敬仰万分的胡家大仙居然如此中看不中用,刚一交手就被厉鬼抓出了原形! 厉鬼桀桀怪笑,冲着佟胤红骂道:“老子先嚼了这条臭狐狸,再跟你们好好算账!” 佟胤红和老刑头骇然惊退的当口,厉鬼一爪子插进了狐仙的肚腹,狐仙一声哀鸣,身子嘭的一下化作流火飞散,而厉鬼爪子里,已经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这心脏可不像狐仙的影子一样是虚的,而是肉呼呼,还在冒着热气的心脏,虽然个头小了点,怎么看也不像人心,但兀自跳动不休,血水直流。 厉鬼得意的大笑着撕咬心脏,撕下一条条血肉大嚼特嚼,血水从嘴里不停溢出,他却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好像在吃天下最香甜的美味一样。 这一幕看得杨树林头皮发麻,心里则大吃一惊。 这货得是多生猛,居然一下就把狐仙给宰了,看来已经修成阴灵,这次麻烦大了。 他这念头刚起,就听白小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幽幽的,柔柔的,居然透着几分感动:“师兄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以前我只是个孤魂野鬼,没人疼没人爱的,人家现在是你的鬼了,有你疼我,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莽撞啦。” 杨树林嘴角一阵抽搐,这丫头居然能察觉他心里在想什么? 眼看厉鬼如此生猛,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白小薇应付不了,怕她再犯傻受伤,没想到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被鬼丫头察觉到了。 不等他回应,白小薇语气一变:“这人是个百年不遇的鬼灵之体,这种人活着的时候最适合做鬼媒,一旦死后阴魂不散,道行增长的就特别快,那狐仙修行不到百年,在胡家只能算是个小孩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你不是说他吞食了红姑一辈子攒下的元阳吗,你看它全身上下阴气沸腾,阴身已经成型,若是再被他吃几个人,恐怕真就能破枷而成阴灵了。” 听她语气沉凝,杨树林心中略急,暗暗应和:“你的意思是……” “佟大姐不是准备了鸡血么!” 她这边话音未落,杨树林突然感到怀中一轻,佟赢娇竟已经从狐仙被杀的震惊中回醒过来,趁他分心,突然挣扎起身推开了他,二话不说,摸出黄纸符就朝厉鬼扑了过去! 杨树林大惊失色,伸手去抓,却一把捞了个空! 佟赢娇已经扑到近前,黄符朝厉鬼脑门拍下。 可厉鬼早有防备,身体一晃竟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到了她身后,抬手掐住了她的后颈,轻而易举的单手将她提了起来,而那只刚刚掏出了狐仙心脏,还沾满了热腾腾鲜血的利爪,已然抵住了她的后心。 “小娘们,你以为老子把你给忘了么?放心,老子先吃了你的心,再把你尸体拖回去好好玩个够,到时候你做了鬼,老子肯定每天都好好伺候你一番!”< 第五十四章 变生肘腋 杨树林见状,脑门上唰的一下渗出一层冷汗,飞快的抽出了背后长刀。 而佟胤红却快他一步,嚎叫着现出原形,近乎癫狂的冲了上去:“放开我的阿娇!” 佟胤红的鬼身犹如一条腾空窜起的巨蟒,大嘴怒张,长发披散,鳞片乍起,情急拼命之下,梦魇女的恐怖之处凸现无疑,那模样如同鬼神降临! 整个后园之中狂风大作,地面的枯草碎石都被卷得凌空而起,迷住了杨树林的眼。 可紧接着就听到了她的惨叫,那厉鬼竟只用了一巴掌,便把她抽得身形破散,飞撞在井边上,半个头颅都化作了黑烟飘散,鬼身也变得模糊不清。 这一切前后不过两秒,都不等杨树林反应过来,局势已经变得恶劣透顶! 杨树林刚想招呼白小薇救人,却愕然看到,佟赢娇已然趁厉鬼分神之际,拿出了那个装满鸡血的瓶子,拔开瓶盖,将整瓶鸡血冲着厉鬼的脑门扣了下去。 后园中炸响一声鬼嚎,厉鬼那惨白的大脸,被鸡血淋了个正着! 阴身遇上鸡血,仿佛被热油泼中一样,立马鼓起了一个个鸡蛋大的脓疱,脓疱炸开,脓血暴起半尺多高,凄厉的惨号声不绝于耳! 而佟赢娇早趁他哀嚎之时,飞快的溜回了杨树林身边,还苦笑了一下。 杨树林有些哭笑不得,这娘们的胆子真是大得吓人,难怪她敢不要命似的往上冲,敢情早就想好了阴招。以黄符做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鸡血,但这其中的凶险,还是太大了。 佟赢娇此时却已经把目光投向了井边的佟胤红,见她的身形稳定下来,才算松了口气。 “想不到这个鬼居然凶成这样,多亏姐机灵,要不然就算有你在,咱们也玄乎了。” 见那厉鬼已经疼得滚倒在地,杨树林心情放松了些,以为他会化作脓血。 谁知白小薇却及时提醒他:“阴身没这么容易被破去,只是受了伤。” 杨树林心神一震,皱眉看去,果然见厉鬼重又爬了起来! 厉鬼仅有的独眼都已爆开,脸上全是血窟窿,脓血直淌得满身都是,可他依旧呲着大牙,桀桀怪笑:“最毒妇人心,不过老子喜欢!来,小娘们,让老子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虽然尸身已经没了眼珠子,可他还是准确的朝杨树林他们走来,动作有点拖拉,脚下拖出了长长的血痕。佟赢娇这下真的惊了,声音惶急:“怎么会这样!” 萨满间故老相传,公鸡血至阳,专破阴邪鬼魅,除非泼不到,只要泼中就大功告成。 为此她才拼着冒险上去偷袭,果然一招得手。 然而眼前的厉鬼颠覆了她所知,公鸡血居然都没能让他魂飞魄散,凶戾程度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焦急之下,她只好瞧向了杨树林。 可她一转头却骇然发现,刚才还就在她身边的杨树林,居然不见了踪影! 她惊慌四顾,却也不见佟胤红夫妇的影子。 周遭的一切景物都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在她二姑家后园里,还是刚才站脚的地方,身边能援手的人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任佟赢娇如何胆大,此时也吓得面如土色,拔腿就跑。 她虽然是萨满,但一来刚才请仙上身差不多耗光了她的精力,再者说,抓鼓和鼓鞭也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根本不可能再请来仙家。 况且连胡家大仙都死在了厉鬼手里,就算再请来仙家,又当得了什么? 好在厉鬼走得慢,被她抢先跑进了前院屋里,死死的锁住了房门,抓着一把黄符探头向窗外看去,却并没有看到那厉鬼再追上来。 她稍稍定了定神,知道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杨树林他们不可能就这么丢下她跑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拖延时间,等他们来救。 即便杨树林等人已经遭遇不测,只要拖到天亮,她也还有一线生机。 她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天亮至少还要五个小时。 她心里立马凉了一半,但还是飞快的动手,把符咒贴在窗上、门上等所有通风的地方! 她知道,但凡空气能流通的地方,就能进来阴气,也就是说,鬼可以轻松闯入。 想阻止鬼进屋,除了拿符镇住门户,阻止阴气流通,还要在正对门窗的地方摆上镜子。 世俗传闻,门窗边摆上镜子会照见鬼魅的样貌,鬼魅看到自己,就会吓得落荒而逃。 但实际上鬼魅再蠢,又怎么可能被自己的模样吓到? 镜子在灵学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能连通阴阳之外的空间,又有吸纳阴气的效用,在特定的方位摆上镜子,即使厉鬼能穿墙而入,也只会随着镜子的吸引,闯进镜子中的空间,在其中迷路,无法进到人住的屋里。 但转念间佟赢娇就想到,这是她二姑的房子,她二姑化作梦魇女后经常出入,怎么可能在屋里摆镜子?恐怕翻遍屋子,连一块反光的东西都找不着。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时,房顶突然传来轻微的滴答声,似乎有什么地方漏水了似的。 她一下就绷紧了身体,她知道那绝对不是漏水,而是厉鬼身上的脓血滴在某处的声音! 紧接着她猛然想起了昨晚在大屋天棚上,看到的那个洞,显然,那洞子是连到外边的! 她顿时惊得全身发凉,转身就想往外跑。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房门竟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无论她怎么拼尽力气,房门就是纹丝不动,她终于颓然软在了门上。 “鬼瘴,没错了!” 佟赢娇苦笑不已,虽然是第一次遇到鬼瘴,却很清楚鬼瘴的可怕,只有道行极深的阴灵才能祭出鬼瘴,这是阴灵脑子里的世界,如果不能重创阴灵,被困者就只能闭目等死。 难怪杨树林也消失不见了,不知有多少此道老手,折在这种可怕的鬼魅伎俩之下,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算本事再强,又岂会有对付鬼瘴的经验? 她心里泛起一丝无力感,自打跟着她二姑学萨满起,她就预料到,某一天她可能会死在鬼魅手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只是有点后悔,后悔没早点把杨树林赶走,让他也搀和到自己家的麻烦里来。现在倒好,想必他也已经被鬼瘴困住,还真要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小帅哥啊小帅哥,你不会怪姐姐吧,怪我也没关系,等咱们下了地,姐姐一定好好给你陪不是,你想怎么着姐姐都依你,保管让你满意。” 想到这里,佟赢娇竟嬉笑起来,且笑得很开心。 但屋里传来的响动,却打断了她的自娱自乐。 她不怕死,但这厉鬼分明不会让她痛快的死。 望着紧闭的屋门,她顿起拼命之心,咬牙发狠:“今个就算死,老娘也要拉上你!” 她从后腰里抽出一把弯刀,这刀的形制很特别,骨质的,白森森的像个钩子,刃口大小正好可以扣住一个人的脖子,这刀是用尸王的琵琶骨磨制而成,是佟胤红留给她的防身法器,相当于汉人的贞洁卫,不光能防身,如果逼不得已,最后关头也可以用来了断自己。 被此刀斩首,会当场魂飞魄散,即便用来自尽,也不给对手拘魂的机会。 她本想藏到门后,趁厉鬼现身时来个偷袭,不料,她刚抽出刀来,她贴在门窗上的黄符,突然接二连三的发出嘭嘭轻响,相继爆起一团鬼火,飞快的烧了起来。 她大吃一惊,她画的黄符是镇魂符,聚阳气而令阴气退散,等闲鬼魅根本接近不得。 没想到这工匠厉鬼竟猛恶至此,竟将所有黄符一举烧毁! 看来今天她就算拼了命,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了。 黄符烧尽,化作黑灰飘散,屋里弥漫着一股烧纸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心慌。 佟赢娇背靠墙,仓促四顾,却见门窗激烈震动,在一阵嘭啪声中相继敞开! 透骨的阴风吹进屋里,将屋里的东西刮得剧烈摇晃,风中还夹杂着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 “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乖乖跟着我,我肯定让你舒爽到家!” 厉鬼的奸笑声缥缈传来,却根本分辨不出来自哪个方向。 佟赢娇知道,一旦她的魂魄落进厉鬼手中,就入不得轮回,又逃不出它的控制,只能在他的淫威之下,永生永世供他淫玩,甚至会像佟胤红一样,变成它勾引活人的工具。 绝望之下,她凄然一笑:“小帅哥,姐姐这回,怕是没法跟你陪不是了。” 说罢,她挥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她只觉脖子上一阵刺痛,可再想用力切下去,玉手却被人狠狠捏住,分毫动弹不得。 捏着她的那只手冰冷如铁钳一般,捏得她骨头嘎嘣作响,手中弯刀不受控制的掉在地上。 “嘿嘿,想死?哪有那么便宜,就算你死后变聻,也别想逃出老子的手心!” 一股臭气直冲口鼻,佟赢娇睁眼就看到,厉鬼那残缺不全的大脸,已经凑到了她面前。 厉鬼狞笑着,伸出舌头舔弄她柔软的耳垂儿:“让你们姑侄俩一起在炕上伺候老子,老子保证,先可着你玩,你姑姑那老梆子,太不识趣了。”< 第五十五章 我喜欢熟食 “滚!”佟赢娇猛一提膝,狠狠撞在厉鬼裤裆里! 可拼尽全力的一记膝撞,却活像撞在石头上一样,磕得她膝盖好像碎了似的剧痛不已。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把厉鬼震退了两步。 然而厉鬼似乎根本不知道疼为何物,吧嗒着嘴,瞥了自己下身一眼,脸上狞笑更甚:“够味,老子就喜欢吃辣的!怎么样,现在知道老子的本钱如铁似钢了吧?” 佟赢娇根本不理它说了什么,弯腰去抢弯刀,孰料没等她弯下腰去,那弯刀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被厉鬼踩在脚下,嘎嘣一声踩了个细碎。 它脚下碾着骨刀的碎屑,口中已经流出了脓黄的涎水来:“啧啧,三贞九烈啊,当初老子活着的时候咋没发现你这么有脾气,还琢磨着怎么把你弄上炕来着。” 佟赢娇眼见自己最后的希望也被它碾得粉碎,悲从心起,秀目中默然留下两行清泪。 就在她绝望到极点之际,厉鬼身后突然爆起一道雪亮的刀光,从它脖子上一划而过! 厉鬼闷哼一声,残缺不全的头颅顿时飞起,像被重脚射中的足球般飞撞在墙上,余力不衰,恰好反弹到了灶台上那口敞着盖子的大铁锅里。 杨树林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无头尸身后传来:“都特么烂得生蛆了还不消停!” 紧接着,依旧僵挺未倒的无头尸被他一脚踹倒,他看都不看尸体一眼,神情颇为不安的紧盯着倚在墙根的佟赢娇:“佟姐……你的脖子!”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呼吸之间,佟赢娇甚至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厉鬼已然倒地,直到他开口问话,她才猛然缓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紧接着,她不顾一切的扑到杨树林怀里,埋首在他肩上,哇哇大哭, 按理说,美人投怀,杨树林怎么着也该抱抱,拍拍,好好哄哄。 之前就打过人家主意了,有这机会,不占点便宜简直天理不容。 可事实上,杨树林却身子僵直,只能任她抱着,不敢乱下手。 不是他有色心没色胆,主要是白小薇这会儿就坐在他脑海里,笑眯眯的瞅着他呢。 杨树林这会儿,脸皮还没练到后来那种如铁似钢的地步,明知被白小薇盯着,自然下不去那个手:“呃,佟姐,你脖子上伤的不轻,先让小弟给你裹裹伤吧。” 佟赢娇正想答话,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她悚然一惊,赶紧顺势搂着杨树林退到一旁,却见那无头尸竟又扭动身子,缓缓爬了起来。 她骇然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头是人的六阳魁首,对鬼而言也相差不多,被斩了首,多数鬼魅也照样得死的透透的。 没想到这厉鬼居然死而复生! 紧接着更让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无头尸竟晃晃悠悠的奔灶台边摸了过去,瞅那德行,好像要把锅里的脑袋捞出来重新按回颈子上似的。 佟赢娇急了,慌忙忙看向杨树林:“快……” 谁知杨树林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没有半点阻止那厉鬼的意思。 厉鬼果然把脑袋捞了出来,却没往颈子上按,只是捧在怀里,缓缓转身朝向了他们。 屋中阴冷黑暗,微弱的月光透过门窗照在厉鬼身上,那满是血污的无头尸动作缓慢,转过身时,捧在怀里那颗狰狞的头颅竟然还笑了,笑得阴冷慑人。 即便是佟赢娇,也看得浑身发颤,拉上杨树林就想往外跑。 谁知一拉之下竟没拉动! 这时,厉鬼冷笑着开了口,脑袋被砍掉,它竟浑如无事:“了不得啊小子,这都能找上来送死?你家大神都不是老子对手,你还想替她出头?嘿嘿,英雄救美也不分个时候!” 杨树林眼见佟赢娇脖子上血淋淋的一片,他没搭理厉鬼,自顾自从衬衫上扯下一片布条,替佟赢娇把伤口包了起来,好在伤处只是破了点皮,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 佟赢娇没有再拉他,只是痴痴的看着他,任他施为。 杨树林居然突破鬼瘴,摸到厉鬼身后来了个斩首,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到的! 眼见他如此镇定,佟赢娇不知为什么,心里竟变得踏实起来。 而工匠厉鬼见杨树林拿它当空气,不由得恼了。 “小兔崽子,你这么急着献殷勤,老子就成全你,把你的心挖出来喂她吃!” 它咆哮着扑了上来,而杨树林背冲着它,距离不过几米。 佟赢娇见状大急,刚要扯着他避让,孰料,异变突生。 厉鬼还没扑到杨树林后身,就突然嗷的一声嚎叫,抓着自己的爪子踉跄后退! 捧在手上的脑袋被它丢到了一边,无头尸连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倒在灶台边上,而脑袋则骨碌到门口,撞在门槛上才停了下来,口中仍在嗷嗷嚎叫! 佟赢娇顿时呆住了,难以置信的看向厉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树林就算再厉害,难不成连个身都不转,就能让厉鬼退避? 紧接着她就发现,厉鬼的爪子竟然像火把一样烧了起来! 熊熊火焰窜起一尺多长,把它那尖锐的利爪烧得哔啵作响,任厉鬼疯狂抖手拍打都无济于事,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竟有顺着胳膊往上蔓延的趋势,最重要的是,这火焰是青蓝色的! “鬼火!”佟赢娇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树林,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 杨树林闻言忍不住笑了:“佟姐你别瞎寻思,那是我妹妹干的,小薇,出来吧!” 随着杨树林的呼唤,他背后泛起一阵淡淡的荧光,一个身材娇小玲珑,换了一身火红色旗袍的绝色少女从他身后浮现出来,婉然走上前,依照古礼对佟赢娇微笑着福了一福:“白小薇见过佟姐姐,姐姐你好漂亮,难怪我哥这么紧张你。” “鬼王!天呐!”佟赢娇再怎么心大,此时也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杨树林居然养了一尊鬼王! 这少女皮肤娇嫩胜雪,眼睛清澈如潭,小鼻子小嘴,笑起来既娇媚又带着一丝俏皮,活脱脱就跟真人一样,如果不是她此时双脚悬空,身周鬼火浮动,佟赢娇几乎看不出她是个鬼。 这不是鬼王是什么? 关于养鬼的事情她也听佟胤红说过,但平时也只当是故事听,在她印象里,敢养鬼的人那都是道上的高人前辈,而且还都是古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这个不敬天地不信鬼神的社会,哪有几个懂得养鬼的人?谁又有那样的勇气?更何况养的还是一尊鬼王! 可如今亲眼见到白小薇站在她面前,还亲口承认她是杨树林的妹妹,佟赢娇就算不想相信都不行了,看向杨树林的目光越发惊异。 想不到杨树林如此年纪,手段竟如此可怕,这要是她二姑当时真跟他起了冲突,怕是连个骨头渣滓都剩不下吧!心里实在太过震惊,佟赢娇甚至都没留心白小薇说了些什么。 她没听清白小薇的话,但杨树林却听了个清楚,顿时老脸一热:“小薇你说什么呢!” 白小薇挽着小手,微微晃动着身体轻笑道:“难道人家说的不对?” 她说话的同时,美眸有意无意的瞟向他环在佟赢娇纤腰上的手。 杨树林愕然,赶紧抽手,对白小薇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急着帮佟姐包扎伤口吗?” “哦,佟姐姐腰上也受了伤?” 杨树林顿时臊了个大红脸,颇有点老羞成怒:“你又不饿了是吧?赶紧办正事儿去!” 白小薇笑得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小狐狸,得意的扭头向厉鬼看了过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厉鬼为了保命,竟活生生拗断了自己被烧着的那只手,此刻单手捧着自己的脑袋,趁三人说话,蹑手蹑脚的正想开溜。 “我让你走了吗?”白小薇淡淡的开了口,声音不大,语调清冷。 工匠厉鬼如遭雷击,身子一哆嗦,停住了脚,缓缓转过身来。 杨树林下意识的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长刀,把佟赢娇半掩在了身后,以防这家伙狗急跳墙。 谁知,厉鬼的反应大出杨树林预料,转过身来,居然噗通一下跪倒在他们面前,呜咽着哀求:“大仙,鬼王,求求你们,就饶了我这个苦命人吧。” 三人全都一愣,看到他那副可怜巴巴的嘴脸,白小薇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杨树林和佟赢娇却没笑,他们之前可是清楚的看到了它嚣张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 佟赢娇恨之入骨,紧咬银牙骂道:“别高抬自己,你也配叫人!” 杨树林拖着长刀往前两步,语气阴沉:“你刚才不挺牛逼么,想挖我的心?” 白小薇闻言也收敛了笑容,娇小的玉手托起了一团鬼火:“给你两个选择,你自杀,或者让我烤熟了你,跟你说个小秘密,我比较喜欢吃熟食。”< 第五十六章 云开月明 白小薇说得轻松,可工匠厉鬼听了,尸身一颤差点趴在地上。 不能怪它胆小,恰恰相反,它的胆子其实大的很。 它生前做事循规蹈矩,唯唯诺诺的过了二十多年,可到头来却落个横死的结局。 现在都变成鬼了,凭啥还要像以前那样老实? 老实做人没好报,老实做鬼就会有好下场么? 就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它才敢铤而走险,肆无忌惮。 可它没想到报应来得竟然这么快,居然被食阴鬼找上了门! 但凡道行不够的鬼魅,见了食阴鬼就像老鼠见了猫,打骨子里有种天生的畏惧。 更何况,它还被他们算计了,阴身被重创,就连逃都不可能。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大仙,我要是知道你们跟老死婆子……呃!” 白小薇没给它说下去的机会,小手挥动,鬼火爎天,厉鬼刹那间被青蓝色的火焰包裹! 厉鬼惨嚎、翻滚,但不甘心就死,呲牙咧嘴的朝白小薇扑来。 但杨树林早就防着它这一手,长刀撩在它胸口,一刀将它掀翻了回去。 厉鬼滚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熊熊火焰绽放出青白的颜色,浓重的尸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可置身火焰之前,竟感觉不到半点热度,反而有种刺骨的寒气直透棉衣。 片刻之后,火消烟散,地面上就只留下一团焦黑的痕迹。 杨树林持刀上前,从灰烬中挑出一块枯黑的头骨,这也是它全身阴气凝聚的所在。 白小薇见了,居然眼中泛起了亮光,咯咯轻笑着舔了舔嘴唇。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将骸骨揣进兜里,心里这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收拾这个厉鬼,看起来容易,但实际上还是冒了不少风险。 如果厉鬼的阴身没有被他一刀破去,阴气凝而不散,即便是白小薇的鬼火,也未必能这么痛快的烧死它,而且很可能被他寻隙逃遁。到那时,他们在明而厉鬼在暗,一旦厉鬼寻仇报复,他们甚至有可能栽在它的手上。 这也正是很多此道中人栽跟头的原因,是大忌。 所以最初白小薇没有现身,直到它打出鬼瘴,她才和杨树林合计着,趁厉鬼的注意力集中在佟赢娇身上,偷偷摸到它身后,一刀破了它的阴身。 除去大患,杨树林这才四边看了看,指着佟赢娇身后道:“快看看刑大爷他们怎么样了,刚才我急着找你,也顾不上照应他们。” 佟赢娇从震惊中醒来,却根本没意识到杨树林说了什么,放眼四顾,不禁愕然。 他们置身的地方竟是后园外的一片荒地,离房子足有百米,可刚才的一切却那么真实! 她还似模似样的关门关窗,在门窗上贴符,却不料这一切都只是鬼瘴下的幻觉。 想及此处,她冷汗直冒,如果不是杨树林及时赶来,她此刻怕是尸体都已凉了吧? 再看杨树林,却发现他已经朝躺在不远处的老刑头走去。 她这才醒悟过来,赶忙上前跟杨树林一起把老刑头扶回了屋里。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看到佟胤红,只能先把已经昏过去的老刑头救醒,可老刑头一睁眼就发了疯似的找佟胤红,显然也不知道佟胤红去了哪里。 见老刑头竟没受半点伤,杨树林若有所悟,转口安慰他,说是佟胤红心事已了,他们已经送她去转世投胎了,她临走让他好好活着,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他。 佟赢娇心思伶俐,闻言也连忙附和,这才算是勉强安了老刑头的心。 但实际情况,以杨树林的估计,佟胤红很可能是为了保护老刑头不受鬼瘴阴气侵蚀,牺牲自己护住了他,最终落了个烟消云散的结局。 否则以老刑头这个年纪,这样的身体,被鬼瘴所困是不可能毫发无伤的。 虽然佟胤红之前做错了事,但这个结局也不免让人唏嘘,只希望她的苦心不会白费,老刑头能稳稳当当的活下去吧,不过看他离开时那黯然的背影,恐怕心结也未必真能就此解开。 折腾了一夜,如今尘埃落定,佟赢娇本想跟杨树林聊聊,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但杨树林推说累了,想好好休息,才连哄带骗的把她忽悠回了家。 转头他回到小屋,立马就把厉鬼的头骨放进了鬼龛,鬼牙自然也供了回去。 他估计白小薇已经馋的流口水了,自然不敢耽搁,否则吃货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做完这些,他才烧了炕,捂上棉被好好睡上一觉,这几天折腾得他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会儿趁着天还没亮,赶紧补补,不然明天怕是又要挨老师的粉笔头了。 也不知是他精神太过紧张还是怎么回事,他做了个梦,梦里佟胤红来找他道谢,说是承他帮忙了却她的心事,她终于可以安心去投胎了,还请他转告老刑头,她在他箱子底下压了个存折,里边有两万块钱棺材本,让他找出来,别亏待了自己。 临了,她还说佟赢娇虽然长大了,可其实还是个孩子,拜托他多关照她。 杨树林半梦半醒的也分不清是不是佟胤红真的回来了,总之这一觉也没睡踏实,不到六点就又醒了,寻思了片刻不免有点纳闷,要说真是她,她怎么不直接去找老刑头,非得折腾他干啥? 甭管真假,他还是打算去跟老刑头说一声,安慰安慰老刑头也好。 没想到出了屋,却正好碰见老刑头从他屋里出来上茅房,等他方便回来,杨树林就把梦里的事儿跟他说了。老刑头却听得老眼含泪,说这一定是佟胤红托梦,昨晚他一宿没睡,佟胤红又已经进了超生门,不能再现身阳世,所以只能托梦给杨树林了。 这事的真假到也很容易印证,杨树林跟老刑头进了他屋,老刑头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存折。 让杨树林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让他把存折翻了出来,建设银行的,看到上面明明白白的印着两万的数额,杨树林才明白,真是佟胤红找过他。 看来佟胤红终究没魂飞魄散,这怎么说也算是个善终了吧,昨天他和佟赢娇哄骗老刑头,老刑头还只是半信半疑,这会儿终于完全相信了,捏着存着哭得像个孩子。 好言哄了他几句,杨树林转身出来,刚回到自己屋里,就见刘山宗坐在小屋的炕沿上,笑眯眯的看着他,笑得那叫一个促狭。 “你不是去帮那个女警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杨树林微微有些惊讶。 刘山宗笑道:“你二哥啥时候干过那种上秆子倒贴的买卖?” 杨树林更纳闷了:“你啥意思?那你干啥去了?” “我要是不走,你能咬牙砍出那么漂亮的一刀么?” 话到这个份上,杨树林要是还反应不过来,那他就不是杨树林了。 “原来你一直在旁边看热闹来着,是不是?”杨树林咬牙切齿的逼了过去,一脸狰狞。 刘山宗却不吃他这套威胁:“怎么能叫瞧热闹,是怕你第一次单独行事出什么纰漏。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狠多了,一刀斩首,就算是个腐尸吧,也不是一般人能砍利索的!” 杨树林才不理他的吹捧,合身扑上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压在炕上往死里掐! 一边掐他还一边骂:“你个死瞎子存心把我往死里整啊!明知道有鬼,你特么还甩手就走,万一我没整明白呢,万一我失手了呢,万一……” 杨树林是真的恨不得掐死刘山宗,可惜,他那一膀子力气哪是刘山宗的对手,笑闹一会儿就被刘山宗给反扣在了炕上:“万一我真不在你跟前,你却撞鬼了怎么办?什么事都指望我帮你,你自己能成什么气候!” 杨树林无言以对,虽然刘山宗这招狠了点,但也正是他行事的风格。 “是不是租房子的时候你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心里存着坏水设计我?” “我当然得是心里有了底才放手让你去对付,不过,你难道没发现你留了什么小尾巴?” 杨树林被问得一愣:“啥尾巴?” “那厉鬼的尸骨呢?你收拾了没?” “难道白小薇烧的不是尸骨?” 刘山宗笑着摇了摇头:“那是阴身,阴气凝聚成形,往阴灵转变时才会有,虽然看着很像,却绝不是尸骨,以后切记,灭了鬼魅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它万一溜出一魂一魄,还会变成怨灵,等它再恢复过来找你报仇的时候,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杨树林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那咱们现在去……” 刘山宗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已经把它一把火烧了,不然我怎么会折腾到现在才回来?那个女房东,我也给送走了,就是怕你在美女面前不好做人。” 杨树林彻底愕然,难怪佟胤红的举动那么奇怪,原来是被他给送去投胎了。 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刘山宗这么做,其实还不是一心为了帮他。要不是他执意要救白小薇,想来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二哥,这事儿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用遭这些洋罪。” 谁知刘山宗神秘一笑:“怎么,觉得亏欠我的?那好办呐,帮我个忙,咱就算两清咋样?”< 第五十七章 死人的脸 杨树林本能的觉得,刘山宗给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套,可话赶到这儿了,他怎么也厚不起那个脸皮改口,只好瞪着眼睛问:“啥忙?你刘大仙还用得着我帮?” 刘山宗抱着膀子往炕柜上一倚:“帮不帮一句话的事儿,少跟我打马虎眼。” 杨树林心知,刘山宗既然开了口,再怎么麻烦,他都跟这事儿脱不了干系了,还不如痛快点答应他:“成,我答应了,说吧,啥事儿?” 刘山宗奸笑:“揍余大力一顿。” “啥?”杨树林不由得有点急了:“余大力咋招惹你了,揍他干啥!” “你先别急眼,我又没让你真往死里打,是让你俩合演一出戏。你俩假装干一仗,然后让他报警……” 杨树林恍然大悟,敢情刘山宗还是放不下那小女警。 薛雨烟是岩石高中的管片民警,学校要是有个打架斗殴的事儿,当然得是她来处理,刘山宗这招分明就是引蛇出洞。 “你不会真看上那娘们了吧,还说不做上秆子的买卖,这不还是放不下么?” “你懂个屁,就说帮不帮吧!” “行,什么时候?” “今天放学。” 杨树林找余大力商量这事儿还真费了不少口舌,余大力不是怕惹上警察,是怕杨树林趁机打击报复,平时他老拿话挤兑杨树林,杨树林也总扬言逮住机会就捏死他,万一杨树林来个假戏真做,他这小体格可特么要遭罪了! 杨树林好说歹说,最后甚至当着谢盈的面做保证,余大力这才答应下来。 傍晚放学,捡在人多的路段,两人装模作样的吵吵了几句,然后就动了手。 结果自然是余大力不敌,一脸恼羞成怒的跑去学校小卖店,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还是很敬业的,尤其是关系到学生的事儿,他们更紧张,没过屁大个工夫就来了。 然而,出乎意料,来的不是漂亮动人的女警薛雨烟,而是两个傻大憨粗的大老爷们。 杨树林哭笑不得,还被带到保卫科好一顿“开导”。 当然,他认错的态度还是非常积极的,把两个傻老爷们哄得乐呵呵的,然后没费多大工夫就套出了消息,薛雨烟居然病假住院了。 他把这消息带给刘山宗,刘山宗就显得有点急了,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对薛雨烟动了心思,还是过盛的正义感在作祟,当场抄上家伙,拖着杨树林就往医院走。 这回杨树林没多说什么就跟着他来了。 当初杨树林阴气缠身的时候刘山宗就说过,但凡生气衰微、邪祟缠身的人绝不能去医院,那地方是人间迎来送往的门户,脏东西最多,生气衰微的人去了,等于送羊入虎口。 杨树林虽然对薛雨烟虽然没啥好印象,但说到底,也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 岩石镇只有一个林业医院,挨着一座面积不大的死水湖,湖边和医院周围还种满了柳树。 隆冬时节湖面早就冰封了,路边的柳树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随着夜风摇曳着,被昏黄的路灯一照,树影投在路面上,如同万千鬼爪挥舞,很是瘆人。 医院是个三层楼,也盖了有些年头了,虽然才晚上七点多钟,楼里的房间却已经大半都黑了灯,大厅里也空荡荡的,说句话都能听到回声。 那年头,医院的规矩不严,也不限制探视的时间,杨树林很容易就问出了病房号。 薛雨烟就住在二零四房,上了二楼拐弯就是了,二人很快就瞥见她的病房还亮着灯。 但他们并没立马上去敲门,而是在转角处停住了脚,冷眼瞥着病房四周的动静。 杨树林握着鬼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走廊。 刘山宗急着想知道薛雨烟的情况,看了片刻就要抬脚,谁知杨树林却一把扯住了他。 “等等,有古怪!” 刘山宗眉头皱了起来:“看到什么了?” “毛都没有,干净得要命!” 刘山宗闻言非但不觉得惊疑,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 病房位于医院北侧,而且已经入夜,正常情况下,就算没有邪祟出没,也肯定会有游魂怨灵出现,可现在杨树林居然什么都没有看到,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的鬼眼出了问题,再者就是有极为凶戾的恶鬼出没。 老虎出没的地方,是不会有山鸡、野兔出现的。 就在他们正准备看清情况再做计议的时候,身后楼梯转角处突然传来一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走廊里,没注意楼下的动静,此时才注意到,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略微有些谢顶,身穿白大褂的老大夫,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大夫走了上来,显然是发现他们在鬼鬼祟祟的张望,生疑了。 杨树林虽然被吓了一跳,但瞬间就镇定下来,笑着道:“我们是岩高的学生,来探望薛警官的,她是我们那儿的片警,平时认真负责的很,帮过我们不少忙。这次听说她住了院,我们同学都很着惦记,让我们做代表来看看她。可您看,我们忘了她住几号病房了。” 那老大夫上下打量了杨树林和刘山宗几眼,仍是面带疑色:“我就是她的主治大夫,正好要给她换药,你们既然是来看她的,那就跟我去见她吧。” 杨树林听出老大夫是在试探他,要是他在扯谎,肯定会找借口推脱,不敢去见正主儿。 他毫不迟疑的道谢,跟在两名大夫身后朝病房走去。 虽然还没弄清这里的情况,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病房门一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就扑鼻而来,房间不算很大,只有一张病床摆在中央,左右的床头柜上堆了不少水果糕点,杨树林这才恍然想到他们的哪里出了问题,说是来探病,却什么礼物都没拎,人家不起疑才怪。 再看薛雨烟,她平躺在病床上,脸色发黄,眼睛紧闭,长发披散在枕边,颈部和脸颊都贴着膏药,显得十分憔悴,活脱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杨树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当初审他的那个女警么? 当时的薛雨烟,可是妩媚与阳刚兼具,十足一朵盛放的铿锵玫瑰,可此时的她,显然离死不远了,前后也就十天的工夫,一个人竟然可以变化这么大,实在让人有点难以置信。 他心里虽惊,却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眯起眼,盯着薛雨烟的脸细看。 一旁的老大夫见二人神情不似作假,这才释然:“薛警官的情况很不乐观,院方经过几次会诊,尚无法确诊她究竟患了什么病,病情一直没能得到有效的控制,眼下她又陷入深度昏迷,我们只能中西医结合,对症施治……” 不等老大夫说完,床上的薛雨烟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轻轻扭动了两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只见她五官紧紧的抽到了一起,额头血管绷紧,紧咬牙关,似乎在承受着很大的痛楚,本来蜡黄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大夫顿时紧张起来,一手探她脉门,一边低声招呼:“薛警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口中呼唤着,但事实上心里并没抱多大希望。 薛雨烟已经昏迷了四天,每天都有类似的情况,可怎么招呼都不醒。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没喊几声,薛雨烟突然睁开了眼。 不,准确点说,应该是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老大夫。 老大夫一惊,赶忙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了一步:“薛警官你别误会,我是……” 不等他说完,薛雨烟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其他人,触及杨树林和刘山宗时,眼中还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但紧接着,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松懈下来,头一偏,又昏了过去。 老大夫这才醒悟过来,赶忙招呼手下的女大夫帮忙诊察。 然而一番忙碌却都是白搭,终究没能让薛雨烟再睁开眼,只得仔细的替她换了药。 头颈部的膏药一揭下来,下边掩盖的疮口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 那疮口就像一个吸附在她脸上的八爪鱼,又像个鸟巢,整体虽然只有鸡蛋大,但条条爪子分明,上边还拱起了一片片乳白色的小包,活似鸟蛋,有些小包已经裂开,往外淌着脓水,脖子上的两个尤其严重,已经布满了血丝,好似随时都会爆开一样。 浓烈的药味都盖不住脓疮的恶臭,熏得换药的女大夫,套了两层口罩还忍不住直皱眉。 而杨树林从始至终,都眯着眼没说一句话,神色出奇的阴沉。 眼见大夫已经换完了药,薛雨烟还是昏迷不醒。 杨树林和刘山宗自然也没了再留下的理由,只得与大夫一起出了病房。 出了大楼,刘山宗神情阴郁的问杨树林:“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情况没?” 不等杨树林回答,刘山宗就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像她这样的情况,我之前没遇到过。” 杨树林微感意外,刘山宗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本鬼怪百科全书,似乎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想不到缠上薛雨烟的东西,竟然连他都认不出来。 “你当初不是说,她命犯桃花,脖子上的吻痕像是鬼烙印吗?要是我没记错,色魔和馋涎灵都会留下鬼烙印。” 刘山宗回头看向薛雨烟病房的窗户:“何止这两种,能留下鬼烙印的邪祟无数,但敢打警察主意,被撞破了,还敢冲阴阳先生冷笑的,恐怕不会很多。快点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杨树林的表情更凝重了许多,缓缓开口道:“我看到的,是一张死人的脸。”< 第五十八章 芳魂归来 杨树林说的是实话,虽然刚才薛雨烟不光发出了呻吟,还睁开了眼,但在他的鬼眼之下,薛雨烟从始至终就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青色的脸,紫黑的嘴唇,空洞得让人心悸的眼神,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与活人联系到一起。 刘山宗闻言,猛然回头看向他:“你是说,她已经死了?” 杨树林无奈的点了点头:“这回咱们怕是来晚了,她应该已经死了,睁眼的那个不是她。” 刘山宗沉吟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不对,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些脓疮应该完全腐烂,眼下这种情形,应该是离魂症,她的魂魄已经不在躯壳里了。” 杨树林毕竟经验不足,闻言没有再开口打断他,让他安静的琢磨对策。 转眼刘山宗就理清了思路,转头朝医院大楼后边走:“是与不是,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印证,咱们给她招魂!” 杨树林刚抬起的脚不由一顿:“啥,你不要命了!在这里招魂,招来的可未必是她!” 刘山宗显然决心已定:“放心,我刚才留意到了她床头的病历卡,已经算出了她的生辰八字,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犯什么大错。” 说着,他回头冲杨树林一笑:“再说,就算我又大意了,不是还有你提醒我吗?” 杨树林默然无语,刘山宗大咧咧的性子他早就摸得透透的了,还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虽然这事儿看起来实在太冒险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要能把薛雨烟的魂魄招来,自然就能弄清她是怎么撞的鬼,以及那恶鬼的来路,到时候再对症下药,不管是救人还是诛鬼,就都容易得多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撇了撇嘴,快步跟了上去。 无论是他还是刘山宗都没发现,不知何时起,两人间的角色正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最开始,任何事都仰仗刘山宗解决,他只是个拖累。而现在,刘山宗做事竟已经开始倚赖他的帮助了。自然,这与他得到了一双鬼眼有直接关系,但不可否认,此时的杨树林已经不是十几天前那个懵懂无知,遇到邪祟只能束手待毙的普通人了。 两人一先一后摸到了医院的后花园,说是后花园,实际上就只有两个长方形的水泥花坛,其他就是一片阴冷空旷的荒地,边上还堆了不少垃圾,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此时百花凋敝,荒地上枯草丛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人打理过了。 整个后花园大部分都被大楼的黑影笼罩,二人趟着枯草选了一块不易被人察觉的僻静角落,刘山宗大致清理了一下地上的枯草,随即就开始刻画聚阴咒。 同时他也不忘揶揄杨树林:“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还自作聪明,想把摇篮咒画到黄纸上用,真是有你的啊!我告诉你,就算当时老刑头没发出声响惊动厉鬼,就凭你那一纸咒纹,厉鬼即便是睡死了,也非得被你给烧醒了不可!” 他一提这事儿,杨树林脸上不由有点发烧:“为毛不行?捉鬼的道士不都是那么整么?” 刘山宗呲笑:“你看录像看多了吧?港台电影害死人啊!我告诉你,黄草纸是沟通阴阳的一种媒介,最容易吸引阴魂的注意,你没见给死人烧的纸钱都是黄草纸做的么?” 不等杨树林插嘴,他就继续笑道:“再说了,要是真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前辈们早就那么做了,还用你耍小聪明?我郑重提醒你一次,咒纹承载的是天地山川的灵气,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黄草纸能负荷得了的,以后别再干这种蠢事。” 杨树林被他噎得没了词儿,其实他想说,佟赢娇就用黄草纸画符来着,可转念一想,佟赢娇那符咒的效力似乎也不怎么地,这话便没法再出口了。 两人低声说话的工夫,聚阴咒已经渐渐成形。 只不过这一次,刘山宗在聚阴咒的中央刻上了薛雨烟的生辰八字,又取了一点朱砂,撒在上面,然后将一根钉尸针稳稳的插在八字中间,这才抖了抖手站了起来。 关于招魂的方法杨树林也在小本子上看到过,聚阴咒在这里起的是引灵之效,而朱砂涂染的生辰八字则像是黑夜里的指路明灯,只要事主的魂魄仍在附近,就很容易被这种亲切熟悉的光芒吸引过来。 人的魂魄一旦脱离了躯体的束缚,大多离散,各自游荡,除了本能之外通常不会有太强烈的自我意识,将它们招来还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凝聚魂魄,让他恢复意识。 这一步就很考验施术者的道行了,魂魄归来,如果不主动归位,那施术者就必须以极快的手法引灵入体,否则轻者魂魄受惊远遁,再也无法凝聚,重者魂魄缺失消散,事主会诈尸而起,扑咬生人。 至于此处的钉尸针,起的是维稳的效果,让魂魄暂时附在上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其实最好的载体是事主的身体,可他们眼下肯定没法儿将薛雨烟弄到这儿来。 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刘山宗如今再起聚阴咒,都会先设法将香烟稳固住。 这次他就先拿军刺挖了三个小坑,逐一把烟点着,然后把大半截烟屁股都埋了进去。 烟头那暗红的火光在夜风中微微闪动,青烟随风而散,但眨眼之间,后花园中的温度就一降再降,风中还隐隐传来了阴魂的呜咽,荒草被刮得哗哗作响,气氛让人心悸。 杨树林屏气宁息的站在一边,紧张的环顾四周,眼下就是招魂最危险的一步了。 万一聚阴咒引来了厉鬼凶灵,功败垂成那都是小事! 施术者此时必须全神贯注的盯着生辰八字以便随时凝聚魂魄,这其间如果有厉鬼靠近,施术者几乎是毫不设防的,弄不好招魂不成,施术者反而会搭进去。 按常理,在医院这种阴气极重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简直就是作死。 但这次一来有杨树林在旁守护,能清楚的察觉到有没有孤魂野鬼靠近,又有白小薇这个食阴鬼在暗里坐镇,行险一搏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杨树林刚才就已经唤醒了白小薇,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现身的,否则别说魂魄,就算是厉鬼也得给她吓得有多远跑多远。 正如杨树林之前所观察到的一样,医院里出奇的没有发现任何怨魂恶鬼。 直到香烟燃了三分之一,杨树林和刘山宗都被冻得直打寒颤的时候,杨树林突然看到,大楼的一扇黑乎乎的窗子中飘出了两团青色的荧光,看上去像是萤火虫,飞的很是轻盈,缓缓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来了,你左边,留神!” 即便杨树林不提醒,刘山宗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两团青光,紧张的摊开巴掌,闭住了呼吸,任由那青光绕着圈飘过他的肩膀。 青光似乎有些迟疑,绕着聚阴咒飞舞,就是不敢飞进去。 这么一来,杨树林和刘山宗都憋得面红耳赤,此时他们不能呼吸,否则阳气会惊走魂魄,但如果冒险出手引灵,又怕适得其反,功败垂成。 就在他们几乎闭不住气,刘山宗已经悄悄抬起了手的当口,那两团青光终于落在了钉尸针上,银针一闪,表面散发出了一丝幽冷的光芒。 两人几乎是同时呼出一口闷气,大口喘息。 刘山宗不知是着急还是庆幸的叨咕:“两魄归位,还有一魄七魂!” 他这边话音未落,只见医院大楼的东西两边各自飞出了七个淡蓝色的光团,甚急,如飞蛾扑火一般猛冲向聚阴咒,一头扎进了钉尸针里。 钉尸针上荧光大盛,搅动得周围阴风大作,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从钉尸针上飘荡出来,看模样,隐约正是薛雨烟的容貌,她身形模糊扭曲,还散发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杨树林和刘山宗都屏住了呼吸,心里都是暗喜,只差最后一个,事情就算是成了。 然而,随即他们就看到,薛雨烟的阴魂神态焦急,比比划划的似乎在冲他们大声嚷嚷! 那情形十分诡异,明明阴魂在他们眼前大声吼叫,可他们谁也听不到半点声响,根本无法理解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同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可即便是拥有和白小薇沟通经验的杨树林,此时也无法与薛雨烟对话,只能瞪眼干着急。 他四面环顾,周围的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出半点异常。 既没见到薛雨烟的最后一魄,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靠近。 可他心里那种不妙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似乎黑暗中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向他们逼近,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危险来自哪里! 就在他额头见汗的当口,薛雨烟的阴魂突然做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她已经意识到他们听不到她的声音,转而蹲下身来,双手不停的拍打着地面,甚至双手都拍得散了,她却兀自不觉,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杨树林何等机灵,见状猛然醒悟过来,薛雨烟这是在警告他们,危险,来自地下!< 第五十九章 黄皮子作祟 醒悟过来的同时,杨树林匆忙低头四顾。 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借着鬼眼之便,他还是很快发现,他们身后那一片枯黄的荒草丛中,竟有尺许宽的一长道黑色痕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所在之处蔓延而来! 黑色痕迹蜿蜒如一条隐藏在黑影中的巨蛇,所经之处,枯草瞬间发黑、化灰,相继扑倒! 这道黑痕隐匿在黑暗之中,若非有人提醒,几乎无法注意到。 在杨树林看到它的同时,它距离刘山宗脚后跟已经不足二尺! 杨树林来不及提醒刘山宗,一下窜了起来,朝刘山宗扑去。 刘山宗毫无察觉,骤然被他扑得一个跟头栽倒,二人化作滚地葫芦,滚出数尺远,险险避开了那黑痕。而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黑痕吞噬,荒草瞬间化灰,在阴风中飞散。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杨树林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扭头再看时,却发现那黑痕并没向他们追来,而是笔直的朝聚阴咒冲去。 二者相距不过两米! 杨树林惊得魂飞魄散,若被这黑痕冲破聚阴咒,他们功败垂成且不说,怕是薛雨烟的阴魂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情急之下,他一把从刘山宗手里抢过军刺,手脚并用,飞身朝那黑色痕迹扑去。 好在他反应够快,就在黑痕冲到聚阴咒前方之际,他合身扑上,一刀插进了地面,死死将那黑色痕迹钉在了原地。 几乎是同时,尖锐刺耳的风响在他耳畔乍起,一股强劲的齐流猛冲在他胸口! 被这股齐流冲击,他百十斤的身子竟凌空翻起,一个后仰摔在地上,摔得他腔子里好一阵翻腾,五脏六腑好像都要被震碎了一样。 但他还是清楚的看到,刘山宗那把曾经豁开过九十九个鬼子肚肠的凶煞之刃上闪过一丝寒光,被它钉住的黑色痕迹在刺耳的风啸声中,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被阴风搅了个细碎,最终彻底不见了踪影。 “这特么是什么玩意!” 杨树林呻吟一声,躺倒在地上,地面传来的冰寒,反而让他呼吸顺畅了些。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发生的事,可此时他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刘山宗已经跳了起来,一脸惊慌的扯着他的双臂,把他拉得坐起身:“你怎么样?” “伤哪儿了!说话!” 杨树林一口气没捋顺,忍不住连声咳嗽,没等他开口,就听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他没事,你让他喘口气再说话,再摇晃他,他就要憋死了。” 刘山宗条件反射般的弹起身来,扭身定睛一看,却是薛雨烟的阴魂在说话。 此刻的她,身形、容貌已经清晰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飘忽不定,但至少已经能发出声音来了,显然刚才她散失的最后一魄已经成功归位了。 刘山宗顾不上多看她,转身将喘过气来的杨树林扶了起来:“你真没事?” 杨树林胸腔里火辣辣的疼,但这会儿自然不想让刘山宗担心,苦笑道:“没死就是了。” 刘山宗这才松了口气,反手就杵了他一拳:“你不要命可以,别总吓唬老子!” 杨树林自然看得出刘山宗发自肺腑的关心,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丁点感动,可想想今晚的事情都是他在自找麻烦,又忍不住有那么点怨气,翻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他警惕的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确定再没什么异常之后,拔起军刺还给刘山宗。 随即,他扭头看向了薛雨烟的阴魂。 出乎意料的是,没等他询问什么,薛雨烟就很不客气的抢先开了口:“就你们俩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想来救我?盛情心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老老实实读你们的书吧!” 一句话,噎得杨树林和刘山宗全都没了词儿。 这算什么?好心没好报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拼上性命才帮她凝聚了阴魂,她不说句谢谢也就罢了,还冷鼻子冷眼的揶揄他们? 但杨树林可从来不是个任人捏咕的好脾气,转脸就冷笑起来:“薛大警官,要摆谱也得先审个时度个势,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副什么德行,都死人一个了,还这么牙尖嘴利,难怪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薛雨烟闻言,气得阴魂一阵恍惚,可不等她开口,杨树林就继续道:“听你的口气,你已经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了?那是最好!你以为我们愿意上秆子来救你?别特么臭美了!” “要不是我想跟二哥学点本事,又实在找不着邪祟鬼怪练手,鬼才会管你的死活!” 杨树林把心里那点怨气,全都撒在了薛雨烟身上,短短三句话,把薛雨烟气得柳眉倒竖。 她只是个阴魂,说穿了,只是几股阴气、生机凝聚而成,本来身形就虚无缥缈,此时更是气得脸都变了形,抬手指着杨树林,手都直哆嗦。 “你……” 被杨树林一顿骂,薛雨烟气得说不出话来,神情既惊且怒。 杨树林也没再拿话戳她,他心里清楚的很,薛雨烟就是长得太漂亮,活活让人给惯坏了,甭管什么情况,总想摆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但她这人心地未必有多坏,不然刚才她惊觉到异常时,就不会那么焦急了。 “说吧,你是怎么撞鬼的,撞的是什么鬼?刚才那又是什么玩意?” 薛雨烟怒道:“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插手!” 杨树林心知自己把薛雨烟给气疯了,但她可以耍大小姐脾气,他们却没时间跟她磨牙。 他眼珠一转,立马换了套说辞:“你死不死跟我们没关系,可我们学校都已经失踪一个,死了一个,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你要是不说也行,我们自己去查就是了。” 他一句话说完,转头拉着刘山宗作势要走,薛雨烟果然开了口:“等等!” 杨树林转头冷笑着看她,她虽然仍是一副愤愤之色,却没再嘴硬。 “你是说,我的事情,跟你们学校的案子有关?” “这谁能说得准,反正最近怪事很多,我们也只是顺藤摸瓜,逮着一条线索就查明白。” 事实上杨树林这次纯属瞎扯,但他估计,薛雨烟身为警察,就算不在乎生死,也肯定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就这么死了,哪怕得知了一点线索,她也肯定想查个明白。 果然,薛雨烟仅仅迟疑了一下,就痛快的开了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鬼缠身了,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最初我只是连续做了几天噩梦,后来身体不舒服,我以为是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可前几天开始发高烧,总是会看到些不合情理的东西。” 杨树林和刘山宗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问道:“你梦到了什么?发烧后又看到了什么?” “我……”薛雨烟欲言又止。 杨树林气急:“都这个时候了,警官大人就别吞吞吐吐了!” 薛雨烟一咬牙:“我总梦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趁我睡着了潜入我房间……对我放肆。” 杨树林下意识的就想问她,那男人怎么对她放肆了,是摸她?亲她?还是干了什么更痛快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问出的话也变了调调:“那男人有什么特点?” 薛雨烟眉头紧蹙,似乎不愿意去回忆那男人的模样,却说得十分详细:“他尖脸,小眼睛大嘴巴,招风耳大板牙,染了一头卷卷的黄毛,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对了,最明显的特征是他生了左腮上生了个长着黄毛的黑痣!” 杨树林听得嘴角抽了抽,暗里寻思,要是真有男人长成她说的这个德行,那也是朵奇葩。 他印象里,小本子上并没记载过这样的鬼怪,转头看向刘山宗,却见刘山宗一脸乌云密布,神色凝重得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你确定梦见的是这样一个人?” “我确定。” 刘山宗沉默下来,杨树林见他神色就感到事情不妙:“是什么鬼?” “不是鬼,是仙!黄大仙!” 杨树林有些诧异:“黄皮子?黄皮子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杨树林口中的黄皮子就是黄鼠狼,东北老辈人都叫它黄大仙,据说老黄皮子神通极大,谁家要是对它有恩,供它做保家仙,它能保此人一生无灾无难,富贵荣华。 可此人一旦死后,黄皮子就会祸害他的子孙,不到家破人亡绝不停手。 也有人说黄皮子不记恩只记仇,谁要是得罪了它,比如下老鼠夹子打死了它的子孙,它能带上一窝黄皮子把这家**害得鸡犬不宁,甚至会让小黄皮子在他家后院上吊,跟这家人的孩子换命! 总之黄皮子三个字在老一辈人来讲,那是必须敬而远之的,只有跳大神的才会供奉黄大仙,佟赢娇跳萨满所请的四大仙家中,黄家指的就是黄皮子。 但甭管是哪种说法,都没人说黄皮子好色,会钻漂亮姑娘的被窝。 所以杨树林惊疑不定,如果真是黄皮子找上门,就只有一种可能,薛雨烟之前招惹过它。 “你杀过黄皮子?”刘山宗显然也跟杨树林有同样的想法,把他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 薛雨烟茫然摇头:“我从没见过黄鼠狼,更不会无缘无故杀小动物。” 略微一顿后,她又补充道:“不过,我做恶梦,却是从去过你们学校之后开始的!”< 第六十章 舍不得姑娘套不住色狼 刘山宗下意识的皱眉打断了她:“不可能,你在那之前就已经被邪祟缠身,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说过什么吗?” 刘山宗第一次见到薛雨烟时,就发觉她颈上的吻痕有蹊跷,他可以肯定,当时的薛雨烟已经被邪祟缠上有一段时间了,为此,他还曾暗示她,有问题可以来找他帮忙,但显然薛雨烟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谁知,薛雨烟却微微摇头:“在那次之前,我就去过岩高,你们也知道我是岩高毕业的,分片到岩高之后,我当然要去跟校领导打个招呼,还陪着我以前的班主任在学校里转了转。” 刘山宗和杨树林心里都是一惊,尤其是杨树林,他说薛雨烟的事跟他们学校的案子有关系,不过是顺口胡扯,却没想到真有这个可能。难怪他一说与学校有关,薛雨烟就动容了。 “你当时去学校都到过哪儿?发生过什么怪事没有?” 薛雨烟努力的回想:“我是中午先到的教师办、保卫科,又跟苏玲老师一起去了食堂,还在小树林转了转,下午开始上课后来就出来了,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怪事。” 听到小树林三个字,杨树林和刘山宗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招魂坑。 可问题是,如果只是随便转转,又是大中午的,该不会被邪祟缠身才对。 最让杨树林不解的是,薛雨烟的身体情况,跟传闻中的黄皮子作祟实在沾不上边。 据说黄皮子祸害人,会让人像精神病一样,自虐,自杀,甚至杀人,总之就是性情大变。 但薛雨烟的病情怎么看都像是恶鬼缠身,当时他和刘山宗可都是亲眼所见,她的身体里肯定有某种邪祟,而且她现在也的确是魂魄离体,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了。 难道真有某种邪祟鬼魅,长得跟成了精的黄皮子一个模样? 越是细想,杨树林就觉得事情越严重,三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阴风不断的呼啸,让薛雨烟的阴魂又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杨树林打破了寂静:“现在你处在什么境地,想必你自己很清楚了?” 薛雨烟有些哀伤的点了点头:“我发烧之后,总能看到四周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鬼吧,我现在不也跟它们一样吗?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不用每天做恶梦了。” “你还不是鬼,可也差不离了……”杨树林多少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我的身体还没死是吗?呵呵,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薛雨烟自嘲的笑了笑。 “你到是看得开。不过你放心,这事儿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们也得查个清楚,只要除掉祸害你的邪祟,应该就能救你还阳。” 薛雨烟眼中明明生出了一丝希望,却不愿承认:“你们不用管我,只要查出真凶免得它再去害人,我就算死也能死得瞑目了。” “你们的动作已经让害我的畜生有所警觉,刚才偷袭的很可能就是它。你们千万要当心了,如果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自己,如果再害了你们,我的罪孽就更大了。” 杨树林刚想安慰她两句,刘山宗就打断道:“好了,附在我的针上能保证你一时半刻魂魄不散,其他的你不必管,交给我们哥俩就够了。” 刘山宗说完,也不管薛雨烟愿不愿意,上前拔起了钉尸针。 阴风浮动,薛雨烟的阴魂消失不见,银针上浮现出一抹青蓝。 刘山宗收好银针,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对杨树林道:“这次咱们撞上的,很可能是黄皮子借人皮。她到底是怎么被黄皮子缠上的还不好说,但看她的情况,多半就是这么回事。” 杨树林讶异的瞪着他:“借人皮是怎么回事,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什么不说?” “胡白黄灰这些妖畜是很难真正修成人形,一些别有居心的畜生就会退而求其次,占据一个人的肉身,掏空人的五脏,把人的三魂七魄赶走,它在里边操纵着人皮为所欲为。这么做有个最大的好处,只要它们得手了,即使经验丰富的阴阳先生也轻易无法看穿它们。” “但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因为黄皮子修行不易,能达到借人皮这种气候的,非得百多年的道行才行,而且它们借了人皮最多也只能再活一个月,以它们那种既狡诈又惜命的性子,如果不是有更大的企图,很少会干这样的事儿。” 杨树林惊疑的追问:“它们借了薛雨烟的人皮又是图谋什么?她不过是个小片警,你刚才怎么不问问薛雨烟,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刘山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特么又不是电子词典,你问啊问的,还没个完了是不是?就她现在这德行,我把真相告诉她,她还能撑得住么?” “我不问清楚行么?谁叫你那小本子上没写这回事!” “这种事千年不遇一回,姥爷那么懒,怎么可能费工夫写它?” “好啊,你敢骂姥爷懒!我记着了,你等我下回看见他,非告你一状不可!” 调侃归调侃,接下来两人却都沉默了。 这次他们撞上的黄皮子,显然是个道行高深的家伙,绝非佟赢娇请来的那位狐仙可比。如今它即将得手,肯定会死抓着薛雨烟的人皮不放。 有薛雨烟的人皮做挡箭牌,他们根本无从下手,只要下手稍重,肯定先送了薛雨烟的命。 他们想救人几乎不可能成功,即便有白小薇做后援,但一个不好,连他们俩都要搭进去。 不是他们胆小怕事,他们都是打小听着黄皮子的故事长大的,黄皮子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比谁都清楚,万一他们不是对手,或者失手让黄皮子跑了,不光是他俩,恐怕连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一时间两人都犯了难,救人吧,成败未知且风险太高。 可要是让他们见死不救,还哪有脸再跟薛雨烟打照面? 更何况,薛雨烟的事情竟然也与岩高有了牵扯,若说是巧合,他们谁能相信? 不把这事儿弄个清楚,两人心里也根本不落底。 “娘的,干了……”沉默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的发了狠。 话没说完,两人就都乐了。 “这回我打头,你殿后。但对付黄皮子我没经验,该怎么整你说了算。”杨树林笑着说。 “办法倒是有,买两只老道口烧鸡,弄两瓶上好的高粱烧,把它从人皮里引出来。只要没了顾忌,再动手就方便多了,不管是给它下套……” 虽然决定要动手,但今晚显然来不及了,这次动手非比寻常,谨慎起见,二人悄悄离开了医院。第二天杨树林继续上课,刘山宗则做了仔细的准备。 直到杨树林学完画回家,二人这才拎上东西,打了个车直奔林业医院。 最初进展得很顺利,薛雨烟隔壁的病房空着,门上的挂锁自然难不住刘山宗,二人躲进病房里。直到半夜十二点过后,杨树林才蹑手蹑脚的摸到护士值班室,见两个护士都已经睡着了,又趴在薛雨烟的门口听了听,确定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摸回隔壁,动手开始布置。 这次两人准备的很充分,烧鸡、猪头肉,上好的高粱烧,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抱着舍不得血本套不住黄鼠狼的心思,东西真是没少买。 刘山宗先是在床板上刻下了缚灵咒,二人一起检查无误,再拿棉被床单给盖住。 随即丢给杨树林一只烧鸡,二人咧开大嘴好一通狂嚼,把烧鸡撕了个七零八落,猪头肉也吃得不剩几块之后,二人抹了抹嘴上的油,打着饱嗝相视而笑,这回到是托了黄皮子的福,也算开了一回荤,平时让他俩这么吃,还真有点舍不得。 剩下的熟食就着塑料袋往缚灵咒中间一扔,杨树林掏出了高粱烧,咬开瓶盖迎头冲刘山宗浇了下去,辛辣的酒水呛得刘山宗涕泪交流,偏偏不敢出声,只能咬牙切齿的怒视杨树林。 杨树林这才窃笑着停了手,平时他也受了刘山宗不少气,有这机会,要是不打击报复一下,那就太对不起自个儿了。 剩下的半瓶子,他自己灌了两口,小心翼翼的往衣襟上撒了一点,才把瓶子递给刘山宗。 刘山宗也喝了点,然后在门后弄了个酒杯,倒满了高粱烧,插了跟灯芯进去,点燃了。 蓝幽幽的火苗将漆黑的病房照亮了些,映出了二人的面孔,只不过怎么看都有些阴森。 杨树林轻轻抽了抽鼻子,没吭声,冲刘山宗点了点头,高粱烧的香辣酒味很浓烈,用不了多久就会飘散出去,除非那畜生不在隔壁,不然以它灵敏的鼻子,就算隔着整条走廊它应该都能嗅得到。 当然,点这盏“高粱灯”可不光是为了勾引它,它能起到报警器的作用。 只要有黄皮子接近,灯就会自行灭掉,黄皮子嗜酒如命,尤其是高粱烧,连酒气都不会放过,它一接近,隔着门抽抽鼻子,酒气就被吸干了,灯自然就灭了。 这招还是老一辈高手琢磨出来的,谁家要是招了黄皮子,就使这个招数下套,不说百试百灵吧,总之是坑过不少小黄皮子。 刘山宗将已经抹过蛇毒的军刺藏在袖子里,而杨树林则用浸过朱砂水的捆阴绳做了个套马扣,两人一左一右往床上一歪,眯着眼睛装醉。 这么干其实是很冒险的,如果黄皮子被勾来之后没有上套,而是先一步有了警觉,那他们这两个直接暴露在黄皮子眼前的人可就危险了。 前辈高人套黄皮子,在设下香饵陷阱,找暗处点上高粱灯之后,都会在自己身上撒松香沫,这样黄皮子就闻不到人味了,然后再找个旮旯藏起来偷偷监视,等黄皮子上套了再露头。 可他们要对付的这只黄皮子已经成了精,如果只看到吃喝剩下的酒肉而不见人,定然疑神疑鬼不敢就范,只有他们以身犯险,才能让黄皮子不疑有他。 杨树林眯着眼睛盯着门后的高粱灯,心里嘀咕:“这黄皮子该不会是只母的吧?老话说,舍不得姑娘套不住色狼,老子亲自操刀倒也不要紧,可万一它不稀罕酒肉,就想把老子给办了,那可咋整!”< 第六十一章 地下三层 然而,计划虽好,进展却不如人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杨树林歪在床上把腿都给压麻了,也没察觉到任何动静。 灯芯已经烧得歪在杯子里,眼瞅就要灭了,满屋子的酒味熏得杨树林晕乎乎的,他无奈的歪头看向刘山宗,刘山宗也是一脸无奈加疑惑,显然也弄不明白,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黄皮子能识破陷阱,也得进屋看看才会警觉吧,像现在这样声息皆无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黄皮子今晚不在家?还是说……它借人皮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分身不得?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刘山宗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然昨天看薛雨烟的情况还没到最后关头,但黄皮子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说不准会拼了老命加快侵占速度,如果真是这样,那薛雨烟就危险了。 正当二人坐立不安之际,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嘠嗒声,很清晰! 但声音显然是从远处传来,而非隔壁。 二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大半夜的,谁在走廊里?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且节奏分明,听起来就像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动静。 二人暗暗祈祷这人只是路过,千万别发现什么不对劲儿才好。 本来事情就很不顺了,可别再被局外人撞破了,那可真就麻烦透顶了。 然而,事与愿违,嘠嗒声偏偏就在他们门前停了下来! 门是虚掩着的,虽然高粱灯的光线微弱得门外几乎看不见,但只要动动鼻子,就不难发现异常之处。 一时间两人的心情都沉到了谷底,杨树林心里暗骂,这特么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事事不顺!正主儿不见影,还有生人来搅局。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声音就停在门外,却没进门。 而门后的高粱灯,却突然闪了闪,吧嗒一下灭了! 屋里顿时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暗淡的星月之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清冷而凄寒。 死寂笼罩着屋里屋外,二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莫非,是正主儿上门了? 二人谁都不敢轻动,歪在床上,眯着眼,紧盯着屋门。 在二人感觉里好像过了一年之久,门外才传来一声轻咦,一个女声自言自语:“哪儿来的酒味儿?这屋没人住啊。” 杨树林和刘山宗不由得心里暗呼,坏菜了,护士查房! 可要真是护士查房,那门还没开,门后的高粱灯怎么灭了? 难道是赶巧酒烧光了?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外,一个清秀的年轻女人显露出身形,虽然背冲着走廊的灯光,但眉眼五官隐约可见,杨树林还见过此女,正是病房的值班护士。 他集中精神,鬼眼看去,却发现小护士就是小护士,俨然是个活生生的人。 护士看到床上有人,皱眉掩鼻朝床边走了过来,杨树林正不知如何是好,护士已经上前推了推刘山宗:“喂,你们是干啥的,醒醒,醒醒!” 杨树林偷眼瞥见刘山宗一副酩酊大醉,人事不省的模样,心里一动,暗赞了句二哥机灵。 装醉的确是个好办法,这护士只身来此,撞见他们两个醉汉,又没法弄醒他们,肯定得去找人帮忙,只要她前脚离开,他们后脚赶紧开溜就是了,虽然难免白忙活一场,总比让医院的保安逮个现行要强。 护士推不醒刘山宗,便又来摇晃杨树林,没晃上两下,杨树林故作喝高了,挥手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嘴里咕哝:“别特么吵吵,让老子再睡会儿……” 咕哝完,他还打起了鼾,弄得那护士束手无策。 果然,护士骂了句:“该死的醉鬼,那些保安都是白痴么,怎么让这种人溜进来!” 她骂完就转身要走,杨树林不由松了口气。 孰料,她刚转过身去,刘山宗却突然冷笑出声:“等等,既然来了,急着走干嘛?” 出声的同时,刘山宗闪电般窜起,一拳砸向护士后心! 杨树林看得目瞪口呆,刘山宗被鬼附身了不成,抽的是哪门子邪风,以这护士娇柔的体形,要真被刘山宗砸上一拳,肋骨不折那都是万幸! 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杨树林就算有心阻止也来不及了,眼见刘山宗那海碗大的拳头就要砸中她的后心,杨树林心中哀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但预料中的惨叫并没响起,反而听到了护士咯咯轻笑。 杨树林定睛看去,护士居然闪身避开了重拳,已轻盈的窜到了门边,正扭头冲他们蔑笑。 这个小护士年轻漂亮,可此刻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一看之下,就让人感觉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邪气,绝不是一个正常女人所能流露出来的。 杨树林顿时醒悟过来,这家伙定然是黄皮子附体,被酒味勾了过来,进了门之后,却不知怎么看穿了他们的陷阱,才装腔作势的想要退走。 虽然不知它是怎么瞒过了他的鬼眼,但以此刻的情况来看,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可惜,她虽瞒过了他,却还是被经验丰富的刘山宗瞧出了破绽! 杨树林反应并不慢,醒悟过来的瞬间,立马翻身跃起,抖出早就准备好的套马扣,照准小护士头颈罩了过去。 但小护士竟灵活得像野猫一般,身形一闪就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连串清冷的笑声。 杨树林与刘山宗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这畜生竟能瞒过鬼眼,还能在祸害薛雨烟的同时附身在其他活人身上,可见道行非同一般,尽管他们的陷阱已经失利,与之正面相搏没有任何优势,但好在他们准备得足够充分,即便是正面对决,也并非全无胜算。 今个就算拼了命,也得跟它斗一斗,好不容易把它勾出了人皮,要是再让它找机会溜回去,那可就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他们刚冲进走廊,走廊里的灯突然开始急闪! 闪烁的光线下,只见那小护士纵跃如飞,简直像是会瞬移一般,这一秒还在前边,下一秒却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脚下的高跟鞋只发出了几声轻响,人便已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而刘山宗却毫无放弃之意,埋头急追:“人皮还在这里,他跑不远!” 此时他们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惊动旁人,大步追下了一楼。 医院大厅中竟空无一人,医生护士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棚顶的日光灯管不停的闪烁,将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一片阴森昏暗之中,二人停脚,急切四顾,却再也不见小护士的踪影。 二人不得不放慢了动作,谁也说不准,这畜生是不是掩藏在某个角落里,想从背后下手。 刘山宗轻轻抽动了两下鼻子,一指走廊左侧:“这边!” 杨树林心下恍然,顿时又学会了一手。 敢情刘山宗之所以识破了它,靠的竟是鼻子。 刚才小护士扒拉他时,他的确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腋臭味,但他没往心里去,只以为是小护士有腋臭、狐臭之类的毛病。 但此时一品才发现不对,这小护士年轻漂亮,看脸上的妆容也是个爱打扮的主儿,要是真有腋臭,肯定设法用香水遮掩! 这本来算不上破绽,想必刘山宗当时也不敢完全确定,却最终被他一拳诈出了真相。 二人追得并不快,每经过一扇门,都要背对背的防备着。 追到走廊尽头,却发现一座电梯,旁边还有楼梯拐向地下,只是电梯灯都灭了,显然已经停摆,楼梯转角处只有一盏小灯,还不停的闪,根本看不清下方的黑暗中到底有些什么。 面对不知通往何处的楼梯,杨树林心里不免有一丝踌躇,但转瞬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要是这样就被吓退了,他还是趁早把白小薇送走好了,怕鬼,还特么养个毛鬼? 楼梯间里冰冷,隐隐有冷风吹来,好似通往另一个世界。 二人穿得虽厚,还是控制不住的直打哆嗦,忍着冷劲儿往下走了一段,没想到这楼梯竟旋转向下,不止一层,除了他们脚步声在楼梯里回响,听不到下边有任何声音。 但楼梯间狭窄,空气中那股腋臭的味道越发明显,显然他们没有追丢。 转了三层楼梯,才算是到了地底,眼前赫然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奇怪的是,走廊跟楼梯间一样,两侧都没有房间,只有远处的底端有一扇门,门上一盏红字门灯在闪烁,离得太远,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此时就算前边是地府,他们也肯定会闯一闯了。 二人缓步靠近,差不多走到一半,两人的脚步几乎是同时一顿。 此刻离得近了,终于能看清门灯上的字,三个闪烁的红字赫然是:“太平间”。 杨树林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以后得胆大无畏才行,可追着一只黄皮子居然追到了太平间这种地方,要说不肝颤那纯属扯淡。 他看了看刘山宗,却见刘山宗也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刘山宗心里虽然也有点发怵,但这并不是他停脚的理由。 他顾忌的是,此时正值丑时,是一天中厉鬼阴灵最肆无忌惮的时候,这个时间段里,邪祟的精力最为旺盛,即便怨灵这种最低等的邪祟,在这个时辰里也猛恶得紧。 丑时之女就是因此而出名,据传她们因爱生恨,自杀而死,死后会在丑时头顶三根蜡烛,出没在无人的僻静之所,在这个时段里,连手段高明的阴阳先生对它们都要有所避忌。 不要说他们俩,就算是他姥爷在,这个时候要是硬闯太平间,未免有小觑天下恶鬼之嫌!< 第六十二章 墙里的手臂 黄皮子往太平间里钻肯定不是慌不择路,这畜生狡猾的很,钻进这里,它就天时地利都占了,里边若是停的尸体多点,说不准还能占个“人和”!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杨树林和刘山宗也已经没了退路。 杨树林咬了咬牙:“为了准二嫂,今个老弟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微微一顿,他忍不住又加了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相中薛雨烟了?” “屁!这节骨眼了你还有闲心胡扯,告诉你那鬼妹子,忍住馋虫别轻易冒头,不然惊了群尸,黄皮子再抽冷子偷袭,咱哥俩可就真要有去无回了!” 杨树林点了点头,正要当先开路,却被刘山宗硬拽到了身后。 二人缓步到了门前,门是虚掩着的,阴寒的气息透过门缝溢出,令凑到门缝前往里观望的刘山宗打了个寒颤,里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 好在二人早有准备,各自按亮了绑在小臂上的手电。 刘山宗退后两步往里晃了晃,发现里边空间不小。 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杨树林退后了些,然后缓缓推开了门。 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很呛人。 手电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晃了几次才弄清了全貌,屋子左右两侧,各有一排靠墙摆放的金属冷柜,显然是停放尸体用的。屋子中间还横七竖八的停着一些担架车,车上铺着白布,好在没有尸体,也没见到小护士的踪影。 但此地只有一条通路,小护士定然就隐藏在其中的某个角落。 长条形的房间中能藏人的地方并不多,除了担架车底,就只有冷柜。 刘山宗弯腰照了照车底,随即直起身来,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看向一边的冷柜。 都不用商量,杨树林就已经撑开了套索,严阵以待的守在冷柜边。 装尸体的冷柜就像个巨大的长条形抽屉,前盖上带有把手,底部加了滚轮,只要轻轻往上一抬,松开内部的轨道卡扣,再拉出来就可以了。 刘山宗一手紧握军刺,一手缓缓拉开了冷柜。 寒气扑面,冷柜里却是空的,二人稍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第二个冷柜里,就赫然装着一具浑身**的女尸。 杨树林虽然一直想看光溜溜的女人,这回也算是得偿所愿,只是,这女尸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香艳沾上边。 尸体看起来有五六十岁,是个体形富态的老太太,皮肤倒是很白净,可胸脯都快垂到肚脐眼了,尤其是看到肚子上那条解剖后缝合的血口子,就更让人心悸了。 杨树林扭头不想再看,本来就绷紧了神经,此时更是心跳如擂鼓一般! 就在他走神的瞬间,刘山宗突然一扯他,惊得他猛回身看去。 却见刘山宗的手电指向了后方一个冷柜。 冷柜的柜门外,赫然夹着一缕黑发! 杨树林身体一颤,与刘山宗对视一眼,同时缓步朝冷柜靠了过去。 停尸的医护工不可能这么大意,把尸体的头发都夹在了外边! 杨树林屏住呼吸,撑开了手中的套索,对付黄皮子,套索是最有效的家伙,只要套住它脖子,往身后一背,它十成道行就只能使出三成来了。 刘山宗握住冷柜的手柄,看了他一眼。 见他点头,刘山宗猛的拉开了冷柜。 “快套!” 冷柜中躺着的,正是小护士! 杨树林毫不迟疑,一把将套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即迅速扭过身,往反方向一拽,硬生生将小护士的上半身从冷柜里拽了起来! 两人骤然突袭,小护士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套住,才开始剧烈挣扎。 可毕竟反应慢了半拍,脖颈被勒住,任她乱抓乱踢,却还是被杨树林从冷柜中拖了出来。 她身体刚一落地,刘山宗就飞扑而上,熊瞎子一样的身板一下压到了她身上,随即抡起巴掌,啪啪两个大耳光扇在她脸上! 黄皮子该死,但小护士无辜,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刘山宗可不想用刀! 孰料,两巴掌下去,那小护士脑袋一歪,竟然直接晕了! 刘山宗和杨树林同时一愣! 二人本以为会有一番苦斗,岂料竟是这么个结果,不由得都有些错愕。 更重要的是,被刘山宗扇中,小护士脸上除了两个巴掌印,竟没有一点其他反应。 刘山宗两个手心都画了五雷咒,就算黄皮子的道行高到快要成仙了,可毕竟还是邪祟,只要被他扇中,肯定会疼得直打滚,脸上也会闪现出五雷咒痕。 可现在,小护士都被扇晕了,也没半点中招的迹象。 “不好!中计了!” 杨树林瞬间醒悟过来,电筒猛的朝周围晃去。 可他反应再快,却还是晚了一步,大门处传来嘭的一声闷响,本来虚掩的门被锁死了。 “二哥快起来,这边!” 杨树林想都不想,一把拽起刘山宗,没往门口冲,而是跌跌撞撞的冲向太平间最里边。 他们刚刚起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吱嘎声。 二人冲到墙根,背靠山墙,两只手电同时照向后方。 可房间里哪有半点人影? 只见杨树林原本站立的地方,地砖被刮出数道长达半尺的爪痕,他哪怕动作稍慢一点,此时地上就已经多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二人都觉得脊梁骨凉飕飕的,显然这黄皮子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它早从小护士身上溜了,留下她吸引他们,它则潜伏在暗中偷袭! 刘山宗脸色微变:“这家伙把门锁死,看来是要跟咱们拼命了!” 杨树林没应声,心里暗急,面对面的死掐他们还真不怕,可现在他们连黄皮子在哪儿都找不着,根本就是有力难施,想拿鬼眼观察,但此时心乱如麻,注意力又怎能集中得了? 就在二人惊魂未定之际,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只听房间中陆续响起一阵阵指甲抓挠铁板的声音,从各个冷柜里传来,声响越来越大,嘎吱吱的动静听得人牙根酸麻。 紧接着,杨树林的手电晃到了一张白森森的脸! 正是刚才他们检查过的那具女尸! 不知是他们没有把冷柜关严还是怎么,女尸从冷柜中爬了出来,正面露冷笑朝他们走来。 “该死的,怕啥来啥,起尸了!” 刘山宗附在他耳边,低声急促的道:“快找,黄皮子肯定钻进其中一只的肚子里,把它挖出来,其他的都不算事儿!它不知道你能看穿它,趁其不备,咱们突袭!” 杨树林不由苦笑,这节骨眼上让他集中注意力发动鬼眼,不是跟他开玩笑么? 然而他这念头未消,白小薇就在他脑海中笑了起来:“师兄,还有人家在呢。” 杨树林的视线一阵扭曲,紧接着就看到了让他皱眉不已的景象,左右两侧的冷柜陆续弹开,一阵阴笑声中,十多具尸体手脚并用的从冷柜中爬了出来,紧随着那女尸朝他们走来,每具尸体,竟然都在冲他们阴笑。 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尸臭飘散过来,二人忍不住以手掩鼻。 “是行尸,最低等的垃圾,但小心别让他们咬住,染上尸毒就要遭罪了!” 刘山宗倒扣军刺在手,而杨树林则从背后抽出了长刀。 要说动手,此时趁着尸群尚未聚拢,各自击破当然是最好的时机。 但二人谁都没动,杨树林紧皱眉头观察着每一具尸体。 他在古墓里就已经见识过活尸,对尸体的免疫力比常人高出不少,并不怎么害怕,而且要是真放开手脚收拾它们,也未见得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但就像刘山宗之前顾忌的那样,屋子就这么大,根本施展不开,如果他们对付尸群的当口,黄皮子混在其中偷袭,那他们真就是百死无生了。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找出黄皮子来。 可他把所有尸体都扫了一圈,看到的,却只是一具具散发着黑气的行尸走肉。 尸群转瞬既至,刘山宗有些急了,连连投来询问的眼神。 杨树林苦笑摇头,心道这次真是大事不妙,想必这黄皮子道行太高,白小薇也看不穿它。 “给我断后,咱们冲出去!” 刘山宗怒吼一声,挥起军刺向为首的女尸冲去,只一刀,便将女尸伸来的肥手卸了下来。 女尸一顿的当口,他飞起一脚踹在尸体肚子上,直接把女尸踹翻了出去。 对活人他放不开手脚,可对尸体,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女尸的肚子本就是缝上的,这一脚愣是把缝口踹得爆开,肠子顿时爆了出来,都淌到了地上,可女尸浑然不觉,一脸阴笑,竟兀自朝他爬了过来。 刘山宗摸出钉尸针,甩手钉住了地上的女尸,随即又冲距离最近的一个男尸扑去。 那男尸身材消瘦,肋骨清晰可见,被他一脚踹塌了半边肋骨,仰头翻到,紧接着被数根钉尸针钉入脑壳,顿时也趴在地上不动了。 刘山宗人高马大,独对群尸也面不改色,如虎入羊群一般,眨眼间便已解决了三具尸体。 但围上来的尸体足有十六七具,顾此失彼下,左边两具行尸已经离他不足半尺,他一耸肩膀将它们顶得踉跄跌退,紧接着后退两步,扭头向杨树林看去。 他想示意杨树林帮他对付两侧的行尸。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回头,却看到了让他脑门子发炸的一幕。 杨树林背后的墙上,探出了两只瘦骨嶙峋,生满黄毛的手臂,正朝杨树林的后颈抓去!< 第六十三章 百年白千年黑 那手臂枯瘦如猴臂,五指极长,尖锐的指甲打着弯,青黑犹如穿山甲的爪子一般,明显带有浓重的尸毒,只要被它抓伤要害,就算是刘山宗也照样无力回天。 刘山宗此刻离杨树林数步,想援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怒吼一声:“蹲下!” 孰料,杨树林不但没有依言蹲下,竟然丢了长刀,反手向后一抓,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两手恰好紧紧抓住了那双手臂,紧接着一弓腰,腰眼顶在了墙上,身体前倾,猛然发力,一下将那双手臂拽得脱墙而出! 一个形如猴子的瘦小身躯被他拽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砸得地面都震了一震。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那东西显然被摔得够呛。 但杨树林毫不停顿,紧接着一脚朝它脑门上踩了下去! “噗嗤!” 他穿着军勾的大脚就像踩中了一个烂西瓜,将那东西踩得脑浆迸裂,尖叫声戛然而止! 他这一连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不仅干脆利落,而且俨然如同鬼神附体般精准无误,看得刘山宗竟然呆了一呆,甚至忘了身后的群尸。 他虽然知道杨树林最近在这方面有所进步,尤其是有了白小薇之助后,更是可以单独应对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魑魅魍魉了。可他没想到,杨树林居然进步得这么快,竟然在明知身后有邪祟偷袭的情况下,仍能面不改色,将计就计,把邪祟一招置于死地! 要知道,那可是道行高得能惊起群尸的黄皮子! 居然就这么被他一脚踩死了? 就算他鞋底刻了五丁咒,就算白小薇事先提醒了他,这也痛快得太吓人了。 虽然心里着实被震了一下,但刘山宗表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异色,只是点了点头:“不错!” 说完,他扭头看了一眼,果然,没了黄皮子作祟,那些行尸也像一滩滩烂肉般软倒在地。 他这才扭身走到杨树林跟前,手电扫了扫黄皮子的尸体,尸体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童装,暴露在外的手臂上生满了寸许长的黄毛,手脚佝偻弯曲,指甲青黑,被踩烂的脸上仍能看出尖嘴猴腮,还生有倒勾状的利齿。 这既非黄皮子的本体,也不是什么猴子,而是一个幼童的尸骸。 但就是这个幼童尸骸,看得刘山宗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看向杨树林。 这一刻,向来胆大包天的刘山宗,心里竟生出那么几分后怕来。 太平间里那么多尸体黄皮子都不选,却偏偏选了这幼童的尸体,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孩子身上没有长毛的部分紫得发黑,身上多处伤痕明显,显然是被人虐杀而死,而且多半死前曾被灌过毒药,不然身子不会僵到这种程度。 虽然刘山宗也不知道,什么人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但他却看得出,这孩子死后也没消停,被黄皮子窜气之前,就已经变成了“奇胲”。 奇胲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的幼童,未满七岁而遭横死后,怨念不散、尸体不腐所化的尸煞,算起来也是僵尸一类,多半没有灵智。 但因为怨念甚深,奇胲对所有成年人都有着刻骨的恨意,一旦起尸,就会伏在墓地、火葬场之类的阴暗角落里,尾随他见到的成年人回家。 到了半夜它会去敲门,童音甚是惹人怜爱,但只要给它开了门,这一家子全都得死! 阴时所生幼童本就阴气极盛,随着年岁日长,阳气渐增,阴气才会消弭。可若是过早夭折,先天阴气未散,化作的尸煞就格外猛恶,不要说被它咬上,即便是抓一下也会尸毒入骨,死后骨头都像浸在臭墨里数年似的,又臭又黑! 古时甚至有邪术专门炼制奇胲用来害人的,所以若是遇上半夜有人敲门,又是个孩子的声音,不论主人当天是否去过殡仪馆之类的地方,就算没去过,这个门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开。 刘山宗后怕的是,没想到医院的太平间里竟会有这种极为罕见的尸煞存在,黄皮子想必是早有察觉,才会直奔这里,奇胲没有灵智,很容易被狡诈的黄皮子窜了气,它借着奇胲的尸毒煞气发起疯来,几乎无人能治。 黄皮子最喜欢把人逼上绝路,然后躲在一旁看乐子,刚才这畜生多半是想戏耍他们,欣赏一下他们绝望的表情,才没直接下杀手,也幸亏杨树林在它刚露头的时候就把它给做了,否则一旦它玩够了,他们兄弟俩今天,就算有十条命,也得全撂在这! 刘山宗没把这些说出来,此时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俯身拿军刺豁开了尸体的肚腹,小心翼翼的用刀尖在里边探了几下,很快挑出一条血淋淋的黄鼠狼尸体。 黄鼠狼的脑袋也已经烂糊得无法辨认,但身子上却缠着不少像头发丝一样的东西,正与当初杨树林撞鬼之后,被刘山宗逼着灌了石盐水,然后吐出的那些阴发一样。 “看到这些阴发没,黄皮子就是靠这个跟死尸窜了气,以后要是遇上莫名的起尸,先问问附近丢没丢过鸡鸭、看看圈里的猪羊瘦不瘦,如果有,就不用问了,肯定是黄皮子干的。” 说着,刘山宗把黄皮子丢在一边,掏了把石盐撒上,又摸出酒来浇上,准备点火焚化。 撒过石盐,黄皮子身上的阴发全都断裂卷曲,酒水淋上去,血污也化开了不少,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二尺多长,黄毛白肚皮,四个小爪子向内蜷缩着。 杨树林看到这里,皱眉抬手阻止了刘山宗:“窜气跟借人皮有什么不一样?” 刘山宗只想尽快了结此事,飞快的说道:“窜气只能窜死尸,两天半就臭了,傻子撞上都能看出不对。但借皮那就跟活人一样,站到你眼前你也看不出来!有了灵性的黄皮子就能窜气,但借人皮的,非有百年以上的道行不行。” 说着,刘山宗又想动手,孰料再次被杨树林打断:“等等,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刘山宗略感不耐的扭头看他:“啥不对?” “这条黄皮子是不是太小了点,不像你说的那种道行高深的畜生。” 刘山宗闻言,也轻咦了一声,刚才黄皮子浑身血污看不出什么,此时他又急着善后,要不是杨树林点破,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俗话说,百年白、千年黑,说的就是黄皮子道行高了之后的变化,而这条黄皮子不过是肚皮白了,的确不像是条能借人皮的主儿。 “刚才起尸之后它躲在墙里咱们都没留意到,但它一动弹,小薇就发现了,要是它道行够高,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被发现吧?” 杨树林的话无疑证实了刘山宗的猜测,正是白小薇的提醒,救了他们两人的命。 同时这话也终于引起了刘山宗的重视,蹲下身拿刀尖扒拉了黄皮子尸体两下,再站起来时,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咱们可能被耍了,黄皮子可能不止一条!” 刘山宗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颜面无光,枉他自恃此道老手,居然被一条黄毛畜生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是的给黄皮子下套,殊不知早就被那畜生看穿了,反过来给他们下了个套! 最要命的是,要不是杨树林点破,他甚至到现在都没发现,这简直丢脸丢到南山根去了。 尽管以他和杨树林的关系,在杨树林面前丢脸也不算什么,可一想到自己带着杨树林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却只是白忙一场,甚至可能导致薛雨烟命丧黄泉,他心头的火气就腾腾往上窜,脸色都有点发紫。 杨树林最晓得他的脾气,岔开话题:“如果这只是个小喽啰,那正主儿八成还在薛雨烟哪儿。它这么干肯定是分身乏术,借人皮很可能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才不得不弄个小崽子把咱们引开,就是怕咱们坏了它的大事。” 刘山宗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一把火点着了黄皮子,不等它烧完,拔脚便往外走:“希望还来得及……” “等等,这里怎么整?”杨树林看着倒了一地的尸体还有已经晕厥的小护士道。 “管不了这些了,最多添一件灵异传说,医院里这种事什么时候少过?” 二人迅速上楼,但到了薛雨烟病房所在的走廊,二人却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 如果事情被他们料中,那他们就要直接面对一只道行高深的黄皮子,这次绝对是硬碰硬! 之前他们正是想极力避免这种情况,才费大费周章的下套,硬碰硬且不说赢面不大,更重要的是他们投鼠忌器,不敢伤了薛雨烟的漂亮皮囊,不管干什么都是缚手缚脚。 可如今除了硬碰硬,他们已经别无他法。 然而,还没接近薛雨烟的病房,两人就停住了脚,薛雨烟的屋里竟然亮着灯!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里的惊诧,凌晨丑寅相交之时,什么人会到她的病房去? 刘山宗心中惊急,大步上前,一把拽开了病房的门。 可门一开,他们就全都愣住了。 只见薛雨烟正倚在床头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小口呡着,虽然仍旧是脸色蜡黄,还贴着膏药,可笑容里,却透着一股大事得定后特有的喜悦!< 第六十四章 峰回路转 “嗯,你们来了?坐吧。”薛雨烟很是恬淡的一笑,放下杯子,指了指床边的沙发。 即便一向反应较快的杨树林,这回也没能及时醒悟过来,直勾勾的盯着薛雨烟,既震惊,又懊恼,更多的则是心灰意冷,一时间心情复杂得无法言喻。 从太平间到病房这一路上,杨树林估算了很多种可能,但就是没算到,黄皮子已经得手,并摆出这样一副风轻云淡的架势,坦然面对他们。 看这畜生的神情,得意中还带着一丝轻蔑,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杨树林正要开口,刘山宗却已经勃然大怒,手上军刺一横,怒斥:“你个黄毛畜生,真以为这天底下没人治得了你吗?” 薛雨烟笑容不变,很有种宠辱不惊的气度:“若是放在百年之前,你们刘家老辈或者有资格用这般语气跟我说话,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除的后生,若非看在老妇跟你家先人有一段香火缘的份上,敢动我子孙,早就该横尸地下了!” 她笑意盈盈,说得淡然自若,由不得人不信。 但刘山宗怒不可遏,自然不会被她这两句话唬住,手中军刺一紧,便要上前动手。 孰料杨树林却紧紧拽住了他:“问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说着,他转向黄皮子:“既然你老人家是前辈大仙,为啥非要为难我们这些小辈?薛雨烟不过是个小警察,想来不曾得罪过你,以你的辈分,做这种事岂不掉价?” 不是杨树林怯战,而是他发现,情况与他们所知不符,这老黄皮子话里有话。 黄皮子一向以睚眦必报出名,既然知道他们杀了她的子孙,她居然还有闲心跟他们见面。而且薛雨烟被折腾时,见到的是个男人,这黄皮子却自称老妇,里边肯定有问题,且不论她的目的是啥,弄清楚点总不会错。 果然,那老黄皮子赞许的瞟了杨树林一眼,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咳了一声:“老妇倒是小瞧了你们,能收了我那嫡孙,也算有些本事,今日老妇不为难你们,把这小女娃的魂魄交出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杨树林心中惊疑不定,这家伙到底是虚张声势的在拖延时间,还是真的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他放轻了口气试探:“薛雨烟是我大姐,你放了她,我们转头就走。” 老黄皮子闻言冷笑:“待老妇正事办完,自然会放她还阳,但你们自作聪明收了她的魂魄,是想让她做孤魂野鬼么?” 杨树林更是惊疑,扭头看了看刘山宗,刘山宗却冷哼:“她会有那么好心?” 杨树林自然不会把薛雨烟的魂魄交出去,但他更清楚,要想从她手上把薛雨烟的皮囊夺回来实在是难上加难。万一她见事不可为,豁出性命也要毁掉这皮囊,他们也无计可施。 他脑子转得飞快,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清老黄皮子舍了命想要做什么事,如果能由此下手,或许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大仙不妨说说你想干什么,或者我们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你们?笑话!凭你们能成得了什么事!” 不等杨树林应声,就见薛雨烟起身下床,杨树林和刘山宗同时紧张起来,持刀戒备。 孰料,她竟然只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缓缓说道:“看来你们是不肯撒手了,也罢,这女娃子的魂魄就先由你们保管,待老妇事毕再来寻你们就是,老妇走了。” 说着,她迎面朝二人走了过来。 “想跑!”刘山宗一声低吼,作势欲扑。 谁知他刚一动作,身周就泛起一层淡淡的黄光,动作一下就凝固在半途,活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保持着一个扑出的姿势定格在哪儿,十分古怪。 杨树林见状大吃一惊,想要抽刀助战,可惜他也只是转了转念头而已,别说动手,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不可能,落得和刘山宗同样的处境,想张嘴说话都发不出声音来。 眼见薛雨烟笑意盈盈的朝他们走来,杨树林心里的惊悸瞬间放大到无以复加,立马呼唤白小薇帮忙,谁知他心里喊得震天动地,白小薇却没有任何反应。 但薛雨烟却轻笑着,从容穿过他们中间,丢了一句:“咱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句,她扭身出了病房,房门咣的一声合拢了。 随着门响,杨树林和刘山宗身子猛的一晃,踉跄两步才稳住身体,恢复了动作的能力。 刘山宗转身往门外冲去:“快追!” 杨树林紧追他出了门,心里却忍不住苦笑,追?追得上吗?如果这老黄皮子真想对他们不利,刚才他们已经死过一百遍了,如果她不是有恃无恐,又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 刚才那一瞬间,真是让他心悸到了极点,想不到老黄皮子的道行高得这么离谱,不光是他们,连白小薇也被禁锢在鬼牙里,直到此时才恢复自由,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等恐怖的手段! 二人追出病房,循着味道直出了医院大门。 而病房内恢复了宁静,片刻之后,房中的空气诡异的扭曲起来,紧接着传来一声轻笑。 “没出息的娃子,老刘家真是后继无人呐。”随着声音,薛雨烟赫然出现在病床上,仍旧像杨树林他们进门时那样躺着,似乎从来就没有动过。 她轻笑之后,拿过床头柜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缓缓撕掉了脸上的膏药,膏药之下哪有什么脓疮的影子,肌肤白皙细腻,如新生儿一样娇嫩。 只不过,她的神色十分凝重,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凌厉的光。 不难想见,杨树林二人肯定追丢了,追到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便彻底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不得不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 刘山宗懊恼得狠狠一跺脚:“该死的畜生,真特么滑溜!” 杨树林喘息着说道:“追上了又能怎么样,杀了薛雨烟?你下得了手?” 刘山宗本来就有火,听他揶揄,忍不住给了他胸脯一拳:“你到底是那边的?” 杨树林无奈撇嘴:“我说的是实话。” 微微一顿,他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揪心,我看这老妖婆似乎没有跟咱们作对的意思,而且她刚才那话,未必全不可信,或许薛雨烟还有救。” “放……”刘山宗怎么也不肯相信邪祟的话,听杨树林这么说,气得想骂人都喘不匀气了,拄着膝盖不停喘息,刚才一通急追着实把他给累得不轻,腿肚子都直打哆嗦。 杨树林见他这副着急上火的德行,忍不住狠狠戳了他一句:“放什么放!我看你还是放心点为好,就算你再不放心,现在你还有什么辙?” 刘山宗一怔,随即颓然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杨树林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寻思了片刻道:“其实到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你可以回去跟姥爷求救。虽然姥爷早就洗手了,可你要是跟他说,薛雨烟是你对象,我就不信他眼见他外孙媳妇落难,都忍心袖手旁观。” 刘山宗没好气的顶了回来:“就算我肯信口胡扯,你当姥爷就看不出来?他都老成精了,要是能把他忽悠住才怪!” 杨树林耸了耸肩:“那我就没辙了,给你指点明路你不走……” 话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刘山宗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不敢出声打断。 杨树林突然笑了笑:“要说找那个老妖婆,或许还有个人能帮得上忙。” “谁?” “你真是急昏头了,你忘了,咱们前两天才帮过她一个大忙啊。” “你是说小卖店那个老板娘?” “对,就是佟赢娇,她既然会请仙,估计寻仙也能在行。不过有一点你得琢磨明白,就算找到那黄皮子,怎么对付它也是个大问题,要是还像现在这样摸不得碰不得,那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儿心,老老实实回家给薛雨烟念往生咒好了。” 刘山宗显然没什么好办法,要是有办法,之前他早就用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可他却不死心:“这个不用你管,还是先把它揪出来要紧,你快去找佟赢娇。” 杨树林嘿嘿一笑:“你这是什么态度,求人还这么横?我跟你说,求她帮忙,老子肯定得牺牲色相,说不准酝酿了十八年的第一次都得搭在她家炕上。” 刘山宗见他这个节骨眼上摆谱,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堆笑哄他:“老五,你看,二哥很少求人,也不知道咋说好,你就帮二哥这一回呗。” “说的轻松,有本事你去应付那个老处女!” 说归说,杨树林已经转身朝北山走去,刘山宗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求人办事,自然没有三更半夜上门的道理,此时已经凌晨,二人回家补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刘山宗就把杨树林折腾起来,软磨硬泡的把他往小卖店撵。 杨树林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到了小卖店门口,此时天色放亮还没多久,小卖店的屋里还拉着窗帘,但大门却已经开了。 他推门进屋,卖货的屋里没人,里屋亮着灯,隐约有人声传出。 杨树林不由好奇,这一大早的,佟赢娇干嘛呢?< 第六十五章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凑近门口一听,杨树林顿时浑身发热。 屋里搞出动静的不是旁人,正是佟赢娇,只不过那动静听起来,实在让人心摇神荡。 微微的喘息中,夹杂着或细碎、或悠长的呻吟,酥媚得入骨,娇柔得心醉。 杨树林舔了舔嘴唇,心里暗骂这娘们太骚浪,大早上的勾男人上炕也就罢了,你到是把门先锁上啊!得急色成啥样,连门都顾不上锁了? 他咬了咬后槽牙,收起色心,轻手轻脚的想要退出去。 孰料,脚后跟一不小心磕在门边纸箱子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屋里顿时就没了动静。 杨树林不由得僵住,心道坏了,撞破了人家的好事,还怎么求人。 “谁啊?” “嘿嘿,我杨树林。我没啥事儿,就是上学路过来看看你,你忙你的,我回头再来啊!” “啊,你等等!” 杨树林转身就往外走,心道,开什么玩笑,不走,留下来当大灯泡么? 谁知他刚挪脚,身后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佟赢娇探出半个身子急道:“哎呀,来都来了,急着走干嘛,姐正闲着没事儿,你快进来吧。” 杨树林转身一瞧,见佟赢娇脸蛋绯红,眼角含媚,分明春意未褪,穿着件开襟的嫩黄色绒衣,下边的扣子却没扣上,露出一片嫩白晶莹的小肚子,粉里透红的蕾丝一角甚是勾人,如此扮相,刚才干了什么那还用问么? “我……我上课要迟到啦,放学我再来。”杨树林干笑着准备开溜。 佟赢娇又急又气,使劲儿一跺小脚,用女生撒娇时特有的声调嚷嚷:“哼,你走,走了就再也别来!再不进来,姐可真生气啦!” “呃,姐不是有客人嘛,我就不打扰了吧?” 佟赢娇微微一怔,随即咯咯娇笑起来:“哪有什么客人,就我自己在家。” 说着,她扭着纤腰上来拉住杨树林往屋里拽。 杨树林被她热乎乎的小手一扯,骨头也不由得有点飘轻,不由自主的被她拉到了门口。 可到了门口,她突然醒悟,返身把大门给锁上了:“幸亏是你,这要是进来个贼就惨了。” 杨树林笑了,难道她敞着门就是想勾个贼进来,劫个色啥的? 但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要是这么说,他不就是那个送上门的笨贼么? 可惜他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被佟赢娇连拖带拽的弄进了屋。 屋里飘荡着一股旖旎的馨香,不禁让人遐想刚才她一个人在屋里干了什么,光是这假想,就足以让任何男人骨子里生出燥热来。更何况,佟赢娇还有意无意的拿她那饱满的胸脯蹭着他胳膊,嬉笑着问:“小帅哥一大早就惦记着来看姐姐,是不是想我了?” 杨树林裤裆里那位顿时不老实的跳了跳,他只得干咽了口吐沫:“嗯,想了,其实我……” 他正想硬着头皮直切主题,谁知佟赢娇听了,笑得更妩媚了,拉着他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想就行,还解释那么些干啥?起这么早还没吃东西吧?锅里正蒸着包子呢,这会儿也该好了,让你尝尝姐的手艺。” 说着,她扭着小腰出了屋,那纤腰丰臀款款摇摆的丰姿,看得杨树林只想把她给吃了。 小屋里只剩杨树林自己,他忍不住拿眼扫了扫炕上尚未叠好的被褥,火红的锦被就那么团成一团堆在炕头上,显然她刚才还在被窝里,起得也够匆忙的。 这么一瞄不要紧,却发现被子下露出了一角粉红,杨树林下意识的捏住它往外一扯,竟扯出一件粉红蕾丝的胸衣来,不是蕾丝花边的那种,而是整体都是半透明的,尖端还镶着两颗滚圆的珍珠,煞是好看,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蜜桃香味。 杨树林的眼珠子不由瞪大了一圈,难怪刚才她胸脯蹭在他身上感觉那么软绵绵的,敢情没来得及穿这个?这尺码,都能装进去两个山东大包子了吧,这要是穿在她身上,得多好看? 一时间,杨树林只觉口干舌燥,下边像是长了尾巴似的,又痒又疼,坐在炕沿上扭来扭去的也不解痒。 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正想赶紧把胸衣给塞回去的当口,门开了。 佟赢娇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包子推门进来,迎面就瞅见杨树林拎着她的贴身小衣,一副又惊又痴的神色。 她再大方,也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当场愣住,俏脸瞬间滚烫发红。 想及杨树林来之前她在被窝里干的那些事儿,心里更是一阵慌乱,该不会让这小初哥给猜着了吧?她下意识的娇羞的嚷道:“你干啥呢!” 杨树林心慌之下,也本能的回了一句:“呃,没,没啥,我就是看看。” 可说完了他就反应过来,这特么说得也太不要脸了:“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就是看见里边有个东西,想看看是啥……” 佟赢娇却已经回过神来,暧昧的笑道:“现在看着了?好看不?弟弟要是没看够,就给你了,拿回家爱咋看就咋看,怎么样?” 她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放下折叠桌,把包子摆了上去,然后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杨树林吓得赶紧把东西塞回了被窝里,尴尬的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挑理。” 她这才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拿碗筷了。 工夫不大,碗筷上桌,佟赢娇亲手帮他调好蒜酱,看他还是傻呆呆的瞅着桌上的包子,显然还在尴尬,她忍不住娇笑:“看啥呢,吃啊,尝尝姐的手艺如何。” 杨树林赶紧溜须,抄筷子夹起一个硕大的包子:“不用吃就知道肯定错不了,这包子蒸的又大又白,香喷喷的,除了佟姐,我还没见过旁人有这样的手艺。” 本来他就是顺口一说,谁知佟赢娇却听得怔了怔,随即嗤嗤直笑:“小孩牙子想上天了是不是,还敢占姐的便宜!再胡说,你今个就别去上学了,留这儿陪姐好了,姐让你见识见识更大更白的怎么样?” 杨树林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包子包得真好看。” 佟赢娇抛给他一个媚眼,笑容里多了几分浪劲儿:“老话说的好,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吃到嘴里才知道滋味儿呢!弟弟不想尝尝么?” “呃,尝!我尝!” 杨树林立马败下阵来,虽然他那颗骚心算是彻底让佟赢娇给撩拨起来了,可明知不是佟赢娇对手,又琢磨不透这娘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敢真把她给放翻了,他只得避而不谈,闷头开始吃包子。 狼吞虎咽的吃了几个,噎得他直打嗝,佟赢娇却笑得花枝乱颤,给他盛了一碗粥:“慢点吃,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杨树林怕再说错话,挑起拇指言简意赅的赞叹:“真香!佟姐的手艺没得说!” 佟赢娇小口喝着粥问他:“说吧,找我啥事。” 杨树林微怔,却听她笑道:“要不是有事,你那么爱熬夜,岂肯大早上的爬起来找我?” 杨树林嘿嘿干笑着放下了筷子:“佟姐你对黄皮子了解多少?” “黄大仙?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是招惹它们了吧?” 杨树林心道,岂止是招惹…… “是犯了点冲。” 佟赢娇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啊你啊,别以为得了刘家的传承,有了点本事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黄大仙的名头那么响,可不是没来由的,你怎么冲撞了它们?快说。” 眼见佟赢娇那半点也不掺假的严肃神情,杨树林心里一暖,虽然认识她不久,佟赢娇还是个天生热心肠的人,可要不是真关心他,她也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借人皮一说,佟姐听过吗?” “什么!”佟赢娇神情微变,放下了筷子。 “你是说,你招惹的黄大仙能借人皮?” 杨树林点了点头,心里生出一丝希望,看来佟赢娇对此所知不少。 佟赢娇瞪眼看着他:“不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能借人皮的都是成了精的老仙,百年难得出山一次,我二姑一辈子也只请到过一回,你居然能撞见它们?” 杨树林苦笑着点头,百年难得一见,如此说来,他和刘山宗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转头是不是该去买两张彩票? 佟赢娇见他不像在撒谎,不禁大吃一惊:“哎呀,亏你还笑得出来,你怎么冲撞它了?” 佟赢娇终于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焦急,黄皮子的难缠劲儿,她比谁都清楚。 “其实这事儿不能怪我们。” “别废话,我问你怎么招惹它了。“ “呃,要说招惹,我和我二哥宰了一只小的,还跟它照了个面,它说那小的是它嫡孙……” 他话没说完,佟赢娇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惊疑不定的瞪了他好几眼,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佟赢娇是又急又气:“你俩作死啊?你自个说,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去招惹黄皮子也就算了,还当着老的面宰了小的!” 这会儿她也不再一口一个黄大仙了,竟急得俏脸失色,在桌边乱转起来。 杨树林见她都改口叫起了黄皮子,显然是下意识的站到了他这一边,他心里感动的同时,也不忘赶紧解释:“姐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佟赢娇一边苦思对策,一边直跺脚:“能不急吗?这么说吧,要是有人当着你的面杀了你亲孙子,就算你子子孙孙的一大堆,但这事儿你能善罢甘休吗?”< 第六十六章 仙姑岭黄姥 佟赢娇这次是真被吓着了,老黄皮子她想请都请不来,杨树林居然愣是撞见了一个,还当着它的面把它的小崽子给宰了,这不是扇老黄皮子的嘴巴子吗? 可转念一想,她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惹下这样的祸事,杨树林居然还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看他那模样,好像也不怎么害怕? 佟赢娇觉得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后生了,他姓杨,却得到了这一行里的泰山北斗老刘家的传承。年纪轻轻的,居然收服了一个成型的阴灵追随。前两天刚当着她的面拾掇了一个快成气候的厉鬼,如今居然又在扇了老黄皮子的嘴巴后,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那么不可思议,随便哪个人,能占上其中一条都可以说是奇迹了,他居然全占了,简直就是阴阳界刚刚绽放的一朵奇葩! 尽管吃不透他的底细,可这并不影响佟赢娇的决定,几乎在回过神的同时,佟赢娇就转身扎进了她的宝贝柜子里,翻来翻去翻出一瓶子东西,拔开盖子就要往杨树林身上倒。 杨树林赶紧抓住了她的手:“姐,你这是干啥?” “干啥?救你的命啊!这是松香,先掩去你的味道再说,等下姐收拾收拾,陪你一起跑,咱有多远跑多远,要是等它找上门来,那可说什么都晚啦!” 杨树林懵了,佟赢娇这是要跟他私奔么? 见他愣住,佟赢娇醒悟过来:“怎么了?没钱?不要紧,姐这里还有点积蓄。” 杨树林有点感动,他没想到佟赢娇为了帮他肯下这么大的力气:“姐,我不是要跑路,我现在是要找它,我巴不得它赶紧找上门来呢!” 佟赢娇动作一顿,抽出手摸了摸杨树林的脑门:“你这是咋了,没发烧吧?” 杨树林哭笑不得的推开她的小手:“咳,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杨树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佟赢娇听完这些,呆呆的看着他好半晌,才突然说了句:“难道你们撞见的是仙姑岭黄姥姥?天,那老妖婆居然出山借人皮,难道世道要变了不成!” 看着她满脸震惊的模样,杨树林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仙姑岭他也知道,就在岩石镇北边的一片山里,风景很秀丽,但黄姥姥的名头他还真没听过。 原来岩石镇自打民国那会儿起,就有了黄姥姥的传说,据说这位黄大仙已经修成了陆地神仙般的手段,行事但凭一己好恶,从来不论是非曲直,曾经跟一个通灵婆子做伴了几十年,治病救人无数,也祸害过不少人家,至今镇子周边的村屯还有供奉她做保家仙的。 但自打那个通灵婆子死后,她就几乎不怎么露面了,最后一次出山,还是刚建国那会儿。 那时候一群被打散了的乱兵涌进岩石镇,纠集当地的各处绺子、散盗,形成了一股八百多人的土匪,专门在山里出没,烧杀抢掠,歹毒无比。 当时岩石政府的兵力严重不足,根本无力肃清匪患,他们行事也就越发肆无忌惮。 甚至有一次,就因为迎春屯不肯向他们交粮,竟把迎春屯男女老少全都赶进了葫芦坳,先拿机枪扫射,又放火烧山,全屯老幼一百一十三口,全都被活活坑在了坳里,无一生还。 但据说也正是这件事儿,彻底惹恼了黄姥姥,她独自一人摸上了土匪盘踞的黑瞎子岗。 前后不过七天的时间,那伙土匪的瓢把子掉崖摔死,师爷鬼使神差的摸上了大嫂的炕,被人捉了现形,点了天灯。老三老四为争瓢把子的位置闹了个同归于尽,只剩一个老二,不知道哪根筋错乱,居然起意向解放军投降! 土匪窝里随便哪个不是一身血债,担心事后被清算,自然不肯投降,于是趁老二酒醉,剁了脑袋悬在了山门上,土匪窝子这下算是彻底炸了窝。 也不知是不是赶巧,群龙无首之际,偏又赶上鼠疫横行,一窝子土匪,几天就死了二百来号,其他人吓得一哄而散,岩石镇有史以来最大的绺子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若说这事儿是土匪作孽多了遭了报应,但事后有仔细的人估算了一下,骇然发现,但凡死在山上的土匪,甭管是被杀的还是病死的,都是手上有过不止一条人命的,而那些没沾过血腥的,别说得鼠疫,甚至连个感冒发烧都没得。 而且这场鼠疫,自匪窝而起,也自匪窝而灭,那些逃散的土匪跑去哪儿的都有,但偏偏就是没将疫情散播开来,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后来就有人说,土匪遭殃其实就是黄姥姥干的,迎春屯里有她三炷香,灭了她的香火等于抢她口粮,这才激怒了她,虽说这事儿就连佟赢娇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黄姥姥干的,可这里边很多蹊跷,真是常理无法解释得通的。 那次之后,黄姥姥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没有关于她的事情传出来,加上建国后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风潮也席卷了岩石镇这片山沟子,很多像杨树林这样的新生代就根本没听过她的事情了。 可是在以请神为生的萨满中,黄姥姥的大名从来就没有淡出过,所以当佟赢娇想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着实狠狠的一震。 她清楚黄皮子借人皮是怎么回事,如果黄姥姥都要出山借人皮了,肯定将要有大事发生! “这个忙,姐帮你。”几乎没怎么考虑,佟赢娇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到让杨树林颇有几分意外,明知这么干会冒很大的风险,佟赢娇怎么会如此痛快? 但他还没说话,佟赢娇突然笑了,伸出两根指头挑起杨树林的下巴:“不过呢,姐可是有条件的,小帅哥要是答应了,我保证全心全力帮忙,怎么样?” 杨树林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女人用这么轻佻的语气调戏,下意识的往回一缩下巴。 佟赢娇的俏脸立马就沉了下来,眯着眼打量他。 杨树林赶紧干笑:“啥条件都好商量,姐想让我干啥?” 他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有点打怵,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对他那么好,甚至愿意跟他“私奔”,可这一转眼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跟他讲上条件了? 佟赢娇这才转嗔为喜,笑嘻嘻的朝他凑了凑:“条件呢,只有一个,我要你做我的二神。” 杨树林愕然:“就这么简单?” “别以为只是这一次哦,是一直,我要你以后随传随到,一直做我的二神。” 佟赢娇得意的娇笑不已,好像刚才愁容满面的那个女人不是她似的。 杨树林自认也算反应快的了,可还是跟不上她的思路,猜不透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当然不可能一直做她的二神,咋说他也算个有大志向的人,是一定要走出山沟子的。 他的犹豫看在佟赢娇眼里,却让她的神色黯淡下来。 不等他开口,佟赢娇就凄然一笑:“好啦,跟你说笑的呢,你刚帮了姐那么大的忙,姐怎么忍心让你为难,不就是找出黄姥姥的行踪吗?这个不难,什么时候去?” “当然是越快越好,今天我跟学校请个假,咱们现在就去怎么样?” “那好,你先回家等着,我准备准备就去找你。” 杨树林高兴的答应下来,转头出了屋。 他却没看到,佟赢娇一直目送他离开,俏脸上的笑容消散,变得有些黯然神伤。 她翻出一把线香,仔细点着,插到了佟胤红灵牌前的香炉里,轻盈的弯下腰去拜了三拜。 “二姑啊,我知道你要是在,肯定不会让我去。但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对上他,我咋就硬不起这个心肠来呢?算了,就当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趁早还了安心,也算是帮你还了那份人情吧!” 说完,佟赢娇呆呆的注视着灵牌,眼里有眼泪在打转。 “这回侄女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要是回不来,那就一切皆休,要是有命回来,就给你重修坟头,再给我姑父做两套新衣裳,你在地下可得保佑侄女啊!” 跟鬼许愿讲条件的,佟赢娇即便不是独一份,却也差不多了,她一本正经的上完香,又照着镜子仔细打扮了一下,这才拎上兜子奔老刑头的院子而去。 她一进门就看到,杨树林和刘山宗正在等着她,她不由笑了:“按你们说的,她既然已经借到了人皮,那就肯定要去干她想干的事儿,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我要取一样东西。” 三人到了医院,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像是麝香却又似是而非。 佟赢娇本来还有点笑模样,可闻到这股味道,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 一般黄皮子体味有点像腋臭,但百年道行以上的黄皮子,体味就会变得馨香,只凭这味道就知道,这次借人皮的,绝不是个小角色。 她来到床前看了看,床头柜上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只剩被褥胡乱的堆在床上,她小心翼翼的拿起枕巾,在床头柜上抖来抖去。 即便是深谙此道的刘山宗也弄不清她在干嘛,心急之下忍不住问道:“你想找什么?” 佟赢娇没理他,丢开枕巾,俯身细看桌面,随即玉指捏着两根短毛笑道:“找这个!”< 第六十七章 死孩子沟 杨树林凑到近前细看,发现这是两根已经白透了,根部却有点发黑的短毛,从长度看,怎么也不像是薛雨烟的头发:“这是老黄皮子的毛?” 佟赢娇竖起玉指压在他的唇边:“出门不能提她的名字,非得提,就叫她老太太,要不然她离得近了,就能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的玉指柔滑,如此亲昵的动作又是当着刘山宗的面,顿时把杨树林这个小初哥闹了个大红脸,干笑着点头退开两步。 佟赢娇笑盈盈的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摸出一个青玉碗,把短毛扔在里边,又倒了一碗清水,问了薛雨烟的生辰八字后,写在了黄符上,黄符点燃往水碗里一丢,清水竟像烈酒一样燃起了赤红的火苗。 见杨树林满脸好奇,她笑着解释:“这叫人占,凭毛发指甲占卜一个人所在的位置,好在老太太看样子走的很急,要不然还未必找的到毛呢。” 杨树林大为高兴,挑起拇指:“佟姐的手段真高!”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有些恍然,难怪佟赢娇这么漂亮,却始终没个男人,像她这样的,谁敢娶啊!跟她结了婚之后,要是想出去洗个澡、唱唱歌啥的,她随便拿两根头发一算就算出来了,那这日子还有法儿过嘛! 佟赢娇哪知道他在想啥,得了夸赞,心里甜丝丝的,笑着摇头:“这不算什么,老一辈的萨满很多都精通地占和天占,地占是到事发地点听风辨色占卜,天占随便在哪儿掐指一算就能算得出来,那才叫厉害呢。” 说到这儿,她自嘲的一笑:“可惜我不会那么高深的法门,也只能用这最吃力的法子试试了,不过费点事到也有好处,就是算的通常比较准。” 说话间,火苗散尽,碗中清水竟已干了,只余下灰烬粘在碗底,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乍一看很模糊,但仔细辨认,似乎是字,左土右申,应该是个坤字。 佟赢娇却只看了一眼,便嘀咕道:“甲震乙离丙辛坤,这个月是辛亥月,今天是丙子日,老太太今天肯定要去西南边,现在刚过七点,算是辰时……哎呀,她现在还在附近!” 杨树林和刘山宗都是一惊,杨树林急问:“在哪儿?” “坤在西南,那边!” 佟赢娇往窗外一指,指的正是紧邻医院的月牙湖后山,正位于医院西南。 月牙湖后边的山叫揽翠峰,挺拔俊秀,耸立在岩石镇中间,山上林木苍翠,风景秀丽,建有不少亭台榭宇,算得上是岩石镇为数不多的景点之一,夏天有不少人去哪里晨练、散步。 但让杨树林不解的是,现在可是大冬天,虽然山上多是红松,看起来依旧苍翠,但老黄皮子这会儿跑到山上去干什么,喝冷风? 然而看看佟赢娇一副笃定的神色,杨树林没再多寻思:“走,咱们去看看!” 三人绕过月牙湖来到揽翠峰山脚,情况正如料想的一样,广场、廊桥周围一片空旷,半个人影都没有,只一片已经停工的别墅区里,隐隐有狗叫传来。 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贴着山根朝别墅区摸了过去。 这别墅区是去年春天动工开建的,本来建的很快,但听说今年上秋的时候接连出了两起事故,先是一栋三层别墅垮塌,压死了两个,但估计是开发商有点来头,又使了钱,事情只传了几天就没了动静,显然有人在背后弹压。 可这事儿过去还没到一个星期,工地一座运货电梯钢缆断裂,电梯上的四个人,当场摔死三个,一个重伤住院。这下事情算是压不住了,甚至岩石镇电视台都特地采访过此事,还上了新闻。 工地虽然看起来像是被逼停工整改了,但实际上,东北的工地,只要入了冬,你不想停工都不行,天冷得连水泥都能结成冰,所以到底是停工整改还是等开春继续盖,谁也说不准,这里边到底有多少猫腻,外人根本无法猜估。 工地周边是用彩钢瓦钉成的围墙,但有些地方让拾荒的、偷铁的给撬开了。 三人凑到一个较大的缝子前,往里张望,见其中大部分建筑都已经完工,前期的似乎已经有人入住了,但后边靠山根的一些没完工的,却还是凌乱不堪,狗叫声正是从后边传来。 刘山宗低声说道:“去年这里死人的事儿有蹊跷。” 杨树林和佟赢娇都向他看去。 他轻叹一声道:“开发商再怎么偷工减料,也不会蠢得偷减到要塌方的程度,而货运电梯的钢缆载荷极大,不可能一下子崩断,非要说是磨损的话,所有钢缆都是裸露在外的,有磨损一眼就能看到,怎么会直到坠梯都没人发现?” “出了这种怪事,你没来瞅瞅?”杨树林深知刘山宗爱管闲事,才有此一问。 谁知刘山宗却摇了摇头:“当时我出远门,你不记得了?”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他三天两头就出门,谁记得那么多。 刘山宗指了指没完工的别墅:“这里人迹罕至,正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咱们过去。” 三人飞快的钻进工地,趁着没人注意,溜进了后方一座盖了大半截的别墅里,在三楼的房间里可以环顾周围的环境,此时不到八点,天光正好,工地上的一切几乎都一览无余。 但除了两条冲着一栋别墅狂吠的德国黑背,整个工地连个人影都没有。 三人躲在上边盯着狗叫的方向,盯了半个小时,可惜没什么发现,杨树林不禁有些起疑。 老黄皮子来这里难道只为了躲藏?它已经成功借得人皮,还躲起来干什么? 他再次细看狗叫的那栋别墅,突然眼前一亮。 “莫非它们咬的不是那栋楼,是后边那条山沟子?” “我也这么琢磨,那条沟以前叫死孩子沟,病死的、早产的孩子都往里边埋,没准老太太钻到里边去鼓捣什么邪性的东西了。” 三人正合计的工夫,楼外突然传来人声,两个保安模样的人,拎着警棍来到楼下,冲着狂吠的狗就是一棒子:“叫特么什么叫,吵到张总,就把你们都勒死吃肉!” 杨树林等人紧忙缩进了暗处,只见那俩保安转悠了两圈,把狗关回了窝里,说笑着走了。 三人都松了口气,杨树林道:“甭管她是不是在沟里,咱们也得趁天亮去看看,不然黑天之后就算找到了,恐怕咱们也不是对手。” 刘山宗连连点头附和,邪祟之物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力大打折扣,即便是成了精的黄皮子也不例外。虽然即便是白天,他也没把握能收拾了黄姥姥,但他这人就这样的脾气,行,要上。不行,硬着头皮也要上! 而杨树林此时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 要按他的想法,薛雨烟这事儿他们就不该插这一脚,可刘山宗执拗,他也无法袖手旁观。 既然决定要干,自然不能盲目冲上去硬拼,他们这边虽然有四人,但不能让佟赢娇上去拼命,白小薇是他的后手,不到关键时刻也不能露面,如此算来,就只剩他和刘山宗。 尽管他们身上都撒了松香,还按照佟赢娇的指点,备好了对付黄皮子的家伙,可硬碰硬的话,赢面最多也只有五成,剩下的就只能看运气了。 他可不想靠运气过活,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委屈一下他的亲二哥了。 杨树林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刘山宗,眼中闪过一丝贼笑。 刘山宗心急火燎的就往楼下走,哪留意到他的神情,可佟赢娇在一边却看了个清楚,小声嘀咕道:“你想干嘛……” 杨树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跟了上去。 死孩子沟,与其说是一条沟,不如说是一道山谷来得更恰当,只是并不算高大险峻,两侧的土坡上生满了低矮的山里红树,此时叶子落尽,只剩一丛丛干枯的荆棘,再往上就是茂密的松林,因为僻静阴暗,没路可走,即便在夏天也很少有人光顾,成了埋死孩子的好地方。 三人小心避开荆棘,踩着积雪,沿着沟底往上摸,没多久便进了树林。 虽然此时日正当空,可置身林中,还是让人觉得脊梁骨直冒寒气。 林间倒是没多少积雪,可四处杂草丛生,光线昏暗得只能看清数米外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坟包隐现其间,有些早已被干枯的蔓藤遮住,一不留神都可能会踩到破烂的棺材里去。 若只是这样,到也不算什么,三人都是生长在山区的人,爬山钻林子早已轻车熟路。 但谁也不知道,黄姥姥是不是就躲在树丛后窥伺着他们,三人全都绷紧了心弦,每走一步,都要四处张望半天,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立马停脚。 这么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却一点异常的踪迹也没有发现。 林子越来越密,刘山宗不得不抽出了军刺开路。 就在此时,佟赢娇忽然唔的一声低呼,猛然扯住了杨树林:“看,那是……” 杨树林皱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三棵粗大的老松中间,一团山葡萄藤纠缠在一起,彷如帐幔,枯藤之中露出半块生满了苔藓的石碑,上边隐约有字,离得远了看不真切。 这些不足以让佟赢娇惊呼出声,让她受惊的是,石碑左右,分别杵着两具幼童的尸骨! 尸骨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腐烂完全,就被严寒冻住了,**的身子全都鼓胀着,呈紫黑色,被杵在碑前显然已经有些时候了,上边落了不少松针灰土,若不是佟赢娇眼尖,他们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 刘山宗轻咦了一声,缓步走上前去,看都不看那尸骸一眼,抄刀挑开了碑上的藤蔓。 看清碑上的字,三人全都愣住了。 上面赫然刻着,故先妣佟赢娇之墓! 杨树林心里一凛,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佟赢娇。 佟赢娇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这里怎么会有她的坟? 若说是巧合,怎么会巧到一字不差?连生卒年月,立碑者姓名都刻得清清楚楚!< 第六十八章 奎星吞人障 佟赢娇也愣了愣,但转头注意到杨树林在看他,她强笑了一下:“同名同姓吧,姐可不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骨头棒子,不信你摸摸看。” 佟赢娇说着话,捉住杨树林的手,就往她那娇挺的胸脯上按。 杨树林翻着白眼抽回手:“谁说你是白骨精了,你这是趁机耍流氓!” 他当然相信佟赢娇,或者说,他相信自己的感官和直觉。 他们认识没几天,可佟赢娇给他的印象一直不错,呃,应该算不错吧,除了某些方面…… 佟赢娇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想占姐姐便宜的男人有得是,给你机会你不把握住,可不要后悔哦。” 杨树林正要说什么,却听刘山宗叫他:“老五,你过来帮把手。” 杨树林见他正在拉扯葡萄藤,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还是依言上前帮忙。 谁知刚俯下身,就听刘山宗以极低的声音道:“拿鬼眼看看那娘们,快!” 杨树林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佟赢娇真有什么问题? 但紧接着他就醒悟过来,刘山宗应该不是怀疑佟赢娇本人有什么问题,而是担心她被黄皮子附了身,毕竟是佟赢娇一路把他们引到了这里,小心一点倒也没错。 他不露痕迹的扯掉一把葡萄藤,然后回头冲佟赢娇笑道:“没事的佟姐,不用担心,不就是两个死孩子嘛,你忘了?这里可是死孩子沟,有死孩子再正常不过了。”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佟赢娇脸上,却只看到了佟赢娇的骨骼血肉,并没发现有什么脏东西附身。 但紧接着他视力恢复正常之后,竟发现,佟赢娇正一脸骇然的看着他。 杨树林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佟姐?你傻瞅啥呢?” 佟赢娇指着他身后:“那两个死孩子!” “死孩子怎么了?”杨树林转头看去,只看了一眼,身子就猛的一震,这才意识到,佟赢娇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墓碑。 他一把拉住刘山宗,把刘山宗拉到了他这边。 就在刚才,他和刘山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佟赢娇身上的时候,墓碑左右杵着的那两个死孩子,竟然不见了!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眼看着左右空荡荡的墓碑,三人全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看得很清楚,不可能是错觉,可一转眼的工夫,腐烂且已冻僵的尸骸,怎么会没了? 林子里虽然昏暗,但此时毕竟是时近晌午,就算是怨魂厉鬼也不敢这么猖獗,但要说有人在捣鬼,近在咫尺的距离上,他们竟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咱们已经中招了,聚到一起,背靠背。”刘山宗反应过来,急忙开口点醒。 三人靠在一起,刘山宗才放低了声音:“我估计咱们是钻进了黄皮子的**阵,别害怕,只要咱们不分散,这种旁门左道就奈何不了咱们,老五,接下来要靠你了。” 不用刘山宗开口,杨树林早已经凝神向四周看去,果然,鬼眼之下,林中景象略有变化。 刘山宗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明显有些着急:“看到了什么?” 杨树林呵呵一笑:“没啥,你们跟住我就行了。” 说着,他赫然举步朝那墓碑走了过去。 眼瞅要撞在墓碑上,佟赢娇不由得紧张的握住了他的胳膊:“你干嘛!” 杨树林歪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脸:“放心跟着就是,不能把你带坑里去!” 他之所以对看到的景象只字不提,就是担心佟赢娇知道了真相,反而会乱了分寸。 实际上他们此时正置身于一片坟圈子里,四周大大小小的坟包连绵成一片,多数已经破败垮塌,好似已经荒废了百年,坟坑里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黑气,竟如同迷雾,将远处都遮掩在一片朦胧之中。 更要命的是,黑雾中隐约有一张张孩子的面孔浮现,一个个全都神情冷漠。 怨魂们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的窥伺着三人。 杨树林虽然不清楚这个时段怎么会有怨魂出现,但他却清楚,婴孩化作的怨魂怨念极重,一旦活人沾染到它们的怨念,轻者情绪失控,重者精神失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但它们也不喜欢活人身上的阳气,三人聚在一起,阳气大盛,只要它们不敢一拥而上,个别的即使冲上来,也禁不住一记五雷咒,所以杨树林倒也并不是多担心。 在佟赢娇眼中,杨树林是朝着墓碑直接撞了过去。 但杨树林一脚迈出,却赫然穿碑而过! 佟赢娇不禁惊呼出声,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嘴。 杨树林带着二人绕过一座座荒坟,果然一路无阻。 可让他心惊的是,那些隐匿在雾气中的孩童怨魂也都缓缓跟了过来,虽然并未立刻靠近,但就那么若即若离的尾随在后,脸上全都挂着恶意的冷笑。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他走错了路?不然这些怨魂怎么会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正惊疑不定时,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前方是一座被松林环绕的山坳,但奇怪的是,山坳两侧松树参天,里边却乱石堆砌,寸草不生,一切都被昏暗笼罩,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有数米的洞窟耸立在山坳底部,漆黑的洞口仿佛能吞噬光线,黑气缭绕,看不到里边的任何东西。 杨树林不禁皱眉,这是什么地方,废弃的人防工事? 此时身后已经被怨魂围住,原路返回已不可能,如果不想跟这些怨魂纠缠,继续向前的话就只有这一条路,不管怎么看,眼前的山洞也绝非善地,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只好把情况跟刘、佟二人说了。 二人虽然看不到实情,但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迟疑。 刘山宗救人心切:“就算是个坑,老子也要闯一闯,你们在外边等我……” 不等他说完,杨树林就打断了他:“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要进一起进,不能分散,说不准那老太太就想把我们分开,好来个各个击破。” 刘山宗脸上的横肉颤了颤,因为他的事情把二人拖进陷阱,让他有点内疚,但杨树林说的也是实话,分散反而危险不说,没有杨树林的鬼眼,此时他根本寸步难行。 “既然这样,你指路,我打头!” 刘山宗抬脚要走,可一直沉默的佟赢娇却突然开了口:“等下,树林儿这么一说,我好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等我算算。” 她蹲下身,折了根草棍在地上画起了后天八卦的图形,涂涂画画,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片刻之后她绝望的呻吟:“惨了,咱们这回让老太太给害了,这是奎星吞人障!” “什么玩意?”杨树林心里一沉,忙皱眉追问。 “奎星吞人障,十去九不回!就像咱们信奉仙佛一样,它们也信神,它们拜的是二十八宿里的奎木狼,奎星吞人障是它们最凶的守窝邪法,用人皮做障,人骨做梁,目的就是惑人心神,把所有闯进去的人往死路上带!要是我没算错,这里肯定离老太太的老窝不远了!” 杨树林不禁有些疑惑,揽翠峰可是位于县城中央,夏天时经常人来人往,老黄皮子怎么会把它的窝盖在这里?之前佟赢娇不是说,它住在仙姑岭么?难不成它搬家了? 佟赢娇背对着来路,蹲在地上,一边说话一边盘算,心神极度投入。 她却没注意到,身后的那些孩童怨魂已经露出了不耐之色,缓缓向他们逼了过来。 杨树林看得清楚,心里焦急,表面却不动声色:“佟姐既然认出来了,一定知道破法吧?” “你别吵,让我算算。”佟赢娇也额头见汗,涂画得更快了。 杨树林不敢催促,怕乱了她心神,只得把鬼牙握在了手心里:“小薇妹子,要是这些怨魂再靠近,你就把它们收拾了吧。” 如果搁在以往,不管情势多危机,白小薇总喜欢未语先笑。 可这次,白小薇那银铃般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犹豫,甚至透着几分怜悯:“师兄,真要对这些孩子动手吗?他们都是可怜人,很多都是生下来有残障,被父母活活抛弃的。” 杨树林何尝不知这是实话,光看那些怨魂扭曲的模样,就知道它们生前的悲惨遭遇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让白小薇出手对付它们。 可它们如果他们不知进退,一味紧逼,心慈手软只会害了自己,也就顾不上那许多了。 “你拿捏分寸就行,别让它们扰了佟姐干活儿。” “嗯,人家听你的就是了。”白小薇有点无奈的嘀咕道。 无声无息的,白小薇的身形在杨树林右手边浮现出来,渐渐清晰。 娇小而窈窕的身形微微离地悬浮着,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雪白的公主裙,柔顺的黑发很自然的披在两肩后,把她那俏丽无双的小脸蛋衬得格外白净。 她看着那些飘荡的怨魂,粉嘟噜的大眼睛里,竟隐隐泛起了一丝泪花。 但她还是缓缓抬起了手,柔嫩的小手上,碧蓝色的鬼火腾腾升起。< 第六十九章 岔路里的哭声 她委屈的神色落在杨树林眼中,没来由的让他心里一疼。 即便不管她对他有恩的事实,他也不忍心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看那些怨魂一见白小薇,顿时面露惊骇之色,轰然后退,却畏畏缩缩的围在远处不肯就此散去,杨树林在心里说道:“吓走他们也行,不一定非得动手。” 白小薇这才转忧为喜,给了杨树林一个明媚的笑容,悄然绕过佟赢娇,向那些怨魂飘去。 鬼火的光芒将原本昏暗的四周映得一片幽蓝,白小薇的衣裙在其中显得那么耀眼。 看着她手心托着的鬼火已经完全呈现出碧蓝之色,杨树林心中一动,显然她吃了工匠厉鬼之后,道行又有所提升,至少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她本来的实力。 而那些怨魂也没有杨树林想象的那么顽固,白小薇一动,怨魂们吓得乱作一团,纷纷窜向坟冢、墓碑之后,眨眼间便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 杨树林满意的笑了。 佟赢娇对白小薇的出现毫无察觉,此时才突然站了起来,兴奋的嚷嚷:“算出来了,我算出来了……” 嚷到一半她才意识到动静太大了,赶紧捂住了嘴,随后压低了声音:“生门就在正北!” 杨树林和刘山宗听了这话,先是环顾四周,随后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有啥不对的吗?” 话刚出口,佟赢娇就也反应过来了,正北,岂不就是那洞窟么? “呃,佟姐,这里边的门道我俩都不懂,生门就是指出路吧?你确定是正北?” 佟赢娇还没回话,白小薇的笑声传来:“佟姐算的没错,这是个妖畜困阵,但并不是绝户阵,唯一的出路就在洞里,师兄,让我来带路吧,好不好?” 杨树林心里一动,白小薇的性子虽然活泼跳脱,但她敢这么说绝不是无的放矢。 尽管有了决断,但杨树林还是照顾了佟赢娇的面子,征询她的意见:“佟姐,你看呢?” 佟赢娇讶异的看了白小薇一眼,神情有些复杂,既有几分忌惮,又有些羡慕杨树林。 小小年纪能养鬼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他竟然还这么好运,能让一个阴灵对他言听计从,说出去,足以让那些浸淫此道多年的老鬼活活嫉妒至死吧? 得了佟赢娇的同意,白小薇径直朝那洞窟飘了过去,所过之处阴暗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正如杨树林刚才所猜测的一样,这高大的洞窟是一个已经废弃多年的防空洞,高有四米多,宽阔足能容两辆大卡车并行,四壁都是钢筋水泥的结构,冷硬而潮湿,很多地方都结了厚厚的霜花,人进到里边,呼出的都是白气,就算压低声音说话也能听到回音。 进洞之后,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佟赢娇和刘山宗也能看到真实情况了。 尽管只有佟赢娇带了一支手电,但白小薇身上的光芒却将四周照得通亮。 地面也十分平坦,前行的速度到是比刚才快了不少。 可好景不长,走了也就百多米,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哭得奶声奶气,分明就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所发出的,而且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快要被冻死了。 在这阴冷黑暗的洞窟中,如此凄惨的哭声,听着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杨树林停住脚,竖起耳朵听了听:“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大家当心点。小薇,能避开尽量避开,现在能不能追到老黄皮子已属次要,重要的是先带大家平安出去。” 白小薇轻轻一点头,继续带路。 可他们没有察觉到,佟赢娇听了哭声却有些动容,她心里暗忖,万一真是被老黄皮子偷来的婴儿呢?或者是个弃婴,被老黄皮子捡回来准备大快朵颐怎么办? 到不是佟赢娇特别容易心软,只是她打小就没有爹妈疼,虽然是亲姑姑一手带大,但毕竟比不得亲生父母,所以对无依无靠的孩子特别同情,这哭声莫名的戳中了她的要害,一时间令她有些心神不宁。 尽管她一直挽着杨树林同行,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堕后了半步。 杨树林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扭头问道:“怎么了佟姐?” 佟赢娇却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冷。” 杨树林想要脱外套给她,却被她拦住了,只是把身子往他身上贴得更紧了些。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了岔路,而哭声明显就是从左侧的岔路中传来。 白小薇毫不迟疑的朝右边走去,佟赢娇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了,松开杨树林,停住了脚,微微低着头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杨树林一愣,刘山宗和白小薇也都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她。 “你该不会是想去寻哭声吧?”杨树林隐隐猜出了她的心思。 可佟赢娇却摇头否认:“不是,我是想……方便一下。” 杨树林早就看出她有点不对劲了,此时又见她吞吞吐吐,哪里肯信:“在这种地方哪能留下你一个人?最多我们背过身去等你,放心,我肯定不耍流氓。” 佟赢娇见他不肯松口,心里发急,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岔路里的哭声越发低微了,听上去似乎已经气若游丝,随时都可能会咽气一样。 她也顾不上再掩饰,无奈的一跺脚:“万一真是个孩子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杨树林见果然被他猜中,不由得急了:“佟姐你也是个明白人,现在怎么就糊涂了?这地方哪儿来的孩子,分明就是个圈套,咱们避还来不及,怎么能自己往套里钻?” 原本佟赢娇还有些犹豫,但被杨树林这么一抢白,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执拗劲儿一上来,根本不跟他理论:“你也知道这里经常会有弃婴,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去!” 说着,她扭身就往岔路里钻。 谁也没想到她说干就干,决绝得如此惊人,杨树林一把没拉住,被她抢进了岔道。 几乎在她抢进岔路口的同时,她就在三人眼前完全消失了,仿佛被黑洞吞噬了一般。 哭声也随之停了下来,岔路中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杨树林距离洞口不过两步,眼睁睁的看着佟赢娇消失在眼前,他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想都不想就紧跟着冲了进去。 佟赢娇是为了帮他们才来的,就算是她自己执拗之下犯了错,杨树林也不可能撒手不管。 而刘山宗和白小薇更不会任由杨树林涉险,无奈之下也追进了岔路。 四人明明冲进了同一个岔路,差别不过是前后脚而已,但进了其中,却彻底分散开来。 杨树林一冲进去,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四周死寂,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一丝响动。他顿时僵住,这才醒悟过来,身上没带手电。 他试着集中注意力,想动用鬼眼看看,可不知是鬼眼在这诡秘的地方失去了效用,还是这里真的只是一片漆黑的空洞,除了黑暗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刚才也是急昏了头,怎么能干出这种**呵呵的事情来。 现在可好,不要说救人,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黑暗里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念电转。 刘山宗和白小薇眼看着他冲进洞里,肯定会随后追来,可这么半天还没见他们的动静,显然是他们也陷入了和他同样的情况。 指望他们来救就未免太过被动了,说不定他们也在等着他去救援。 眼下最好是能联系上白小薇。 他握着鬼牙,闭眼凝神,心里试着呼唤白小薇。 可惜无论他怎么试,鬼牙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得不收起了鬼牙,看来不管多危险,现在也只能冒险寻找出路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冷空气吸入胸腔,让他神智更清醒了些。 他暗自估量了一下,从他冲进洞里到停住脚,最多也就三步距离,也就是说,身后三步应该就是出口,如果能原路退出去,再想办法也不迟。 他摸黑往后退了三步,可第四步刚迈出去,后脚跟就磕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赶忙收住脚,缓缓伸手摸去。 如他所愿,果然摸到了东西,这东西冰冷且平坦,竟然是一面墙!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知道自己掉进了老黄皮子挖的坑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苦笑起来。老黄皮子太聪明了,它根本不用弄出什么凶险机关,这种情况下只要给他四面墙,就足以让他彻底绝望了。 可这念头还没消,身后的黑暗中突然有了响动! 哭声! 那个婴孩的哭声! 它竟然又出现了,只凭声音判断,距离他最多不过十米! 杨树林身子猛的一颤,僵在了墙根处。 此刻他孤身一人,两眼一抹黑,既看不到邪祟又没有帮手,要说不害怕那是扯淡! 但紧接着他就恼了,他这个人,一旦被逼急了,骨子里那股子倔劲儿就会被压爆出来,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了:“卧槽,藏头露尾吓唬谁呢,给老子滚出来!”< 第七十章 鬼婴 杨树林是真火了,只想揪住这家伙,一通大巴掌扇死丫的。 他手上有五雷咒,脚底有五丁咒,只要不是老黄皮子亲来,旁的小喽啰他还真敢一拼。 孰料,他这一嗓子吼完,哭声顿止。 四周一片死寂,他屏气宁息,一手抽出长刀,一手怒张成蒲扇,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动静,只要被他逮到一点踪迹,他就会毫不迟疑的动手。 既然要动手,那就不能有任何犹豫,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可没成想,等了半天,周围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不知那邪祟是让他虎躯一震的王巴之气给吓唬住了,还是根本没什么斤两,碰上硬茬子就怂了,反正是既没再敢哭,也楞是没敢靠近杨树林。 就在杨树林憋不住气,张嘴急喘的工夫,左边突然亮起一片碧蓝的荧光。 杨树林想都不想,一巴掌就烀了上去。 但那荧光只是一阵波动,随即洞里就响起了白小薇的轻笑:“师兄你干嘛呢,就算人家来晚了点,你也不至于这么虐待人家吧?” 杨树林紧绷的心弦一松,身子靠在了墙上:“当心,那东西就在这里。” “早跑啦,不信你看。”白小薇小手一抖,地面好似被浇上汽油后扔了跟火柴,一蓬碧蓝的鬼火泄地而出,瞬间铺满了大半个洞窟,火光大盛下,洞中情形纤毫毕现。 原来他置身的是一个长方形的洞,四壁都是水泥墙,棚顶却还是裸露在外的岩石,虽然很宽阔,但一眼就能看到底,里边没有任何东西,他左手边的墙上就有个小拱门,只能容一人进出,并非像他想象的那样四壁密封,只是刚才他没时间摸索个遍而已。 “跑的倒快!他们呢?” 白小薇身形凝聚,很快变得和活人一般,脚也落了地,单手擎着一蓬鬼火,像个掌灯的小丫鬟似的站在他身边,小脸上满是幽怨:“师兄就知道顾着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杨树林刚才一冲动,还真没想那么多,见她那埋怨的神情,只得干笑挠头。 “行,我以后多加小心总成了吧,我这条命不值钱,可我还有小薇这么漂亮的妹子呢,我总不能俩手一撒,丢下她自己不管了是不是?” 他此刻才算真正轻松下来,白小薇能跟他说这话,显然是已经救下了佟赢娇,不然也不会在此浪费时间了。 白小薇羞涩的唾了他一声:“师兄就是嘴甜,放心吧,人家知道你对佟姐姐那点心思,不把她拉回来,哪敢来见你呀。” 杨树林脸皮不由有点发烧,他对佟赢娇哪有啥好心思? 偏偏他的心思还真就未必能瞒过白小薇,只好岔开话题,拉住白小薇冰凉的小手:“就知道我家小薇最能干了,咱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呸,谁是你家的。”白小薇嘴硬,却没甩开他的手。 白小薇带路,在山洞里绕了将近十分钟,才在一个狭窄的洞里见到了刘山宗和佟赢娇,佟赢娇一看到他就低下了头,脸色发红:“树林儿,是姐不好,我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复杂。” “你没事就好!” 杨树林虽然窝火,可看她小心翼翼赔不是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毕竟佟赢娇是来帮他们的,看她此时的模样,应该也已经认识到自己有多糊涂了,他还能说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咱们前后脚进来,却被隔开那么远?”杨树林扭头看向白小薇。 白小薇轻叹一声:“这就是妖畜困阵咯,本来也只是小把戏,可现在倒是有点麻烦了。” 所谓妖畜困阵是得了道的妖畜利用地形地势,加上障眼法和鬼魅邪祟,所制造的**阵,跟鬼打墙类似,却比鬼打墙凶险得多。鬼打墙一般不会置人于死地,但妖畜困阵里杀机四伏,歹毒一点的畜生会在各处都设下杀局,误入其中,基本就没命出来了。 原本白小薇能看穿黄皮子的障眼法,遇上看不透的,凭她对阴气的敏感,也能找到破绽。 即便再凶狠的妖畜,也弄不出完全没有破绽的困阵,或者说,老天不肯给它们灭绝一切生机的机会,所以每个困阵里都有一条生路,精通阴阳的人,能循着这一线生机脱身而出。 可如今众人却闯进了死局,再想脱身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个局里,那个鬼婴就是阵眼,只要灭了它,局就破了。但现在它受了惊,只怕一时半刻不敢再现身,咱们如果四处乱闯反而容易被其所乘,所以……只能把它钓出来了。” 白小薇说到钓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了佟赢娇。 既然是钓,自然就要有饵了。 佟赢娇正心存愧疚,见状一挺胸脯,自告奋勇:“妹子你说怎么办吧。” 白小薇微笑着刚要接话,杨树林赶忙出言打断:“要钓鱼也用不着你们女人出头,我来!” 白小薇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鬼婴天生胆子小,咱们聚在一起它肯定不敢露面,但它们馋的很,最喜欢吸人脑髓,要是有人落了单,它会忍不住在背后偷袭,到时候你只要缠住它,等我赶过来就行啦。” 杨树林想到他和鬼婴相遇时的情景,心里还真有点发怵,可英雄都逞了,自然不能此刻打退堂鼓:“这个好办,二哥,你把捆阴绳给我点,我缠住它。” 佟赢娇还想争,却被杨树林拦住了。 略作计议后,杨树林和刘山宗准备妥当,找来一些枯木做了火把,装作探路的模样,分头向左右的洞窟中摸去,白小薇和佟赢娇则原地等候。 杨树林这回不但拿上了捆阴绳,还把白小薇的一根长发缠在了手腕上,白小薇告诉他,鬼婴如果接近,长发就会收紧,鬼婴的阴气越重、离得越近,长发就会收得越紧,让他千万留神注意,发现鬼婴之后只要他大吼一声,她就能循着他的气息赶过来。 自然,刘山宗那边也和他一样,不论哪边遇上了鬼婴,白小薇都会及时赶去帮忙。 杨树林壮着胆子沿着左侧的山洞缓缓前行,此处的地形比刚进洞的时候狭窄了不知多少,只有一人多高,举起火把就能燎到棚顶,可以看到棚顶还残存着一些废弃的水管,宽也只能容两人并行,水泥墙上偶尔能看到标记管线位置的数字,可惜没有施工图表谁也看不懂。 临时拼凑的火把照亮范围自然有限,火苗呼呼啦啦的直响,让杨树林不禁担心它随时可能灭掉,好在临走之前佟赢娇偷偷把手电塞给了他,这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他此刻心里琢磨的是,如果只是怨魂、恶鬼这个层次的鬼婴,他自己就先下手试试。 当然,假如碰上个厉鬼,那还是别装犊子了,赶紧喊人帮忙吧。 他正暗里琢磨的工夫,突然瞥见左手墙上有点不对劲儿,偌大一片暗红的痕迹,火光映照下看起来就像血染的一样,且泼溅的面积很大,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他顿时皱眉停步,并没贸然上前,而是先拿火把四边照了照,确定没什么危险,才伸手在上边刮了两下,放到鼻尖闻了闻。 淡淡的血腥味吸进鼻腔,让他的心弦顿时就绷紧了。 这深洞之中哪儿来的血迹,八成是鬼婴作的孽了! 要命的是,血迹好像并没干透,分辨不出是洞中潮湿的原因,还是泼溅上去没多久的缘故,更不知到底是人血还是牲畜血,墙角也没见到尸体。 杨树林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住了立马叫人帮忙的冲动。 手腕上的头发没有一点反应,此时叫人就是自乱阵脚,最少得先摸清情况再说。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吹来,手里的火把噗的一下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杨树林迅速靠在了墙上,闭住呼吸,紧张的侧耳细听。 周围没有动静,火把头上的星火在黑暗里急促的闪着,反而更让人心烦意乱。 他甩手丢开火把,掏出了手电,左右扫了一圈。 洞中一片寂静,似乎只是偶然的一阵风在作怪。 他心情刚刚放松一点,忽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刘山宗的怒吼,吼声甚急。 大吼正是他们约好的信号,显然刘山宗已经遇到了鬼婴。 从声音中的急切来判断,刘山宗遇到的可不是怨魂、恶鬼之类的货色,否则以他的手段,自己就能应付得了,连他都被逼得求援,显见情况有多危急。 虽说杨树林这边的情况也有些不对,但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手抄着手电,一手拔出刀来,准备立刻冲回去帮忙。 可就在他拔刀的瞬间,手腕突然一紧。 腕上那根缠绕了数圈的发丝,无巧不巧的就在此时勒紧了! 杨树林心里大惊,白小薇不是说,只有在鬼婴接近的时候,发丝才会生出反应吗? 可鬼婴分明在刘山宗那边,他这边怎么也有了反应? 他和刘山宗走的方向相反,估算一下,此时距离最少将近一里地,发丝变化不可能是因为那边的缘故,难道,这洞里有两只鬼婴?< 第七十一章 迷魂 鬼婴是早产儿、弃婴夭折之后,怨气积聚而成的邪祟,性情凶残狠毒,常以哭声诱人上钩,擅攀附、窜跃,生有蛙状三指,阔口利齿长舌,力大无穷,常攀附藏匿于墓碑、古木等阴暗处,喜用石锤敲颅吸髓,尤其偏好女人脑髓,此类邪祟不易超度,遇之尽早诛杀为宜。 杨树林清楚的记得小本子上关于鬼婴的描述,这也正是他顾忌甚深的原因。 在山洞这种环境里,鬼婴几乎是占尽了先机,应付起来肯定十分棘手。 但此时他不禁面露苦笑,现在就算他想求援也不成了。 白小薇应该已经赶到刘山宗那边去了吧,他这边一怒吼,白小薇就算立刻赶过来,也未必来得及了,何况他这边一吼,刘山宗那边岂不更是乱套? 他咬了咬牙,扬起手电照向了山洞深处。 手电的光束没照到任何东西,最终隐没在深处的黑暗中,这山洞也不知到底有多长。 可就在他手电晃向山洞深处的时候,忽觉背后一阵阴风浮动,刺骨的凉意袭来。 他猛回身,光束映照下,一个矮小的身影在他视线中一晃而过,速度快得他根本分不清究竟是眼花了,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但他还是本能的将手中长刀甩了出去! 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长刀飞出,锋利的刀尖哆的一声刺入了墙角,嗡嗡颤动不休。 他眯起了眼睛,缓步向那身影消失处靠近。 电光映射下,地面上的一些痕迹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那是一串清晰的脚印,小脚还没有他巴掌大,却在坚硬的石地上留下了淡淡的印痕。 更让人心颤的是,长刀所插的地方,一团红绿相间的东西映入了眼帘,细看之下,竟是一只老式红底绿花虎头鞋,三四寸大小,虽然有点脏兮兮的,仍能看出上边的刺绣十分精美。 他心神巨震,知道错不了了,鬼婴已经盯上了他。 他闭气凝神留意着四周,半晌没有动静,他这才谨慎的拔出刀,用刀尖挑起了小鞋。 邪祟鬼物穿戴的东西,大多都阴邪至寒,留之不祥,常人若是不小心带了这一类的东西回家,轻则家宅不宁,噩梦连连,重者甚至会被邪气侵体,一病不起。 杨树林想都不想,掏出打火机就燎了过去。 不料,他这边打火机刚点着,身后就传来一阵嘤嘤哭泣声。 他根本来不及烧鞋,立马扭身靠在了墙上,长刀横在胸前,回头看去。 然而看到的景象,却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 不远处站着的,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鬼婴,而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也就两三岁的样子,穿了件嫩绿裙子,梳着齐肩的灶坑门发型,脸蛋圆圆的略有些婴儿肥,光着两条小腿,一只脚上穿着红绿相间的虎头鞋,另一只小脚丫却光着,好像是地上太凉,小脚不敢沾地,踮着脚又站不稳,随时都可能摔倒一样。 手电晃在她脸上,她抬起肥嘟嘟的小手遮住了光,十分无助的站在哪儿抽泣起来。 杨树林惊愕不已,鬼使神差的将手电下移了一点。 小女孩这才放下手,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委屈的吭哧道:“哥哥,我的鞋……” 她的动静奶声奶气的,勉强能让人听明白她的意思。 杨树林听得心里一颤,明知这地方不可能有小女孩出现,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同情,如果这就是鬼婴生前的样子,真不知什么样的爹妈才能忍心把她丢弃。 “这是你的鞋?那给你吧。”杨树林把鞋抛到了身前不远处。 他计算的很清楚,这个距离刚好是他长刀所及的位置,只要鬼婴来拿鞋,他就能一刀将其诛杀,虽然心里也略有不忍,但他不会像佟赢娇那么糊涂,爱心泛滥到把自己坑死的程度。 鬼婴果然动了,看样子像是想上来拿鞋,可摇摇晃晃的刚走了两步,就一屁墩坐倒在地,不知是摔得疼了,还是心里害怕,两手揉着眼睛嘤嘤哭了起来:“呜呜,疼,哥哥帮帮。” 眼看着她跟活人没有任何区别的表现,杨树林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惊疑。 难道真是谁家的小女孩走丢了,迷路到了此地? 这洞子深?没人会来这里? 未必,谁知道有没有其他洞口,或许是从别的洞口进来的? 此时再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无论怎么分辨,似乎都与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完全不同,莫非刚才只是他看花了眼,而长刀又凑巧插中了她先前丢在这里的鞋? 杨树林越想越迷糊,越看她就越觉得心软,心里的同情悄然放大,理智渐失。 而他对此浑然不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是真是假,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遏制,彻底压住了他的理智,他竟真的俯身拾起了鞋子。 此时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迷糊了,明明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就是想不起来,只想赶紧上去看看这小女孩有事没事,赶紧帮她把鞋给穿上。 那小女孩见他动了,也破涕为笑,两只小胖手朝他张开:“哥哥,抱嘤。” 杨树林木然朝她走了过去,但动作十分迟缓,每迈出一步,心里都在犹豫挣扎。 可他和小女孩之间的距离不过也就十步,转眼间,这个距离就已经缩短到了五步。 四步、三步、已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仍旧一脸挣扎,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甚至连手腕上的发丝深深勒入肉里都浑然不觉。 小女孩见状笑得更灿烂了,红艳艳的小嘴咧得老大。 然而,就在小女孩得意之际,杨树林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刺痛从手腕传来,让他的神智骤然清醒,手腕上的发丝崩断了! 此时他已经站在了小女孩的面前,正要俯身去抱她,甚至手都伸出去了。 小女孩见他停住,脸色大变,笑盈盈的小脸顿时泛起了紫黑,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色。 原本坐在地上的小身子,就像屁股底下安了根弹簧似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大嘴一咧,露出了满嘴尖锐的獠牙,照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狠狠咬了过去。 此时杨树林还没弄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腥风扑面而来,他本能的往后仰倒,顺势一脚就踹了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他那四十三号的大脚丫子正好踹在窜起的小女孩脸上。 那感觉,就像踹在一个水汽球上,只不过这个水汽球里装的不是水,是满满一下子污血! 污血四溅,腥臭扑鼻,小女孩的身子远远的飞了出去,隐没在黑暗里。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刚才有多凶险,额头顿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个鬼婴的眼神竟能惑人心智,刚才他就是看了鬼婴的眼睛之后,才像是猪油蒙了心似的,主动上门送死! 幸亏有白小薇的发丝示警,否则此时他的颈血,可能也已经涂在了洞壁上。 虽然躲过一劫,但事情显然还没完。 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洞中又响起了阵阵哭声! 只不过这次的哭声无比凄厉,听起来根本不像人,有点像拉响了防空警报似的,尖锐刺耳,震得整个山洞都仿佛在颤动,沙土从洞顶簌簌而下。 杨树林眯起了眼睛,心里暗急,五丁咒竟然都不足以置鬼婴于死地? 五丁咒的副作用让他脚下有些发虚,好似脱力一般站立不稳,如果此时鬼婴扑来,他真不知有没有把握应付,然而恰在此时,远处传来刘山宗的吼声:“老五!” 杨树林不喜反惊,刘山宗等人没有防备,如果被鬼婴偷袭,必有损伤。 想到此处,他毫不迟疑的扯脖子狂吼:“别过来!” 他这一嗓子起到了奇效,洞中腥风狂涌,一张活似癞蛤蟆的大脸,裹着黑气腥风从洞顶向他窜了来,速度快如狂牛,夹杂着尖锐的哭声,声势极为惊人。 洞顶尚存许多废弃的铸铁水管,被鬼婴一震,在一阵隆隆声中纷纷塌落,重达数百斤的管件砸在地上,破碎的铁片混杂着土石飞溅,崩到哪里,哪里就立马砸出一个坑! 杨树林只觉地动山摇,只得踉跄后退! 可慌乱之中,稍不留神,被身后碎石绊住,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那鬼婴见机极快,趁他坐倒,掰下一大截黑漆漆的水管,抱着管子凌空扑下! 巨大的铸铁水管直冲他脑袋砸来,带起的呼呼风响足以让人心胆俱裂,若被砸中,必然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危机关头,杨树林不但没慌,反而冷静下来。 眼见躲避不及,他奋起余力就地一滚,身体打横翻了出去,撞在了右边墙上。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铁管擦着他的左臂狠狠砸在地上,轰隆一声砸得碎石乱飞! 不知是乱石模糊了鬼婴的视线,还是之前杨树林那一记暴踹踹得它眼神受损,乱石飞溅中,鬼婴竟不管砸没砸中,抱着铁管不停的朝他刚才坐倒的地方一通狂砸! 虽然乱石崩飞,打在身上疼得痛彻心肺,可杨树林知道机不可失,若等它反应过来,他肯定要被砸成肉酱,想及此处,他不得不紧咬牙关,顶着乱石,一刀朝鬼婴捅了过去。< 第七十二章 灵泉涌 仓促之间,他根本也来不及瞄准,说是乱捅也不为过。 可一刀刺出,感觉却像是捅穿了一层生牛皮,噗嗤一下,一蓬污血溅得他满头满脸! 敲砸声、哭嚎声同时停了下来,洞中顿时安静了许多! 只剩下洞顶松动的水管、乱石,偶尔掉落时发出的嘭啪声,但也渐渐平息。 杨树林顾不得刺鼻的恶臭,抹了把脸,定神看去。 只见长刀从鬼婴后背捅入,从脸部穿出,这一刀竟斜斜的把它捅了个对穿,本就朽烂的皮囊,被他这一刀捅了个稀烂,黑紫色的污血混杂着内脏烂肉,顺着长刀的血槽不停涌出,那腥臭的味道,活像是一桶在粪坑里沤了数天的烂鱼,臭得足以让人中毒。 杨树林再也忍不住恶心,撒开刀柄,翻身趴在地上一阵狂吐。 直吐得胃里火烧火燎,嗓子里酸涩刺痛,这才算是吐空了肚子,只能干呕了。 此时身后传来白小薇略显焦急的声音:“师兄,你怎么了,你……”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尽管白小薇来得已经够快了,却还是刚刚赶到,见杨树林趴在地上直抽抽的模样,惊得她什么都不顾,冲上前把他抱了起来。 看到杨树林满脸血污,她先是一呆,紧接着声音就哽咽得说不下去话了。 杨树林这会儿终于喘过点气来,有气无力的呻吟:“我没事。” 白小薇哪里肯信,急得快哭出来了,把他抱在怀里,翻来覆去的在他身上找伤口:“为什么不早招呼我,为什么,快告诉我,你伤在哪儿了?” 杨树林还是第一次看到白小薇情绪这么激动,平时她都是温文尔雅、未语先笑,他还以为她死过一次已经对什么都看得淡了,没想到竟然也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伤什么?我哪儿也没伤着,就凭一个鬼婴还能伤到你师兄我?” 杨树林心里觉得暖暖的,嘴上却没个正经,但至少声音听起来平稳了。 白小薇这才冷静了点,也不说话,小手捏住杨树林手腕,闭上了眼睛。 杨树林只觉一股冰寒的气息顺着手腕直窜进身子,冷得他猛的一哆嗦,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但说来也怪,刚才还灼痛的嗓子被她这么一弄,竟变得凉冰冰的很是舒服。 白小薇明显是在检查他的身子,片刻之后她才睁开眼,破涕为笑,使劲儿用她那小拳头捶了他肩膀两下:“没受伤你干嘛趴在地上,人家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杨树林很享受这种凉爽畅快的感觉,被她抱在怀里,只能嗅到一丝淡淡的梅香,鬼婴的恶臭竟然一丝也闻不到了,他舒服的深吸了口气:“是没受伤,可差点被它给熏死,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臭!” 白小薇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却笑得十分动人:“它们本来就是死人,偏偏还喜欢生吃血肉,吃了又没法消化,都捂在肚子里烂掉了,能不臭嘛?” 杨树林仰在她怀里,看着她泪眼带笑的俏脸,心生迷醉:“如果她是个正常人该多好!” 但这念头很快被他抛到了一边,他们说话的工夫,刘山宗和佟赢娇也已经追了过来。 杨树林赶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料却被白小薇轻轻按住,小手在他身上脸上轻轻拂过,他身上赫然燃起了一层淡蓝色的鬼火,鬼火一掠而过,随即熄灭,但他身上沾染的血污却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消散,虽然微微有些凉意,但身上竟然干爽了。 “我去,干洗!小薇啊,早咋不知道你还会这手艺?咱回头开个干洗店咋样?” 杨树林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愕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冲白小薇挑起了拇指。 白小薇笑着翻了他一眼,还没等她说话,刘山宗已经抢先开了口:“你小子竟然想让食阴灵给你做洗衣工?真有你的啊!” 见杨树林无恙,刘山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什么食阴灵,她就是我妹子!”杨树林由白小薇扶着站了起来,狠狠瞪了刘山宗一眼。 “你还好意思喷我,刚才你那边是怎么回事,没事你特么瞎吼个什么,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杨树林见他们都毫发未伤的模样,已经猜到他们那边肯定是有了什么误会。 这要搁在以前,刘山宗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可此刻刘山宗却干笑起来,竟没答话。 事实上刘山宗心里很是愧疚,要不是因为他那边出了问题,杨树林也不会落个与鬼婴硬碰硬的局面,好在杨树林没什么事,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但除了愧疚,刘山宗心里更多的则是惊讶。 杨树林是被他带进阴阳先生这个行当的,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进步得如此之快? 看看四周的情况就不难想象,刚才杨树林跟鬼婴的一场激斗有多凶险,可他不但扛过来了,居然还独自收拾了鬼婴,而他自己连点伤都没受,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说杨树林只是运气好,未免有点偏颇,可要说杨树林手段高明,又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杨树林那点手段都是他传的,有多少斤两,他能不知道? 现在就算他亲口把这事跟姥爷说,恐怕姥爷会以为他在扯犊子吧? 刘山宗心情复杂,一时忘了接话,但旁边的佟赢娇却也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事不能怪刘老弟,是鬼婴太狡猾了,我们都上了它的当!” 杨树林接过东西一看,竟是个破烂不堪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珠子已经没了,嘴巴也被撕开,就跟垃圾堆里捡来的没什么两样:“这是啥?” 刘山宗丧气的骂道:“是傀儡布偶,这家伙竟然识穿了咱们的计策,拿布偶把我们钓住,自己偷偷来对付你,这特么是什么世道,连鬼都知道捡软柿子捏了!” “你丫才是软柿子!”杨树林踢了他一脚,当然,踢空了。 杨树林也不再计较,回头问白小薇:“妹子,这局算是破了吧,找到出路没?” 在这黑暗阴冷的山洞里,不管什么人都觉得压抑,杨树林更是一秒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呆。 白小薇微笑着摇了摇头,杨树林顿时愕然:“你刚才不是说……” 话没说完,白小薇就接过了话头:“出路是没发现,但我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踪迹,肯定是那妖畜留下的,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杨树林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他真特么想回上一句:“不好!” 他刚刚跟鬼婴拼了一阵,虽然没受伤,可差点没恶心死,这会儿他只想上澡堂子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管它什么老黄皮子,管她薛雨烟怎么样,爱死不死,关他屁事? 可回头看看刘山宗那副火急火燎,恨不得立刻就走的德行,杨树林也只能哀叹一声:“好吧,这回可得加倍小心,别再让它给耍了,呃……佟姐你咋了?” 他这话本来就是说给佟赢娇听的,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了佟赢娇,没想到佟赢娇神情略显黯然,站在一旁也不怎么说话了,见杨树林动问,她才强笑了一下:“没事啊,咱们走吧。” 洞中光线昏暗,杨树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也没再多想:“那就好,走!” 白小薇带路,四人快步前行,鬼婴一去,山洞也没了那么多**阵,并不难走。 但佟赢娇始终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她并不害怕危险,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白小薇的本事超乎她想象,一路上都是白小薇在开路,她这个杨树林搬来的救兵反而变得毫无用武之地,她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但实际上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让她真正不开心的原因,是白小薇处处都比她强。 论样貌,白小薇娇俏美艳,稳稳胜她一筹。 论年纪,白小薇虽然实际年龄可能比她大得多,可人家长的小,看着也就十五六,而且还青春永驻,自然更能讨男人欢心。 眼见杨树林亲热的牵着白小薇的手,并肩前行,她就觉得喉咙里像是有块骨头噎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当然,她并不嫉恨白小薇,只是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就在她心里五味陈杂的当口,白小薇和杨树林停了下来。 前方出现了一幕奇景,山洞底部,一个被冰凌覆盖的大厅呈现在他们面前。 说是大厅或许不太确切,应该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高大洞穴,钢筋水泥到了此处戛然而止,显然当年不知什么原因,施工到了此处就停住了,保留了洞穴的原貌。 之所以说它是奇景,是因为这巨大的洞穴中,四面都覆盖着厚厚的冰凌,东北话叫“冰溜子”,大大小小的冰凌一层叠着一层,千姿百态,手电光映照下,冰凌清澈透明得如同水晶,反射着七彩的光晕,如同无数彩虹堆砌而成,极为迷人! 而冰凌上飘散的袅袅寒气汇聚在一起,在洞穴地表形成了一层飘荡的白雾,乍一看仿佛是云雾托着冰凌洞穴,置身其中,每走一步都会搅得云雾荡漾,有种置身云端仙境的错觉。 就连魂不守舍的佟赢娇都被吸引了:“好美啊!这就是地脉吗?” “是地脉交汇之处,灵气泉涌之所,风水上叫灵泉涌,揽翠峰的灵气都汇聚在这里了。” 刘山宗的语气沉凝,显然并未被眼前的美景所打动,杨树林听出不妥,转头看他,刘山宗才沉着脸道:“怪不得那死老太太会跑到这里来絮窝,这地方可是它们增长道行的宝地啊!” 说话的同时,刘山宗抬手指向了洞穴中央的一处。 杨树林手电晃过去才看清,他指的是一个能容单人进出的冰洞。 刘山宗冷冷一笑:“那死老太太,八成在里边等着咱们呢!< 第七十三章 四相成镇 杨树林心头一紧的当口,却听白小薇笑道:“里边没有人,空的。” 这下轮到刘山宗愕然了,疑惑的看向白小薇。 白小薇俏皮的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它去哪儿了啊,妖畜都生性狡诈,或许它怕了二哥的凶刀也说不定呢?” 刘山宗脸色发青,要说老黄皮子怕他的军刺,他自己都不信。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找到黄皮子的老窝,他们就算是找到出路了。 正如白小薇所说,妖畜都狡诈的很,不会把自己的窝搭在死地,至少也会在窝里留条后路,免得被阴阳先生之类的死对头找上门来,想跑都跑不掉。 “去看看。”刘山宗率先而行,神情比刚才更焦急了。 找不到老黄皮子,薛雨烟的命就悬了,尽管薛雨烟的魂魄被他收在钉尸针里,但钉尸针只能算是个保鲜冰箱,如果东西在里边放的太久,照样会干巴的。 不知是老黄皮子自恃太高还是走得仓促,洞口并没留下什么陷阱,四人顺利进入洞中。 但一进洞,四人就都不由得有些看傻眼了! 老黄皮子这个窝经营得,活像当年地主老财的大宅,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进门是一间堂屋,棚顶镶着白色发光的珠子,也不知是夜明珠还是其他什么宝贝,总之将屋子照得通亮,墙上挂着字画对联,怎么看都是名家手笔。地上铺着厚厚的织花羊毛地毯,后边摆着一套老红木的桌椅,左右花架、鱼缸、文玩架子一应俱全。 架子上摆的就更是让人吃惊了,青瓷白瓷、碧玉琉璃,珊瑚玛瑙,各种雕件、盘、壶、杯盏琳琅满目,虽然一时分辨不得年代品相,但怎么也不像是赝品。 而堂屋的桌椅后边,一道宽大的楠木镶大理石屏风矗立着,屏风上那天然的猛虎下山图案栩栩如生,光是这一道屏风,拿到外边,都绝对称得上无价之宝。 显然碍于洞穴的格局,这屏风又做影壁墙用,绕过屏风,后边是书房,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就不提了,光是古籍古卷就摆满了两大架子,桌上的笔架、镇纸都是田黄、寿山之类的,就算不说价值连城,起码也上得了拍卖行。 书房后的卧室相对简单一些,老黄皮子到底没能摆脱东北土生土长的习性,卧室里没床,搭了一个大火炕,炕上除了锦被玉枕,还摆着个黄烟笸箩,一根象牙嘴的旱烟袋搭在上边,看来它还是个老烟枪。 四人从外到内仔细的搜索了一遍,除了惊叹还是惊叹,都有种进错了地方的感觉。 如果这屋子不是在山洞深处,实在难以想象它会是妖畜的居所,从里到外不但没有一点邪气、妖气,反而跟过去的富贵人家一模一样。 虽然财帛动人心,但他们还真没有打这些东西的主意,谁都知道,要是拿了黄皮子的东西,肯定会被黄皮子盯上,全家都不得安宁,在没宰了老黄皮子之前,谁敢节外生枝? 杨树林从炕柜里边拽出了一个旅行箱之后,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拉杆式行李箱一看就是现代的东西,很新,怎么看也不像是老黄皮子用的玩意儿。 打开箱子,里边的东西让人大吃一惊,竟是一些码放整齐的女式衣服,最显眼的是一套警服,而钱包里的身份证证明了,这确实不是老黄皮子的东西,而是薛雨烟的。 薛雨烟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使老黄皮子早有预谋,拿她的随身用品又有何用? 杨树林第一反应就是:“它不光要用薛雨烟的身体,还要用她的身份!它想冒充警察!” 但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又有点不敢确定了:“不对啊,薛雨烟只是个小片警,用她的身份能干啥?想冒充警察,也该找个位高权重的吧?” 这个问题一时让众人都有点发懵,还没等想出结果,佟赢娇就开了口:“树林儿,先别寻思那个了,老太太不久之前肯定回来过,你看这个!” “嗯?”杨树林看到佟赢娇手里拎的东西,脸上有点发热。 佟赢娇拎着一条紫色蕾丝小丁子在手上晃悠,还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这衣服是穿过的,这一套都是穿过的!不管什么人,出门带的肯定都是洗干净的衣服,谁会把穿过没洗的往里边塞?看这箱子里的东西就知道薛警官是个干净人,就更不会这么干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是刚换下来的,嗯,还有香味呢。” 佟赢娇终于找到了吸引杨树林注意力的机会,自然兴奋的很,可她却没留意到,杨树林脸上的肉有点抽搐,他又不好意思当众凑上去闻一闻,谁知道是香味还是骚味? “呃,还是佟姐心细,看来她真回来过,就算不是刚走,应该也还没走远!” 杨树林说着话,扭头瞥了一眼刘山宗。 两人相处时间太长,不用他张嘴,刘山宗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当然追,难道前功尽弃?” 杨树林笑着拉过白小薇的手,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来:“小薇,帮忙。” 白小薇之前任他牵着手,是不忍心拒绝。 可眼下当着佟赢娇的面,他伸出色爪来摸她的手,白小薇哪受得了,赶紧抽回小手娇嗔:“哼,师兄就会支使人家!我这可是为了帮二哥,不是帮你哦。” 说着,白小薇灵动的小鼻子抽动了几下,闪身飘上了炕,一边嗅,一边翻开了炕席。 炕席下露出了一块带拉环的方形铁板,掀开铁板,一个倾斜向下的土洞显露出来,比起屋里奢华的装潢,这土洞就显得太过粗糙了,很狭窄,四壁上还有挖痕,明显没经过搭理。 “它就是从这里逃走的,我能闻到它的味道。” 四人沿着土洞追了下去,不久之后,在一个灌木遮掩的洞口闯了出来,重见天日。 但让众人愕然的是,这出口所在的位置,赫然是山脚一栋奢华别墅的后花园里,出了所在的灌木丛,前边就是花园,再往前就是一栋欧式别墅。 四人生出同样的念头,莫非这别墅也是老黄皮子的宅邸? 地域开阔之后,白小薇没法再循着气味追踪,不得不停住了脚。 杨树林知道她虽不惧阳光,但也不喜欢长时间暴露在太阳下,那对她损伤太大了。 此时晌午将近,太阳正毒着呢,他掏出鬼牙:“你回来吧,我摸过去看看。” 孰料白小薇却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师兄,你目标太显眼,还是我去。” 说完,她不给杨树林反驳的机会,身形一晃,周围卷起一阵寒风,打着旋涌向别墅。 而一边的佟赢娇忍不住轻声呲笑:“目标太显眼……哈。” 杨树林此时既担心又心疼,怕白小薇出什么问题,闻言只是撇了撇嘴,没搭理她。 然而谁也没想到,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寒风扑面而来,白小薇又在杨树林身边现出身形来,微微弯着腰,手捂小腹,娇喘吁吁,没了刚才的淡定从容。 杨树林大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小薇露出这样的疲态,赶忙扶住她。 “都跟你说了,不行就别逞强,孰轻孰重不知道吗?你看你!” 白小薇摆了摆手:“不是太阳,这房子有古怪,被行家动过手脚!” 刘山宗闻言皱眉看向别墅,盯了半天才面露恍然的点头附和道:“不错,四相镇宅,我刚才居然没看出来,做得这么浑然天成,果然是个高手!” 杨树林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踹他两脚,现在才放马后炮,刚才干嘛去了。 “什么四相镇宅?”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奇门材料开坛祭拜之后做成的四相,用以镇守四方,令宅邸阳气大盛,外邪不侵!我之所以说布局者是个高手,一是因为他做得很隐蔽,四相都隐匿在宅中,要不是鬼妹子去试过,咱们可能深入其中都看不出来。二是这个镇局,不是高手根本不敢鼓捣!” 杨树林打眼一瞅,这别墅看起来与其他别墅没什么不一样,但顺着刘山宗所指,却在房檐头的彩色浮雕上看出了玄武的形象,这玄武形象隐匿在一副古代宫殿浮雕里,若不是有心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刘山宗说,想做成四相镇宅,不光规制极为苛刻,所用的东西也大多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类型,即便万事具备,若不是高手亲自操持,也很难成镇,他也只是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他说完这些,就转头在外围的铁栅栏上寻找出路:“撤吧,这不可能是老太太的房子,弄成这样,就算她道行再高一倍,也照样进不去。” 而杨树林听到这话,却突然抬手拦住了他:“等等!你是说,正常情况下老太太进不去?” 刘山宗不想在此浪费时间:“没错,地道出口在这儿应该只是个巧合。” 杨树林却摇了摇头:“平时老太太可能进不去,那现在呢?” 这话一出,不光刘山宗,连佟赢娇都是身子一震,愕然看向杨树林:“你是说,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借了薛雨烟的人皮,就是为了进这个宅子?”< 第七十四章 真人不露相 杨树林不说,众人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但此时一琢磨,还真有这个可能。 借了人皮的黄姥姥与常人无异,不会被四相所镇。 但白小薇反应也是不慢:“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是薛雨烟而不是别人?老太太可非常人,她下这么大的本钱,就为了进这宅子?进去想干嘛?” 她的问题,即便反应极快的杨树林也回答不了。 他沉吟了一下:“想弄清楚,就得先弄清房主是谁,但眼下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只能先摸进去看看再说了!” 让杨树林没想到的是,刘山宗却对他这办法并不赞同:“不用费心劳力,此宅的布局者想必是个前辈高人,偷偷摸摸太失礼了,我们直接去拜访就行,如果他知道咱们的来意,或许还能助咱们一臂之力。” 杨树林摇头失笑:“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就凭一个四相镇局就断定这宅子的主人是个前辈高人?先不说宅子主人与布局者是不是一个人,就算他就是布局者,你怎么知道他品性如何?直接拜访?亏你想得出来!” 刘山宗被杨树林这毫不留情的讥讽弄得一时无语,气急败坏的道:“那你说咋整?” 杨树林伸出一根指头,一下一下的戳着他脑门道:“咋整?四个字儿,见机行事!” 四相镇局只针对鬼魅阴灵,常人靠近倒是无碍,但身上带着鬼牙的杨树林也进不去,只得暂时将鬼牙和白小薇交给佟赢娇照看,他和刘山宗摸进去瞧个究竟。 虽然是大晌午,但好在别墅区人迹稀少,这个时候保安巡逻也不是很勤,二人穿过花园来到屋后,刘山宗像只大马猴子一样徒手爬上了二楼,撬开窗子,把杨树林也拽了进去。 二人潜入的是一间客房,屋里装修奢华,但干净整洁得没有人气,一看就知道不知多久没人住过了。关好窗子,二人小心翼翼的把屋门开了个缝,想弄清外边的情况。 只往外瞥了几眼,二人就都兴奋起来,别墅是开放式格局,一楼到三楼中间是个宽敞的天井,从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看去,能清楚的看到一楼客厅的情况。 而他们苦寻许久的薛雨烟,此时正穿了一身警服,端着杯咖啡,站在客厅的一副裸女油画前,一边喝咖啡,一边饶有兴致的赏画,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杨树林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刘山宗更是冲他挑了挑拇指。 老黄皮子果然像样他所猜测的那样,借人皮就是为了进这个别墅,虽然还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但那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要找机会放倒这老混账,把薛雨烟的皮囊完好无损的收回来就好了。 可现在动手显然太过张扬,他们也没有几分胜算。 何况这屋主还极有可能是个前辈高手,贸然动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所以当刘山宗向他头来征询的眼神时,杨树林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打算等一下弄清情况,找好机会再下手,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老黄皮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们并没等上多久,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透着得意的大笑声:“薛警官,我就说咱们还会见面的,你瞧瞧,这才几天,我的话不就应验了嘛。” 薛雨烟转过身来,放下咖啡,面带微笑的伸出手:“金老板,职责所在,不得不打扰了。” “嗳哟,哪里的话嘛,我这里的大门是随时为薛警官你敞开的嘛,有事没事都常来坐坐,咱们是朋友,是朋友嘛!” 随着声音,一个身高也就一米七,穿着白色西装,腆着啤酒肚,还略微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抢上前去,双手握住薛雨烟的手,热情的摇晃着。 看到这个人出现,杨树林心里不免有点愕然,这人他见过! 准确的说,不止是他,岩石镇上很多人都见过这个金老板。 岩石镇地处边陲,又是个交通不便的山沟子,所以经济一直比较落后,直到九二年初,为了响应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的号召,镇上开始搞开发,放开条件招商引资,这才招来了金秃子等一批外省的投机商。 金秃子实际上不算很秃,除了脑门顶上没几根毛,四边的头发还是挺多的,可这个地产投机商为了圈地盖房,可谓不择手段,揽翠峰脚下的这片别墅区就是他的“杰作”之一,他所到之处山秃、地秃、人秃,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外号。 此时杨树林从上边俯瞰下去,金秃子的脑壳秃得发亮,到是应了他这个外号,只是杨树林怎么也想不明白,黄姥姥要找的难道就是金秃子?她找这个奸商干嘛? 如果她只是想进这个别墅,那她现在已经进来了,以她的手段,想做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用得着跟金秃子虚以为蛇吗? 没等他想明白,就见薛雨烟微笑着抽回手:“金老板太客气了,是这样,你们公司发生的案子上级催得很紧,上次我来,金老板没有闲暇,不知现在方不方便,请详细说一说事故的原委可以吗?” 金秃子一脸垂涎的盯着薛雨烟,口水都快淌到地板上了:“可以,当然可以,配合公安同志的工作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嘛,不用这么正式,咱们是好朋友嘛,好朋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样,我让厨下准备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好不好嘛?” 薛雨烟面露迟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好吧,不过我正在上班,上班期间是不能喝酒的,还请金老板见谅。” 金秃子大喜过望,两眼直冒绿光,显然能约到薛雨烟,让他很是兴奋,不过却还是不肯松口:“嗳哟,不喝酒那多不尽兴,朋友到家里来,我却连酒都不请她喝一杯,传出去,人家要说老金抠门的,要不,咱们晚上再谈?等你下班以后就可以喝了吧?” 薛雨烟微微有点焦急:“不用了,还是尽快吧,既然金老板盛情,那我就喝一杯也行。” “嗳,这才对嘛,薛警官坐,你小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金秃子说完,笑眯眯的转身走了,转过头就忍不住露出了一脸奸谋得逞的笑容。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薛雨烟嘴角微微上翘,也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而这一切都被楼上的杨树林和刘山宗清楚的看在眼里,杨树林悄然把门缝合拢,惊讶的与刘山宗对视,本来他们就弄不清黄姥姥的目的,现在更糊涂了。 薛雨烟所说的案子他们都知道,就是去年工地上发生的那两起人命案了,这一片倒也算是岩高的辖区,薛雨烟负责录口供并不新鲜,想必是金秃子垂涎薛雨烟的美色,借机卡着她,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要是一般人,早就让薛雨烟带回派出所拷问了,但金秃子身份特殊,派出所也不敢为难他,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卡着她。 傻子都看得出,金秃子对薛雨烟没安好心,当初薛雨烟可能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没给金秃子机会。可杨树林想不明白的是,楼下的那个女人,可不是真的薛雨烟啊! 她对人命案可不会有什么兴趣,就更别说费尽心机的来套话了! 虽然她刚才演得入木三分,好像为了工作不得不委曲求全,但杨树林还是看得出,金秃子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她分明就是顺水推舟,故意给他这样的机会。 想来金秃子的这顿饭肯定不那么容易下咽,不是在饭菜上动手脚,就会在酒里下药,要不然,以他这副恨不得把薛雨烟吞进肚子里的模样,哪舍得丢下薛雨烟独自离开,仅仅是安排一顿饭,招呼佣人去说一声不就得了,用得着他亲自去吩咐吗?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一个心怀不轨,一个故意上钩,这对贱男淫女唱的是哪一出儿? 想到这里,杨树林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那金秃子像不像你所说的那个前辈高人?反正我是真没看出来,难道这就叫真人不露相?” 刘山宗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就这种人,要露,也特么是露裤衩,哪来什么真人?他肯定不是,四相镇应该是出自别人之手。” “那会是谁?” 杨树林的话刚出口,就听楼下有人声传来,他悄悄推开门往下看去,生怕一眼看不到,让黄姥姥给溜了。 孰料,这一眼看去,身子不由得一震,楼下的来者让他心弦顿时就绷了起来。 来者赫然是他的老熟人,吴波! 吴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金秃子和薛雨烟可都沾不上边啊! 刘山宗显然也认出了吴波,不禁一脸惊愕的看了看杨树林,杨树林只能摇头作为回应,他跟吴波的确很熟,可他这会儿却比刘山宗更糊涂! 吴波平时笑眯眯的,性子随和,看起来很是本分,要不是亲眼看到他在此露面,就算旁人说吴波会不经通报就直接出现在金秃子的别墅里,杨树林恐怕都会嗤之以鼻! 可他确确实实出现了! 之前杨树林和刘山宗就怀疑,他可能就是那个在小树林里设下招魂坑的人,现在虽然还是不能确定此事是不是他干的,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吴波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现在楼下可真是有趣了,一个美术老师,一个女警,一个地产商,这三个表面上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的人竟然凑到了一起,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第七十五章 谁上了谁的套 吴波穿着件白色团龙纹的盘扣棉袄,黑长裤,锃亮的老式大头皮鞋,看上去很有点古意,但圆脸上却没了平时笑眯眯的神情,反而有些阴沉,见到薛雨烟,他眉毛挑了挑:“嗯,薛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雨烟乍一见他,明显露出了吃惊之色,直到他开口,她才反应过来:“我来办案。” 吴波很有些咄咄逼人:“办案?办什么案?” “积年旧案……我想这不关吴老师的事儿吧?” 吴波冷哼一声,转头四顾,这时恰好金泉转了回来,看到吴波,他很是熟络的哈哈笑道:“吴设计你来啦,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 吴波的态度冷淡得让人惊讶:“不必了,薛警官我见过。” “呃,你们认识?那太好了,一起喝一杯,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吴波却根本不接他这个话头,冷冷的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让人进门吗?” 金泉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避开了这个话题:“哦,对了,工地停工的事我跟于副县长提过了,过了年就能开工,到时候还要吴设计多费心啦。” 他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让吴波很是不快,但碍于薛雨烟这个外人在侧,吴波也不好全然不顾他的颜面:“我不管什么开工不开工,那是你的事情,我要的东西给我准备好了吗?” 金泉一拍额头,赶紧堆笑,抄起茶几上的电话拨了出去,片刻之后,一个保安捧着四四方方的黑布包裹进了门,恭敬的放在桌上,一声不吭的行了个礼,悄然退了出去。 金泉这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笑道:“吴设计的事嘛,我哪敢怠慢,东西都在这儿。” 吴波冷哼一声,也不打开包裹验看,却把目光转向了薛雨烟,做了个请的手势:“薛警官的事情办完了吗?正好咱们顺路,就一起走吧!” 薛雨烟微微一笑:“我刚来吴老师就到了,正事还没办。” 金泉也赶紧打圆场:“对对,薛警官刚来,刚来。” 吴波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薛雨烟请出去,根本不理会金泉说了什么,而是冷冷的盯着薛雨烟,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似的。 但薛雨烟此刻已经回过神来,早没了初见时的慌张,淡然笑着与吴波对视。 沉默数秒,吴波才开了口:“我是九天揽月工程的设计总监,工地上发生事故我也很遗憾,但金总很忙,请你们不要没完没了的打扰金总,有什么问题薛警官就问我好了,我可以全权代表金总回答你们。” 吴波突然改了官腔,让薛雨烟有些失措,而楼上偷听的杨树林和刘山宗更是听得心惊。 吴波居然是这个别墅区的设计总监?不光能自由进出金泉的别墅,还能全权代表金泉? 而且看他对金泉的态度,并不怎么把金泉放在眼里,反而是金泉对他好像很有顾忌,这可是金泉的别墅,吴波居然不征求金泉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的越俎代庖,要把薛雨烟请出去?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金泉性子软,是个任人揉捏的主儿,但只要是熟悉金泉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暴发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要是换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恐怕早就被保安架出去一顿暴揍了吧? “哦?金老板真的那么忙吗?” 薛雨烟一眨眼就已经反应过来,略带妩媚的冲金泉一笑,顿时把金泉看得直咽吐沫,都不用薛雨烟再说第二句话,他就立马跳出来给她做挡箭牌了。 “我已经答应跟薛警官好好谈一谈了,吴设计,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做生意最讲的就是信用,已经答应别人的事怎么好说反悔就反悔呢。” 吴波见他一副精虫上脑的德行,居然跟薛雨烟联手挤兑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金总的决定我自然不会干涉,可金总别忘了,安监方面的事宜你早就交给我全权负责了,我定下的规矩金总一样也要遵守,不然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金总怕是要后悔莫及!” 吴波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摆明了就是不信任薛雨烟。 不过他显然也没看出薛雨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否则肯定已经翻脸了。 而金泉让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时没说话,有点动摇起来。 此时站在金泉面前的若是真正的薛雨烟,肯定会冷哼一声,调头就走了,以她那高傲的性子,就算有事求人,也绝不会放下身段来看别人脸色。 可黄姥姥何等奸诈,立马来了招以退为进,扭动纤腰款款向门前走了两步:“金老板要是不方便,我们可以改日再谈,或者我回头请示县局,让他们请金老板去县局谈吧。” 金泉一见到了嘴边的香肉要飞了,不由急了,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双手连摆:“哎,不用不用,就这点小事嘛,哪能让薛警官一趟一趟的跑个没完,我有空,今天有空的很!” 薛雨烟哦了一声,扭头看向吴波。 吴波脸色发黑,虽然看穿了薛雨烟根本就是在玩欲擒故纵,但金泉这样的话都撂在哪儿了,他要是再横扒着竖挡着,岂不是等于打金泉的脸? “既然如此,告辞!”吴波说着,甩手出了门,自然也没忘了拎上那个黑布包。 房门嘭的一声合拢,薛雨烟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但转过头面对金泉的时候,却已经是笑意盈盈:“谢谢金老板的信任,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嗯,开始开始,薛警官这边请……” 金泉迫不及待的印着薛雨烟去了餐厅,大厅里恢复了宁静,而楼上的房门也悄无声息的合拢,杨树林倚在门上,皱眉低声道:“现在知道四相镇是谁搞出来的了吧?我就说吴波不简单,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厉害!” 刘山宗也点头:“十有**是他了,我真是想不通,这样的高手怎么会给金秃子卖命?” “这还不简单,为了钱呗,我到是想不通,既然傍上了金秃子这样的大款,他还辛辛苦苦的当个美术老师干嘛,还开画室干嘛,瞅这样,他差这两个钱嘛?” “嘛啊嘛的,你是不是让金秃子给传染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刘山宗心情似乎好了点,埋汰了他一句,随即正色道:“吴波肯定是此道高手,而且九成九是个旁门左道的邪道人,他在学校混迹肯定是另有图谋,这一点不弄清楚,你们画室那帮假斯文可就危险了。” 杨树林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但事有轻重缓急:“吴波的事儿咱以后再说,眼下咋整?” “我也想不明白老太太为啥要勾搭金秃子,但如果她下死手,咱们总不能袖手旁观。” 杨树林恶狠狠的瞪了刘山宗一眼:“你特么又爱心泛滥了是不是,这种人死一百遍都不多,救他?你赶紧给我省省吧。只要把我准二嫂救下来,别的我可不管。” 刘山宗语塞,金泉为了挣钱不择手段,坑了何止一家一户,的确是死有余辜。 杨树林不给他分辨的机会,拉着他溜出了门,不知是别墅没有其他人,还是都被金泉支走了,二人很容易就摸到了餐厅。 别墅的餐厅就在一楼,是半开放式的,用半截玻璃半截红木的隔断兼并开,杨树林二人不敢太过靠近,躲在斜对面的洗漱间边上偷瞧,餐厅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只见金泉不知死活的往薛雨烟身边凑,不停灌她酒,没过多大工夫,薛雨烟就显得有点不对劲儿了,脸蛋也红了,警服也脱了,对金泉的小动作也不反抗了。 金泉以为薛雨烟上道了,竟迫不及待的在餐厅里就想下手,却被薛雨烟给推开了。 金泉憋不住火,正要用强,薛雨烟却娇笑着道:“瞧你那急色样,要脱,也是你先脱。” 金泉一听这话,顿时乐开了花,用强那是最下乘的手段,怎及得上心甘情愿的女人玩得酣畅?这小表子瞅着挺正经,原来骨子里也是个小浪货! 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自己扒了个溜光,只剩脖子上的一条项链没摘,刘山宗看到这条项链,眼睛顿时一亮,附在杨树林耳边道:“五鬼守神牌,娘的,我说老太太怎么好像顾忌甚多呢,金秃子竟弄到了这么逆天的宝贝!” “什么宝贝?你说那项链?” “不是一般项链,是集齐了乩童、天狗、五帝、大河、原天都,五种先天大鬼炼制的护身符,带上这个,阴邪退避,别说一个老太太,就算是鬼王、邪灵都奈何他不得,只要不去阴曹地府闲溜达,基本上百无禁忌了,他自己如果不作死,自动往下摘,脏东西就害不得他。” 杨树林心惊不已,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宝贝,尤其对阴阳先生来说,简直就是无价至宝啊! 然而,就在他准备细看两眼那牌子的时候,薛雨烟醉态可鞠的开了口:“你也没脱光呀,怎么,怕我偷你那破项链吗?”< 第七十六章 孽畜 她这话一出,金泉还没反应呢,杨树林和刘山宗却都屏住了呼吸,心里无不暗道,他要还有一点脑子,就该琢磨琢磨事情有什么不对,如果他真自己摘了牌子,那就是他命里该死,谁想拦也拦不住了。 金泉闻言果然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牌子。 可也不知是色心冲昏了头,还是觉得薛雨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嘿嘿一笑,抬手就把五鬼守神牌给摘了下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餐桌上! 杨树林喝刘山宗都暗自叹息了一声,扭头不想再看。 金泉摘了牌子,奸笑着张开手臂朝薛雨烟扑了过去:“宝贝,现在满意了吧?” 薛雨烟轻轻一闪,便让他扑了个空,咯咯笑了起来:“满意,太满意了!” 她话音未落,餐厅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原本宽敞豁亮的餐厅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昏黄之中,那感觉就像一下从正午转到了傍晚,一切都沐浴在夕阳里似的。 事实上不止是餐厅,连带着整个别墅,甚至连别墅里的东西,无论是明黄的桌椅还是翠绿的窗帘,都瞬间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变得老旧昏黄,好似镀上了一层黄沙,虽然地方还是刚才的地方,可昏黄世界中那种萧索、肃杀的气息,却足以让置身其中的人惊慌失措。 金泉一下就懵了,揉了揉眼睛,惊愕的四下张望:“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而薛雨烟却抱着胳膊,娇笑个不停,只是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开始还颇动听,可笑着笑着就变得好似从地府深处传来的惨叫一般,听得人心惊胆颤,金泉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惊恐的看着薛雨烟。 他此时终于意识到不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伸手去抓餐桌上的牌子。 但那牌子突然嗖的一下飞了起来,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扯着似的,一下飞到了半空。 他急得跳脚去抓,可他那肥胖笨拙的身子根本蹦不了半尺高,一蹦浑身肥膘乱颤,再说那牌子看起来离他也就一尺,可他一蹦,那牌子就窜一窜,跳得再高,又岂能抓到? 而站在他面前的薛雨烟,却停住了笑,声音变得有些苍老而沙哑:“金泉,你死期到了!” 金泉吓傻了,顾不上再抓牌子,转身就往门口窜去,可那玻璃门突然反弹过来,像个巨大的苍蝇拍一样,一下把金泉拍得栽倒在餐桌旁,砸翻了两把椅子。 尽管他摔得不轻,却还是挣扎着撑起身子,狼狈的爬到了墙边,靠在墙上,哆哆嗦嗦的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别动手,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薛雨烟笑容敛去,缓步朝他逼近:“给我?好啊,你把仙姑岭还我怎么样?你把我全家上下八百多口的性命还给我怎么样?”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怨毒,声音也越发凄厉,说着说着,眼珠子就泛起了清冷的蓝光,鼻子变尖拉长,耳朵变大,两腮上拱出了细密的黑毛,一双尖锐的獠牙自樱唇中呲了出来,一句话说完,刚才那美艳傲娇的大美人已经完全换了副模样,俨然一只披着人皮的大号黄鼠狼。 金泉吓得浑身直抽抽,畏缩在墙角,嘴里啊啊直叫,却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心里知道,这回他真的死定了。 去年春天他勾搭了一个小姑娘,赶上春暖花开,打野战的兴致大涨,便骗小姑娘说带她去踏青,到了仙姑岭无人处,他对那小姑娘下了手,谁知那小姑娘抵死不从,他一气之下把那小姑娘活活掐死,尸体玩了个够,完事把尸体肢解,丢进深沟里喂了野狗。 谁知打从仙姑岭回来,他就一直做噩梦,不断梦到自己变成了那个小姑娘,被人剁碎了扔进山沟,偏偏他还是清醒的,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黄皮子来啃食他的尸体! 他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连续几天噩梦不但没让他有所避忌,反而把他惹恼了。 想及仙姑岭风景秀美,他索性就打通关节把那块地包了下来,打算建一座度假山庄。 当然,在那之前他要先做一件事,把仙姑岭“清理干净”! 当时也有人劝他,黄皮子不好招惹,还是找明白人给看看再说。 可他专横惯了,本身又是南方人,对东北这边的避忌嗤之以鼻,哪里听得人劝,直接派人在仙姑岭的几口山泉里下了缓释型的水溶性毒药,三天之间,毒死了岭上岭下野兽无数,光是黄皮子就有八百多条! 他这才解了恨,心里琢磨,想要老子发疯,老子就给你们来个先下手为强! 孰料,紧接着他就遇上了麻烦,先是车祸,好在车好,断了条腿却捡回条命。 但之后他去视察工地,却眼睁睁的看着盖好的楼,在他面前塌方,当时在里边干活的四五个工人全都埋在了里边,挖出来的时候,尸体惨不忍睹,心肝肺全都不见了踪影,不像是砸死的,反倒像是被野兽掏空了肚肠。 他好不容易花钱把事情压了下去,对外只说事故死了两个工人,可随后发生的事情他想瞒都瞒不住了。 他为了压下事故,答应相关领导,请人家来选别墅,相中哪幢他就送哪幢。 可赶巧领导来的那天,装卸水泥的电梯,在众目睽睽之下坠了梯,数十号工人眼瞅着钢缆就像被老鼠啃了似的一根接一根绷断,偏偏他们鞭长莫及,想救救不了,而且电梯上的工人死相竟与上次塌楼时一模一样。 领导当时就黑着脸走了,只丢下一句:怎么弄自己看着办。 金泉这才意识到,是有人故意想折磨他,把他逼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就在工地上人心惶惶,金泉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吴波找上门来,说是能帮他摆平此事。 老奸巨猾的金泉岂肯信他,但若不信,吴波又说得头头是道。 金泉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答应出钱让吴波出手,但酬劳不是一次性付清,而是以雇他做设计总监的名义,按月发放,每月一万,工程竣工之前三十万彻底结清,当然,在此期间吴波要保证工地上不再发生邪门的事情,更得保证他人身安全。 吴波似乎缺钱缺得厉害,没怎么考虑就受雇成了总监,经他指点之后,金泉果然连个噩梦都没做过,吴波还把自己的项链借了给他,一再叮嘱,无论何时,没他允许,不可摘下。 之后吴波因为一些事情跟他闹得不甚愉快,却仍履行合同,也不曾要回项链。 而他也以为吴波的项链不过是故弄玄虚,未必真有什么法力。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吴波借给他的的确是保命的神器!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眼看着面前着兽头人身的凶灵步步逼近,他肠子都快悔青了,干嘎巴嘴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其实他是想大声招呼吴波来救命,可他自己也知道,吴波早就去得远了,就算他能喊得惊天动地,吴波也听不到。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闭目等死之际,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股狂风呼啸着将紧闭的窗子硬生生刮开了,窗外的阳光透射进来,撕破了屋中的昏黄! 老黄皮子微微一顿,波斯猫一样的竖瞳中凶光大盛,眯着眼沉声道:“不管你是谁,少多管闲事,谁敢拦我报仇,我就要他全家死于非命!” 窗外无人,却有声音远远传来:“孽畜,在本人面前还敢口出狂言!” 一句话的工夫,那声音竟明显的由远及近,刚开口时还在里许之外,但言字出口,听起来已经到了窗外,紧接着,一个白衣黑裤的人影晃动之间已经在屋里站稳了脚。 来者背着手,脚下不丁不八的往金泉面前一站,一团和气的圆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然自若的笑容,他轻轻捻了捻手指,地上一片白纸剪成的柳叶小刀飘回了他的手心,刚才那股狂风,竟是他以一片纸刀祭出! 老黄皮子一见此人,骇然退了半步,面露怒色。 而金泉见了他,竟喜极而涕,如遇救星:“吴设计,救我!” 来者正是吴波。 吴波仿佛是从天而降,不光让老黄皮子心生忌惮,也看傻了外边偷瞧的杨树林和刘山宗。 虽然他们已经猜到,吴波绝不简单,可谁也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神通,只看这出场的派头,简直已经堪比陆地神仙,即便是刘山宗的姥爷,浸淫了一辈子的阴阳术数,也使不出这等神术般的手段。 刘山宗下意识的拉着杨树林往后退了半步,面对这样的高手,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引起他的警觉。而刘山宗此刻已经抱定了决心,不论如何,也要把薛雨烟的皮囊抢回来,即便是为此与吴波对上,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鹬蚌相争,渔翁能否得利,一来要谨慎小心,再者,就要看他们这两个渔翁运气如何了!< 第七十七章 生啖仇人心 “吴波,你不论是非曲直,定要与老妇作对是不是?”黄姥姥气怒交加,咬牙切齿发狠。 吴波淡然一笑,摆弄着手中纸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刚才就发现你举止可疑,好意劝你跟我离开,可你偏执仇恨,一意孤行,跟你这种孽畜还有何是非可论?” “是你逼我!”黄姥姥不进反退,眼中凶光爆射,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随着声音,她双手上指甲陡然变得尖锐异常,指甲略呈钩状,有些发黄,可就在她抖手之间,指甲竟然泛起了血光,浓烈的血腥味瞬间飘散开来,就连杨树林和刘山宗也被熏得头晕眼花,而她身躯不停的颤抖,指甲的血色也越来越浓,最后竟泛起了乌光。 刚才还淡定从容的吴波,此时也骇然变色:“血契!孽畜尔敢!” 黄姥姥分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闻言却疯狂的大笑起来:“老妇有什么不敢?你以为学了鬼泣之术就能横行无忌?今天就让你这小辈明白明白,什么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话音未落,黄姥姥的一枚指甲噗的一下从指尖挣脱出来,拖着殷红的血浆直射在地上。 大理石地砖应声碎裂,指甲射中处,一股血泉汩汩涌出,鲜血瞬间漫开! 但凡被鲜血浸润的地方,地砖纷纷碎裂塌陷,也陆续涌出了血泉。 吴波似乎对这血泉忌惮极深,慌忙后退,可几步间就已经退到了墙角,一不留神踩在了金泉的裤裆里,踩得金泉像杀猪般嚎叫起来! 可吴波根本顾不上理他,神色凝重的甩手抛出数片白纸钱,纸钱落在血泉中竟不沾染半点血水,反而泛起白光,只见他单手掐决不知念叨了什么,片片白纸竟绽放开来,化作一朵朵怒放的白莲,在喷涌的血泉中辟出了一方净土。 这一幕奇景看在杨树林二人的眼中,让二人大感惊诧,如此奇术简直惊世骇俗。 即便经验丰富的刘山宗也不知道血契是什么,更遑论吴波的鬼泣之术了,如此别开生面的对决,让他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同时也不免担心薛雨烟的皮囊会不会因此而受损,心里紧张之下,拳头都不知不觉的握紧了。 而激斗中的二人看似旗鼓相当,可随着黄姥姥那些乌黑的指甲相继射入墙壁、地面,整个宽敞的餐厅都陷入了血海之中,血浪翻滚间,隐隐有一道硕大的脊背在血水里涌动,脊背宽阔硕大,其上骨刺狰狞,如同深海巨鲨,却又更加猛恶几分。 吴波竟一把提起金泉,轻身跃起,单脚踏在白莲之上,闪转腾挪,看起来极为潇洒,可从他那凝重得堪比雷雨将至的脸色上就不难看出,实际上他也是步履维艰,自保都难! 果然,片刻之后黄姥姥就得意的狂笑起来:“能拉上个鬼泣传人给老妇领路,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吴波啊吴波,你逞强惯了,可曾想过会死在这里吗!” 她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中,血海之中突然掀起一道水花,一头足有牛犊子大小,生有三个头颅的巨大恶犬一跃而起,直向吴波扑去! 仅仅恶犬的一个前爪就比吴波的头颅还大上几分,浑身骨甲嶙峋,煞气惊人,虽然动作间无声无息,可那猛恶的势头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吴波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了什么,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恶犬身上。 眼见恶犬扑来,吴波手里的小纸片如利箭般射出,十几道白练直刺恶犬顶门。 白练后发先至,全都刺在了恶犬头颅之上! 然而,吴波倾尽全力的一击,竟连迟滞恶犬片刻都做不到,白练击中恶犬之后只泛起了一圈圈小小的涟漪,随即消失不见,恶犬扑势丝毫不减! 吴波大骇,不得不闪身躲避。 可他一步迈出,踏中的白莲突然一沉,令他半个小腿都没入了血水之中,疼得他嗷的一声窜了起来,狼狈得一个翻滚,好在他洒出的白莲很多,才免去了一头扎进血水里的厄运。 即便如此,那侵入血水的小腿却已经血肉模糊,不要说裤子,皮肉都烂了一层! 吴波疼得汗如雨下,单脚站着腿都直哆嗦,却还是提着早已吓昏过去的金泉不肯放手。 那恶犬转头又再扑来,他不得不打滚闪开。 可黄姥姥窥伺在侧,抓住这一瞬间,急窜而起,从他身侧掠过,一把将他手上的金泉抢了过来,二话不说,一爪子捅进了金泉的胸脯! 金泉肋巴洞开,顿时醒来,疼得惨嚎,可随即就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黄姥姥哈哈大笑着掏出了金泉的心脏:“生啖仇人心,老妇就算死在这儿也值了!” 说话间,她竟把金泉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塞进了嘴里,吧唧吧唧的大嚼起来! 尽管金泉的确该死,可这样的死法,仍旧让杨树林二人心里发怵,感觉身体从里往外直冒凉气,就算是报仇吧,这黄姥姥的手段也太凶了些,果然是个行事全凭一己好恶的邪灵。 而吴波眼见金泉毙命,更是怒极,眼珠子都红了:“孽畜,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他怒吼的同时,趁着恶犬扑空,毫不迟疑的高高举起了手! 那块五鬼守神牌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他的掌心。 只见他发力一握,守神牌爆裂,阵阵低沉的吼叫声中,五道黑风呼啸而起,隐约可见风中有数个巨灵神般的面孔在咆哮嘶吼,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风中竟还隐现奔腾的江河、巍峨的山川,声势着实称得上惊天动地。 吴波眼见那恶犬再度向他扑来,可他竟视而不见,猛挥手,将碎裂的守神牌朝黄姥姥砸了过去! 黄姥姥口口声声说死了也甘心,但此刻却吓得尖叫一声,身子蜷缩成了一团,无数黑毛从她身上抖落开来,如同一层雾气般裹在她周围,勉强挡住了随即扑来的黑风,可那风中的五鬼发疯似的拍击雾气,呼吸之间便令雾气缩减了偌大一圈,黄姥姥身上的黑毛虽多,也绝对撑不了几秒钟。 与此同时,吴波也被那恶犬一口咬住肩膀,整个人都拖进了血水之中! 恶犬撕咬间,血水翻腾,眼见吴波也是凶多吉少了! 在餐厅外窥伺的刘山宗眼见机会来了,一纵身就窜了起来,想都不想就冲黄姥姥冲去。 杨树林惊得大吼:“你特么疯啦!” 然而刘山宗动作奇快,杨树林这边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窜进了餐厅,描绘着五雷咒的大手穿过黑雾,一把扯住了黄姥姥,甩手扛在肩上,调头就冲杨树林这边窜来。 杨树林吓得转身就跑,这一回他真是恨不得爹娘多给他生两条腿,也顾不上回头看刘山宗怎么样了,直接朝二楼狂冲而去。 他可看得清清楚楚,那裹挟着五鬼的黑风正紧追着刘山宗呢,这要是让黑风裹住,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一块,刘山宗自己作死不要紧,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儿! 当然,其实他很清楚,凭他的本事要是冲上去接应刘山宗,那才是傻透腔呢,帮不上忙不说,反而会迟滞了刘山宗的速度。现在他们哥俩能不能活,靠的不是自己,纯粹是看脸了,要是今个脸黑一点,他们就都扔在这儿了。 尽管危急万分,他却还是想得很明白,那五鬼虽然可怕,但毕竟是阴灵邪祟,屋外阳光正好,只要逃出屋去应该就能保命了。 要说最近的出路,自然是一楼大厅的房门,但之前他就瞥见过房门上有类似密码锁的装置,万一开门不得,稍作耽搁就会被追上,最妥当的还是他们熟悉的路。 好在他反应够快,三步两步冲上了二楼,一头撞进了他们刚才偷窥的房间里。 他都顾不上回头看上一眼,直接踹开窗子,纵身就跳了出去。 直到噗通一声屁股着地,剧痛袭来,杨树林才回头瞅了一眼,这一瞅不要紧,眼睁睁的瞧着刘山宗那山墙般的身板紧随其后朝他砸了下来! 他只觉眼前一黑,活像被肉山砸在了身上,差点没闭过气去。 可不等他骂出声来,身子就被刘山宗提在手上,冲进了花园里。 他眼前一片模糊,不知多少枯枝抽在他脸上,疼得他眼泪直流,显然是刘山宗冲进了花园后方的灌木丛,紧接着屁股又是一阵剧痛,身子这才算是着了地。 他浑身疼得喘不过气来,眼睛也被眼泪模糊得看不清东西,只听到白小薇透着焦急的声音:“师兄你怎么了,二哥,你这是干什么!” 刘山宗拎着一个扛着一个,一路狂奔过来,这会儿也呼呼急喘,哪能回答白小薇。 杨树林强忍着疼劲儿坐了起来,抹了把脸:“别担心,没事,还没被这瞎子害死!” 转头这才瞅见了刘山宗,他正想开骂的当口,却听别墅中传来轰隆巨响,扭头看去,只见别墅一层的窗子轰然炸裂,爆出一团团黑气,紧接着就响起了吴波疯狂的咆哮:“是谁!是谁!” 杨树林心里顿时大惊,这都没死透?真特么要命啊!< 第七十八章 黄姥之死 刘山宗也大惊失色:“坏了,他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咱们快走!” “卧槽,往哪儿走,他那速度你又不是没看着!” “这边!”刘山宗一指灌木丛中的土洞,扛起早没了反应的黄姥姥,率先钻了进去。 杨树林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紧随其后一头扎了进去,之前他们从洞里钻出来的时候,杨树林还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钻洞了,可没想到一转眼,这洞子居然成了他们保命的通道。 好在土洞里没什么坎,虽然弄得灰头土脸,但总算顺利溜到了黄姥姥的“豪宅”里。 杨树林这才得了歇气的机会,坐在炕头上喘了起来:“行了,我估计吴波再厉害,也找不着那个洞口,咱们先好好歇会儿。” 而刘山宗却顾不上歇气,直接把黄姥姥平放在炕上,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黄姥姥此时已经恢复了薛雨烟的容貌,虽然脸色青白,但仍有呼吸。 可刘山宗见状却仍是愁眉不展,掏出那根附着薛雨烟魂魄的钉尸针,捏在手上转来转去,也不知在犹豫什么。 杨树林见状没好气的道:“瞅啥啊,人都救出来了,你反倒不知道咋整了?” 刘山宗叹了口气:“老太太没离开她的身体,根本没法下手!” “没法下手?那就等老太太死透了再说!反正依我看,刚才老太太使了那个什么血契,又让五鬼这顿狂抡,就算眼下还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孰料刘山宗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题是咱们等不起,必须立刻给她度魂入体,她的魂魄已经很衰弱了,可能都拖不到天黑!” “啊?”杨树林不禁失声,刚才拼死忙活那么半天,难道要白忙一场? “那你有没有办法把老太太揪出来?反正现在她半死不活,咱们也不用怕她了。” 刘山宗沮丧的一跺脚:“要是有办法,我还犹豫个屁!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手稍重可能就会让这具身体生机断绝,那跟赌博没什么区别,想保险,得是她自己出来才行!” 他话音未落,却见薛雨烟突然睁开了眼睛,略带茫然的看着他们。 虽然明知此时的黄姥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被她这么一看,杨树林还是觉得有点心慌,但想到还得救人,他立马堆起了笑脸:“黄姥姥,黄大仙,您老醒了?” 谁知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黄姥姥反倒把眼睛又闭上了。 杨树林等人愕然对视,都没弄清黄姥姥这是什么意思,正待询问的当口,却听黄姥姥叹息了一声:“竟然是你们两个小辈,呵呵,想不到啊想不到。” “想不到会是我们救了您是吧?嘿嘿,您老其实也不必介怀,更不用感激我们!” 杨树林这么说,自然只是客套话,其实他是想提醒黄姥姥,他们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让她最好识相点,主动配合他们一下,不然那就是忘恩负义。 可他没想到,黄姥姥居然微微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们只是想救这小女娃,老妇为什么要感激你们?老妇想的是,你们私闯老妇的宅子,这笔账要不要跟你们算算。” 杨树林一听这话心里就恼了,这老妖婆能不能要点脸了,都这德行了,还想着跟他们算账呢?虽然他们不是有意去救她,可要不是因为他们,她还有机会躺在这儿琢磨跟他们算账的事? “您老要是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我们是进了你家,可总没祸祸你的窝吧?你可是占了我二嫂的身体,还把她祸祸成这个样子,这笔账,咱该咋算呢?” 杨树林自然不是想威胁黄姥姥,那只会激怒她。 他这么说,其实是估摸出了黄姥姥的脾气,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已。 黄姥姥能为了子孙后代的血仇,不惜自损性命也要宰了金泉,明知有吴波这样的高手护着,她还义无反顾,说明她这个妖畜重情重义,是个直爽性子,对这种人,哄骗只能适得其反,她会认为你在侮辱她的智商,还不如有一说一,或许能打动她也说不定。 果然,黄姥姥听了这话居然笑了,虽说笑得有气无力:“行啊小子,敢当面跟我算账的人还真没几个,你是不是觉得我重伤在身,拿你们没办法了?” “那您老可想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 杨树林根本不管她话里的火药味,毫不迟疑的回了她一句。 黄姥姥笑得更大声了,但一口气没续上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要不,我先给您弄点水喝?” “不必了,上次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脾气这么倔,有意思!” 说完这话,黄姥姥苦涩的一笑:“让我离开这女娃的身子到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个条件,你们也看得出,我快要不行了,我死之后,你们要帮我办一件事。” “哦?您说来听听,可别太难啊,您也说了我们只是些小辈,太难的事情我们也做不来。” 杨树林本来可以一口答应,反正她死了之后,他们干不干她也不会知道。但要是那么说,黄姥姥肯定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敷衍,像现在这么说反而显得更有诚意。 黄姥姥果然微微点了点头:“我死之后,不要动我宅子里的东西,任何一样也不要碰,把我埋在炕下的那个洞里,以后遇上清明、鬼节啥的,你们要是方便,就给我烧两吊纸钱,要是想不起来就算了。” 杨树林闻言与刘山宗等人对视了一眼,略感愕然:“就这么简单?” “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仙姑岭黄家八百一十三口的性命,几乎全都丧在那畜生手里,我身后还有什么好牵挂的?” 顿了顿,她有感而发:“你们人呐,总说我们是畜生,可有些人,比我们这些长毛的更畜生百倍!” 这话说得杨树林一阵无语,她说的是不争的事实。 远的不说,就说那金泉,为了钱啥事儿干不出来,再说那吴波,不也是为了钱,是非不分,甘愿为虎作伥?相比之下,倒是黄姥姥的作为,更有血性一些。 沉默片刻,杨树林点头答应:“行啊,您老就放心去吧,这事儿你放心,我们答应了。” “好……咳咳,扶我起来,让我再看一眼这宅子!” 杨树林还没伸手,佟赢娇和白小薇却已经上前扶起了她,佟赢娇是职业习惯,对黄大仙有着本能的尊重,而白小薇则是感受到了杨树林心里的想法,对黄姥姥也生出了一丝钦佩。 黄姥姥颤巍巍的在二女的扶持下,从卧室到堂屋溜达了一圈,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留恋,不时抚摸着屋里的东西,擦去上边的浮灰,那神情,就像是在跟她熟悉的一切告别似的。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不知怎么,杨树林等人的心情居然有些沉重起来。 直到黄姥姥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才笑呵呵的冲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杨树林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黄姥姥的身体一阵颤动,身上散发出了一阵黑气,黑气浓烈得差不多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但最终还是散去了。 再看时,她仍旧完好的坐在椅子里,只不过怀里多了一只黑白相间的毛团,像只熟睡的猫咪一样蜷缩在她的怀里,那景象宁静而安详。 “她走了?这就走了?” 杨树林略感讶异的问道,虽然他心里也明白她的确走了,可总觉得像是缺了点什么似的。 感觉上,生前能呼风唤雨,把吴波这样的高手整得半死不活的黄姥姥,走得不应该这么平静,就算不惊天动地,也该与众不同才对。 直到刘山宗拍了拍他肩膀:“不错,老五,你已经算是半个合格的卖字人了。” “呃?”杨树林奇怪的看向他。 刘山宗一笑:“你让她走得很放心,还成功救下了薛雨烟,这也算皆大欢喜。” 杨树林苦笑了一下,其实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陪一个将要离世的老人说了会儿话而已。 “快救人吧,你怎么又不急了?” “先把黄姥姥葬了,这是你答应她的。放心吧,黄姥姥用她最后的精气神,把薛雨烟身子的损耗补回来了,至少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了。” 佟赢娇上前抱起了薛雨烟怀中的毛团,是一只背生黑毛,腹下全白的黄鼠狼,只不过比寻常黄鼠狼大得多,足有宠物狗大小,尚有余温。 四人小心翼翼的将它找了个箱子装了,依她所言,葬在了炕下的土洞里。 从洞里上来,杨树林突然有点后悔,看了看屋里的华贵陈设,苦笑道:“咱们是不是错过了一次成为千万富翁的机会?把这些倒腾出去,咱们的身家至少也能上千万吧?” 佟赢娇忍不住笑了:“你倒腾吧,姐保证会去局里看你。” 杨树林正想辨上两句的工夫,忽听炕下土洞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吼,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不是吴波还能是谁? “卧槽,这都能追上来,属狗的吧!” 刘山宗也脸色微变:“少废话,快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他抱起薛雨烟,四人奔着山洞的方向逃离。 他们刚刚逃出冰洞,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众人愕然回头看去,赫然发现,屋中的那些华贵陈设上,浮现出了一只只黄皮子的虚影,有大有小,足有数百只,窜到一处翻滚打闹起来。 而堂屋中央的椅子上,赫然坐着黄姥姥,她正笑眯眯的看着那群小黄皮子,见他们回头,她竟然还挥了挥手,似乎在示意他们快走! 杨树林脊梁骨一阵发寒,不由得有些后怕,原来这些器物上都附着她子孙后代的魂魄,若是他没有信守诺言,临走时随手顺上了那么两件,会有什么后果谁能说得准?< 第七十九章 子夜还魂 杨树林等人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的冰窟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隆隆声中,整个冰窟完全坍塌,将那奢华的豪宅彻底掩埋在了深山之中,而吴波的声音,也就此断绝。 四人不由得都呆了呆,黄姥姥最终还是选择与吴波同归于尽吗? 但杨树林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觉得黄姥姥这么做,似乎是在帮他们断后,只是这种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们不敢多做停留,飞快的爬出了死孩子沟,打了辆车,把薛雨烟拉回了杨树林的住处。 薛雨烟的**生机恢复了不少,但能否复原,还要看还魂是否顺利,如果过程中出了任何差错,那就算生死簿在手,也照样无力回天了。 还魂的过程并不复杂,分为净体、祭神、招魂、问询,最后就是还魂。 但第一关就难住了杨树林跟刘山宗这俩大老爷们,净体顾名思义,就是把薛雨烟扒光,洗干净,身体蒙垢对还魂不利,若是行事仓促那就说不得了,但是条件允许,自然是稳妥一点为好。 可问题是,谁扒?谁洗? 杨树林自然是不干的,反而一个劲儿的怂恿刘山宗去干,他心里寻思的是,她醒了之后要是知道刘山宗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又有救命之恩,就算不以身相许做报答,至少再勾搭起来也更方便一些吧?当然,刘山宗要是一个没忍住,把生米做成熟饭就更妥了! 然而,刘山宗这木头,居然死活不肯下手,说急了,差点跟杨树林动手。 杨树林是又气恼又可惜,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无奈之下他只好请佟赢娇帮忙。 白小薇是阴灵,自身阴气重,不能与无魂之体太亲近,佟赢娇一个人折腾起薛雨烟来,也特么是够费劲的,足足两个多点,累得额头见汗才算是勉强弄妥了。 一切准备妥当,子时刚到,房中灯火全灭,刘山宗在供桌上摆了瓜果三牲,燃起线香三柱插进香炉,对着供桌拜了三拜,将装有薛雨烟魂魄的钉尸针插在了香炉前,然后静静的盯着线香。杨树林、佟赢娇和白小薇也都在后边屏气宁息的盯着线香,一声不吭。 屋子里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星光,和那三点香火轻轻的闪烁着,气氛静谧。 据刘山宗所言,还魂有两道大坎,其一就是祭神。 如果线香半途灭掉一支,说明此人阳寿有限,即便还魂也活不了多久,如果灭掉两支,说明还魂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勉强行事可能会导致薛雨烟魂飞魄散。 如果三支全灭,那就是阴神阻路,不想薛雨烟还阳,强行施法不仅薛雨烟可能会死,施法者可能也会因为违逆神意而被阴神缠上,轻则阳寿大损重者当场殒命。 虽说薛雨烟这种情况理应一切顺利,但此时动了真格的,众人还是有点紧张。 直到线香烧了过半,几人心情算是放松了些,看样子只要不出意外,薛雨烟应该能顺利还阳了。杨树林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模样:“还得说咱买的线香好,一块五一捆儿,可是最贵的了,要是烧着烧着就灭了,我非回去砸了那摊子不可!” 刘山宗这会还在紧张呢,听他废话连篇,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杨树林只好闭上了嘴。 但刘山宗刚转过身去,身子便是一震! 就这么一转头的工夫,线香已经灭了一根! 杨树林见状也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眼瞅都要烧到根了,怎么灭了呢? 难道是薛雨烟注定红颜薄命,活不了多久? 还是他刚才开口说话惊扰了阴神,阴神灭香以示惩戒? 就在他心里懊恼,暗感自责的当口,中间那根本来烧得很好的线香,突然一下就黑了,就像是有人往上浇了水似的,说灭就灭,事先毫无预兆! 几人心里全都咯噔一下,莫非真是天意不准薛雨烟还阳?不然怎么会灭得这么突然? 杨树林忍不住有点急了:“是不是有怨魂在捣鬼?咱再点上行不行?” 刘山宗却面色沉凝的没有回话,目不转睛的盯着仅剩的一根线香。 可即便所有人都紧盯着它,它还是毫无预兆的灭了! 更让人心颤的是,最后的一缕青烟袅袅上升,竟在香炉上空勾勒出一张冷笑的鬼脸! 鬼脸消散,屋子里一时静到了极点,众人既震惊,又沮丧,阴神阻路,肯定不会错了! 三香齐灭,这要搁在旁的阴阳先生身上,就算事主出多少钱,人家也肯定是掉头就走,再动手那就是跟阴神作对,道行再高又能有几条命?跟阴神作对那不是嫌命长了? 可杨树林怎么寻思都觉得不甘心,到不是他有多在乎薛雨烟,只是他们这两天费尽心力,几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算把人给救回来,可到头来居然让三根线香给断出了个“前功尽弃”的结局,凭什么? 阴神又怎么了,阴神就能不讲道理么?要是薛雨烟真的注定没救,早让她挂了不就完了吗,非得让他们九死一生狼狈得像狗一样之后,才弄出个三香齐灭来?耍傻小子玩呢? 杨树林越想越是憋屈,扭头环顾其他人,其他人却都没吭声。 杨树林受不了这种压抑:“二哥,咋整?咱就这么让线香给吓唬住了?” 刘山宗头也不回的盯着香炉:“给脸不要脸,敢灭老子的香,就别怪我不敬鬼神!” 说着话,他突然大手一挥,将供桌上的香炉一巴掌拍得飞起,撞在墙上摔了个细碎! “阴神阻路?我特么不信这个邪,皮囊完好,魂魄无缺,谁敢阻老子的路!” 他拔出军刺倒转过来把刀柄递给杨树林:“老五,你来给我护法,我今个要强行还魂,你不用管我怎么做,盯着四周就行,要是有什么异动,先给老子捅他几刀再说!” 杨树林笑了,刘山宗跟他想一块儿去了,这才是他熟悉的二哥! “得嘞,你放手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因为几根线香,就担惊受怕的不敢再下手救人,那还叫男人? 当然,来气归来气,真干起来,无论刘山宗还是杨树林,都很谨慎。 刘山宗拔出钉尸针扣在掌心,双手合什,闭眼默念着薛雨烟的名字,对周围的情况不闻不问。而杨树林早就集中了注意力,紧盯着周遭的一切,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先捅上几刀再说,他倒是想看看,所谓的阴神能不能受得了这把挑过小鬼子的凶刀。 转眼之间,刘山宗指缝中就泻出了一丝青光,青光越来越盛,从他指缝中逸出,在供桌上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青光扭动间,渐渐化作了薛雨烟的模样。 只是她比上次他们见到的薛雨烟魂魄要小了很多,而且神情也是一副木然之态,完全没有表情,就像植物人。显然就像刘山宗说的一样,她的魂魄也已经损耗了许多,再耽搁几天真不知道是否还能还魂。 刘山宗见魂魄成型,毫不迟疑的断喝:“薛氏雨烟,乙卯年八月初七生人,汝可知否!” 随着他的断喝,薛雨烟的魂魄一阵波动,抬头看向了他,可神色仍旧木然。 刘山宗见状,捏起钉尸针,一下钉在魂魄脚下的桌面上。 魂魄波动顿止,薛雨烟的模样也清晰了很多,刘山宗再次断喝,这一回,薛雨烟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就点了点头。 刘山宗毫不放松,又问:“白山黑水黑龙江,苍松翠柳岩石镇,汝可知否!” 薛雨烟的神情若有所思,但紧接着就显得有些激动,不住点头。 “汝今魂魄离体,然阳寿未尽,可愿借吾之力,追本溯源,重回阳世?” 薛雨烟似乎被他炸雷般的声音震醒了过来,神情骤然一变,随即冲他点头鞠躬。 刘山宗拔出钉尸针,怒喝一声:“树高千丈,落叶归根!” 钉尸针脱手飞出,正刺在薛雨烟眉间百会穴上。 薛雨烟的魂魄被钉尸针强行拖拽着,扭曲变形,化作丝丝缕缕,向钉尸针上涌了过去,屋子里一时青光流转,将整个屋子都映得一片荧光,煞是好看。 可不管是刘山宗还是杨树林,此刻都无心欣赏美景。 刘山宗之前就说过,还魂的两道坎,第一道是祭神,而第二道就是最后一步“还魂”了。 此时事主的三魂七魄动荡不休,而且意识全无,凭的是施术者的召唤和本身对**的亲近感,往**内汇聚。只要三魂七魄全都进驻灵台,那这个人就算是还魂了,即便一时半刻不醒,修养两天也会恢复意识。 但如果还魂其间,受到外力影响,魂魄散失了任何一颗,事主即便能醒,也会变成痴呆,更严重点就会魂魄惊散再也无法醒来,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 尤其是此前祭神又遇上了三香齐灭,刘山宗和杨树林哪敢有半点放松? 果不其然,就在魂魄归体之时,薛雨烟的身体后方,空气突然一阵扭曲,一只干瘪枯瘦的鬼爪,从虚无中探出,朝着薛雨烟脑门狠狠抓了下去!< 第八十章 阴差断臂 异变发生得极为突然,杨树林和刘山宗离炕边又远,中间隔着张供桌,即便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危急关头,杨树林甩手将军刺射了过去,同时断喝一声:“小薇!” 不知是杨树林手劲儿不足,还是那鬼爪太硬,军刺甩在上面,竟当啷一声被崩飞,鬼爪只是微微一顿,便已到了薛雨烟面门。 但就是这么一顿的工夫,白小薇身形电射,已然到了炕上,挥手朝鬼爪斩下! 只听吱的一声尖叫,那鬼爪应手而断,断臂飞快的缩了回去。 空气一阵荡漾,瞬间恢复了常态。 而断裂的鬼爪啪嗒一声掉在炕上,却仍被白小薇的鬼火包裹着,熊熊燃烧。 可薛雨烟的魂魄正在归体之际,也不知是被鬼爪惊扰,还是白小薇带起的阴风刮动,其中几缕青光顿时一阵乱挣,硬生生挣断了与钉尸针的连系,向四周惊慌四窜。 杨树林大惊,难道今晚注定要功亏一篑? 孰料,白小薇轻哼一声,身形电闪,一阵白影晃动间,她小手飞抓,竟把飞散的四条青光全都擒在了手里,随即用力往薛雨烟头顶甩去。 青光嗖的一下没入薛雨烟的头颅之中,再也没有丝毫外窜,屋子中光芒消散,静了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个呼吸之间,旁观的佟赢娇甚至没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她此刻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身子一个踉跄靠在了后边的炕柜上。 而杨树林和刘山宗也都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对视一眼,各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杨树林冲白小薇挑起拇指:“干的漂亮!” 刘山宗也忍不住点头赞叹:“不愧是食阴灵,竟然连魂魄都能举手而擒,厉害!” 可白小薇却只是嫣然一笑,转头看了看薛雨烟:“现在二哥和师兄不用担心了,她已经还魂了,而且看样子,她很快就要醒了哦。” 她这么一说,二人的注意力不由得都集中到了薛雨烟身上,却见她眉头微蹙,一副沉睡中做了噩梦的样子,虽然还没清醒,但脸色却比之前更为红润了一些,至少有了点人色。 刘山宗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而杨树林也把佟赢娇扶了起来,在炕边坐下,看到白小薇拿起了那截烧得焦黑的鬼爪,他才皱眉问刘山宗:“这玩意儿就是阴神?我一直以为阴神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会出现在阴曹地府呢!” 可让杨树林没想到的是,刘山宗明明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白小薇手上那截鬼爪,一脸阴沉,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杨树林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刘山宗怎么还是这副德行,莫非这鬼爪有什么来历?不然他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哭丧个脸干啥呢!二嫂快醒了,你这德行要是让她看到,可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然而他这话,仍旧没能缓和屋里那沉重的气氛,不只刘山宗皱眉不语,就连白小薇也没了笑模样,好像没听到杨树林说话似的,看着手里的鬼爪,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下杨树林不禁纳闷了,白小薇轻而易举将阴神击退了,她不但不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直勾勾的盯住了白小薇手里的鬼爪。 要是一般的鬼魅,被白小薇的鬼火一烧,怕是早就化成灰了,可这手臂刚才分明被鬼火完全包裹了,可居然没有化灰,只是烧焦而已! 莫非问题出在阴神身上?这阴神很了不得? 他沉下脸来,急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山宗这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他:“人是救下来了,但代价却有点太大了,刚才咱们都误会了,灭香的不是阴神,而是阴差!” 杨树林心里焦急,根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乱七八糟的,阴神怎么了,阴差又怎么了,不是已经被小薇给收拾了吗?” 刘山宗想了想才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娓娓道来,终于让杨树林明白了阴神和阴差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阴神并不是指阎王或者真正的神灵,而是指游荡在阴间的一些不肯投胎的积年老鬼。 它们或是因为生前孽债未清无法进入轮回,或是因为心愿未了不肯抛开前世去投胎,总之是各种奇葩原因都有,这些原因让它们逃出了阴司的审判,游荡在阴间与阳间的交叉路口徘徊不去。 因为长时间在阴间游荡,大多数阴神都会阴气大涨,实力惊人,更有甚者,甚至可以穿破阴阳阻隔,游荡到阳间来,虽然这样的几率并不大,而且他们游荡到阳间多半找不到栖身之所最终被阳气消磨而死,但还是有些阴神能存留下来,以吞噬人的生魂、新死之人的魂魄为生,不停的壮大自己。 施展还魂术前,之所以要祭阴神,就是担心还魂其间遇上阴神,窥伺生魂而出来搅乱。 但阴神这样的存在,搁在阳间那就叫流窜通缉犯,如果让警察逮住,多半就是个毙。 所以刘山宗一见有阴神阻路,恼怒之下当场就翻了脸! 大不了跟阴神硬拼一场,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阴差就不同了,说穿了,阴差就是阴间的警察,世俗传说中的勾魂小鬼也多半指的就是它们,它们专职管辖的,就是阴阳界中一些打破平衡,扰乱秩序的事情。 虽然它们的本事可能远远及不上阴神,但有一点,它们可是穿着官皮的,是被阴司承认受阴司保护的官差!一旦有人招惹了他们,除非当场灭了它,否则后患无穷! 杨树林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刘山宗在担心什么! 阴差出手干涉薛雨烟还阳,那说明薛雨烟的阳寿已经到了,该着在这次横祸里身死。 可他们的插手,却打乱了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秩序,硬是把薛雨烟从阴差手上给拉了回来。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偏偏还把阴差断了一臂,这简直就是在抽阎王爷的嘴巴子! 若是那阴差带伤跑到阎王爷哪儿哭诉,告他们一状,他们岂不是惨了? 想及这些,杨树林也沉默下来,这回惹下的麻烦还真是不小,他们一下都在阴司挂了号,不知阴差什么时候会来报复?又会是什么样的报复? 但想来想去,杨树林又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刘山宗的肩膀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沉着脸干嘛?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刚才你一早就知道灭香的是阴差,你就肯放手么?” 刘山宗并没考虑,直接摇了摇头:“不会。” 杨树林耸了耸肩:“那不就结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兵来将挡,咱还怕了它们不成?” 刘山宗楞了一下,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砸了他一拳道:“少在哪儿忽悠,差点没让你给绕进去!我闹心的是把你和鬼妹子牵扯了进来,要是我自己,我怕它们什么!” 杨树林笑眯眯的盯着他看,看得刘山宗心里直发毛:“瞅啥瞅,我说的实话!” “哟,还实话呢?你咋这么虚头巴脑呢?在这之前你就没把我俩牵扯进来是不是?” 刘山宗跺了跺脚:“咳!不一样……” 杨树林笑得更夸张了:“行了,没啥不一样的,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就多帮小薇捉点厉鬼来,让她饱饱口福,真要说谢谢,你得谢谢她!” 说着话,他看向了白小薇,只不过这一次,他看白小薇的眼神,比之前更暖了几分。 白小薇在鬼差现身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它们真正的身份了,可他一声呼唤,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动了手,根本就没做任何考虑,否则哪怕她稍稍迟疑那么一下,薛雨烟此时恐怕已经魂归地府了。 为了他,她居然如此不计代价,这其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要知道,不管咋说,他还是个大活人,就算得罪了鬼差也未必立刻就死,毕竟鬼差也是要按规矩办事的。对他的处罚,怕是得由阴司定夺。 但白小薇可是阴灵,正是鬼差捉捕的对象,鬼差对付起她来可绝对是毫无顾忌的! 杨树林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杨树林,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他们虽然人鬼殊途,却彼此都救过对方,命运已经彻底交缠在了一起,此时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已经没有必要了,一切都在这一笑之间,彼此了然。 刘山宗这时也看向了白小薇,很郑重的道:“小薇妹子,谢谢你。” 他这话一出口,杨树林和白小薇全都笑了,杨树林道:“怎么着,不一口一个鬼妹子了?” 刘山宗翻了他一眼:“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小薇以后也是我妹子,你要敢欺负她,看我怎么拾掇你!” 经这么一闹,屋中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几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随时都会醒来的薛雨烟。 “二哥你想过没有,鬼差怎么就会盯上了薛雨烟的?她犯了什么天条不成?按你的话说,她**未腐,魂魄未散,怎么就会阳寿尽了?” 杨树林不提,刘山宗还真没想到这一点,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坐在薛雨烟身侧的佟赢娇忽然兴奋的嚷嚷起来:“醒了,醒了,薛家妹子醒了!”< 第八十一章 强扭的瓜不甜 “啊,二嫂你醒了,感觉咋样?”杨树林想都没想,脱口一句二嫂就叫了出来! 这要按薛雨烟之前的脾气,就算不骂杨树林几句,也只会给他个冷眼警告,让他不敢再胡言乱语。可这一次,薛雨烟竟没什么反应,反而眼里亮晶晶的。 实际上杨树林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没成想她不吱声,还一副要哭的模样,杨树林不由得有点发毛,抬头看向刘山宗:“坏了二哥,二嫂怕是病得不轻!” 薛雨烟闻言却扭过了头去,避开了他们的目光,终于开了口:“我没事。” “没事就好,老五你别胡说,薛警官你哪里不舒服就直说。”刘山宗杵了杨树林一下。 杨树林悻悻的不吱声了,心里暗骂刘山宗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薛雨烟都没出声反对,他到来神了,不过看薛雨烟的态度,这事儿好像真有门啊! 薛雨烟转过头时,眼里已经没了泪光:“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们!” 杨树林等人相对无言,原来她刚才就醒了?鬼差的事她都知道了? 刘山宗硬着头皮道:“那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也不欠我们什么,你刚醒,喝点水吧。” 说着话,他伸手要去扶薛雨烟,谁知薛雨烟却把头一偏,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手。 刘山宗动作一僵,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干笑两声缩回了手。 薛雨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却很坚决:“谢谢你们救了我,救命之恩我薛雨烟一定会设法报答,但是对不起,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更不想跟比我年纪还小的男生谈恋爱,所以,只能辜负你一番好意了。” 刘山宗身子轻震,他确实对薛雨烟有好感,可他没想到,恋情还没开始就被拒绝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你身体要紧……” “要特么什么紧,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边的杨树林不干了,狠狠的盯住了薛雨烟:“薛雨烟,你还是人吗?你知不知道我二哥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一张嘴就这么绝情的拒绝他?” 说着,他把救人的经过全都抖了出来,包括闯入黄姥洞府诛杀鬼婴,冒死从吴波手下抢人的事情,听得薛雨烟瞠目结舌,又感激又惊讶的看着他们。 杨树林越说越是来气,一把从白小薇手上抢过鬼差的断臂丢在薛雨烟身上:“你特么好好看看,这是啥?为了你,我二哥把鬼差的胳膊都给卸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薛雨烟被说得面露惭愧,却根本不知如何回答杨树林的话。 “你不知道?不知道不要紧,我告诉你!这特么意味着我们后半辈子可能都要顶着鬼差的追杀过活,连睡个觉都要防着炕里伸出只鬼手来,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一睡不起了!而这,都特么是因为你!” 薛雨烟彻底哑口无言,她心里也清楚,为了救她,杨树林兄弟俩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可无论从哪方面看,刘山宗都与她梦想中的男人大相径庭,就算她勉强自己接受刘山宗,也不可能培养出感情来,感激和感情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其意却天差地远。 就在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刘山宗却先一步拉住了杨树林:“老五你别犯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薛警官处对象了,你知道我的性子,这次的事情即使换了其他人,我也一样会救。” 杨树林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刘山宗,心里真是被气得火冒三丈,他一个劲儿的帮腔,刘山宗不主动点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儿拆他的台? 刘山宗生性耿直仗义是没错,可要不是有喜欢薛雨烟的成分在里边,他能这么拼命? 明明喜欢,却在这节骨眼上装正经,装老成,简直就是个猪脑! 被杨树林这么盯着,刘山宗不由得苦笑连连:“真的,薛警官刚还魂,身体要紧,咱们还是先让她休息休息,别在这儿吵吵了。” 杨树林心里暗骂刘山宗是块烂泥,他这么使劲儿往上扶,都特么扶不上墙! 不过有一点刘山宗说对了,这件事上他毕竟只是个外人,就算他吵吵得再凶,又能帮得上什么忙?他不能再搀和下去了,不如让他们自己聊去。 想及这些,他故作气恼的一甩手:“行,你行,这破事儿我还不管了呢,小薇,咱们走!” 他扭头冲白小薇使了个眼色,接着看向佟赢娇:“佟姐你不回家吗,走,我们送你回去。” 佟赢娇何等精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杨树林的用意,赶紧答应一声跟着往外走。 刘山宗一见他们都要走,不由得急了,上前想拉住杨树林,却被杨树林狠狠甩开,丢了个威胁的眼神给他后,带着佟赢娇和白小薇出了屋。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隆冬的深夜寒风刺骨,但杨树林心里有气,一点也不觉得冷,出了屋,深吸了两口凉气,心情才算是平复了一点。 其实他也明白,感情的事勉强不得,薛雨烟要是死活就不喜欢刘山宗,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也不可能把他们撮合到一起,反正他已经尽力了,刘山宗要是再不争气,他也没辙了。 而白小薇见他仍旧气鼓鼓的闷头走道,赶忙挽住了他的胳膊:“师兄别生气了,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很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可能像你那样,死皮赖脸的追女生的。” 杨树林闻言瞪圆了眼珠子,凶光毕露的瞄向白小薇,白小薇咯咯娇笑着急忙逃开。 佟赢娇也笑了起来,上来挽住他另一边胳膊:“你也是,瞎操心,自己都没个对象呢,还搀和小刘的事儿,男女之间的事儿是外人能搀和得了的吗?” 杨树林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到也是,可我就是替他着急啊,这么好的机会他都不知道把握,难不成还让薛雨烟倒贴么?” “慢慢来,别着急,经过这么多事,就算不是对象,好朋友总是逃不掉的,姐看得出,薛雨烟不是个自私绝情的人,这回她对你们哥俩有多感激,你难道没看出来?” “可特么别感激我,我受不起!就她这种眼睛长在脑瓜子顶上的娘们,说句不好听的,长得再漂亮又怎么样,倒贴给老子提鞋老子都嫌她烦人!” 话虽如此,但杨树林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薛雨烟那高挑的身段,还有穿着警服时那娇挺的小屁股,这么漂亮的身段绝对跟佟赢娇有得一拼! 更何况,那可是职业装啊,对男人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要说谈情说爱,薛雨烟这种类型的他是用屁眼都看不上,可要是抱着上炕,那他还真是乐不得的。 “哟,看不出我们小帅哥眼光这么高呢,那你喜欢啥样的啊?我这样的肯定是入不了您的法眼了,难道,你喜欢小薇妹子这样的?” 佟赢娇一边说,一边故意把胸脯挤在他肩膀上,声调里也透出了几分浪劲儿。 杨树林顿时就顾不上寻思薛雨烟的事了,刚才光顾着给刘山宗腾地方制造机会,咋就忘了佟赢娇这码子事呢,这要是跟她回了家,那还能出得来吗? “嘿嘿,佟姐今天真是受苦受累了,咱们姐弟的关系,我就不说那些虚乎的了,只要姐姐有事,你招呼一声,小弟保证随传随到,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杨树林的用词虽然有点飘,可说的却是真心话。 他这次是为了帮刘山宗才去冒险,可人家佟赢娇凭啥啊?还不是为了帮他?这里边的情分,不是一两句感激的话就能揭过的,他也只能铭记于心了。 谁知佟赢娇根本不吃他这套,妩媚的一笑:“少打岔,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小薇?” 白小薇此时早已又凑了过来,听了这话,顿时俏脸生霞,她虽大方,可也受不了这么被人撩拨,忍不住娇嗔:“佟姐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兄妹啊,何况你也知道,我们此生是不可能的了。” 说到最后,白小薇的语调竟显得有些黯然神伤。 她对杨树林真的有种莫名的亲近感,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她总会莫名的心跳加速。 可人鬼殊途,何况她又是杨树林养的鬼,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养鬼者爱上自己的鬼,是违背天道伦理的,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但最后的结局都是让人唏嘘扼腕的悲剧,冥冥中似乎真的有天意阻挠一样,自古至今从无例外,前车之鉴一桩桩摆在那里,足以让所有后来者望而却步。 杨树林这一刻似乎感受到了白小薇心里的伤感,忙微笑着拉住她的手:“小薇是我妹妹,我当然喜欢了。要说情爱嘛,人家不都说,爱情到最后都会化作亲情吗?我俩直接越过第一阶段,进入亲情模式了,一辈子割舍不了的亲情,小薇你说是不是?” 白小薇娇躯一颤,深深的看向了杨树林。 这是杨树林第一次流露出对她的爱意,说的虽是亲情,可话里的深意傻子都听得出来。 当然,也饱含了浓浓的无奈。 她心里震动,坚定的看着他:“对,一辈子!” 杨树林心里一阵温暖,不由笑了,而佟赢娇也笑了,由衷的笑了:“哦,我是你姐姐,小薇是你妹妹,那你该不会介意,今晚跟姐姐和妹妹睡在一个炕头上喽?”< 第八十二章 老牛与嫩草 “呃……这不太好吧?”杨树林有点麻爪了,他发现佟赢娇总有办法让他瞬间麻爪。 “啥不好?除非你口是心非,还是没把我们当姐妹。” “没,可我一个男生半夜往佟姐家钻,传出去岂不是坏了佟姐的名声?” “姐都不怕你怕啥?再说三更半夜的谁看得着?姐是心疼你,这大冷天的,你又没个地方住,难道姐还能让你露宿街头么?”佟赢娇笑容里透着一丝狡狯。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佟赢娇家门口,她拉着杨树林,开了门就把他往屋里推。 杨树林情知此时再想说啥都晚了,只得苦笑着向白小薇求助,孰料白小薇歪着头,大眼睛萌萌的看着他,一副不懂他什么意思的神情,把他气了个倒仰。 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屋,心里寻思着,反正炕大,就穿着衣服将就一宿吧,反正有白小薇在呢,还怕佟赢娇真能吃了他不成。 可他没想到,他还是把佟赢娇想得太简单了。 一进屋佟赢娇就生火烧炕,还把灶上也给点上了火,烧了偌大一闷罐热水。 杨树林不禁纳闷她想干啥:“佟姐,这大半夜的你还折腾啥呢?” “烧洗澡水啊,今天弄得一身土,脏死了,哪能就这么睡觉?” “呃,还得洗澡?” 杨树林不是不爱干净,可佟赢娇家里里外外全算上总共就只有那么大,上哪儿洗澡去? 没过多大工夫,佟赢娇就笑着进了屋:“水我都兑好了,就在外屋呢,小薇妹子怕是不用了,那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杨树林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猜不透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赶紧道:“姐先来,我不着急。” “那行,你可别睡着了啊,没洗澡不许上炕!”说着话,她翻出替换的小衣就出了门,没过多久外边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她还轻声哼唱着什么,显然很是高兴。 可她唱得开心,却听得屋里的杨树林屁股下边好似生了痔疮一样,怎么也坐不住了。 想到佟赢娇那火辣的身材,这会儿已经脱得光溜溜的钻进洗澡桶里,一边扬水擦洗那白花花的身子,一边还轻声慢调的唱歌的景象,杨树林就感觉自己的鬼眼又有了新发展,好像能看穿墙壁似的,外屋的景象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甚至就连佟赢娇的动作他都想象得出。 要说他对佟赢娇的心思,其实挺矛盾,既不敢越雷池一步,又忍不住有些垂涎。 佟赢娇虽然三十了,没了少女的楚楚风情,却显得成熟妩媚更为诱人,身段性感火辣,保养得那叫一个娇嫩,尤其是她穿着萨满装跳舞的风姿,那大长腿摆起来、小细腰扭起来,至今想起来还让他感觉身上发烫。 如果只是漂亮性感,他到也不会浮想联翩,可她偏偏总是有意无意的勾搭他一下,那态度好像只要他愿意,今晚他想干啥,她都会听由他摆布一样,这才是要命的地方。 他是个正常男人,对这样的性感熟女能没反应么? 但她毕竟比他大上足足一旬,十二岁啊,这跟他的口味相差太远了。就算他不去计较这个,人家偏偏还是个黄花闺女,他要真把她给那什么了,能给她什么交代? 处对象肯定是不现实了,难道还能玩完就算了么? 所以他也只能想想罢了,不敢真下手。 可他没想到,光是想想这会儿也不行了,他这边寻思呢,白小薇却坐到他边上,小手往他胳膊里边的肉上一搭,轻轻那么一捻,他就忍不住哎哟一声捂住了胳膊,扭头正要翻脸,就见白小薇笑眯眯的盯着他:“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杨树林猛的想起,自打拜了鬼龛,白小薇时常可以读到他的心思,想到刚才脑子里那些玩意都让白小薇读了去,他顿时额头见汗,赶紧堆笑:“没,没啥,我就是寻思,你晚上用睡觉吗?是睡炕上舒服还是睡在鬼牙里舒服?” 要说杨树林的打叉**也算练得不错了,可惜今个却不怎么灵光,白小薇笑着反问:“嗯,把人家撵回鬼牙里,你好对佟姐动手动脚是不是?不行!谁告诉你阴灵不用睡觉的,我要睡你们中间。” “好好好,睡,睡中间还不行吗,你先把手拿开!” 杨树林话音未落,佟赢娇推门而入,带着一股香风凑了过来,笑道:“什么睡中间?你们俩说什么呢?” “没啥,佟姐洗完啦。”杨树林如遇救星,赶紧借机站起身来。 可眼神儿往佟赢娇这边一转,杨树林顿时就忍不住一呆,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死活就挪不开了,丫的佟赢娇居然只穿了小衣小裤就进了屋! 一条巴掌宽的白色抹胸根本遮不住她那饱满的胸脯,上露一半幽谷,下露一半圆球,虽然遮住了中间那小豆子,可比不遮看起来更诱人,而那纤细性感的小蛮腰下边,也只有一条白白的绸缎小裤,不知道是她故意的还是身上没擦干的缘故,绸缎都贴到了身上,起伏凸凹处,那叫一个勾人探索。 如果只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失态,可她的长发此时还没有擦干,瀑布一样披散在香肩上,乌黑与雪白相衬,更是对比强烈,尤其是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香,也不知是洗发水还是体香,嗅上一下就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生旖念。 杨树林顿时就有反应了,可白小薇的小手还没从他胳膊上拿下去呢,他赶紧咬牙挪开眼珠子:“那我去洗澡,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不用等我,先睡吧。” “你去吧,水我已经换过了。” 他灰溜溜的钻出了门,反手把门关上之后,他狠狠吸了两口气,才算是稍稍平复了些。 低头看看自己挑得老高的帐篷,他苦笑了一下,脱了衣服跳进了洗澡桶里。 九七年的时候淋浴器还没普及,除了澡堂子,还有不少人家备着洗澡用的大木桶,能容一个人坐在里边泡着,说起来杨树林也不是第一回用了。 可这次不一样,不进桶还好,进去之后反应反而比刚才更强烈了,桶里的水是新换的没错,可佟赢娇的香气还留在桶里,那味道,不是洗发水香气那么简单,还有女人特有的那种温柔香气,被温热的水蒸腾起来,杨树林坐在桶里就感觉像是坐在她怀里一样。 更要命的是,打眼一瞅,佟赢娇替换下来的小衣裤似乎洗过了,就晾在桶边的椅子背上,是杨树林之前见过的一套,桃红色蕾丝的,怎么看都很小,让杨树林不禁怀疑,这么小的衣服是怎么裹得住佟赢娇的丰满娇躯的。 扭头听见屋里传来女人的说笑声,显然她们没时间关注他,他忍不住探手把小衣拿了过来,展开一看,居然还是个丁字形的,可能是洗得太着急,上边还勾着两根嫩草…… 这下杨树林再也把持不住了,只觉身体里像是有把火在烧一样,呼吸都急促起来。 就在此时,屋里传来佟赢娇的声音:“树林儿,你不洗澡干嘛呢,我们可都等你呢!” 杨树林吓得一哆嗦,赶紧把小衣挂了回去,这要是让她给看见,脸可就丢光了。 看了看房门,见佟赢娇没出来,他才松了口气,不过经这么一折腾,心火到是消了不少,他赶紧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搓了个干净,穿着线衣线裤回了屋里。 可一进屋,他又有点傻眼,炕上的俩女人,一个左边一个右边,正裹在被窝里说笑,她们一个成熟性感,一个清纯娇艳,锦被美女,这样的景象只要是个男人看了就难免浮想联翩。 而且白小薇竟然也把裙子给脱了,露出刀削般柔弱的香肩,见他进来,娇笑着冲他招呼:“我改主意了师兄,我还是睡炕梢好了,中间太热我受不了。” 杨树林木然来到炕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见两女都笑眯眯的盯着他,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道她俩刚才在屋里嘀咕啥了,白小薇咋一转脸就改主意,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他呢? 但事已至此,他一个爷们总不能打了退堂鼓吧,一咬牙,他索性一声不吭,直接穿着钻进了被窝里:“累死我了,佟姐、小薇,我睡了啊,打呼噜你们可不许踢我。” “唉,那有你这么睡觉的啊,睡觉还穿着线衣,那能解乏吗?都累了一天了,听姐的,赶紧把线衣线裤脱了!” 佟赢娇一边说话一边娇笑着摸过来就要上手,杨树林赶紧死死的抓住被子:“我习惯了,在家就这么睡,真的,不穿衣服我睡不着!” 岂料佟赢娇根本不管他说啥,玉手一伸就从被子下钻了进来,扯着他裤腰就往下拽:“那是在你家,现在是在我家,怎么睡当然我来做主!怎么着,姐都脱了,你一小老爷们,还怕姐姐这头老牛啃了你这丛嫩草不成?” 杨树林两腿一并,赶紧捂住了裤裆,孰料,防了左边防不了右边,他这边一松开被子,白小薇就嬉笑着一把将被子扯了下去,顿时把他全都露了出来:“嘻嘻,师兄好胆小啊,佟姐,快动手!” 杨树林彻底无语了,女人真可怕,这才屁大个工夫,这俩女人怎么就达成同盟了呢? 眼瞅佟赢娇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他要敢说个不字,她肯定敢骑到他身上来,他只好紧咬牙关,恨恨的道:“好,我脱!”< 第八十三章 冷热交煎 杨树林一边脱衣服,一边搁心里寻思,多亏老子穿了裤头,要不然真就光腚了。 “啧啧,你瞧这两扇排骨,瘦的都快成皮包骨了,树林儿啊,以后没事多来姐姐家,姐给你做好吃的,保准一个月就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佟赢娇一边说,一边还拿她那春葱玉指往他肋巴上戳。 杨树林赶紧捂上被子,嘴里嘀咕:“你打算把我当猪养啊,还白白胖胖的……” 两女听了都咯咯娇笑起来,见杨树林钻进被窝一副头不抬眼不睁目不斜视的模样,两女对视一眼,佟赢娇嚷道:“睡觉睡觉,我关灯了啊!” 那时电灯的开关还没有遥控、声控,而是在开关上栓了跟绳,扯到炕边,佟赢娇一拉绳,屋里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关灯的时候还好,关了灯屋里顿时静悄悄的,虽然两眼一抹黑,但杨树林又哪能睡得着?想想左右各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美女,偏偏这两个美女对他好像都有那么点意思,他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脑子里满是她们刚才香肩半露的香艳景象。 尽管心里不停的翻腾,可实际上他的身子却挺得像根棍子一样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要是孤男寡女,他还敢鼓起色胆嘚瑟嘚瑟,但齐人之福,此时的他却是绝不敢奢望的。 然而,就在他咬牙硬挺的当口,突觉被窝里一阵蠕动,一只滑溜溜,热乎乎的小手探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他顿时像摸了电门似的,猛的一哆嗦。 不用问,这手自然是佟赢娇的,白小薇小手冰凉,而且也绝不会这么大胆。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要是出声,难免被白小薇察觉,那让佟赢娇的脸往哪儿搁? 再说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主动跟他亲近,他却嚷嚷起来,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孰料,那小手并没有因为他的隐忍而适可而止,反而顺着手臂往上抚摸,慢慢爬上了他的胸口,柔软温热中带着一丝麻痒的触感,让他不由得绷紧了身子,脑子也有点短路了。 佟赢娇这是想干嘛,真想借机吃了他不成? 正纳闷时,却听佟嬴娇嗤嗤娇笑:“你还记得去查黄姥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他还没应声,就听被子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佟赢娇的半个身子都钻了过来,软糯的胸脯压在他胳膊上,虽然隔着一层抹胸,可那抹胸丝滑如水,不但起不到丝毫阻隔作用,反而更添了几分诱惑。 杨树林顿时有点发懵,他当然记得,他答应做她的二神,而且是做一辈子那种。 可难道二神还有在炕上伺候大神的义务么? 尽管屋里漆黑看不到她的娇艳模样,可黑暗中的小动作自有一番滋味。 人都说软玉温香,他这会算是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每吸一口气,都是她身上的蜜桃味儿,加上她的俏脸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喷在皮肤上的灼热,耳听她鼻息咻咻的娇喘,弄得他只想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可白小薇就在旁边躺着,他哪敢胡作非为? 他咬着牙抬手想阻止她的进犯,却没想到,这一抬手,不偏不倚正推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温润滑腻、柔软而有弹性的触感传来,他色心大起,忍不住多摩挲了两下。 佟赢娇显然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贼胆,娇躯不禁一哆嗦,但紧接着她就轻轻蠕动了两下,不但没避开,小腹反而迎着他的手掌来回摩挲。 杨树林却猛然惊醒过来,要是这么继续下去,错误就犯大了。 他赶紧把身子往白小薇那边挪了挪,从佟赢娇的拥抱中脱了出来。 佟赢娇明显一顿,似乎有些伤心,语带悲腔的轻声在他耳边呢喃:“你真就这么讨厌姐姐么,是嫌姐姐不够漂亮,还是觉得姐姐年纪大了?” 不等杨树林回答,她有些自怨自艾的道:“你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觉得姐姐轻浮放浪?对不起,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求你别误会。” 她呢喃了两句之后,身子往后缩去。 杨树林不由急了,天地良心,他可真不是那个意思。 他赶紧扯住了佟赢娇的玉臂,把她往回拉了拉,低声解释:“姐,我可没那么想过,你是我姐啊,我怎么会讨厌你,再说你长得那么漂亮,为人又那么热情……” 他想分辨,却根本不知如何措辞,胡言乱语了半天,也不知道说没说动佟嬴娇,只得握住她的胳膊不肯松手。 佟赢娇转悲为喜:“真的?” 杨树林轻嗯了一声,她这才轻轻的凑了回来,把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俏脸贴着他的肩膀,如同梦呓般呢喃:“你知道吗?今天跟你出去的时候,我真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不过那样也好,能跟你死在一起,也算有个归宿,黄泉路上应该也会有说有笑吧。” 顿了顿,她有些悲戚的道:“姐姐这一生,从来就没有自己做过一次选择,这是第一次。” 听着她的倾诉,杨树林顿时邪念全消。 她为了帮他,居然下了拼死的决心么? 想想也对,以佟嬴娇的道行,去找黄姥姥的麻烦,若非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怎么会去? 关键是,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竟然愿意为他豁出性命? 即便他曾经帮过她,也不值得她如此付出吧? 至于她言语里的那种自暴自弃的意味,他也能理解,就算她不说他也看得出,她过的并不开心,打小就跟着姑姑生活,这样的日子说来简单,可她一个姑娘家,受了多少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姑姑再好,又怎能及得上亲娘? 即便是现在,她也总是强颜欢笑,她传承了佟胤红的萨满绝学,却没有佟胤红那么幸运,佟胤红至少还有老刑头可以依靠,她孤身一人,难过的时候就连个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萨满到底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规矩,但想来她单身至今,多半与职业有关,如果她有得选择,她真会甘心情愿的做个靠跳大神为生的仙姑吗? 想到这里,杨树林忍不住探手环住了她的纤腰,让她靠得紧了一些:“别瞎想了姐,弟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以后有啥事儿,弟肯定帮你,别的可能帮不上啥,但扛个大米,劈个柴火啥的弟还干得动。” 这话一出口,他只觉肩头一阵湿热,佟赢娇竟伏在他肩上哭了:“说的好听,你还能在这里陪姐姐一辈子吗?你不结婚成家了?不考大学了?就算你愿意,姐姐又怎么舍得。” 杨树林语塞,是啊,他和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便偶尔有了交集,终要分道扬镳。 他又能允诺她什么?允诺了就能作数么? 却听佟赢娇叹息道:“傻弟弟,姐从没奢求你那么多,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姐姐就够了。” 说着话,她把俏脸埋在他胸膛上,不说话了。 杨树林享受着她柔软娇躯的依靠,心里却百味陈杂,正在此时,却感到左手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白小薇也凑到了他身边,身子上那股凉意,让杨树林从伤感中清醒过来。 白小薇的身体虽凉,但给杨树林的感觉却并非冷得像冰块那么刺骨,被她拉住,他会觉得很清爽,很滑润,却绝不会冷得直打哆嗦,可此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当着白小薇的面跟佟赢娇这么亲热,白小薇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该不会吃醋了吧? 孰料,白小薇却根本没有提佟赢娇的事,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说道:“师兄,我不许你娶妻生子,我要你一辈子都陪着我,你答应过的!” “呃……” 杨树林苦笑不已,白小薇话里那种浓浓的占有欲让他既觉得窝心,又不免有几分苦涩,有白小薇的陪伴,他的确很开心,可真的要为此抛弃正常人的一切? 他还没回过神来,白小薇却也已经把娇躯倚在了他肩头,语带伤感的道:“小薇已经孤单了好久,好不容易有了师兄你,小薇不要再失去,你结婚了,就不会再疼小薇了。” 杨树林心中一动,爱怜油然而生。 算起来,白小薇比佟赢娇更让人怜惜,佟赢娇不管怎么说还是个活人,还有姑妈陪伴她长大,可白小薇却芳年早逝,不知多少个夜晚都只能一个人躲在阴冷黑暗的角落里独自承受,如果她只是个怨魂,或许还能好些,心智不全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感受。 可她神智清明,虽然她不会伤春悲秋,可他看得出,她比其他妙龄少女更多愁善感! 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他以礼相待而心存善念,冒险从山咀口中将他救下来了。 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让她整日与邪祟鬼魅为伍,实在是太残酷了点。 他一直也没有问过她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成为食阴灵的? 她家在哪儿?还有家人吗?为什么她一直对此只字不提,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些问题肯定会触及她的伤心事,所以杨树林一直有意避开。 即便是此刻他心里已经被疑惑填满,他也只是淡然而坚定的应道:“傻丫头,师兄怎么会不疼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 第八十四章 深不可测 杨树林说这话的同时,心里也在苦笑,与鬼为伴就有一点好处,即便有一天他死了,也可以变成鬼陪着她,不用像常人一样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人生的际遇之奇莫过于此,一个月前他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压根不相信鬼啊神啊的。 可现在左边有女鬼为伴,右手搂着个美妙的仙姑,若非美人如玉生温香,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虽然生活上的变化如此之大,他还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即便此时此刻,他左边身子一片冰凉,右边阵阵火热,但他还是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飘然如在云端,梦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少不了美女缠绵…… 直到清晨的阳光打在脸上,他才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还没等他怕起来,就听佟赢娇笑骂:“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想赖到什么时候,再不起来,我掀被子啦!” 杨树林一下就吓精神了,要搁平时,他还真不怕她掀被子,可现在,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裤裆里湿乎乎的,不用寻思也知道是跑马了,这要是让佟赢娇掀开被子瞧见了,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别,冷啊,你烧炕了没?” 东北的冬天,尤其是住在烧炕的屋子里,早上爬出被窝是最痛苦的事情,柴火烧得再多,烧了一宿也已经熄了,早上屋里最冷,要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出来,需要的不止是一点勇气。 “早饭都做好了,你说我烧没烧炕?” 微微一顿,她促狭的笑道:“嘻嘻,不会是怕姐看到你被窝里的地图吧?” 杨树林脸皮再厚,这会儿也一下就红了。 他咋就忘了,昨晚他可是搂着佟赢娇睡着的,身上有啥变化,她能感觉不到么? 不等他说话,佟赢娇已经转身往屋外走去:“赶紧自己脱了,姐给你洗洗,我这儿可没有男人的衣裤,要找替换的,自己回家去换吧。” 佟赢娇出了门,他赶紧爬起来把裤头给脱了,叠起来塞进了兜里。 穿好衣服,他这才镇定了些,屋里没有看到白小薇,他摸了摸鬼牙,鬼牙上传来的凉意让他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回里边补觉去了。 想及薛雨烟还在他家,也不知道昨晚她和刘山宗聊得怎么样,他那里还坐得住,狼吞虎咽的吃光了佟赢娇给他准备的热粥和苞米面干粮,就赶紧往家里奔。 刚一进院,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穿得十分整齐的薛雨烟扶着门框往外走,虽然看起来脚步还有些踉跄,但脸色却已经好看多了。 杨树林一眼没看到刘山宗,不由得眉头微皱,这老二真特么是傻透腔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也不知道上来扶人家一把,还想找什么机会献殷勤? “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我二哥呢?” 薛雨烟这才看到他,歉意的笑了笑:“他走了,昨晚你们走了没多久他就走了。” 杨树林闻言感觉哭笑不得,这个傻老爷们,给他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一走了之? 难怪薛雨烟看不上他,如果把自己变成女人,肯定也看不上他这种能把人蠢哭了的家伙!就算他不想趁机劫个色啥的,难道就放心刚刚恢复一点的薛雨烟独守空房? 他暗自嘀咕,他这一宿罪算是白遭了!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屋里进,就跟没看着薛雨烟一样,薛雨烟赶忙让开门口,见杨树林直接往屋里走,都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她自然也明白怎么回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再联系你们,如果没其他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杨树林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走好,不送!” 见杨树林这副态度,薛雨烟苦笑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出门走了。 屋里的杨树林隔着窗子看着她走远,脸上也露出一丝苦笑。 不是他不近人情,不肯上去扶她一把,实际上,他是刻意保持着跟她的距离,他不是圣人,不可能对薛雨烟的美艳完全免疫,如果再不保持点距离,万一再出了什么误会,他就没法面对刘山宗了。 他到不担心刘山宗,这家伙不是回宿舍找人蹭床去了,就是回家了。 他担心的是,金泉、吴波的死会不会留下什么尾巴,那可是命案,而且他和刘山宗都在案发现场转悠过,如果把他们牵扯进去就坏了。 还有就是,吴波一死,画室会不会解散? 如果解散了,他依仗的特长生跳板不就没了?他难道要疯狂补习文化课才能考大学? 不管再怎么闹心,学还得上,他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上课。 可是一摸兜才发现,他刚才塞进兜里的裤衩不见了踪影,稍一回想他脸上就热了,难怪刚才他从小卖店出门的时候,佟赢娇亲热的拉着他纠缠了一会儿,叮嘱他晚上记得过去吃饭,他还以为她舍不得放他走呢,原来是另有目的。 虽然觉得有点丢人,可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暖洋洋的。 但心里有事,也没心思多想佟嬴娇,索性抛开一切直奔学校。 学校平静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但吴波的消失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甚至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听闻到半点关于金泉被杀的消息。 想想他也就释然了,以金泉的死相,此案肯定是要被压在暗中处理的,何况还有薛雨烟这个知情者在派出所,她就算不会把真相对上级说,肯定也会想办法把案子的蹊跷之处透漏给上级知道,警察也不会傻到把事情张扬开来吧。 想及这些,他心情多少放松了些,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放学,他跟余大力一起到了画室。 画室门口挤了一堆人,吴波果然没来,直到此时还没人开门。 他赶忙开门把学生都放了进去,众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仍旧嘻嘻哈哈的笑闹着准备开画,倒是谢盈心细的提了一句:“吴老师咋还没来,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杨树林笑了笑安慰道:“又不是没有先例,没准儿正抱着老婆在炕上轱辘呢!” 听了他这夹荤带腥的话,谢盈脸色微红,羞答答的白了他一眼,却没再纠缠这个话头。 杨树林心里苦笑:“吴波这辈子恐怕都来不了了。” 然而他这个念头未消,突听门前传来吴波那熟悉的声音。 “谁念叨我呢,怎么着,我没来你们就都散养了是不是?你们这是画画呢,还是摆摊呢!” 杨树林猛的一震,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 果然,身穿黑呢子大衣的吴波就站在门前,那熟悉的圆脸上像往常一样挂着微笑,看上去一团和气,让人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可杨树林却只觉不寒而栗! 洞都塌了,他居然没死! 更夸张的是,他看起来居然一点伤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这一瞬间,杨树林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 他亲眼看着吴波被黄姥姥招出的三头恶犬扯进血海,即便不死,肯定也受了极重的伤,何况后来吴波追进洞里,被黄姥姥的阴魂弄塌了洞穴,把他活埋在了里边,这么一折腾,就算九命仙猫也该死翘翘了吧?可吴波居然还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如此道行,堪比陆地神仙,实在是深不可测! 虽然心里惊得要死,可杨树林却强作镇定,脸上挂起了微笑:“哪能呢,我们都是极有自觉性,懂得自律自强的好学生,老师在与不在我们都照样积极向上,大家说是不是?” 余大力闻言立马带头应和,其他人也都哄笑起来。 谁知吴波微笑着说了一句话,立刻让杨树林如坠冰窟。 “你到是积极向上,实力大有长进啊,这两天真辛苦你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杨树林却脊背生寒,怎么品都觉得有股子讽刺的意味。 这两天他辛苦什么了?难道吴波发现了什么? 杨树林飞快的在脑子里把当天的情形过了一遍,并没想到有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他可以确定,从头到尾,吴波都没看到过他们的正脸,除非吴波能像蝙蝠一样回声定位,或者他们一不小心,在洞穴中留下了什么痕迹,否则吴波不可能发现救走黄姥姥的是他们!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心下稍安,强笑道:“我这两天可是啥都没干,哪里辛苦了?” 吴波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我没来的时候,不都是你开的门吗?辛苦了!” 吴波这话到也说得通,可杨树林还是静不下心来,不知是不是他疑心生暗鬼,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恶狠狠的盯着他,让他坐立不安,心情也一下从高峰跌入了低谷。 本以为已经解决了吴波,那么不管吴波开画室是为了什么,屈就在学校当个美术老师又有什么图谋,就都不重要了。可现在看来,他想的太天真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追查吴波,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以吴波当日凶狠的手段来看,如果真被吴波知道了真相,他和刘山宗就死定了!< 第八十五章 猛禽临头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杨树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直到画室放学,他紧忙收拾东西,趁着吴波没注意,夹着尾巴就跑! 没错,用夹着尾巴来形容此刻的他,最为贴切不过。 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若是真与吴波对上,必然十死无生,不跑难道还留下来等死么? 虽然整个晚上吴波都没找他的麻烦,也没流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可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害怕,吴波看上去精神头很足,不但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反而颇有几分精神焕发的意思,看得出,这绝不是吴波装出来的,实在太诡异了。 更让他惊疑的是,就算吴波没有受伤,可他的大金主金泉毕竟是死了,他的心情又岂能好到哪儿去?可偏偏吴波今晚还跟学生有说有笑,哪有半点憋气窝火的迹象? 杨树林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现在去一趟九天揽翠别墅,会不会看到金泉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遇上吴波这样的家伙,复活个把人又算的了什么? 杨树林现在只想快点逃回家,把这个骇人的消息告诉刘山宗。 可他却不能那么做! 出了画室之后,那种背后有人盯着的感觉不但没消失,反而更强烈了,这让他胆战心惊。 他瞪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时刻留心着周遭的动静。 可惜不管他怎么看,都没发现有人跟踪,偏偏心里哪种预感越发强烈,简直是如芒在背! 这次他真的慌了,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如果他估算的没错,吴波肯定已经知道,是他们坏了他的好事,没有在画室发作或许是因为那里人太多,无法掩人耳目,自然也可能是故意放他回家,好顺藤摸瓜的把刘山宗、佟嬴娇、白小薇也都一打尽,他岂能把凶神带回去? 但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儿? 大道上一片冷清,昏暗的路灯照在积雪未清的路上,反射着苍白寒冷的光。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又是深冬的夜晚,周遭别说行人,连个过路的车都没有。 杨树林独自一人背着画板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看似不慌不忙,实际上心里已经急得直打颤了,他已经试过许多种办法想要甩掉对方,可不管他往车站那种人多的地方钻,还是捡旮旯胡同乱窜,对方始终都如影随形的吊在后边,怎么也甩不掉! 惊怒交加之下,他咬牙朝月牙湖走去,此时月牙湖已经彻底冰封,地方空旷且人迹罕至,他就不信对方能隐身,在那种地方,只要对方还想跟踪他,就势必会暴露行迹! 然而实际情况却让他越发心寒,走在月牙湖空旷的冰面上,被盯着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可回头看向身后,数百米的冰面上一片空旷,哪有半点人迹? 但此时他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慌乱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苦笑。 想了想,他索性在湖中间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如果盯梢的人是吴波,那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与其徒劳的逃避,还不如正面摊牌! 他不会把凶神带回去,甭管结局是什么,就由他一个人担了吧。 只是有一点遗憾,他即便为此丢了命,刘山宗恐怕还是追不到薛雨烟。 可随即他就笑了,既然要死了,还操心那么多干嘛,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不过,白小薇还在鬼牙中沉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落入吴波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暗暗摸出了鬼牙,只要吴波一露面,他就找机会把鬼牙丢进雪堆里。 只是不知,白小薇醒来后找不到他,会不会着急? 可他没想到的是,鬼牙一入手,他的视线立刻变得清晰了许多,原本隐没在黑暗中的湖岸都隐约可辨,湖面上没有半个人影,但冥冥中似乎有种预感让他下意识的朝头顶看去。 一眼看去,他立马眯起了眼睛,上空一片硕大的阴霾笼罩在他头顶! 今夜无星无月,那阴霾隐匿在夜空下,几乎难以分辨。 但在鬼眼之下,阴霾立显,距离他不过数十米,且盘旋不定! 似乎阴霾中的东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紧接着,一声凄厉的鸣叫从半空传来,如同婴儿啼哭,阴风在冰面上呼啸而起,刮起了带着冰碴的积雪,劈头盖脸的向他拍了过来! 他抬手遮脸的同时,毫不迟疑的就地一个翻滚,如果对方动手,他也能避开致命的一击。 孰料,直到他再次翻身而起,预想中的攻击也并未降临。 湖面上竟又恢复了平静。 头顶阴霾散尽,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只有寒冷的夜风刮过冰面,灌进衣领里,冰寒透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盯梢的人,原来竟在天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对方又隐匿在阴霾里,他根本没有看到它的模样,但听声音,好像是一只鹰隼之类的猛禽。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知道白小薇已经醒了,忍不住嘀咕道。 白小薇没理会他的话,略带嗔怪的道:“师兄你怎么可以乱来,刚才你是不是想抛下我?” 杨树林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哪舍得?” “哼……不许你再有这种念头!”白小薇显然感觉到了他刚才的心思,但并没纠缠下去。 “好好好,以后都不会了,好吗?”杨树林嬉笑着回应。 实际上他轻松了很多,不管怎么说,暂时算是保住了小命,虽然不知道盯上他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与吴波有没有关系,可至少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恶意,而且它阴气极重,刚才连我也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刚才你只是暂时惊走了它,它不会善罢甘休的,师兄快回家问问二哥,或许他能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杨树林神情凝重了几分,白小薇可是阴灵,连她都有这样的感觉,显然这东西不可小觑。 他立马快步朝家里奔去,同时也留意着天上,直到进了院,也没再发现那东西的行迹。 屋里亮着灯,他以为是刘山宗回来了,心急火燎的窜进门,却愕然瞧见,佟赢娇正撅着屁股在灶台前忙活着,听到门响,她回身嫣然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来啦,姐给你们做了糖醋排骨和粉蒸鱼,你们先歇口气,待会儿尝尝姐的手艺。” 杨树林微微有些发怔,看着佟赢娇忙碌得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儿,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自打离家住校之后,已经多久没有享受到回家就吃热乎饭的待遇了? 佟赢娇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竟罕有的生出一丝窘态,捋了捋刘海儿:“看什么看,丑死了,还看!” 杨树林回过神来,给了她一个倍加温暖的笑脸:“谁说的,姐这个样子比平时更漂亮!” 佟赢娇穿着黑色长裤,粉色绒衣,扎了条白围裙,长发束在脑后,简约而清纯,一副居家小女人的模样,与平日的娇艳性感相比,多了几分温柔贤淑的气质,也更打动杨树林的心。 佟赢娇这才注意到杨树林是一个人回来的,笑问:“怎么就你自己,小刘呢?” 杨树林心里微微一沉,刘山宗还没回来,难道去了姥爷哪里? “他回家取衣服了,估计得晚点能回来吧,该着他没口福!” 他说着话,进屋放下了画板,返身出来帮佟赢娇端菜。 可还没等他接手,佟赢娇就秀眉微蹙的看着他肩头:“你呀,就不能让姐省点心,早上刚换的衣服吧,这就弄脏了,一会儿脱下来姐帮你洗洗。” 杨树林的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的衣服,而是想起,她早上也说过同样的话来着,还有那条被她掏去的内裤,不由得有点臊得慌。 他赶紧回手拍了拍衣服,干笑掩饰尴尬:“嘿嘿,刚才跟同学闹,弄脏了。” “这能拍干净么,再把灰弄锅里。怎么还弄上了油彩,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画画的么?” 杨树林愕然扭头看向肩膀,他们这一阵子都画的是素描,哪儿来的油彩? 一瞥之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肩膀上一个暗红色的叉形印痕,不像是油彩,反而像是血染的一样,他今天穿的是件黑羽绒服,若是不留神还真没注意到。 什么时候弄上了这玩意?难道是在冰面上打滚的时候? 他冲佟赢娇歉意的一笑,返身进屋把衣服脱了,随手把衣服搭在了凳子上。 但刚转过身去,他的脚步突然一顿,猛的扭头看向衣服。 刚才穿着衣服看,没觉得怎样,可从这个角度看,肩上那印痕越看越像是个鸟的爪印! 难道是刚才碰上的那个东西留下的? 在他身上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 他正寻思的工夫,佟赢娇端着热腾腾的粉蒸鱼进了屋,一股鲜香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赶忙抢上前搭起了炕桌,一边动作一边问道:“姐,你听没听过,咱们这片有什么猛禽类的鬼物,叫起来像小孩子哭一样?” 佟赢娇动作一顿,愕然看向他,又扭头看了看他挂在凳子上的衣服,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下就白了,手里的盘子松脱,悄然向地面落了下去!< 第八十六章 姑获姑获 杨树林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盘子,可汤汁还是溅了出来,撒了佟赢娇一裤子。 杨树林反手把盘子搁在桌上,又去拿抹布:“姐你这是干啥,快擦擦,没烫到吧?” 佟赢娇却根本不理会裤子上的汤水,一把抓住了杨树林的手,紧盯着他问道:“树林儿,你突然问猛禽干嘛,你是不是又碰上什么邪乎事儿了,快告诉姐!” 杨树林本来不想把今晚的事情跟她说,免得又将她拖下水,可刘山宗不在,眼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不仅知道些内情,而且还是一副很严重的样子,他知道玩笑不得,只好和盘托出,将放学之后遭遇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佟赢娇听完,一屁股坐倒在炕沿上,半天没有出声。 杨树林心急不已,抓住她的手摇晃道:“到底怎么回事,姐你快说啊。” “坏了,你撞见姑获鸟了!” “姑获鸟?”杨树林紧皱眉头撒开了手,这名字他听着也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什么鬼东西,只得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佟赢娇。 佟赢娇回过神来,却不理他,而是快步奔向门口,隔着玻璃看了看夜空,紧接着回手就抓起了杨树林的羽绒服,一声不吭就把衣服往灶坑里塞去! 杨树林被她怪异的举动闹得一愣神,反应过来时,衣服已经塞进去一半,他下意识的赶紧去抢:“你这是干啥啊姐,这衣服一百来块呢!” 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好好一件羽绒服已经被灶坑里的炭火烧了偌大一窟窿,他心疼得够呛,没成想佟赢娇却扯过衣服再次塞进了灶坑:“钱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衣服没了姐给你买,可你的命要是没了,谁给我当二神!” 杨树林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羽绒服塞了进去,虽然心疼,却更心急,只想知道姑获鸟到底是什么玩意。 没成想,灶坑里飘出一股腥臭的味道,像是衣服沾上了鸟屎一样,熏得他连连咳嗽,心里则大感惊诧,这刺鼻的气味绝不是羽绒服烧焦后应有的味道。 “怎么这股味儿!” 佟赢娇也被熏得以手掩鼻,拉着他进了里屋,把门关严,才抹了抹呛出的眼泪:“闻到了吧,那就是姑获鸟的血腥味,它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你跑到天涯海角它一样能找到你。” “姑获鸟到底是啥,姐,你到是说啊!” 佟赢娇这才把姑获鸟的事讲了出来。 杨树林听了几句,就豁然醒悟,难怪他听这名字耳熟,这鬼物竟是一种全国知名的大妖。 姑获鸟又名天帝少女、夜行游女,名字听着很动人,可实际上却是难产而死的孕妇执念所化,因为生前没能产下婴儿,她们往往死不瞑目,怨念深重,死后化作禽鸟,在黑夜里盘旋哀鸣,谁家里有刚出生的婴儿,晚上又将婴儿的衣物挂在院子里忘了收,便会被它们盯上。 它们会在衣服上滴血,留下自己的气味,这样不管婴儿在哪儿,它们都能顺着气味儿寻来,找机会将婴儿弄昏,叼回自己的窝里,倍加呵护,还会找来食物给婴儿吃。 可婴儿绝不能哭,只要一哭,它们就会凶性大发,将婴儿开膛破肚啄食孩子的内脏。 另有一种说法是,孩子的哭声象征着顺利生产,孩子没哭的时候,它们执念未解,自然倍加呵护。可一旦哭声解开了它们的执念,它们就会发现这不是它们的孩子,所以才残杀果腹后,再继续找寻自己的孩子。 这种凶禽残杀的孩子越多,执念越强,胆子也就越大,甚至光天化日也敢现身。 但也有人说,它们身上有件羽衣,穿上羽衣它们就是姑获鸟,但脱了羽衣就会化成女子,偷了婴儿也不会残杀,会将他们抚养长大,只不过婴儿吃了姑获鸟的奶水,也会变成姑获鸟,文坛巨匠鲁迅还曾借着它们的事,写了个故事叫羽衣仙女,姑获鸟也因而知名度大增。 堪堪等到佟赢娇说完,杨树林就再也忍不住了:“有没有搞错,这只跟我过不去的扁毛畜生是不是瞎了眼,老子今年都特么十八了,怎么看也不像婴儿吧?它啥眼神儿啊!” 佟赢娇又急又气,使劲儿拍了他一下:“嚷什么嚷,小点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传说不可尽信。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不小心招惹到了它,它才会报复你?” 杨树林并没把吴波没死的消息告诉她,不想再把她拖下水,但她这么一说,他倒是恍然醒悟,这姑获鸟会不会是受了吴波的指使,才来找他麻烦的? 但即使真是这样,他眼下也不能去找吴波算账,毕竟这些只是他的猜疑,如果去找吴波,岂不是不打自招的告诉吴波,他们就是抢走黄姥姥的人?遇上姑获鸟他还可以想办法对付,要是去找吴波,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过它,姐姐救我!”杨树林可怜巴巴的抓着佟赢娇的手,一副小生怕怕的德行,尽管佟赢娇焦急不已,可见他这样,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抬手戳了他额头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闹,姑获鸟不是说着玩的,你别看衣服已经烧了,那也只能迟滞一下它,早晚它还是会找上门来的。” “那怎么整?” 杨树林只是不想让佟赢娇太担心,所以才插科打诨的逗她笑,可他心里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眼下刘山宗不在,只有白小薇和佟赢娇可以帮手,要面对的却是一种全国知名的大妖,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佟赢娇皱眉沉吟了片刻:“只能严加防备了,它们最怕恶狗,待会儿姐给你借一条恶狗来看门,这样它就没法进门了,虽然治标不治本,总好过束手待毙。” 想了想她又道:“你不是会下套吗?在你屋里下套,万一还是被它偷摸了进来,只要把它困住,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佟赢娇没有说的是,虽然姑获鸟一定会先把猎物弄晕才下手,如果被猎物看破了它的行藏,它就会遁走,但除了猎物之外,它不会对其他人心慈手软。 一旦姑获鸟在捕猎的时候被其他人撞破,必会先害死撞破它好事的人! 佟赢娇还小的时候,跟佟胤红出去做法事,就遇上过一次类似的事,一家人的孩子被姑获鸟盯上,却被家长提前发现了,赶巧这家人人丁兴旺,就二十四小时轮班守着孩子。 接连几天都没什么事发生,这家人就放松了。 当时正值农忙,男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孩子的妈和奶奶在家守着。 他们本以为大白天,又有两个人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结果等上地回来,却发现两个女人全都被开膛破肚,一个死在炕上,一个死在屋里门槛上,临死还保持着往屋外伸手的姿势,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而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姑获鸟的嚣张猛恶由此可见一斑。 佟赢娇却不想让杨树林担心,瞒去了这一节,坚定的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几天姐陪着你,只要它敢来,咱们就让它有来无回!” 杨树林微微有些迟疑:“可我还得去上课,眼看要高考了……” “你先有命活下去再说吧,别废话,实在不行姐帮你去跟老师请假!” “那好吧,可它什么时候会来?” “它被你识穿了行藏,一时恐怕不会露头,但你这几天千万要小心谨慎,尤其要防备陌生的女人,不管有什么事,都由姐出面,你消停的呆着就行了。” 杨树林无奈的点了点头,虽然佟赢娇的办法让他有种被女人保护的感觉,可眼下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按她说的来了。 “那我现在就画缚灵咒。”杨树林不敢怠慢,翻出朱砂水和毛笔,趴在炕上描画起来。 佟赢娇也顾不上吃饭了,解下围裙丢在一旁,套上外套就往外走:“姐上邻居家借条狗去,去去就回,你千万别出门,知道了吗?” 杨树林点头答应,佟赢娇这才快步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杨树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就会被姑获鸟给盯上? 虽然他是刘家传人,经常接触到这方面的怪事,可按理说,总不会什么时候招惹到了姑获鸟而不自知啊,这次可真是危险了,也不知缚灵咒能不能困住这种妖畜! 好在佟赢娇的人缘还算不错,很容易就在邻居家借了条恶狗,当然,她不会把实话跟人家说,只说家里最近总有野猫来偷食,借狗是为了吓唬野猫。 她去借狗的人家就跟老刑头的屋子是前后院,一去一回也就十几分钟,可她还没走到院门口,手上牵着的恶狗突然就冲着院里狂吠起来,蹦着高的往前窜。 佟赢娇大惊,紧忙死死拽住狗链子,这恶狗是条咬伤过人的猎猪犬,是猎户人家用来打野猪的,三四条这样的狗就能活活把一头数百斤的野猪肚肠给掏烂了,正因为它太好用了,所以即便伤了人,主人家也没舍得勒死吃肉。 此时它突然暴走,佟赢娇岂能不惊,这要是让它窜出去伤了人,责任算谁的? 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哪能顶得住这恶狗的力气,没两下,便被它挣脱了手。 正当她焦急之际,却骇然看到,那恶狗并没向街上狂窜,而是一头扎进了老刑头的院子里,冲着杨树林所在的屋子狂吼起来!< 第八十七章 儿不嫌母丑 佟赢娇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坏了,当即不顾一切的冲向屋里。 一进门她就闻到屋里有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而且是那种非常古老的脂粉,她也顾不上多想,猛的拉开了杨树林的屋门。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僵住了,屋里空空荡荡,哪还有杨树林的影子? 只有开门时鼓起的微风,卷着炕边的几片黑羽打着旋飞起,炕上画了寥寥几笔的咒纹水渍未干,装着朱砂水的瓶子歪倒,鲜红的液体淌得满炕都是,已经分不清是鲜血还是什么…… 晚了,什么都晚了! 佟赢娇只觉天旋地转,两腿一软扑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此时晕厥的不止她一人,杨树林早她一步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虽然他在佟赢娇面前表现得满不在乎,但实际上他不敢有半点怠慢,姑获鸟凶名远播,他哪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自然画得格外认真。 可就在他专心描绘缚灵咒时,身后传来门响,他还以为佟赢娇这么快就去而复返了,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姐,借着狗了么?” 这也是他意识清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脂粉味儿,他心里还奇怪,佟赢娇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传统的胭脂呢,可随即他就觉得头晕目眩,手里的毛笔都拿捏不住掉在了炕上。 他吃力的回头看去,视线却已模糊了,只瞥见一抹黑影,然后就栽倒在炕上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他下意识的想要揉揉眼睛,可随即发觉根本动弹不得,除了手指能勉强活动之外,胳膊腿都一阵酸疼,丝毫提不起力气来。 他不由得一阵心慌,想想之前的经历,他顿时紧张起来,显然他已经中招了! 是姑获鸟下的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强自镇定下来,不言不动,只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四周。 过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适应了环境,光线微弱得几近于无,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黑暗中的一些影子,他所处的似乎是一个很宽敞的屋子,却看不清屋里的景物,他能感觉到身下铺着柔软的被褥,显然他是躺在一张床上。 屋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古木气息,就像是祖宅、老屋中那种味道,四周很干燥,除了他微弱的呼吸声再没有半点声音,寂静得好似坟墓一般。 如果是姑获鸟下的手,他此时难道不应该身处高崖鸟巢之中吗?怎会在这么个地方? 紧接着他骇然想到,从他中招至今,白小薇都没有半点反应! 他想要摸出鬼牙,苦于手脚无法动弹,心里拼命召唤白小薇,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莫非白小薇已经被害了? 一时间他的脑海全都被慌乱填满,甚至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就只惦记着白小薇,拼命想要抬起手,试图摸一摸兜里的鬼牙,可手臂上明明没有任何束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就在他惊慌之际,屋中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点光亮! 不知是谁,点燃了一只蜡烛,昏黄的烛光慢慢填满了整个屋子。 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乍一见光,顿时被刺得眼泪直流,但他却死命的睁着眼没有避开,此时什么都没有看清周围的一切更重要。 适应了亮光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东西,但一眼瞥去,他惊得脑门上青筋都绷了起来。 一个穿着红底黑纹长袍的人,端着一支银烛台缓缓向床边走了过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清那是个人,连男女都分辨不出,对方的身形被宽大的长袍掩盖着,一头黑发披散开,遮住了大半的脸颊,只能看到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端着烛台的手瘦长,乌黑的指尖十分尖利,烛光之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光晕。 “乖,醒了?饿不饿啊?”来者尖细的声音响起,在屋中微微回荡,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却又像是几天没喝过水一样沙哑,听着就让人揪心。 杨树林愣是没敢应声,这就是姑获鸟? 这家伙的尊容实在不敢恭维,太吓人了! 随着她缓缓走近,她身上那一丝淡淡的脂粉香气飘来,顿时让杨树林的脑子又有点糊涂,刚才还惊慌失措的他,心情竟变得安稳了许多,隐隐对她生出了一丝亲近感,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我不饿。” 可话一出口,他就惊觉到不对,一定是这东西身上的气味有迷幻作用。 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头,意识清醒了很多:“你是谁?” 那女人闻言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坐到了床边上,把手里的烛台放在床头,才回头捋开头发冲他笑道:“傻孩子,睡了一觉怎么连妈妈都不认得了,一定是饿坏了!” 她不捋开头发还好,这么一捋开,顿时看得杨树林汗毛倒竖,身子下意识的绷紧了。 她的脸瘦长且苍白,半点血色都没有,眼眶高耸,可上面秃秃的没有半根眉毛,一双眼睛到是不小,只是浅黄色的瞳仁细长,如同蛇眼,垂着一层层青黑的下眼袋,感觉像是一辈子都没睡过觉似的。 鼻子短小得肉眼几乎看不见,嘴唇到是丰满挺翘,形状看起来颇有几分神似舒淇,可架不住那紫黑的颜色跟刚吃完死孩子似的,一张嘴就能看到里边参差不齐,掉得只剩牙根的牙渣子,还喷着腥臭的口气…… 说实话,杨树林做梦都没梦见过这么丑陋的鬼魅,之前他也算见识过不少鬼魅的模样了,要是来一场邪祟选丑大赛,现在坐在他身边这位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为啥姑获鸟抢来的婴儿会哭了,那特么全都是吓哭的! 可偏偏他此时完全落在人家手里,就算她丑得再吓人,他也不敢发作。 那女人见他的神情一变再变,竟以手掩面:“不要看,妈妈没上妆,好难看的。” 杨树林闻言忍不住腮帮子抽搐,也不知是该好笑还是该害怕了,这位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居然知道自己的尊容见不得人?不对,要真有自知之明,怎么会自认是别人的妈? 想及这些,杨树林反倒没那么紧张了,心里稍稍一松,脑子便变得活泛起来,立刻开始琢磨对策。此时他浑身动弹不得,想要脱身只能凭一张嘴,看来得哄哄这丑鬼。 “儿不嫌母丑,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杨树林本来想叫一声妈来着,可终究脸皮没厚到那个份上,话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把妈字咽了回去。 “乖,真懂事,都会安慰妈妈了。”她说这话,抬手揉了揉杨树林的头发,尖锐的指甲刮过他的头皮,顿时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咬着舌头干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想狠狠抽自己两嘴巴子,要不是手不能动,说不准他真会这么干。 那女人却好像很受用,咯咯笑着站了起来:“乖,你一定饿了吧,先好好躺着,妈妈这就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说着,她扭身走了开去,杨树林却吓得几乎想要蹦起来,他记得很清楚,佟赢娇说过,面对姑获鸟除了绝对不能哭之外,也不能吃她给的东西,否则一旦里面搀了她的奶水,吃下去的人也会变成姑获鸟! 尽管杨树林这会儿其实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但死法有很多种,他就算死,也绝对不想变成她那副丑到能把孩子吓哭的模样。 “我不饿,真的不饿……” 他话到一半,后半截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刚说了句不饿,姑获鸟就猛一回头,鬼脸阴沉下来,淡黄的竖瞳中凶光毕露! 杨树林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激怒她,只得趁着她转身去准备吃食的工夫,飞快的打量着屋子,希望能找出脱身之法。 屋子很大,棚顶是古朴的井字格吊棚,左右墙壁上挂着红底黑边的帷幔,帷幔下有老式的桌椅,上边都摆着黑陶的杯盘,长颈花瓶里还插着鸡毛掸子。 另一边靠墙则是两只硕大的木柜,中间夹着一张镶嵌有鹅蛋型大铜镜的梳妆台,铜镜磨得锃亮,就连下边的锦凳都不知是黑檀还是什么材料,雕着蝙蝠、仙鹤等祥瑞之物,看起来明显是古董级别的物件。 而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一幅送子观音的挂轴,挂轴下则是碗柜、一应用具皆全,姑获鸟正背冲着他,站在碗柜边,拿着一个捣蒜用的舀子,一下一下的捣着什么。 看清这一切,杨树林顿时心生绝望。 不是他心里素质太低,换了谁,恐怕也都得绝望。 这特么是什么屋子,压根就没有门啊! 别说门了,他仔细看了几遍,居然连个窗户都没看到,就算是坟墓,至少还得安排一个藏风聚气的吉井吧,这屋子倒好,整个一死葫芦,密不透风! 就算他身子能动,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屋子也照样束手无策,更别说他动不了了! 他正气恼得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姑获鸟已经转过身来,端着一个黑陶大碗,笑意盈盈的朝他走了过来:“乖,喝了这个,就再也不会饿了。”< 第八十八章 梦中点悟 眼瞅着姑获鸟越走越近,杨树林魂儿都快吓飞了,她那碗里的东西可比孟婆汤更可怕十倍,要真是咽下去,恐怕不光忘了生前事,非得连身后事都忘个一干二净不可。 但要是咬牙不喝,她会不会直接撕破脸,搁她那爪子给他来个开肠破肚? 这一刻,杨树林是左右为难,心胆俱寒! 然而,姑获鸟根本不给他思忖对策的时间,转眼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爪子轻轻插到他身子底下,像伺候病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得坐了起来:“乖,快趁热喝吧!” 杨树林一眼瞥见碗中的东西,胃里立马就一阵翻腾! 硕大的黑陶海碗里,盛了满满一下子像是八宝粥似的东西,但只是形状类似,颜色却是像南瓜粥一样的屎黄色,上边还载沉载浮的飘着一些三分像是龙眼,七分更像是眼珠子的玩意,竟然还是带着血丝的! 碗中袅袅热气飘起,扑鼻的腥味让他一口气没憋住,张嘴就要大呕。 可就在他想吐还没吐出来的当口,姑获鸟一抬手,已经把碗边抵到了他嘴巴上,很是顺畅的把碗里的东西给他灌了下去! 一股热流涌进食管,杨树林顿时浑身抽搐不止! 想要闭嘴,却发现嘴巴居然也不能动了,只能直挺挺的任她将整碗东西全都灌进了肚子。 杨树林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委曲求全,什么虚与委蛇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想破口大骂! 可惜就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此时都已经太过奢侈,尽管他用尽力气,嗓子里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嘎嘎声,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而姑获鸟却是眉开眼笑,一脸的“慈祥”。 “乖,真听话,吃饱了就好好睡一会儿吧,妈妈就在这儿守着你,安心睡吧。” 说着,她把杨树林放在床上,用她那尖锐的爪子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口中还哼起了一种悲凉的小调,杨树林虽然肚子里翻江倒海,可听到这小调,困意竟然不知不觉的袭来。 这一次,他连咬舌头都做不到了,困意渐浓,终究闭眼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隐隐听到耳中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喊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但能分辨出,声音里透着焦急,还伴着女人的抽泣声。 他影影绰绰的觉得不对劲儿,便努力去分辨那声音,好在声音似乎渐渐响了起来。 “师兄,你不能睡!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小薇啊!” 虽然处在昏睡之中,但这个声音还是让他心里一震! “小薇?小薇你在哪儿?” 白小薇抽泣顿止,取而代之的一阵惊喜:“师兄你别着急,我就在你边上!” 杨树林听得真切,可就是睁不开眼睛,感觉像是做了噩梦被魇住了一样,明明心智是清醒的,但不管怎样也没法从梦中醒来。 却听白小薇飞快的说道:“你听我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个邪祟就是姑获鸟,她给你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再吃两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你又在哪儿!” “什么东西你不要管了,这是在你的梦里,我被姑获鸟的阴气困在鬼牙里,能听到看到,但就是出不来,幸好你睡着了,我能托梦给你,可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会醒了!” 杨树林闻言不但没有惊慌,心里反而有块石头落了地,白小薇没事就好。 但白小薇却显得很是焦急:“她来了!师兄你静心听我说,别打断我,现在你能不能脱险全靠你自己了,待会儿你醒来之后应该就能说话,她肯定还会喂那东西给你,到时候你就跟她说口渴,要喝冰水!” 杨树林听到此处,心中不禁惊疑,喝冰水有什么用?他要冰水,她就会给么? 白小薇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心思,急促的道:“你就别管有什么用了,三两句解释不清,只要你跟她要,她一定会给你,你记着,水不一定要喝光,但一定要偷偷藏块冰在舌头下面,千万别让她发现了,明白了吗?” 杨树林正想回答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一阵摇晃,白小薇的声音渐渐消失。 紧接着他睁开了眼,终于从梦魇之中挣脱出来。 可稍稍定了定神,他就骇然看到,他被姑获鸟扶着坐在床上,她手里果然端着一碗东西,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乖,醒了?是不是饿了?你看,妈妈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杨树林心中凛然,回想起刚才梦到的一切,朦朦胧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此时他也只能抱着一线希望,试试看了。 “好渴,我想喝水!” 他的声音还有些含混不清,但姑获鸟听了,却面露喜色:“好,好,妈妈这就给你倒水!” 杨树林暗喜,赶紧道:“我快要烧起来了,我要冰水!” 姑获鸟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乖啊,妈妈去给你弄冰水来。” 她将杨树林放下,还仔细给他掖了掖被子,扭身而去。 这一次杨树林虽然没看到她是怎么出去的,但勉强扭过头的时候,却清楚的看到,姑获鸟那宽大的袍子一角,消失在正对着床的碗柜里,好像那碗柜只是幻灯机放出的虚影一样。 她一走,杨树林大喜,白小薇的办法果然有效! 虽然不知道姑获鸟怎么会如此宠溺他,但她不在,现在绝对是他逃生的最佳时机。 杨树林眼珠乱转,想看看屋里有没有什么能让他借力的东西,不料却一眼瞥见了自己的肚子,这一瞥让他大惊失色。 通红的锦被下,他的肚子竟然鼓胀起来,溜圆溜圆的,虽然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可肚子却绝对像极了怀胎十月的孕妇,眼瞅都离临盆不远了! 他顿时明白了白小薇所说的话,想来是姑获鸟给他吃的东西有古怪,才让他肚子胀大成这个德行,照此情况下去,都不用多,只要再吃上一次两次,他非得肚子爆裂而死不可! 况且谁知道肚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没准真是个鬼婴也说不准! 正在他心惊不已的当口,屋里一阵阴风拂过,床边的蜡烛晃动起来,姑获鸟的身形从碗柜中脱出,手里果然拿着一个长颈瓶,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不乖,怎么没有睡觉?” 杨树林强笑:“渴的很,睡不着。” 姑获鸟闻言好似有些心疼一样,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把长颈瓶凑在他唇边:“快喝吧,妈妈从山顶给你取来的冰水,凉着呢。” 杨树林再不迟疑,狠狠灌了一大口,虽说冰水咽下去凉得他从嘴巴到肚子一阵抽痛,可为了活命,他还是强咬着牙不露出半点苦色,反而装出一副畅快淋漓的模样,咕嘟嘟一通猛灌,将满满一瓶搀着冰碴的水全都灌了下去。 姑获鸟一脸爱怜的看着他,那表情就像看着自己生病的孩子一样,没有半点装模作样的感觉:“现在不渴了吧?乖,再睡一会儿吧,妈妈就在这儿陪着你。” 杨树林舌下含着冰块,正在发愁她要是再灌东西给他,他怎么才能不把冰块咽下去呢,听了这话顿时如释重负,立马闭上了眼睛。 姑获鸟像之前一样,一下下拍着他的肩膀,杨树林只觉困意袭来,像是又要睡去。 可舌下的一丝清凉,却让他始终没有陷入沉睡。 半梦半醒间,只觉姑获鸟停住了手,幽幽的叹息一声,紧接着站了起来。 她一停手,杨树林顿时困意全无,但他当然不敢露出半点痕迹,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紧接着,他就听到脚步声渐远,最终屋里彻底寂静下来,他微微眯着眼扫了一眼周围,姑获鸟果然不见了踪影! 他不由得大喜,紧忙在心里招呼白小薇,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接连召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恍然记起,白小薇被困在了鬼牙里根本无法回答他。 如此一来,他有些傻眼,白小薇只告诉他含一块冰,看来是想让他避过姑获鸟的催眠,可现在又该怎么做?他身体还是不能动弹,指头到是能活动一点,但连裤兜都碰不到,又能有什么用? 估计姑获鸟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回来之后肯定会再给他灌那种东西,到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再用口渴来搪塞,也就是说,眼下是他最后的机会! 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办法,急得额头见汗,不断咬舌头让自己振作一点。 他这个人越是被逼的急了,脑子转的就越快,很快他就发现,舌尖越是刺痛,他的手指就越灵活几分,莫非刺痛能缓解身体的麻痹? 可他再狠咬了两口,直到口中血腥味传来,手也只能轻轻挪动,还是无法彻底复原。 他记得放眼四顾,突然瞥见床边的木头上有一块缺口,缺口上木刺横生! 他心里顿时一动,刺激一下其他地方,不知有没有效果,能不能恢复活动能力,就全看这一搏了!< 第八十九章 逆转 趁着此时手指的活动范围大了点,他试着把手挪向木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指尖搭到了上边,使劲儿按了下去。 木刺戳进指尖,剧烈的刺痛袭来,只觉手上的筋都在抽搐。 但让他惊喜的是,手臂果然能动了,尽管酸软无力,却也总好过僵在那里。 他立马依样画葫芦,把手刺得鲜血淋漓,随着阵阵刺痛,半边身子都恢复了活动能力。 此时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估计用不了多久姑获鸟就会回来了,他顾不上半身瘫软,吃力的扭着身子从兜里摸出了鬼牙。 晶莹如玉的鬼牙此时却显得有些灰暗,像是被盐酸泡过一样,没有半点光泽。 他叫了白小薇两声没有反应,不由得紧皱眉头,一时不知怎么才能把她召唤出来。 凭他此时的状态,就算恢复了活动能力,想对付姑获鸟也不容易,若有白小薇帮手,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正发愁的时候,指血不小心粘到了鬼牙上,沾血的部分竟然泛起了青光。 他心里一动,莫非自己的血能唤醒白小薇。 他这会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血,赶紧把鬼牙往伤口处蹭去。 鲜血涂在鬼牙上,鬼牙果然绽放出淡淡的清辉,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润泽颜色,紧接着涌起一股鬼火,床边的空气扭曲,白小薇的身形骤然闪现出来。 只不过此时的白小薇,两颊上泪痕犹在,见到杨树林竟喜极而泣,紧紧抓住杨树林的手:“你怎么样,疼不疼?哪里难受?” 杨树林如愿把她放了出来,心气一松,只感觉浑身都疼,要不是她抓着他的手,可能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但他还是强笑:“没事,哭什么,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白小薇抹去脸蛋上的泪痕,紧接着俏脸上就浮起一层煞气,身上鬼火猎猎升腾:“哼,敢对我师兄下手,我要她身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杨树林竟看得一呆,他自打认识白小薇,就没见她露出过这种凶煞模样。 “小薇……” 白小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而俏皮的一笑,摔开他的手娇嗔:“都成半身不遂了,还没事呢,哼,连撒谎都不会,你躺好,我帮你。” 杨树林点头躺好,还不忘叮嘱:“别动我的肚子!” 白小薇闻言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笑着搓了搓小手,碧蓝色的鬼火挥出,犹如一条狂窜的火蛇卷住了杨树林的手臂,盘旋着游走他全身,带起一阵呼呼之声。 明明是足以致命的鬼火,可烧在杨树林身上,他却丝毫不觉疼痛,反而觉得火焰过处,身体阵阵清凉,就像三伏天洗了个冷水浴一样,身上的酸痛顿消,呼吸都变得畅快起来。 火蛇游走了一周,白小薇才小手虚抓,火焰隐入她的手心不见了踪影。 “好了师兄,你动一下试试,她的阴气能麻痹人的神智和**,但也受不住我的阴火!” 杨树林立刻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果然再无滞碍,但肚子却还是鼓胀依旧。 他也没时间高兴,拉住白小薇的手道:“你怎么样,怎么会被她困在鬼牙里的?” 白小薇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意,很享受他的关心:“不是她刻意做的,她身上的阴气很古怪,但凡她出现的地方,其他阴气就会被阻断,鬼牙上阴气不流通,我就没法自由出入,所以只能眼看着她对你下手,却帮不上忙。” 说到最后,白小薇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杀机,一提这事儿她就恨姑获鸟入骨。 杨树林确定了她没有受伤,算是放了心,瞥了一眼碗柜的方向,紧忙说道:“刚才其实我是想问你,她知不知道你的存在,不过看样子她应该是不知道了?” 白小薇柔顺的点头。 “那就再好不过了,缚灵咒太复杂,现在再画肯定来不及了。这样吧,等下我画上五雷咒,躺在这儿装睡,只要她凑上来,我就会趁她不备偷袭,你藏在后边相机行事,不过最好别一下弄死她,有些事我想问个明白。” 白小薇闻言略显迟疑:“还是我来对付她吧,之前我也没见过姑获鸟,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对付她并不算难,偷袭的话我有七成把握!” 她显然是不想让杨树林冒险,但杨树林何尝不是一样,虽然七成把握已经可以一搏,但涉及到她的安全,就算有九成把握,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去赌。 “听我的,你藏好就是了。” 白小薇还在犹豫,杨树林已经就着指血在左手上画下了五雷咒,经过这么多事,几种常用的咒纹他已经烂熟于心,画起来也快了很多,片刻之后五雷咒成型。眼见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他又飞快的在自己的脚心上画下了五丁咒,检查无误,这才满意的笑了。 还没等他说话,白小薇就突然警惕的扭头看向碗柜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也瞥见,碗柜上阴气浮动,应该是姑获鸟就要回来了。 他急忙冲白小薇一摆头,白小薇不再迟疑,身形一闪,竟溜进了墙边的铜镜里,只不过这一次她在铜镜上留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阴气,如此一来,只要姑获鸟不坐在镜子前仔细看,就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而她也能顺利出入铜镜了。 杨树林没想到白小薇还有这么一手,不由得想起了各种关于镜子的诡异传说,看来传说也并不全是扯淡,尤其是这种老镜子,谁又说得准里边没住着邪灵? 白小薇在镜中冲他嫣然一笑,随即隐去,杨树林飞快的躺回床上,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留下什么破绽之后,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刚躺下没多久,屋中阴风涌动,姑获鸟从碗柜中走了出来,不知为何,仍旧一脸愁容,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她瞥了一眼床上的杨树林,根本没有多看,就转身给他准备吃食。 杨树林虽然闭眼不动,却早就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周遭的动静,一下接着一下的捣药声传来,他心里不禁冷笑起来,不管她弄的是什么东西,待会儿一定找个机会给她灌下去,让她尝尝自己酿的苦酒! 可是,接下来屋里的响动,却让他的心猛的悬了起来! 捣药声停下之后,他听到姑获鸟的脚步向床边走来,但仅仅几步之后,脚步声突然停住! 杨树林顿时心跳加速,难道是他刚才留下了什么破绽,让姑获鸟起了疑? 如果真被她发现了什么破绽,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爆起发难,先下手为强。 可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住。 此时哪怕最微小的动作,都可能引起姑获鸟的怀疑,他自然不敢偷眼去看。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杨树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屏住呼吸,暗里打定主意,只要姑获鸟再迟疑几秒,说不得,就只好硬拼了。 脚步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杨树林心跳得更快了,只觉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了身体,木床发出吱呀一声轻吟,姑获鸟又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她那尖锐的爪子插到他身子下边,慢慢将他扶起。 “乖,饿不饿,吃完了再睡。” 杨树林缓缓睁开眼,见姑获鸟正一脸“慈祥”的冲着他笑。 他强忍心中恶寒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碗,碗中盛的还是刚才那种东西,一切看起来与之前都没什么不同,但让他不明白的是,她刚才为什么会停住? 但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就算想打退堂鼓也晚了。 他只得装作迷迷糊糊,张开了嘴。 姑获鸟将陶碗凑到了他嘴边,抬手正要往下灌的当口,杨树林突然猛的一翻身,左手抡圆了,狠狠扇向她的脑袋! 姑获鸟猝不及防,被他一巴掌扇在脑门上,尖叫一声捂着脑袋急窜而起,脑门上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印痕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就像石缝中的岩浆一般,还散发出缕缕青烟。 她捂着脑袋长声尖叫,发疯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锐的嚎叫声震得屋里的一切都跟着疯狂抖动,碗柜上的瓶瓶罐罐在一阵嘭啪声中尽皆爆碎,哗啦啦散做一堆。 杨树林本想趁机再补上一巴掌,孰料姑获鸟的尖叫声一响,顿时震得他双耳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从双耳往脑仁里扎似的,他根本来不及冲上去,就硬生生疼得仰倒在床上。 一股奇腥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熏得杨树林眼睛酸疼难当,眼泪控制不住的狂涌而出。 如此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不用姑获鸟出手,杨树林就会被活活震毙。 他疼得不停的翻滚,心里不停的呼喊白小薇。 姑获鸟初受重创,正是一举拿下她的最好时机,只要白小薇出手,肯定稳操胜券! 可惜,任他怎么呼喊,白小薇就没有反应。 杨树林疼得来回打滚,若是能爬起身来,恨不得撞墙自杀,可没想到,眼见快要撑不下去之时,姑获鸟的尖叫声竟渐渐停了。 杨树林大喜,以为白小薇终于出手了,死命蹭掉眼泪,忍着眼睛的酸痛看了过去。 然而,他骇然发现,屋里并没有白小薇的影子,只有姑获鸟蹲伏在屋子中间,长发垂了一地,利爪捂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揉来揉去! 杨树林由喜转惊,怎么回事,小薇哪儿去了! 白小薇并未现身,反倒是姑获鸟缓缓站起身来,指着铜镜阴笑连声:“怎么不上来动手啊?你在等的,难道是她?”< 第九十章 诈鬼 杨树林下意识的顺着她的手看去,惊骇的看到,铜镜之中清晰的浮现出了白小薇的身形! 与之前不同的是,镜中的白小薇竟被无数发丝缠绕,不停的挥手斩断长发,但那些不知从何处涌来的长发,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斩断一缕,就又爬上来数缕,短短片刻之间,便已经将白小薇的双腿完全裹住,正顺着纤腰朝她尚能挥舞的双手缠去! 杨树林不禁大惊失色,恍然明白了刚才姑获鸟为何会停步。 她显然是察觉到了白小薇的行迹,抢先一步在铜镜上做了手脚,把白小薇困在了里边。 但她似乎也没有料到,杨树林这个已经被她弄得半死不活的家伙,竟然已经挣脱了她的控制,甚至还有伤到她的本事,所以才会一时大意,被杨树林得了手。 可惜五雷咒明显不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只是让她疼了片刻,就已经恢复过来。 如今形势逆转直下,杨树林的心情直坠谷底! 现在不光他死到临头,连白小薇也命不久矣,而这一切都怪他自以为是,非要设局对付姑获鸟,如果听白小薇的,直接硬拼,局势或许还不会恶劣的这等地步。 任凭杨树林机智百出,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姑获鸟有了防备,他就算拼命也是白搭,况且眼见白小薇处境危险,他又哪能定下心神思考对策? 只见姑获鸟脑门上的五雷印闪了几下,竟缓缓消退,只是留下了一个可怖的疤痕,让本就其丑无比的她,看上去更是狰狞了几分。 杨树林的目光再次转到铜镜上,这么两句话的工夫,白小薇已经被长发完全裹住,尽管她双手不停的挣扎,可一层层的长发越裹越严,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小,只剩小脸还露在外边,满脸焦急的与杨树林对视着。 虽然隔着铜镜,他们的心思不能互通,但杨树林还是能清楚的读懂她眼中的绝望。 那不是因为自己身陷死地而绝望,是因为看到他面临危险,却无法援手而产生的绝望。 杨树林心里泛酸,他真是没白疼这个妹子。 此时,姑获鸟已经完全恢复过来,阴笑着朝他缓步走来:“真是个顽皮的孩子,连妈妈都敢打,你说,妈妈该怎么处罚你呢?” 杨树林身子一震,扭头看向了她,紧接着,竟然笑了。 同一时间,他一把抓过床头边已经被震倒的烛台,不顾上边尚未熄灭的蜡烛,倒转烛台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肚子。 姑获鸟脚步猛的一顿,笑容敛去。 杨树林见状笑得更开心了:“你再往前凑一步,咱们就一拍两散!” 姑获鸟的爪子悄然握紧,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却没有再往前走。 如果杨树林真的只是个常人,她有很多办法让他求死而不得,她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年,死在她爪下的活人已经无法数计,岂会被一个常人给威胁住? 可杨树林握着烛台的手,正是那只刚刚伤过她的手,她脑门至今还在隐痛,自然不敢再轻估了眼前这个少年,谁知他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 为了他肚子里的东西,她耗费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去准备,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 她强作笑脸:“哎,孩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有什么过错妈妈都可以原谅你……” “闭嘴!老子才是你爷爷!” 杨树林脸上戾气浮现,毫不客气的断喝。 姑获鸟笑容僵住,没有再开口挑衅,她看出杨树林神色有些不对,那是下了必死之心的人才会有的神色:“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想怎么样?” 杨树林冷笑着指向铜镜:“放了她,我任由你摆弄,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好了!” 他这话一出口,不止是姑获鸟愣了,铜镜中的白小薇都听得娇躯一震。 白小薇虽然知道杨树林很宠她,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牺牲自己,换她一命! 他们相处也不过月余,可生死关头,他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她已经是个鬼了,哪值得他这么做? 她想到这里,泪湿眼眶,疯狂的摇头,同时不停的用眼神瞥向铜镜后方。 然而杨树林却不理她什么反应,而是紧盯着姑获鸟笑道:“不过你放心,即便死了,你也别想捉住老子的魂魄,等老子吸阴培元之后,一定会来找你报答今日之恩!” 他这话其实只是在诈姑获鸟,他哪懂吸阴培元,如果他真的死了,魂魄多半也逃不出姑获鸟的掌心。可姑获鸟哪知道这些,刚被他打伤,余悸未消,如今见他神色决绝不似作假,自然也不敢怀疑。 “一个阴灵,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乖乖听话,放了她又如何!” 姑获鸟奸笑着回了他一句,但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杨树林一阵紧张。 只见她转身回到碗柜前,拉开抽屉从里边掏摸出了一些东西,随后又翻出了大碗和捣药罐子,背对着他一下下的捣了起来,一边捣一边头也不回的笑道:“不过呢,你这孩子太过顽劣,妈妈答应你可以……” “老子叫你闭嘴,你再特么说一句妈妈试试!”杨树林高声厉喝。 她动作顿住,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实际上她是有意这么说,来试探杨树林的底细,虽然她不敢再低估了杨树林,可毕竟还是怀疑他到底有什么手段,万一他只是空口说白话,她却被唬得提溜乱转,岂不可笑? 所以她先是假意答应他的条件,安他的心,然后再拿妈妈二字刺激他,想看看他的反应。 常人如果是在虚张声势的情况下,条件又得到了满足,多半就不会再计较对方占占口头上的便宜,只要能不节外生枝,尽快达到他的目的就可以了。 但这样一来,也正透出了他的心虚! 姑获鸟奸诈的很,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只要杨树林这一回对妈妈二字没有反应,那她等一下就找机会动手,先把杨树林收拾了,再慢慢调理那个食阴灵! 食阴鬼本来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况镜子里那个,可是难得一见的食阴灵啊!她怎么舍得说放就放?只要调理得当,吃了食阴灵,她的道行恐怕能再提一个档次吧! 然而她的算计,全都随着杨树林的一句痛骂而消散了。 在她看来,若不是真的有所倚仗,杨树林绝对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再冒着激怒她的风险破口大骂,看来这小子真的有点本钱,到是她低估了他。 但她不怒反喜! 杨树林越是有本钱,对她的用处就越大,只要能顺利达到她的目的,就算放过一个食阴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食材……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行,你不认我就不认了。只要你先喝了这碗九子百宝粥,我立刻就放了她,绝不食言。” 杨树林听得笑了:“别再跟我耍你那点小心思,你再试探一次,我就让你鸡飞蛋打!” 一听杨树林这话,她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来她这话也照样是试探,杨树林若真有所倚仗,岂会在未达目的之前答应她的条件? 只有底气不足的人才会这么做。 然而杨树林连这都看穿了,显见此子心机深得很,为了稳住他,也只能错过一顿美餐了。 她不无遗憾的想着,抬手在铜镜上一划,尖锐的指甲刮过镜面,响起一声刺耳的嘎吱声,但镜中的那些黑发竟随着她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没有再去缠绕白小薇的口鼻。 “放了她可以,但我又怎么知道,我放了她之后你会乖乖听话呢?” 杨树林笑了:“你只能赌一次了!” 姑获鸟就像吃了个死苍蝇一样,没了言语。迟疑了片刻后,释然一笑:“赌就赌!” 只见她指尖轻点镜面,铜镜中一股碧蓝色的鬼火涌出,很快在她指尖上化作了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火球,只不过,鬼火凝实得活像一颗碧蓝的珠子,光芒璀璨而耀眼,若不是周遭还缠绕着一根又细又长的头发,简直可以说是完美无瑕! 杨树林一见火球,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火球上明显带着白小薇的气息,应该不会错了。 他点了点头,只见姑获鸟捏着发丝微微一抖,便将缠绕在它上边的那根头发抽了出来,随即她屈指一弹,火球嗖的一声飞向碗柜的方向,毫无迟滞的没入了碗柜后的墙面里,彻底不见了踪影。 她这才扭头冲着杨树林笑道:“现在你满意了吗?乖孩子说话可要算话哦。” 杨树林根本没有听她说了什么,眼见白小薇自由了,他就像是被抽干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似的,扭身把烛台丢开,顺势躺倒在床上,头冲床里,脚搭在床外,浑身瘫软,一副闭目待死的架势。 姑获鸟见状得意的笑了起来,转身端起已经捣好的九子百宝粥,笑着向他走近。 “乖乖的,把粥喝了,只要你听话,妈妈难道还舍得让你遭罪么?” 杨树林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让我痛快点,我会很感激你。”< 第九十一章 人鼎真相 姑获鸟足足被踹飞了五六米,飞撞在碗柜上,砸翻了柜子才摔在地上。 见她一口黑血吐出,肚腹竟塌陷了下去,杨树林忍不住嘎嘎怪笑起来。 这一脚就算不能要她的命,也能让她吃点苦头,想要他杨树林的命,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笑着笑着,他奋起余力,再次抓起了烛台,颤抖着手,对准自己肚子刺了下去。 他是不会让姑获鸟得逞的,自然更不会任其摆布。 但就在烛台刺下前的一刹那,碗柜后方突然嘭的一声爆起一团碧蓝鬼火,一举将萎顿在地的姑获鸟裹进了火焰之中。火焰将屋子里映得一片瓦蓝,紧接着白小薇浮现在火焰中央。 杨树林动作顿住,大喜:“小薇?” 白小薇小手一挥,他手中烛台顿时把持不住,飞射而出,哆的一声钉入了旁边的木柜上。 “师兄你怎么那么傻,你这样死了,让我怎么办?”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还给你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况我现在不是没死吗?”杨树林又怪笑起来,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白小薇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既恼他鲁莽的乱下决定,可偏偏又觉得心里暖暖的,想哭。 她咬着银牙上去将他拉了起来,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下次你再这样,我就**。” 杨树林哈哈笑道:“这种事你还想有下次?” 白小薇气得一跺脚,不理他,转头向姑获鸟飘了过去。 姑获鸟被鬼火包裹,就像被困在一个烧得通红的铁牢里似的,浑身直冒黑烟,哪里碰到鬼火,哪里就立马起火冒烟,在里边翻滚哀嚎,身子都扭曲了,却无论怎样也冲不出来。 白小薇俏脸带煞:“实话跟你说,你今天一定会死,如果想死的痛快点,就回答我师兄的问题。不然你就准备困在这回魂阴火里七天七夜吧,它会烧光你最后一丝阴气,时候不到你想死也死不了,所以你放心,七天七夜,一分钟也不会多,一秒钟都不会少!” 姑获鸟一脸狰狞,哀嚎着挥起利爪向白小薇扑来,却撞在鬼火之上,两爪立马被烧得一片焦黑,尖锐的指甲都烧融了,化作焦炭飞灰。 而杨树林听白小薇语调冰寒得好似九幽阴风一般,连着两句七天七夜,更是听得他都有些毛骨悚然,话里的恨意浓得让人心惊,白小薇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可姑获鸟却尖叫起来:“你们都要死,我一定要你们死!” 白小薇听罢,转身拉着杨树林的手,冲他一眨眼:“师兄咱们走。” 杨树林瞥了一眼已经被烧得发了疯的姑获鸟,冷笑一声,抬脚就走。 他可不信姑获鸟能受得了这种罪,这跟把活人关在炼人炉里,小火慢烧一样,别说七天,怕是七个小时就足以让人崩溃自杀。 果然,两人刚抬脚,姑获鸟就吓傻了,当场嚎叫起来:“等等,不,等一下!” 杨树林回头冷笑:“等什么?我们可没工夫在这儿陪你七天!” “你想知道什么,我说!” 杨树林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笑容:“不错,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盯上我?” 姑获鸟痛苦万状:“我只想要个孩子,要个活的孩子,有人告诉我用你做人鼎一定能成功,所以我就……” 不等她说完,杨树林就断然喝问:“谁告诉你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姑获鸟停顿都没停顿一下就答道:“不知道,我只听到了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就像神谕一样在我耳边响起,她不光知道我想要什么,还知道你跟刘家有关系,她说你是阴阳平衡之身,最适合做人鼎。” 杨树林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她不像在说谎,可这么一来事情就更让人头疼了。 他本已为是吴波告诉她的,没想到却凭空跳出个女人! 什么女人有这么高的道行,跟他又有什么仇,居然这么害他? “阴阳平衡之身是什么?人鼎又是什么?” 姑获鸟尚未回答,白小薇已经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阴阳平衡就是完美躯体,一般男人都会阳盛阴衰,阴盛阳衰的不是娘娘腔就是变态,像师兄这样的体质的确不多见。人鼎就像代孕,替她怀孕生孩子,但你是男人,到了最后肯定是剖腹产……” “她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死胎,抓回来的都会变成姑获鸟,所以才会异想天开的找人代孕,为了这个,她肯定没少费心思,阴阳平衡之体的人生机更强,成功的可能性自然更大。“ 白小薇的解释显然全部说中了,姑获鸟没了言语,还心虚的避开了杨树林的目光。 杨树林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看自己鼓胀如球的肚子,不禁好一阵恶心。 但他却没有急着追问如何“打胎”,而是冷冷的盯着姑获鸟道:“她告诉你这些,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要你的魂魄,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你的魂魄放走就可以了。” “要我的魂魄?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这么恨我?” 杨树林下意识的看了看白小薇,白小薇也摇了摇头:“人的魂魄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炼小鬼、炼法器、养阴蛊,依我看这个人只是想折磨你的可能性到是不大。” 杨树林迅速在脑子里把他认识的女人都过滤了一遍,感觉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女人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当然也不能排除他自我感觉良好的可能,或许真有那种表面对他不错,背后却恨他入骨的,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但能降“神谕”给姑获鸟,还让她寻不到半点踪迹的女人,可绝不会多。 “会不会是吴波装作女声?” “这个不好说,但他有这个必要么?” 杨树林心道,以吴波的缜密,肯定未虑胜先虑败,故作女声不露真容,就算姑获鸟失手了也不会把他牵扯进来:“先假定是他,那么殷杰被六欲鬼缠上的事,可能就不是巧合。” “你是说,吴波设下招魂坑,聚拢妖畜阴魂,然后逐一祸害你们这些学画的学生……” 说到一半,白小薇就说不下去了,这个想法太过惊人! 她作为一个阴灵,都不敢相信吴波身为老师,能狠毒到这种份上,招来邪祟害死自己的学生,然后收了他们的魂魄炼法器,这根本就是泯灭人性的勾当,一般妖道都干不出来! 死于邪祟之手的少男少女,怨气最重,如果再加上先天特殊体质,集齐一定的数量,那炼出来的法器绝对非同小可,但这么做损阴德伤天和,没准法器未成,施术者就先遭了报应! 杨树林虽然也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真相,但先有他遇上山咀在前,后有六欲鬼、招魂坑,紧接着殷杰被害,虽然殷杰的魂魄被他和刘山宗插手剿灭了,可说不准正是因为他多管闲事,才这么快就再次轮到了他。 他越想越是心惊,如果按这个说法,那接下来,余大力、谢盈他们也都可能遇险? “小薇,你留意过我们画室的同学里,还有谁体质特别吗?” “这个我没注意过。” “你能看出人的体质有什么特别么?” “只要我想。” “那太好了,明天你跟我去一趟画室!” “你是想看看你的同学里,有多少人体质异于常人?” 杨树林点了点头:“如果真有体质特殊的,没准就是下一个遇害者。” 白小薇没好气的瞪着他,瞄了一眼他的大肚子:“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是不是被二哥传染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杨树林苦笑了一下,咬牙切齿的看向姑获鸟:“告诉我解法,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姑获鸟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可听了这话居然没开口。 白小薇道:“师兄又天真了,姑获鸟的执念就是孩子,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个。” “那怎么办?”杨树林有点心慌。 “喝醋就可以了,不过要喝很多!”白小薇戏谑的看着他,似乎已经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白小薇话音刚落,姑获鸟就痛苦的哀嚎起来:“不!我的孩子!” 杨树林本来还半信半疑,倒不是怀疑白小薇有故意整他的嫌疑,但毕竟她之前连姑获鸟都不认得,想出的办法能否有效自然两说,可姑获鸟的反应却让他心里有了底。 “了结她吧,夜长梦多。”杨树林叹了口气,转身不想再看。 白小薇点了点头,小手轻轻一握,回魂阴火的范围急速收缩,姑获鸟顿时惨叫起来,但没过多久,便彻底灰飞烟灭,只剩一个鸟嘴被鬼火包着飞进了白小薇的手心。 白小薇满意的笑了,咕哝了一句:“嗯,好饿。” “回去再说,佟姐肯定急疯了!” 姑获鸟一死,屋子里的东西也开始慢慢腐化,失去了阴气的支撑,这些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毁掉的家具器物,渐渐化作了一堆堆飞灰,而碗柜后方的墙壁也显露出了真容,一个硕大的洞口显现出来,外面就是一道陡峭难行的乱石坡!< 第九十二章 七环绕颈 乱石坡就位于北山之北,常年阳光照射不到,荒凉得几乎寸草不生,这洞窟也是早就有的,但被姑获鸟占据为巢之后,就隐去了踪迹,此时才再次显露出来。 杨树林这会儿已经从五丁咒的副作用下缓过气来,慢慢爬下了石坡,虽然他也知道,只要向上翻过山头就能看到他租的房子,但此时他是真没力气爬山了。 到了山脚,天色就已经开始放亮了,杨树林让白小薇回鬼牙里,她却死活不肯,他现在的样子,她岂能放心他一个人绕远路回家。 好在阳光并不算强烈,她也并不觉得怎样,一个多小时后,她扶着杨树林进了家门。 有一点杨树林想错了,佟赢娇并没怎么着急,她昏倒在杨树林屋里,直到他进屋时她还没醒,反倒是他和白小薇一起把她扶上了炕。 杨树林不想佟赢娇担心,趁她没醒,找来一瓶白醋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喝醋虽然痛苦,但更痛苦的还在后头,杨树林上吐下泻了足有一个多钟头,直到天色大亮才算是勉强止住,肚子虽然恢复了常态,可疼得他肠子都抽筋了,浑身酸软的倒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想想刚才上茅坑的时候瞥的那一眼,他就胃里泛酸。 那东西就像是毛蛋里的鸡仔,拉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带血,居然还是活的! 虽然全都落进茅坑淹死了,可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就头皮发麻。 佟赢娇醒来的时候似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发现自己跟杨树林睡在一张炕上,居然还慌张的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见衣服都穿着,她才回过味来,不管不顾的一把抱住了杨树林:“树林儿,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没事?你昨晚去哪儿了?” 杨树林没应声,脸色通红。 佟赢娇恍然撑起身子:“压着你了?你倒是说话啊!” 杨树林深吸了口气,刚才被她那双丰满的胸脯压着,他还真快喘不过气来了:“放心吧,已经解决了,那吊毛死鸟也不过如此,让你弟给火烤了,可惜火候大了点,烧成灰了,不然肯定请你吃烤鸟。” 佟赢娇先是一怔,但紧接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两个小拳头不停的捶打他:“你好歹也留句话啊,一声不吭就跑了,你想吓死姐姐啊!” 杨树林心里清楚她是真的吓坏了,索性傻笑着任她捶打。 打着打着她先累了,趴在杨树林肩上哭了一通,又追问起具体经过来。 杨树林岂会告诉她,昨晚他又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 敷衍了两句岔开话题,他说饿了,想吃东西。 饭菜都是现成的,佟赢娇紧忙跑去热了一下,虽然隔了夜,可她的手艺还是让杨树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正吃得狼吞虎咽的当口,屋门被敲响了。 杨树林有点诧异,这一大早的谁会来敲门? 刘山宗有钥匙,旁人又不知道他住在这儿,莫非是闹腾得太过火,房东老刑头听着了? 他浑身没劲儿,佟赢娇抢先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杨树林在屋里忍不住了:“姐,谁啊?” 门外的女人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呃,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没打扰你们吧!” 虽然没看到人,可一听这柔媚里透着一丝强势的动静,杨树林立马就知道是谁了。 “薛雨烟?你还来干什么!” 不是他火气大,实在是对薛雨烟没好感,虽说他和刘山宗都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可她一睁眼就把刘山宗给气跑了,未免太让人心寒。 要不是刘山宗没影儿了,他昨晚可能也不至于身陷险境。 薛雨烟到没有因为杨树林的语气而生出任何不满,很诚恳的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佟姐姐在,那我先回去,晚点再来。” 杨树林不在乎她误会,可顾及佟赢娇的颜面,还是解释了一句:“佟姐就是来给我做点吃的,你思想怎么那么龌龊,想什么呢!” “呃,是这样吗?”薛雨烟看向佟赢娇。 佟赢娇脸色微红,既想解释清楚,又隐隐有些不想多说:“薛警官快请进,树林儿是跟我生气呢,嫌我大早上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了,你别跟他一样的。” 佟赢娇笑着让客,薛雨烟倒是不客气,真就抬脚进了屋。 二女先后在屋里落座,薛雨烟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高挑的身段,饱满的胸脯,一身墨绿警服很是贴身,尤其是里边穿的一件纯白小蕾丝立领衬衫,英姿中透着一丝柔美,看得杨树林眼前一亮,但随即想到这个娘们是刘山宗看上的,顿时就没了半点兴致。 薛雨烟身姿笔挺的坐了下来,看到桌上的饭菜,肚子居然忍不住咕噜了两声,分明没来得及吃早饭,但她掩饰的很好,杨树林虽然看出来了,也不愿意跟她客气。 “说罢,薛警官这一大早的登门,有何贵干!” “嗯,是这样,你们学校发生了一件蹊跷的案子,我想找你们了解一下情况。” 杨树林不禁愕然,学校里又发生案子了?那肯定是昨晚的事情了! 虽然他不愿意搭理薛雨烟,但还是忍不住惊疑:“什么蹊跷案子,我咋没听说。我二哥被你气得上庙里出家了,有啥事儿你跟我说!” “昨晚有个女生在宿舍楼后自杀,但尸检情况与死因的初步判断不符……” “说人话!” “看着像上吊,可七窍流血,脖子上有七道勒痕。” 杨树林忍不住咧开了嘴,不用看也知道这死相够凶的,自杀?简直是笑话。 “死的是谁?” “这人你应该也认识,住宿生,叫岳霖霖。” 杨树林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岳霖霖死了?这怎么可能!昨天白天他还碰上过她,还跟她说笑来着,她可没有半点想要自杀的意思,这才一晚,好好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美人就没了? “其他人呢,跟她同寝的有个谢盈,她怎么样?” 薛雨烟微微摇头:“她没事,正在县局录口供。” 杨树林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旧一脸阴郁。 如果是寻常命案,他才不愿意搀和进去,现在他一看到薛雨烟就气不打一处来,更别说帮她的忙了。但这件事他不能袖手旁观,就算不冲着岳霖霖,也得弄清此事跟吴波有没有关系,如果一切真像他昨晚猜测的那样,他要么有多远跑多远,要么想辙弄死吴波。 “尸体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薛雨烟立马站了起来,面露喜色:“你答应帮忙了?” 杨树林心情极差,冷硬的甩了一句:“别自作多情,死的要不是我同学,我才懒得理你。” 他说着话,起身就往外走,佟赢娇却拉住了他,低声在他耳边叮嘱:“小心点,别逞强。” 杨树林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脸,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薛雨烟直奔县公安局。 从薛雨烟口中得知,岳霖霖的尸体被发现时,正好赶上晨练的学生都起来了,被很多学生看到,事情压不住,学校里已经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不得不暂时停课了。 而岳霖霖的尸体拉到了县局的停尸间,法医已经就位,只等岳霖霖的父母赶来看孩子最后一眼后,就要动手进行尸检了,他想看尸体就必须尽快,毕竟事情惊动了县局,她一个小片警在县局根本说不上话。 杨树林也没再对薛雨烟冷着脸,甭管怎么说,薛雨烟今天没有摆那副傲娇的臭脸,看起来顺眼了一些,而且遇到这种蹊跷事,也不像当初那么死脑筋,知道来找他们帮忙了。 “待会儿你在门口守着,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别管,也不要让别人进来。” 薛雨烟面露难色,但看他一脸郑重,还是点了点头。 县公安局是一栋三层白楼,就在县政府广场东边,门口一对巨大的石狮子,也就是獬豸的雕像,威武霸气,看上去很是肃穆。 此时才上午八点不到,但门前已有公安出入,有薛雨烟带路,二人顺利进了门。 县局的停尸间其实是为了尸检准备的临时停尸场地,一些横死的尸体会到这里走个过场,通常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往火葬场,但即便如此,停尸间也阴气逼人。 停尸间有警察看守,薛雨烟不知说了什么,守卫看了看杨树林后,挥挥手放他们进去。 里边只有十几平的样子,因为是半地下室的结构,只有正对门的墙上有两扇通气的小窗子,但灯都亮着,照得屋里一片银白。 左右两侧都是器具柜,中间并排摆着两张铁床,此时其中一张床上用白单子盖着一具尸体,看体型很是娇小,应该就是岳霖霖无疑。 二人一进门,杨树林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头也不回的冲薛雨烟吩咐:“锁上门。” 说着,他缓步走到床前,一点点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单子。 一具衣衫不整,面目青黑的女尸显露出来,双目紧闭,头发蓬乱,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纤纤玉颈上那七道黑紫色的勒痕,就像一条条无形的锁链缠在上边,要将她脖子勒成几截一般。< 第九十三章 赤红凶衣 死者正是岳霖霖。 杨树林瞥了一眼,便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撑开岳霖霖的眼皮看了看,随即自言自语的叹息道:“你别害怕,不管是谁对你下了这样的毒手,我都一定会帮你。” 岳霖霖干瘪的瞳仁已经让他明白,她绝不是自杀。 人死如灯灭,魂魄自然会离体而出,但如果在人活着的时候,用歹毒的手段生生把魂魄从躯体中剥离,尸体的眼睛就会呈干瘪的死鱼状,而魂魄则会怨念极深,稍作手脚就会成为恶鬼甚至是厉鬼。 虽然此时杨树林还不敢确定,干出这种事的究竟是人还是邪祟,但想到昨天她还笑眯眯的跟他打趣,今天却已经躺在这里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心里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摸出了鬼牙握在手心,鬼眼睁开,仔细检查尸体。 本来他是打算,招来岳霖霖的魂魄一问,便什么都清楚了。 可眼下岳霖霖魂魄明显被人强行剥离,就只能从尸体入手了。 尸体已经僵硬,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但鬼眼之下,杨树林能清楚的看到,她脸上显出了十个几乎微不可查的针孔,且直透面骨。 他左右扒拉了两下尸体的脑袋,尽管此时已经尸僵,可脖子却软的像面条一样,颈骨也已经被勒得粉碎,这样的死法,生前必然经受了极大的痛苦,若非深仇大恨,这么做的用意就只有一种,让她的魂魄化为厉鬼。 他暗自唤醒了白小薇:“你看她是不是特殊体质?” 见到如此凶死的尸体,他自然而然的怀疑到了吴波身上,如果岳霖霖的体质也与众不同,几乎就可以证实他的判断了。 可让他失望的是,白小薇却很快否定了他:“她颧骨隆起,眼角上扬,唇厚而丰,分明是阳盛阴衰之像,一个女生如果阳盛阴衰,是很差的体质,稍有眼力的妖道都不会看中她。” 如此一来杨树林就不免奇怪,难道岳霖霖生前得罪了什么人,才招致这么狠毒的报复?但她性格开朗爱闹,平时跟同学关系都不错,又不像那种会结仇的人。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薛雨烟忍不住惊异,凑上前来:“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杨树林扭头瞪了她一眼:“看好门,别插嘴。” 薛雨烟显得有些焦急,却欲言又止,回到门前透过门上的窗子向外张望着。 经她这么一打断,杨树林脑中却又生出个念头,想证明岳霖霖的死因,还有另一个办法。 他彻底掀开床单,整个尸体露了出来,岳霖霖穿着一身校服,但里边鼓囊囊的显然套着棉衣,他扯开校服的拉链,却见里边只是一件黑色的女式棉袄,这在东北的冬天,算是最普通的衣饰,并不稀奇。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立马解开了她棉袄的扣子,岳霖霖那白净而丰腴的娇躯显露出来。 仅看了一眼,杨树林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尸体贴身穿着的,赫然是一件鲜红鲜红的肚兜! 看到这里,杨树林越发肯定了心里的念头,岳霖霖是被人设局害死的! 赤红色凶衣,女鬼的标配,不管是内衣还是外套,这种颜色出现在横死的尸体身上,都极为不祥,即便生前脾气再怎么柔顺的人,也架不住这等凶煞的死法。 何况现在的女生几乎没人会穿肚兜了,岳霖霖的内衣他也看过不少,却从没见过这一件,很有可能是有人诱她穿上这件衣服后,才下手害死了她。 他正在思索谁有凶嫌的可能时,薛雨烟却扭头急促的道:“来人了,好像是她父母。” 杨树林顾不上细想,紧忙将她的衣服穿好。 他这边刚拉好校服,门口就已经传来人声,此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屋门随即被推开,两名中年男警察带着一对上了点年纪的老夫妇和一个少女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男警见到薛雨烟和杨树林,立马沉着脸问道:“薛雨烟,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是什么人!” 薛雨烟一时无法应对,尴尬的吱唔:“没……没什么。” 杨树林见状赶紧插嘴:“你好姜副队长,我们在学校见过一面,你不记得了?” 来者正是刑警队副队长姜源,上次李大妈的案子,就是他跟薛雨烟去学校找杨树林他们了解的情况,杨树林对他有些印象。 姜源也记起了杨树林,皱眉道:“怎么是你。” 而与姜源同来的少女此时却插口:“啊,他是我们班长,班长,你怎么也来啦!” 少女正是谢盈,虽然在这里见到杨树林让她有些意外,但也顾不上多问就赶忙替他解围。 他们这边话还没说完,那对中年夫妇已经扑到岳霖霖的尸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姜源听说杨树林跟谢盈同班,还是个班长,便没再理会杨树林,扭头瞪了薛雨烟一眼,语气颇为严厉:“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你们先出去!” 二人赶往外走,杨树林出门时偷偷扯了一下谢盈的袖子,示意她跟出来。 谢盈有些犹豫的瞅了一眼正哭得伤心的岳家夫妇,却还是悄悄跟了出来,停尸间门一关上,她就紧紧抓住了杨树林的手:“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也不知是焦急还是害怕,谢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显然岳霖霖的死把她吓得不轻。杨树林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我一听说出事就立刻赶过来了,怎么样,你没被牵连进去吧?” 谢盈没见到他的时候还能强撑着,可此时听他动问,心里的惊吓和委屈一股脑都涌了出来,顿时泣不成声,把头埋进了他的肩膀上,呜呜抽噎起来:“霖霖她,她死了,死了……” 杨树林环住她的纤腰,拍着她的脊背安抚:“没事了,别怕,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回寝室之后就发现她怪怪的,平时她最爱说笑,可昨晚却一直坐在床上发呆,我以为她有心事,本来想问问,可她就是摇头,也不说怎么了。” 杨树林闻言脸色微沉,显然在谢盈见到她时,她就已经出问题了。 “然后呢?” “我以为她不愿意说,也就没多问,然后就关灯睡了。可你知道,我觉轻,屋里有点响动我就会醒,昨晚睡着睡着我就听到屋里有唰唰的动静,醒了就看到霖霖她,居然半夜坐起来梳头打扮,还冲着镜子傻笑,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 “当时我真吓坏了,就想起上次跟你……”说到这里,谢盈话头一顿,偷瞥了一眼旁边不言不动的薛雨烟,便没再提那个茬儿。 杨树林自然明白她想说的是上次殷杰的事儿,连忙岔开话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吓得藏在被窝里不敢动弹,就看她穿戴整齐之后出了寝室,当时我真的害怕极了,没敢追上去,我寻思反正楼门是锁着的,她就算想出去也下不了楼,可我没想到她,她会,死!真的,没想到!” 说到后来,谢盈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杨树林嗯嗯两声:“这事儿不能怪你,你要是跟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连你也危险了。” 微微一顿之后他又追问“别哭,你再好好想想,除了你说的这些,她还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比如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没有,最近认识了什么人之类的?” 谢盈抽泣着想了想,摇了摇头。 杨树林略感失望,看了薛雨烟一眼,薛雨烟忙上前拉开了谢盈,安慰了她两句后才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谁知谢盈却摇了摇头:“不,我要陪着岳婶子他们,霖霖走了她们最难受。” 杨树林轻叹一声:“也好,不过不能太晚,天黑之前我会来找你。”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岳霖霖,而是下一个会是谁,害死岳霖霖的邪祟会不会又盯上了她。 但光天化日的,在警局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他现在必须回学校,去岳霖霖死的地方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不把邪祟揪出来,不仅无法救出岳霖霖的魂魄,而且所有住宿的学生都可能有危险。 谢盈用力的点了点头:“你也小心。” 杨树林这才和薛雨烟并肩往外走,谁知没走两步,谢盈突然回身叫住了他们:“等下,我好像看到霖霖抱了个洋娃娃回来,她在床上一直抱在怀里来着,那娃娃以前我没看到过!” 杨树林精神一振:“什么样的娃娃,在哪儿?” “应该还在我们宿舍,戴个红棒球帽,有点像……玛丽奥。” “好,我这就回去看看,你当心点。”杨树林看着谢盈进了门,这才转身快步往外走。 薛雨烟急忙追上来:“有什么线索吗?凶手是人是鬼?” “还不能肯定,但很可能是邪祟,手段这么残忍的人不多。”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 杨树林大步出了警局正门:“回学校,要是我没猜错,问题多半就出在那个娃娃上。”< 第九十四章 杨哥求你了 宿舍楼已经被清空,所有住宿生能回家的回家,实在没地方去的也已经被学校集中安排到了学校附近的水利招待所,学生也都停课放假了,学校里一片沉寂。 杨树林和薛雨烟赶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但即便在阳光沐浴下,陈旧的宿舍楼仍旧显得诡秘而恐怖,楼门口有保卫干事守着,正是上次传杨树林去做笔录的那个陈干事。 陈干事见到薛雨烟,堆笑迎上来:“薛警官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薛雨烟此时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面孔,冷冷的道:“对,这位同学提供了一些线索,我带他来查看一下。” 陈干事自然不敢阻拦,却跟在后边进了门,二楼的大铁门没锁,三人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里有些凌乱,显然学生撤出的比较急,而走廊尽头,岳霖霖和谢盈的寝室门敞开着,穿堂风刮过,木头门咣当咣当的来回晃动。 杨树林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虽然这个时候出危险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大意。 来到寝室门前,他停住了脚,陈干事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他抬手阻止了。 他集中精力,以鬼眼扫遍了整个屋子,并没发现异常,这才迈进了门槛。 寝室的一切依旧,窗口左右各摆了一张双层铁床,床上的被子胡乱堆在哪里,窗口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面蛋圆形的红塑料镜子和一些唇膏、面霜之类的便宜化妆品,显然昨晚岳霖霖坐在镜子前打扮过之后,这些就没有被人动过。 杨树林知道,左边的床是谢盈的,他快步来到右边岳霖霖的床前,掀开杯子从头到尾搜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谢盈所说的娃娃。 薛雨烟指了指床下:“看看行李里有没有。” 两人一起动手扯出了岳霖霖的旅行包,但里面除了一些替换的衣服和书,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杨树林不由得皱紧了眉,回头问陈干事:“除了我们还有谁来过这里,有谁动过这里的东西没有?” 陈干事似乎是对杨树林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有些不满:“警察搜过,但也没像你这么乱翻,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可不许欺瞒薛警官!” 杨树林没搭理他,扭头看向薛雨烟,薛雨烟摇了摇头:“我敢肯定,搜集的证物里没有那东西,会不会是她记错了?” 杨树林没应声,但心里越发肯定,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个莫名失踪的洋娃娃身上。 他曾经在小本子上看到过,有一种怨灵会寄生在被人遗弃的布偶、玩具身上,因为被遗弃的旧物本身也充满了怨气,一旦被怨灵附着,就会衍生出一种全新的邪祟,怨灵傀儡。 这种东西通常出现在回收站、二手市场,或者垃圾箱附近,专门吸引无知孩童和那些童心未泯的女人的注意力,一旦被害者动了怜悯之心把它们带回家,它们就会在子时前后出没,用自身的怨气和负面情绪鼓惑被害者自残甚至自杀。 而怨灵傀儡得逞之后会吸尽被害者的精气生气,变得更新,更招人喜欢,主人一死,它们通常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不是被丢弃就是转卖,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被害者。 综合之前的种种情况,岳霖霖的死与怨灵傀儡的情形极为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岳霖霖死得太惨了。所以他才急于找出这个洋娃娃,也好确定岳霖霖究竟是巧合之下遇上了怨灵傀儡,还是被人设局害死。 但据他所知,怨灵傀儡的活动能力有限,尤其是白天几乎无法移动,除非被人抱走,几乎不可能自己溜掉,如果谢盈所说属实,那这个娃娃肯定已经被人拿走了。 薛雨烟见他愁眉紧锁,轻声提醒:“去案发现场看看,也许,是岳霖霖抱走了它?” 杨树林恍然醒悟,这不是没有可能。 他也顾不上多说,跟薛雨烟转到了宿舍楼后。 宿舍楼本来就是依山而建,半截楼体是与后山的一座石崖连在一起的,但还是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阴暗空隙,左侧是石壁,右边就是楼基,地面积满了风雪卷进来的枯叶,站在入口根本看不清里边的情况,此时入口被拉上了警戒线,却并没有人看守。 这里是学校最僻静的角落,只是因为学校里厕所有限,常有等不及的学生钻进来方便,岳霖霖的尸体就是其中一个懒得多走几步回楼里方便的学生发现的。 杨树林撩起警戒线的带子,缓步走了进去,脚踩在积雪和落叶上,咯吱直响,一股落叶霉烂的腐臭味飘散开来,还夹杂着粪便的味道,熏得人想吐。 强忍着难闻的气味往里走了几米,其中变得昏暗,仅剩石壁反射的一丝天光透进来,隐约能看到横在石崖和楼体之间的一道铁粱,这本来是加固楼体用的,没想到却成了岳霖霖的绝命之所。 铁粱离地不过一米**,上边还耷拉着一根军训时用的背包带子,下边歪倒着一块不算很大的石头,显然岳霖霖就是把带子抛过铁梁,然后垫着石头自尽的。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合情合理,除了她脖子上那诡异的勒痕。 一个人对自己再狠,上个吊也不可能把自己脖子勒断,更何况勒出七道紫痕! 杨树林一寸一寸的翻遍了铁梁附近的地方,包括积雪和落叶下边,却并没有找到洋娃娃的踪迹,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沮丧,扭身就往外走,却不小心跟紧随在后的薛雨烟撞了个满怀。 薛雨烟娇哼一声紧忙后退,冷冷斥道:“你干什么!” 虽然杨树林正撞在人家怀里,娇躯酥胸都被他零距离亲密接触了一回,可他半点也不心虚:“啥干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跟那么紧干什么!” 薛雨烟轻哼一声,没再说话,这要是换个人对她这么无礼,她肯定一脚踹过去,先撂倒这个登徒子再说,可对上杨树林,她还真是发不出脾气来。 “没有,走吧!”杨树林显得心情很差,贴身绕过她,出了夹缝。 薛雨烟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转身一声不吭的跟在了后面,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宿舍楼屋檐下一个被木板钉死的窗户夹缝里,一道阴毒的目光正恶狠狠的盯着她远去的背影,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走到操场上,杨树林站在阳光下,深深吸了口气:“没辙啊,看来这回我也帮不上你了。” 薛雨烟一听就急了:“你就这样不管了?不是已经查出线索了吗,你怎么能……” “我有什么不能?我就是个学生,能帮的我已经尽过力了,可实在找不出疑凶来,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们警察的事儿,还非要往我身上赖么?” “怎么找不出,你不是说那个娃娃有问题吗?” 杨树林惫懒的一摊手:“娃娃在哪儿呢?” “死的可是你同学哎。” “我同学多了去了,每个都帮,我得忙到什么时候?” “你决定撂挑子不管了是不是?” “对,我就不管了怎么着?” 薛雨烟又气又急,一时口不择言:“等你二哥回来看我不告你一状,看他怎么收拾你!” 杨树林本来都转过身了,一听这话,忍不住乐了:“哟呵,这么说,你答应当我二嫂了?” 薛雨烟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可骨子里那股倔强让她又不愿意在杨树林面前低头认输:“什么二嫂,你胡说什么,刘山宗是我的恩人,我们是好朋友!” 杨树林不屑的嗤笑一声:“朋友?谁交上你这种朋友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么费劲把你救下来,你一转脸就把人家给气走了,这样的朋友,谁稀罕!” 杨树林说完,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薛雨烟气得直跺脚,却又被他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事后也想过,那么对刘山宗的确不妥,毕竟人家舍命救了她的命,她就算不喜欢刘山宗,也该说的委婉一些,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回绝,让一个大男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但想过归想过,让她道歉,她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的,本来她还打算,找机会借杨树林的口,跟刘山宗道个歉,即使不能成情人,还可以是好朋友,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对他们,她心里其实非常感激的。 可没想到一转头就遇上了这么棘手的案子,唯一能帮手的杨树林居然还摆出这么一副无赖的态度,案子破不了还在其次,如果在她的辖区内再出现命案,那让她怎么办? 想到急处,她也顾不上面子了,扯着嗓子嚷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忙?我求你了,求求你行不行?” 杨树林本来都走出十几步远了,但闻言还是停住了脚步:“哟,薛大警官在哪儿说什么呢?你大点声,我没听见。” 薛雨烟俏脸通红,迟疑了一下还是大声说道:“求你了小杨,帮帮我。” 杨树林忍不住哈哈一声笑了起来:“什么小杨,叫杨哥!” “你不要太过分!” “不叫拉倒,那我可走啦?” 薛雨烟踌躇再三,心里打定主意,回头一定找机会把场子找回来:“杨哥,求你帮忙!”< 第九十五章 警花做饵 “哎,这就对了嘛,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帮你也行,但你得按我说的来。” 薛雨烟一怔:“你想干什么?” 杨树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放心,就你那点姿色,当哥的还真看不上。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还怕我把你往死里坑是咋的?” 被他戳穿了心思,薛雨烟脸色更红了,可眼下有事求人,她能把杨树林怎么样? 她低哼了一声,嘀咕:“你就祈祷,千万别有一天落在我手里!” 经此一阵笑闹,原本压抑的气氛到是缓解了很多,其实杨树林压根就没打算撒手不管,只不过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欺负一下薛雨烟找找平衡,实在是太奢侈浪费了。 薛雨烟忍不住好奇,追问他到底想怎么做,他半个字都不透路,带着薛雨烟回了县警局。 他要知道尸检结果,还得接上谢盈,谢盈不懂得这方面的事情,但今晚她能帮上大忙。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警局里竟然是一片混乱。 岳霖霖的死相如此之惨,是个人都不会相信她是自杀,虽然负责此案的姜源已经一再保证,严密调查,绝不放过真凶,但岳霖霖的父母根本不信,还是纠集了一众亲友到警局来吵闹,说什么也不肯把尸体火化,死活要让警局和校方给他们一个说法。 警局的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杨树林没在人群中见到谢盈,正琢磨上哪儿找人去的时候,薛雨烟悄悄拉着他上了二楼,直接到了姜源的办公室。 姜源此时正觉焦头烂额,一再盘问谢盈案发时的经过,想从里边找出蛛丝马迹,见薛雨烟又带着杨树林来了,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肃容道:“薛雨烟,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案子移交给县局,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吗,你还来搀和什么!” 薛雨烟刚想开口,却被杨树林抢了先,笑着指了指谢盈道:“抱歉啊姜队长,是我坚持要来的,来接我们同学,敢问笔录做完了没?” 姜源一听他是来接谢盈的,顿时气焰收敛了几分:“嗯,笔录是做完了……” 杨树林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那就好,既然没什么事了,那谢盈是不是可以走了?” 孰料,姜源居然厚着老脸:“还不行,一些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下。” 杨树林瞥了谢盈一眼,见她神色憔悴,一副萎顿疲倦的样子,心里顿生不满:“你们不去查找真凶,揪住她一个女生问个没完算什么?她已经被吓坏了,你们再这么折腾下去,她要是病了,谁负责?” 说着,他上前搀起谢盈就要往外走。 可姜源却恼了,站起身来喝止:“站住!没查清具体情况之前,她还不能走!” 杨树林冷笑起来:“姜副队长,你可真逗,你是不是对我们谢盈有什么想法啊?留一个女生在你办公室里审问个没完,你就算不避嫌,谢盈还得考虑她的名声呢!” 杨树林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过分,却直接戳中了姜源的要害,他老脸涨红,却发作不得。 薛雨烟自然不能让他们两人冲突起来,赶忙上前打圆场:“不要胡说,姜队只是例行询问,问完了自然会放她走。” 她转向姜源:“姜队,她毕竟是个学生,要是情况查清了,还是让她快点回去吧。” 姜源何尝不知道长时间羁留谢盈不是个办法,但问题是,此案蹊跷的很,谢盈又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线索的人,要是放她走了,那这个案子就彻底没有任何眉目了。 但眼下该问的早都问清楚了,他也意识到自己急昏了头,留下谢盈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他气恼的一屁股坐了回去,无力的挥了挥手:“走吧走吧,让我静一静。” 杨树林二话不说,搀着谢盈就往外走,可薛雨烟却拉住了他:“等一下。” 杨树林纳闷的看向她,她却转头来到姜源桌子前,低声道:“姜队,如果案情实在蹊跷,或许杨树林能帮忙找到些线索。” 她这话一出口,姜源顿时精神一振,扭头看向杨树林:“什么线索?” 杨树林也已经怔住了,他就是想接谢盈走而已,没想到薛雨烟却整出这么一句来,他倒是的确查到了一些线索,可姜源会相信才怪。 看着薛雨烟那满是期望的脸,他无奈的苦笑:“姜队长还记得上次咱们见面我跟你说的话吗?还是那句话,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鬼?” 姜源闻言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再不肯看杨树林。 杨树林耸了耸肩,扶着谢盈又要走,可薛雨烟却拉住他,满眼乞求的看着他。 杨树林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何况薛雨烟这么低声下气的态度也着实罕见,他这才叹了口气道:“不信鬼神可以,但姜队怎么解释你桌上的尸检报告和现场勘查报告?” 姜源身为老刑警,心思何等敏锐,顿时察觉到了杨树林话里的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杨树林笑了笑:“尸体颈骨粉碎性骨折,喉咙破碎,头骨多处穿孔,颅内大出血,但这些可能都不是致命伤,真正至死的原因是五脏衰竭,我说的没错吧?” 姜源顿时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来。 他可以确定,目前尸检报告就只有他面前的这一份,而且刚刚出来不久,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法医知道,而那两个法医都是局里的老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把尸检结果泄露出去,杨树林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杨树林所说的这些其实也只是推测,早上他查看尸体时,只看到了一些大概,其实并不能确定岳霖霖真正的死因。但据他所知,魂魄被人以凶残手段剥离**,会令五脏精气枯竭,从医术上看,就是脏器衰竭而死。 可此时,姜源的表情已经把事实告诉他了。 “要是我没猜错,现场勘查也绝对找不到任何凶手的踪迹吧?姜队长,你是行家,依你看,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姜源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蹊跷的案子他也办过不少,但像今天这样,连尸检报告都不敢给家属看的情况,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想及之前发生在岩高宿舍的一起命案、一起失踪案至今都未能告破,他忍不住开了口:“按你的说法,这些都不是人干的?” 杨树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真想知道的话,晚上你就派人一起来好了,只要不出意外,应该能让你们眼见为实。” 姜源顿时哑口无言。 事实上直到刚才,姜源都觉得,杨树林是想方设法探听到了尸检报告,然后在他面前故弄玄虚,想玩一手招摇撞骗的把戏,不是骗钱,就是想哄骗入行不久的薛雨烟。 敢骗到他这个刑警副队长的头上,简直是胆大妄为,他必须设法戳穿他! 可杨树林一句眼见为实,让他的所有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 人家不跟他要钱,只是让他旁观而已,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看了看薛雨烟,见薛雨烟果然深信不疑的点头,他沉吟了一下:“可以,我亲自去!” 杨树林笑了。 他这么做,自然不只是给薛雨烟面子,更多的原因是,他的确想把姜源这个警局里说得上话的人牵扯进来。如此一来,若是没有发现什么也就罢了,只要发现了任何与吴波相关的线索,他就可以祸水东引,让警察去找吴波的麻烦,他就能坐山观虎斗了。 这么做,他和刘山宗可就安全得多了。 当晚月明星稀,岩高内外一片死寂,除了夜风刮过校舍时的呜呜声,没有半点动静。 杨树林打头,带着谢盈和薛雨烟、姜源一起,悄然摸进了校门,缓缓向宿舍靠近。 此时刚刚晚上九点多钟,平日里宿舍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可今天整个宿舍楼都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人迹,黑洞洞的楼门敞开着,冬日的冷风刮过大厅,摇晃着棚顶的老式挂扇缓缓转动着,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还没进楼门,谢盈就已经紧紧的握住了杨树林的胳膊,掐得他胳膊生疼。 杨树林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率先向二楼走去。 或许是门窗大开的缘故,楼里冷得吓人,尽管四人都穿着厚重的棉衣,还是很快就被打透了,手里的电筒都控制不住的颤动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谢盈寝室门口,杨树林停住脚,止住三人,他自己摸进寝室里查看了一圈之后,立马动手在窗口缠上了捆阴绳,缠得没有任何规律,像是蛛一样密布窗口,然后放下窗帘将其遮挡严实。 随即他又趴在床上仔细描绘了缚灵咒,拿棉被盖好,仔细验看一番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之后,才倒退着出了房门,一边走,一边撒出了不少石盐沫,掩去了自己的气息。 门外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出来,薛雨烟才低声问道:“然后呢?我现在就去翻找么?真能找得到?” 杨树林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时辰,再过半个小时吧,待会儿我们就在对面的洗漱间里躲着,你不用怕,就在寝室里翻找就可以了,要是不出意外,你肯定会找到想找的东西。” 薛雨烟虽然感觉不可思议,却还是点头答应。 杨树林又叮嘱道:“记住,一见到那东西,必须立刻把我给你的胶囊含在嘴里,不然你就危险了!” 谢盈有些不安的道:“杨班,一定要薛警官做饵吗,要不……我来吧。” 杨树林笑了:“你不行,必须得上警花!”< 第九十六章 替身傀儡 姜源虽然跟了过来,但显然还是不信邪:“你们可不许胡来,雨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你给她的到底是什么药?” 杨树林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他扛来的摄像机:“姜队长,我知道你平时习惯指挥别人,但你别忘了,今晚你就是个摄像师,管好你自己那一摊就行了,别的,不用你管!” 姜源心里有气,却又不敢在此时发火,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你现在只管耀武扬威,一会儿揭穿了你的把戏,就让你知道知道蹲笆篱子什么滋味! 杨树林却不管他想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石盐粉,给谢盈和姜源一人一包:“撒在身上,撒匀乎一点,不然提前露了底可就不灵了!” 二人依言在身上撒了不少石盐,杨树林自己当然也不例外,只有薛雨烟没撒。 做好准备,杨树林冲薛雨烟点了点头,薛雨烟咬牙进了寝室,倒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杨树林一摆头,拉着谢盈和姜源藏进了洗漱间里。 其实他早在白天到楼后观察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怨灵傀儡的踪迹,怨灵傀儡就藏在已经钉死的窗户夹层里,常人或许看不到,但它身上那浓重的怨气怎能瞒过杨树林的鬼眼。 他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是因为当时准备不全,一个不好就会被怨灵傀儡溜走,而且他发现怨灵傀儡已经盯上了生气尚未完全复原的薛雨烟,便决定将计就计,拿薛雨烟当饵,钓一钓这个邪祟。 可薛雨烟哪知道他的心思,还反过头求他,被他耍了个够本。 此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杨树林有九成把握能钓到大鱼。 他所惦记的是,这怨灵傀儡究竟是受人操纵,还是偶然出现在此地的,如果只是偶然出现,那他把姜源鼓动过来就没什么意义了。 按理说,怨灵通常会在子时过后现身,届时天地间阳气消退阴气大涨,怨灵会如鱼得水。 可杨树林没想到的是,薛雨烟刚刚进寝室没多大工夫,四周就突然变得寂静下来。 宿舍楼二层仿佛陷入了另一个死寂的空间,鼓荡的穿堂风都停了,一股阴寒的气息很快笼罩了寝室四周。 身处寝室之中的薛雨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杨树林之前就跟他说过,这种情况,正是怨灵出没的迹象。 尽管杨树林也一再跟她强调过,只要按他说的做,就绝不会出什么问题,可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害怕了,她虽然经历过魂魄离体,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但当时她多半时候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彻底清醒时,已经被救了过来。 此时她意识清醒,与之前完全是两种感觉! 虽然她硬撑着胆子,没有回头看,可动作却还是变得有些僵硬。 她缓缓打开了谢盈的皮箱,将里边的东西一件件翻了出来,直到皮箱见底,她才稍稍松了口气,里边并没有谢盈口中描述的那个带着红色棒球帽的布娃娃。 她随手把箱子推到一边,又探头往床下看了看,电筒扫过,一抹粉红吓得她猛一哆嗦。 但定睛细看,却只是一双粉红的塑料拖鞋。 她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直起身,电筒扫在了书柜上,尽管白天杨树林来的时候已经仔细翻查过了,她还是凑上去,缓缓拉开了书柜的门。 宿舍的书柜是老师办公室淘汰下来的木头文件柜,空间有限,里边的东西一目了然,堆着一些书本和女生用的东西,随着几个柜门陆续打开,一无所获的薛雨烟反而有点焦急。 俗话说,死不可怕,等死的过程才最可怕,她此时倒是想快点找到那个娃娃了。 她娥眉挑起,拿着手电筒在屋里扫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就在她忍不住怀疑杨树林的计划到底有没有用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串孩子的咯咯轻笑声。 听那笑声,像是在故意跟她玩躲猫猫一样,透着顽皮,却又阴冷。 她浑身一震,电筒循着声音照去。 书柜上方的角落里,一抹红艳艳的颜色晃得她心头激颤! 棒球帽!没错,正像谢盈所说的一样,一个带着红色棒球帽,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布偶呈现在手电光束下,棕色的玻璃眼睛反射着手电光,显得亮晶晶的格外可爱。 这一瞬间,薛雨烟觉得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胆量了,本来她以为,既然早有所知,就算真见到了古怪也不会害怕。可事到临头,她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直挺挺的僵在那里,手电死死的锁在布偶身上,生怕她稍稍一动,布偶就会爬到她背上来一样。 四周寂静得让人心寒,哪有什么笑声,布偶也只是静静的坐在柜顶的角落里不曾动弹,如果换个不知情的人来,肯定会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差了。 可薛雨烟知道,那就是怨灵的笑声。 她强作镇定,借着走近书柜的机会,颤抖着手,将杨树林给她的胶囊含在了舌根下。 一股苦得发涩的味道顿时充满了她的口腔,苦得根本无法形容,让她当场就有种吐出来的冲动,可她知道这东西性命攸关,强忍着没有做声。 尽管苦涩难当,却让她精神了许多。 她壮着胆子搬来凳子垫脚,缓缓将手伸向了布偶。 布偶入手,没什么异常,她紧记杨树林的告诫,一拿下来,就准备将它甩到床上去。 可她此时站在凳子上,那张床又是二层铺,想把它丢到一层的床上,得先从凳子上下来。 虽然从凳子上下来只是一步的事儿,可这其间,她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布偶。 布偶身上纤尘不染,就跟新的一样,尤其是那玻璃片做成的大眼睛显得格外闪亮,任谁捡到这样一个布偶,恐怕都不舍得随手丢掉,她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是谁这么狠心把它给扔了? 这念头瞬间放大,甚至将她原本的打算都盖过了。 她鬼使神差的没有按计划将它丢到床上,而是拿着它,在床边坐了下来,翻来覆去的看它,只觉越看越是喜欢。这一刻,不要说把它丢掉,就算明知是有主之物,她都有种偷偷据为己有的感觉。 随即她就听到了刚才那种银铃般的笑声,那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好像有个小女孩拉着她的手,在跟她说,来跟我玩啊,姐姐,跟我一起玩嘛! 她只觉手腕上一紧,有个人牵着她的手腕,拉着她站了起来,朝寝室门口走去。 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意识,就那么被人拉着,走到了门前。 但舌下传来的苦涩让她的意识没有完全陷入混沌,隐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脚步不知不觉的有些迟缓,就在她迟疑之间,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喝:“薛雨烟,把娃娃扔了!” 这声音如同震雷一般,震得她脑子嗡的一下,立刻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个致命的布偶,她吓得猛一哆嗦,想都不想,甩手就把那布偶丢了出去。 可惊慌之下,她却没有按杨树林交代的那样扔到床上,而是丢进了书柜敞开的门里。 几乎在她丢开布偶的同时,寝室中一阵阴风呼啸,书柜的木门在风中咣当咣当巨响! 随着木门鼓荡,一股股黑气自门中涌出,刺鼻的恶臭随之飘散开来,同时门里传出一个女生冰冷而沙哑的声音:“你不要我!你敢不要我!” 薛雨烟下意识的往柜子里看去,只见一张女生的脸从黑烟里探了出来! 蓬乱的头发,尖削的脸颊,青黑的肤色,眼睛虽然睁得很大,可眼球却干瘪得活像晒了不知多久的死鱼一般,看上去既让她惊恐,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下一秒,她猛然记起了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张脸,是在警局停尸间! 这张脸赫然与岳霖霖的尸体一模一样! 薛雨烟吓得匆忙后退,不曾想脚下发软,身子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但她随即感到一只手从身后扶住了她,扭头一看,身后站的,正是脸色阴沉的杨树林。 杨树林将她拉到了身后,自己却挡在了门前。 只听杨树林沉声说道:“岳霖霖,你还不醒醒,难道一定要我灭了你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盖过了阴风的呼啸声。 书柜中爬出了一半的怨灵听了这话,却只是动作微微一顿,便又拼命向外爬,咧开的嘴里不停的流出不知是涎水还是污血的东西,眨眼间便淌得满书柜都是:“你是谁,岳霖霖是谁,你们不要我,就都来陪我一起玩吧!” 杨树林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这已经不是怨灵傀儡,而是替身傀儡了! 虽然他已经估算到,岳霖霖的魂魄可能已经替代了原本的恶灵,可他却没料到情况恶劣到这种程度,岳霖霖居然理智全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他叹了口气,拉过身后的谢盈:“如果你都不能让她醒来,我就只能送她上路了。”< 第九十七章 班长送你一程 谢盈看到寝室里这一幕,脸都吓白了,可还是声音颤抖的召唤:“霖霖,霖霖你醒醒,是我啊,我是谢盈!” 怨灵听到谢盈的声音,明显迟疑了一下,翻动着死鱼眼自言自语:“谢盈……谢盈是谁?” “是我,你不是总叫我‘谢谢’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最初的恐惧过后,谢盈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她与岳霖霖同寝两年,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平时两人笑闹起来总没个底线,共用彼此的东西更是家常便饭,此时看到岳霖霖变成了这副模样,谢盈悲从中来,眼泪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放声痛哭。 “对不起霖霖,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胆小,昨晚我该拉住你的!” 怨灵动作停顿下来,瞪着眼睛,微微摇晃着脑袋,口中不停的嘀咕着谢谢、谢谢。 杨树林见状暗暗点头,想让恶灵清醒过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它生前最亲近的人来呼唤,谢盈虽然不是岳霖霖的亲人,但两人朝夕相处,情谊不比亲人差,何况谢盈也是它生前最后见到的人,看情形,很有可能唤醒它的记忆。 他伏在谢盈耳边低声道:“说昨天白天的事。” “霖霖你记不记得,昨天你去画室找我,还要跟我去吃麻辣面的!你醒醒啊,咱们一起去……” 谢盈泣不成声,可这话一出口,不光怨灵的表情有了变化,杨树林也是心里大惊。 岳霖霖昨晚去过画室?他怎么不记得?谢盈之前怎么没跟他提? 就在杨树林失神的当口,怨灵似乎有了醒来的迹象,虽然还是一脸茫然的神情,但嘴里念叨着谢谢、谢谢,同时向着谢盈伸出了手,像是要跟她拉手一样。 此时谢盈的眼中没有怨灵,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有闺蜜岳霖霖,见她伸手过来,谢盈想都没想就踉跄上前,紧紧握住了岳霖霖的手。 杨树林反应不及,一把没有拉住谢盈,顿时暗叫不妙,转手就握住了背后的刀柄。 可没等他动作,却见谢盈已经跟岳霖霖抱在一起! 更惊人的是,岳霖霖那干涸的眼里,竟也流下了眼泪! “谢谢,是你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冷,好害怕,救救我!” 随着眼泪流出,岳霖霖的眼中居然有了一丝光亮,脸上那凶狠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悲喜交加的模样,就连身体周围的黑气都渐渐消散开来。 杨树林紧握刀柄的手缓缓松开了。 邪祟怨气终究抵不过记忆和感情,只要不出意外,岳霖霖的魂魄算是救回来了。 然而,他刚松了口气,身后的薛雨烟却焦急的脱口喊道:“快问她怎么死的!问啊!” 这一声叫喊,顿时打破了寝室中的悲伤气氛。 本已恢复了一些人色的岳霖霖,脸色顿时一变,眼中凶光毕露:“谁!谁在哪儿!” 话音未落,它猛的一把将怀里的谢盈推得坐倒在地,紧接着寝室中阴风大作,黑气在它身体周围狂涌而出,眼中光泽敛去,脸上重又恢复了之前的一片青黑,枯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薛雨烟和杨树林,缓缓向他们逼近。 薛雨烟没想到她一句话,竟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吓得惊呼一声往后退去。 杨树林心里哀叹一声,抖手抽出了长刀。 “岳霖霖,对不住了,让班长送你一程!” 说话的同时,他纵身前窜,猛的一刀挥出! 暗淡的刀光劈在怨灵肩上,斜斜划过它的身体,刀尖咄的一下钉入了地板。 屋中阴风顿止。 怨灵脸上神情瞬间凝滞,紧接着,身体开始扭曲模糊,缓缓化作一蓬黑烟消散。 随着黑烟消散,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冷了,月光透过窗帘,映得屋里一片银白。 杨树林这才直起身来,拔出了长刀,上前拉起了谢盈。 谢盈不顾一切的扑进杨树林怀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使劲儿捶打着他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动手,为什么!我都已经唤醒她了!” 杨树林拍着她的脊背:“我不能冒那个险,现在已经将近子时了,再拖下去,替身傀儡凶性大发,就很难再制住它了,到时候我们都有危险。” 谢盈其实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杨树林是不会动手的,她只是心里难过罢了。 此时薛雨烟也慢慢挪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鬼死了?” 杨树林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呃,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看她光顾着叙旧,不问正事……” “什么是正事!”杨树林断然怒喝。 “岳霖霖是我们同班同学,我来就是为了超度她,现在她却魂飞魄散了,你满意了!” 薛雨烟悻悻然低下了头,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杨树林却没心思去听。 现在不光岳霖霖魂飞魄散了,而且线索也彻底断了。 他本来还指望能从岳霖霖嘴里问出个前因后果,好查清此事与吴波到底有没有关系呢,可如今就只知道,岳霖霖去过画室找谢盈,单凭这一条根本无法说明什么。 正当他沮丧之际,姜源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我能进去了吧?” 杨树林虽然闹心的很,却不想迁怒姜源,姜源今晚的表现很好,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姜源见杨树林点头,才缓步走了进来,虽然神色间还带着一丝震惊,但显然已经接受了亲眼所见的一切:“杨同学,什么是替身傀儡,是受人操纵的吗?” “不知道,都魂飞魄散了,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人操纵它,真当我是大仙呢!” 虽然杨树林不会迁怒他,可见他一副只关心案情线索的态度,他也没个好气。 冷硬的回了一句之后他揽着谢盈就往外走。 姜源赶忙叫住了他:“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对岳霖霖的结局,我们也很难过,但事已至此,请节哀。” “谢谢。” 姜源见他又要走,急忙上前拦了他一下,杨树林皱眉道:“姜队长,你想看的我也已经让你看到了,你要是再纠缠谢盈,就别怪我把事情捅出去!” 姜源连连摆手,堆笑道:“谢盈同学的确是受累了,我这就让雨烟安排她好好休息,我是想跟你聊聊,你看,方便吗?” “线索已经彻底断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这个,到是未必。”姜源指了指书柜说道。 杨树林心里一动,要是姜源不说,他气怒之下还真忘了,岳霖霖的魂魄虽然没了,可布偶仍在,或许能从中查出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布偶,见上面虽然还有阴气缭绕,但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对人有什么影响,这才把布偶拿了起来,反复端详了两眼。 “姜队是说查它的来源么?” “这只是其一,具体怎么查,还得先知道它的运作原理才能决定。” 杨树林笑了,运作原理,他把这玩意儿当成机器人么? 他当场把替身傀儡的来历简单的说了一下。 原来这里所谓的替身,并不是通常意义上所讲的替身,而是鬼找替身的意思。 一些遭横祸而死的人,怨念会被束缚在凶器、案发地、或者某些特定的东西上,只有找到下一个受害者,他们的怨念和执念才会消散,从而进入轮回投胎转世,这里边最典型的就是淹死的水鬼找替身,各地都有这样的例子。 但替身傀儡与替身水鬼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它们光找到替身还不行,还需要让替身的怨念执念超过它们本身,它们才能解脱。如此一来就造成了一种令人畏惧的恶性循环,替身每轮换一次,它们的实力都会成倍增长,再害起人来,手段也要比寻常怨灵凶残得多。 也正因为这样,当杨树林发现岳霖霖变成了替身傀儡的时候,神情才会那么凝重。 幸好,从岳霖霖的表现来看,这只替身傀儡最多只轮换过一次,岳霖霖的魂魄只是介于怨灵与恶鬼之间,杨树林这才能轻易将其抹杀,如果它之前多轮换过几次,恐怕就连白小薇都未必能降得住它了。 至于最初的替身傀儡,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怨灵傀儡,或许是因为怨念深重,或者它害死的人化作的怨灵比它本身更为凶残,复仇反噬之后,才成了替身傀儡也说不准,毕竟每个人心里的善恶执念不同,根本无从揣测。 杨树林说完这些,侧脸看着姜源:“姜队长现在明白了?” 姜源似懂非懂,沉吟了一下:“以你的看法,这种东西是自然生成,不会是人为操纵的?” 杨树林摆弄着布偶,摇了摇头:“不一定,或许有人在洋娃娃身上种下怨魂呢。”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其实有些不以为然,这种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是并不大。毕竟能随意摆布怨灵,人工制造出怨灵傀儡的人太少了,像他和刘山宗这样的,累吐血也做不到。 他一边说,一边将布偶翻来覆去的细看个遍,很快发现布偶背后有一条隐藏的拉链。 拉链拉开,里边填满了太空棉,并无异常。 可他却清楚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鬼眼之下,拉链拉开的一瞬间,竟有一股怨念逸出,怨毒之深,竟让拿着布偶的他都忍不住一哆嗦。 他立马揪住太空棉往外一拉,裹在其中的一条黄纸露了出来。 他心里巨震,连忙将布偶放到了桌子上,放轻了动作,将太空棉整团都掏了出来,随后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剥开棉絮,里面显露出的东西,让他身上瞬间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九十八章 冬夜偷香 纸条只有小拇指宽,叠了两折,像是请柬一样,中间被一根长头发缠绕着,隐约能看到里边有暗红色的墨迹。 让他起鸡皮疙瘩的不是纸条,而是纸条下压着的东西,竟然是一颗插满了牛毛针的眼球! 眼球已经干瘪,还连带着干裂的肉筋,染着血污,虽然无从判断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眼球,但分明是硬从眼眶里抠出来晒干的,而且上面密密麻麻的插着不知道多少根短短的钢针,大部分已经锈蚀,但手电光照射下,还有一些反射着寒光,那形状活像仙人掌一样! 即便老练犹如姜源,看了这东西也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薛雨烟和谢盈更是吓得俏脸失色。 “这是什么!” 杨树林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但事情肯定被姜队长说中了,这个傀儡是人为搞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缠在纸条上的长头发,打开黄纸,见中间用血写着一行蝇头小楷,拿着电筒细看,发现写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杨树林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生辰八字看着有点眼熟,可绝不是他的。 正当他努力回想,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生辰八字的时候,身侧的薛雨烟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杨树林等人同时看向了她,她颤抖着声音道:“真的,这就是我的生辰,可我记得,我没告诉过别人啊!” 杨树林也恍然记起,这的确是薛雨烟的生辰,她被黄姥姥附身住院的时候他也见过。 “这么说,替身傀儡找上你,根本不是巧合!” 本来杨树林以为,替身傀儡之所以盯上薛雨烟,是因为她刚好出现在案发现场,而且本身生气衰微的缘故。可眼下看,就算薛雨烟没跟他去案发现场,替身傀儡也照样会找上她! “你好好想想,有谁这么恨你,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薛雨烟显然真有点怕了,略显慌乱的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杨树林沉着脸看向姜源,姜源也紧皱眉头:“我们这些当警察的很容易得罪人,有时候跟人结了死仇自己都不知道,但雨烟的情况的确有点古怪,她入行没多久,又不管什么大事,按理说不该结下这么大的冤仇。” “废话!”杨树林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心知想靠他推断出什么不太可能了。 但转念之间,他突然若有所悟,如果是吴波想让薛雨烟死呢? 虽然薛雨烟并没与吴波作对,但黄姥姥毕竟借了她的皮囊,还把吴波整了个半死不活,吴波岂能就此罢休?他如果得知薛雨烟没死,说不准会迁怒于她,更重要的是,他肯定会想办法从薛雨烟口中掏出真相,好查清究竟是谁救了她,是谁在背后跟他吴波作对。 如此算来,事情就合情合理了,对吴波这种人来说,掏出真相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拘来她的魂魄拷问一番吧? 杨树林没再言语,只是把纸条递给了姜源:“这个就要靠姜队长了,是鉴定笔记也好,是追查洋娃娃的来源也罢,都不是我这个学生能办的到的。” 他不会把自己的推测跟姜源说,对姜源这种人来说,一切都要讲证据,他的主观臆断是做不得数的,反倒不如让姜源自己去查,自行查出的线索跟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分量可完全不一样。 姜源此时已经对杨树林生出了一丝赞赏之意,毫不迟疑的接过纸条:“当然,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杨同学就算不说,我们也会坚决追查到底!” 说话的同时,他又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树林见状笑道:“怎么跟岳霖霖的父母解释她的死因,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相信你们肯定有办法,我就不信你们之前没遇上过这种邪门案子,实在不行,你把录像给他们看?” 姜源苦笑连连:“看什么?看满屏幕雪花?” 原来自从岳霖霖的怨灵出现,他的摄像机上就只有一片雪花,别说怨灵的样子,连个鬼影都没有拍到。 杨树林其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但还是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微微一笑:“总之这种事肯定难不住你们不是吗?李大妈的案子,我现在可就听不到半点风声了。” 姜源也尴尬的笑了笑:“我为难的不是这个,是担心雨烟的安全呐!” 不等杨树林接话,他就赶紧说道:“谁知道凶手会不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没查出他的行迹之前,雨烟的安全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对手是普通人,我们可以派干警二十四小时保护,可现在这样的对手……” 他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了恳求之意,可杨树林不等他说完,就坚决打断了他:“姜队长要是想让我帮忙,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儿心吧,我眼瞅就高考了,哪有那个时间。” 说到这儿,他瞟了薛雨烟一眼:“再说了,我也没那个本事保护薛大警官呐!” 杨树林并不是小心眼,可实在是对薛雨烟没有半点好感。 如果说之前因为她的态度转变,他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的话,现在却是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自以为是也就罢了,关键时刻还特么拖后腿,简直跟电视剧里那些反面女角有一拼了,再跟她扯上关系,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让她给坑死! 他这边话音未落,薛雨烟的傲娇劲儿也被激起来了:“谁用得着你保护!别以为做了点小事就了不得了,如果不是小刘不在,轮得到你在这儿显摆?” 杨树林冷哼一声:“那最好了,姜队长,我们这就要走了,你总不会再拦我们吧?” 说完,他也不管姜源什么反应,揽着谢盈出了寝室。 谢盈此时已经渐渐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挽着他的胳膊跟他并肩而行,见姜源和薛雨烟没再追来,她才轻声道:“霖霖的事情你真不管了么?” 杨树林不由得苦笑起来:“我到是想管,可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谢盈微微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你一定行,如果可以,我不想让霖霖死的不明不白。” 杨树林扭头看她,见她微微低着头,脸上泪痕犹在,眼睛也肿得像桃子一样,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狠不下心来瞒她。何况她这话说得很有分寸,明明很想替岳霖霖报仇,却没有半点让他为难的意思,如此善解人意的小妞,他怎么忍心让她一直难受下去? “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放心吧,早晚会有眉目的。” 谢盈感动的看着他,心里一阵温暖,此时在她的眼中,杨树林既有正义感,又有同情心,对她更是关怀备至,实在是个难得的好男生。 殊不知杨树林心里正在苦笑:“就算老子想就此罢手,吴波肯答应吗?上次搅了吴波的事也就罢了,甭管咋说吴波还不知道是他和刘山宗干的,可这一次灭了替身傀儡,吴波要是还查不出是谁干的,那可真新鲜了!” 他心里正发愁呢,就听谢盈低着头,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他扭头问道:“你说啥?” 谢盈瞄了他一眼,却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去:“你要带我去哪儿?” 杨树林愕然醒悟,他不知不觉正把谢盈往自己租的房子领呢。 “去我家啊,要不然能去哪儿?我可不放心让你去水电招待所跟他们凑合,再说,你不是很讨厌那种人多闹哄哄的环境吗?” 杨树林曾经有一次动了春心,约谢盈去小录像厅看录像,岩高附近有很多小录像厅,一间屋子用胶合板隔成几个单间,每个单间里放一个台电视,一台影碟机,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床,论小时租给学生用,最适合处对象的学生鸳鸯亲热了。 可谢盈当时答应了,回头就放了杨树林鸽子,理由是她不喜欢那种地方,人多眼杂,还经常闹哄哄的。 她却没想到,当时随口编出来的借口,现在成了他的说辞。 听他说得理直气壮,她脸蛋隐隐有点发热,却没有再找什么借口拒绝。 各怀心思之下,两人一时都没再开口。 此时已经是午夜,通往北山的路上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沙沙作响。 但杨树林不敢有丝毫大意,打醒精神留意着身前身后,唯恐再像之前那样,被姑获鸟之类的邪祟盯梢。 好在一路太平,很快到了家门口,杨树林见屋门上了锁,心里多少有点窃喜,显然佟赢娇回自己家去了,刘山宗又没回来,这不是老天在成全他,有意给他制造偷香窃玉的机会嘛! 之前他对谢盈虽然有点贼心,却总觉得她大上一岁,不太对他的口味,可自打认识了佟赢娇之后,他这口偏好已经渐渐淡化了,此时搂着谢盈柔软的小腰,就只想抱着她上炕轱辘两圈,要不,这漫漫冬夜,多难熬啊! 可他当然不会把那点色心宣诸于口,进了屋,似模似样的把被子铺好,扭身对谢盈笑道:“晚上你住这屋,我去隔壁睡,不过你可当心点,谁知道岳霖霖到底走没走干净,要是听着什么动静,你赶紧叫我啊!”< 第九十九章 落下毛病咋整 谢盈当时脸就红了,低头摆弄着衣襟,没吭声。 她又不傻,岂会猜不出杨树林打的是什么主意? 杨树林见状,干笑着挠了挠头,起身往外走:“你也累坏了,早点睡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瞟着谢盈,桃红羽绒服根本掩不住谢盈那高挑窈窕的身段,虽然才十九岁,但胸脯饱满圆润,已经褪掉了青涩的味道,尤其是那挺翘的小屁股,笔直的长腿,简直跟日漫里的美少女一样,这要是解除了武装,会是怎样一番青春的风景? 可惜啊,人家不搭茬儿,他脸皮再厚也不能赖着不走吧? 他嘿嘿笑着蹭到门口:“我走了啊?” 谢盈还是不吱声。 他无奈的跨出了门槛:“我可真走了啊?” 谢盈低着头,扯住了他的衣襟,却羞得不知如何启齿。 杨树林身形一顿,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还假正经:“呃,你扯着我干嘛,有事说事,没事赶紧睡觉吧,你不困呐?” 谢盈声如蚊蝇,脸蛋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我……害怕。” 杨树林很无耻的继续装清纯:“那咋整?要不你开着灯睡?” “你能不能不走?” 杨树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谢盈忍不住了,抬头直视着他,一脸娇嗔:“你都答应过我的。” 杨树林对付殷杰那次,在自忖必死的情况下,想在临死之前给她点安慰,于是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做她男朋友,谁知竟然大难不死,男朋友的名分倒是落下了。 他受伤的时候谢盈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光腚的模样谢盈都看过摸过了,他这会儿却又装起了正人君子,有多可恨可想而知。 “我是怕你不愿意嘛,结婚之前就那个什么,不太好吧?” 谢盈顿时不敌,羞得扭过身去:“谁说要那什么了,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 杨树林赶紧虚抽了自己一巴掌:“哎呀,我想哪儿去了!那行,你睡炕头,我睡炕梢。” 两人刚一上炕,杨树林立马开始脱衣服。 谢盈顿时有点慌乱,扯住他:“你干什么?” 杨树林奸笑:“脱衣服啊,睡觉不脱衣服多累的慌。” 这话是佟赢娇之前教育他的,他给用到这地方了。 谢盈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才松开了小手:“那你脱吧。” “怎么,你就打算这么睡一宿?那我怎么舍得,这样睡跟不睡有什么区别,你就脱了吧,你放心,我保证不碰你还不行吗?” 谢盈也是累了,半信半疑的瞄了他一眼:“说到做到?” 杨树林连连点头:“恩呢,肯定!” “那你转过去,不许看!” 杨树林乖乖的转头面壁,心里却暗笑不已,只要她肯脱,那他就得手一半了。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杨树林悄悄扭头,恰好赶上谢盈脱套头的绒衣,衣服把脸给遮住了,看不到他的小动作,他趁机瞪大了眼珠子猛劲儿瞧。 谢盈穿着绒衣的时候虽然也看得出身材姣好,可远及不上脱了衣服那么动人,她肌肤不像佟赢娇那么雪白娇嫩,而是微微带着一点健康的小麦色,里边穿着件浅红色的吊带背心,很是贴身,此时双臂上举,小蛮腰和水滴形的肚脐都露了出来,充满了青春活力。 杨树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趁她没发现,赶紧转过头去,可脑子里忍不住想象她脱了裤子时,那双修长的美腿和小屁股会有多诱人。 可惜这回他不敢转头了,好半晌才听谢盈低声道:“好了。” 他迫不及待的转过头来,却见谢盈已经躲进了被窝里,连玉颈都藏了起来,只能看到棉被覆盖下那玲珑起伏的弧度。 更诱人的是,谢盈把自己的衣服都整齐的叠成了一摞,摆在了炕沿边上,虽然她很细心的把内衣藏在了下边,可一眼看去就难免让人想象她脱得多光溜,身上还剩得下几件? 他干咳了一声,悻悻的道:“我关灯啦?” “别关,我怕!” “那好吧。”杨树林也钻进被子,暗自嘀咕,早知有这机会,就把被子藏起来一套了。 炕头跟炕梢隔着一人多的宽度,杨树林翻身侧躺,脸朝向她:“安心睡吧,我看着你。”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琢磨的却是:“我就不信你不做恶梦!” 谢盈还真就没做梦,她压根就睡不着,一会儿睁眼一会儿又闭眼的折腾,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睡不着,一闭眼就能看到霖霖。” 杨树林窃笑不已,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那怎么办?要不,我把灯闭了试试?” 说着,他抬手要拉灯线。 谢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赶忙伸手阻止:“不要!” 杨树林故作为难,却借机拉住了谢盈的玉手,谢盈羞窘不已,却也没挣脱。 他得寸进尺的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贱笑:“这样你是不是安心了点?” 谢盈嗯了一声,脸色微红的闭上了眼。 看着她腼腆害羞的模样,杨树林心里就像有无数小耗子在抓挠一样,痒得那叫一个不自在,恨不得用力一扯,把她给扯进自己被窝里来,恣意温存一番。 可他当然不能那么干,倒不是怕谢盈拒绝,他很清楚,一个女生,都愿意跟他上炕了,他要是想趁机干点别的,她最多也就是半推半就罢了。 但那么主动的话,岂不是把他杨大班长的面子都丢光了?谢盈这么有主意的人,要是落了这样的话柄在她手里,以后的日子他可怎么过? 正抓耳挠腮的当口,谢盈突然一哆嗦,小手用力抽了回去,同时惊呼起来! 这倒把杨树林给吓了一跳,赶紧借机凑了过去:“咋了咋了?” 谢盈睁大眼睛,娇躯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颤抖着声音说:“霖霖回来了!” 杨树林暗暗感激了岳霖霖一番,人都死了还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要不是她已经魂飞魄散了,逢年过节真该给她多烧点纸钱才是。 想归想,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不由分说的钻进了谢盈的被窝,不理她的抗议挣扎,使劲儿抱住了她,假模假式的拍着她肩膀:“不怕不怕,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呢,这样吧,我抱着你睡,只是抱着,保证不干啥别的。” 谢盈闻言果然停止了挣扎,脸埋在他胸口:“真的?你保证?” 杨树林嗯嗯连声:“这样也能暖和点,你放心睡吧,有我在,保证没有什么鬼敢来嘚瑟。” 谢盈不吭声了,但杨树林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娇躯紧绷着,贴着他身体的柔软胸脯一下一下的起伏着,也不知是被鬼吓的,还是怕他这个色鬼趁机再干点啥,不过她口鼻中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身上,让他心里那根弦也绷了起来。 他一动不动,生怕下手太快,把她给惊飞了。 直到实在憋不住了,他才吸了口气,嗅到了一股洗发水的花香,不禁心摇神荡。 没摸过之前他还真没想到,谢盈的身子居然这么软,团在一起就像只温热的小猫一样,皮肤也顺滑得如同绸缎,但与众不同的是,她看上去虽然很是柔弱,也没有一丝肌肉,可抱在怀里的时候却能感觉到她娇躯结实,充满了韧性。 这样的身材要是在炕上活动起来,肯定爆发力十足吧? 越想心里越痒,身子也越来越热,腰都忍不住弓了起来,只想压在她身上狠狠运动一回。 他偷偷一咬牙,索性甩开了诸多顾忌:“得嘞,裤子都脱了,要是还不把正事儿办了,让人知道,还不得笑话老子无能么?” 心里邪念一起,手就控制不住的游走起来。 谢盈显然也没睡着,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声嚷着不要不要,两手使劲推他的胸脯往外撑,可她那点力道,哪里是杨树林的对手,被他摸了几下就软了下来,不再挣扎。 杨树林低头亲了她脸蛋一下,她身体轻轻抽搐,却没出声。 他心里大乐,看这意思,她是准备从了他了? 几乎是同时,他的大手也触及了她最后一丝棉布防御,他哪里还会客气,顺手一扯就给褪了下来,怀中玉人娇躯颤抖,却没有躲开,反而娇喘着凑近了些。 “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猜,不会真的很疼吧?” 谢盈呼吸急促,却闷着头一声不吭。 这种默许杨树林岂会不懂,强忍着冲动:“你放心,我肯定慢慢来,要是疼了你就吱声。” 说着话,他翻身把她压到了身下,正想低头吻下去的当口,突然看到身下的女人,正眯着那双月牙形的、毛嘟嘟的大眼睛冲着他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熟悉,坏坏的,还透着一点俏皮。 杨树林吓得一激灵,顿时欲火全消,猛的撑起了身子:“小薇!怎么是你!” 不知何时,身下的女人竟然换成了白小薇,而且也脱得光溜溜的,白嫩嫩的娇小身躯全都袒露在他眼皮底下,小脸上还浮着一丝红晕,春意盎然。 白小薇笑而不语,只是眯着眼看他,眼里满是玩味。 被她这么一瞧,他顿时心里发虚,仅有的一丝火气也不翼而飞,颓然道:“你知不知道,真会吓死人的!就算没吓死,要是落下啥毛病,咋整?”< 第一百章 鬼打墙 岂料,白小薇却一脸无辜,弱弱的道:“不是我是谁?我睡得好好的,师兄就钻进来欺负我,我都没敢反抗,可你还冲我凶……” 说着,白小薇推开他,抱起被子掩住娇躯,露出一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 杨树林被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头再看,却见谢盈盖着被子躺在炕头上睡得正香,而他和白小薇分明在炕梢上,在他自己的被窝里,感觉上,就像他自己做了一场春梦。 一时间他满头黑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简直太荒诞了,刚才他明明感觉到自己搂着的是谢盈,怎么突然成了白小薇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白小薇也是睡在炕上的吧,可她身子凉凉的,而且娇小玲珑,跟谢盈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啊,他再怎么糊涂,总不能把这个都搞错了吧? 分明就是白小薇吃醋了,才搞出这么一幕李代桃僵,可她就是不承认,他又能如何? 想及这些,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暗暗庆幸,幸好发现得及时,要是刚才他真的精虫上脑,糊里糊涂的把白小薇给收拾了,那可真就铸成大错了。 虽然心里窝火,可偷香窃玉毕竟不是啥光彩事儿,再看看白小薇那副委委屈屈、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又哪舍得深说,只得苦笑了一下,坐下来,揽住她纤巧的肩膀。 “好了,小薇乖,不哭哈。都是师兄糊涂,一时冲动差点犯错误,多亏小薇及时出现,才解救师兄于水火之中。” 白小薇立马破涕为笑,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丝得意,像是第一次偷到肥鸡的小狐狸。 “真的?那师兄要怎么谢我?” 杨树林脸更黑了,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岂料这丫头还真能捋竿爬!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好了。” 白小薇两个小拳头撑住下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歪头想了想,然后突然躺了下来,一把掀开被子,将光溜溜的小身段大半袒露出来:“我没想好哎,师兄先继续吧,你弄得人家好痒,什么都想不出来呢,谢礼嘛,等我想好了再说行不行?” 杨树林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倒炕上,赶紧扯起被子把她给盖上。 “闹什么闹,一会儿把谢盈吵醒了,看你脸往哪儿搁!” 白小薇咯咯轻笑:“我看谢姐姐睡得满香的,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而且她跟我不熟吧,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师兄你这副样子,让外人看到很有损形象的哦。” 说着,她拉住杨树林的手,让他躺在她身边,小嘴儿凑在他耳边道:“师兄的本钱好大,我之前怎么一直都没发现呢,怪不得赢娇姐姐那么喜欢你哦,原来……” 杨树林脑子嗡嗡作响,赶紧打断:“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佟姐教你的吗?你之前不也一直叫她佟姐么,怎么改称呼了!” “赢娇姐姐偷偷告诉我,她不喜欢你叫她佟姐呢,显得生分,嘻嘻,师兄以后也改改吧!” 杨树林一听她默认了,气得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佟赢娇这个女流氓,自己耍流氓也就罢了,还把小薇给勾搭成这样:“早知道不该让你俩凑一块!她都教你什么了?” “还有……嗯,师兄真想知道吗?” “废话,快说!” 白小薇一脸认真,又有点为难的说道:“这个,光说是说不清楚的。” 杨树林正听得纳闷之际,她轻巧的一翻身,一下骑到了杨树林的身上,挺翘软弹的小屁股一下下磨蹭着他的胯骨,小脸上则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掰着手指数道:“有好多呢,比如什么坐蜡,再比如什么翻身……” 杨树林被她磨蹭得邪火上窜,赶紧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给按躺下来:“不可能,少唬我,佟姐怎么可能教你这些,小丫头,给我从实招来,你到底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两根手指抵在她胳肢窝上,轻轻一勾,白小薇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说,师兄饶命,我说!你不记得,有次吴波拿录像机和电视到画室去放纪录片?” 杨树林本能的感觉到不妙,可还是硬着头皮追问:“嗯,记得,那又怎么了?” 白小薇窃笑,盯着他道:“那天晚上,你跟余大力租了录像带,偷偷摸摸跑到画室看,看了半宿,还评论哪个女人更漂亮,那个女人的招式高明来着。” “咯咯,师兄饶命,错,错了,小薇错了!” 杨树林压着她使劲儿挠她痒痒肉:“好你个贼丫头,原来哪会儿开始你就一直偷窥师兄我了对不对?我就说嘛,那天晚上我明明烧了炉子,可画室怎么还会那么冷呢!” 说到冷,杨树林突然打了个喷嚏,这才停下手,掀起被子往身上盖了盖。 他还以为跟白小薇太亲热,让她身上的寒气冻着了。 可没想到,白小薇一见他的模样,笑容顿时收敛起来,秀眉微挑,露出了一丝凝重神色,还皱起小鼻子,四处嗅了起来。 杨树林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师兄,有点不对劲儿!” 杨树林精神一震:“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冷了?我已经收敛了气息,你不可能感觉到的,除非有外人!” 说话间,她小手一挥,黑色天鹅绒暖裙浮现在她身上,紧接着她站了起来,皱眉走向炕里被棉布帘子封堵严实的后窗。 杨树林也紧张起来,飞快的穿好衣服,从炕柜边抓起了长刀,守住了谢盈。 如果真有邪祟趁隙偷袭,他和白小薇倒是不惧,但谢盈本就体弱,又死了闺蜜,折腾了大半宿刚刚睡下,必须防着邪祟趁隙而入,拿她做文章。 似乎是他不小心碰到了她,谢盈梦呓般的哼了两声,随即转醒,睁开了眼睛。 “班长,怎么了,你干什么呢?” “没啥事,你不用担心,既然醒了就先把衣服穿上吧!”杨树林随口安慰了她两句。 谢盈动作麻利的把衣服穿好,自然也看到了正在四处查看的白小薇,她之前还没与白小薇照过面,见屋里居然多了个女生,不由得有些紧张,偷偷握住杨树林的胳膊:“究竟出什么事了,她是谁?” “她是我妹妹小薇,刚巧过来的。” 他话音刚落,白小薇已经转身回来,先对谢盈笑了笑,然后低声对杨树林道:“没发现什么,但四周阴气很重,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杨树林虽然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但白小薇既然这么说,显然已经有了计划,他点了点头:“你跟在我后边,护着谢盈,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她。” 白小薇点头答应,看向谢盈:“谢姐姐,第一次见面,请多关照。可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天小妹再跟姐姐陪不是好吗。” 不知谢盈是经历了几次诡异事件后,见识得多了,还是有杨树林在侧让她感到安心,总之她表现的十分镇定,微微点了点头,还冲着白小薇善意的笑了笑。 杨树林不想再拖延下去,一摆头,率先走向门口。 谢盈立刻跳下炕,拉住了杨树林的手,紧跟在他身后。 白小薇盯着谢盈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说什么。 三人鱼贯而行,出了门。 夜色阴沉,云层仿佛压在头顶,寒风也显得格外凛冽,虽然不大,却刮得人脸皮生疼。 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天亮,杨树林心里有些发愁,此时去哪儿都不安全,不知道白小薇是想去什么地方,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先去派出所避一避了,回头一定把屋子布置成碉堡,绝不能再让邪祟随意靠近。 想到这里,他紧了紧拉锁,回头把谢盈的羽绒服帽子也给她戴好,这才看向白小薇。 白小薇的视线始终盯在谢盈身上,见他看来,才转过头:“去赢娇姐家。” 杨树林心里纳闷,如果真有邪祟侵袭,佟赢娇能帮上多少忙? 但抱着多个帮手多条路的想法,他还是点了点头,打头出了院子。 胡同里很黑,虽然杨树林打了手电,作用却也有限,三人都没说话,闷头快步前行,佟赢娇家离此不远,快走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然而,走着走着,杨树林却停了下来,拿手电晃了晃四周,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他默算时间,出门已经走了十几分钟,可漆黑的胡同好像没有个尽头似的,走来走去还是在胡同里转悠,看起来四周的房子都差不多少,分辨不清走到哪儿了。 杨树林虽然在此住了一段时间,还真没留意过四周的人家,要是白天,他自然认得出道儿,可今晚的天色似乎格外的黑,一时间让他有点拿不定情况,说不准是不是迷路了,还是遭遇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身后的谢盈闻言,略带惊慌的往他身边凑了凑:“怎么了,迷路了?” 杨树林正想安慰她两句,却见白小薇身形一晃,突然闪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扯得后退了几步,与谢盈拉开了距离。 紧接着,她冷笑着看向一脸愕然的谢盈:“演技不错,可惜过犹不及!说,你究竟是谁!”< 第一百零一章 阴司通判 谢盈微微一怔,紧接着微笑起来:“居然被你识穿了,小小阴灵倒也有些道行!” 明明是谢盈在开口说话,可声音却变成了一个男人,低沉而颇有磁性。 一句话出口,谢盈像没了骨头似的软倒在地,一个男人,从她身后缓缓浮现出来。 这男人比杨树林足足高出一个头,长而笔直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也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孔,露在外边的鼻梁和下颌高耸尖削,尽管嘴角上翘,似乎带着笑意,但看上去却只觉邪异而冷厉。 他穿了一件很复古的束腰黑袍,宽袍大袖,仿佛刚刚仔细洗烫过,纤尘不染,没有半点褶皱,领口袖口绣着暗红的云雷纹,露出袖外的双手,又长又白,好似一双女人的手。 此人一出现,白小薇如遭雷击,竟骇然后退了一步,俏脸上一片苍白。 杨树林暗惊,上前半步将白小薇挡在了身后,皱眉紧盯着来者:“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这无关紧要,你不必多问。杨树林,你私蓄阴灵,又纵容她伤及阴差,原本该死,但阴司念你年少无知,又是初犯,这次可以暂免惩处。” 男人的目光越过杨树林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白小薇:“但这个阴灵,今天我要带走。” 短短两句话,让杨树林大吃一惊! 听他的口气,竟是来自阴司? 虽然杨树林也早有预料,伤了阴差的事肯定不算完,可他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虽然不知对方在阴司是什么身份,但他本能的感到,一种危险而压抑的气息笼罩了四周! 那感觉,就像置身百米石崖之下,仰头却看到,崖顶悬着一块万斤巨石,随时可能迎头砸下来一般,让他有种不敢轻动,甚至喘口气都得小心翼翼的感觉。 可他还是毫不迟疑的拔出了刀:“想带她走?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杨树林本已做好了激怒对方的准备,谁知,那男人竟不怒反笑。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二人,不急不缓的道:“敢对我拔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杨树林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冷袭来,双手竟瞬间僵直,紧接着这种冰寒漫延全身,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眼睁睁的看着长刀从他手中缓缓飘走,无声无息的飘到了黑袍男人的面前,悬浮在他身前,徐徐转动。 “是把好刀,可惜蒙尘已久。” 他这话让人无法理解,刀身明明雪亮,哪有蒙尘? 然而他那双细长嫩白的手轻轻拂过刀刃,所过之处,刀刃上竟绽放出流水般的光韵,像是有股清泉在刀刃上涌动,一声清脆的刀吟声中,一股慑人的寒意从刀上生出,直透人心。 紧接着,长刀翻滚如龙,缓缓向杨树林逼近。 杨树林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抓住刀柄,可身体僵直如同冰雕,根本动不了分毫! 他瞪大了眼睛,眼瞅着刀刃越来越近。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差距。 突然,白小薇闪身挡到了他面前。 刀刃几乎抵在她咽喉,她却不看一眼,决然道:“放过他,我跟你走!” 长刀顿住,黑袍男人很有点意外,但很快就冷笑起来:“看不出,你们居然这么有情有义。也好,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就饶他一回,走吧。” “不行!小薇你不能走!”杨树林身子不能动,但嘴却没被封住,立刻大声咆哮起来。 白小薇娇躯一颤,转过头来,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哽咽道:“对不起师兄,这次我没法听你的了。” “他是阴司的通判,我们敌不过他的。” “其实我早知道,人鬼殊途,我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你身边,你就当我从来没出现过吧。” 杨树林虽然已经猜到这黑袍男人肯定大有来历,可听到这里,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想不到伤了阴差,竟引得阴司的通判出手! 传闻中通判是仅次于判官的存在,司掌人的生死福禄,别说他一个半吊子阴阳先生,恐怕就算是文成先生在世,也得对其礼敬有加,这样的家伙,绝不是他和白小薇能硬抗的。 但要是让他就这么放手,他又岂能甘心。 心急之际,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扯着脖子高声喊了起来:“我管他通不通判不判,不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养百鬼、炼生魂的他不敢管,咱们只伤了他一个小卒,他却跳出来护短!简直就是不要个逼脸……” 白小薇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伸手去捂他嘴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阴司通判沉下了脸,挡在面前的长发无风自动,露出了他那张石雕般毫无生气的脸。 白小薇惊得急忙张开手臂拦在杨树林身前:“通判大人……” 可惜,她话未说完,阴司通判一挥手,呼的一阵阴风刮起,她娇小的身子斜飞了出去,身上的鬼火都被扇得一阵散乱,像个普通女生一样摔倒在地。 而她身后的杨树林,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掐住了脖子一样,凌空提了起来,虽然身体恢复了知觉,可任凭他如何挣扎踢打,却还是被提上了半空。 “小小年纪,敢在我面前信口雌黄!” 杨树林哑着嗓子嚷道:“谁特么信口雌黄,老子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心里最清楚!” 阴司通判见他临死都不肯改口,不禁面露疑色,迟疑了一下,甩手将他丢在白小薇身边。 杨树林紧忙大口喘息,同时查看白小薇的情况。 白小薇并没受伤,两人这才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整个过程,阴司通判都一言不发的冷眼旁观,直到他们喘息过来,才冷冷的问道:“有人养百鬼炼生魂?给你个机会,说!” 杨树林心中暗喜,知道祸水东引之计奏效了,故作愤懑的嚷道:“岩高的美术老师吴波,挖招魂坑养百鬼,已经害死不少人,昨晚他还弄了个替身傀儡,害死了我们班上一个女生!” “你可知道对我撒谎的后果?” “我撒什么谎了?你们这些专门管这种事的不作为,老子只好替你们做,要不是老子横插一手,昨晚最少又被他勾去两个生魂!这样的妖人你们不管,反倒揪住我的一点小事纠缠个没完,我说你们欺软怕硬有毛病么?” 阴司通判被他噎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神色难看到了极点,手掐术数像是在默算什么。 半晌,他皱眉问:“你可知道此人真实姓名,生辰八字?” 杨树林没好气的道:“我就知道他叫吴波,是美术老师,其他的,你们不会自己去查?” “你昨晚出手坏了他的好事?” “没错!” “能养百鬼者,必然道行高深,你不怕他报复你?” “事到临头老子没心情想那么多,总不能明知他要害人,还袖手旁观吧!” 阴司通判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你去把此人的情况查清,回报于我。” 杨树林想都不想就顶了回去:“你叫我去我就去?给我什么好处?”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不禁纳闷,这种事正该阴差管吧,它们自己怎么不去查?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他和白小薇的命算是保住了,而且这对他来说,可是个敲竹杠的好机会。 阴司通判一怔,沉声道:“饶你不死。” 杨树林可不会被他吓唬住:“这就算好处了?” 阴司通判看了看白小薇,又看了看他:“如果你能替阴司彻查此事,只要查实无误,我可以做主,揭过你私蓄阴灵之事,权当没有见过这阴灵。” “你们保证不会再为难小薇?”杨树林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见阴司通判点头,杨树林心里大乐,可表面上上却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阴司通判不耐烦的问道:“怎么,如此你还嫌不够?” “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儿,有那么容易吗?万一我让他发现了怎么整?我现在连个自保的家伙都没有!” 阴司通判两指一挥,悬在空中的长刀飞进了杨树林手里。 “此刀已被我用黄泉水涤荡干净,可破阴气,你拿去用吧。” 杨树林忍不住露出了笑模样,刚才他就感觉到这把长刀与之前大为不同了:“拿我自己的东西送给我做人情,通判大人做的真是好卖买!” 阴司通判有点尴尬,想了想,探手从腰间抽出一个方形的东西,甩手丢给了他。 杨树林赶忙一把抄住,打眼一看,竟是块烟盒大小的生铁板,有半寸厚,正面浮雕着一个吞天兽面的纹路,怒张的兽口中间雕有两个魏碑大字“灵台”,背面则光溜溜的好像镜子一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凉,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 可他身边的白小薇见了这块破铁板,竟露出了惊讶之色:“灵台柬!” 杨树林摸不着头脑的瞥了她一眼:“灵台柬是什么玩意儿?干啥用的?” 白小薇尚未回应,却听阴司通判的声音从远处缥缈传来:“查知消息,以朱砂写在其上,我便会知道。杨树林,你好自为之,切勿自误。”< 第一百零二章 老刘头 杨树林和白小薇抬头再看时,阴司通判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赫然就站在自家院子里,刚才走了那么半天,竟然连院门儿都没有出! 谢盈躺在院中间,至今不省人事,杨树林赶忙上前查看了一下,见她身子还是热的,呼吸也很均匀,心情这才放松下来,跟白小薇一起把谢盈扶回屋里炕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扭头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握白小薇的小手道:“好悬,好悬咱俩都搭进去!” 喘息了片刻,他又问道:“你怎么看出来谢盈被附了身的?” 白小薇微微摇头:“我只是怀疑罢了,其实也不敢完全确定,谢姐姐是第一次见到我,你不觉得她太镇定了吗?而且那股阴气始终笼罩在咱们周围,所以我才觉得有古怪。” 杨树林嘴角抽了抽,敢情阴司通判是让她给诈出来的! “你以前见过阴司通判?” 白小薇又摇了摇头:“如果见过他们,我就不会再见到你了。我能认出他,是因为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阴气,也只有他们才能瞒过我的眼睛,在我眼前附身谢姐姐,我都没有发现!” “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今天这样的情况,你那么做太冒险了,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杨树林脸色一沉:“胡说!只要你没事,做什么都值得!” 白小薇仰着头看他,毛嘟嘟的大眼睛里满是感动,紧紧握着他的手,却没说话。 杨树林也板不住脸,笑了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兄妹么?这种危险情况咱们遇上已经不止一次了,以后就算再危险,也不许你轻言放弃,明白了吗!” 白小薇坚定的点头:“嗯,我听师兄的。” 杨树林这才把灵台柬拿在手上问道:“你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白小薇似乎对灵台柬有所顾忌,往后闪了闪才指着它道:“它应该能掰开,你试试!” 杨树林细看了两眼,发现这东西还真不是铁板一块,使劲一扭,铁板竟裂成了两片,中间夹着一长条折在一起的黄纸,拉开就像古时候用的奏折似的,只不过黄纸上一片空白。 “这是阴差拘魂用的,具体怎么用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是件好东西,唯一的问题是,你拿着它,阴司通判很容易就能找到你。现在你连他都骗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树林笑了笑:“也不算骗,我本来就怀疑那些事都是吴波干的,只不过没有坐实而已,我是想激他去查,没想到他却反过来求我去做,真是古怪。” “阴司通判在阳世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如果有高手想瞒过他们的耳目,肯定有方法能做到,而你恰好知道吴波的情况,他当然会找上你,现在你等于在兼职阴差。” 杨树林把玩着灵台柬:“阴差不都是小鬼么?” 白小薇笑了笑,似乎有些累了,索性躺到了他的腿上:“替阴司办事的都可以叫阴差。” 杨树林也倚在了墙上,轻柔的把手插进她的秀发里,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好吧,那我就充一回阴差。” 顿了顿他又道:“只要他们说话算话,不再找你的麻烦,冒点险到也值得。我看他刚才那模样,好像查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的样子,还说什么真实姓名,难道吴波用的是假名?” “一定是这样,不然他应该能算出更多的东西。” “想知道吴波的真名和生辰,最直接的办法是查他的户口,这事薛雨烟应该能帮上忙。” 杨树林这话刚出口,就突然转头露出警惕的神色,院里竟传来了脚步声! 这三更半夜的,岂会有人来访? 他皱眉跳下炕,抽刀凑近了屋门,门外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杨树林这才松了口气。 除了他,就只有刘山宗有钥匙。 没等他出屋,堂屋的门已经开了,看到门口出现的小巨人,杨树林彻底放松下来。 “你特么这两天去哪儿了,知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多少事儿?” “咋呼啥,你不是还没死么!你看谁来了。” 刘山宗侧身让开,身后又跟进一个人来。 来者看上去六十多岁,跟刘山宗差不多高,干瘦干瘦的,略有点驼背,戴着个瓜皮帽,典型的鞋拔子脸,高鼻梁大嘴叉,皮肤棕黑,穿着黑盘扣的褂子外罩羊皮坎肩,肥哒哒的灯笼裤、一双棉懒汉鞋已经被踩塌了帮,走起路来拖拉拖拉的像个老羊倌。 杨树林一见他,顿时瞪大了眼,面露喜色:“哎呀,姥爷你咋来了!” 老头正是刘山宗的姥爷刘希东,他抡起手里的旱烟袋照着杨树林的脑门就是一下:“我要是再不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要翻了天了!” 杨树林被敲了个爆栗,揉着脑门苦笑,却一句也不敢还嘴。 他和刘山宗都是刘希东看着长大的,对他而言,刘希东跟他亲姥爷也没什么区别,别说给他一烟袋,就算上来狠抽他俩嘴巴,他也只能忍着。 刘希东敲了他一记之后,便扭头看向他身后的白小薇,略显浑浊的眼里绽放出一丝精光。 “这就是你养的小鬼?” 白小薇一向落落大方,可被刘希东一瞥,居然吓得一哆嗦。 杨树林赶忙把她拉到身后护着:“姥爷你别冲她凶,当初她可救了你两个外孙子的命。” 刘希东哼了哼,把他们扒拉到一边,径直进了屋:“瞅把你俩给能的,学了点把式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养小鬼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家里说一声,翅膀硬了是不是?” 杨树林和刘山宗讪讪的对视了一眼,耷拉着脑袋嘟囔:“跟你说,你肯定不让啊……” 刘希东怒道:“知道我不让你们还敢干!这个女娃子又是谁?” 刘希东本来没怎么生气,刘山宗回去之后把真实情况都跟他说了,这会儿早就过了气头。 可一眼瞥见炕上昏睡的谢盈,他的火气就起来了,杨树林才多大年纪,就敢把女孩子往家里领,领也就领了,居然还睡在他家了,简直是胡闹! 杨树林何等机灵,一听他口气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赶紧上去拉住刘希东的胳膊,笑嘻嘻的把他拉到炕边的凳子上坐下:“姥爷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啊,她是我班同学,今晚出了点意外……” 他把刘山宗走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遇上姑获鸟,到岳霖霖之死,听得刘山宗眼珠子瞪得溜圆,不敢相信才两天工夫,杨树林居然遇上这么多事。 刘希东倒是一直很淡定,不紧不慢的抽着烟袋听着,可听到阴司通判现身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打断了杨树林的话头:“你怎么知道那是阴司通判!” 刘希东觉得杨树林肯定看错了。 阴司通判要是露了面,这小子还有命站在这儿,口若悬河的瞎白话? “我也不认得,是她认出来的。”杨树林拉过白小薇,白小薇不情不愿的站到了刘希东面前,可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刘希东。 刘希东平复了一下情绪,沉着脸问道:“你一五一十的说,来的真是阴司通判?他想干嘛,都跟你们说了什么?” 白小薇很怕刘希东,好在杨树林紧握着她的手,她才镇定下来,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刘希东听完,老脸上阴云密布,冲着杨树林一伸手:“拿来!” 不用问也知道他要的是灵台柬,杨树林赶忙递了过去。 刘希东拿着东西琢磨了片刻后,长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坐了回去。 见他不说话,杨树林心里发紧,忍不住问道:“现在该怎么整,姥爷你到是说句话啊。” 刘希东扬手就是一烟袋锅:“怎么整,你说怎么整?瞅把你小子能的,为了这鬼娃娃,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虽然说的是责备的话,可刘希东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杨树林最会捋竿爬,岂能看不出他是装生气,赶忙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拉住他胳膊:“咱要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姥爷也不会认我这个外孙了。” 刘希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通判你都敢骗,你小子……有种!” “我也是被逼的嘛,不骗他,你可就见不着我了。” 刘希东瞪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先别翘尾巴,这回算是让你蒙混过关了,下回可不一定那么走运。老子在这一行里打了半辈子滚儿,也只见过一回通判,你到好,山宗带你进门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吧,魑魅魍魉就让你撞了个遍!” 杨树林苦笑不已:“当时二哥跟我说,这行当太危险,我还不信。现在我算是服了,这一个来月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姥爷啊,这回你无论如何也得救救我。” 刘希东没好气的道:“你们呐,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进去就不甘心!” 话头一顿,他神色变得冷厉起来:“不过,既然鬼泣传人都露面了,我老刘头出来露个脸,想必也没人会说我老刘头蛮不讲理护犊子吧!”< 第一百零三章 鬼泣的由来 刘希东这次,就是奔着鬼泣二字来的。 鬼泣之术虽然没有刘家传承的年头长,但早些年也曾闯出过不小的名头。 抗战后期,为了支撑整个亚太战场的军需,小鬼子大肆掠夺东北物产,一度造成了大范围的饥荒。那段时间,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甚至有的村子因为粮食被抢掠一空,全村的人都生生饿死、病死! 当时的情形,名副其实的万物萧条鬼唱歌,恰逢有个河北的石匠途经这里,见到这副景象,心生不忍,便捡了个废村住了下来。 他住那村子,不光面临饥荒,还闹过瘟疫,村民死的死逃的逃,全村就剩下一个姓吴的老头和他孙子没走,老吴头眼睛早瞎了,想走也走不远,便和孙子下套捉耗子吃,勉强度日。 石匠就住在老吴头家隔邻的院子,说来也怪,他整天不出门,却也不见少了吃喝,还三天两头的接济一下老吴头子孙,这让老吴头起了疑,偷偷让孙子去瞧。 小吴回来跟他说,那人就是个石匠,满屋子里搁的都是神像,雕的可好了。 老吴头更疑心了,兵荒马乱的年月,谁家还会有闲钱请神像,雕出来能有人买就怪了。 可他眼瞎,又不能亲自去看,只能按住好奇,让孙子也少往邻院凑。 但小吴打那天起,却像是着了迷似的,天天往邻院跑,老吴头拦都拦不住。 就这么过了能有半年多,有一天石匠突然到访,跟老吴头说,入夜之后让他关好门,无论外边有什么动静都不能开门,否则必有大难临头。 老吴头半信半疑,但一想到石匠身上的古怪,他又不能不顾忌三分,也就答应下来。 那天下午,老吴头就听见外头轰轰隆隆的过汽车,过了好一气,也不知有多少辆。 老吴头吓得猫在屋里不敢露面,那年头只有小鬼子有汽车,小鬼子比真正的鬼还凶残,见着人家就抢,抢不着东西就杀人,他们祖孙俩要是让小鬼子撞见,多半就没命了。 可听响动,小鬼子的车队偏偏在村里停了下来,老吴头这才记起,村东头的石桥前两天无缘无故的塌了,八成是把小鬼子都隔在了村里。 当时老吴头还寻思,这下可完了,要是小鬼子就这么住下来,等桥修好再走,那他和孙子俩非饿死在屋里不可。 但没想到,当天半夜,外面居然鬼哭声大作,先前还只是几个女人的哭号声远远传来,后来哭声越来越响,听起来有老有少,哭得那叫一个凄厉,就跟全村人同时出殡似的。 老吴头吓得脸都绿了,紧紧拽着孙子,生怕孙子好奇之下偷偷溜出去。 但没多大工夫小吴就拍着巴掌嚷嚷起来:“活了活了,都活了!” 老吴头赶紧问他什么活了,小吴说,邻院的石头神像都活了,石匠正带着它们跳舞呢。 老吴头吓得赶紧蒙住了小吴的眼睛。 雷雨彻夜未停,第二天祖孙二人发现,石匠已经走了,他雕的那些石像全都杵在村子中间,老吴头眼睛看不见,就壮着胆子用手去摸,这一摸不要紧,可把他吓得够呛,敢情石匠雕的不是什么神像,全都是村里那些病死、饿死,还有被小鬼子害死的村民! 上百尊石像姿态各异,神情猛恶,如同庙里的怒目金刚一般! 老吴头只摸了几尊,便吓得手脚发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石匠又没见过这些村民,要不是见到了他们的怨魂,怎么可能雕的如此栩栩如生?这些村民里,有些连老吴头都没印象,可有些却是他眼睛没瞎之前所熟悉的,其中就有他的老伴、儿子、儿媳! 而所有的石像,都围在一棵老槐树四周,足足围了七八圈,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粗壮无比的树身上,布满了人手抓挠的血痕,一直延伸向树冠里,老吴头让孙子爬上树去看,小吴手脚一向利索,平时爬树掏鸟蛋从没失手过,可这一回,刚爬上去没多大工夫,就吓得妈呀一声掉了下来,幸好老吴头就在下边,他撞在老吴头身上才没受伤。 老吴头忙问怎么了,小吴结结巴巴的指着树冠说:“鬼,鬼啊!全是吊死鬼!” 原来,老槐树上挂满了小鬼子的尸体,只不过树冠实在太大,又枝繁叶茂,从外边看很难发现罢了。更诡异的是,尸体手指上全都血肉模糊,看上去他们竟然是自己爬上树,用自己的皮带上吊而死的! 老吴头和孙子费尽力气,才将这些尸体弄下来,丢进乱葬岗子喂了野狗。 而小鬼子的车,连车上的东西全都消失了,小吴却在自家院子里发现了满满一麻袋大米。 靠着这袋大米,祖孙俩熬过了饥荒,这事后来传得神乎其神,方圆百里街知巷闻。 也有不信邪的人说,事情是抗联干的,可对村里那些惟妙惟肖的石像,他们却无法解释。 没过两年,老吴头死了,小吴却莫名其妙的成了阴阳先生,替人相宅算命,无一不准,有人问他是跟谁学的,他也只是笑而不答,独自居住在早已荒无人烟的废村里,自号鬼泣先生,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半仙。 后来鬼泣先生还收过两个徒弟,也都本事不小,在当时都算是这个行当里响当当的人物,只是赶上解放,又经过十年动荡,鬼泣先生这一脉才没了消息,那些石像也都毁在了动乱里。 吴波与黄姥姥斗法时,杨树林和刘山宗在外偷听,都清清楚楚的听到黄姥姥说吴波所学是鬼泣之术,刘山宗回去跟刘希东一说,刘希东立马就跟着过来了。 他把鬼泣之术的来历说完,杨树林等人却面面相觑。 “按你老这么说,鬼泣传人应该是急公好义,坦荡磊落才对,可且不说殷杰和岳霖霖是不是吴波害死的,光是他帮着金秃子敛财做镇这一桩,就足以说明这人不是什么好鸟了!” “一门手艺传下来,难免遇上心术不正的东西,如果这吴波真是鬼泣一脉的传人,又入了邪,老头我也不能眼瞅着他辱没了先人的名头。” 杨树林乐了:“你老是打算替吴家先人清理门户?” 刘希东没好气的道:“清理个屁门户,臭小子,我这是替你俩擦屁股!” 杨树林干笑着没了言语。 刘希东沉思了片刻道:“既然你跟阴司通判许了愿,就一定得兑现,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让薛雨烟帮忙查吴波的户口,知道了吴波的生辰八字,再想查他就容易多了,山宗肯定跟你说了吧,我认了个萨满姐姐,她懂占卜,只要我能弄到吴波的头发和生辰,她就查出他的踪迹,咱们顺藤摸瓜查出吴波的老窝,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任何他害人的证据。” 刘希东边听边笑,最后还笑看着他问道:“找出证据之后呢?你是打算报给阴司通判,借阴司这柄刀去杀吴波?” 杨树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有点得意:“阴司愿意出手,咱们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刘希东满脸不以为然:“你是不是以为,有妖人作恶,阴司就会管?就该管?” 杨树林愕然:“难道不是?” “真不知你小子走了什么狗运,连这都不知道,居然还被你误打误撞的蒙混过关!” “只要是活人,甭管他是杀人放火,还是奸淫掳掠,最多也只是折损阳寿,寿数未尽之前阴司才懒得理会他。你今天之所以能说动阴司通判,凭的就是生魂二字,要不是你说他养百鬼炼生魂,你就算把吴波说成是妖道鼻祖,阴司通判都不会在意。”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生魂?” “每个人的魂魄在阴司都是登记在册的,人死之后理应魂归地府,如果人死了,魂魄却没入地府,甭管是什么原因,就都归阴司管了。” “十殿阎罗,还有他们手下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判官、通判、阴差都各有各的地盘,各司其职,规矩比阳世严苛得多,甭管哪个失了职,迟早都要被清算。通判的地盘上如果失踪的魂魄太多,他可就没法向上头交差,你说他能容许有人在他地盘上养百鬼炼生魂吗?” 刘希东说着话,目光瞟向白小薇:“还有,像你养的这个鬼娃娃,也是阴司的通缉犯,他们之所以要捉她归案,一来因为她本身就曾是个魂魄,再者也是担心,放任她在阳世游荡,她会吃掉更多的魂魄。” 他这一番话说得白小薇有些不安,显然被他说中了事实。 杨树林拍了拍白小薇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听刘希东毫不客气的继续说道: “你以为阴司通判答应了放过她,就一定会作数?” “甭管哪个通判的地盘上出了她这样的食阴灵,那通判恐怕都会寝食难安!就算暂时放过了她,事后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把她拘回地府,不然她变得越强饭量就越大,如果她可着一个通判的地盘祸祸,用不了几天,那个通判就得被革职拿问,弄不好还得下地狱受刑!” 杨树林听得嘴角抽搐,脸上的得意之色不翼而飞。< 第一百零四章 谋定而后动 刘希东抬手戳着他的脑门道:“现在明白了没?能当上通判的没有一个不是奇奸无比的老鬼,不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应付得了的,想利用他们?套句老话,被人卖了你还在替他数钱!” 杨树林万分不解:“那他还让我去查?查出来了又有什么用?” “等你查个明白,他自然会让你和白小薇去对付吴波,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坐享其成,你们死了,也省了他的手脚,他还可以派其他阴差去对付吴波,你们若是侥幸赢了,再想办法收拾你们,总比收拾吴波来得容易!” 杨树林彻底无语了,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看着身边满脸绝望无助的白小薇,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难道他真就没法留住她?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刘希东人老成精,他的神色落在刘希东眼里,岂会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刘希东叹了口气:“孽缘啊,树林儿,这鬼娃娃跟着你,你这辈子可就甭想消停了,你真就这么稀罕她?这才多长时间,几次死里逃生了?现在改主意还……” 杨树林断然打断了他的话:“姥爷你别说了,就算真会死,那也是命里注定!” 见他如此决然,刘希东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往门口走去。 杨树林还没出声,刘山宗就急了,抢上前挡住了刘希东,焦急的嚷道:“姥爷!” 刘希东眼睛一瞪,拿烟袋锅戳着他胸脯:“干啥!你还想忤逆犯上是怎么着?” 刘山宗急得脸都黑了:“不是,你倒是帮帮树林儿啊!” “滚!赶紧给我滚一边去!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敢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 别看刘山宗人高马大,可被刘山宗的烟袋锅一戳,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旁边歪斜,接连踉跄数步坐倒在椅子上,压得木头椅子吱嘎一声差点没散架! 刘希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说我不管了吗?不出去,怎么给他这破房子下镇?” 刘山宗等人顿时转忧为喜,赶紧滴溜溜的跟在后边打下手。 刘希东要干的第一件事,正是杨树林之前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给房子加几重保险,免得什么鬼魅都能如入无人之境。 在他的指挥下,杨树林等人连夜将房子折腾了一遍,把老刑头当时留在棚顶的贼道给赌上了,窗户缝里都掖进了墨斗线,拿朱砂封住,又在屋子四角埋下了刻有咒纹的木桩,这些咒纹连刘山宗都没见过,缠着刘希东要他教,却只换来一通爆栗,脑瓜子不知多了几个包。 做完这些,刘希东在后院的井边停住了脚:“这房子简直就是幢阴宅,有封有树连阴井都齐全了,就这屋子,老子都不敢租,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杨树林虽然知道这井邪门,却没听过阴井一说,赶忙询问。 刘希东微感诧异,转头狠狠瞪着刘山宗,刘山宗只是干笑不已。 在刘希东的指点下,杨树林这才知道,原来水井本就是阴气汇聚的东西,直通地下,遇水方止,水性本就阴寒,井中之水又多半常年不见天日,所以四季冰凉,即便在三伏盛夏也带着驱之不散的阴气。 过去为了中和井中阴气,水井通常都选在村子中央的位置,不仅方便各家各户取水,更重要的是借四周的人气来驱散井中阴寒,开掘的时候还要焚香拜祭龙王爷,据说天下水脉都连通着龙王府,祭拜就是免得惊扰了龙王招来灾祸。 即便如此,打上来的第一桶水还得远远的泼到村外,寓意阴气远离,每逢年节还要在井口的井架、辘轳上扎上红绸缎带,酬谢水神长久以来的慷慨赐予,这样的水,喝久了也不会生病,甚至还会治病驱邪福泽全村老少。 搁在过去,掘井可是全村的大事,可随着时代变迁,老一辈的规矩渐渐失传,人们做事越来越随便,自来水普及之后,懂规矩的人就更少了,以至于各种各种灾祸疾病越来越多,有些人至死都不知道死在什么问题上。 过去井口是绝不能挖在屋后的,至少也不能被屋子的阴影笼罩,否则就被称之为阴井,阴井之中阴气积聚不散,时日一久屋主必然病痛缠身,屋中怪事频发,甚至引来凶灵邪祟栖居,主家中之人横祸而死,更甚者还会累及亲朋邻里。 刘希东指着水井严正的告诫杨树林,既然入了行,就要学规矩,以后再去到什么地方,如果有怪事发生,首先就要看宅中有没有井,是凶是吉。 刘山宗当初来看这个宅子的时候,明知宅中有阴井为祸,八成有凶灵栖居,居然还是选了这里,更故意把杨树林自己扔在屋里,简直就是让他送死,若不是他已经入了阴阳门,那就属于纯心害人了! 得知这些,杨树林无比幽怨的斜眼瞥着刘山宗,愣是把刘山宗这个七尺汉子瞥得落荒而逃,跑去大门口挂桃符了。 刘希东叮嘱杨树林,回头买一只活公鸡,搭个鸡窝在后院,鸡窝正对着井口,这样什么凶灵都难以接近水井,阴井之势自然也就破了,但井口必须封住,井水自然也不能再用了。 杨树林把这些牢牢记在心里,此时的他还只是半信半疑,却不知道,转过年来的一月份,一部以阴井引发的离奇命案为题材的电影即将席卷全国,掀起的波澜,甚至把他也卷了进去。 而眼下,刘希东带着杨树林和刘山宗忙活了一宿,算是解决了屋子的安全问题,然后又仔细叮嘱了他们一番,杨树林至此才算是转忧为喜,不但怎么追查吴波的事有了眉目,连对付阴司通判的办法也有了。 刘希东给他的建议并不复杂,只要吴波没有因为替身傀儡的事明着翻脸,那杨树林就继续装没事人,暗中找薛雨烟和佟赢娇帮忙查吴波,弄清吴波的真正底细之后,报给阴司通判,如果像刘希东所料的那样,阴司通判让他去对付吴波,那他就徐徐图之。 事情不但不能着急,反而要故意拖延着办。 只要拖到高考之后,杨树林就能带着白小薇远走高飞,到时候不管吴波的事情有没有解决,他也已经离了这个阴司通判的地盘,阴司通判想必也不会揪住白小薇的问题不肯撒手了。 有刘希东暗中帮忙,只要不是吴波亲自出手,杨树林他们的安全自然不成问题,如果吴波出手,刘希东自然也不会坐视,到那时,就是与鬼泣传人一较高下的时候了! 三人又推敲了一下细节,天也已经亮了,刘希东在刘山宗的屋里安顿下来,祖孙俩把门一关,不知唠些什么去了。 而杨树林尽管又是一宿没睡,但心事一去,反而显得精神奕奕,想眯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没过多久谢盈就醒了,对昨晚发生了什么居然一无所知。 杨树林索性对昨晚的事情只字不提,恰好此时佟赢娇来给杨树林做早饭,他把谢盈交给佟赢娇照顾,自己则带着鬼牙出了门。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直接去派出所找薛雨烟。 虽然让他去求薛雨烟办事,多少有些拉不下脸来,可事关紧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赶到派出所的时候,警察还没上班,赶巧值班的又是当初他们来派出所避难时那个老民警,听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找薛雨烟,便把他带到了接待室,给他端了杯水后,却没走开,而是坐在那儿,笑眯眯的打量着杨树林,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老丈人看女婿似的。 杨树林让他看得有些发毛,尴尬的笑道:“大爷你要是有事尽管忙你的,不用陪我。” 老民警呵呵一笑,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一个打更的能有什么事,倒是小伙子你啊,看你的脸色,昨晚一夜没合眼吧?这么早就来找小薛,有什么事啊?” “其实也没啥,昨天我们学校出了点事,她让我……” 没等他说完,老民警就笑着摆了摆手:“哦哦,我知道,小薛是负责你们那一片的,她可是我们所里最漂亮的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干起活来不要命,这事儿你可得多帮我们劝劝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身体弄垮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啦。” 杨树林被他弄得一愣,这话是怎么说的,他哪能劝得了薛雨烟,这老头以为他是薛雨烟什么人?不过他还是笑着答应:“嗯,我会跟她说的,大爷你不用担心。” 老民警眉开眼笑:“哎,这就对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老头不懂,不过啊,你可一定要好好对小薛啊,她可是个好姑娘……” 杨树林懵了:“等等,大爷你等下,我跟薛雨烟就是普通朋友。” “行啦,你也别抹不开脸,老头是过来人,什么不懂啊,你们处对象的事情,现在可是全所都知道啦,你还想瞒着老头是咋的?” 杨树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处对象?他和薛雨烟?这是怎么个情况,他怎么不知道?< 第一百零五章 挡箭牌 老民警还在絮叨:“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吵架啦?哎呀年轻人……” 杨树林赶紧摆手打断了他:“大爷,你听谁说我俩在处对象的?” 老民警愕然:“还能是谁,她自己说的,这还能有假?” 杨树林更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薛雨烟让黄姥姥附身之后脑子进水了?这种事哪有胡编乱造的,她为啥要造自己的谣,好玩吗? 正吃惊的时候,薛雨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杨树林,你怎么来了!” 杨树林回头一瞧,薛雨烟顶着个黑眼圈,正满脸惊讶的看着他。 老民警当即笑着起身:“哎呀小薛,人家都等你半天了,没有啥事是过不去的,看在小伙子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就别生气啦。” 薛雨烟愣了愣神,脸顿时就红了,也顾不上解释,扯着杨树林就走。 那好心的老民警还在后边嚷着给杨树林说好话。 杨树林一头雾水的让她扯进了办公室,她都不敢正眼瞧他,忙着倒水让座。 杨树林一言不发的瞅着她,直到她也坐下,杨树林才笑呵呵的道:“薛警官,你不觉的你欠我一个解释吗?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男朋友了?” 薛雨烟红着脸吱唔道:“我怎么知道,谣言你也信?” 杨树林本来还只是半信半疑,可薛雨烟这样的反应,却让他确信无疑了。以她的脾气,如果不是她亲口放出的风,他敢当面这么挑衅,她怕是早就拍桌子翻脸了吧? 杨树林笑着站起身来,转头就往外走:“哦,那我看有必要当着你同事的面澄清一下,总不能辱没了薛大警官的名声。” 薛雨烟顿时急了,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杨树林,你站住!” 杨树林笑眯眯的回头看着她。 薛雨烟理屈,被他这么盯着,气焰顿时消了,颓然坐了回去:“我也是迫不得已,就算你帮我个忙,别说穿了成吗?” 杨树林满脸玩味的笑问:“什么苦衷?”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求你了。”薛雨烟觉得脸皮都在发烧,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在短短几天内连续求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男生,这要是搁在认识杨树林之前,谁要是说她以后会如此求人,她只会觉得好笑,可现在,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不问这个也行,那你能告诉我,刚才那位大爷怎么认出我的吗?我之前可只来过派出所一次,还是大半夜跟我同学一起来的,我不信他记性这么好。” 薛雨烟无奈的道:“昨天你跟我去县局的时候,让所里的同事看到了,还偷偷拍了照。” 杨树林听得很不高兴:“拍照了?还当天就传扬开了?我说你怎么会如此积极,特意跑去我家找我,敢情是早有预谋的?” 薛雨烟又急了:“你少胡说,我哪里知道会这样!” 杨树林有事要她帮忙,也不想真把她给惹毛了:“好好好,不就是给你当挡箭牌吗?我就再帮你一次好了,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小忙。” 薛雨烟愕然以对:“你怎么知道的?” 杨树林不屑的哼了一声:“这还用说吗?你长得跟苏妲己似的,肯定有不少人追,你却偏偏说我是你男朋友,如果不是以此当借口搪塞你那些瞎了眼的追求者,还能是啥?” “你才瞎了眼!”薛雨烟被他气得柳眉倒竖,却又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事实还真就像他揣测的那样,他们昨天去县局,出双入对的,还不止一次耳语,碰巧让所里的法医给瞧见了,也是那法医好信儿,直接就给拍了下来,拿着照片回所里一顿白话。 结果她下午一回来,就有不少同事朋友变着法儿的打听杨树林是谁,跟她是啥关系,恰好所里的一个副所长一直在死皮赖脸的纠缠她,她灵机一动,就说杨树林是她男朋友,想以此让那副所长死心,谁知那个副所长什么态度她还不知道呢,却先让杨树林给撞破了。 她尴尬万分,又不想跟杨树林解释,只得岔开话题:“你这么早过来,要我帮你做什么?” 杨树林嘿嘿一笑:“简单,帮我查一个人的户口。” 一提起正事,薛雨烟顿时面露警惕:“查谁?” “吴波,我们学校的美术老师!我怀疑昨晚的凶案就是他做的!” “美术老师?怎么可能?” 杨树林笑了:“这话我咋这么耳熟呢?你之前也跟我说过这话吧?结果怎么样?” 薛雨烟语塞,这才想起,甭管什么怪事,只要涉及到了杨树林,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吧,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帮你查,可户籍不归我管,得等他来了之后才行。” 杨树林本以为薛雨烟会借机刁难他一下,以报昨晚他冷嘲热讽之仇呢,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看来这娘们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万年历:“那我就等会儿,这都八点多了,应该快了吧?” 薛雨烟没理他,坐回桌前拿起了一沓文件整理起来。 她刚坐下,办公室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警头不抬眼不睁的推门走了进来。 薛雨烟只是个片警,还没资格拥有单独的办公室,这男人正是坐在她对面的同事,本来有点急事要处理,匆匆进门也没留意屋里多了个人,直到走到办公桌前,才一眼瞥见沙发上坐着的杨树林。 他微微一愣,扭头又看了看薛雨烟,很快就反应过来:“哎哟,这位就是小杨吧,来啦。” 杨树林微笑着点了点头,男警也礼貌的一笑,紧接着就意识到,他来的好像不太是时候。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哎呀,你瞅我这记性,雨烟,我这边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先出去一会儿啊,你帮我盯着点,要是有人找我就让他晚点再来。” 男警说着话,抓起桌上的一些东西,转身飞快的溜出了门,薛雨烟刚想说不用,人家都已经没影儿了,只留下脸色微红的薛雨烟和一脸窃笑的杨树林在屋里对视。 虽然看出薛雨烟的尴尬和嗔怪,但杨树林还是理直气壮的与她对视。 这都是她自找的,他既不理亏又不心虚,有啥好怕的? 薛雨烟气得够呛,她昨天说那话的时候,哪想到杨树林居然会找上门来?结果现在弄得她好像在办公室里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传扬开来可就不太好听了。 “走,我带你去户籍那屋等着。” “那也行,走吧。”杨树林乐呵呵的跟着她出了门,一出门就瞧见,刚才那男警正倚在门口看资料,三人撞了个正着,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男警赶紧干笑道:“我刚想起来,还有点东西没拿,怎么,你们这么快就完事啦?” 薛雨烟俏脸通红,可人家又是好意,她有火也发不出来:“他来找我办点事,是公事,我这就带他过去,李哥你忙你的吧。” 男警连连摆手:“急啥急啥,我马上就走,小杨啊,你坐你的甭管我。” 薛雨烟干脆不解释,拽着杨树林就走。 杨树林一看,这哪能行,不解释解释,人家不把他当成快枪手了么:“李哥别客气,我们真有事儿,不打扰了哈,拜拜……” 被薛雨烟连拉带拽的带到了户籍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锁着门,两人停住了脚,薛雨烟有点气急败坏的低声道:“不许你瞎编乱扯,我警告你,要是再敢在我同事面前信口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树林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再说了,我就算说了什么,那不也是配合你嘛,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宾呢!” 薛雨烟怒哼一声,转头盯着办公室里边,不再说话了。 杨树林这才笑嘻嘻的扫了一眼户籍办公室,这办公室显然是对外办公的,上半截墙壁都是玻璃的,还有接待窗口,站在外面能清楚看到里边的情况,此时户籍民警还没来,里边除了两张办公桌,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文件柜,虽然整洁,却很是拥挤。 九七年那会,电脑刚刚登陆中国没几年,岩石镇这种山沟子里就更没有了,户籍管理用的都是档案,一袋档案就代表一个人,要是丢了,那这个人就成了黑户了。 户籍民警没让他们等多久,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薛雨烟叫她郝姐。 说明来意之后,没费任何口舌,郝姐就领着二人进了屋,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可看着杨树林和薛雨烟并肩站在一块儿的样子,笑得那叫一个暧昧。 就在郝姐翻找吴波的档案时,走廊里走来三个男警,打头的一个四十五六的模样,又肥又壮,一脸的横肉,警察的大檐帽扣在他脑瓜子上,愣是显得小了一号,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脸上耷拉下来的肉都跟着直打颤。 而跟在他后边的两个,一脸阿谀的笑容,也不知道在跟他说着什么。 他面无表情,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显然也没当回事。 但当他走过户籍办的时候,斜眼往里头一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身后那俩人离得太近,一个不留神全都撞到了他身上,虽然错不在他们,可他们还是赶紧赔笑道歉。 然而打头的男警却根本不理会他们,眼睛瞄着屋里的薛雨烟,淫光外露,但再看向与她并肩而站的杨树林时,眉头顿时拧了起来,面露凶光,一把推开了户籍办的门:“雨烟呐,这一大早的,你在这儿干啥呢?”< 第一百零六章 派出所里群英会 薛雨烟本来背对着门,没注意到来人,被男警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脸一看是他,神色就有点不自然:“张副所长,我来查点资料。” 张副所长不阴不阳的笑道:“查资料?查什么资料?他是什么人?” 他这边话音未落,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警察就赶紧凑上来说:“张所,他就是那个姓杨的。” 张副所长抬手把他推到了一边:“我问她呢,你多什么嘴,一边去!” 张副所长自然早就认出了杨树林,昨天晚上他拿着杨树林跟薛雨烟的合影咬牙切齿了半宿,虽然最后他把照片给撕了个粉碎,但岂能认不出杨树林来? 可笑那拍马屁的跟班不小心拍到了马脚,只好悻悻的退了回去。 薛雨烟硬着头皮回答:“他是杨树林,我……我男朋友。” 张副所长一听,脸就沉了下来:“你来所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所里什么纪律你也该知道吧?现在是什么时间?这里是什么地方?嗯?是能带外人随便进的吗?” 原本派出所的规矩并不严苛,有熟人找上门,办点小事根本就不算事。 可要是一切按纪律走,上班时间带外人进入户籍办,的确违反了纪律,薛雨烟理亏在先,不得不低声赔不是:“我知道了张副所长,我一会儿就带他走。” “还一会儿?现在就走!”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我不管你要干什么,赶紧让他走!然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薛雨烟见他毫不客气的下了死命令,骨子里那股倔劲儿也有点控制不住,冷冷的提高了声调:“张副所长别误会,他是在配合我办案,昨天的命案张副所长也知道,死者是杨树林同班同学,今天是我请他来的,现在正在查找线索。” 张副所长见她居然敢公然顶撞,妒意顿时化作了怒气:“你少在这儿假公济私,办案?你一个小片警能办什么案?还让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学生来配合你,你在开玩笑吗?” 说着,他看向已经停住动作,一时不知所措的户籍民警:“还有你郝洁,薛雨烟是新来的,你也是新来的吗?什么叫纪律你不懂?说,他们来要查什么!” 郝洁尴尬的看了看薛雨烟,无奈应道:“他们要查一个人的户口,岩高的老师,叫吴波。” 张权转头就冲薛雨烟冷笑:“谁给你的权限让你随便查户口?经过我同意了吗!” 薛雨烟又被戳中了软肋,查人户籍按理说的确要经过张权同意。 但她也不是任人揉捏的人:“张副所长日理万机,我哪敢轻易打扰。” 张权昨天得知薛雨烟公布自己名花有主之后,心里就已经懊恼到了极点,此时则彻底被她这副冷嘲热讽的态度激怒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知道光明正大的追求她已经是不可能得手了,但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他也一定要得到她的人! 想及这些,他先是满脸冷笑的瞄了一眼杨树林,又转过头来对薛雨烟狞笑:“是不是我张权平时对你们和颜悦色惯了,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我当了半辈子警察,什么案子没见过?我告诉你,少给我拿个鸡毛当令箭,命案怎么了,老子办命案的时候你们还在幼儿园弹溜溜呢!” 张权的吐沫星子崩了薛雨烟一脸,薛雨烟不禁厌恶的退后了一步。 可她这样的神情看在张权眼里,更加引发了张权的怒火:“薛雨烟我警告你,违反纪律是要守处分的,严重的就要停职,你年纪轻轻的,可别自毁前途!” 他一边说话,一边拿手指往她胸脯点了过去。 杨树林本来站在一边没吭声,可此时见状,终于忍不住跨出一步,挡在了薛雨烟身前。 “张副所长,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这是在威胁自己的下属?” 杨树林不咸不淡的丢出这么一句,然后冷冷的盯着张权的胖脸。 张权本来就想收拾杨树林,正愁找不到理由呢,见他居然敢送上门来,顿时恶向胆边生,一脸狞笑的盯着他:“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轮的到你说话吗?”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杨树林:“你跟死者是同班同学?我看你倒是有贼喊捉贼的嫌疑!” “郑驹,把他给我带下去,好好审审,我看这小子流里流气,没准案子就是他做的!” 张权一声令下,他身后的警察立马就跳了出来,伸手就冲杨树林的胳膊扳了过来。 这要搁在以前,杨树林还真未必能反应过来,可经历了这么多险境,杨树林的反应已经今非昔比,稍稍一侧身,就让他一把抓了个空。 张权见状立马掏出抢来,顶在了杨树林脑门上! “还敢拒捕!不许动!再动一下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杨树林倒是没动,可脸上的讥笑却越发浓郁了:“我这个配合办案的学生,到了你这里却成了嫌犯,还掏枪跟我耍威风,真特么有意思!” “逮捕我是吗?我跟你走,但以后别指望我配合你们做任何事儿!” 张权一听就乐了:“小比崽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少你了你就破不了案了?老子还真不信那个邪,郑驹,给我带走!” 薛雨烟此时才真的急了,她心里很清楚张权想干什么,如果真让张权把杨树林押进审讯室,杨树林能不能再囫囵个出来都不知道。 “张权,是谁在假公济私你心里清楚,如果你再这么滥用职权,我就去县局检举你!” 张权站在薛雨烟面前,距离她不过一尺,色眯眯的盯着她胸脯,面露淫笑,压低了声音道:“好啊,你尽管去!老子倒是想看看,是你先扳倒我,还是我先整死这小子!” 薛雨烟顿时僵住,走正规途径,她动作再快也救不了杨树林。 何况张权在警局混了这么多年,哪是她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张权见状阴笑起来:“想我放过他也行,今天晚上你到我办公室来,咱们好好聊一聊案情,怎么样?要不然,你就等着去拘留所看他吧!” 如果搁在以前,张权敢跟她说这话,她肯定一嘴巴子抽过去,可此时,薛雨烟沉默了,虽然心里恨他入骨,却又无奈之极,张权如此无耻,什么事干不出来? 张权见薛雨烟犹豫,心里不禁乐开了花:“你可要想清楚,这小白脸长的这么俊俏,要是进了拘留所,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薛雨烟娇躯轻颤,看向张权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虽然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张权身为副所长,竟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可眼下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办?若不是她拿杨树林当挡箭牌,杨树林也不至于有此一劫,她怎么能放手不管? 她飞快的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先假装答应,把杨树林救下来再说。 可还没等她开口,杨树林却已经抢先嚷道:“雨烟你别搭理这混蛋,这老梆子安的什么心你比我清楚,他想查我,就让他去查!” 张权眼见薛雨烟神色已经松动,杨树林却在这个档口坏了他的好事,顿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冲着郑驹一挥手:“带走带走!” 杨树林岂肯就犯,身子一挺,郑驹根本扭不动他。 郑驹恶狠狠的一拳砸向他肚子。 杨树林闪身躲开,紧接着一脚踹在郑驹屁股上,把他郑驹踹得一个狗抢屎扑了出去。 张权大怒,掏枪顶住了杨树林的脑门:“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好大的官威,张权,你想毙了谁?” 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刑警队副队长姜源从外边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姜源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和一众随员,那老警察也是脸色铁青,看向张权的眼神里满是怒意,一副恨不得当众撕了他的模样。 张权一愣,赶紧堆起了笑脸:“哟,姜队、王所,你们来得正好,我刚过来就撞见薛雨烟违规带着这小子闯进户籍办,我立刻制止,谁知他们不但不听劝阻,还敢在这里闹事,你们看怎么处理?” 张权毕竟是个老油条,一见二人脸色不善,立马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但他却忘了,薛雨烟和杨树林可不是任他揉捏的主儿。 没等姜源开口,薛雨烟已经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姜队,我带杨树林来查线索,张副所长却说我违反纪律,说杨树林有重大嫌疑,要拘留审讯他。” 姜源拍了拍她肩膀笑了笑,根本不理会张权,而是转头冲身后的老警察笑道:“王所长,现在县局的命令,在你们这儿不好使了是吧?” 虽然只有一句话,可王所长脑门上的汗顿时就渗出来了。 姜源在警界可是个狠人,虽然始终挂着个副职,可他带出的刑警有很多都调去了市里任职,可谓树大根深,连县局局长都让着他三分,得罪了姜源,他这个小所长哪还有好日子过? “姜队见笑了,这都怪我平日太纵容他们了,你放心,这事儿我回头一定严查,该处分的处分,该停职的停职!” 王所长这话说的貌似很严厉,其实只是句套话。 只要送走了姜源,回头关起门来,怎么查,查不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张权处在风口浪尖上,心已经慌了,压根没听出他话里有话,见他放出这样的狠话,顿时不干了:“王所你可不能偏听偏信,他们未经批准就私闯户籍办,这可是严重违反纪律!” 他这么一犟嘴,王所长的脸上越发挂不住了:“纪律?你张权居然跟我讲纪律!” 说着,他几步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张文件,啪的一下狠狠拍在了张权的脸上,咬着后槽牙冷笑道:“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特么是啥!”< 第一百零七章 巨擘的擘 张权的胖脸被拍得啪嚓一声,脸色顿时涨红,赶紧去看那文件。 只瞥了一眼,他就傻眼了。 这是一张县局下发的通知,通知派出所全力配合侦破岳霖霖一案,上边不光提到了薛雨烟,也提到了杨树林,还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应所需一律优先。 说穿了,这根本就是尚方宝剑,张权干警察这么多年,总共也没见过几次这样的通知,显然上头对这事的重视程度超乎他的想象。这要是因为他的原因耽误了破案,停职反省那是最轻的,严重的话,进拘留所的就不是杨树林,而是他张权了! 他吓得心里直抽抽,一张肥脸都成了猪肝色,也顾不上颜面扫地了,赶紧堆笑赔不是:“这是误会,纯属误会,通知这不是刚到嘛。” 姜源也早就听到过关于张权和薛雨烟的一些风言风语,此时他斜了一眼薛雨烟和杨树林,见二人神情愤懑,隐隐明白了什么。但这种事显然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警局丢不起这个人,张权也肯定会矢口否认,但姜源心知要是就这么放过张权,二人肯定气愤难平。 他当即冷笑道:“误会?说得轻巧,你身为副所长,难道连枪支使用条例都不清楚吗?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学生拔枪,你能耐不小啊!来人,下了他的枪!” 姜源身后的刑警早就跃跃欲试,命令一下,两名刑警立马窜上前,不由分说,将张权的配枪缴了下来,张权舞舞扎扎的还想抗辩,可姜源却丝毫不给他机会。 姜源把枪递到王所长面前:“张权是你的下属,我不好越俎代庖,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王所长本来还想打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就算了,没成想姜源动了真怒,连枪都给下了! 他要是还敢敷衍了事,弄不好他都得受牵连,他虽护短,却还没到不惜以身戴过的程度。 “张权你去交卸一下手上的事,这两天先回去休息休息,什么时候上班,等通知!” 张权这下真懵了,这就让他停职反省了?他可是堂堂副所长啊! 停职反省说起来好像就是放两天假的事,实际上可没那么轻松,如果只是犯了错误,或许回家歇几天,背上个处分,回来该干啥还会干啥。但要是因为得罪了上司而被停职,再回来时,没准他的位子已经有人坐了,再随便给他安排个打杂的活计,他诉苦都没地方诉去。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薛雨烟只是一个新上任的小片警,姜源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甚至不惜停他这个副所长的职?这也太不讲人情了! 要知道,岩石镇可没多大,即便不念同袍之谊,总也还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很少有人愿意为了公家的事得罪人,姜源怎么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难道姜源也对薛雨烟有意思?对,肯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张权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跟姜源抢女人,他不是活拧歪了嘛! 他连忙挤出讨好的笑脸,凑上前去:“姜队、王所,这次的事儿的确是我莽撞了,是该罚,可现在所里正需要人手,我手上的工作一时又找不到人接手,你们就先给我个机会,我保证绝不再犯,一定戴罪立功!” “给你个机会?”姜源冷冷一笑,指了指杨树林:“行啊,只要你能求得当事人的谅解,我就替王所长答应你,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张权看着姜源指向杨树林的手,心里巨震,他这才意识到,姜源这么收拾他,可能不是为了薛雨烟,而是为了替这个黄嘴丫子都没褪净的小子出气! 杨树林跟姜源非亲非故,有什么本事让姜源下这么大力气笼络? 张权尴尬的转过身:“小杨同学,对不起啦,让你受惊了。” “不敢当,张副所长的道歉我可受不起。我累了,要回家休息。” 杨树林说着话,抬腿就走。 见他要走,张权顿时慌了,赶紧上前拉住他:“别,别地啊,杨同学的事情不是还没办完嘛,你们要查谁的户口,我这就亲自帮你们去查!” “不敢劳动张所长大驾!”杨树林甩开他,径直向门口走去。 这下不光张权急了,连姜源也急了,连忙抢出几步拉住了杨树林:“小杨你先等等,我还有事找你商量,你放心,刚才的事情我们一定严肃处理,来来来,跟我进去喝杯茶。” 姜源笑呵呵的拉着杨树林往接待室走去。 见到这一幕,王所长和张权全都愣在哪儿,一时不知所措。 他们认识姜源也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曾见过他对人这么低声下气? 不仅赔笑脸,甚至还用上了商量二字,这对一个向来铁面的刑警副队长来说,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这杨树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让姜源把身段放得这么低? 张权更是意识到事情不妙,这次他恐怕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栽在这小子手上了! 关键是,他连自己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眼见几人就要走进接待室,他猛然醒悟过来:“哪个,姜队,你看我……” “你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王所长,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许徇私!” 姜源这话,犹如死刑判决书般,砸得张权僵立当场,呆若木鸡。 而杨树林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丝满意的笑。 不是他得理不饶人,不收拾了张权,薛雨烟哪有好日子过?既然伸了手,自然帮到底。 何况他也真是看不惯张权那副嘴脸,四十多岁的人,长了副野猪一样的尊容,偏要盯着人家小姑娘不放,这要真让他得了手,那才叫好白菜让猪拱了呢! 众人进屋落座之后,姜源让人送来了热茶,看着杨树林喝下茶水,他才笑着道:“这次的事都怪我考虑不周,之前要是叮嘱一声,也不至于让小老弟受这样的委屈。” 杨树林一杯热茶下肚,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姜队这是哪里话,是我来的突兀了。” 姜源心里早憋着疑问呢,赶紧借机问了出来:“你这次来,是要查谁的户口?” 杨树林微微一笑:“我们岩高的美术老师,吴波。” “这个吴波……”姜源何等机敏,一下就猜出杨树林所查,必然跟岳霖霖之死有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杨树林也没瞒下去的必要,笑着点了点头。 姜源大喜,使劲儿一拍巴掌:“哎呀太好了,我正愁无从下手呢,我就说嘛,小老弟这么讲情义的人,不可能撒手不管嘛。” 两人细谈之下杨树林才知道,姜源虽然能找个托辞把此案了结,但他并不想那么做,一来无法让死者瞑目,再者他也怕真凶不除,日后继续害人,会做出更恶毒的案子。 眼下就已经有一个李大妈一个岳霖霖了,若是再发生命案,他于心难安。 杨树林也坦然说明了想法,虽然他早就怀疑吴波,但苦无证据,如果凭空指认怕有诬陷的嫌疑,所以才让姜源自己去查。 姜源此来是要做指纹对比,原来他昨晚连夜把纸条上的指纹提取了出来,准备跟岩高派出所辖区内,那些有前科的人的指纹对比一下,看看能否找出嫌疑人,可此时听了杨树林的话,不由得大喜过望,有针对性的调查可比他这种大海捞针的筛选容易多了! “小老弟,你这可就不对了,既然有怀疑对象你怎么不早说,走,咱们这就去查他娘的!” 姜源迫不及待的带着杨树林和薛雨烟到了户籍办,这回不用姜源开口,王所长就已调来了几个有户籍管理经验的民警一起动手,但凡吴姓,三十多岁的男子档案,逐一拿给杨树林过目,如此翻查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杨树林从档案上看到了吴波的圆脸。 尽管黑白照片上的吴波还很年轻,应该是十年前的照片了,可那笑眯眯的模样,杨树林敢保证不会认错。 吴波真名吴擘,巨擘的擘,音同字不同,也说不清是他自己有意掩去真名,还是别人叫顺口了,他是六七年生人,今年刚满三十。 杨树林一看他祖籍,知道错不了了,梧桐镇正是当年鬼泣先生发迹的地方,这吴擘九成九正是鬼泣先生的后裔。可惜吴擘之前没有留下任何案底,派出所也没有他的指纹存档。 姜源见他盯着一本档案不放,上前问道:“就是这个人?” 杨树林点了点头:“他是我老师,如果可以,我真不愿意怀疑他。” 姜源接过档案看了看:“这好办,交给我们好了,保证二十四小时盯死他。” 杨树林连忙摆手:“不,有些人用正常手段去对付根本没效果,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这样吧姜队,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先试试,一有线索我立刻就通知你。” 姜源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薛雨烟,这才点头同意:“行,就让你先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杨树林笑了:“就算他手段通天,我也会让他阴沟里翻船!”< 第一百零八章 辛丑鬼咒 杨树林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无忧无虑的坐在教室里上课了,但此时想想,他感觉离那种平静无波的日子越来越远,甚至都觉得有点陌生。 虽然今天学校仍在停课,但他并没直接回家,还是偷偷溜进了学校。 此来的目的见不得光,自然只能偷偷摸摸,他要去吴擘的办公室走一遭。 吴擘的办公室就在宿舍楼前边的那排平房里,当然,杨树林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圈,避开了保卫科,从另一边的小门溜了进去。 学校停课,老师自然也都放了假,虽然是大白天,但走廊里并不亮堂,老式平房的窗子少,加上走廊的窗子都朝北,置身其中感觉像是傍晚,而且充斥着一股土腥味。 杨树林蹑手蹑脚的来到吴擘的办公室前,房门上了挂锁,但他以前不止一次来过吴擘的办公室,知道这把锁其实是个样子货,锁芯早就松了,一拽就开。 里边静悄悄的没有声息,他一拽锁头,咔哒一声轻响,果然开了。 他稍稍往上抬着门把手缓缓开门,这种老旧的木门不抬着点肯定会发出吱嘎声。 办公室里亮堂了很多,窗边摆着两张办公桌,右边就是吴擘的位置,桌上收拾得十分利索,抽屉都上了锁,但杨树林没有多看抽屉一眼,吴擘再傻,也不会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带到办公室来,他此来的目标不是什么隐秘,而是吴擘的头发。 他蹲下身,在吴擘的椅子边、地板缝里仔细摸索起来。 一个人在同一个位置坐久了,就算平时再怎么利索,也难免会留下头发、指甲之类的细小垃圾,只要找到两根头发,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让他失望的是,瞪的眼珠子都酸了,也没发现一根头发,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吴擘早有防范,有意把这些东西清理掉了?如果他真这么谨慎,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然而事情显然又被他猜中了,吴擘不久之前肯定仔细打扫过,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只得站起身来,不甘心的四处张望。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海绵椅垫上,眼睛不由一亮,海绵制品最容易窜进去头发,要是吴擘连这个都清理过,那他无话可说,还是立马转身走人好了。 他飞快的掀开椅垫,椅垫背面的海绵上果然扎着一些头发,看长短正是吴擘的。 他把所有头发都揪了出来,小心的收进兜里,又仔细的将椅垫放了回去,扫了一眼周围,确定一切都保持原状后,他缓步朝门口退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工夫,桌边的废纸篓里,一抹不甚起眼的黄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黄色,跟他在替身傀儡里找到的纸条一模一样。 他附身从纸篓中夹出了那东西,发现是个指甲盖大小的纸团,仔细展开之后,他瞳孔猛的一缩,这正是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纸条,只不过上边的八字,竟然是他杨树林的! 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一张符咒,上面描画着极为繁复而古怪的字符纹路,细致处甚至比纸币上的花纹更细,红褐色的字迹看上去像是用血描画的,血腥而透着一股诡异气息。 杨树林忍不住把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果然是吴擘! 吴擘显然已经准备对他下手了,这符咒就是最好的证据,应该是他画砸了,或者一时没弄到他的头发、指甲,才会随手丢在这里忘了收拾,却没想到碰巧让他给发现了。 想到这些,杨树林脊背生寒,尽管置身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不是吴擘画砸了,或许死的就不是岳霖霖,而是他杨树林了吧?还是说,吴擘同时做出了两个替身傀儡,一个害死了岳霖霖,而另一个正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悄悄窥视着他? 不论怎样,这事都必须赶紧回去找刘山宗和姥爷商量商量,别看昨晚他很容易就收拾了那个替身傀儡,可那是因为他置身局外,如果替身傀儡是针对他来的,他可没把握逃出死局。 他片刻也不敢停留,匆匆溜出教师办,趁着日正中天赶回了家。 当刘希东看到杨树林带回的纸条后,神色分外凝重,沉默半晌才开了口:“这不是替身傀儡,它可比替身傀儡凶恶得多,要是我老眼没花,这应该是辛丑鬼咒。” 听了他这话,在场的人全都一脸茫然,都没听说过辛丑鬼咒,唯有佟嬴娇骇然失色,当众就抱住杨树林仔细端详起来。 杨树林被弄得只发懵,赶紧追问辛丑鬼咒是怎么回事,刘希东就把辛丑鬼咒的来历说了。 辛丑鬼咒之所以跟臭名昭著的辛丑条约同姓,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种恶毒的咒术正是在签订辛丑条约那一年出现的。当时正值乱世,清廷**无能,丧权辱国,革命党如雨后春笋般一茬儿接着一茬儿的涌现出来,令本已风雨飘摇的清廷越发雪上加霜。 但当时的革命党大部分活动在沿海一带城市,那些地方接触西洋文化较早,年轻一辈的思想也远比内陆更活跃,只要有人带头,便会有人追随其后,如星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表面上清廷使尽各种手段加以剿灭,甚至不惜与洋人合作镇压革命,只求保全统治地位。 可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南方沿海的革命党其实并不是清廷的心腹之患,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清廷统治中国二百余年,其底蕴极为深厚,南方革命党远离京畿重地,一时尚不足以威胁到清廷的根本。 真正让清廷统治者寝食难安的是关外的一股反贼,靰鞡帮。 与革命党不同的是,靰鞡帮既没有大义凛然的革命宣言,也不像其他革命党那样大张旗鼓广招门徒,他们原本就是长白山上一帮挖棒槌的参客,由一个老把头带着,常年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赚的是山神爷的赏。 可兵荒马乱的年月,山神爷也照样揭不开锅,那一年,老把头带着人趟遍了深山老林,却没挖着一根像样的棒槌,别说往年常见的六品叶好参,就连四品叶也没挖到几根,更邪性的是,山里的鸟兽也都像商量好了似的,统统绝了迹! 没有收获也就罢了,可是税你不能少交了一文,官府的差人天天追在屁股后边上门讨要,都知道他们这帮老参客有油水啊,那还不往死里榨? 要搁往年,豁出去一天少吃一顿干的,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可这一年,差人把过冬的粮食都给搜罗去了,还不停的上门追讨。 眼瞅入了冬,一大伙子人就得饿肚子,老把头一咬牙:“反他娘的吧!” 仗着对深山老林的熟悉,老把头带着一伙子人干起了杀富济贫的买卖,因为喜欢拿靰鞡草垫鞋底,所以自号靰鞡帮,尤其好打官府的主意,管你是运粮的还是运钱的,上贡品的还是送孝敬的,只要是粘上了官府二字,让他们撞见,就从没有放过的时候! 本来百十人的绺子,倒也成不了什么大患,可没成想那年头的老百姓早都被逼急了,一见有人领头,竟群起响应,短短两三年间,大半个关外都成了他们的地盘,到了辛丑年,竟连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给老佛爷送的东珠都让他们给劫了! 这下可惹怒了老佛爷,老佛爷发了话,关外是啥地方,那是咱大清的龙兴之地啊,哪能让旁人给占了? 得嘞,就这一句话,靰鞡帮可就遭了殃,清廷仅剩的几支尚有战斗力的军队,轮着番的入山清缴,撵得他们鸡飞狗跳,从过了年开始,就没一刻消停时候。 但即便这样,靰鞡帮也照样是屡剿不绝,挖棒槌的常年跟深山老林打交道,随便拽出一个都多少懂点邪门歪道,想剿他们谈何容易,反而有点越剿越盛的架势。 这下清廷慌了神,关外是清廷大本营,距离京畿也不过是一道山海关的距离,被他们成了气候,那清廷才真是后院着火,没得救了。 就在老佛爷焦头烂额的时候,宫里有个老嬷嬷给出了个阴招,把投了绺子的人的生辰八字造册登记,然后逐一写在一道鬼咒上,不用上山清缴,只要把鬼咒拿桦树皮卷了,埋到他们经常出入的道上,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好了。 鬼咒一埋下去,很快就见了效,凡是这几天出了绺子的人,全都不见回来。 老把头急了,派人上山去找,结果在一片老林子里找到了失踪的人,这些人的肠子全都从腚门里拉了出来,缠在他们的脖子上,把自己给活活勒死了! 那死相有多惨就不提了,光是那股子混着粑粑和血腥的恶臭,就把找他们的人熏得狂吐不止,离得近的,最后竟然连心肝都吐了出来! 有几个侥幸没死的跑回绺子传消息,老把头一听就知道惹到了大仙,准备连夜带人撤走,孰料还没等他们收拾停当,回来报信的人就都变成了厉鬼,把老把头当众就给嚼了。 这下绺子大乱,剩下的人作鸟兽散,结果还是大半死在了路上,命大躲过一劫的,也躲进了深山老林,再不敢露头了。 就用这一招,关外靰鞡帮一十八处绺子在短短几个月内,全部销声匿迹,就跟从没出现过一样,要说靰鞡帮里,敬拜鬼神的把头也有不少,却没一个说得出他们着了什么道! 只因为那年是辛丑年,那邪咒又能让人化作厉鬼,所以才落了个辛丑鬼咒的名号。 杨树林听了这些,惊得坐都坐不住了:“我嘈,照这么说,那我以后都不能出门了?” 刘希东还没言语,佟嬴娇就摇了摇头:“不出门也没用,这种咒要是画在人皮上,是能自己找上门来的!”< 第一百零九章 十四楼 杨树林惊异的看向佟赢娇,佟赢娇道:“辛丑鬼咒是萨满教的咒术,当初创出这个咒术的不是什么宫里的嬷嬷,其实就是萨满教的教主。” “辛丑鬼咒分两种,一种是画在黄纸上的,虽然凶狠却不是最恶毒的。” “另一种则是画在人皮上的,才真的恶毒,画在人皮上的咒术又叫瘟神帖,说的就是这种咒会像瘟疫一样传染,中者无幸,往往会诛连亲朋。” 杨树林紧忙抓住佟赢娇的手,紧张的问:“快说说怎么回事。” 佟赢娇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瘟神帖制作很困难,首先要有遭受凌迟酷刑的人,在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瞬间,取其顶皮,也就是头顶上那块皮,画成符咒,它就会成为娿鬼。娿鬼没有灵智,只会循着符咒上的八字找到被下咒的人,一旦被找到,它就会死死贴在那人头顶,令咒术发作……” 杨树林听得脑瓜皮发紧,下意识的揉着头顶:“萨满教还有这么恶毒的咒术?” 佟赢娇有些惭愧的道:“其实清廷的那些酷刑也都是为萨满下咒而创造的,过去确实害死过不少人,靰鞡帮那些人中的其实就是瘟神帖,只不过这种符咒都是萨满密不外传的手段,连我都没学会,吴擘又是怎么学到的?” 杨树林其实也觉得疑惑:“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他是鬼泣、萨满兼修?” 佟赢娇和刘希东全都摇头,不管是萨满咒术还是鬼泣之术,任何一样都足够一个人学上一辈子的,两种都学,除非是超人,否则最终只会弄得杂而不精,一无所成。 佟赢娇思忖再三才说道:“咱们这里的萨满我全都认识,且不说没人会画这个符,就算有,也绝不会画给别人用,或许是他祖辈上有人机缘巧合学到的吧,也只能是这样了。” 看杨树林忧心忡忡的样子,佟赢娇心生不忍:“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瘟神帖没那么容易做的,能行凌迟、会取人顶皮的侩子手早就死绝了,吴擘再高明也未必做得出来。” 杨树林深以为然的点头:“那还真是一门技术活儿!” 可转念间他就醒悟过来,垮着一张脸哀嚎:“不对啊,就算没有瘟神帖,黄纸画的鬼咒也照样能要了我这条小命啊,佟姐、姥爷,你们可不能撒手不管呐。” 佟赢娇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噗嗤一笑:“看你那怕死的怂样儿!有刘姥爷在这儿,能眼看着你中招吗?刘姥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希东也笑了:“大外孙女,你可别这么捧我老人家,这瘟神帖要不是你点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说法,既然你知道它的来头,应该也知道解法吧?依你看,这符咒为什么会被废掉?” 两人如此亲近的说话,可看傻了杨树林。 他这才出去一上午,佟赢娇居然把老头给哄得这么高兴?连外孙女都叫上了? 转头却见佟赢娇收敛了笑意,有些纳闷的摇了摇头:“光凭这个符咒,我也看不懂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符咒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应该是可以用的,可他却给废了。” “可能是他改了主意,不想再害树林儿,或者是觉得这个符咒的效力有限,想改用人皮做的瘟神帖,除了这两种可能,我也猜不出他为什么要废掉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 佟赢娇说话的时候,杨树林却注意到谢盈有点反常,她直勾勾的盯着佟赢娇手上的符咒,竟然有些出神,那模样,像是在哪儿见过这符咒似的。 杨树林上前轻拍了她一下。 她猛的扭头看向杨树林,但紧接着就啊的一声清醒过来,面露痛苦之色。 杨树林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谢盈的神情舒展开来,茫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怎么了,看那东西就觉得有点头疼,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事儿吧,我没事,不用担心。” 杨树林没再说什么,可心里却有点诧异。 刚才谢盈扭头那一瞬间,看向他的眼神颇有几分古怪,竟然透着一丝凶狠凌厉,好像他是她几辈子没见面的仇人似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谢盈露出这样的神色。 但随即他就摇头失笑,谢盈这样温温柔柔的女孩子,怎么会跟凶狠联系到一起,肯定是他这几天总接触这些玩意儿,弄得神经有点紧张了。 想起兜里的头发,杨树林连忙把吴擘的生辰和头发交给了佟赢娇,让她帮忙算算吴擘此时身在何处,佟赢娇自然不会推辞,立刻收拾东西做法,用人占之术追踪吴擘。 过程十分顺利,很快碗底就显现出了字迹。 但佟赢娇推算完毕,自己都有点疑惑:“这次可能失手了,我感觉不太对劲儿。” 杨树林忙问怎么了,佟赢娇道:“以卦象估算,他现在应该在揽翠峰的西北方向,可那里好像只有九天揽翠的两栋高层吧,住的都是储木厂和水解厂的工人家属,人多眼杂,他这种人不太可能住在哪里。” 杨树林点了点头:“或许他只是去那里办事也说不定。不急,等晚一点咱们再算算,反正弄到了好几根头发,他总不会一直不回老窝吧。” 然而,佟赢娇下午又占卜了两次,每次结果都是一样,吴擘在九天揽翠没挪过地方。 这下杨树林不禁有点纳闷了,难不成吴擘想来个大隐隐于市? 通常阴阳先生都会选择依山傍水的清净之处居住,一来可以静心,再者干点什么也方便,像吴擘这种妖人自然避忌更多,怎么会住在闹市区? 尽管心里疑惑,但杨树林和刘希东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立刻去摸摸底,吴擘已经准备对他下手了,他自然得加快速度,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谁都懂。 这次去的人只有杨树林和刘山宗,他们是去查探情况,并不是与吴擘动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 揽翠高层实际上与九天揽翠别墅区都是金秃子的建筑公司盖的,只不过高层是一期建筑,早就交房了,因为是岩石镇仅有的两栋高层,美其名曰九天揽翠,连后期的西南边的别墅区也沿用了这个名字。 这个小区里就只有两栋电梯楼,都是二十一层,里边的房子面积不大,住的大多是些有点家底却又不是特别富裕的人家。 两人来到小区的时候,正赶上傍晚,血色夕阳将小区广场上的一切都染得通红,四周人来人往,下班的工人推着自行车回家,买菜的大妈挎着个兜子跟熟人聊天,摆摊的小贩冻得嘶嘶哈哈,还不忘高声吆喝,一派热闹景象。 看到这些,杨树林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吴擘真要是把老巢选在这里,那肯定有古怪。 天寒地冻,两人又没吃饭,索性捡了个街边的面馆坐了下来,点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抻面,一边吃一边瞄着外边的楼门,佟赢娇只能算出吴擘在左边的楼里,但具体哪个楼口,住在几层她可就算不出来了,两人只能蹲守,希望能赶上吴擘出入时跟踪上去。 可惜直到天色全黑,面馆老板都开始用怪异的眼神瞅他俩了,也没见到吴擘的影子。 杨树林只能苦笑着结了账,但要是这么就回去,那也太窝囊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冒险进去看看,或许能发现点什么也说不定。 这两栋楼风水很一般,从大局上看,它们突兀耸立在低矮的建筑中央,看起来像是鹤立鸡群,实际上却是树大招风,犯了风水上的忌讳,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吴擘这种人如果真住在里边,屋子内外肯定会改动风水格局,虽然楼里住户不少,但想找他家应该也不会特别困难。 好在这个高层盖的样式有些特别,内部呈回字形,中间那个口里装着三部电梯和左右两个步梯,四边都是住家,他们也不用担心进错楼口而白忙一场。 既然要找怪异之处,自然要一层层查,如果坐电梯找,估计他们得被等电梯的人骂死,无奈,二人只得从消防通道的步梯逐层往上爬。 下边十几层他们都查了个仔细,偶尔到也发现有人在门口挂八卦镜、镶桃木门牌,却都是些寻常手段,有用没用都两说,自然不会是吴擘的手笔。 就这样爬到十三楼,把杨树林累得腿肚子都直打颤,却还是一无所获,他沮丧的跟刘山宗嘟囔:“二哥啊,要不咱俩还是蹲坑得了,这特么也太治人了,我都快累趴了!” 刘山宗体力比杨树林好得多,看他喘得跟狗似的,忍不住讥笑:“我让你左一个白小薇又一个谢盈的,现在怎么样,被掏空了吧,活特么该!”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说的跟你没有薛雨烟似的,管咋她们对我都不错,平时咱说说笑笑搂搂抱抱她们也不反对,你呢,牵过薛大警官的手没有……” 杨树林话没说完,刘山宗抬脚就踹,好在杨树林已经缓过口气来,拔腿就往楼上跑。 虽然他跑的挺快,可就听后边的脚步声紧追不放,他只能闷头继续往上窜。 可没成想,不管他怎么跑,后边的脚步声都始终紧随,他忍不住暗骂,这小子脸皮也太薄了,不就损了他一句么,至于这么紧追不放,闹起来没完吗? 终于,他实在跑不动了,扶着楼梯扶手停住了脚,一边喘一边骂道:“你行,老子跑不过你,不跑了还不行吗,你爱咋咋地吧!” 说着话,他一回头,却只见楼道里空空荡荡,哪还有刘山宗的影子? 他探头往下看了看,还是没看到人,只有声控灯上那昏暗的白炽灯泡微微闪烁着,照得楼道里一片昏黄。他顿时纳闷了,刚才明明听见身后有人狂追,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图标,鲜红的大圆圈里标着个醒目的数字:“十四”。 这一瞬间,他只觉毛骨悚然。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他们停脚的那一层是十三楼,而他一通狂跑,就算没有四五层,两三层总还是有的吧?可他怎么还在十四楼?< 第一百一十章 火窟惊魂 十四谐音“要死”,杨树林到是听说过,有些建筑商会刻意避开十四这个不吉利的数字,用十五a代替,或者干脆就直接十五,可那都是糊弄人的招式,实际上谁也不可能越过十四层建出一个空中楼阁来。 他本来还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实在好笑,不就一个十四层嘛,有什么好避讳的。 可此时他却笑不出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自然不可能是幻觉。 喘息片刻后,他咬了咬牙,又顺着楼梯往上爬。 好不容易又上了一层,抬头一瞅,那鲜红的十四就在他脑袋顶上,像一张咧开的大嘴。 他立马调头往楼下跑。 这回他头不抬眼不睁,看都不看墙上的标志,一口气往下跑了三层楼,心里默数着楼梯,一层楼十六级楼梯,他总共跑了四十八级,抬头再看,还是十四楼!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觉脊梁骨直冒寒气,缓缓后退两步,靠在了墙上。 这显然不是鬼打墙那么简单,会不会是吴擘搞的鬼?还是楼里有别的鬼物在作怪? 不管怎样,如果他一直这么跑,恐怕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想出去,看来只能另想办法。 他的目光瞟向了身边的防火门,门外就是十四层的走廊,只是不知里边住的是人是鬼? 他这次没带长刀,那玩意太显眼,幸好刘山宗把军刺给了他,他拔出军刺倒扣在手,缓缓靠近了防火门。 沉重的防火门拉开,走廊里一片昏暗,各家各户房门紧闭,静悄悄的没有人迹,但走廊两端的小灯泡都亮着,看起来跟其他楼层没什么不同。 但他不敢大意,眯起了眼,集中精神打量起来。 鬼眼之下,楼道里果然生出了变化,一层不知是烟是雾的氤氲飘荡在离地二尺的距离,缓缓浮动,令整个走廊看起来鬼气森森,但这层氤氲并非阴气,弄不清有害无害。 没有别的路可走的情况下,杨树立只得壮着胆子踏入了走廊。 落脚之处,氤氲只是缓缓激荡,并无特异之处,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走廊里寂静得吓人,脚步声都带着回音,他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扇门前,侧耳细听,房间里寂然无声,他扭了扭门把手,门是锁着的。 他只得挪向另一扇房门,每一层楼都有十扇门,说不准出路就在某一扇门的后头。 但接连试遍了所有门,可惜都是锁死的,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楼梯口。 他停住脚,深深吸了口气,心里不禁暗骂起来,这简直就是活见鬼,难不成这层楼就是个没有出路的死胡同?就算鬼物作祟,他都已经上钩了,鬼物也总该露个脸才对,这么折磨人算怎么回事? 然而,他这念头刚一生出,左边走廊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他猛的扭头看去,一扇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他感觉头皮一麻,好似有股电流窜过,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两下。 这扇门他刚刚试过,明明是锁死的,门后也没有响动,这会儿怎么自己开了? 他定了定神,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在怪人家不露面,现在人家开门迎客了,他却害怕得不敢进门? 是福是祸,总得试试才知道。 他紧了紧手里的军刺,不急不缓的走向那扇门,在门前停住了脚。 门里静悄悄的,走廊的光亮好像被吞噬了似的,只能看到门里二尺,二尺之外一片黑暗。 他心里暗暗发狠,管他什么鬼物作祟,自己有凶刀在手,又有白小薇殿后,怕它个鸟! 正想进屋的档口,屋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客厅里的电视机亮了,但画面不停的颤动,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只能隐约看到有个人形,像是在飞快的说着什么,背景音乐有些嘈杂,像是在敲锣打鼓。 他心里一紧,借着电视的微光,飞快的扫视屋子里的景物。 屋里的东西竟然都用白布蒙着,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只有电视上的白布掀了起来,好像有人想让他看电视里播的节目。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缓步走进了房门。 但他的注意力可没全放在电视上,而是打醒精神,谨慎的留意着四周,万一有鬼物趁他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的时候偷袭,他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然而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倒是电视上的图像变得清晰起来,杨树林很快认出了里边的人,那是岩石镇电视台的主持人,播的是一则新闻,而且是现场直播! 他这才悚然惊觉,背景音乐哪是敲锣打鼓,分明是警车消防车云集时发出的警笛声,现场一片混乱,主持人一脸焦急的播报:“今天下午十五时左右,本镇发生了一起重大火灾,刚刚交付使用的九天揽翠小区a座住宅楼十四层突发火情,多人被困,目前消防人员已经赶到现场……” 杨树林听到这儿,豁然记起,这条新闻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儿了。 当时九天揽翠刚交工不到半年,突然就着了火,虽然消防队及时赶到,可镇上此前根本没有任何高层,消防队自然也没有救援的设备和经验,结果一场本来不算严重的火灾,却蔓延了整个楼层,足足烧了半宿。 据说当时被困在楼里的男女老少足有十几口,但因为这栋楼存在设计缺陷,消防通道与电梯都挤在一起,起火之后,火势很快就封住了通道,十几口人一个都没能逃出来,全都被烧死在了里边,有人想要跳楼逃生,结果被摔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摊! 杨树林平时并不怎么看新闻,之所以对这则新闻有印象,就是因为那个人跳楼逃生的时候,恰好被现场直播的电视台录了下来,那场面只要看过一遍,就算想忘了都难。 可他当时并没留意着火的是哪一层,此时听到主持人播报,起火的正是十四层,他额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渗了出来! 他往哪儿跑不好,怎么偏偏跑到这儿来! 莫非当年烧死在这栋楼里的人,怨魂不散,来拉他做个伴么? 如果是这样,可真特么热闹了,那不是一口两口,而是十几口子啊! 十几个发酵了两年多的怨魂要是一起冲上来,怕是白小薇也得头疼吧? 正当他不寒而栗,不敢再继续逞强,想要唤白小薇出来的档口,突然嗅到一丝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连皮带毛的猪肉扔进烧着的灶坑里一样,肉香混合着焦臭,奇冲无比! 他一口气没喘匀,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伸手想去掏鬼牙,可一连摸了好几下,居然没摸到! 这么一耽搁,令人窒息的灼热已经从身后扑了过来,黑烟裹着火浪窜起一人多高,瞬间就将屋子里的白布全都点燃了,火浪卷过,白布成灰,杨树林赫然看到,白布之下那些家具,竟然早已是一片焦黑,全都是过火之后残留下来的东西! 尽管他进门只走了几步,可此时退路已经被火焰堵住,焦臭的黑烟呛得他浑身酸软,眼泪狂流,他发疯似的上下摸索自己的口袋,可本来藏在贴身口袋里的鬼牙,竟然不知去向! 他咬牙往屋里退了几步,避过了燎上来的火头,可黑烟却无孔不入,避无可避,呛得他差点没把肺子咳出来。 但他心里清楚,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尽管房门就在他眼前,可若是再拖延上几秒钟,他可能就永远也迈不过这道门槛了! 危急关头,他脑中灵光一闪,门口虽然被火封住,但着火的只是地面,只要有东西垫一下脚,他就能踩着东西窜出火海! 但四周的东西全都被烧着了,哪有能入手的玩意儿? 就在他惶急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他循声看去,却见火光之中,那电视机仍在播放现场直播,那声惨叫,正是那个跳楼逃生者留在世界上的最后声音! 他顾不上细想,强忍浑身灼痛扑向电视机,一把将它抱起,狠狠冲门口砸了过去。 电视机爆出一串火花,恰好横在了火焰中间,被它一砸,火势竟出现了瞬间的减弱。 杨树林知道机不可失,也顾不上琢磨到底能不能成功了,一个健步窜了过去,脚尖在电视上一点,直向门口冲出。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到脚踝一紧! 一道火舌突然从电视机下窜起,好似人手的形状,紧紧卷住了他的脚踝! 杨树林一个踉跄向火焰中跌了下去。 但他临危不乱,趁着身体扑倒之势,手中军刺狠狠划向那道火舌。 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嚎,火舌散去,他刀尖一撑地面,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劲道,竟凌空打了个滚儿,斜斜的撞出了门口,一下摔在门外走廊里。 恰好此时斜对面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刘山宗从里面探出身子,甩手将一只还在扑腾翅膀的公鸡掼进了屋子里,那公鸡一声哀鸣,顿时被卷入火海之中,化作了一团火焰。 同时刘山宗疯狂招手:“快,快进来!” 杨树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撞进了电梯。 刘山宗连忙狂砸电梯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了。 就在电梯门合拢之前的瞬间,杨树林忍不住往那房间里看了一眼,火光之中,一群面目焦黑的尸体正挤在房间的一角,冷冷的注视着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山宗鬼树林 没等他再看,刘山宗一巴掌抽在他脑门上,抽得他眼冒金星,差点没昏过去。 “死瞎子你特么轻点,老子没被鬼害死,可要被你打死了!” 刘山宗没搭理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倚在轿厢上喘息。 电梯缓缓下行,杨树林也松了口气,瞥了一眼脚踝,只见裤脚焦黑,脚踝上浮起了一片水泡,虽然疼的要死,但好在他当时反应快,没伤及筋骨。 这会儿再摸口袋,鬼牙竟然完好无损的躺在里边,他心里的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刚才为什么会摸不到鬼牙,实在让他难以理解,莫非也是恶鬼作祟? 不过此时他也无心去想这些,扭头问刘山宗:“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些是不是火鬼?” “要不怎么说你简直是扫把星呢,连物鬼都能让你撞见,如果不是老子反应够快,今个你这条小命十成有九成要交代在这里!” “物鬼?” 杨树林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忍不住惊疑,当即追问到:“那帮不是火鬼?” 刘山宗喘息着摇头:“那些是火鬼没错,可你把陷进去的就是物鬼,就是那个十四层!” 刘山宗言简意赅的将物鬼的来头说了一下,杨树林这才算是明白了物鬼是个什么东西。 物鬼其实一类鬼物的统称,但凡死物化作的凶灵都可以叫物鬼,通常是因为一件东西没有物尽其用,被人长时间忽视所生出的怨念积聚而成,如果这件东西始终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或许还不会怎样,可一旦意外损毁,怨念就会化作凶灵,吞噬那些忽视他的人。 说穿了,物鬼其实就是不甘于被忽视、被遗忘,用最恶毒的手段向人们证明他们的存在。 这栋高层的十四层被火灾损毁之后,不祥之说流传开来,开发商为了息事宁人,将十四层取消,直接以十五层代替。 十四层看起来已经不复存在,可它又是客观存在的,如此一来,十四层便总是被人忽视,但即便如此,正常情况下,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再加上那些原本阳寿未尽,却烧死在火灾之中的火鬼的怨念,刺激它怨念激增,便凝聚成了一个怨魂与凶灵的结合体——凶灵空间,其猛恶程度远非普通凶灵可比。 之前刘山宗追着杨树林往楼上跑,可没追几步,就眼看着杨树林在他面前消失,他苦寻不获后就意识到,杨树林可能陷入了凶灵空间之中。 刘山宗立马就跑到楼下夜市买了三只活公鸡,返回杨树林消失的地方宰杀其中一只,公鸡血的阳气刺激了凶灵空间现身,他才有机会冲进其中救人。 凶灵空间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空间,事实上包括他们现在所乘的电梯,都是凶灵空间的一部分,而刘山宗抛出的那只活公鸡成了杨树林的替代品,若不以阳气极盛的活物吸引物鬼的注意,他们根本无法逃走。 此时他们手中仅剩的一只公鸡,便是顺利离开的保障,只要电梯返回一层后,杀了这只公鸡,凶灵空间与现实的交汇点便会显现,他们就有机会出去了。 刘山宗飞快的说完,两人的目光就都盯在了电梯按钮上。 可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在渐渐下行的电梯,突然一震,竟然停住了! 杨树林莫名的一个寒战,转头看向刘山宗,刘山宗也懵了,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电梯微微一抖,再次动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电梯是上行! 杨树林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山宗也满头冷汗,使劲儿敲打电梯按钮:“我特么哪知道,见了鬼了!” “废屁,早就见过了!快想办法啊!” 但刘山宗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了敲打电梯按钮,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无论他怎么敲,电梯就是不见停下。 杨树林见状,军刺指向他手里的公鸡:“现在杀了这只鸡行不行?” 刘山宗急忙把鸡护住:“别胡来!杀了它咱们就会永远困在电梯里!” 杨树林伸手去摸鬼牙,刘山宗却赶忙喝止:“小薇不能现身,否则只会刺激物鬼发疯!在凶灵空间里,她也只能束手待毙!”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等死啊!” 杨树林话音未落,电梯又是一震,停了下来,却没有返回十四层,而是在九层停住了。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电梯门咔哒一声缓缓打开。 二人全都停住了动作,紧张的看向门外。 门外漆黑一片,寂然无声,杨树林紧握军刺歪头瞥了刘山宗一眼,刘山宗微微摇了摇头,凶灵空间之中只要踏错一步就永远都回不了头,此时情况未明,决不能乱闯。 还没等二人拿出对策,突听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二人顿时绷紧了神经,背靠轿厢,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声响并不急促,却越来越近,其中还混杂着绝望的呻吟,听起来像是病入膏肓的男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只听声音,就让人脊背发凉! 刘山宗脸色惨变,如同将死之人。 杨树林见状心里发凉:“怎么了?” “索命鬼!” “不止一个!” 他说得虽然简单,可杨树林却意识到,情势绝对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他太熟悉刘山宗了,此时刘山宗脸上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一种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迸发出的凶戾! “刀给我,鸡你拿着!”刘山宗要把公鸡给杨树林。 杨树林却没接:“不行,我自己可没脸回去见姥爷!” “少废话,拿着!”刘山宗不由分说,把公鸡往他怀里一塞,劈手夺过了军刺。 杨树林心里大骂我嘈,显摆你手快也不是这么个显摆法儿! 却听刘山宗决绝的道:“我出去之后,你立刻关门!不管发生什么,必须关门!” 杨树林没应声,心里暗骂,你抢着去死到是痛快,留下我活着奉养两个老头两个老太太? 你特么想累死老子么? 刘山宗头都没回就知道杨树林在打什么主意:“必须有人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姥爷。” 孰料,杨树林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刘山宗傻了眼。 他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奋力将公鸡掼了出去! 他的动作太快,待刘山宗警觉,伸手去捞公鸡时,却只抓下几根鸡毛。 公鸡喔喔长鸣着没入了黑暗之中。 “我宁肯让姥爷以为咱俩私奔了!” 刘山宗怔了片刻,才松开手,鸡毛缓缓飘落,他面露苦笑:“跟你搭档算我倒了血霉!” 话音未落,只听黑暗中传来公鸡的急促的哀鸣,凄厉之极! 但仅仅叫了两声,声音就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的是大口咀嚼的声音,还有吸嘬鲜血的咕噜声。 二人沉默下来,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们都很清楚,公鸡至阳,等闲鬼魅听到鸡鸣就吓尿了,更别说迎头飞来的活鸡了。 可里边这几位却直接给嚼了…… 就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张人脸出现在光照的边缘,那是一张满是鲜血的男人面孔,面色死灰,眼球苍白,嘴边还沾着鸡毛,殷红的血水顺着下颌缓缓往下滴答着。 可这些,都没有让他们感到惊骇。让他们惊骇的是,这张脸,他们太熟了! 杨树林扭动僵硬的脖子,难以置信的看向刘山宗,刘山宗则把眼珠子瞪得溜圆。 那张脸,竟然跟刘山宗一模一样,除了那双死鱼眼之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刘山宗像是哀嚎又像是呻吟:“怎么可能!” 杨树林有点想笑,想不到刘山宗逞能逞了二十一年,到头来却很可能被自己给咬死!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苦中作乐的心情彻底不翼而飞。 紧随在鬼刘山宗身后的,居然是他杨树林! 要不是清楚的知道他爹妈绝对没给他生过双胞胎弟弟,他甚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离奇的身世,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他们惊骇欲绝,可鬼山宗和鬼树林却没有半点迟疑,铁索拖拉声中,它们进了光照范围! 二人这才看清,它们全都赤身**,两条长长的,足有手臂粗的、生满了褐红色铁锈的锁链从它们的锁骨穿进胸腔,透过腐烂的肋骨间隙可以看到,整个胸腔里盘绕的都是被血污锈蚀的锁链,随着它们的动作,锁链甚至还在胸腔里蠕动,也不知有多少盘踞在里边。 而锁链的另一端则被他们抄在手里,沾满了血肉污渍,长长的拖在地面上,末端隐没在黑暗之中,它们每踉跄一步,锁链都哗啦啦直响! 一股带着点咸味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二人同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杨树林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扣着军刺向前迈了一步:“老子死后居然这么难看!” 刘山宗也苦笑起来:“你应该庆幸谢盈不在这里,不然看到你的大鸟,底蕴再深厚的娘们都得被吓跑!” 杨树林哈哈一笑,一瘸一拐的向鬼树林走去:“未必吧,喜欢得爱不释手也说不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劫后余生 杨树林抱定了必死的念头,索性抢先动手,军刺照准鬼物的脑门扎了过去! 刘山宗后发先至,猛冲两步,海碗大小的拳头直轰鬼物的胸脯。 可军刺和拳头还没碰到鬼物,两人同时闷哼一声,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两人的脚下不知何时被锈蚀的铁索紧紧缠住,铁索正缓缓蠕动着,像褐红色的巨蟒般,顺着他们的大腿往上爬,他们挣扎得越厉害,铁索动的越快! 杨树林此时才明白,为何刘山宗说出索命鬼三个字的时候,神情会那么复杂。 这铁索竟像是阴气凝结,但凡被它缠住的地方,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他只能眼看着鬼物不断的接近。 片刻之间,铁索已经将二人裹住,像眼镜王蛇一般昂起头,噗嗤一下扎在他们锁骨上! 杨树林本已闭目待死,可等了足足两秒,预想中的剧痛却并未袭来。 他忍不住睁眼看去,却愕然发现,索命鬼竟停住了动作,像蜡像似的僵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刘山宗救了他,但扭头看去,却见刘山宗也与他一样,被铁索捆得活像个蚕茧一般,而对他下手的那个鬼物,也已经僵在了原地。 这下他真有些愕然,莫非有人对索命鬼施展了传说中的定身法? “怎么回事?” 刘山宗吃力的扭头冲他示意:“看,那是……” 杨树林歪头避过面前的鬼物,看到空间深处亮起了一抹日光灯的白光,虽然距离很远,灯光也十分昏暗,却还是清晰的映出了一个人影。 这是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书桌前不知在鼓弄着什么。 是这个人救了他们? 不对,难道……难道索命鬼竟是受此人指使? 还是说他们已经死了,这人是来收他们的阴差? 杨树林脑海中划过许多念头,但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那男人却开了口,语气颇有几分不耐:“不想死,就别再来这里,今天饶你们一次,希望你们能学聪明点,走吧。” 那男人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杨树林只觉身前的鬼物突然变得扭曲起来,随即渐渐淡去,紧接着就感到身体恢复了知觉,却像是被人狠狠鞭挞了一顿似的,从头到脚火辣辣的疼! 但他顾不上剧痛,强撑着爬了起来,再向里边看去时,却只见一片漆黑! 此时刘山宗也已经爬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觉不可思议。 转头见身后的电梯门敞开着,刘山宗和杨树林片刻也不敢停留,相互搀扶着进了电梯。 不必他们按电钮,电梯已经缓缓下滑,可电梯门却并未合拢。 电梯滑过八层,两人都清楚的看到,第八层中放满了无数硕大的铁笼,笼中圈禁的,却是一个个形貌狰狞的鬼物,其中就有他们刚刚见识过的索命鬼,群魔乱舞的场面和那凄厉的吼叫声,足以令人毛发倒竖! 而第七层则像是海洋馆似的,整个楼层里装满了水,一些丑陋的凶鱼、水鬼四处游曳。 第六层、第五层…… 电梯一路下滑,两人看得瞠目结舌,一时都忘了说话,直到电梯在一楼停住,外面是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除此之外再无出路。 两人只得缓缓走出了电梯,就在他们迈出电梯的一瞬间,眼前景色突变,走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消防通道内那狭小的空间,声控灯还在微微闪烁着。 杨树林定了定神,抬头再看,他们所处的地方赫然正是十三层,也就是不久之前他和刘山宗打闹追逐之处,地上还扔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死鸡,甚至还在微微抽搐着! 杨树林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刘山宗也没好到哪里去,扶着墙喘息起来。 劫后余生,杨树林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个噩梦似的,要不是脚踝上水泡犹在,浑身疼得厉害,他甚至以为自己疯了,刚才纯属幻觉。 “刚才那到底是咋回事,咱们是不是上十八层地狱旅游了一圈?那个男人是什么鬼?” “先别说这个,我看还是先走为妙,再待下去,没准儿又把凶灵空间给刺激出来……” 杨树林深以为然,两人撑着身子进了十三层,这会儿要是还硬着头皮走步梯就太傻了。 两人的狼狈样子,一进电梯,把电梯里的乘客吓得都躲得远远的,有两个胆小的,甚至趁着上人的工夫,随便捡了一层就下了。 对此二人也只能报以苦笑,好不容易挨到了一楼,两人逃命似的赶紧溜走,已经有个拿着大哥大的准备打电话报警了,动作要是慢点没准儿就得去找姜源喝茶了。 逃出大楼,外面已经是天色全黑,夜明星稀,冷风吹得人直打寒颤。 但二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这夜晚太美妙了,连冷风都是那么清新。 回头再看那两栋耸立在黑夜中的大楼,尽管各家各户灯火通明,可看起来还是犹如鬼门关的牌楼一般,让人打心眼里畏惧。杨树林忍不住一哆嗦,虽然不知道那个威胁他们的男人到底是谁,可就算没有此人的威胁,他这辈子也真不想再走进这大楼一步了。 刘山宗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回头瞥了一眼之后,脚步都快了几分,直到走上大路,他才放慢了脚步:“脚咋样,能不能撑得住,不行咱俩上医院!” 他俩可从来没有上医院的习惯,以前穷的一分钱都恨不得掰两半花,小病小灾挺挺就过去了,哪有闲钱关照大夫的生意? 但眼下他们倒还富裕,上次去老鸹山倒腾回来的东西被华文龙出手了,三人分了之后,除了租房子几乎没咋花,至今他俩加一块儿还有万把块钱,这在当时已经算是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可杨树林仔细惯了,舍不得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撸起库管瞧了瞧:“没事儿,先歇一会儿,等回家你帮我把泡挑了,抹点紫药水就行了。” 喘息了一下,他有点后怕的道:“话说那凶灵空间也太邪门了,瞅着真跟地狱似的!” 刘山宗也坐了下来,平时不抽烟的他,竟摸出烟来点上了一根,嘬了两口却呛得咳嗽起来:“是我看走眼了,真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啥啊?” “没想到这玩意儿也有人养!刚才那个凶灵空间,八成是有人养的鬼!” “啥?”杨树林忍不住瞪圆了眼珠子,同为养鬼者,他实在难以相信,有人能养一个凶灵空间当宠物,可仔细一琢磨,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是说,那是个人,不是鬼?” 刘山宗点了点头:“他的气息虽然阴森,却不是阴气,八成是个活人!你看他的背影,会不会是吴擘?” 杨树林身心巨震:“怎么可能,吴擘恨不得宰了我,有刚才那样的机会,岂会放过我?” 刘山宗疑惑的也正是这一点,可除了吴擘之外,他又想不出谁有如此强横的手段,居然能住在凶灵空间里,还豢养了那么多厉鬼凶灵,旁的不说,光是索命鬼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索命鬼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凶灵,介乎与僵尸和厉鬼之间,说它特别,是因为这家伙既有**又有鬼魄,等闲对付厉鬼的法门用在它们身上根本没用,可要是用对付僵尸的法子,又难以兼顾它厉鬼的手段,以刘山宗此时的实力,遇上一只都没有胜算。 事实上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索命鬼,传闻这种凶灵是古时候天牢之中被铁索钉穿了琵琶骨的重犯所化,生而无法为人,死而不入轮回,囚禁他们的铁链成了它们的利器,但凡被它们盯上的人,几乎没人能躲过那条仿佛来自幽冥的鬼索。 正因为其凶戾,世俗中才会流传出“被索命鬼索了命去”这样的俗语,这里的索听起来像是讨要的意思,殊不知真正的意思是“锁”,形容它们那几乎无法躲避的锁链。 但眼下哪还有天牢存在,就更别提用锁链穿透琵琶骨囚禁的酷刑了,就算是有,那两只索命鬼又怎么会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想及这些,刘山宗都不敢肯定,他们撞见的到底是索命鬼,还是被人以大手段幻化出的虚影了:“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莫非是吴擘的祖辈对咱们出手了?” 杨树林也觉得凶灵空间跟吴擘脱不了干系,如果那个人就是吴擘,也解释了为什么吴擘会选择住在这种地方,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凶灵空间更隐秘可靠么?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放过他们。 此时吴擘肯定已经知道,是他灭了替身傀儡,他和刘山宗救下薛雨烟的事情应该也瞒不过吴擘,他们接二连三坏了吴擘的好事,这次又找上门来,吴擘有什么理由放他们出来? 想着想着,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莫非从一开始他们就想歪了,那些凶案不是吴擘干的,而是另有真凶? 这个念头让杨树林打心眼里直冒寒气!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如果真凶不是吴擘,那吴擘跟他们就没有多大仇怨,虽然他们在吴擘手下抢走了黄姥姥,但后来黄姥姥毕竟还是死了,双方之间可以说并没结下死仇,放他们一马就不足为奇了。 可这个揣测如果是真的,那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谜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去哈市 但杨树林并没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事,自然不好乱说。 二人回家之后把遭遇跟刘希东说了,刘希东也大吃一惊,养鬼者本就罕见,能养凶灵空间的则闻所未闻,他都没想到二人此去竟然如此凶险。 不过刘希东至少敢肯定一件事,他们遇上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吴擘。 要知道,小小一个岩石镇才多少人,就算还达不到鸡犬相闻的地步可也差不多了,镇里不管是扎纸的还是卖字的,刘希东几乎无一不识,却从没听说有这样的高手,如果真有人能做到,恐怕也只有传闻中的鬼泣传人了。 而且佟赢娇算得清楚,吴擘就住在那里,除了他自己,什么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养凶灵? 再结合杨树林和刘山宗之前的种种遭遇,无论是设招魂坑引诱鬼魅邪祟,还是使替身傀儡杀人摄魂,显然都是奔着养百鬼使劲,如今他们又见到了吴擘的凶灵空间中养着诸多恶鬼,无异于坐实了吴擘养百鬼的罪名。 至于吴擘为什么会放过他们,刘希东也弄不明白,或许是吴擘一时心软?或者当时有别的什么顾忌?总之可能性很多,但除了吴擘,谁也猜不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希东的说辞,让杨树林更加怀疑,那些看起来确凿无疑的命案,究竟是不是吴擘所为。 如果不是他亲手从吴擘的废纸篓里捡到了针对他的辛丑鬼咒,他肯定会立刻把这个猜测说出来,跟众人商量商量,可那鬼咒至今还被压在鬼龛下边,现在他又说吴擘不是真凶,岂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不过不论实情怎样,眼下的一切都足以当做证据报给阴司了。 至于姜源那边,暂时还没什么好说的,没有真凭实据,说什么都白搭。 杨树林当即就按刘希东的指点,用朱砂水将证据写在了灵台柬上。 朱红色的墨迹就像被灵台柬吸进去了似的,杨树林一边写,字迹一边消失,等他全都写完,灵台柬中的黄纸已然光洁如新,屋里也并没发生任何异常。 本来他们已经做好了阴司通判可能会现身的准备,可现实却是,阴司通判一点反应都没有,直等了小半个晚上,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如此一来杨树林心里就有点不落底了,但空自揣测也没用,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随后学校复课了,杨树林照常去上课,画室也照去,却没见到吴擘。 日子竟出奇的平静下来,杨树林抓紧时间补了补这些天落下的功课,这一阵子他不但文化课落下了不少,术科也生疏了许多,要是这么继续下去,即便有鬼眼的助力,也不敢保证能拿下全省术科联考。 眼看学校就要放寒假了,但作为走艺术捷径的代价,艺术生的假期与其他学生也有所不同,其他学生能吃了睡睡醒吃的逍遥将近两个月,可艺术生放寒假之后,却是要去哈市参加术科补习班的,毕竟转过年来就要参加联考了,补习班也算是他们临阵磨枪的最后机会。 当然,出去学习是由老师带队,杨树林心里猜想,吴擘之前放过他,是不是等着去了哈市再找机会收拾他?毕竟在外地动起手来,可比在镇上动手稳妥得多。 有心不去哈市吧,那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在开玩笑,可要是去了,没了刘山宗和刘希东的助力,落了单的他岂不是任人揉捏? 思来想去,杨树林发了狠,去,一定得去! 且不说事关他走出大山的愿望,玩笑不得,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他还能永远指望刘山宗和刘希东罩着他吗?何况吴擘也未必会为难他,要是就这么因噎废食,岂不可笑? 不过他这人做事还是很仔细的,既然决定要去,事先的准备工夫自然少不了,趁着刘希东在,他像发了疯似的琢磨起各种咒纹来,白天上一天课,晚上回家就往刘希东的屋里一钻,死皮赖脸的缠着刘希东,从他嘴里掏出了许多刘山宗都还没学到的东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元旦假期,两天假期之后就是期末考试了。 杨树林这天出奇的没有去缠刘希东,而是闷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背政治,政治对他来说是最头疼的东西,平时考试就没上过六十分,即便是艺术生,这样的成绩也惨淡了点,他准备临时抱佛脚,争取期末考试上冲过及格大关。 没成想,刚看了没多大一会儿,屋门就被敲响了。 他翻着白眼下了炕,暗自嘟囔,要是刘山宗,他就狠狠踹他两脚。 门开了,谢盈穿着雪白的长毛领羽绒服站在门口,脸蛋冻得红扑扑的,还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是不是耽误你了?二哥说你在背书?” 一听她柔柔的动静,杨树林什么火气都没了,堆起笑脸扯着她进了屋:“背啥书,我就是瞅那死瞎子心烦,才找个理由躲清静的,你来了正好陪我唠嗑。” 谢盈轻笑着回头瞅了一眼门口,门早被杨树林给划上了,她顿时心跳加速,挣脱杨树林的爪子:“你就不怕让二哥听着?” “听着又能咋地,他还敢揍我啊?你不知道,这两天姥爷总夸我,把他给气得老跟我甩脸子,我可不惯着他,他要敢起刺儿,姥爷肯定会敲他一脑袋包!” 他本来是想吹嘘一下,这两天他多么用功,博得了刘希东的欢心,只是没好意思直说而已,可没想到谢盈听了,却露出担心的神色:“你真要去哈市?” 杨树林把她按在炕头坐下,才嬉笑着嗯了一声。 谢盈忧心忡忡的道:“你就别逞强了好不好,吴擘如果真想害你,你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杨树林不以为意的拿过暖瓶给她倒了杯热水:“他想害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这不也活的好好的?放心吧,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没事的。” 谢盈知道劝不动他,索性捧着茶杯暖手,低着头不吭声了。 杨树林也不吱声,就笑嘻嘻的站在她身前,盯着她手上的动作,见她小口呡了一口,他顿时就得意的笑了起来:“亲着了,这回让我亲着了吧!” 谢盈愕然,看到茶杯上的唇印,才恍然醒悟,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却没放下被子,反而又轻轻的呡了一小口。 虽然她这动作不起眼,却看得杨树林心里一阵荡漾,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照这情况下去,到了哈市是不是就能找个机会把她给办了? “盈盈啊,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儿正想跟你商量呢。” 谢盈抬头看他,他嬉皮笑脸的往她身边一坐:“咱们去哈市得住将近俩月呢,你打算在哪儿租房子,跟谁合租啊?” 哈市的假期美术班都是艺术院校的老师私人开设的,只提供画画的教室,住宿却是不管的,大多数学生都是在附近的小区找个招租的人家,几个人合租一个房间,不光节省住宿费,凑在一块还热闹。 杨树林虽然没去过,可早都跟去过的学生打听清楚了,听说不包住,他的骚心就活泛了,这要是能租个小屋跟谢盈住一起,那小日子过的多滋润?再说了,有两个月朝夕相处的时间,该办的事儿怎么着也能办妥了吧? 谢盈本来就脸色泛红,一听这话,更红了:“你别瞎想,咱们那么多同学一起去呢!” “啥?我瞎想啥了,你啥意思我咋听不懂呢!” 杨树林立马装糊涂,把谢盈逗得羞不可遏,忍不住扬起小拳头来打他,却不料正中他下怀,被他一把擒了个正着,顺势就凑到了她身前,低声笑道:“一起去咋了,管他们干啥,咱住咱的呗,我联系个没有房东的屋子,就咱俩住,到时候我给你做红烧白鲢,咋样?” 谢盈喜欢吃红烧白鲢,这是杨树林不久之前才知道的,他当然不会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画大饼,真要到了哈市,大不了上小吃铺点一盘拿回去。 “谁跟你一起住,臭流氓!”谢盈受不住撩拨,赶紧笑着甩开他跑到了一边。 杨树林嘿嘿奸笑起来:“哟呵,我是流氓你还敢送上门来?” 说着话,他扑上去一把抱起她,直接就往炕上按。 他不会用强,可趁着笑闹的机会揩揩油还是免不了的。 谢盈哪敌得过他的力气,两手被擒,身子也仰在了炕上,眼瞅着他那张大嘴凑了下来,她赶忙求饶:“不要,树林儿你先别闹,我来找你,是有事儿让你帮忙。” 杨树林才不管她说了什么,一低头,吧唧一下亲在她柔软的红唇上。 谢盈顿时咿咿唔唔的挣扎起来,杨树林这才见好就收,撑起身子嬉笑:“说吧,啥事儿?” 谢盈羞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歪头避开他的目光,娇喘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道:“你讨厌,就会耍流氓!人家找你有正事,你松开我,都弄疼了。” 杨树林放开手:“现在可以说了吧?” 谢盈坐起身,挪得离他远了点:“我爸最近有点不对劲儿,睡觉的时候说梦话总是大喊大叫,像跟人打仗似的,可吓人了,我想让你帮我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婿上门 杨树林一听就乐了,伸手去摸她额头,谢盈嗔怪的拍开他的手:“别闹,说正经的呢!” “你是不是最近被这些鬼啊神啊的折腾魔障了,遇见啥事儿都往那方面想?睡觉不踏实、说梦话,那是神经衰弱吧,我妈也有这毛病……” 没等他说完,谢盈就一脸郑重的摆手:“不是,医院我们已经去过几次了,什么毛病也没查出来,而且我爸的情况还越来越严重,一开始就是在梦里跟人吵吵,醒了就没事了,可现在连白天都反常了,总是坐在阳台上发呆。” 杨树林见她满脸忧虑的模样,知道她是真害怕了,收起笑脸问道:“你爸多大岁数了?” “今年刚五十,属猪的,阴历十月十号晚上十点生的。” 杨树林一听这生辰,就觉得有点不对,皱眉默算了一下,讶异的道:“亥年亥月亥时生?你家以前找人给他算过命吗?” 通常来讲,亥年亥月亥时生人是猪命,命里水大,前半生过得还算顺遂,老来却总会遇到劫难,而且甭管多大岁数,命里无财经不得富贵,一富贵就容易出问题,而且不能与金命之人相处,否则时间长了也会出问题。 当然,世事无绝对,命运命运,命到底如何多半还得看运气。 可即便如此,这个命格也不怎么样,而且今年刚好五十岁,正是老来第一道坎儿,杨树林之所以问他算没算过,就是想知道他清不清楚自己的命格,前半辈子是否懂得避忌。 然而谢盈却摇了摇头:“我爸性子烈,从来不信这些,别说让他算命了,走大道上看到算命的他都会忍不住吐口水。” 杨树林暗暗叹了口气,人可以不信命,但多少也该知道些避忌,否则遇事不顺,同样遇上了劫,人家能躲过去,他就躲不过去,以谢盈她爸的情况来看,还真不容乐观。 命理之学杨树林也是刚刚跟刘希东讨教到一些,自然算不出太多细节,也正因为如此,才越发不敢大意,不禁沉吟起来。 谢盈见他脸色不怎么好,越发慌了:“到底怎么样,你快说呀,要不要找姥爷帮着看看。” 杨树林赶紧摇头阻止,他最近着实学了不少东西,正想找个机会实践一下,要是什么都还没看出来就去找刘希东出面,他怎能甘心?至少也得试过之后,实在解决不了,再找老头子帮忙吧。 “先不用跟姥爷说,还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我先跟你去瞧瞧,弄清情况再跟他说。” 谢盈对杨树林有种莫名的信任,见他这么说,便毫不怀疑的起身:“好,咱们现在就去。” 杨树林立马跟刘山宗打了个招呼,只说跟谢盈去她家做客,转头便出了门,到佟赢娇的小店买了条塔山,又买了两瓶玉泉方瓶,这才拎上东西奔谢盈家而去。 谢盈家条件不错,她爸谢高岗是石头河林场的二把手,虽然他性子耿直不收贿赂,可借着手握大权的便利,也捎带做过些木材生意,多了不说,百十来万家里还掏得出,九几年就已经开上了桑塔纳,在岩石镇也算是富裕户了。 谢高岗思想很传统,多少有那么点重男轻女。以他的能力,其实很容易就能把谢盈送到重点高中去,可他却压根没管这事儿,按他的想法,闺女读太多书也没什么用,等高中毕业了,年纪大点,收拾收拾就嫁人算了。 也正因为这样,谢盈很怕她爸,这回要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敢把杨树林往家里领。 事实上杨树林心里也有点打鼓,九八年的第一天就跟一个女生去她家拜访她父母,多少有点蹩脚女婿去见老丈人的味儿,但谢盈如此着急,他又怎能拒绝? 谢盈一路上叮嘱了杨树林很多,直到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在谢盈家的小楼前停住,谢盈才算是惴惴不安的带着杨树林下了车,回头叮嘱:“待会儿见了我爸,千万别提鬼神,一提这个他准跟你急!” 杨树林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人这才进了小楼,一进客厅,谢盈就扬声道:“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一个男人闻声从楼上走了下来,此人身高跟杨树林差不多,穿着件白衬衫,西装长裤,衬衫掖在裤腰里,即便在自己家里也装束得十分整齐,显然平时是个比较严肃的人。 可是当杨树林看到此人的脸时,心里不由得一惊,此人鬓发花白,脸色发黑,眉毛低垂,带着深紫色的黑眼袋,双眼神光涣散,只有坚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还依稀能够看出往日的几分刚毅气息,说是五十岁的人,可看起来竟像六七十岁来日无多的老人。 谢盈见到此人,竟恭敬的站直了身子:“爸爸,我们班长来给您拜年了。” 此人正是谢高岗,他本来面无表情,可当他看到谢盈身后提着礼物的杨树林时,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声音透着几分惊喜:“啊,不错,小伙子快请坐。淑华,家里来客人了。” “谢叔太客气了。” 杨树林笑着回应,跟着谢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礼品放到了茶几上:“我还没毕业,买不起贵重的东西,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希望您笑纳。” 谢高岗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根本不看礼物:“好,东西我收下,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明白了吗?” 杨树林连连答应,谢高岗又笑道:“既然是盈盈的朋友,到了家里就不要拘束,全当这儿就是自己家,明白了吗?” 说话的同时,他面带笑意的打量着杨树林,很有点老丈人看女婿的架势。 杨树林见状,心里多少有点犯嘀咕,谢高岗不会真把他此行当成女婿上门了吧,看他的态度怎么这么暧昧不清呢?全当是自己家?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肯定不是逮着个人就能随便说的。 杨树林来之前甚至考虑过谢高岗要是一见面就下逐客令,他该怎么应对,可没想到谢高岗的态度竟然这么好:“谢叔,我叫杨树林,你叫我树林儿就行,我跟谢盈是同班同学,而且一起在画室学画,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不会拘束的。” 正说着话,楼上又走下来一个看起来可能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穿着紫缎居家服,发鬓高高的挽在脑后,走起路来一步一摇,颇有几分高贵气息。 再看她的鹅蛋脸上,娥眉修长,眼睛像极了谢盈,红唇丰满,皮肤白净而没有一丝皱纹,说是三十七八怕是也有人心,若是不知情者,恐怕很难把她看成谢盈的妈。 “盈盈你太调皮了,带客人回家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于淑华面无表情的责备了谢盈一句,随即只是冲杨树林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厨房走去:“你们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对于她冷淡的态度,杨树林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高中还没毕业,女儿就带男生回家,搁在哪个父母身上,恐怕都不会太高兴,谢高岗的态度绝对属于另类,于淑华这态度才算是正常。来之前谢盈已经跟他说过,找他来看病的事情,她家长并不知情。 谢盈歉意的冲他笑了笑,谢高岗也笑道:“她就这个脾气,不用理他,小杨啊,你是你们班上的班长?那成绩应该很好吧?” 杨树林很含蓄的回应:“还可以,我准备报考省城的大学……” 他这边话没说完,谢高岗突然眉头一皱,颧骨上浮起一丝红晕,捂着嘴连连咳嗽起来。 谢盈急忙上前替他敲背,端着茶盘刚走过来的于淑华也赶忙把茶盘往茶几上一放,语带怒气的道:“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吗,非得下来吹风,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母女俩一起忙活谢高岗,却没有注意到,杨树林的神色有些变了。 谢高岗咳嗽起来,客厅里竟拂动着阴风,偌大个客厅,温度似乎都低了一些,这显然不是普通病人应有的征兆,看来谢盈真没猜错,而且缠上谢高岗的,绝非普通怨灵那么简单。 这大上午的,什么怨灵敢出来作祟? 他正琢磨的当口,于淑华沉着脸,头也不回的说道:“小杨啊,让你见笑了,她爸爸最近身子不太舒服,今天恐怕没时间招待你了……” 杨树林岂能让她下逐客令,立马打断道:“婶子,我看谢叔病的好像挺难受的,要不然,让我给他看看行吗?” 于淑华有些惊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们还在上学,又懂得什么了?” 杨树林想都不想就把当初刘山宗点醒薛雨烟的话拿了出来:“我家祖传中医,专治疑难杂症,我虽然不及我姥爷,但对头疼脑热之类的毛病还有些了解,谢叔这样的情况,应该不算很难医。” 谢盈也见机帮腔:“妈,让树林试试吧,我们班同学要是有病,都找班长帮着看呢。” 于淑华这才动摇了,点了点头:“也好,那小杨啊,就麻烦你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针灸驱鬼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谢高岗整张脸都涨红起来,仰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看那模样好像随时都会背过气去似的,于淑华一脸焦急,不停的替他摩挲胸脯顺气。 杨树林皱紧了眉头,装作上前替他把脉,暗里集中精神,盯着他的脸。 这一看不要紧,愣是把杨树林吓了一跳! 鬼眼之下,谢高岗的脸,竟换成了一张布满尸斑的老妇人的脸,苍白的长发蓬乱之极,两颊的皮肉布满了褶子,衰老下垂,黑黄的牙齿残缺不全,一片连着一片的,或深或浅的棕黑色尸斑已经爬满了脸颊,活像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更惊人的是,那老妇一脸痛苦的神色,咬着牙,紧闭着眼,干瘪的嘴唇都抽抽到了一起,好像比谢高岗本人还要痛苦。 杨树林虽然恶补了几天邪祟知识,却还是被眼前这张脸给蒙住了,他印象里根本没有这样的邪祟,更纳闷的是,邪祟附在人身上,它怎么反倒如此痛苦。 就在他惊讶迟疑之际,邪祟突然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睛里血丝纠缠,目露凶光的瞪着他。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感到手腕一紧,邪祟反手抓住了他,张开大嘴冲他呜的一声怒吼,一股咸鱼似的恶臭直扑面门! 尽管他及时闭气,却还是被熏得两眼发花,头昏脑涨! 一旁的谢盈和于淑华看不到实情,可一见谢高岗像发疯似的紧紧抓住杨树林,还呲牙瞪眼的露出一副要咬人的模样,顿时慌了手脚,母女俩一起动手,才勉强将谢高岗按在了沙发上,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总算将杨树林的手解放了出来。 杨树林深吸一口气,驱除脑中的眩晕,再看自己的手腕,居然被抓得一片紫红,感觉手骨都像裂开了一样,揉了半天才稍稍缓解了些。 而谢高岗此时脑袋一歪,竟昏了过去。 母女二人不敢挪动他,直接把他放躺在沙发上安置好,这才回头看向杨树林。 于淑华从他歉意的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没伤到你吧,我们也没想到他会这样。” “不要紧,我没事,倒是谢叔的病情不能再拖延了,得尽快治。” 杨树林这话一出口,于淑华和谢盈都面露惊讶的看向他。 于淑华略带惊疑的问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你看出来了?” 于淑华实在很难相信,杨树林只是简单的把脉,就查出了病因病情。要知道,之前他们去过市里的权威医院,而且不止一家,换了不知多少大夫,各种器械全上,却也没查出谢高岗到底得了什么病,而杨树林这前后还不到两分钟,竟能查得出来?她要是不怀疑都怪了。 杨树林可不懂中医,但他很清楚,谢高岗就是被邪祟附体了,而且看样子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若是再不设法驱邪,他病发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最后六亲不认,不仅自己的命保不住,甚至还会伤及谢盈母女。 于淑华问及病情,他势必不能实话实说,但这也难不住他。 “我看谢叔的病应是阴邪内侵造成,如果我没猜错,叔叔最初应该只是睡眠不好,总做噩梦,后来开始神志不清,畏寒发热,像是感冒了一样,但食欲却是大增,我说的对不对?” 于淑华面露惊讶,杨树林怎么知道谢高岗的情况?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谢盈。 谢盈赶紧连连摆手:“我没跟班长提过我爸的病。” 于淑华这才信了几分:“那现在该怎么办?” 随即她又醒悟过来,赶忙让座:“小杨你坐,快坐下说,这有水,不急,你先喝口水。” 杨树林笑着坐下道:“我可以替谢叔针灸试试,但婶子你们得配合我。” “怎么配合,你说。” “给我安排一个安静的房间,要有厚重窗帘的那种,针灸的时候不能见阳光,也不能开灯,备上几根蜡烛就好,家里有没有艾蒿,拿清水煮上一锅备用,艾蒿水能驱风除湿,对谢叔的病有好处,这些准备妥当我就能动手了。” 于淑华不免有些奇怪,她生病的时候也针灸过,却从没听说病人见不得光,可转念一想,或许是她丈夫的病情特殊的缘故,便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那你先坐着,我去煮艾蒿。” 于淑华一走,谢盈立马凑了上来,焦急的低声道:“我爸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中邪了?” 杨树林点了点头:“是被邪祟附体了,就跟殷杰哪会儿一样!” “啊!”谢盈惊骇的捂住了嘴。 殷杰的下场她再清楚不过,听杨树林拿殷杰说事儿,她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杨树林情知打错了比方,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谢叔的情况没那么严重,只要及时下手,应该有把握救得回来。” “你是说针灸?” 杨树林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薄薄的,已经磨得锃亮的牛皮夹,皮夹打开,里边整齐的插着两排二十八根雪亮的银针,每一根都有中指那么长,跟牙签差不多粗细,在阳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寒光。 “钉尸针?你把二哥的……” 杨树林竖指唇边:“嘘,这可不是二哥那套,这是姥爷自己用的,传给了我,材料比二哥那套好多了,要不二哥这几天怎么总跟我吹胡子瞪眼的呢。” 谢盈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有多大把握啊?” “这个不好说,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尽力就是了。” 实际上杨树林直到现在也没看出附在谢高岗身上的邪祟是什么品种,不过邪祟附体的驱除办法他到是新学了两手,底气自然比以前更足了,何况他随身带着鬼牙,就算那邪祟纠缠不休,也可以让白小薇帮忙把它揪出来。 两人说话的工夫,于淑华已经走了回来,三人一起动手,将谢高岗抬上了楼。 谢高岗的卧室很宽敞,中间一张铜质大床上铺着暗红色的天鹅绒被子,落地窗上的窗帘也足够厚实,窗帘一拉,屋子里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三人把谢高岗安置在床上躺好,于淑华转头拿来了一捆崭新的红蜡烛,点上蜡烛关了灯。 说来奇怪,几根蜡烛的火苗都颤颤巍巍的很弱,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样,换了两次竟都是一样,于淑华要去再买,却被杨树林拦住了:“不用麻烦,多点几根应该够用了。” 实际上杨树林知道,烛火微弱跟蜡烛的质量没啥关系,换出花来也还是一样。 不多时,于淑华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艾蒿水,杨树林把毛巾浸湿了搭在床头,转头冲她笑道:“婶子不用担心,我会小心仔细,你先去外边等着,留谢盈给我帮手就行了。” 于淑华岂能放心得下:“还是我帮你吧,谢盈太毛楞。” “婶子就放心吧,其实留她在这儿就是让她帮我递毛巾,给谢叔擦个汗啥的,待会儿谢叔或许会有点疼,不管你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别进来,我向您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听杨树林说得郑重,于淑华无奈的点头答应:“那就拜托你了,盈盈,照顾好你爸!” 于淑华显然至今还不是很信任杨树林,可一来谢高岗的病无人能治,于淑华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让杨树林试试,再者说,有谢盈在屋里,她倒也不担心杨树林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谢高岗的事来。 等于淑华出了屋,杨树林立马一摆头,示意谢盈把房门锁上。 “现在我要找个帮手助阵,她是我养的阴灵,见了她你不用害怕,有什么问题等治好谢叔之后我再跟你解释,听懂了没?” 谢盈一愣神的工夫,屋中突然明亮起来,一片鬼火在杨树林右手边的空气中燃起,紧接着鬼火浮动,一个身穿黑天鹅绒暖裙的娇俏少女在鬼火之中浮现出身形,冲着谢盈微微一笑。 谢盈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紧紧捂住了嘴,眼中尽是惊恐。 好在有杨树林的叮嘱,她才勉强控制着没有喊出声来。 其实谢盈之前已经见过白小薇,但当时她被阴司通判附体,事后根本什么也不记得,严格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白小薇见面。 “谢姐姐你好啊,我叫白小薇,是杨树林的师妹,你不用怕,我虽然是个鬼,但绝不会伤害师兄的朋友,你可以放心哦。” 白小薇的一番自我介绍丝毫没能让谢盈放松下来,仍旧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 反倒是杨树林听她这么介绍,忍不住暗笑她小心眼,她不说是他的妹子,却说是师妹,分明就是在说,她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丫头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好了,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现在动手,你给我压阵就行,待会儿那邪祟要是不老实,尽管灭了她,绝对不能让谢叔受伤。” 杨树林在给谢高岗把脉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唤醒了白小薇,他所看到的一切白小薇都如同亲见,可连她也认不出附在谢高岗身上的是什么邪祟,只能隐隐判断出那是个厉鬼! 厉鬼附身,不容轻估,即便身为食阴灵的她,也紧张起来!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小手一挥,屋中的蜡烛在一阵嘭嘭轻响中爆起了碧蓝色的火苗,火苗窜起足有半尺多长,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了一片幽幽蓝光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竟然是它 让杨树林暗暗庆幸的是,谢高岗此时处在昏迷中,这要比邪祟发作的时候更容易下手。 如果是在邪祟发作时,就只能将被附身者捆绑在床上强行下手,但那样很难把握好分寸,风险自然大了很多。而眼下这样的情况,只要他手中半数的钉尸针落定,即便邪祟惊觉之后试图挣扎,却也不可能摆脱钉尸针的镇压,只能束手待毙了。 他抽出了一根钉尸针,在燃着鬼火的蜡烛上燎了两下,缓步走到床头,针尖照准谢高岗头顶正中央的百会穴扎了下去。 百会穴无论在中医上还是在驱邪中,都有提升阳气的作用,被附身的人阴虚火盛,要先提升他的阳气,保其魂魄不散不灭。 针尖入肉不深,可谢高岗身体陡然一颤,脸上的肌肉顿时扭曲起来。 杨树林丝毫不敢迟疑,紧接着又是一针扎在风池穴上。 风池壮阳益气,使人筋脉通达,气息流转,能保证被附身的人身体机能不失。 第二针也顺利扎了下去,但谢高岗身子颤动更甚,眼皮也跟着不停的抖动。 眼见附体的厉鬼就要醒来,杨树林手动如飞,连续三针分别扎了下去。 只见谢高岗顿时长大了嘴,却只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吼吼声,像是声带被人割断了一样。 紧接着,他猛的睁开了眼,只是眼球上翻,不停的抽搐。 杨树林记得刘希东说过,这样的状态是因为附体的邪祟正在试图将钉尸针顶出躯壳。 他冷哼一声,双针同时向谢高岗左右太阳穴扎去。 这两针只要顺利扎下去,任他附身的是厉鬼还是邪灵,都要被牢牢禁锢在钉尸针下! 也就是说,这两针才是整个驱邪过程中最重要的两针,否则一旦邪祟被激怒,之前扎下的钉尸针也有可能被反顶出来,到了那时,不但被附身者危险了,施术者也有可能被反噬。 虽然杨树林的动作看起来干脆利索,可他的心里却在打鼓,这是他第一次操刀驱邪,并不能肯定刘希东教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效果,万一失手,就只能让白小薇用强了。 好在双针转眼便已落定,针尖刺入太阳穴的表层。 杨树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还没等他缓口气,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只见谢高岗身体骤然停止了抽搐,脸上狰狞的神情也像是定格了一样僵住,眼瞅着有出气没进气,好像就要死了一样。杨树林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情况刘希东可没跟他提过! 他不敢怠慢,双手分别拽出两根银针,一针虚悬,一针朝着谢高岗的人中穴扎去。 人中穴是唤醒昏迷之人最有效的穴位。 孰料,一针下去,竟然毫无效果! 杨树林想都不想,立马又是一针朝他张大的嘴巴里扎了进去。 人嘴里也有不少穴位,其中几个都是唤醒昏迷者的有效穴位,只是得把手指探入对方嘴里,纯凭感觉去找穴位,可他手指刚一探进去,谢高岗突然一口将其咬住。 杨树林暗呼中计,想不到这邪祟如此狡诈,竟懂得装死骗他! 此时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手指上剧痛钻心,但他却偏偏不敢挣扎,指间还捏着一根钉尸针,挣扎之下肯定要捅伤谢高岗,若是不小心伤了咽喉,谢高岗就有性命之忧! 紧接着就见谢高岗脸上露出了狞笑,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翻白的眼睛瞪了个溜圆! 鬼眼之下,床上躺着的哪是什么谢高岗,分明就是一具穿着薄绸子寿衣的老年女尸! 那丑陋的老脸满是褶子,看起来竟跟树皮有七八分相似,还挂着恶毒的狞笑。 好在她被钉尸针镇住了身子,只能下口咬,手脚都动不了,否则她要是合身扑上来抱住杨树林开咬,那杨树林可就真的危险了。 但即便如此,白小薇见她伤了杨树林,也立马杏眼圆睁,挥手朝她额头的钉尸针拍去。 只要银针入脑,她还能死咬着不撒口? 杨树林见状大惊,慌忙抬手拦住:“不行!” 白小薇的巴掌有什么分量他很清楚,钉尸针虽是又软又细的银针,她那小手看上去也柔若无骨,可真要是让她一巴掌拍下去,绝对跟铁锤砸在洋钉上没什么两样,如此一来,邪祟倒是肯定会松口,可谢高岗的命也就彻底交代了。 白小薇急得一跺脚:“哎呀!你的指头都要断了!” 杨树林不理她的抗议,左手捏住谢高岗颌骨,让他不至于彻底咬实,同时强忍着剧痛对白小薇嚷道:“银针,我说你扎,快!” 白小薇顿时傻了眼,她哪会下针? 但眼瞅杨树林手指不保,她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立马抽出银针捏在手上! 可她一捏住银针,柔嫩的手指上立马滋滋有声,一股青烟从指间飘散开来。 杨树林这才想起,刘希东的钉尸针是用辰砂、朱砂混合藏银等驱邪之物锻造,遇强越强,扎在活人身上还不会怎样,可白小薇身为阴灵,碰到它肯定要被灼伤。 “快撒手!” 谁知白小薇倔强的紧捏银针:“没事,快告诉我扎哪儿!” 杨树林心疼至极,却也不敢拖延:“神庭,发际上五分处,入针半分,耳门……” 白小薇立马依言施针,动作飞快,可不知是她不懂穴位,还是手上灼痛拿捏不稳,第二针便已扎偏了,不但没能让邪祟松口,反而扎得他神色狰狞,拼命咬了下去。 尽管杨树林捏着他下颌,可还是被他咬得皮开肉绽,手上血流如注,鲜血顺着手指淌进邪祟嘴里,刺激得邪祟老妇眼珠子通红,像疯魔了一样嗬嗬怪笑,舌头不停的舔舐杨树林伤口,恨不能多吸些鲜血。 白小薇见状越发慌乱,唯恐再下错针伤了杨树林,捏着银针一时竟不敢下手了。 紧要关头,忽听一旁的谢盈开了口:“我来。” 不等二人拒绝,谢盈上前两步拔出了白小薇扎错的银针,轻轻一捻再次扎了下去! 真别说,谢盈的手法比白小薇要强,这一针下去,谢高岗身子一颤,牙关竟然松动了。 白小薇急忙将银针和皮夹一起递了过去,杨树林也不再迟疑,一连串说了七八个穴道,谢盈一一下针,竟无一针失手,转眼之间,那邪祟就面露惊慌,牙关僵硬,被杨树林一个发力捏开了牙关,总算将鲜血淋漓的手指抽了出来。 杨树林当即将手指浸入了盛满艾蒿水的盆子里,本来已经凉了许多的水,竟然冒起了一串水泡,伴着丝丝污血飘散,随后见到他指间伤口处不断钻出头发状物体,如同丢进热水的蚯蚓一般疯狂蠕动着,但转眼便蜷缩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毛球,沉在盆底不动了。 艾蒿水不仅能驱风祛湿,也有避邪除阴的功效,效用甚至强过石盐水,这是杨树林刚从刘希东处学到的,本来他让于淑华准备艾蒿水,是给谢高岗擦身子的,没想到谢高岗还没用上,他到先用上了。 好在那邪祟已经被钉尸针彻底镇住,只要一道清净咒画下去,便能将她从谢高岗的身体里逼出来,谢高岗的病也就算治好了。 但杨树林并没立刻下手,而是先看了看白小薇手上的伤势。 白小薇是阴身,虽然并非真正的**,可一旦受了伤,也需要大量阴元滋养才能恢复。 杨树林捏住她的小手,见那原本柔嫩的指尖上被灼出了数道溃烂焦黑的伤痕,看得他心里都在滴血,放在唇边给她吹了吹,柔声道:“明知道不能碰我的针,为什么不说?下回可不许这么傻了,疼不疼?” 白小薇手上虽疼,可被他这么一吹,心里甜丝丝的:“不疼,师兄,还是先处置她吧!” 杨树林这才松开了她,脸色阴沉的看向床上的谢高岗,却没立刻下清净咒,而是对谢盈挥了挥手:“把眉心那根针拔出来。” 谢盈依言拔出银针,谢高岗立刻睁开了眼,但眼球上血丝密布,神情也依旧狰狞恶毒,一睁眼便眼珠乱转,似乎想找机会逃走。 可一眼瞥见面前的谢盈,神色顿时僵住,转而露出了一丝惊惧! 也不知是谢盈刚才那几针把她给扎怕了,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她竟直勾勾的盯着谢盈,不停的哀声求饶:“不要杀我,不要,不要……” 谢盈虽然恨她入骨,却还是一言不发的避到了旁边,让杨树林来决定如何处置她。 杨树林本想审她一番,弄清她到底是什么邪祟,为什么会缠上谢高岗。可没想到这邪祟就像被刺激得精神错乱了一样,只是一个劲儿的嚷嚷着求饶,半句有用的也没说出来。 杨树林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会让于淑华生疑,只得放弃逼供,动手以清净咒驱鬼。 他是想将其逼出谢高岗的身体,把她炼化,阴元拿来给白小薇补补身子。 但让他意外的是,清净咒一出,谢高岗竟发起烧来,紧接着眼耳口鼻中溢出一股股污血,血腥味浓重得令人心惊。好在紧接着谢高岗的高烧便退了,杨树林定睛再看时,竟发现那邪祟居然已经魂飞魄散,谢高岗七窍内渗出的污血,便是她的阴元所化。 眼见这等异象,杨树林惊疑之余,也隐隐想起了这邪祟的来头。 奈河,传闻中的转生之地,经受过十殿审判的灵魂要经由奈何桥重入********之中,至于到底投入哪一道,就要看十殿审判的结果而定了,但有一条铁律是谁都清楚的,那就是奈何桥上没有回头路! “可要是上了桥,咱还能回来么?” 并非杨树林信不过楚裳,但身处险恶之地,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他可不想就此转生。 “谁跟你说要过桥了,是轮渡,奈河上每天只有一班轮渡,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开船了。” 杨树林嘿嘿一笑,掩去了尴尬:“地府也是与时俱进啊,居然都有轮渡了。” 他一边说一边跟了上去,两人隔着几步距离,一先一后向山下走去。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杨树林边走边偷眼张望四周,周遭的房子倒也并非千篇一律的破旧,其中也有崭新的砖瓦房,甚至还有小二楼,只不过看起来都是冷硬阴沉像是墓穴一般,非但没有半点人气,反而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正观望的时候,忽然感到前方阴风拂动,转头看去,赫然瞧见前方一队黑袍人迎面而来。 楚裳一见这些人,慌忙跪伏在路边,低头不敢直视。 杨树林见状也有样学样跪伏在地,但忍不住以余光瞟向来者。 这些人穿着样式古怪的黑色套头长袍,面孔隐在头套下的黑暗中,衣服宽袍大袖,黑底白边,人人手里都提着一支二尺多长的杆子,杆头是三趾鸟爪形的钩子,看样子锋锐的很。他们走路时无声无息好似踩着阴风在飘,动作似慢实快,转眼便已到了他们身前。 杨树林急忙收回了目光,这些人的服饰他之前也见过一次,林通判的衣着跟他们有九分相似,只不过更宽大些,领口袖口都是红边,显然两者都是一种人,而这些,应该就是鬼差。 随着他们的接近,杨树林倒是没觉得怎样,可楚裳的身子居然颤抖起来,显得很是害怕。 杨树林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楚裳身为鬼魂,骨子里对鬼差有着本能的畏惧,而他这样的生魂却不会,这也是生魂和鬼魂的区别之一。 好在鬼差就像没看到他们一样,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很快去得远了。 杨树林这才站了起来,回头还想再看看,却听楚裳道:“快走,离他们越远越好。” 二人加快速度,很快到了一片河滩上,河滩上满是苍白的乱石,犹如白骨堆砌。 前方的大河宽达数百米,汹涌奔流,虽然近在咫尺,却听不到一丝水响,水色虽清,但深不见底,让人猜不透河底究竟有些什么reas;。 “别离河太近,被卷进去就再也上不来了。”楚裳轻声叮嘱道。 杨树林点头答应的工夫,却见远处又有一群人沿着河滩朝他们走来,楚裳连忙拉着他避到了河岸边一处位置较高的石坡上,但这次并未跪下。 杨树林借着鬼眼之利,看清了这些人的模样,暗觉吃惊。 这些人一个个衣着褴褛犹如乞丐,女的披散着头发,男的都被剃成了秃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向他们这边走来,虽然没有半点脚步声,可不少人都在痛苦的**,所有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根半尺多长的白色板条,说刀剑不像刀剑,不知做什么用的。 人群两侧有鬼差押送,不时拿手中的鸟爪杆子抽打那些走得慢的,但凡被抽中者,立马哀嚎不休,声音凄厉。 “这些人是……” “嘘,这些是十殿刑讯完的囚鬼,被押送去奈何桥投胎的,你看那边。” 杨树林顺着楚裳的指点看去,下游不远处,刚才明明还只是一片空旷石滩的地方,此时赫然浮现出了一座雪白的石头长桥! 说是一座并不准确,确切的说它只有半座,拱形的桥身自岸而起,如同一条跃起的白龙般探入河中,却在河中心的位置突然断开,后半截完全不知去向。 桥两侧每隔几步就有黑袍鬼差把守,末端建有一座石台,台下数口巨大的铜鼎,鼎下明明无火,鼎中却翻滚着粘稠的浆汁,虽然离得稍远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但想来不会是什么美味佳肴。 石台上摆着一张龙**般的大椅,坐着一个体态肥硕的黑袍女人,头发梳得高高耸起,插满金光闪闪的珠翠,旁边侍立着一群黑啪鬟,纤瘦修长的体态与那肥硕女人相映成趣。 囚鬼被鬼差押上桥,缓缓向末端的石台走去,在石台前又被鬼差拦住,逐一将手里的板条送上,由台上的侍女验看过后,盛一晚鼎中浆汁给他们喝下,然后才被鬼差押到桥边,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推入河中。 杨树林此时才注意到,河面上浮起了六个巨大的漩涡,深不见底,这些囚鬼就是被推进了漩涡里,只不过大多数都推进了最后边的漩涡,只有极少数的例外才能多向前走上几步。 他心里大受震动,想来这六个漩涡就是六道入口,虽然看起来似乎也并没什么特异之处,但眼看着这些囚鬼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推向未知的命运,那种被人主宰,任凭宰割的感觉,却让旁观者也为之心寒,想及自己也早晚会走上这条路,就越发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这些都是被十殿刑讯过的囚犯?那要是没犯罪的鬼魂也跟他们一样吗?” “应该不一样吧,我也只见过这一座桥,听说这样的桥有好多,不过没谁见过。你也看到了,阴司的各种机构只在开启的时候才会被人看见,平时你想去也是找不到路的。” 杨树林微感诧异,这可跟他想象中的地府不太一样:“那岂不是说,孟婆也有好多个?” 楚裳点了点头:“嗯,孟婆只是个官名,不是指某个人。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是一样,只不过职司不同,尊卑不同罢了。” “也对,要是只有一个孟婆,估计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也是忙不过来的。” 楚裳笑了笑:“走吧,绕过前边那片石滩就到渡口了。” 杨树林却拉住了她:“楚大姐,我多嘴问一句,就一句。” “什么?” “三生石在哪儿?” 杨树林见过了奈何桥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三生石,他很想看看自己的前生和来世都是个什么德行,当然,这并不只是因为好奇,更多的则是想早为以后打算,下辈子假如要是能托生个天人什么的,这会儿就多备上些浴液香皂,听说天人最怕五衰,到时候身上会发臭…… 楚裳闻言突然凄楚的笑了:“三生石倒是常年都在哪儿立着,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看的好,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这么说,大姐已经看过了?” 楚裳没有答话,而是漠然转身前行:“走吧,要来不及了。” 杨树林识相的没有多说,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机会去照上一照。 没过多久,二人来到一片滩头上,突出到河中的滩头上建有一座短小的栈桥,此时栈桥边已经围了不少鬼魂,全都沉默的站在石滩上,阴风拂过,荒凉的石滩上鬼影憧憧,即便杨树林见多了鬼魅妖邪,却也不免有些胆颤心惊。 好在没过多久,河上就出现一条宽大的渡船,缓缓朝栈桥飘了过来。 这船看起来就是一个铁皮焊成的平板船,宽大倒是足够宽大,可也简陋得惊人,两舷拴条铁链就算是护栏了,不要说船篷,连个坐席都没有。 一个穿橡胶雨衣的船夫守在船头收钱,杨树林注意到,但凡上船的鬼魂,给的都是金豆子,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包,神情有些尴尬。 他的模样落在楚裳眼中,楚裳微微一笑,递过一颗金豆。 杨树林有点不好意思,但想想事关小命,再抹不开脸也得接了。 想不到金豆接到手里却是飘轻,像是纸糊的一样,楚裳低声道:“这里流通的是纸金,就是活人烧给死人的金****银****之类,那些冥币纸钱什么的是没用的,如果有家人过世,就别再烧纸钱了。” 杨树林若有所悟,纸钱的确不太靠谱,市面上的那些冥币动不动一张就几十亿上百亿的面值,要是真按那个计算,怕是地府早就通货膨胀得破产了。 渡船开动,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顺利抵达对岸,楚裳带着杨树林走在最后,直到其他鬼魂渐渐走远,她才向山谷上方一处房屋稀少的地方走去,爬山爬了半个多钟头,她终于在一座小院前停住了脚。 小院不大,但院中的屋子却是石头砌成,虽说没有窗子,却显得十分牢固,与那些破旧的房子一比,俨然高了一个档次,而且院子里竟然盖了猪圈,但里边养着两头看起来像野猪,脊背上生有蛇纹甲壳的东西,这还是杨树林到此之后,见到的第一种不是鬼魂的生物。 可惜不等他多看,楚裳已经报名求见。 院门和屋门无声无息的开来,屋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楚裳面露喜色,急忙示意他跟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fez. .fez. 本来自 第三百零二章 老头欠揍 二人进了屋,屋里很宽敞,陈设简朴,烟油熏黄的墙壁,颜色已经老旧发黑的办公桌椅,正对门的墙下摆着两只六七十年代家里必不可少的大木箱,而且是过去结婚用的,成双成对的那种,箱子上摆着花瓶、鸡毛掸子。 而更吸引人的是箱子上边挂着的相框,但里边相片少的可怜,只能看出,相片里是个穿着老式绿军装的男人和他的一家。相框左右挂着一幅白对联,上联写:忠魂不泯热血一腔化春雨,下联是:大义凛然壮志千秋泣鬼神。 这样的摆设让杨树林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走进了一个老革命军人的家里似的,就连充斥在四周的地府阴霾都为之驱散了许多,莫名的有种亲近感。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里屋就响起了一个老头的声音:“小裳,你也不宽裕,就别老往这儿跑了,一来一回啥也不干就得俩金豆,浪费那钱干啥!” 楚裳笑道:“我这不是惦记你嘛齐伯,就算啥也不干,来看看你也好。而且,我这次来……” 她这边话未说完,屋里一个佝偻的身影,一步一挪,蹒跚着走了出来。 杨树林见到此人,暗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要说妖魔鬼怪他也没少见,光凭模样就能把他吓一跳的还真不多,而眼前这人就算是其中一位。 此人头颅干瘪,头脸上全是火烧过后留下的疤痕,五官几乎全都被烧毁,尤其是右半边脸,几乎已经没了皮肉,形如骷髅,极为狰狞。 除了惊悚,杨树林心里更多的是不解,鬼魂虽然不会七十二变,但即便是最普通的鬼魂,也能将自己的容貌变成生前健康时的模样,尤其是在见人的时候,以死前的原形示人是非常失礼的举动,这老头怎么连这点面子工夫都不会做? 他看到老头的同时,老头自然也看到了他,但语气中带着敌意:“他是谁?” “呃,他是一个路过的生魂,我这次来找您,就是想帮他问问,您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生魂还阳?” “生魂?”老头身上戾气暴增,一股血腥而霸烈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杨树林。 如此霸烈的气息极为罕有,即便是杨树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也猛的绷紧了神经,左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厉鬼!” 防人之心不可无,杨树林至今也并未完全相信楚裳,更何况是眼前这刚刚见面的厉鬼,只要他有任何动手的迹象,杨树林就会毫不犹豫的抢先下手,收拾掉他和楚裳。 老头那没有眼皮的双目中凶光爆射,果然颤巍巍的抬起了手! 就在杨树林想要先发制人的当口,老头抬起的手却指向了大门:“滚,滚出去!” 杨树林一怔,楚裳却已经急了,赶紧拉住杨树林,并转身冲老齐头急道:“齐伯!你这是干什么,他只是个不小心误闯到这里的生魂。” “不小心误闯?小裳啊小裳,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这里是阴间!在这儿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留一万个心眼儿,哪怕有一点马虎都会要了你的命!” 老头说得痛心疾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担忧。 “你啊,就是太单纯、太善良,别人说啥你都信!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傻!” 楚裳面露焦急,赶紧上去搀住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您老先别生气,听我说,这孩子真的是误闯进来的,岁数又这么小,您说,我总不能眼看着他被鬼差拘走吧?” 老头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杨树林:“你怎么知道他是误闯进来的?是他告诉你的吧?就凭他几句话你就信了?这儿可是奈何桥啊,什么生魂能闯得进来?” 不给楚裳分辨的机会,老头又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能留下来的?万一他要是阴司派来的探子,给你下套骗得你的同情,故意让你犯下条令,再拿你去邀功领赏,那你这些年的煎熬岂不就白受了?” 楚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看向杨树林的眼神中满是询问,好像在问他:“你真是骗子吗?” 杨树林虽然自进门起就一言未发,但暗里却一直在观察着他们,见老齐头如此嘴脸,先前因为这屋里那熟悉的摆设所生出的一丝亲近感早已当然无存。 虽然他的确是急于找到还阳的办法,但骨子里那股倔劲儿却不允许他低三下四的哀求别人,见老头不肯帮忙还大加诽谤,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楚大姐用不着求他,咱们走!” 楚裳急道:“你别误会,齐伯是个好人,他肯定会帮你的。” 说着她又转身冲老齐头道:“阴司的人都是鬼差,可你看他的瞳孔,里边分明还有阳气,这说明他真是个生魂啊,阴司就算想对咱们使坏,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心思弄个生魂来吧?” 楚裳这话说得到也有几分道理,但老齐头盯着杨树林的眼瞳细看了片刻,却仍是冷笑。 不等楚裳再说什么,他就站起身来,把楚裳拉到身后护住,冷笑着冲杨树林骂道:“我不管你是生魂还是什么,在我这里,你别想占到便宜。识相点,自己滚的远远的,再敢缠着小裳,老头子豁出去触犯条令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让我魂飞魄散?”杨树林忍不住冷笑起来,虽然他现在只是生魂,却还没把老齐头这样的厉鬼放在眼里,但看在老齐头是为了护着楚裳才这样,他也不打算跟他计较。 “楚大姐你走不走?”杨树林不理老齐头的威胁,平静的问道。 楚裳刚要上前挽留杨树林,老齐头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断然道:“不许跟他走!” 楚裳急了:“齐伯,你到底要干嘛!” 老齐头也是又急又气:“小裳,我这是为了你好!就算他不是阴司的探子,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周恍那帮淫鬼弄过来诱拐你的骗子?” 老头这么一说,楚裳顿时愣住了,显然对周恍很是顾忌。 杨树林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楚裳见他要走,不禁又气又急,挣脱了老齐头的阻拦,抢上前拉住了他。 他皱眉正要说话,却陡然惊觉后脑一阵恶寒! 他想都不想,侧身甩手,阴差锁呼的一下窜了出去,带着激烈的阴风直刺向后方,那凌厉的气息顿时将笼罩在他身周的血腥气息撕扯得粉碎! 正从后方扑来的老齐头一惊,顾不上偷袭,身形陡然翻转,向右飞掠躲避。 可惜他反应再快,又怎能快得过阴差锁,没等他翻出去,阴差锁已经窜至,拦腰一卷将他缠了个结实,随着杨树林手腕一抖,老齐头顿时被扯得摔在了地上! 这番打斗在眨眼之间便已尘埃落定,而且老齐头虽是厉鬼,却还没达到修成阴身的地步,打斗中甚至没弄出多大的响动。 等楚裳反应过来时,老齐头已经被捆成了粽子,在地上打着滚,再无还手之力。 她这才看清缠在老齐头身上的东西竟然是阴差锁,忍不住惊呼一声,捂着嘴踉跄连退。 杨树林并未理会她,而是盯着面目狰狞的老齐头冷笑道:“我看你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都这把年纪了,是不是还惦记着吃两口嫩草呢?” 老齐头刚要开口,杨树林再一抖手,阴差锁卷着老齐头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只不过这一次,老齐头的脸先着地! 即便是厉鬼也受不了这样狠摔,老齐头顿时被摔得脑袋变形,浑身阴气飞散。 杨树林仍不解气,正要再打,楚裳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泪撒衣襟:“大人饶命,求求你绕了齐伯吧,他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想邀功领赏尽管把我带走,只求您放过他,他的阴寿已经不多了!” 杨树林轻吸了口气,沉声道:“楚大姐,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楚裳还没起来,老齐头已经声音含混的嚷道:“小裳你看到了吧,他是个鬼差啊!你快走,不用管我,他不敢把老头子怎么样!走!走啊!” 楚裳哪里肯听,急得浑身颤抖,身形竟变得模糊起来,却仍坚持着给杨树林磕头哀求。 杨树林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手腕一抖,收回了阴差锁。 老齐头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楚裳见状惊喜不已,急忙向杨树林道谢,随即冲上前扶住了他:“对不起齐伯,都是我害了你,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到了?” 老齐头却没言语,只是瞪眼怒视杨树林。 楚裳醒悟过来,赶忙又跪在地上:“多谢大人……” 她话刚出口,杨树林已经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轻叹道:“楚大姐不用多礼,是我给你惹麻烦了。你不要见怪才好。” “大人能不跟我们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我们哪敢再怪大人。” 杨树林见她还是一口一个大人,不禁有些无奈:“大姐你忘了我是个生魂了?你也不想想,哪有生魂做鬼差的啊?” 楚裳忍不住抬起头来,面带惊疑的看着他,指着他手中的阴差锁道:“可你这……” 杨树林笑道:“莫非这玩意儿不光是阴差的标配,鬼差也会用?我看他们拿的不是个长杆挠子吗?” 楚裳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想笑,却又不知怎的,偏偏笑不出来:“鬼差也有你这东西。” 杨树林耸了耸肩:“好吧,我也算是替阴司办事的人,但我既不是阴司的探子,更不是什么骗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魂魄怎么就到了这里,也的确不知如何还阳。” 楚裳和老齐头听了这话,不禁都露出半信半疑之色,相顾无言。 虽然杨树林的话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他确实没有骗他们的必要,要是想对他们不利,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们,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第三百零三章 难如登天 “真的,我是阳间的阴差,并非地府的鬼差!”杨树林无力的重申了一句。 “阴差的生魂被勾下了地府?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楚裳满脸惊异的呐呐道。 老齐头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迟疑了片刻才道:“如此说来,是我误会了你?” 杨树林是真不想搭理他,但一来碍于楚裳的面子,再者也确实需要人指点,只得撇了撇嘴:“本来就是。你这老头疑心也太重了点,什么探子、骗子的?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老齐头怪眼一翻又要翻脸,可想及杨树林的身份,又把气性强压了下去。 楚裳见状急忙打圆场:“大人您不知道,这奈何镇归林大人管辖,怎奈林大人生性毒辣,为了他自己的升迁,恨不得辖下的鬼民四处造反才好,他好加以镇压而积累功绩。” “即便是无人犯事,他也常会唆使手下鬼差假扮鬼民四处挑唆,要是哪个鬼民中了圈套,便会成了他阴功簿上的一笔功劳。以往有不少这样的例子,鬼民全都成了惊弓之鸟,却不能怪齐伯多疑。” 杨树林不禁愕然,想不到阴司还有这么事儿逼的官:“楚大姐,忘了告诉你,我叫杨树林。我真是阳间的阴差,你也看到了,我本身还只是个生魂,你们就算要怀疑也不用怀疑到我头上。” 阴差和鬼差虽然听起来差不多,但在本质上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活人通常认为阴差和鬼差是同一种东西,之前就连杨树林也一直这么认为,但现在他自己成了阴差,自然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其中的区别。 所谓阴差是指替阴司办事的活人,而鬼差则是地府里的鬼卒鬼役。鬼差在特殊情况下是可以在阳间露面的,比如追杀“阴神”。但活人阴差却不能随意出入地府,至少阳寿耗尽之前是不行的,否则非弄得世间大乱不可。 所以,他的生魂身份就足以证明他并非老齐头口中的鬼差探子了。 老齐头此时已镇定下来,他也知道,阴差擅入地府是要被革职拿问的,心里对杨树林的话已经信了七成:“想还阳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办法有些冒险,能不能成还要看运气。” “你肯帮我?”杨树林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帮你,我是帮小裳!她太善良,要是眼见你就这么留下来,非积郁成疾不可。” 杨树林转头看了看楚裳,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随即对老齐头道:“既然如此,那甭管成不成,你先说来听听。” “眼瞅正月十五就要到了,那天亥时鬼门关大开,阳间送的灯、烧的祭品会送进来。如果能趁那个时候,掌一盏还阳灯过黄泉路到鬼门关,只要能瞒过看门狗的鼻子就能还阳。” 杨树林皱眉琢磨,鬼门关和黄泉路什么样他倒是听说过,可如今亲眼见识过地府的模样,与传闻中有很大不同,他也不敢保证这两处地方就与传闻中一样。 “正月十五送灯我知道,还阳灯又是什么玩意儿?有什么用处?” 老齐头想了想道:“要说还阳,还得先从黄泉路说起。” “黄泉路其实说的不光是一条路,从地府到阳间的路都叫黄泉路,这中间得过忘川、**林,地包天等三处险地,忘川倒也罢了,不过是一条江而已,虽然风高浪急,但也总有过去的办法。” “可**林里,但凡鬼魂都不辨方向,只能用还阳灯照着摸过去,万一这中间灯灭了,就会陷在里边。所以没有还阳灯的话,你就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树林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地包天是什么?” “是一处极为凶险的所在,这么说吧,那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据说坑底就是地狱,坑里有石笋生长到坑口外,想要过去就得踩着那些石笋垫脚,你知道过去练武的用的那种梅花桩吗?” “听说过,你的意思是,里边那些石笋就像梅花桩?得踩着它们跳过去?” 老齐头苦笑:“据说那些石笋有真有假,有高有低,有些藏在鬼雾里,有的甚至会伸缩,十里地包天,只要有一脚踩空,就得掉进地狱里受那永世不见天日的折磨。过了地包天,就会遇到看门狗,那些狗的鼻子灵着呢,若是没有鬼差押送,任何鬼魂都会变成他们的粮食。” 杨树林听得脊梁骨直冒寒气,越听越觉得还阳简直就是没戏了。 他嘴里不禁有些发苦,来的时候,一闭眼就到了,想回去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不过,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强,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不能放弃。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还阳灯是什么玩意儿。” “还阳灯说白了就是个灯笼,在过**林的时候,用它照路,路对了它就亮,路不对它就变暗,遇到危险它会变红……” “呃,就是个指南针呗?” “你听我说完,**林里可不光是看不着路,而且还有很多陷阱,万一掉进去,就算没死,灯也会灭掉,到时候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杨树林嘴角抽动了两下,忍不住暗暗嘀咕,这老东西到底是在想办法帮他还阳,还是在想办法让他去送死?怎么听起来,这还阳之路就像是给你个机会买彩票,你只能买一张,还必须得中五百万,否则就是个死呢? “哪儿能弄到这种灯笼?”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鬼差手里抢。” 杨树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去自杀来得痛快,在地府里抢鬼差,我还没那么蠢!” 一两个鬼差他倒也不怕,关键是一旦鬼差出事,阴司必然严查,而他刚到地府,连往哪儿藏都不知道,自然很快就会被揪出来。 老齐头毫不客气的还了他一个白眼:“知道还问这样的废话,不能抢那就只能自己做。做法到不难,难就难在凑齐需要的材料上,给我四样东西,我就能帮你做出来。” 杨树林无奈的问:“哪四样?” “烛龙褪下来的皮,必须是大烛龙的才行,够粗大,水火不侵还防阴风。渊鸟一只,要活的,这东西是唯一能在**林里存活的生灵,用它当灯芯,既能趋吉避凶又不担心会烧光。探阴猴的爪子做灯杆,能自行摆动,且抓住东西就不放手,最后要三尺鬼筋,做灯绳。” “这些东西哪儿能弄到?” “主要靠买,你要真想弄,回头让小裳陪你去鬼市多转转,运气好就能碰上。” 听说能买到,杨树林心里一松,可随即又苦笑起来:“我初来乍到,身上没钱。” “这……我们都是些穷鬼,你要的东西又都很贵重,我们就算帮你,也帮不上太多。而且这不是最难的地方,难就难在你必须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弄齐这些,否则下次鬼门关大开就要等清明了,到那时怕是你的肉身早烂没了。” “今天是正月十一,卧槽,就剩四天了?”杨树林感觉就像被一个大雷劈中了脑壳,身子都禁不住一颤,要在四天里弄到足够的钱,凑齐这四样东西简直难如登天。 “不是四天,是三天!你得给我时间做灯笼,还得提前赶到忘川江边,从这里过去,最快也得三个时辰,亥时鬼门关大开,你最迟午时就得从这里走,万一路上耽搁了呢?” 不等杨树林说话,老齐头又补充道:“鬼门关只开四个时辰,如果你在寅时四刻还不能到达鬼门关前,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用你一条鬼命搏这三个半时辰,到底值不值得!” 杨树林沉默了,就在楚裳和老齐头都以为他只能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你既然知道得这么详细,应该是亲自试过,或者有其他人试过吧?” 老齐头神色有些痛苦,隔了一会儿才道:“自打有地府以来,这种不要命的鬼就从来没少过,我虽未亲自试过,但我送走的就已经有三个。谁成功了我不清楚,他们出去了也没法给回信儿,可有多少失败的我心里却有数,半道上折返的有一个,他只到了**林。” 杨树林刚想说,既然他回来了,那灯笼应该还在。 谁知老齐头下一句就把他的希望给掐灭了。 “他刚进**林就遇上了危险,要不是反应快,把灯笼丢出去吸引对方,他也得留在哪儿。可惜啊,他逃回来没多久就让阴司查了出来,被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这下可好,不光灯笼没戏了,连找他问问情况都不可能了。 杨树林一时间只觉两眼一抹黑,真是不知从何处下手才好。 不过这并不能动摇他拼命一搏的念头,上边的人还在等着他,他爹妈、刘家爷俩、林家三口,还有佟赢娇,他要是这么死了,这些人肯定都会难受吧? 何况他还没考上大学呢,哪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他要是死了白小薇怎么办?究竟是会变成无主孤魂,还是魂飞魄散?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己的腰包,随即心里一颤,身上的东西居然还在,那鬼牙和白小薇会不会也跟着他的魂魄到了这里? 转念间,他强自忍住了立刻掏出鬼牙的冲动,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暴露这一点,只能等回头找个四面无人的机会再试试了。 他却没想到,他低头看包这个动作,却让楚裳想歪了,她翻了翻自己的口袋,从里边摸出了十几颗金豆子,双手捧着递到了他的面前:“杨弟弟,大姐这儿现在就这么多了,你先拿着,剩下的,大姐再帮你想想办法。” “这……”杨树林一时不知该不该接,楚裳跟他不过是初次见面,何况她的条件显然也不太好,此时却如此慷慨的倾囊相授,让他如何不犹豫? 第三百零四章 楚裳之殇 没等他做出决定,老齐头就拦住了楚裳:“你上边都没人给送钱,还充什么阔气,再说就你这点钱能买到啥?” 楚裳神情黯然,接不上话了,捧着的金豆不知是递过去好还是收回的好。 杨树林听闻她无人祭奠,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把她的手轻轻推了回去:“大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老齐头叹了口气,转身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小帆布口袋,过去抽烟袋锅的老人装烟丝用的那种,不由分说塞到了杨树林手里:“我们这些穷鬼也没啥家底,不过既然撞见了你的事儿,也不能眼瞅着不管,少是少了点,但你得收下,也算老头子尽了心。” 杨树林着实没想到老齐头会这么慷慨,毕竟他刚才还打了人家。 “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回头你要是上去了,你得十倍给我烧回来,明白了没?” 杨树林自然看得出老齐头的认真,能如此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人,显然也不会喜欢别人跟他磨叽,于是杨树林郑重的点了点头,接下了钱袋子。 “借你老吉言,我要是能回去,以后你和裳姐的花销我包了!” 老齐头听他连称呼都改了,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还差不多,我这就去给你打听打听消息,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出手你要的东西。明天晌午让小裳过来听信儿,你就别来了,生魂太过招摇容易出事。” 杨树林拱手致谢,跟楚裳一起出了老齐头的家,见四周无人,他忍不住问楚裳:“想留在这里不去投胎难道很费事么?” 楚裳神情有些凄迷的道:“原本只要是无罪之身,就可以跟阴司申请居留在任何一座鬼城,但阴司的门槛一点也不比阳世的衙门低,想通过申请,就得跟鬼城主事打通关系,奈河是魂魄投胎的最后一站,又是林主事管辖,想在这里留下来格外困难。” “林主事?裳姐见过他吗?”杨树林注意到了楚裳所说的姓氏。 楚裳摇了摇头。 “那这里是不是有个通判也姓林?长发长脸,凤眼,有点像女人。” “咦,你怎么知道?”楚裳惊疑的看向他。 而她却不知道,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究竟带给了杨树林多大的震动。 他此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灵台柬扯到这个地方来,因为这里原本就是林通判的老巢。定是他无意中触动了灵台柬的某些效用,所以魂魄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可惜他不是林通判,既无法完全驾驭灵台柬,也不知道怎么利用它还阳。 不过这可是个窥探林通判底细的好时机! 杨树林极力平静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笑问:“通判到底是个什么官儿?裳姐见过他?” “一座鬼城,不管是县镇还是州郡,都有两个最大的长官,一个是主事,负责行政,一个是通判,负责刑律,两者在地位上来说应该算是平起平坐。听说一城主事和通判在阳间也各有管辖的地盘,只不过因为在阴司的地位高低,阳间的地盘也大小有别。” 顿了顿她又说:“主事我没见过,但林通判却是见过不止一次,他有时候会带手下鬼差沿奈河巡查,镇上的很多鬼民都见到过他。” “裳姐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呃,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林通判好像已经有几个月没露过面了哎。” 杨树林不禁有些失望,看来不止阳间没有林通判的消息,连地府也没人知道他的踪迹了。 可杨树林还是不死心的道:“那裳姐知道他住哪儿吗?” 楚裳再单纯,此时也听出了蹊跷:“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树林发现自己太心急了,也只好干笑:“没事儿,就是好奇。” “这个不要乱打听,在地府,所有阴司机构所在地都是秘密,私自打听是犯禁的。之前你不也见到了吗?它们平时根本不会出现,而且出现的时候也不一定在什么地方。” 这下杨树林算是死心了,先不说能不能找的到,就算找的到,时间也来不及! 仅剩的三天如果用在找林通判上,那他就别想再还阳了。 “鬼市在什么地方,咱们什么时候去?” “鬼市就在河边,但每天只有子时到丑时这两个时辰才会有,急不得的,先回家。” 楚裳话到此处时,已经看到渡船正在缓缓朝他们这边驶来,她拉着杨树林正想往岸边凑凑,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透着几分调笑之意的声音。 “回家,回哪个家啊楚妹妹。” 楚裳和杨树林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大脑袋小身子,头顶光秃秃周遭却生了一圈黄毛的四十多岁男人,正眯着一双贼眼在后边不远处盯着他们二人。 楚裳见到此人,俏脸上顿生寒霜,怒哼一声不理会他,转身拉着杨树林朝河边走去。 可那男人却不肯就此放过她,急忙跟了上来,抢在前头伸开两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哎,楚妹妹别急着走啊,好不容易来南边一趟,这么早回去干嘛,不如跟哥哥回咱家坐坐,哥哥可给你预备了绝妙的好东西,就等着招待你呢!” 楚裳怒哼一声:“让开!” 男人嬉皮笑脸的道:“楚妹妹别这么不讲情面啊,咱们可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怎么着,现在有了新欢就不认旧人了?” “王宝,你少胡说,谁是你朋友!”楚裳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了一丝青黑,显然真的恼了。 王宝神色一僵,但随即又笑嘻嘻的往前凑了两步,伸手来抓楚裳的手“哎哟妹子,是哥哥错了,咱们不是朋友,是兄妹,实打实的亲兄妹啊。” 楚裳终于忍不住怒了,玉手扬起,阴气如刀,猛的挥开了王宝的爪子:“王宝我警告你,再敢耍流氓我就去林通判哪儿告你!” 王宝被她挥起的阴气逼得连退了两步,有些恼羞成怒,神色变得狰狞起来:“哼哼,叫你声妹子那是抬举你,小贱娘们,别给脸不要脸,以为新找了个小奸夫就了不得了?” 他一边说一边冷笑着瞥向杨树林。 杨树林自然已经看出这王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一来他并非楚裳的什么人,不好轻易插嘴人家的私事,再者也不能轻易暴露生魂的身份,只是冷眼盯着他,静观其变。 谁知王宝一见杨树林对他撩拨楚裳的举动没什么反应,立马就得寸进尺的又逼了过来:“别看这小白脸长得白白嫩嫩的,真到了床上可不一定顶事,你王哥哥我虽然长得糙了那么一点点……” 他话到一半,杨树林突然冷哼一声,大步迈出,重脚跺在了地面上。 这一脚踏得地面一颤,一股冷冽的气息也随即从杨树林身上散发出来。 虽然他不能动用阴差锁,可此时以生魂之体运用阴气倒也算是轻而易举,阴气一出,那逼人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显露无疑,虽然这么做有可能暴露身份,但王宝越说越是不堪,即便作为普通朋友,也不能眼见楚裳受辱,要是再继续装聋作哑,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王宝惊得一个后跳,连窜出数步才定下了神。 而周遭等船的鬼魂也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楚裳见状大急,紧忙抢上来拦在了杨树林身前,对王宝怒道:“王宝你别信口雌黄,他是我弟弟!” 王宝十分不屑的歪头打量着杨树林:“弟弟?呸,我看这就是你苦等了九年的小情郎吧?怪不得胆子壮了,原来是有人给你撑腰了啊。” “你放……”楚裳气得身子直抖,险些忍不住骂出口来。 王宝似乎也看出这回是真把楚裳惹急了,一边后退一边骂:“小贱娘们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没人能收拾得了你!” 楚裳虽然气得浑身阴气缭绕,却并没追上去动手,恰好此时渡船也已经到了,楚裳拉着杨树林上船。但如此一来,自然引得同船的其他鬼魂的瞩目,杨树林还好,只要不与他们对视,就不用担心泄露身份,可楚裳却是又气又窘,一路上都不发一言。 杨树林本想借着这段时间去三生石看看,但眼见楚裳这副模样,自然看得出她此时只想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便忍住了念想没有开口。 二人回到楚裳的小屋,楚裳一关上门,就靠在门上,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杨树林走到近前,拉起她的手道:“裳姐在这里一定是受了许多苦,就算你在这里一直等下去,最后真等到姐夫来了,可跟他见上一面之后就要各自投胎,这么短暂的相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裳看了他一眼,对杨树林能猜到她的事情很是意外。 “我等的不是爱人。” “呃,是我猜错了?”杨树林挠了挠头。 “你猜的也没错,他是我生前的丈夫,但也是我的仇人!” 杨树林懵了,他本已为,能让一个如此善良单纯的女人流连在奈何桥上不肯投胎的人,肯定是个对她宠爱有加关怀备至的好男人,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她的仇人。 “怎么回事?姐夫他……” 楚裳抹去眼泪,倔强的道:“不要叫他姐夫,他不配!” 第三百零五章 三生镜像 可尽管她极力控制,眼泪仍是不停的往外淌。 她索性也不再擦,而是语调凄楚的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那还是七几年,她跟他在黑大相遇了。 她是工农兵子弟,是头几批被招收的学生之一,那个年代,在他们那一辈人里,大学生属于绝对的天之骄子,虽然是学生,但甭管走到哪儿,一亮学生证,所有人都会对她们高看一眼,而她也为此自豪,常以此敦促自己积极进取。 她在老师眼中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深受老师和领导重视,有意培养她的各项能力,安排她在学生会任副主席,还在各种场合安排她参加主持、表演。但也正是在一次主持联欢会的时候,她遇到了命里的克星。 那个年代,学校虽然不阻止学生搞对象谈恋爱,但谈恋爱还是被视作不务正业的表现。 全国都在积极搞建设,提倡努力学习好好深造,毕业后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哪有工夫谈恋爱?可她还是抵挡不住那个男人热情的攻势,失陷在了他的甜言蜜语里。 大学刚毕业,她就拒绝了学校分配的工作,放弃了回江南老家的机会,选择孤身一人留在了冰天雪地的哈尔滨,嫁给了他。 但并不像其他不知情者猜测的那样,她选择的男人既不是高官领导,也不是什么富商子弟,而是学校里一个外聘的代课老师,教大学语文的,父母是普通工人,家境也非常一般,如果说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他会写几句半文半白的骚诗。 因为要照顾年迈的公公婆婆,她放弃了工作的机会,在家为他洗衣服做饭照顾老人,成了一个专职家庭主妇,后来有了孩子,更是没时间出去工作,老人孩子一手包办,成了附近一片出了名的好媳妇、好儿媳。 有了她默默无闻的支持,那个姓贾的男人的事业也有了进展,先是被学校聘为入编教师,后来评上了副教授,工资待遇都比以往提高了许多,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她可以这样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下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却突然变了。 他参加了公费出国考察,回国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时在外温文尔雅,回家却对她非打即骂,稍有不如意就拳脚相加,吵嚷着要离婚。 楚裳自然不肯离婚,他就越发变本加厉,时间久了,楚裳积郁成疾,终于病倒在床。 而姓贾的不但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家都不回了,结果他老父亲气怒之下犯了心脏病,死在了洗手间里,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姓贾的给他父亲办完丧事之后,竟主动跟楚裳一顿忏悔,例数自己之前种种不是,赌咒发誓以后会加倍对她好,且真的每日伺候在她病床前,天天亲自做饭、煎药给她。 按理说,楚裳心事一去,病情理应有所好转,可谁料想,病况却一天比一天重,不到半个月便一命呜呼,下地府报到了。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就是天生命苦,无福消受丈夫的爱呢,谁知见了阎王才知道,她居然是阳寿未尽被人害死,害她的正是姓贾的!姓贾的在她吃的东西里下了慢药,这才令她病情恶化而死。 她悲痛欲绝,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于是婉拒了转世投胎在富贵人家的机会,在地府一等就是九年,为的就是当面问问姓贾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树林听到这里,也是默然无语,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楚裳这样善良纯洁的女人,那姓贾的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裳姐你别难受了,我这次要是能出去,一定找机会去帮你查个明白,再把那姓贾的送到地府来见你!” 杨树林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能重见天日,豁出去犯法也要弄死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替楚裳出了这口恶气。当然,他这么说也是有私心的,楚裳若是想让他相助,自然就得先全力助他还阳。 谁知楚裳闻言却面露犹豫,随后摇了摇头:“儍弟弟,你还这么小,怎么能为了我的事让你背上杀人的罪名。再说,他再怎么不对,也是我孩子的爸爸,或许他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呢?不管怎样,还是让老天来决定吧。” 杨树林一阵无语,姓贾的都对她下毒手了她居然还在替他辩解,不知道该说她是太善良好,还是说她可悲好了:“那要不要我帮裳姐把刚才那个混账无赖打发了,省得他再来缠你。” “一些欺软怕硬的色鬼罢了,不用理他,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杨树林想及那王宝畏畏缩缩的德行,不由点了点头,凭那种货色,楚裳倒也真不惧他。 楚裳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强笑着道:“先不说这些了,你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回。亥时咱们就走,你不是想去三生石看看吗?正好鬼市也在那边,顺路就去了。” 楚裳说完就出了门,剩下杨树林一个人在屋里,他趴在门缝上见楚裳走远,立马翻出腰包里的鬼牙,试着招呼白小薇。 可一连唤了几次,鬼牙中都没有半点反应,显然真正的鬼牙和白小薇都留在了阳世,他带下地府的鬼牙只是个影子罢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白小薇不在身边,还阳的难度大了许多,看来这次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在地府中四处都有阴气,他吸了些阴气稳固魂魄,没过多久,楚裳面带笑意的回来了:“咱们走吧,先去三生石看看。” 三生石位于奈河下游的一道石堤上,整条石堤看起来就像一座江滨公园,但在地府的昏暗天光下,这座“公园”显得阴风阵阵荒草凄凄,置身其间让人脊背发毛。二人走上石堤的时候,堤上一片空旷,没有半个鬼影。 杨树林顺着楚裳的指点看去,只见临江一面耸立着三块色泽乌黑如煤炭般的巨大笋形石碑,高有三米开外,正面犹如刀劈一般十分平整,不知是不是打磨过,光滑如镜,散发着幽暗的奇光。 而石碑前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圆盘状咒纹,与刘家的咒纹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咒纹中刻画的绝不是任何文字,其中有许多扭曲的神鬼图案,更多的则难以辨认,石头的纹理似乎常年被鲜血浸染,隐隐透着黑红的血光, 楚裳指着咒纹中央的圆圈道:“站到那上边,三生石就能照出你的前世今生,不过你想清楚了吗?知道太多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杨树林岂会被她三言两语吓倒,嘿嘿一笑:“还是心里有点谱的好。” 说着,他径直走到那咒纹中央站定,只觉一股阴风从脚下升起,盘旋着绕上脚踝、腿部、很快就将他的全身包裹在内,他只觉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强忍寒意,抬头朝左手边的石碑看去,却见那石碑上一团黑雾在镜面中翻滚不休,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显得混沌不清。 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上辈子难道他就是一团黑雾?还是说三生石也照不出他的前生? 但就在他准备看看今生的时候,前生的黑雾中亮起了两点银白色的冷光,光芒犹如夜幕下的北极星般明亮清冷,像是某种东西的双目,却又透着一种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漠,被这双眼睛盯着,杨树林只觉脊梁骨上一股刺骨的冰寒直窜脑门,下意识的扭头避开了它的目光。 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强忍惊意再次看去,却只见镜面中黑雾翻滚,哪还有什么冷光!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玩意儿,莫非他刚才眼花了不成? 紧接着黑雾消散,镜面上再没了半点影像。 他只得扭头看向中间的石碑,却见镜面中一团红光包裹着一个人参果似的小娃娃,娃娃穿了身小红褂子,呈盘膝而坐的姿态,闭着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起来就像年画上的送财金童。 尽管这娃娃给人一种祥和温暖的感觉,可杨树林却看得脸色发黑! 这特么什么意思?他杨树林是散财童子么?天地良心,他那点钱自己还觉得不够花呢,怎么可能往外送?何况他花钱一向很节省的,怎么就落得这么个形象? 可镜面中的影像稳定至极,显然他这散财童子的命是没跑了! 他只得哀叹一声,自我安慰:好歹这也算是个人吧。 他又扭头看向第三块石碑,实际上第三块石碑才是他最关心的,那意味着他的来生。 可任凭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石碑细看,石碑的镜面上却仍旧古井不波,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也没浮现出一丝一毫的影像!他心里猛的一沉,难道,他没有来生? 言语根本无法形容杨树林心中的震惊,没有来生,那意味着他今生必然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他究竟做了什么,竟死得如此之惨!难道这次他注定无法还阳了? 沉重的打击让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打心眼里泛起无助和绝望。 如果注定要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那他此时所作的努力还有什么用? 难怪楚裳会劝他不要看,这种明知结局却又无法与抗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灰意冷。 第三百零六章 鬼市 身上的寒意渐渐消退,三生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杨树林不得不退出了咒纹,苦笑着回到了楚裳身边。楚裳看他脸色如此之差,不禁关心的问道:“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杨树林强笑了一下:“没什么,裳姐刚才没看到吗?” “三生石照出的东西只有当事人能看到,快说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能是散财童子吧……”杨树林把他在今生石碑里看到的影像对她说了。 她一脸疑惑:“真是奇怪,怎么会是个孩子?按理说照出的应该是你今生成就最高,最辉煌的时候才对。我照的今生就是我大学毕业时的样子。” 她也是个放得下的人,既然想不清楚,就不再琢磨,而是笑问:“那前生和来世呢?” 杨树林神秘一笑:“秘密。” 楚裳瞥了瞥嘴:“小样儿,还秘密呢,不说拉倒。” “总之不太好就是了,裳姐,你说这三生石上照出的结果有没有变化的可能?” 楚裳娇躯一颤,她虽单纯却还不笨,顿时意识到杨树林的来生出了问题。 “按正常来说,这个结果是不会有太大变数的。你想啊,能到三生石前观望的,都是已经被十殿审判过的鬼魂,照过之后就要去投胎了,哪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你不一样,你还阳寿未尽呢,而且你现在还这么年轻,未来的人生少说还有六七十年吧,只要这次能还阳,回去之后多做膳事多积阴德,来生一定会得到福报的。” 杨树林自然听得出楚裳是在安慰他,但他还是很快定下神来。 他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知道结局又如何,既然眼下还没死,那就得努力活下去。 “裳姐放心,我没事儿,鬼市在什么地方,咱们也该过去了。” 楚裳点头,带他沿着河岸继续往下走,没多久,前方出现一片笼罩在愁云惨雾中的石林。 楚裳凑近了他低声叮嘱道:“这里边就是鬼市了,跟阳间的黑市差不多,一会儿你跟在我后边就好,就算看到了咱们需要的东西也千万别声张,不然很容易招来麻烦。” 杨树林虽然已经镇定下来,但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闻言皱眉:“什么麻烦?” 此时若是有人找他的麻烦,那真就成了往火药桶上扔火柴了。 “鬼市的规矩你不懂,咱们要的东西都属于犯禁的,只能碰,不能问,更不能求购。探阴猴爪之类的还好说,烛龙的皮就只有做还阳灯一种用途,如果被阴司的人发现咱们在买它,就可以断定咱们要做还阳灯,那是要被问罪的。” 杨树林迟疑了一下:“既然是黑市,应该就不会有阴司的人在吧?” “这个不好说,阴司也是知道黑市的,只是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万一里边混进了阴司的探子或者有人通风报信,那咱们就麻烦了。” “好吧,一切听裳姐的。” 二人一前一后缓缓步入了石林中,但林间雾气极重,三四米外便不见了人影,杨树林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玉手,她娇躯一颤,却没有拒绝,仍旧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穿过一些狭窄的七拐八拐的石缝,没走多远,一条狭长的石谷出现在他们面前,长不知多少,宽度差不多相当于岩石镇的主街,让人感觉有些惊悚的是,石谷两边每隔几步便摆着一个供桌似的石桌,上边零零散散的堆着些东西,乍一看就像坟头前的供桌和祭品。 显然这些就是鬼市的摊位了,只是放眼看去,有些供桌后有摊主坐着,有些却只有东西而不见人。此时显然已经开市了,可眼见前方鬼影憧憧,有不少逛街的鬼魂,可四周却静得出奇,置身其中,让人有种看无声电影的感觉,又像是走进了海市蜃楼,一切仿佛都是幻象。 他忍着好奇,跟在楚裳身后向前缓步前行,很快就看出,并非他眼拙,把桌上的东西看成了祭品,而是这些东西里有很大一部分的的确确就是祭品。瓶装的劣质白酒、简装的糕点、点着红点的馒头,烧了一半的香烟和烂苹果、冻橘子之类的东西随处可见。 看到这些,杨树林心里不禁感叹,活人都以为鬼好糊弄,上坟的时候买点便宜货烧给死人,心意到了就行了。可谁又知道,他们烧的东西都会实打实的送到逝去的亲人面前?不知这些鬼在收到这些破烂祭品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然而杨树林却不知道,对于这些流连在地府没去投胎的鬼魂而言,有这些破烂祭品可收都已经算是很难得了,像楚裳这样死后无人祭奠的孤魂野鬼大有人在,他们虽然不至于衣食无着,却也相差不多,只能给那些常收到祭品的鬼魂打打杂,赚些吃穿用度之物了。 当然,二人偶尔会看到烤鸡烤鸭、猪头、美酒之类的高级货,显见是豪富之家烧下来的东西,甚至连房子、轿车之类也并不是绝无仅有,只不过价格高得吓人罢了。可惜他们要找的东西却始终没见到一个。 杨树林不禁暗暗有些焦急,只要有卖的,价格高低都好说,大不了他干两票拦路打劫的买卖,钱应该也能凑够了。可如果连卖的都没有,那他还阳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就在他心急的时候,楚裳却停住了脚,冲他打了个颜色,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石桌。 杨树林转头看去,眼珠子不由一亮。 桌子上摆的东西不多,其中有一个像是石头雕成的枯骨就横在桌子中央,细看之下,是一只手骨连着小臂骨,皮肉虽已不见,但筋腱俱在,看样子应该就是老齐头所说的探阴猴爪。 可这张石桌后边没有摊主,各种东西也不见标价,只在东西下边压着几枚值钱。 他疑惑的看向楚裳,楚裳低声道:“纸钱就是价签,一枚纸钱代表十金豆,你把金豆压在纸钱上就行了。” 杨树林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立马摸出帆布袋,数了六十颗金豆压在了探阴猴爪下的纸钱上。纸钱被金豆一压,竟然自动卷了起来,化作一股阴气消散了。 而那猴爪也随之动了动,杨树林连忙把它塞进了楚裳带来的布袋里。 两人迅速离开了摊位,走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杨树林不禁暗乐,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快就弄到了一件,还很便宜。老齐头给他的纸金约莫有三百左右,照这样的情况看来,没准都用不了。 然而,老天似乎有意打击他似的,他这边刚露出点笑模样,楚裳又停住了脚,只不过这次她却有点发愣,既没跟他使眼色,也没说话。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路边的摊位上摆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其中有几件东西很怪,这些东西只有拳头大小,全都用黑布包着,好像还包了不止一层,但里边仍有光晕透出,似乎还微微晃动着,里边传出阵阵小鸡崽似的叫声,只是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杨树林心念一闪,难道这里边装的就是能发光的渊鸟? 可随即他看到了下边压的纸钱,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每个东西下都压了一沓纸钱,打眼一数至少有百多张,他这才明白楚裳为什么会愣住,如果按她之前的说的比例,这一件东西就要上千金豆! 他不禁苦笑起来,想不到渊鸟居然这么贵,但好在这个摊位后边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样子跟她讲讲价,或许能便宜点买下一只也说不准。 他也没细想,脱口问道:“大娘,你这鸟能不能给便宜点?” 楚裳听他居然这么问,顿时露出惊慌之色,抬手想去捂他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供桌后的那个老太太猛的睁开了眼,一双血红的眸子里凶光怒射,原本富态的老脸也随之变得漆黑干瘪,一条条枯藤般的血管自额头鼓起,迅速向下颌蔓延开来,狰狞得犹如干尸复活! 楚裳赶紧把杨树林拉到身后,冲着老太太合什礼拜:“老人家莫怪,我弟弟初来乍到,不懂下边的规矩,您大人大量,请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那老太太仍对二人怒目而视,半晌才闭上眼,冲他们摆了摆手。 楚裳紧忙拉着杨树林就走,同时低声埋怨:“不是告诉你一切听我的吗?怎么还乱来!” 杨树林虽然知道惹了豁子,却着实弄不清到底什么地方错了:“可那老太太也忒黑了点,一只鸟就要一千金,还不让我讲讲价?” 楚裳轻叹一声:“别忘了这里是鬼市,逛菜市场能讲价,可你听过跟死人讨价还价的吗?” 杨树林嘴角抽搐了两下,这到也是,人死为大,跟死人谈价钱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楚裳道:“鬼市的规矩很多,其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东西都是一口价,有钱就买,没钱就走,如果跟摊主讲价,会被视为对他的轻视、蔑视,人家没跟你动手就算不错了。” 杨树林羞惭的干笑两声,心里却忍不住有点闹心。 眼瞅着渊鸟就在眼前,可就是弄不到手,这可怎么整? 第三百零七章 里边请 “地府中能发光的东西太少了,随便哪种,只要能照亮,都是很贵的。()不过你先别急,姐这里还有二百金豆你先拿着,不够的,回去我再给你想办法。” 楚裳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个小布兜,往杨树林手里塞。 杨树林却没接,而是皱眉道:“裳姐从哪儿借来的钱?” 二人去老齐头家时楚裳还只有十几金,此时却拿出了二百多,显然是她独自出门时借的。 若是在来到鬼市之前,杨树林或许会收下,可此时在鬼市逛了一圈之后他已经醒悟过来,二百金豆在地府可不是个小数目,他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老齐头一份大大的恩情,又怎能再腆着脸收楚裳的金豆? “听话,拿着c平时也不需要多少花费,你走了之后姐再慢慢还就是了。” 杨树林却固执的摇了摇头,把钱推了回去:“这个我是不会收的,不过裳姐放心,我肯定能把那鸟弄来一只。” 杨树林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买不来,就等鬼市散市之后盯上那老鬼,抢她一只鸟就是了,左右这又不是阳世,他也不用担心犯法,何况那老鬼有五只渊鸟,抢她一只也不算过分。 谁知楚裳闻言却冷下脸来:“你敢!” “你想干嘛?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咱们想遮着掩着还来不及,你要是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别说你走不了,连姐姐和齐伯也会被你拖累死的!” 杨树林这下没了词,就算放弃还阳,他也不能拖累楚裳。自私自利的事他可以干,却绝不能冒着拖累恩人的风险去做,这是底线。 “听姐姐的,我这是投资你懂吗?只要你能回去,多给我烧几个****就什么都有了。” 杨树林听了这话,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就甭提了。 有心拒绝楚裳的好意吧,偏偏事关他的生死! 要是不拒绝吧,他又实在抹不开脸让一个女人借钱给他花。 虽然楚裳说是投资,可这投资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万一他死在了还阳路上,楚裳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说让他自食其力,打工赚钱,可时间又只剩两天半了。 “那就谢谢裳姐了……” 他颤抖着手接过钱袋,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憋屈得想哭,至此他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分钱憋死老爷们,他居然会有吃软饭的一天,这让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楚裳这才眉开眼笑的拉着他继续逛,可惜直到逛完整个鬼市,也没发现鬼筋和烛龙皮,这让二人都有些失望,但好在还弄到了探阴猴爪,剩下的也只能明天再说了。 二人一先一后的往回走,可走到一半,杨树林忽然停住了脚,转头看向身后。 楚裳发现他不走了,回头诧异的问:“怎么了?” 杨树林皱了皱眉,低声道:“咱们可能被人盯上了。” 虽然他并没看到什么,但刚才心里却生出一丝被窥视的感觉,可惜无法判断来源。 楚裳四面看了看,他们身前身后都是开阔的河滩,不见任何异常:“哪有?你多心了吧?” 杨树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能吧,咱们走。” 他没说的是,他的这种奇异知觉通常都很灵,曾经两次救了他一命,这回虽然并没有强烈的危机感,但身在地府之中,自然更要加倍小心。他悄然拉近了与楚裳的距离,手心中阴气暗涌,以备不测。 有心之下,很快他就发现,身后数十步外有两个鬼魂正时隐时现的跟在他们后边。 他心里本来就很不痛快,如今又被盯梢,自然更是火气渐起。 但他并没立刻转身动手,就算真要动手,也必须先弄清对方的来路。他暗暗盘算,究竟是他们犯了财不露白的大忌,被人给盯上了,还是他们买的东西引起了阴司探子的注意? 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这两个家伙跟了一段之后居然就撤了,他越发摸不着头脑。 无奈之下,他只得拉着楚裳故意绕了一个大圈才回了家。 楚裳也被他弄得有点紧张,进了屋还不安心,趴在门缝上往外瞧:“会不会是敲同路?” 杨树林摇了摇头:“路人和尾巴我还是分得清的,但他们也不像是鬼差。” 顿了顿他笑了:“管他呢,左右也甩掉了,裳姐暂时别出门,免得再遇上麻烦。” 楚裳顿时面露难色:“可我还得去齐伯哪儿,他答应帮你找东西的。” 杨树林想了想,无奈的站起身来:“辛苦裳姐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虽然老齐头说过让他尽量少露面,可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冒点险也说不得了。 但二人刚从屋里出来,耳中就听到一声冷笑:“还真是出双入对的啊,楚裳,你不是宣称绝不委身与人吗?怎么着,说一套做一套啊?” 二人抬头看去,院里门口围着五个阴气十足的鬼魅,为首一个身形肥硕,母狗眼大嘴叉,油光满面,腆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肚子,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怎么看都让人觉着别扭,甚至让人觉得好笑。 可杨树林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心里反而重重一跳:“阴灵!” 为首的鬼魅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气息,这种气息杨树林很是熟悉,无论是与他朝夕相处的白小薇,还是死对头甄玉鸾身上都有,因为这种气息代表的就是成了型的阴灵! 这是他第一次在地府中见到阴灵,而且也没曾想过,地府中的阴灵竟然如此凶横! 打个比方,如果说徘徊在阳世的阴灵是个配有五四的警察,那地府中的阴灵就可以说是端着的暴徒,借着地府中浓重的阴气,阴灵不禁道行大涨,手段也绝非易于。 以杨树林此时的状态,对付老齐头那样的厉鬼还不在话下,但对上阴灵,他就没多大把握了。更何况这阴灵身边还有不少帮凶。 阴灵身边站着的,正是不久之前二人在渡船上遇到的王宝。 此时王宝正一脸阴笑的在旁边添油加醋:“可不是嘛,我之前就觉着这对狗男女关系不对劲儿,怎么样周哥,派人盯着他们就对了吧?这都把小白脸领回家了!” 楚裳闻言脸色发青,上前一步挡在了杨树林前边,身上阴气涌起:“周恍,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家,你们都给我出去!” 领头的胖子就是周恍,他嘿嘿一笑,不但不退,反而朝楚裳走来:“楚裳楚大秀,当初是谁跟我说,自己心如死灰,不会再对男人动心的了?怎么?现在让我撞破了好事,就像翻脸不认账了吗?” 这家伙说话之间,西服下的身子竟蠕动起来,活像是里边包着一只肥大的肉蛆,一阵浓重的阴气自西服里不断窜出,走到楚裳面前时,他的四肢已经被火焰般撩动的裹住,透着一股凶狠嚣张的气势。 楚裳被他的凶劲儿惊得后退,却仍不忘把杨树林护在身后:“你们别乱来,他是我弟弟!” 周恍不屑的冷笑:“那还真是巧啊,姐弟俩在阴司的地界居然又重逢了,可喜可贺!” 说着话,他身形一闪绕到楚裳身侧,狞笑着打量她身后的杨树林:“既然楚老弟初来乍到,又被我周恍遇上了,那我作为地主兼姐夫,无论如何也得摆一桌接风酒好好招待一下。”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手朝杨树林的胳膊抓来。 杨树林早已将周恍等人打量得真切,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周恍,但眼见跟周恍同来的人中不光有王宝,还有两个恶鬼与之前跟踪他们的家伙十分相像,他自然明白了周恍等人的来意,显然这帮家伙都是一丘之貉,惦记楚裳这个美貌女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拒周恍是个有些道行的阴灵,但只要敢对楚裳下手,杨树林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早已蓄势待发的左手,抢先一步朝周恍的手腕抓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边刚一动作,却被楚裳一把按住了胳膊,同时她也撞开了周恍伸向他的手:“周老板就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姐弟今天还有事要做。” 周恍退了半步,背起手,腆着肚子冷笑起来。 “你这可太不给我面子了,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请客呢?” 周恍话音未落,跟他同来的几个恶鬼就把楚裳和杨树林围在了中间,大有一言不合就立马大打出手的架势。楚裳俏脸失色:“别忘了这里是地府,你要是敢胡来,鬼差是不会放过你的!” “笑话,我周恍什么时候怕过鬼差?”周恍忍不住大笑起来。 说话间,周恍得意的伸手去拉她的玉手,不料,杨树林斜斜上前一步挡住了他。 周恍眉头一挑正要发火,却见杨树林满脸堆笑:“周哥有话好说,我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有什么事咱别在院里聊了,进屋,进屋再说。” 杨树林笑着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么一来,倒把周恍弄得一愣,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比楚裳识相。 而楚裳却急了,他自然看出了杨树林的意思,急得拉住了他:“弟弟你不能……” 杨树林冷下脸来:“什么不能?来者是客,何况周哥这样的贵客到访,怎么说也不能让贵客站在院里边说话吧?” “可是……”楚裳越发焦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没啥可是的,不是我说你般姐,像周哥这样的人物,旁人可是想请都请不来的。” 说着,他转身朝周恍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周哥,还有众位大哥,里边请!” 第三百零八章 您说了算 “不错,小伙子有前途!” 周恍得意的一笑,冲王宝等人摆了摆头,王宝等人也都奸笑起来,逼着楚裳进了屋。 杨树林故作殷勤的守在门边,等所有人都进了屋,他回手就把门给关上了,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就变了味儿,变得有些阴冷,还带着一丝讥讽。 可周恍却没注意到杨树林的变化,仍背着手,好似老板视察手下公司一样,张望着四周:“不是我说你啊楚裳,你说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不懂利用,非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他抬手按住床前的桌子摇晃了两下,木桌咯吱咯吱直响:“你看看,就你这家徒四壁的情况,你还非得装清高,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王宝!” 王宝立马凑上前:“哎,周哥,啥事?” “回头把我在北岸的别墅收拾出来,请楚小姐搬过去住,里边缺啥少啥都给我添置最好的,要是不能让楚小姐满意,有你好瞧的,明白了没?” “得嘞,周哥你就瞧好吧!” 周恍这才面带得意的回头看向楚裳,可一看楚裳站得离他那么远,脸上还是一副黯然的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懊恼:“楚小姐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我已经很有诚意了,你可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 楚裳不答,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而且还露出了一丝怜悯与同情。 周恍被她的眼神激怒了,气急败坏的一拍桌子,木桌嘭的一下,彻底化作了一团阴气! “我告诉你楚裳,你别不识抬举,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宾果!这话正是我想说的。死胖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就你这样还想打我裳姐的主意,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周恍闻言,勃然大怒,猛的转头看向杨树林,目露凶光。 但是,当他看清杨树林此时的模样,那肥硕的身躯突然狠狠一颤:“你……” 杨树林狞笑着摆弄着手中的阴差锁,锁链的哗啦声在周恍听起来竟是那么刺耳,而王宝等人已经全都被吓得僵在了原地,一个个满脸惊骇,那模样,估计不比活人看到他们时的表情差上多少。 “我怎么了?” “你是鬼差?” 这鬼差二字一出,旁边的王宝等人顿时惊叫一声四散逃窜,有的奔着窗户,有的窜向房顶,剩下的全都躲到了周恍的身后,那惊慌失措的德行,就像耗子见了老猫。 可他们的动作虽快,架不住杨树林早有准备,阴差锁腾空而起,接连三次闪转,将三个想往外跑的恶鬼一举缠住,犹如一条绳上栓着的蚂蚱,无一例外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恶鬼有形无质,摔得虽重却没弄出多大的声响,但紧接着杨树林用力一抖阴差锁,锁链陡然收紧,被缠住腰肢的恶鬼立马惨叫起来,其中一个不幸被勒住脖子的,顿时就翻了白眼,双脚乱蹬,身上的阴气乱作一团。 王宝正是被杨树林捆住的三个恶鬼中的一个,好在只是被捆住了腰,这会还有力气开口求援:“周哥救命!周哥……” 可此时的周恍已经傻眼了,哪还有心情去理会旁人。 刚才在院里的时候他还口口声声的叫嚣,自己从来不怕鬼差呢,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瘦了吧唧的小白脸,居然真是个鬼差! 鬼差在地府中虽然只是最底层的小喽啰,却掌握着实打实的生杀大权,对任何一个鬼民而言,那都是侩子手般的存在。 与阳间的鬼魂不同,阳间的鬼魂是有数的,死得多了通判就要倒霉,可下了地府的鬼魂,尤其是已经被十殿审过的鬼魂,是没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的。 只要让鬼差捉到他们的把柄,弄死他们不过就是向上边打个口头报告的事情,尤其是在林主事、林通判治下的奈何镇,鬼民死的少了上头都不愿意! 周恍此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光,之前怎么就没看出这小子竟然是个鬼差呢? 这下可好了,自己强逼楚裳就犯的事情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这小子真要是逮住这一点把他往死里整,那他在奈何镇这么多年的经营可就全废了,弄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可他也禁不住有些疑惑,他这些年在阴司上下也没少打典,怎么会突然有鬼差来找他的麻烦?今年的例钱他是一分也没少上,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而且瞅对方这架势,分明是早知道他对楚裳有想法,专门为他设下这样一个套子,就等他往里钻呢,到底是谁会针对他用出这样的阴招? 他惦记楚裳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奈何镇上很多人都知道,要是想收拾他,为什么之前不动手,偏偏要等到现在? 难道是他上供的时候忽略了衙门里的哪一尊大神,惹恼了人家? 尽管想不明白,他还是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别人都说我长了双狗眼,我自己还总不服气,这回我发现了,我这双眼珠子真特么是狗眼,居然没认出大人您来,狗眼看人低,罪该万死,您千万千万别跟我计较。” 杨树林淡然一笑,转身拉着楚裳在床边坐了下来:“计不计较我说了不算。” 周恍心里一震,杨树林这话越发印证了他的想法,看来跟他过不去的不是眼前这个鬼差,而是鬼差背后站着的人呐。 他赶紧抢在杨树林再次开口之前赔笑道:“算,您说了就算!这次是周恍冒昧得罪了大人,您怎么处置我我都心服口服。” 他这话其实是想套套杨树林的底,看杨树林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想把他置于死地,还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如果只是想敲打他那还好说,豁出去出点血,多破费点钱,也就把这事给摆平了,可要是对方真想要他的命,那说不得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孰料,杨树林根本不按他的套路出牌,不提怎么处置他,而是很随意的对楚裳笑道:“裳姐,刚才让你受惊了,这死胖子得罪的是你,你说,怎么处理他?” 楚裳此时早就懵了,她本以为杨树林把周恍等人骗进屋里之后,会寻机偷袭周恍,把周恍等人全都宰了呢,她还为此提心吊胆了好一阵,既怕杨树林一时失手没能杀得了周恍,反被周恍所伤,又怕杨树林真得了手,事情闹大,惊动阴司的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杨树林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公然冒充鬼差,硬是把周恍这个阴灵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眼见周恍一口一个大人的谦卑模样,实在难以想象这家伙就是在奈何镇上横行霸道几十年的那个周老鬼。 迟疑了半天,楚裳才呐呐的道:“他……其实也,也没怎么得罪我。” 杨树林当然知道,周恍并没对楚裳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否则他刚才下手的目标就不会是王宝等人了。以之前的情形来看,周恍对楚裳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礼数,虽然纠缠她,却也没用强。 不过在接到王宝的小报告,得知有他杨树林这么个“情敌”出现后,周恍还是按捺不住找上门来,目的不外乎打压情敌,逼楚裳就犯。 既然找上门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杨树林呵呵一笑:“我裳姐心地仁慈,不过我可不会!你对她无礼那就是跟我过不去,至于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这边不急不缓的说着话,手上的阴差锁可未曾放松过半点,被锁链勒住的王宝等人已经渐渐没了折腾的力气,其中那个被勒住脖子的,更是舌头吐出,白眼上翻,浑身阴气四散,杨树林这话说完,他也两腿一蹬,彻底咽了气,当场化作一蓬黑烟散逸开来。 杨树林探手一抄,将黑烟中仅剩的几颗魂魄抄在了手中,像是玩核桃一样撰在手心里揉捏着,同时笑眯眯的看着周恍。 眼看着自己的跟班就在面前被活活勒死,周恍眼中不禁泛起了寒光! 但这寒光仅仅一闪就彻底消失不见,他低声下气的道:“都怪我们无知,冒犯了大人,只要大人开恩饶我们一命,其他但凡有什么差遣,我们无不遵从。”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杨树林奸笑着站起身来,手腕一抖,阴差锁松脱,王宝和另一个恶鬼滚倒在地,气息乱作一团,但至少拣了条命回来。 周恍叱道:“还不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王宝二人紧忙爬了起来连连拜谢。 杨树林却不予理会,环视着简陋的屋子道:“啧啧,你说这房子哈,四面透风,冬凉夏暖的,周老板你看着了吧,你说说,这房子怎么能住人?” 周恍闻言,恨不得再狠扇自己俩嘴巴,这小子张口就要房子,可真是一点也不黑啊!可谁叫自己刚才装逼装过了头,把别墅挂在嘴边上,现在再说没有,那不是把人家当傻子耍么? “大人说的太对了,楚小姐千金之躯怎能住这种地方,我在河这边正好有幢别墅空着,我立马让人拾掇出来,若是楚小姐不嫌弃,现在就可以搬进去。” “啊!我不能要,那太……”楚裳惊呼失声。 可不等她的话说完,杨树林就打断了她:“周老板一片心意,裳姐就不要拒绝了,换个宽敞点的地方,小弟再来看你时也好有个落脚点,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他却是问周恍的。 周恍这会除了强挤出笑脸连声应承之外,还能说什么? 第三百零九章 放大讹 楚裳仍旧一脸失神的想说什么,杨树林却冲她使了个眼色阻止了她,随即又对周恍道:“那我就替我姐姐谢谢周老板的慷慨馈赠了,只是不知,这屋里的家什不知够不够用?” 周恍的神情就像吃了个苍蝇一样,但再怎么样,他还得挤出笑脸:“大人放心,这个我包了,都换新的。” “周老板果然够爽快,难怪有这么多兄弟愿意跟在你身后,听凭你指派呢。哪像我姐姐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就我这么个弟弟还不能经常来看他,平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话到此处,周恍岂能听不出话外之音,赶紧接道:“大人若不放心楚小姐,回头我立刻派几个人来照顾楚小姐左右,听她使唤。” 杨树林这边刚要点头,楚裳却连连摆手:“不用人来,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看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的不也挺好!” “知道姐姐能干,我这不就是想给你找两个陪你说话解闷的嘛,我也不能老在这儿陪着你,你身边要是连个人都没有,我哪能放心得下?” 说着,杨树林呵呵一笑,转而对周恍道:“派人就不必了,周老板要是真有这份儿心,不妨借点小钱给我,我自去雇几个可心的保姆伺候便是了,哪能让周老板的人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周恍一阵肉疼,要完房子还特么要人,真是把他周恍当成冤大头了!偏偏他这个冤大头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没问题,这个当然没问题。我今天来得急,也没带那么多金豆,不过楚小姐既然要搬新居,到时我一定派人送上一份重重的贺礼,大人觉得如何?” “嗯,周老板既然是个明白人,那就什么都好说了,坐。”杨树林指着炕前的木凳说道。 “不敢不敢!”周恍连忙谦让。 “让你坐你就坐!”杨树林阴笑着说道。 周恍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脸上虽然在笑,可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就对了嘛,我这个人呢,对自家兄弟一向是很关照的,周老板这次能不吝家底解囊相助,实在难能可贵,你这个大哥我认下了,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周恍心中微动,虽然还不知道杨树林到底是那座山头的神佛,但要是能借机攀上一条上线,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承蒙大人抬举,大哥二字决不敢当,大人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周恍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了。” 杨树林听了这话,笑得格外舒畅,笑得周恍心里发毛,有种不妙的感觉。 “自家兄弟还说什么吩咐不吩咐,我倒是没什么事要帮忙的,不过我那帮兄弟或许真要让周哥拉扯一把。周哥想必也知道,我们这些替公家办事的,做的是苦差事,工钱却少得可怜,平时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紧绷,要是周哥肯伸手拉他们一把,他们肯定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杨树林一口气把话说完,就笑眯眯的盯着周恍,周恍却愣是一时没接上话。 不能怪他发呆,杨树林这当头一棒实在敲的是太狠了点。要钱你就要钱吧,居然还拉上了一帮兄弟,谁知道你有多少兄弟?还不是任你信口开河?如果只是杨树林自己一个人要钱,就算数额再大也总得有个度,可现在他这么一扯,这窟窿可就真是深不见底了! 周恍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个也好说,不过还没请教大人名讳,不知大人有多少兄弟,都在哪位上官麾下高就?” 杨树林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按理说嘛,这事儿我还真不该跟外人乱说,不过既然周哥是自己人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奸笑着抬起了左手:“我姓杨,我兄弟虽然不少,但平日里走得近的也就那百十来个吧,只要把这些兄弟打点好了,其他人咱们不必管他!” 周恍本已被他逼得有点急了,听到百十来人时,更是把牙齿咬得咯嘣一声当场就想发火。 但是,就在他话要出口的一瞬间,忽然看清了杨树林的掌心,他掌心中似乎有一片纹身状的东西,细看之下竟然是吞天兽头纹,兽口之中纹着两个魏碑大字:“灵台。” 虽然只是一块纹身,但与众不同的是,这纹身却泛着金属之色,活像是一块铁牌镶嵌在掌心中,而且不停的向外蒸腾着浓浓的阴气,仿佛那只吞天凶兽要从掌中飞扑而出一般。 周恍身子猛的一抽抽,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渗了出来,若不是有阴灵的道行在哪儿强撑着,他非得当场吓跪下不可。 他虽然是勉强撑住了,可旁边的王宝等人却没有他那份道行,一见此物,顿时双膝发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脑袋低得差点就贴在地皮上。 周恍这次非但没心思斥责几人怯懦,反而自己也跟着跪了下来:“林……林大人!” 杨树林微微一笑收回了手:“现在知道我替谁办事了吧?” 周恍忙不迭的点头,心里一阵后怕,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如果说他之前假装服软是想跟杨树林虚与委蛇,那此时的他却是实打实的害怕了,在这奈何镇上,谁不认得林通判的徽印,真个论起来,这徽印可比林主事的三足蟒徽印更好使,不要说他这种无名无职的阴灵,就算鬼王见了,也照样得恭敬万分。 而他刚才想干什么?居然想跟杨树林翻脸?这不是纯属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幸亏及时把话头收住了,这要是一个不留神把那一嗓子吼了出去,恐怕就算他想死都死不了了啊,非得被扔进地狱里受刑不可。 想及这些,周恍是后怕不已:“大人恕罪,刚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怠慢,请您千万不要见怪,稍后我必有厚礼献上,请大人转交其他大人。” “哎,周哥这是干嘛,起来起来。”杨树林奸笑着挥手让他们站了起来。 “周哥这么大方,我就在这儿先替兄弟们谢谢你了,想必这点事儿在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不知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弄妥?” “我这就去办,三个时辰之内,不,两个时辰之内肯定办得妥妥帖帖,大人尽管放心。” “这样最好,那我就不耽误周哥了。” 周恍连声答应,带着几个恶鬼狼狈的逃出屋去。 杨树林盯着他们消失在院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变得有些捉摸不定。 他这么做自然不光是为了帮楚裳,同时也是在赌,赌的就是周恍不会那么老老实实的给他送钱来,而是会设法再对他进行试探。 周恍这人长得就是一副奸猾像,而且能在地府里混得这么滋润,又岂会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吓懵圈了?虽然他先用了阴差锁,后来又亮出了灵台柬,足以证明他鬼差的身份了,但他既没穿鬼差的行头,又完全是一副生面孔,周恍事后只要稍稍品一品,就肯定会生疑。 如果周恍要想弄清他的身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个货真价实的鬼差跟他来个当面对质,而且以周恍的本事,应该也能办到这一点。 只要有鬼差得知了这件事,想必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这里可是林通判的地头,消息一传开,让林通判知道有个家伙打着他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还怕他不现身么? 通过之前林通判的种种表现来看,是绝对不会任由他杨树林就这么死了的,所以只要林通判露了面,那他也就不用费神搞什么还阳灯了,而且也有机会摸一摸林通判的底。 当然,他也不会就此放弃制作还阳灯,如果林通判真的出了什么事而无法露面,他也还有第二条路可选,自断退路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正当他暗自琢磨这些的时候,楚裳透着惊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是林通判的人?” 杨树林转头,见楚裳正怯怯的看着他。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不知道究竟唬没唬住周恍呢,倒先把她给唬住了。 “算是吧,怎么,裳姐害怕了?” 楚裳听了这话,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死灰,并缓缓向后退去。 杨树林一见玩笑开过火了,赶紧露出了笑容,上前抓住她的手:“哎呀,我之前不都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吗,怎么你还不相信我?我刚才那是诈他们呢!” 楚裳想抽手却又怕触怒了杨树林,只得任由他握着:“难道你那徽印是假的?” “这个倒是不假,不过你忘了我是阴差了吗?之前倒是忘了跟你说,我就是林通判手下的阴差,是他亲手把灵台柬给我的。” “怎么可能?你骗人,林通判怎么会把他自己的徽印给别人,你又……” 话到一半,楚裳突然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又怎么样?裳姐是想说,我又不是他的继承人是吗?” 楚裳已经说不出话来,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又怎能肯定林通判就不会选中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来接班?毕竟,没有任何条令规定年轻人不能接任通判之位的。 第三百一十章 牛喯子 杨树林见她不说话,只得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甭管咋说,我肯定不会害你就是了,要不是这周恍主动送上门来让我讹,我也没想过要冒险暴露身份。” 楚裳闻言突然醒悟过来:“要是让他们发现你是个生魂,那你就危险了。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出这样的险招,对不起。” 杨树林淡然一笑:“放心吧,我刚才用阴气遮掩住了眼里的阳气,别说他们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没有林通判点头,他们谁敢动我一根头发?”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清楚的很,这么做还是很冒险的。 尽管他可以拿林通判的灵台柬做护身符,等闲鬼差根本不敢动他,可如果被揭穿了生魂的身份,对方就有了下手的理由,就算真把他给拾掇了,林通判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刚才的情势下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动手宰了周恍等人,要么只能扯虎皮拉大旗坑他们一把。但要说动手,先不论他此时能否杀得了周恍这个阴灵,就算能杀,也肯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最终还是难免会惊动鬼差,暴露他的身份,到那时他可就被动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也只能选择假冒鬼差镇住周恍了,虽说这么一来,后边的情况充满了不确定性,一切能否按他的计划发展还是未知数,但总比直接拼命、惊动鬼差的好。 楚裳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他的眼神中既有感激又有担心。 他只得岔开此事,提出跟她一起去老齐头哪儿看看情况。 她这才记起老齐头那边的事,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二人直奔渡口。 他们见到老齐头的时候,老齐阴沉着脸,显然事情并不顺利。 仔细一问,原来他倒是得到了烛龙皮的消息,但对方要价两千金豆,不但不肯讲价,还威胁他,不买也得付五百金,否则就把他收购烛龙皮的事情报告阴司,说他图谋还阳。 老齐头脾气暴烈,当场就两个大耳刮子把那卖家抽翻了,然后拂袖而去。 现在他正坐在家里等着鬼差找上门呢,让杨树林和楚裳赶紧走,免得连累他们。 杨树林听完就笑了,这老爷子都这么大岁数了,脾气居然还这么火爆:“好了齐伯,你也别上火了,这事儿本来就因我而起,我哪能眼瞅着你惹上官司自己却跑了?” 老齐头不耐烦的冲他直挥手:“少说那些没用的,这儿没你俩啥事儿,赶紧,赶紧走!” “齐伯就放心吧,他不敢把这事儿报告阴司,不然阴司岂不是先得追查他私藏烛龙皮有什么企图?东西得没收不说,他还得受罚。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齐头一拍大腿:“啊,真是被他气昏了头,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杨树林嘿嘿一笑:“齐伯带我上他哪儿去一趟,我去把东西弄过来,顺便也给你出口气。” “你想干嘛?” “这个你就别管了,放心带我去就是了。” 老齐头见他一脸认真,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做,但想到他手段强横,还是答应下来,带着他和楚裳来到南岸的一户砖瓦房前,这房子看着极大,长条形,窗小门大很是怪异。 此时屋里正灯火通明,有人在里边大声嚷嚷:“那老逼头子眼看就要耗尽阴寿魂飞魄散了,还敢跑到我这来作威作福,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以为我好欺负。” 屋里显然不止一人,他这话出口,顿时得到不少人的附和,但也有人在劝他些什么。 但此人显然听不进去劝,又高声叫嚷:“不行,岂能就这么算了,我要是不收拾他,还有脸在奈何镇上住下去么?别人都得以为我孙恣圆是任人摆弄的主儿!” 杨树林闻言面露阴笑,看了一眼老齐头,见老齐头气得须发皆张,本就狰狞的老脸都变成紫黑了。他赶忙拍了拍老齐头:“你先别急着生气,待会儿我保管你再扇他十几个嘴巴,他也不敢吭哧一声。” 说着,他大步上前,一脚猛踹将屋门射得洞开。 房门轰响,站在门后的一个人赶巧被拍了个正着,一头扎在墙边,直接撞得趴在了地上。 不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杨树林已经进了门,冷笑着扫了一眼乱哄哄的场面。宽敞高大的屋子里聚集了十几个鬼魂,最里面的一张大木床上坐着个身材健壮的家伙,被其他人围着,显然就是屋主。 杨树林笑了笑,不阴不阳的道:“嗯,人不少啊,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聚众作乱吗?” 屋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炸了窝,坐在床头的男人豁然站了起来,声如擂鼓的低吼:“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 杨树林背着手,眯着眼,盯着站起来的男人,这家伙看起来有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精壮,但大脸盘、趴趴鼻,嘴角还生着一颗红痣,鲜红的大嘴叉一咧开,像刚吃完人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儿。 他还没说话,那些凶恶丑陋的恶鬼、厉鬼已经围了上来,甚至有些直接露出了原形,屋子里顿时阴气缭绕,所有鬼魂的视线全都盯在了他脸上,个个目露凶光。 但他彷如未见,只是冷笑道:“你就是孙恣圆?” “老子就是,你特么谁啊?” “有人说你私藏烛龙皮,有这回事吧。” 孙恣圆一愣,紧接着就大笑起来:“原来是老逼头子找来的帮手?老子正要找他去呢,你到送上门来了,那就先做了你再去找他算账。” 他一边说一边朝杨树林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脑袋上边就往上鼓起一截! 短短几步之间,他头顶已经鼓起了一个带着牛角纹路的大包,鲜红的嘴巴也不停变长,满口麻将似的大牙往外呲着,鼻孔中喷出了白气,一股腥臊的味道迅速弥漫了整个屋子。 屋中其他的鬼魂纷纷避让,全都冷笑着看向杨树林。 杨树林仍旧站在门前,但脸上笑得有些邪异:“原来是个牛喯子,怪不得这么能装逼!” 孙恣圆闻言哞的一声怒吼,口鼻中喷出血雾,微微低头弓身笔直朝杨树林撞来。 他虽距离杨树林有十来步远,但速度极快,转眼便已到了杨树林身前。 可就在他的脑袋要撞中杨树林的时候,脚下却突然一个踉跄,疾冲的步伐猛的一顿,魁梧的身子陡然转向了左边的砖墙,重重的撞了上去! 轰隆一声闷响,灰土飞扬,结实的砖墙被他撞出了一个大洞! 屋中众人忍不住齐声惊呼,这一撞的力道实在大得惊人,若是撞在人身上,恐怕不等人飞出去就会直接被撞散了架! 但紧接着烟尘散去,众人全都愕然失声。 只见孙恣圆那粗壮的身子竟然卡在了墙上的窟窿里,半截在外半截在里,挣扎扭动间墙上灰土簌簌而落,但他偏偏就是进退不得,哞哞吼叫,实在狼狈不堪。 众人定眼看去,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见孙恣圆的脚脖子上缠着一条黑蟒般的铁索,锁链抖得笔直,另一端正牵在杨树林的手上,显然刚才孙恣圆就是被这锁链绊了个跟头,难怪会半道上突然转了向。 也就是在众人看清这锁链的同时,屋子里突然变得一阵寂静。 不管恶鬼还是厉鬼,全都张大了嘴巴,表情定格在这一刻。 “鬼差!” 不知是谁最先回过神来,嗷的一嗓子,紧接着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简直让人无法分辨,声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屋子里这下才是真的炸了窝,十几个恶鬼一个赛一个,争先恐后的夺路而逃,但没有一个敢朝杨树林所在的门口冲,而是纷纷冲向了窗子! 问题是,这屋子的窗子本来就小,挤上两个人已经是勉强,十来个一起往外挤,只有前边的几个如愿冲了出去,后边的全被卡在了窗户前,挣扎扭打着乱成一团。 虽然鬼魂本是有形无质的存在,但在地府之中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并不像阳间的鬼魂一样能随意变换形体大小,一时间众鬼魂你拉我拽,唯恐跑慢了一步就会被鬼差拿问,谁也不肯让谁半分,结果反而谁也走不脱,那场面着实好笑。 但杨树林并没理会他们,而是扯动阴差锁,将孙恣圆从墙里扯了出来。 孙恣圆撞得灰头土脸,可即便再迟钝,此时也已经意识到自己栽在了什么人手下,身子刚一从墙里脱出,立马就翻身跪倒,咚咚咚一连几个响头磕在地上,磕得地面都直颤悠:“大人饶命!” 杨树林没说话,而是扭头看了看刚走进来的老齐头和楚裳:“齐伯,你说的是他吧?” 老齐头神情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是他。” 孙恣圆闻声抬头,脑门上鲜血直流,但他还是看到了老齐头的样子,惊得魂不附体,但仅仅一瞬间他就清醒过来,紧忙磕头赔罪:“老齐头,不,齐大叔,齐大爷!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不敢在你面前装犊子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意外之喜 老齐头怒哼一声没有接话,只是瞥了一眼杨树林。 杨树林会意,将孙恣圆扯到了面前,脚蹬在他肩膀上:“继续装啊,刚才不挺牛逼的吗!” 孙恣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哪知道齐大爷认识您呐,老话说不知者不罪,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小屁民,放过我这一回吧。” “放你一马也行,先告诉我,你是怎么逃过十殿审判的?你们这种杀猪宰牛的屠夫不是都该下地狱吗?” 杨树林记得很清楚,喯子鬼通常有三种,是生前宰杀猪牛羊过多的屠户变成,牛喯子是其中最凶狠的一种。牛喯子手上的血腥越重,头顶的恶角就越长,若被他的恶角戳进肚子里,甭管是人是鬼都会化作他的业力,但这种业力不但不会让他们死掉,反而会使他们更加凶戾。 但按理说,喯子鬼只要进了地府,就肯定要被打进地狱受刑,很少有能躲过这一劫的,而且其中大部分受刑之后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会被扔进更深层的炼狱中做奴隶。 而这孙恣圆不但没受刑,居然还敢如此嚣张,显然是有所依仗的。 孙恣圆毫不迟疑,张口就来:“是我老娘,我老娘现在还在世,每天早晚都替我念三十遍往生咒,抵消了我的业障。你看我的角,要是没有她,我这角肯定比现在长很多。” 老齐头闻言忍不住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死了都有十年了,他娘竟还在替他赎罪!” 可杨树林却不以为然,收回蹬在孙恣圆肩膀的脚,眯着眼对他道:“好吧,你既然有这么好的老娘,那我也不好太难为你,你给齐伯磕头赔罪吧。记着,每个都得听着响,我不让你停你就不许停。” 孙恣圆如蒙大赦,比起下地狱,磕几个头算什么? 一连串的嘣嘣声在屋中响起,孙恣圆倒也卖力,一下一响不搀半点水分。 老齐头虽然脾气火爆,其实心地很软,孙恣圆磕了几个头后,他就想开口叫停。 可没等他开口,杨树林就抬手止住了他,他不明所以,但也只得由着杨树林的意思去了。 如此一来孙恣圆可就遭了罪了,尽管他是恶鬼之身,磕头对他而言几乎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可一口气磕了一百来个之后,也禁不住头晕目眩阴气大乱,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但他刚慢上一点,就瞥见杨树林手中的阴差锁缓缓游到了他面前,吓得他一个激灵,又加速磕了起来,不敢有丝毫偷懒。 杨树林看得无聊,索性搬来几把椅子,拉着老齐头和楚裳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长时间看下去的姿态,老齐头和楚裳全都莫名其妙,他却只是笑笑也不解释。 而孙恣圆却禁不住心神大乱,如果这么一直磕下去,用不上一个时辰,他非得阴元失守魂魄散乱不可,到那时,他的确不用再磕头了,可是想恢复现在的状态,也得修养几个月。 按常理,修养几个月和下地狱相比,孰轻孰重,很容易算得清楚。 可对孙恣圆来说却不一样。 他这人平时牛逼惯了,即便做了鬼也没收敛多少,自打进了地府之后,他可是没少得罪人,其中也不乏心狠手辣之辈。 平时他仗着身具业力,谁也不惧,可一旦落到阴元大伤的地步,不知会有多少恶鬼会趁机落井下石,到时就算杨树林不动他,他也逃不过仇家之手,而且下场会比死还惨上百倍! 心慌意乱之下他又开始求饶,一边磕一边哀求。 但杨树林就像没听见一样,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直毛。 最终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哀嚎道:“我说,我说,我都告诉大人!” 杨树林这才冷笑着挥手:“停吧,你想说啥?” “我老娘早死了,没人给我念咒,我能混过十殿审判是因为我有件好东西,大人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只求你给我留条活路!” 杨树林这才满意的笑了,站起身,阴差锁随着他的动作在孙恣圆的恶角上盘旋了一圈,吓得孙恣圆直缩脖。杨树林这才笑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再跟我玩心眼,我也不折腾你,就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知道!知道!”孙恣圆哆哆嗦嗦的撸起了衣袖,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白骨珠子串成的手串,极为不舍的递了过去:“大人,就是这串经珠。” “哦?”杨树林眯着眼接过了经珠。 小小一串经珠,入手竟然一沉,至少也有两三斤的分量,而且摸着冰凉,一看就是灵物。 杨树林心里不禁有些惊异! 灵物是什么?就是能从阳世直接带到地府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虽然有一些,但绝不会多,就连鬼牙都没能带下来,可见灵物之属的东西有多难得,即便说灵物能穿梭阴阳也不为过。 经珠的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东西的骨头,形状跟骰子一样,但表面刻的不是点数,而是一些扭曲的文字,杨树林一时也分辨不出是藏文还是蒙文,只觉捻动之间会让人心平气和,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如果孙恣圆所言是真,这东西必然有消减业障的功效,堪称奇物。 他偷瞥孙恣圆,见孙恣圆一副沮丧欲死的德行,心知他说的应该不假了:“行了,起来吧。” 孙恣圆这才晃悠悠的爬了起来:“多谢大人。” “说说,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消减业障。”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我还活着的时候去内蒙收牛,路上遇见个和尚搭车,我就载了他一程,临走他就送了我这个,说是每天让我盘一盘,能治我的痛风病。我刚开始不太相信,可现在看来,是那和尚见我杀孽太重,有心救我一命吧。” 杨树林冷哼一声:“可惜你辜负了这位高僧的一片好心,若他知道你仗着这东西赖在地府胡作非为,怕是也得后悔把它送你!” 说着,他收起了经珠:“烛龙皮交上来吧,还要我动手搜不成?” 不知是孙恣圆已经心灰意冷还是提及和尚心里有了什么触动,这回他倒是没再拖泥带水,很痛快的翻出了一个木头匣子,看都不看里边的东西,索性一股脑都递给了杨树林:“这些我都用不到了,请大人笑纳。” 杨树林翻开盒子,里边除了一块叠得很整齐的半透明蛇皮,还有不下数百金豆,两个金元宝,一个俄式的银酒壶,一团乌黑的绳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怪异符咒。” 他微感诧异的瞥了孙恣圆一眼,孙恣圆有气无力的道:“如今经珠被大人收去,我只能趁着业障未显尽快去投胎,不然业障一起,我就非下地狱不可了。只求大人别再为难我那些兄弟,他们其实都是些老实人。” 杨树林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符晃了晃:“这些是什么符?哪儿来的?” “这是我从忘川的一个鬼王手里买的敛阴符,贴在身上能收敛阴气,一张符能用半个时辰,过忘川和**林的时候用的。当初我是打过还阳的主意,可到底没鼓起那个胆子。” 杨树林闻言暗喜,居然是鬼王画的符咒,那不就是名副其实的鬼画符么?能收敛阴气就能瞒过不少鬼魅妖邪的鼻子,这可是有大用的好东西。 “好,你那些同伙的罪过就一笔勾销,你就安心投胎去吧。” 孙恣圆拜谢,杨树林起身,带着老齐头二人出了门。 一出门他脸上就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意,这回他可是大获丰收,烛龙皮到手不说,居然还得到了消减业障的手串,难不成这是老天知道他没有来生,送给他一个安慰奖么? 可就算能消减了业障,他真的就能有来生吗? 一想到这里,他心情顿时黯然,三生石前那一幕,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头顶,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他一下,挥之不去! 而他身边的老齐头脸色也不是很好,虽然杨树林帮他出了口恶气,却也让他更加担心了。 “你这么做,就不怕他们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万一让阴司得了风声……” 杨树林闻言笑了:“我就怕他们不泄露!” 既然打算打着鬼差的招牌把林通判逼出来,自然是动静闹的越大越好,不然他也不会放走孙恣圆的那些同伙了。这边的消息一传开,再加上周恍那边的小动作,就不信事情传不到林通判的人耳中。 然而老齐头又哪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听他这么说,不禁更蒙圈了,正想追问时,却见迎面走来一群人,带头的居然是王宝。 王宝等人笔直朝他们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嚷道:“杨大人,楚小姐,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让我们好找啊!大人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周哥有请!” 杨树林停住脚,眯起眼瞧着王宝等人走近。 虽然王宝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语气、神态上那种微妙的变化却很耐人寻味。 果然,王宝等人被他直勾勾的盯着,似乎有些心虚,也不敢走的太近,离着十来步就停住了脚,干笑道:“二位,跟我们走吧,周哥正在别墅那边等着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白衣奴黄衣吏 杨树林微微一笑:“好,那就走吧。” 他转头以眼神示意老齐头先走一步,然后带着楚裳朝渡口走去,王宝等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分散开来,有意无意的将他们围在中间,好像生怕他们走丢了似的。 杨树林清楚的看到,王宝转身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明显居心叵测。 但这反倒让杨树林心里落了底,王宝这副德行显然是有了倚仗,看来已经请到了救兵,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想对付他这个“鬼差”,只有阴司的人才行,他本来就是想让他们去阴司搬救兵。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从他把周恍撵去拿钱至今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能搬来什么救兵?救兵又对他们说了什么,以至于让王宝这个马前卒都这么牛逼哄哄的,莫非他们把林主事搬来的不成? 想及此处,杨树林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迫于形势而不得不赌上一把,要是真让周恍搬来了狠人,他这次恐怕还真有点麻烦。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希望他和楚裳吉星高照吧。 虽然心里忐忑,但表面上杨树林不露半点痕迹,背着手跟楚裳并肩站在渡口前,那从容镇定的模样不禁让楚裳吃了颗定心丸,也让王宝等人越发心虚,只敢远远的散开在一边,那情形看着就像是领导下基层考察,不止带了秘书,身边还跟着一群保镖。 没过多久,轮渡到了,杨树林二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船,直奔北岸。 北岸临近河滩的一道缓坡上,耸立着一座带有左右厢房的三层小楼,典型的汉族式建筑,飞檐斗拱,前有花园池塘,只不过这地界没有什么植物,花园里也只能装点几座假山做做样子,池中更是一潭死水,黑漆漆的也不知多久没曾换过。 小楼门庭大开,换了一身黑红唐装的周恍正带着两个人在门前迎候,见杨树林等人上了坡,也并未前迎,直到他们走近,周恍才上前两步皮笑肉不笑的拱手:“大人,一切按您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停当,就等您和楚小姐大驾光临了。” 杨树林嘴角翘起,若有所指的问:“速度到是够快的,可是周哥,你真的准备周全了?” 被他这么阴测测的一问,周恍不禁一怔,但随即就干笑道:“大人吩咐的事情不敢怠慢,当然得准备的妥妥当当。” 杨树林哈哈一笑:“那好,我就看看周哥给我备了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他高声说着,不再看周恍一眼,背着手大步走进了小楼客厅。 不得不说,周恍这小楼的确可以称之为别墅,至少比起奈何镇的其他房子要华丽得多。 小楼进门是一座四方形正厅,迎面墙上是一幅巨型玉雕壁挂,雕的是花开富贵,被棚顶镶嵌的月光石一晃,耀眼生魂,壁挂前摆着大理石茶几,三面围着棕红色的复古真皮沙发,下边还垫着金黄的长毛地毯,站在门口一瞅,就觉得富贵逼人,当然,难免也透着一丝庸俗。 左手边是上楼的石阶,也都是大理石镶嵌,右边则是挂着金色流苏窗帘的大落地窗,尽管窗外透进的天光有限,却胜在临河,地势又高,凭窗而望能将奈河水景尽收眼底,着实是一座不错的临水别墅。 杨树林放眼看了一圈,却并没看到周恍请来的救兵,只看到中间的茶几上齐整的摆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似乎就是周恍给他和楚裳准备的贡品了。 他心念电转,难道是他看走了眼,周恍居然没敢搬救兵? 不对,如果不是有所凭持,他们的态度又岂会那么古怪,要是没有救兵,那就是这别墅中设有陷阱!难不成周恍狗急跳墙,想设局将他和楚裳都闷在这里? 可惜此时他没有时间多做考虑,只能打醒精神,不动声色的先楚裳一步向茶几走去。 几乎是同时,他清楚的感觉到,一道森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被此人盯着,竟让他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仿佛赤身站在雪地之中,浑身凉飕飕的,瞬间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咬牙稳住心神,没让身子哆嗦,但脚步迈出去终究迟缓了一瞬! 不是他不想掩饰,实在是这目光带给他的压力极强,尽管感觉不到敌意,却让他走起路来如履薄冰,不知道下一步迈出去,会不会立刻招来必杀一击。 他心中一动,趁着脚步微顿的工夫,扭头朝楼上看去。 可在他抬头的同时,盯着他的目光也瞬间消失,透过天井上看,楼上空无一人。 但他仍旧停住了脚,冷冷一笑:“原来周哥还有客人,既然遇上,何不介绍一下。” 周恍顿时面露尴尬,那人曾大言不惭的跟他保证,只要他不想让杨树林发现他的存在,就算杨树林在这房子里住上一年半载也不可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可杨树林这才刚进屋,就一口道破了他的行迹,这让周恍怎么应付? 就在周恍不知所措的档口,楼上传来一个有些傻气的声音:“你真厉害,怎么就看出我在这儿了?” 随着声音,一个身穿黑色套头长袍,腰系黄带,袖口也绣着黄色花边的魁梧身形出现在三楼天井旁,尽管头脸隐在大帽兜里看不清长相,但仅凭这一身行头就知道,此人必是阴司的鬼差。 杨树林微微一笑:“阁下一直就站在哪儿,除非我眼瞎,不然怎么会看不见?” 他这话当然是扯谎,他宁肯虚张声势的让对方以为他有透视眼,也不能把自己敏锐的直觉透漏给对手知道。对方果然上当,忍不住轻咦一声:“怎么可能?你撒谎,你明明还是个白衣,居然就能看穿我的遁隐?我可是黄衣唉!” 说着话,他自三楼一跃而下,连点阴风都没带起,就已经站到了杨树林的面前。 尽管杨树林早有防备,可还是被他给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闪避,人家已经到了他身前。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暗忖,这家伙的速度可够快的,比起白小薇也毫不逊色! 瞥见此人衣服上的黄纹,他意识到,黄衣、白衣想必是鬼差的两个等级职衔,他还记得在路上遇到的那些鬼差,衣袍上的花边就是白的,应该就是最低等的鬼差了,而面前这个至少也比白衣高一级。 他眼珠一转,微笑应道:“你说的没错。” 黄衣鬼差一听,立马就露出了得意之色,可杨树林紧接着却道:“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说的那只是一般情况,有些特殊情况下,白衣要比黄衣更厉害那么一点。” 黄衣鬼差顿时急了:“你撒谎,我师父早就教过我,白衣奴黄衣吏,蓝衣使红衣王,你们不过就是些奴才,怎么会比我们当官的还厉害?” 杨树林见他虽然身形魁梧,言谈却像个孩子似的,居然还把师父搬出来说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不会,要不然我怎么就看穿了你?” 黄衣鬼差顿时语塞,自言自语的嘀咕:“也对啊,他这个白衣就比我这个黄衣厉害,那要是按这么说,好像他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 杨树林听得差点没乐出声来,越发确定这位的脑子不太灵光。 他不过是偷换了概念而已,别说他并没真的看穿黄衣鬼差,就算看穿了,也只能说明他在这一点上比黄衣鬼差强点,却不能说他的总体实力就比黄衣鬼差强,可这位黄衣鬼差居然就这么被他给绕进去了? 杨树林这边在偷乐,周恍那边却急了,他费尽心思把黄衣鬼差请来,可不是请他来跟杨树林说笑的,而是让他分辨一下杨树林到底是不是林通判手下的鬼差,如果不是也好立刻揭穿他的身份,只要没了鬼差这身官皮,杨树林又算个什么东西?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黄衣大人不干正事,居然就这么跟杨树林唠上了,要说你唠就唠吧,可这怎么两句话工夫,就开始自认不如杨树林了呢?谁更厉害你动手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急归急,地府规矩森严,周恍还真没胆子打断两人的谈话,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只见杨树林冲黄衣鬼差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咱们坐下说话,站着多累的慌。” 黄衣鬼差还没回过味呢,一边嘀咕一边坐到了沙发上,杨树林拿起桌上的一个供果抛给他,他抓在手里,又拿袖子狠狠擦了几下,才大口咬了下去,吃得汁水飞溅,还直吧唧嘴。 杨树林忍笑说道:“你师父知道那么多,肯定是个高人,不知是哪一位啊?” “那是当然,我师父……我师父不让我把他的名字告诉别人。” 黄衣鬼差话到一半才醒悟过来,随即瞪大了眼睛,终于想起了此来的目的,把手里的果子往桌上一拍,语调转冷:“怎么总是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你师父又是谁啊?”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周恍顿时紧张起来,身上阴气浮动,目光紧盯在杨树林身上。王宝等人也都悄然守住了四周,生怕杨树林突然翻脸逃窜。 楚裳见状心里也紧张得不行,袖中的玉手都紧握成拳。 而杨树林却不慌不忙的笑了笑,身体往沙发上一仰:“你猜。” 黄衣鬼差本来戒心已起,只要杨树林答不上来或者答的不对,他就准备动手了。 可没成想居然得到这么个回答,简直就像是重拳打进棉花堆里,好不容易升起的气势顿时就是一馁,随即就着了杨树林的道儿,好奇的顺着他的思路走了下去:“嗯,你是个白衣,师父应该就是黄衣,但究竟是谁呢?朱道奇?王还之?楚邦还是林逸?” 黄衣鬼差猜得直挠头,一边的周恍气得眼前直发黑,你特么是猪啊,人家让你猜你就猜!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奈何之主 而杨树林和楚裳都禁不住露出了笑意,也不知是说这黄衣鬼差天真单纯好,还是说他蠢笨无知才对,不过不管怎样,周恍找他来帮忙,不光是高估了此人的智商,也实在是低估了杨树林的奸猾,眼瞅周恍那又急又气却不敢插嘴的模样,二人心里那叫一个好笑。 还是杨树林看黄衣猜得太辛苦,于心不忍:“好吧,给你点提示,我师父是个红衣。” 黄衣鬼差一下就愣住了,随即怒而站起:“不可能,你一个白衣,怎么会是红衣的徒弟?” 杨树林仍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为什么不可能?” “呃……红衣王都是有千年阴寿的大高手,他们的徒弟当然也都很强,黄衣给他们当徒弟他们还嫌丢人呢,你像我师父,就因为我实力不济才不准我跟别人说是他的徒弟,怕我丢了他红衣的脸。” 杨树林嗯哼一声,好不容易把笑意给憋了回去。 而周恍等人的脸上顿时更黑了,对,你听话,你最乖,你倒是没说你师父叫啥,可特么这奈何镇上一共就俩红衣…… 杨树林脸上在笑,心里却不由凛然,没想到这个黄衣鬼差居然是林主事的徒弟,难怪有那么凌厉的气息,显然手段也绝对不低。 他之所以这么快就判断出黄衣鬼差是林主事的徒弟,原因很简单。如果这小子是林通判的徒弟,那肯定对林通判手下的亲信十分熟悉,一照面就应该认出他是个冒牌货了,又怎会给他花言巧语的机会? 想到这里,杨树林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恍,周恍急忙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杨树林心里暗笑,想不到周恍还有这等本事,竟能把林主事的徒弟请来帮忙,不过估计他也只能请到面前这位吧,但凡脑子清楚点的,又岂会被他这种人利用。 “是啊,我也是跟你一样,我师父也嫌我实力太差,不准我提及他老人家的名号呢,唉,你说咱们哥俩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黄衣鬼差闻言大感惊讶:“你师父也不让你说啊?真是的,你说他们这些老怪物是怎么想的呢,不就是个名字嘛,干嘛还要遮遮掩掩。” 这下俩人可找到了共同语言,抱团发起了牢骚,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甚为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工夫不大,两人就称兄道弟起来。 黄衣鬼差连帽兜子都拽下来了,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但脸庞清秀,嘴上绒毛未褪,阳寿加上阴寿一起算也刚刚十六岁,只能屈居老弟,他大名叫金天舒,小名呼噜。 杨树林笑眯眯的看着又抓起一个供果大嚼的金天舒:“我说呼噜啊,看你这日子过得也真是挺辛苦的,平时咱师父是不是也不给你零花钱?” 这话显然戳中了金天舒的痛处:“可不,连我的俸禄都由师父管着,要不是他让我去买东西的时候还能从里边抠两个小钱,那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杨树林哀叹一声,随即奸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大包小裹:“你猜这里边是啥?” 金天舒动作顿住了:“这不都是姓周的给大哥你准备的礼物么?” 杨树林笑了,大方的一挥手:“什么你的我的,既然是兄弟,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里的东西你看上啥了?随便拿!就算当哥的给你的见面礼。” 金天舒顿时满脸惊喜:“真的假的?” “大哥还能骗你?”杨树林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余光瞥向周恍那铁青的脸,心里已然乐开了花,他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慷他人之慨,周恍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拿周恍自己准备的东西来拉拢周恍请来的救兵吧? 周恍此时何止脸色青黑,连眉毛胡子都快竖起来了,他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虽然知道此时不该插嘴,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插了一句。 “金大人,这些都是我准备的一点小东西……” 他这边话刚出口,杨树林顿时冷下脸怒斥:“闭嘴!是你准备送给我和楚小姐的东西又怎么样?我和金老弟一见如故,转赠给他不行吗?你肉疼个什么?这里轮的到你插嘴吗?” 金天舒一听也急了,好不容易遇上个这么慷慨大方的大哥要送东西给他,如果被周恍给搅合黄了,那他可亏死了:“姓周的,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周恍顿时语塞,心里是又憋气又窝火! 他本来想说,这些都是他准备的小东西,不值一提,金天舒若是想要,他可以照样再准备一份,只要金天舒赶紧办“正事”就行。 可是被杨树林一搅合,弄得好像他多抠门似的,关键是,现在他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眼见金天舒双拳紧握,一副你再敢张嘴就打掉你满嘴牙的架势,他哪里还敢再分辨,只得低着脑袋连连拱手赔礼,强忍着胸口一口恶气,绝望的退到了旁边。这回他可是注定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杨树林这才得意的奸笑起来,对金天舒道:“呼噜你先挑,挑剩下的再给哥,你看咋样?” 金天舒看着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乐得大嘴叉都咧到耳根子边上了:“那我多不好意思,大哥先挑……” “你先挑……” 两人你推我让的工夫,门外突然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不如让我先挑怎么样啊?” 屋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前。 这人穿着一身红底黑边的长袍,戴着一顶镶金嵌银的红锦缎高筒帽,长长的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一双细长的眼睛里乌光闪动,与其对视的瞬间,好似看到雷电在瞳中闪过,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息好似一座大山般,让每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感到喘不过气来。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身后站着一排排鬼差,将别墅门前完全封锁,这些鬼差都手持鸟爪长钩,清一色套头黑袍,领口袖口那或黄或蓝的镶边证明着他们的身份,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但那阴森冰冷的戾气却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令整个别墅陷入了一片惊惧恐慌之中。 周恍和王宝等人一见这阵势,顿时吓得手脚发软,有几个更是直接瘫倒在地。 楚裳看到门口的人,瞬间脸色煞白,娇躯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要说还能勉强抵挡这种凛冽气息的,就只剩杨树林和金天舒了。 但杨树林也已经心寒到了极点,这些鬼魅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事先毫无征兆,可一经出现,那恐怖的气息便呈泰山压顶之势笼罩了整个空间,半点也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强的气场,此时光是站着都有种不负重荷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跪倒。 他这边还只是感觉快要跪倒,而金天舒那边却已经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师父!” 师父二字就像个炸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周恍等人惊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就连楚裳也跪了下去,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杨树林也被这两个字惊得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看此人的模样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未经证实之前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但金天舒这么一确认,却让他不得不直面残酷的事实! 来者赫然正是奈何之主林主事! 杨树林怎么也想不明白,林主事身为阴司在奈河的最高长官,怎么就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这与他之前盘算的计划实在相差太远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闹出这点动静,也至于林主事亲来?而且居然还带着上百鬼差,这样豪华的阵容连迎接阎王巡视都够了,用来接待他这个小小生魂,是不是也太小题大做了? 可惜,林主事并没给他考虑的时间,苍白的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哼:“蠢材!” 仅仅两个字,却吓得金天舒梆梆梆连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恕罪,徒儿不知您老驾到,刚才张狂失态,请您老责罚。” “你的罪过岂止是张狂失态那么简单,起来,晚些再跟你算账!” “是!” 金天舒连忙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边。 林主事的目光这才落到了仍旧强撑着不肯下跪的杨树林身上,稍加打量,嘴角不禁微微牵动了一下:“生魂?哼,好大的胆子!现在的阴阳先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仗着一点微末小道就敢擅闯地府,真以为我阴司无人了吗?” 如此冷厉的质问,让杨树林如坠冰窟,光是此人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地狱深处的寒风,吹进耳中,让人连魂魄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杨树林没应声,一来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再者也是心里惊惧,一时真张不开嘴。 虽然他有过直面阴司通判的经历,可那时身在阳世,阴司通判的威压不得彰显。 而此时却完全不同,在地府之中面对阴司主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所承受的威压都与上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他这回还有小辫子捏在人家手里。 林主事见他不应声,也不愿跟他废话,微微一摆手:“带走!”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大人息怒 紧随他身后的两名蓝衣鬼使闪身而出,瞬间就到了杨树林面前,伸出铁钩似的大手抓来。 杨树林不知哪来的力气,千钧一发之际闪身后退,堪堪避过了他们的爪子:“等等!” “嗯?” 林主事抬手止住了鬼使,随即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主事,这是个误会,您不能抓我,否则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 杨树林一边干笑着应付,一边暗暗盘算应对之法。 虽然事情的变化完全脱出了他的计划,但如果就这么让林主事抓走,那肯定是有死无生。再怎么样也不能束手待毙,是巧言诡辩也好,坑蒙拐骗也罢,总之先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林主事语带讥讽的笑问:“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抓你?” “我是林通判手下的阴差,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您抓我干嘛?” 说着,杨树林想要抬起左手,可他手刚一动,就感到一股大力猛的钳住了他的手腕,尽管此时他并没有肉身,但腕子上传来的锥心剧痛仍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顿时一阵抽搐。 扭头一看,身边的蓝衣鬼使已然紧紧抓住了他的左腕,那感觉不像是被人抓住,而像是被两块万斤巨石给死死夹住了一样,连指头尖都无法动弹一下! 却见林主事一摆手:“没关系,放开他。” 鬼使这才撤手,杨树林长吸了一口寒气,这才算是认清了实力上的差距,随便一个鬼使出手,他不光没有反抗之力,甚至连躲都躲不掉,这让他愈发紧张了几分。 他吃力的揉着手腕,缓缓抬起了左掌,掌心中的灵台柬上金属光泽浮动,吞天兽纹仿佛活了一样升腾着阴气:“喏,这是通判大人给我的灵台柬,应该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杨树林有些没好气的嘟囔着,不停的揉着腕子,借此掩饰心里的焦急。 他当然知道,林主事不可能因为他亮出灵台柬就放过他。 原因很浅显,他之前就已经把自己拥有灵台柬的消息放了出去,林主事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仍亲自来此抓他,甚至可能正是因为灵台柬,才亲自来抓他,自然不会因为他亮出灵台柬就放他一马。 他这么做,其实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试探林主事的反应,希望能从中找出一线生机。 说话的同时,他一直偷偷的盯着林主事的神情。 然而,林主事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林主事看到灵台柬的一瞬间,那双乌黑的瞳孔之中竟然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机! 杨树林心里一颤,暗叫不妙,这家伙跟林通判有仇! 这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林主事跟林通判虽然都姓林,可两人之间肯定有深仇大恨,否则以一城主事的城府,又怎么会连喜怒不形于色这点基本工夫都做不到,竟在他这个外人面前,露出如此**裸的杀机? 同时他也算是弄清了林主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必是林通判这次是真的失踪了,林主事表面上没啥反应,心里却一直在暗爽,巴不得林通判就此死掉,到那时他这个主事就成了奈何镇唯一的话事人,不用担心有人跟他争权了。 而他杨树林恰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死活的跳了出来,手里还握着林通判的徽印! 一个冒牌鬼差或许不会引起林主事的注意,但林通判的接班人出现,他岂会无动于衷? 刚才杨树林还有些奇怪,他闹出的这点动静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了林主事的耳朵里,现在看来,不是他的消息传的快,多半是林主事早就命令手下严密布控,监察一切与林通判有关的消息呢,应该说是他的消息恰好撞在人家早就张开的大网里才对。 想通了这些,杨树林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 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想通有个屁用,这回真是自寻死路了! 果不其然,林主事眼中杀机敛去,紧接着就很是平静的道:“你既身为阴差,就该通晓阴司律例,私入地府是什么罪就不必我多说了吧?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随即他又冷冷的提高了声音:“林通判主管刑律,身为他的手下,就更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以身试法!既然他这个主管刑律的不能好好约束手下,那我就代他管教管教!”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其他鬼差听的,众目睽睽之下想拿下林通判的人,怎么说也得给出个明确的说法。但杨树林却知道,这家伙说得虽然客气,只说代林通判管教手下,可如果他真被这家伙带走了,避过了众人耳目,这家伙是绝对不会留活口的。 林主事这话说完,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周恍自然是喜出望外,杨树林一去,楚裳还不是他囊中之物? 而楚裳则是一脸的焦急,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说些什么,可没等起来,就被鬼使挥手之间按趴了下去,不但起身不得,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满眼凄楚焦虑的看向杨树林,自责、歉疚之情溢于言表。 场中还有个人的反应出乎了杨树林的预料,此人竟是金天舒。 金天舒见师父要带走杨树林,居然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请师父开恩饶过杨哥这一回吧,他怎么说也是林叔叔的手下,就算犯了错,也不该咱们管……” 林主事怒道:“住口!为师还没追究你胡作非为的事,你倒先管起为师的事来!” 金天舒不以为然的辩解:“杨哥犯的又不是什么错,就算是从阳间来的,送他回去也就是了,多大个事儿啊?” 林主事脸色沉了下来,低声斥道:“我让你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金天舒不但没闭嘴,反而笑嘻嘻的凑了上去:“我知道师父其实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就饶了我大哥吧,你不知道,大哥对我可好了。” 林主事终于气得压抑不住,不等他说完,甩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清脆的耳光不禁把金天舒扇得怔住,也震住了场中的所有人,谁也没想到主事大人竟然震怒到了这个份上。 金天舒一脸的委屈,正想再争辩,却被杨树林抢先一步打断了。 “呼噜你闭嘴,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可是你……” “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今个要是换了旁人,你师父或许还能卖你个面子,可惜啊,大哥不是旁人,别说是你求情,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下来跟他求情,他今天也是不会法外开恩的,我说的没错吧,主事大人?” 林主事被他这夹枪带棒的话问得一怔,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脸上怒意一闪即逝,狠狠一挥手:“带走!” “慢着!林主事,恐怕你无权带我走!” 他这话一出,场中顿时静了下来,连本来要动手的两名鬼使都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 杨树林笑道:“大人虽是主事,但也无权处置通判继承人吧?我是通判大人指定的继承人,通判大人不在的情况下,我有权代他行使通判的权力,想让我跟你走,凭什么?” 杨树林这次算是豁出去了,语调强硬,声音也提得很高。 他现在已经濒临绝路,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话挤兑住林主事,一旦被他带走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只能拼了。 林主事神色微变,冷笑道:“笑话,你是林通判的继承人?就凭你,一个生魂?” 杨树林也学着林主事的模样冷笑起来,同时高举左手,将手中灵台柬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生魂又如何?灵台柬是干什么用的,在场的谁不知道?” 此话一出,场中为之一静。 灵台柬是由阴司颁发给鬼差的信物,功效相当于私印加身份证,虽然阴司律例上并未注明,持有某人的灵台柬就可以继承某人的职位,但实际上,历任主事、通判在寻找接班人的时候也都是这么做的,这在地府已经是尽人皆知的规矩了。 就包括林主事手上的灵台柬,也是从第一任奈何之主那里传承下来的,如果他不承认灵台柬的效用,无异于否定了他自己主事身份的合法性。 林主事自然不会这么蠢。 “似你这等宵小之辈也敢觊觎通判之位?我的本意是担心有损林通判声誉,所以准备私下查问此事,但既然你这么说,我便直说了吧!” 他轻叹一声,脸上故意露出了一丝忧虑的神情,随即脸色一变,疾言厉色的喝问:“我问你,你手上的灵台柬到底从何处得来?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你口口声声说是林通判亲手将灵台柬传给了你,有何凭证!” “林通判现在何处?” “说!” 这一连串暴风骤雨般的喝问,如雷霆炸响,震得整个别墅都在颤动! 屋内屋外阴风大作,冰寒彻骨的阴风呼啸着卷过场中,整个空间都变得昏暗下来,林主事那恐怖的身影似乎变得越发高大,恐怖的威压散播开来,惊得诸多鬼差同时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齐声叫道:“大人息怒……”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未来的通判大人 林主事冷哼一声,阴风消散,地上已经跪倒一片,只有杨树林还咬牙强撑着站在那,但也已经说不出话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他心里暗骂林主事奸猾,他之所以敢一口咬定自己是林通判的接班人,就是因为看准了林通判不可能出现,可没想到林主事如此老辣,居然也利用这一点,反咬他一口! 就像林主事无法证明他不是林通判的接班人一样,他自然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手上的灵台柬是林通判亲手给他的,如此一来,双方便陷入了僵局,局面对他极为不利。 关键是,他只是个生魂,本就没多少人会相信林通判会选一个生魂来做接班人,现在他既占不住理,又不占力,还有什么资格跟林主事叫板? 看来现在只能做最后一搏,拉上楚裳,循着灵台柬中的阴气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钻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黑洞到底通向何方,但他既不会跟林主事走,也不能眼看着楚裳落入周恍手里,哪怕生死听天由命,也比在此束手待毙要强。 想及这些,他趁着身侧鬼使还跪伏在地的工夫,悄然往楚裳的方向靠了靠,只要能再靠前一步,然后纵身一扑就能抓住她的手。 而林主事那边,果然不出他所料,根本不给他再争辩的机会,大手一挥冲鬼使下令:“把他给我拿下,押回去严加拷问!” 杨树林闻言刚要纵身窜起,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大人且慢!” 杨树林身形将动未动,紧忙故作随意的扭了扭肩膀,掩饰住了刚才的意图。 而林主事则眉头微皱,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守在门外的鬼差们一阵骚动,紧接着从中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三个身材健壮,同样黑袍套头的鬼差分开人群缓步走了进来。 为首一个,身高足有两米开外,停在林主事身前竟比他还高半个头,身上黑袍隐泛乌光,袖口明艳艳的蓝色锈纹很是耀眼,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也都是体型魁梧的巨人,若非鬼差袍服罩住了他们的身躯,那健壮的体格绝对会让人惊叹。 更惊人的是,三人身上散发出的阴气滔滔不绝,竟将林主事的恐怖威压撕裂了一个口子,就像磅礴巨浪拍碎了坚固的长堤一般,威压一泻千里,令场中的所有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杨树林看得一阵诧异,这三个鬼差什么来头,竟然不把奈何之主放在眼里? 且不说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闯进来是否犯忌,光冲他们公然撕开林主事的威压一事,就已经是大大的得罪了这位奈何之主,看他们的衣饰也都是蓝衣鬼使,居然敢硬抗红衣鬼王,显然大有来头,只是不知这三人的出现,对他是否有利。 三人走到林主事身前,并未跪拜,只是齐齐躬身行礼:“参见主事大人。” 林主事眉头紧锁,显然很是心烦,却并没发火,而是耐着性子沉声道:“秦汉,你等暂且退下,此事与你们无关!” 可身为蓝衣鬼使的秦汉等人居然像没听见林主事的命令一样,身形动都没动:“大人说的哪里话,事关通判大人,怎会与我们无关?” 林主事强按火气:“此事我自有主张,无需你等插手!” 秦汉毫不退让:“不敢有劳主事大人,我等此来,正是要接未来的通判大人回家。” 秦汉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擂在所有人的心坎上,听得众人心里全都狠狠一跳! 未来的通判大人! 这话从通判麾下三大鬼将之首的秦汉口中说出,无异于承认了杨树林的继承者身份,难道这个生魂真是林通判亲自选定的接班人? “未来的通判大人?你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林主事被三人的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秦汉毫不迟疑,一字一顿的道:“不瞒大人,当初通判大人将灵台柬交付于杨大人之时,秦汉就在其侧,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虽然秦汉也不知道通判大人此举有何深意,但既然是通判大人的决定,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等属下自当一体遵奉。” 林主事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刚才他还在叫喊,让杨树林拿出证据,现在证据竟然自动送上门来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狠狠的打量着秦汉三人,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闪烁,半晌才突然冷笑一声:“你们家通判大人行事还真是不拘一格,连选继承者都这么出人意料!” 秦汉像是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似的,不卑不亢的应道:“我等相信通判大人必有深意。” “好!好一个必有深意!我若是一定要带他走呢!” 林主事话一出口,身上戾气暴涨,狂野的阴风凭空而起,别墅大厅中顿时天昏地暗,寒风呜咽着咆哮着发出阵阵鬼哭神嚎的惊人响动,风头卷过每一个角落,刮得屋中东西全都横飞而起,又重重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这一次,连杨树林也终于稳不住身子,一个跟头撞在了沙发里。 其他人更是骇然失色,奈何之主一怒,怕是今天在场的大小鬼魅全都得遭殃。 秦汉三人的鬼差袍刮得高高鼓起,猎猎作响,但身形却稳如山岳,风中传出秦汉的声音。 “大人息怒,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冒犯之处还请勿怪。” 秦汉虽然说得客气,可他这边话音未落,门外的鬼差们就再次骚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混乱,不少鬼差竟往厅中退了过来。 众人透过大门看去,竟看到门外缓坡上诸多鬼差列队而来,虽然同为鬼差,可这些新来的个个体格强壮,步伐动作整齐划一,犹如训练有素的阴兵,身上那种凶煞戾气更是远胜之前的鬼差一筹,很快占据了别墅前的大半空地,将林主事带来的鬼差挤得纷纷蜷缩到了门前。 林主事见状又惊又怒:“大胆!你们想干什么!” “我等奉命,请大人勿怪!”新来的鬼差齐齐下拜,声音更是齐得好似出自一人之口。 这下林主事终于控制不住,神情变得狰狞起来,但迟疑了好半天,他终究没再用强。 他到不是怕了秦汉等鬼差,让他顾忌的是,如果没有林通判在背后撑腰,这些鬼差哪来的胆子在他面前放肆?假如这一切真是林通判本人在背后操纵,那很可能整件事都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此时若是一味用强,弄不好反而适得其反中了通判的圈套。 想到这里,他强按怒火,恶狠狠的扫了秦汉等人一眼,冷笑着道:“你们真不愧是通判大人的麾下,做的很好,回去转告你家大人,这次他私放生魂进入地府的事情我必报到判官那里,让他自己去解释吧!” 说完,林主事狠狠一甩袖子,转身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其同来的鬼差面面相觑,接着也纷纷退去,片刻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金天舒临走冲杨树林做了个鬼脸,细声细气的说了句什么,可杨树林没听清他说的是啥。 直到林主事的人走没了影儿,杨树林才从沙发里坐了起来,看着秦汉等鬼差,不知是该感激他们才好,还是多防备他们才对。 这些林通判的属下会得到此处的消息并不新鲜,既然林主事都在全力追查林通判的消息,那林通判的属下自然也肯定在留意着镇上的动静,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竟然会出面救他,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自然也猜不透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至少眼下是他们替他解了围,这个情是必须要领的。 他起身对秦汉拱手行礼:“多谢秦大哥和各位相救,杨树林不胜感激。” 秦汉等人身形不动:“大人不必见外,这就跟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杨树林心里警惕,但脸上却是一副毫无戒心的模样。 “自然是回通判衙门。大人放心,但凡大人有任何问题,属下等稍后自会向您解说清楚。” 杨树林暗自揣摩,这帮人难不成还真把他当成了未来的通判大人? 这不可能啊! 别的他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林通判给他灵台柬的时候,秦汉绝对没有在场,但秦汉却拼着开罪林主事的风险帮他撒谎,这么做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想从秦汉等人的神情上找出点端的,可惜人家黑袍套头,连脸都看不到,何谈神情? 不过他心里清楚,人家现在虽然是跟他好说好商量,可他又哪有拒绝的余地? 且不说他们刚救了他一命,于他有恩,就算他不顾救命之恩,执意不去,但人家那么多人,实力又都摆在哪儿,去不去又怎能由得了他? 看来无论如何今天是要跟他们走一遭了。 好在看刚才的情况,这些鬼差应该不会对他不利。 “去可以,不过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大人若有差遣,我等自当遵从。” 杨树林嘿嘿一笑,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小事!” 说着,他转身朝周恍走了过去,周恍这会儿还趴在地上,见他过来,赶忙堆起了笑脸。 杨树林也笑了,笑着揪住他的脖领子,抡起胳膊甩开巴掌,噼里啪啦就是一通狠抽! 第三百一十六章 通判衙门 周恍顿时被抽得哇哇怪叫,几巴掌下去,他那肥嘟嘟的脸蛋子都变了形! 杨树林这才甩手把周恍掼在地上,又照准他的大脸,狠狠一脚跺了下去! “噗!” 周恍虽是已经修成了阴身的阴灵,但被他暴走之下这一脚踩中,直接口窜鲜血身子抽搐。 杨树林仍不肯罢休,飞起一脚把他踹得出溜到数米开外,这才阴恻恻的笑道:“记着,答应老子的东西一样不许少,房子给我立刻修好,如果老子回来的时候觉着不满意,你,还有你那些狗腿子,全得死!” 周恍虽已被打懵了,但此时却连装死都不敢,勉强动了动脑袋,吭哧着答应下来。 杨树林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不再理会周恍等人,转而上前拉住楚裳:“裳姐先去齐伯那儿一趟,替我问候他老人家,就说我回头再来看你们。” 楚裳面露忧色,杨树林这么做显然是在保护她,若让他就这么跟秦汉等人走,她也实在放心不下。但此时的情势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她若是执意跟过去,反而会拖累了他,思来想去,她只得点了点头:“你保重,快点回来。” 杨树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转身冲秦汉等人道:“走吧秦大哥。” 秦汉在旁引路,请杨树林走在前边,杨树林一出门,那些鬼差同时行礼,动作整齐的让出路来。走出别墅,秦汉上前两步,左手在空中虚划了一条竖线,昏暗的空间中立刻阴风拂动,一道门在众人面前敞开。 门中是一片平坦的广场,秦汉先一步进到门中,然后才回身请杨树林进门。 杨树林早就暗中留意着秦汉的动作,否则万一闹僵了,他想跑都没法跑。 有心之下,他果然注意到秦汉开门时,是用阴气催动灵台柬在虚空中划开的门户,显然这就是阴司鬼差来去无踪的原因,而门后应该就是那寻常鬼民无法看到的鬼衙门了。 但与杨树林的想象不同,门后竟是一片十分宽广的空间,乍一看就像一座大山,迎面山坡上是一条呈非字形的登山石阶,两侧排列着各式建筑,众人落脚处正是山脚,并非广场,而是点兵的校场,点将台、战鼓,训练用的器械等等东西罗列在侧。 让杨树林瞩目的是,此时校场左边正有一小队鬼差在训练着某种鬼兽。 这鬼兽乍一看像是战马,只是脖子粗壮如龙,但细看之下,这东西比马大上许多,通体都被乌光闪闪的鳞片覆盖,长尾如蛇,粗大而有力,本应是马鬃的位置长着密集的骨刺,头颅却更像是豹子,血口獠牙,目露血光。 秦汉见他盯着鬼兽,低声介绍道:“这是衙门里养的犼驹,追杀阴神时比摩托跑的更快。” 杨树林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很纳闷这老鬼居然还知道摩托车呢? 出了校场就踏上了一条笔直向上的石阶,石阶足有数百级,两侧分别有小路通向一些古意盎然的建筑,也不知都是些什么所在。 而顶端是一座辕门似的牌楼,牌楼上题着斗大的神武二字,过了牌楼就到了通判衙门,黑瓦白墙十分肃穆,宽阔幽深的院落之后,大殿森然呈现在杨树林眼前。 这大殿跟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皇宫议政殿有几分类似,门口左右架着红色大鼓,两侧有鬼差守卫,殿中左右各有座椅,最后方是置于玉阶之上的金色通判大椅。 椅子后则是一座高大可及殿顶的阎罗王雕像,也是殿中唯一彩色的东西,蓝眉红眼,蟒袍玉带,颇为威严,甭管什么人,坐在雕像之下的大椅上,似乎都能借到几分阎王的凶威。 杨树林在秦汉的带领下进了大殿之后,秦汉挥退了尾随在后的鬼差,只剩他和另外两个蓝衣鬼使与杨树林四人,随后秦汉请杨树林上座。 杨树林却没有依言坐到通判大椅上去,而是在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道:“这里已经没有外人,秦大哥就不必演戏了,我既不是你们未来的通判大人,你们救我想必也不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既然如此,大家随意一点岂不是更好?” 秦汉一愣,转头看看了另外两名蓝衣鬼使,却发现二人也正在看他。 “如此便依大人吩咐。” 秦汉嘴上这么说着,在杨树林对面坐了下来,随手摘掉了帽子,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此人体型魁梧声音雄浑,杨树林本以为他定是个粗豪大汉,没成想他面孔白皙,五官方正,剑眉星目,居然生了一张足以让花痴少女们争相追捧的明星脸。 而另外两名鬼使也都落座摘帽,看容貌竟也不老,最多也就三十多岁。 尽管已经算是摊了牌,但秦汉的态度仍旧严肃而恭敬:“大人果然精明过人,难怪通判大人会将灵台柬传给你。” 杨树林笑道:“这点你们不用怀疑,的确是他亲手将灵台柬交给我,不过你们别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秦汉想说的话又被他抢了先,却并未恼怒,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杨树林这种坦诚的态度让他们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秦汉索性直言道:“不知大人可否将灵台柬拿出来给我们验看。” 杨树林毫不迟疑的举起左手:“喏,就在这儿。” 他当然不会把灵台柬交出去,这是他保命的本钱,但看看却是无妨。 秦汉三人也没强逼他交出,而是起身上前两步,定睛细看了两眼,三人的神色都变了。 “果然是林大人的随身之物,这……” “幸好我们动作够快,要是再慢上一步……” “再慢上一步,这东西就会落进林主事手中,你们救我,就是不想它被林主事抢去。” 杨树林淡然笑着,同时很肯定的说道。 他这么一说,秦汉三人忍不住又是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尴尬,但秦汉终究还是承认了,缓缓点头道:“我等都是通判大人的下属,自然不能坐视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趁通判大人不在阴谋夺权。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杨树林来时路上察言观色,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此时得秦汉亲口证实,心里更是对整件事都有了数:“再有就是你们不想在林主事的手下做事,又或者,你们怕落到他手上,他跟你们清算旧账?” 不等三人开口,他又奸笑起来:“所以你们才会冒险从林主事手上把我抢过来,想让我暂时顶替林通判坐在他的位子上充数,这样林主事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了对嘛?” 但这次他却猜错了,秦汉三人闻言竟都一脸肃然的拱手:“我等绝无此意。” 见他们神色诚挚,杨树林反倒有些纳闷了:“那你们想怎么做?” “大人手握通判徽印,便是林大人钦定的接班人,若是大人愿意留下统领我等,我等必将一心一意追随大人,若有口是心非、阳奉阴违之事,甘愿听凭大人处置。” 杨树林瞪大了眼睛,心里暗骂这帮人不实在。 他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凭他一个生魂,就算留在地府也只是个新人,且不说眼前的三个蓝衣鬼使,就算从那些黄衣、白衣里随便挑一个,怕是手段都比他要强得多。 这样的差距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拉近,他光凭一块铁令牌就能让这些人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他要真那么想,估计小命也就快要保不住了。 道理很简单,如果真是谁持有灵台柬就能登上通判之位,那秦汉为何不从他手上抢走灵台柬,自己坐上通判的宝座?那岂不是要比奉他为主要舒坦得多? 但他当然不会当面拆穿他们,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戳穿了面子上都过不去。 他耸了耸肩:“你们明知道我不会留下来,这样的话就别再提了,我可还没活够呢。” 这句话一语双关,也不知秦汉等人听没听出来,不过看他们的神情,显然轻松了些。 只要杨树林不留下来,那他们彼此之间,就没有太大的利害冲突,他们只是不想让灵台柬落到林主事手上而已,杨树林若是带着灵台柬离开,对他们也并无害处。 “大人若想还阳,我等自会全力相助,但我等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明示。” 杨树林心中大喜,有他们相助,还阳肯定会容易得多:“啥事,尽管问。” “林大人已经多日不曾在衙门露面,大人您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过他的人,不知您可有林大人的消息?” 杨树林迟疑了一下道:“我只能肯定的告诉你们,林通判还没死,而且还有余力帮我,至于他身在何处,为什么不肯露面,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儿了。” 秦汉闻言略显激动:“您怎么能肯定通判大人尚且健在?他还帮过您?” 杨树林将借用通判之力的事情说了,他知道,只要林通判没死,秦汉等人对他不利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毕竟他手上拿着灵台柬,若是秦汉他们敢对他不利,事后林通判突然出现,追究起责任,他们谁也承担不起。 所以他自然是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得天花乱坠,就差没说他已和林通判磕头拜把子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异兆又现 但不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是秦汉等人掩饰的太好,他从头到尾也没看出秦汉等人有丝毫对他不利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个念头也浮现出来。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样了,至于他到底在哪儿,在干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过你们若是急着想找他,倒是可以带我去他的住处看一看,他跟灵台柬之间是有联系的,或许我能借此感应到他的气息也说不准?” 杨树林这话纯属扯淡,他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钻进林通判的老窝转转。 他至今还不知道,林通判究竟看上了他什么,如果有机会进入林通判的家,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可秦汉等人听了这话,却大眼瞪小眼的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秦汉才犹豫着道:“这不太好吧?” 杨树林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你们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反正我再有一天就得还阳,也不想再折腾了,或许过段时间林通判自己就回来了。” “大人明天就走?” “明天正月十五鬼门关大开,我当然得走。” 秦汉这才醒悟过来,忍不住惊疑的问:“那您是怎么到地府来的?来此所为何事?” 杨树林苦笑着把来此的经过给说了,秦汉神情更是诧异:“我本以为大人是有意施展术法来地府办事,想不到竟是遇上了这等蹊跷。依大人所言,您这次应该是无意间逆转了灵台柬,以至于没有吸到阴气,反而被牵扯到了地府来。” 杨树林苦笑更甚,看来事实与他猜测的相差不远,他虽然不懂怎么逆转灵台柬,但利用灵台柬抽吸阴气却干过好多次了,结果这次半梦半醒的弄出了岔子,把自己给送进来了。 他正想问问秦汉如何逆转灵台柬,却见秦汉已经在嘱咐两名鬼使,让他们立刻去寻找还阳灯的材料。他这才知道,原来即便是鬼使也没有随意穿梭阴阳的本事,也得通过鬼门关。 但他随即想起,当初他和刘山宗给薛雨烟招魂的时候,曾遇上鬼差出手拦阻,白小薇还斩断了鬼差一臂,这才引得林通判现身。如果鬼差不能随意穿梭阴阳,那当时被断臂的鬼差怎么会凑巧就出现在他们的招魂现场? 不过他立马就压下了这个念头,断臂鬼差显然就是林通判的手下,现在他置身人家地盘上,人家没来找他麻烦已经是万幸,他自己再主动提起,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但他还是抬手止住了正要离开的鬼使。 “这可是违反阴司律例的事,你们就不怕林主事找你们麻烦?” 秦汉诚恳的道:“为大人办事,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树林心里不以为然,要说他们愿意帮他,九成九是因为他将来有可能成为通判,如果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生魂,他们还会这么帮忙?不直接把他送进地狱就不错了吧? 尽管暗里腹诽,但他表面上却很是配合的露出了一丝感动。 “难为秦大哥了,下次见到林通判,我肯定给你多说好话。” 秦汉连连称谢,而另外两名鬼使立马就要告辞离开。 杨树林道:“现在只缺两样东西,渊鸟和鬼筋。” 两人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笑道:“那更好办了,大人放心,最迟三个时辰我们必来回报。” 两个鬼使前脚刚走,后脚秦汉就再次露出犹豫之色,杨树林明知他打着什么主意,却也不点破,而是岔开了话题:“我有件事想拜托秦大哥。” “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走之后想让大哥多关照两个鬼民,一个是楚裳,大哥已经见过了,另一个是北岸的老齐头,就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那个,我这次误闯地府,他们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想拜托大哥关照他们一下。” “这个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我秦汉在,绝不许任何人再为难他们。” 杨树林心里多少落了底,这个秦汉虽然有时候口不对心,但这种小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倒也不至于骗他。 说到这儿,杨树林站起身:“那我就先谢谢秦大哥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去跟他们告个别,待会儿……” 见杨树林要走,秦汉这才有点急了,赶紧拱手:“大人稍等。” “怎么?还有事?”杨树林故作茫然的问。 秦汉迟疑着道:“大人若是去了通判大人的住处,真能感应到通判大人的气息?” 杨树林一撇嘴:“这我可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试试罢了,至于能不能成那就得看天意了。” 秦汉一咬牙:“行,就请大人跟我去一趟,哪怕有万一的机会我们也得试试。林大人走的时间太长了,要是再找不到他,恐怕局势就彻底乱了。” 杨树林心里暗笑不已,秦汉虽然能暂时镇住场面,但没有林通判坐镇,手下人心终究还是会涣散,老话说的好,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秦汉最近一段时间怕是没少吃这一类的苦头,如今连林主事都直接冲撞了,他们岂能不急着寻找林通判。 只不过秦汉不想再当着其他人的面做这种事,一来趁主子不在,私自带人进入主子的住处很容易落人话柄。再者说,现在他们的信心本已不多,万一这次还是没有任何眉目,对他们的打击就更大了,自然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成与不成,压力他都一个人担了。 “那行,那咱就走吧。” “大人恕罪,一会儿进去之后请千万留神,不要弄乱了里边的东西,如果找不到线索,还请大人务必保密,不要让消息流传出去。” 杨树林笑着点头:“好,这个你可以放心。” 秦汉这才转身带路,绕过了殿尾的阎罗王雕像,到了大殿底部,底部被一片黑色的幕布遮挡着,撩起幕布才发现后方竟是一扇精美的木门。 木门高有三尺,红底黑纹,左雕夜叉、右刻阴龙,尽管是浮雕,可那黑红相间的纹理中似乎流淌着某种神秘诡异的力量,站在门前就让人有种屏气宁息,不敢喧哗的紧张感,甚至觉得门上的夜叉和阴龙都在注视着靠近者似的。 秦汉指着门上突起的铜门首:“大人,您试试看,用您的灵台柬能不能开门。” 杨树林以灵台柬吸取了一丝阴气按在门首上,只觉铜门首内部喀喇一声轻响,门果然开了,也不知是灵台柬起了作用,还是灵台柬上附着的一丝通判气息打开了门锁。 大门在二人面前徐徐敞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扑面而来,门后是一个长条形的客厅,虽然比外间大殿小了很多,但若按居家客厅来算,却是高大宽敞,墙上镶着大块的月光石,散发着幽幽的青光,地上铺着黝黑发亮的石砖,左右各有古式长案,正前方也是一套黑木桌案,上边堆着些卷轴书画,文房四宝。 桌案两边各有一尊黄铜独脚鹤的香炉,虽然已经不知多久没燃过香料,但余香犹自飘荡在客厅之中,优雅古朴的气息让人愈发不忍打破这里的宁静。 杨树林一边摩挲着手心中的灵台柬,一边缓步往里边走去,秦汉跟在他身后道:“这是通判大人见贵客时才会用的地方,平时他就住这里,我也只是借着林主事的光来过一次。” 杨树林抬手止住了他,置身这间客厅中,他竟有中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感觉就像到家了似的,身心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只想去里边倒头睡上一觉。 但也正是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格外警惕。 他敢保证自己这辈子是第一次来到此地,怎么会有如此异常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十分强烈,绝对不会是灵台柬上仅有的那一丝林通判的气息所能造成的,即便林通判的气息会影响他的感官,也没理由强到这种程度。 他心生惊疑,正准备仔细琢磨一下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的时候,异常的感觉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一切又瞬间恢复了陌生,仿佛刚才那种强烈的感觉就从没出现过一样。 杨树林不禁愣在当场。 要是换成普通人遇上这种情况,肯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最多也就自嘲的笑一笑了事。可他不同,他非常肯定,刚才那感觉实实在在的存在过,因为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实在太多了! 比如当初他在危急时刻,林通判突然与他建立了联系,凭空借给他通判之力。再比如,他濒临绝境,却突然爆发出连鬼神都为之惊骇的力量,生撕了五通鬼子,杀了甄玉鸾。 如果说这些异变对他只有好处,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害处的话,那最近一次,他在三生石上所看到的一切,可就是足以要了他小命的预兆了。 前生的镜像是一团黑雾中的两点凶光,来生却是一片荒芜死寂! 这分明就预示着他是个来历不明,且注定没有来生的家伙。 他早就觉得,林通判之所以会对他青眼有加绝不是什么好事,而这些异兆,则让他感觉自己始终被一重重死亡阴影所笼罩。 只有看破这重重迷雾,才有可能摆脱宿命,让来生石中重现他的身影。要不是为了这个,他又怎会连蒙待唬的骗秦汉带他来这里? 而现在,正是他揭开谜底的最好机会! 但刚进门就出现这等异兆,这究竟是吉是凶? 第三百一十八章 血腥囚室 杨树林惊疑不定之际,秦汉却忍不住开口叫他:“大人,你发现了什么?” 杨树林微微摇了摇头:“没啥,咱们到里边去看看。” 他绕过大殿底部的桌案,发现殿底左右各有一扇木门,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左边的虚掩着。他凑上前,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却见里边一片漆黑,有股淡淡的酸味飘了出来。 他回头问秦汉:“有灯没有?” 秦汉紧忙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纱布袋,里边装着一些散发出碧绿荧光的碎石,正是地府中比较常见的月光石,拿在手上能照亮方圆丈许的范围。 杨树林轻轻推开屋门,里边静悄悄的没有声息,但荧光映照下,门边墙上的情形吓得他手一哆嗦,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差点撞在秦汉身上。 “大人!”秦汉大惊,不由分说,一步窜到杨树林身前,以身体护住了他。 门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可里边的景象也让秦汉惊呆了。 眼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可是与寻常走廊不同的是,左边的墙壁内被凿出了一个个狭小的囚室,光线所及的范围内就有三间并列的囚室,其中的景象,就连身为鬼使的秦汉也看得不寒而栗。 囚室只有一人大小,牢门是一块块闪着淡黄色微光的透明东西,看不出是水晶还是玻璃做成,但很显然,这种设计就是为了方便观察囚室内的情况。 第一间囚室中的情况看得最是清楚,里边赫然关着一个女人,只不过这女人的头被人从中间割开,左半边不知所踪,伤口处平滑整齐没有鲜血溢出,能看清里边的脑子、骨骼,而右半边却保持完好! 最惊人的是,这女人居然尚未死去,此时正死死的盯着他们,独目中透出刻骨的恨意。 杨树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认真打量此女。 这女人竟有实体,且身上妖气极重,袒露的手臂上密布暗红蛇鳞,分明是只蛇妖。 林通判竟在他的住处囚禁着一只受了重伤的蛇妖? 地府中可是没有妖畜的,妖畜死后虽然也会下地府,但不是被送进地狱,就是沦为流离失所的鬼兽,一只尚且活着的妖畜出现在地府,就跟一个大活人出现在地府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蛇妖道行通天,竟瞒过了鬼门关的三头狗和鬼差的眼睛,偷偷钻进了地府之中。二是她被某个能自由穿行阴阳界的人偷偷带入了地府。 能自由穿行阴阳界的人并不多,而林通判恰恰就是其中一个,虽然每年他去阳间的次数和时间也有很大的限制,但带回一只蛇妖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问题是,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杨树林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秦汉,可秦汉也是一脸惊愕的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这事。 杨树林见他神情不似假装,只得皱眉转向蛇妖:“你怎么受的伤,是被谁关在这里的?” 他这边话刚出口,那蛇妖突然向他扑来,狠狠撞在囚牢的透明墙上,撞得墙都直颤。 但透明墙出人意料的结实,她撞得头都变了形,鲜血窜出,顺着墙体往下淌,而墙体却连个裂纹都没有。蛇妖那半张血肉模糊的脸紧贴在墙上,神情狰狞,喉咙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咕隆声,看样子像是在破口大骂,可口舌受创太重,根本听不清她在骂什么。 眼见如此血腥的场面,杨树林也不禁直皱眉头。 既然她没法说话,他也没再盯着她盘问下去,转而来到第二间囚室前,囚室里蜷缩着一只黑毛猴子,脑壳被整个掀掉,血糊糊的脑子暴露在外,上边还蠕动着一些蛆虫,看它身上还飘散着阴气的样子,显然是一只鬼兽,虽然眼下还没死透,但也离死不远了。 秦汉低声道:“这是只探阴猴。” 杨树林眯着眼嗯了一声:“通判大人关着它干什么,还有它们的伤口怎么都在脑袋上?” 正如杨树林所说,囚室中的生物脑壳都被变着法的撬开了,却一时不得就死,被关在囚室中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这也正是让他和秦汉都觉得惊骇的原因。 如果说这些都是林通判干的,他图的又是什么? 这要是搁在阳间,杨树林肯定会以为做出这等事情的是个科学怪人,类似的电影他也看过,科学怪人拿活人或者野兽做实验,以图长生不死或者制造超级改造人之类的。 可关键是,现在实验对象是妖畜和鬼兽,做实验的却是一个阴司通判,这未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就算林通判想借尸还魂,也不过就是动动念头的事,对于拥有千年阴寿的他而言,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 很显然,想从一只探阴猴嘴里问出点什么也不太可能。 杨树林只得擎着灯继续往里走,秦汉紧随在后,也是一头雾水。 二人越走越是心惊,囚室中关的生物多种多样,活尸、凶灵,甚至连成了形的阴灵都有。 当二人看到那阴灵的一瞬间,秦汉身躯猛的一震,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竟忍不住扑到了透明墙上,惊呼:“大哥!” 囚室中的阴灵面容方正,卧蚕眉,高鼻梁、厚嘴唇,下巴极大,看起来不像汉族人,到有几分俄国人的模样,只是脸上脏得像花猫一样,头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伤来,但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着,十足的蓬头垢面。 他本是闭着眼倚墙而坐,听到秦汉的呼声,有些吃力的睁开眼,可两眼之中暗淡无光,眼珠虽在,却完全苍白,就像在眼眶里镶了俩汤圆似的,毫无生气。 秦汉看清了他的模样,情绪越发激动,惨白的脸都泛起了靛蓝之色,使劲将透明墙拍得山响:“大哥!大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树林见他如此冲动,担心弄出的动静太大招来麻烦,赶紧拉住了他:“你冷静点,怎么回事,先跟我说说,这个阴灵是你大哥?” “对,是我大哥!我们兄弟四个都是林通判麾下鬼使,他是老大!” 杨树林心里吃惊,但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那他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被关到这里?” 秦汉已经失了分寸,对杨树林的追问大感不耐,一边拍打透明墙,一边怒道:“我大哥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犯错!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们呢!” 杨树林闻言没再吭声,他自然看得出,秦汉与囚室中的阴灵关系匪浅,乍见这阴灵被囚于此,语气中竟然对林通判都不那么尊敬了,而他这个通判继承者自然更算不上什么了。 但是,囚室中的阴灵对秦汉的呼唤似乎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面无表情的瞪着眼睛,茫然的看着他们,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秦汉好似要疯了似的,手中阴差锁陡然窜出,如怒吼的黒蛟一般窜上半空,打了个旋,蓄足了势,凶猛的撞向透明墙,光是阴差锁带起的那股凛冽阴风,就将旁边的杨树林硬生生的逼退三四步。 眼见秦汉的阴差锁向透明墙俯冲而下,杨树林心里大惊,来不及劝阻,直接甩手祭出阴差锁,向秦汉的锁链拦去。 他的阴差锁对付孤魂野鬼几乎是无往不利,可眼下却应了那句老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虽然他反应极快,赶在秦汉的阴差锁撞上透明墙之前就截住了它,但在它暴烈的冲击力下,他的阴差锁竟像是泥捏的一般,连迟滞对方一下都做不到就轰然破碎,化作一团阴气。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囚室走廊都震颤起来! 云烟激涌,狂暴的冲击波将杨树林卷得凌空飞起,一头扎在棚顶上,随即又被弹了回来,重重的砸在地上。虽然他此时只是生魂状态,但这种强烈的冲击波竟连魂魄都禁受不住,一时间意识混沌,几乎就要飞散了似的。 巨震之下,周围灰土簌簌而落,将走廊中的一切都笼罩在烟尘之中,久久不散。 若非亲眼所见,杨树林几乎要怀疑那究竟是阴差锁的威力,还是一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加农重炮的狂轰了,这等破坏力,别说是一面水晶似的墙壁,就算是银行的保险门,怕是也得被轰穿个大洞来。 然而,让人讶异的情况出现了,尘烟落尽后,杨树林抓起月光袋借着光亮看去,囚室的透明墙居然完好无损,不要说裂纹,上边竟连个白点都没留下! 秦汉正站在囚室前,看着手中翻腾的阴差锁,一脸的难以置信。 杨树林这才有了劝阻的机会,赶忙道:“别硬来,想救人也可以另想办法!” 秦汉猛回头,凶狠的盯着他:“什么办法?刚才你为什么拦我?” 此时的秦汉就像一头红了眼的饿虎,目光中尽是嗜血的凶残,被他这么盯着,杨树林本能的生出一丝心惊肉跳之感,但他迅即压制住情绪,不满的道:“着什么急,人在里边还能飞了不成?就算你想救人也得讲究个办法,这么硬来,万一惊动了外边的人怎么整?” 第三百一十九章 妙手回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妙手回春 秦汉多少冷静了点,但仍旧恨恨的道:“那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试试!”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门的两边肯定有机关!” 秦汉却没动,而是警惕的盯着他:“要是有机关,这一路过来早该看到了!” 杨树林其实早就注意到,每个囚室的门边都有一块石砖比别的砖石更亮一点,显然是有人经常擦按。 他不理秦汉,径自上前按住了那块石砖,轻轻往下一按,那扇秦汉用尽全力也没砸开的透明墙,在一阵轻微的咯吱声中,缓缓收进了左侧墙里,囚室终于在二人面前洞开。 秦汉先是一怔,面露愧色,但紧接着就顾不上惭愧了,紧忙冲进囚室中,扶着里边的阴灵站了起来:“大哥你怎么样,我是二弟,秦汉呐,你看看我!” 他又喜又急的扳过阴灵的脸,试图唤醒他。可他却忘了,杨树林这会还站在囚室外,如果此时杨树林按动机括关上透明墙,那他难免落得和那个阴灵同样的下场。 但杨树林当然不会那么做,这些囚室的情形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虽然还不知道林通判为什么会搞出这些来,但他本就怀疑林通判没安好心,此时这种念头越发强烈了,若能从这个阴灵口中问出林通判的企图,那也不枉他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来此一遭。 不过,就算不把秦汉关起来,也得让他明白明白事。 他把手掌罩在了机括上,却并没用力下按。 此时秦汉扶着那阴灵走出了囚室,一眼瞧见杨树林的姿势,心里顿时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冒失了,好在杨树林没想对他不利,要不然他就惨了。 想及这一点,他对杨树林多了几分信任,虽然还不知道杨树林为什么肯帮他,但至少明白了杨树林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人。 他对杨树林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随即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阴灵身上,只见那阴灵一脸的木讷,虽然对秦汉的搀扶没有反抗,却也始终没曾开口说过一个字,把秦汉急得脸都黑了。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啦,这真是要了血命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杨树林见状拦阻道:“先别急,让我来试试,他叫什么名字?” 秦汉忙道:“他叫马擎天。” 杨树林点了点头,绕着马擎天转了一圈,见此人并没有什么外伤,心里又多了几分希望,随即他站到马擎天面前,端正马擎天的脸,直视着他那无神的眼珠低声叫道:“马擎天!” 他的声音虽低,声调却沉而有力,这招有个名目,叫喊魂。 大多数生物都对自己的名字有深刻的记忆,平时听别人喊得最多的也都是名字,就连稍有灵智的猫狗之类,你常叫它同一个名字它都会有反应,更何况灵智极高的人了。 只要人的魂魄未失去,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做出最起码的反应,如果手段高超,甚至能直接将失散的魂魄喊回来,所以才叫喊魂。 但正经的喊魂法其实是配合黄酒、檀香和咒纹用在失魂的活人身上的,马擎天虽然是个阴灵,可情形跟失魂者有几分类似,杨树林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试试看。 没成想,这招还真有点效果!被他这么一喊,马擎天猛然抬起了头,翻白的眼珠急速转动了几下,显然对他自己的名字还有着本能的印象。 一旁的秦汉见状惊喜万状,急切之下,竟也学着杨树林的声调喊了起来。 可惜,马擎天的反应仅仅持续了片刻,紧接着脸上就又恢复了木讷之色。 杨树林扭头看向秦汉,秦汉还以为自己的叫喊坏了杨树林的事,越发惭愧,干笑不已。 杨树林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横了他一眼:“你闭嘴!” 秦汉居然露出一副乖觉模样,连连点头。 杨树林这才集中精神,又喊了几声,但马擎天再无反应。 杨树林扒住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球,眼球上一片苍白,连个红血丝都没有。 这下杨树林不禁露出了难色。 马擎天这种情况他还真没听说过,既然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说明魂魄未散,但他扒他的眼皮他都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分明神智处于昏迷沉眠的状态,一个已经修成阴身的阴灵,魂魄怎么会陷入沉眠?又该怎么才能叫醒他? 秦汉一见他神色,不由得心急起来:“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务必救救他!” 杨树林闻言有点来气,这家伙怎么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呢? 马擎天又不是他大哥,求他帮忙救人,居然还整出个“务必”来,他欠他的啊?且不说救人要费多少手脚,就冲刚才秦汉跟他使横耍狠的那一出儿,他也得让秦汉长点记性。 他无奈的一耸肩:“这我可没啥把握,万一救人不成,秦大人还不得灭了我啊?算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可不干。我已经帮你把他从牢里救出来了,也算还了你的人情,剩下的活儿,你另请高明好了。” 秦汉能当上鬼使,自然不是白痴,一见他的神色就立马反应过来,这位是挑他的理了! 他赶紧低头拱手:“刚才我心焦之下言语多有不敬,冒犯了大人,请大人责罚!” 杨树林撇了撇嘴:“我哪敢责罚秦大人。” 秦汉见状,懊悔不已,刚才光顾着担心马擎天,怎么就怠慢了这位爷呢!现在倒好,人家分明有办法帮忙,却愣是撒手不管了,这要是马擎天就此有个好歹,他哪有脸独活? 想及此处,他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倒在杨树林面前:“求大人宽恕!” 他这么一跪反倒把杨树林给弄楞了,杨树林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还真没想怎么为难他,其实就算秦汉不求他,他也得想办法救人,他还指望从马擎天口中问出林通判的底细呢! 他连忙将秦汉扶了起来:“这是干什么,不是我不想救人,实在是我也没那份把握。这要是搁在阳世,事情倒还好办,可现在我连趁手的家伙都没带下来,怎么救他?” 杨树林一边说,一边伸手往腰包里摸,他所说的家伙,自然就是钉尸针了。 钉尸针既能镇住妖邪鬼魅,也能用来刺激它们,若有钉尸针在手,救醒马擎天的把握自然就大了几分。 没想到一摸之下,居然真摸到了装钉尸针的皮夹子。 他赶忙翻出来打开,一枚枚银光闪闪的钉尸针整齐的排列其中。 他不禁有些愕然,之前他并没注意钉尸针是否带了下来,只以为,既然鬼牙都没能带下来,钉尸针这种玩意自然更不可能带下来了,没成想这套家伙居然还真在。 “老刘头还真不简单呐,随手做出的东西居然能穿梭阴阳!” 他面带喜色的嘟囔了一句,秦汉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立马意识到这些银针可能就是他所说的家伙:“大人是不是有办法了?” 杨树林笑道:“办法是有了,好不好使还很难说,我尽量吧。” 说着,他指了指地面:“你让他坐下,按着肩膀,别让他乱动。” 秦汉兴奋的答应着,扶马擎天坐下,站在他伸手双手用力按住了他:“大人来吧!” 杨树林深吸一口气,摸出数根银针夹在指间,扬手一针扎向马擎天天灵盖。 实际上他也只有五成把握,所扎的穴位是用来折磨阴灵的重穴。刘希东只教过他怎么折磨厉鬼阴灵,可没教过他救鬼的招数,但他暗忖,既然马擎天的魂魄在阴身里,只要他把分寸拿捏好了,剧痛应该能让他的魂魄从沉眠中醒来。 最初三针没什么效果,反倒扎得马擎天浑身哆嗦,脸色发紫。 但随着第四针落下,马擎天终于张开了嘴,呜的一声低吼,双眼圆瞪,开始挣扎起来。 “按住!” 杨树林下手飞快,又是一连三针,七星在马擎天头顶汇聚,连同为阴灵的秦汉都几乎按不住了,马擎天那苍白的双眼中血色蔓延,转眼便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杨树林见状抽身后退,连退数步,紧盯着马擎天。 七星针法要是用实成了,足以要了阴灵的命,虽然他手下分寸拿捏得很好只入肉三分,但万一阴灵剧痛之下发起疯来,他这个生魂岂不是要倒大霉! 好在秦汉这回对杨树林格外信任,施展浑身解数将马擎天牢牢制住,片刻之后,马擎天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秦汉见状慌了:“大人,快看看他怎么了?” 杨树林缓步上前撑开马擎天眼皮,见血色渐退,瞳孔浮现,心里才算落了底,动作麻利的收回了银针:“行了,一会儿就醒了。” 秦汉闻言激动的连连拜谢。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马擎天就睁开了眼睛,好似虚脱了一样有气无力的道:“多谢大人相救,马擎天感激不尽。” 秦汉喜不自胜,一把抱住了马擎天,眼中竟溢出泪来:“大哥!” 而杨树林倒是有点惊讶:“马大哥不必客气,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大人还没施针的时候我便有了意识,你和我二弟的话我都听到了,只是身子不听调遣,亏得大人手段高明,不然我恐怕是再无醒转之日了。” “呃……高明谈不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杨树林意有所指的笑了起来:“不知是谁把马大哥关在此处,又为何下了这等毒手啊?” 第三百二十章 初露端倪 一听这话,马擎天脸上戾气浮现,狰狞之色溢于言表:“还能有谁,自是那林枫!亏得我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这么多年,他竟假借追杀阴神之名骗我出去,趁我不备,从背后对我下黑手,就为了窃我阴寿!” 他这几句话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声音虽低,却冰寒彻骨,听得杨树林和秦汉都瞪大了眼睛。虽然他们之前就已经隐约猜到,将马擎天囚禁于此的可能是林通判,但听了马擎天亲口证实,还是让他们大感惊诧。 秦汉下意识的追问:“通判大人背后暗算了大哥?” 马擎天猛回头,恶狠狠的怒视秦汉:“你若是我马擎天的兄弟,就别再叫他大人!” “大哥别恼,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当初林枫说你追杀阴神进了**林,我们兄弟还曾找了一个多月,可惜却一无所获,不得已,才退了出来。想不到林枫竟然如此恶毒,他暗害你就是为了偷取寿元?” “不错!他不知何故寿元大损,想必是大去之期已然不远,是以不择手段设法延寿,幸好我及时醒悟,自锁魂魄,他才没能得手,否则我此时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秦汉听了这话,义愤填膺,看那神色,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林枫报仇。但若是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始终在拿余光瞟着杨树林,眼中凶光浮现,显然动了杀机。 杨树林毕竟名义上是林枫的继承者,虽然从他的表现看来,他并不像林枫的人,可现在事关马擎天的性命,秦汉又怎能放心得下?万一杨树林真站在林通判一边,出去之后走漏了消息,那不光是马擎天,连他秦汉也得死。 为今之计,他只能察言观色,看看杨树林究竟是不是林枫的人了。 一旦杨树林露出任何倾向于林枫的兆头,他就必须得杀人灭口了。 而杨树林此时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眉头紧锁,越发弄不清林枫传他灵台柬究竟是什么用意了。 如果马擎天所言属实,林枫阴寿将尽,那他还真是需要提前找个继承者,把灵台柬送出去也合情合理。问题是,就算他真想传位,也不该传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活人,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林枫的这个选择都不合情理。 更何况,综合种种迹象来看,这林枫绝非甘心就死的人,否则也不会不择手段,连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也要暗害了,既然不甘心就死,又怎会急着将灵台柬托付于人? “那马大哥知不知道,林枫把这些妖畜、鬼兽关在此处做什么?” 马擎天含怒道:“还能干什么,必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这些东西也都有寿元,他肯定是想试着从他们身上抽取寿元,只是未得其法,才暂且留下他们的性命罢了!” 杨树林对这种说法半信半疑,就算林枫为求续命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也不至于在异类身上动脑筋吧?这就像重伤垂死需要输血的人,偏偏找不到人血,情急之下就想拿狗血替代一样,实在不可思议!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林枫也在打他的主意。 只是不知林枫到底想怎么利用他,或许是时机未到?或许是他还没满足某种条件?否则他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马擎天这个曾忠心追随林枫的人好上多少。 “马大哥可知林枫现在在哪儿?” 马擎天闻言一愣,扭头看向秦汉。 秦汉故作愤恨,咬牙切齿的道:“那畜生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连林主事都在找他,亏得我之前还拼了命的维护他,大哥,咱们现在就投奔林主事去!” 马擎天还没应声,杨树林已经抬手拦阻:“别去,你们若是在此时倒戈,只能打草惊蛇。他毕竟还是阴司通判,万一他完好无损的回来,想为难你们太容易了。” 杨树林抬手阻拦之际,秦汉差点就想下手杀人,可听了后边的话,他又收敛了杀机,忍着冲动问道:“那大人你说怎么办?” 杨树林直至此刻才明显感觉到了秦汉起了杀心,心下警惕的同时,却也不觉秦汉有什么不对,以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来看,秦汉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眼下还不知道他到底是已经耗尽阴寿死在了外边,还是去了某个地方在秘密图谋什么。如果他死了,那就太好了,咱们就都省心了。” 说到这,杨树林话锋一转:“马大哥已经有段时间没露面了吧?” 马擎天不知杨树林什么意思,只得点头。 “那就好办了,你不像秦大哥他们,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阴司,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没跟林枫在一起,所以没人会相信林枫会将通判之位传给他们。但你不同,你正可以假说自己随林通判一起去了某处秘密修行,终于通过了生死考验,得到了林枫的传承,继承通判之位。” 他这边话一出口,马擎天就惊得挣扎着起身,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我马擎天的命都是大人您救的,怎么还能贪图您的通判之位,若是他死在外边,我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您继承通判之位。您放心,有我等佐助,您定可坐稳宝座。” 秦汉也立马附和他的话,从那诚恳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这番表态竟是发自真心,显然杨树林救下马擎天之举,让他感激万分。 可杨树林却笑了:“马大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现在还是生魂之身,按阳间的话讲,我还是个黑户,回头就得立马还阳。再说了,就算我真有一天下了地府,作为一个新鬼,也不能跟马大哥这样的奈何镇元老争位置啊,那可就太不知进退了。” 不等二人接话,杨树林就压低了声线道:“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声不响的等下去!他不回来最好,想必阴司应该也有规定时限,不可能任由通判之位长时间空缺吧?” 马、秦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正是,为期一年。” 杨树林微感愕然,心里慨叹阴司的律例竟也有如此宽松的时候,嘴上却说道:“那就再等他几个月好了,等到期限将近他若是还不回来,那我便将灵台柬交与马大哥,由马大哥出面接掌通判之位。” 马擎天闻言又要拒绝,杨树林却含笑止住了他:“大哥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林枫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呢,何况我可也没活够,你让我一个活人当阴司的通判,就等于把我栓在了通判的辖地,这我可不干。” 马擎天和秦汉都不吭声了,心里隐隐有点佩服起杨树林来。 以他们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杨树林是真不拿这通判之位当回事,小小年纪居然能看透这权力关,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秦汉至此才算放了心,杀机也彻底消散了。 只听杨树林说道:“如果林枫在这几个月里回来了,那就要看两位大哥的手段了,是玩阴的也好,来明的也罢,总之要在他发现马大哥失踪之前,想办法把他给做掉!” 说到做掉二字时,杨树林狠狠的一挥手,看得马、秦二人都是一惊,虽然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林枫,可这种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有些心惊。 秦汉有些迟疑的道:“暗杀通判?” 杨树林阴笑:“怎么?大哥不敢?” “不是不敢,只是……” 不等他说完,杨树林就看着马擎天道:“只要他一天不死,马大哥就是再劫难逃,他绝不会允许一个知道他丑恶嘴脸的人活下去的,这一点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马擎天和秦汉同时点头。 而且马擎天转眼便已下定了决心:“大人说的不错,现在就是有我没他!” 杨树林这才释然的笑了:“秦大哥是担心打不过他?你放心,就算他能回来,肯定也已经是快要油尽灯枯了,而且有心算无心之下,我相信两位大哥还是有很大机会得手的。” 秦汉想想也觉得有理,即便林枫处在全盛状态,也架不住他们暗中偷袭。何况他们也多少知道一些林枫的弱点,用计偷袭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眼下的情势他们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可他要是没回这里,而是去阳间找你麻烦呢?” “那我就偷偷通知你们,你们想办法去一趟阳世,咱们在阳世给他挖个坑,直接把他给埋了,还不用担心闹出的动静太大会走漏消息。”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现在难就难在,你我之间阴阳相隔,怎么才能互通消息。更重要的是,你们能否快速赶到阳间去,如果去得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秦汉闻言面露难色,而马擎天却犹豫着说道:“办法倒是有,不过……” 杨树林道:“有办法就快点说。” “不过得麻烦大人把灵台柬拿出来,借我一用,我把阴元附一丝在上面,大人便可以通过它跟我们联系。如果大人想唤我们上去,只要全力催动它汲取地府阴气,我们便能借着阴气赶过去,虽然这么做违反阴司律例,而且会让我们阴元受损,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杨树林上路 他这边话音未落,杨树林就伸出了左手,手心中的灵台柬缓缓浮起,啵的一声轻响,完全脱出了他的**,落在掌心之中。 “马大哥尽管放手做。” 马擎天却愣在当场,没敢伸手去接。 他刚才之所以说得吞吞吐吐,就是因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要知道,这可是象征通判传承的灵台柬,怎能随意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之前杨树林说得虽然大方,但毕竟只是嘴上说说,要是真让他把灵台柬拿出来,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甚至涉及到他自身的安全。 马擎天以己度人,换成他,他肯定也是要考虑再三的,而且拒绝的可能性很大。 可他没想到,杨树林居然对他如此信任,连迟疑都没曾迟疑一下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递到了他面前,这让他心里既惭愧又感激。感激就不必说了,让他惭愧的是,自己居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未免太小瞧面前这位大人了。 而秦汉见状,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杨树林太容易轻信别人。 可他们却不知道,杨树林心里却是另有自己的小算盘。 其实此刻杨树林正全神戒备着,一旦马擎天露出任何一点贪欲,杨树林都会立马收回灵台柬。马擎天虽是阴灵,可他被困不知多久,已经被林枫折磨得虚弱不堪,只要杨树林动作够快,还是有很大把握能及时收回的。 而且杨树林有八成把握认定马擎天不会贪墨灵台柬,杨树林已经答应将灵台柬传给他了,又对他有救命之恩,在这种情况下,马擎天应该不会冒险强抢灵台柬。 马擎天颤抖着手接过灵台柬,只瞥了一眼,便立马调动自身的阴元,将微不可查的一缕阴元缠绕其上,随后毫不迟疑的递还给杨树林。 杨树林接过灵台柬收进掌心,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笑意,只不过笑容里难免透出了一丝得意、几分奸诈来:“现在妥了,只要林枫露面,咱就联手拾掇了他,希望他先去阳间找我,这样动起手来也少几分顾忌。”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其实正在连连嘟囔:“林枫啊林枫,你可特么别上阳间来嘚瑟,赶紧老老实实回奈何镇来,让这帮鬼使收拾了你,到那时老子就彻底安心了啊!” 老话说的好,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杨树林虽然不是心肠歹毒的人,但眼下种种线索似乎都在证明,林枫很可能要对他不利。 加上不久之前他发现自己是个没有来生的人,谁能保证这个劫数不会应在林枫身上? 他哪里还会再犹豫?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有马擎天这把现成的杀猪刀摆在这,他若还不知道用,那就不是杨树林了。 当然,他也想过,假如,只是假如哈,假如林枫并不是想害他,而真的是看他骨骼清奇,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阴阳道奇才,所以才想把毕生功力外加积蓄、职位全都传给他,那这个误会可就闹得大了。 若真如此,他肯定会觉得愧疚的。 不过愧疚鬼归愧疚,该死的人,还是得死,否则他真是不安心呐。 杨树林还在暗自嘀咕的时候,马擎天已经撑着身子向他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成全,此恩此德,擎天定当铭记于心,日后大人但有所命,擎天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杨树林笑着扶他直起身子:“马大哥不用见外,我不过是适逢其会,眼下你还是找个隐秘处抓紧恢复阴元,谁也不知道林枫什么时候会回来。” 秦汉也道:“不错,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万一他现在回来就麻烦了。” 马擎天连声称是,三人急忙出了囚室,又冒险将对面的房间探查了一遍。 对面却是一间起居室,并没什么特别。 秦汉估算着,去找东西的鬼使也快回来了,忙催促杨树林快走。 回到通判衙门,秦汉把马擎天偷偷安排到了自己的住处,然后独自陪杨树林在衙门里等人,没用多长时间,两名鬼使也都回来了,不光找到了杨树林所要的渊鸟和鬼筋,连带着探阴猴爪和烛龙皮竟也都备了两份。 杨树林很兴奋,连忙道谢,他们却相视而笑:“大人不用跟我们客套,别的东西我们或许弄不来,这些还是很容易找的。” 杨树林忍不住也笑了,他们干的就是缉私的差事,这些东西对鬼民来说是违禁品,可对他们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加上老齐头手上那两样,已经足够做出两只灯笼来了,再有鬼使给他保驾护航,还阳已经不算什么难事,算算时间,再有一天就该启程了,他准备跟诸鬼使告辞,去老齐头那做灯笼,没成想秦汉等人却执意留他喝上一顿,说是算给他践行。 盛情难却之下,他只得留下,秦汉派人把东西送去老齐头处,他们四个则在衙门侧殿摆上酒宴吃喝起来。但上桌的都是些地府的东西,除了奈河酒还有些滋味,其他都没有任何味道,杨树林初为生魂,还不习惯这种感觉,实打实的味同嚼蜡。 但此时心情放松下来,倒也算得上轻松愉快,一顿酒喝完,微带醉意的他,在秦汉的护送下回到老齐头的住处,见老齐头和楚裳正在等他。 杨树林谢过秦汉,将他支走,这才跟二人聊起了此行的经过,得知秦汉等人答应护送他还阳,二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有他们在旁护持,风险自然小了很多。 杨树林笑着对二人保证,只要得出生天,他立马就去二人坟头上给他们多烧点纸钱。 老齐头二话不说,接过杨树林凑来的材料,立马去做还阳灯。 屋里只剩楚裳和杨树林,杨树林拉着她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裳姐真不用我去找那个畜生替你报仇?你放心,想让他死有很多办法,我不会傻到让自己惹上官司。” 楚裳迟疑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我相信他迟早是要遭报应的,你就不要搀和进来了,恶有恶报,他欠下的孽债迟早都要还的。” 杨树林心里不以为然,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等老天报应到姓贾的身上,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正他现在知道这家伙姓贾,估摸着也就四十多岁,是黑大的教授,这就够了,有机会就让他替老天给姓贾的来点报应好了! “既然裳姐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总可以让我去给你上上坟,烧点纸钱吧?你的坟在哪儿?还有齐伯的坟,虽然他的香火没断,但我也得去表表心意。” 楚裳凄然一笑:“我的坟不在哈市,可能是想让我离他远点吧,他把我埋在了阿城乡下。那地方说起来还犯了你名字里的俩字,叫杨树镇。出了镇子往西七八里地有个很大的水泡子,泡子西岸有两棵特别粗大的杨树,下边唯一一座孤坟就是了。” 杨树林将地址默记在心里,笑着安慰她:“放心吧,我回去就给你重修坟头,你想要啥尽管说,我立马就给你烧下来。” 楚裳不言语了,半晌才叹了口气:“不用那么麻烦,你已经帮了我不少,现在我有了新房子,又不用担心周恍他们来找麻烦,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两码事,裳姐要是不说,那我可就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嫌东西太多没地方放。” 楚裳无奈的笑了笑:“那就给我烧个童女吧,好歹也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得嘞,您就放心吧。” 杨树林又要了老齐头的坟址,不料老齐头竟是位烈士,坟就在牡丹江铁岭河南山的革命烈士陵园。对此杨树林不禁肃然起敬,暗暗懊悔之前的鲁莽举动,要是早知道老齐头是位牺牲在战场上的前辈先烈,就算硬挺着挨上几巴掌,他也绝不会跟老齐头动手。 他又和楚裳聊了一会儿,直到老齐头提着两支白灯笼出来,交到他手上:“鬼筋和猴爪都很牢靠,烛龙皮水火不侵阴风不透,里边的两只渊鸟都是成鸟,遇到危险身上的光就会闪,越危险闪的就越快,要是灯笼闪个不停你就要当心了。” 杨树林接过灯笼,见半透明的烛龙皮罩制作精细,上边用朱红笔写着个大大的冥字,一只渊鸟被栓住了双脚固定在灯芯的位置,在灯罩里微微扑棱着,但并没振翅之声,光芒能照亮将近两丈的范围,尽管微弱了些,但并不耽误看清大一点的东西。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齐伯手艺真是不错,甭管能不能还阳,你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老齐头摇了摇头:“我不图你报答什么,只要你能平安还阳就好喽,小裳也不至于再担心你。时候也不早了,走吧,我们一起送你上路。” 从老齐头屋里出来的时候,秦汉已经在门外等候,由他领路,一行四人直奔忘川而去。 走出奈何镇,杨树林忍不住回头瞅了瞅这座笼罩在昏暗中的地府小镇,心里嘀咕,或许有一天他终究还会回到这里,他不指望回来当官做通判,只希望到那时,来生石中的影像不再是一片虚无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入凶林 忘川是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江,与乌沉沉的奈河相比,它宽了数倍,浑浊的黄水汹涌澎湃,都不用下到江里,只站在江边的岩石上一看,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原本按老齐头的想法,是让杨树林抱着鬼兽皮的法子顺水漂到对岸去,虽然免不了要喝一肚子水,但只要没有点背撞见忘川江里的水鬼和铁皮鱧,那就有六七分的把握能安全上岸。 但现在有了秦汉的护送,自然不必用鬼民的土法子,鬼差随身都带着鬼差舟,否则办差的时候遇上水就麻烦了。 所谓鬼差舟,其实就是条纸船,就跟小孩折纸的纸船似的,不过稍大一些,通体土黄像是草纸折的一样。但就这是这个巴掌大的纸片一抛到江里,遇水立马就舒展开来,足有一丈多长,就算坐上四个人也已经足够。 可杨树林是个旱鸭子,看着狭窄得只容一人坐下的浅浅船舱,他就不由得有些脚软,想靠这么一条船怒闯忘川,感觉就是在拿他的小命开玩笑! 然而眼见秦汉轻轻一跃便落在船头,稳稳当当的站在那儿犹如钉子钉在船板上一般,他又哪有退缩的理由?只得有样学样跳了上去,然后直接坐在船舱里,拿阴差锁死死扣住船舷,回头冲老齐头和楚裳强笑:“齐伯、裳姐快回去吧,你们放心,有秦大哥帮忙,我没事的。” 老齐头见惯生死,甚是洒脱:“小子,自求多福吧,要是能上去,别忘了给老头烧钱。” 而楚裳却已经泪眼朦胧,虽然两人相处不过几天,但对于没有亲朋的她而言,却很有几分不舍:“一路顺风,你要保重啊。” 她这边话音未落,鬼差舟已然离岸而去,速度极快。 杨树林看着老齐头和楚裳,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船上。 难得的是,船虽随着浪涛上下起伏不定,却不会左右摇晃,这让他多少安心了些。 可刚定下神来,船边几米处一个浪头窜起,浪中一条比他们的小船还长的巨大黑影腾空而起,随即又狠狠砸进水里,掀起一阵浪涛,迎面扑来的水花浇得人睁不开眼,视线受阻,船也被掀起了两三米高。 杨树林只觉忽悠一下,紧接着就到了半空,没等他惊呼出声,船已经落回了江面浪涌之中,轰隆一声水花四溅,虽然并未翻侧,可小船就像要散架似的发出嘎吱呻吟,惊得他脸色大变,紧紧的抓着船舷不敢稍动。 “没脑子的畜生,竟敢惊扰大人!” 秦汉怒斥一声,挥手一道阴风冲黑影隐没处劈去。 但那黑影早已深潜入水,狂猛的阴气只劈在江面上溅起一道泛白的大浪。 刚才还风驰电掣的小船就此停了下来,如同手表的指针一样快速旋转着,虽然水上没了那东西的踪影,可显然仍在水下作祟,要是被它从船底冲撞一下,难免就要翻沉。 它潜在水底,秦汉也有力难施,面露忧色。 危机时刻,杨树林咬牙壮起胆子,扣了数枚钉尸针在手,目光紧盯河面不敢有丝毫松懈,仗着地府中阴气浓重,他准备以阴气驭使钉尸针驱赶那怪物。 小船失去秦汉的控制,顺水下行,速度极快。 突然间,杨树林瞥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浮现:“在这儿!” 他怒喝一声,同时左手急挥,三道细如发丝的黑线嗤的一声射入水中。 他之所以弃阴差锁不用而用钉尸针,一是因为阴差锁速度不如钉尸针快,再者一旦入水,钉尸针受到的阻力也远比阴差锁要小,虽说如此一来可能会丢失银针,但比起钉尸针,自然是小命更重要。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银针脱手的刹那,秦汉竟紧随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几乎是入水的瞬间,他便与那黑影遭遇,顿时纠缠在一处,搅得江水冒起了巨大的浪涌,船后方一阵泥沙翻涌,紧接着传来雷鸣般的巨响,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天光虽暗,但他还是勉强看了个清楚,水柱头里,秦汉踏水而上,手中提着一条长达数米的大鱼,黑身红眼十分狰狞。 秦汉沉声怒喝,一记手刀斩落了大鱼的头颅,鲜血四溅! 鱼身轰然落入江中,江水顿时泛起了偌大一片殷红。 秦汉踏浪紧追两步,一个飞窜踩上了船尾,小船朝上一翘,随后稳定下来。 杨树林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当即冲秦汉挑起了大拇指:“秦大哥好身手,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说的就是你这种高手了!可惜我得赶紧还阳,要不真该跟你学学水性。” 秦汉不以为意的一笑,看着手上那几乎顶得上他身高的巨大鱼头道:“大人不必自谦,要是没有你那一针……呃,三针!” 在秦汉下手之前就注意到了,这大鱼额头正中有鲜血溢出,加上之前看到杨树林挥手甩出的银光,自然猜到了杨树林已经施展手段击中了它。 可直到此时看清鱼头上的三个孔洞,他才意识道,杨树林居然一手三针,且三针居然全都穿透了大鱼那坚硬的头骨深入鱼脑,这手段可也很不一般! 杨树林却并不觉得自己这一手有多牛逼,不过就是以阴气催逼钉尸针射出而已,用的也是刘希东教的针刺手法,一手三针也并不算什么,老刘头甚至能一手七八针,跟老刘头比起来,他还差的远呢。 当然,光有老刘头的手法还不够,如果不是借阴气之力,他甩出的银针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威力:“多谢大哥把我的针追回来,这玩意儿要是丢了,回去我还真不好交代。这是什么鱼,大成这样,莫非成精了?” 秦汉一边将鱼头卸开,一边解释道:“这就是忘川里特有的铁皮鱧,自古便在这条江中为祸,每年都有不少妄图渡江的阴魂失陷在这些畜生口中,这条还算是小的,真正的老鱧,能抵得上蛟龙!” 杨树林闻言不禁咋舌,蛟龙一般的大鱼,想想都觉得恐怖,他虽不知道铁皮鱧到底是什么鱼,但此刻光看鱼头的形状和隐晦的暗纹,倒与市场上卖的黑鱼、斑鱼有七八分相像。以秦汉鬼使之尊撕开它的脑袋都显得有些吃力,显见这鱼的皮甲比铁皮硬得多。 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之下竟用对了法门,这种阴邪坚硬的东西也只有既锋锐又辟邪的钉尸针可破,要是用阴差锁去捉,怕是没伤到鱼,反而会把他也给拽进江里了。 “秦大哥辛苦,明知这家伙可能堪比蛟龙,你还冒险入水搏杀,这份人情小弟记住了。” 秦汉连连谦让,他说老鱧堪比蛟龙可不是想说自己冒了多大的风险,更没有表功之意,如果杨树林会错了意,那反而显得他太功利了。 杨树林也明白他谦辞的意思,没再往那方面说,接过鱼脑中取出的银针擦掉血迹,收好之后他看了看江对岸:“咱们还得多久才能到**林?” “大人放心,再有片刻就应该能看到了,这处地界虽然名字里有个林字,其实并不是树林,而是石林,或者说是化石林吧,等会儿咱们进去之后大人一定要跟紧我,不然就算有还阳灯,也很容易走岔了路。” “那是当然,秦大哥放心好了。” 直至此刻,杨树林对秦汉的戒心才消减了些。 秦汉要是真有杀人夺宝的意思,刚才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要他有这个心,就难免会露出杀意来,可刚才杨树林一直都留意着他,并没见他露出什么异样,至少看起来并无异心。 杨树林这才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观察地形上,正如秦汉所说,船行不过几分钟,前方岸边一片绵延数里的黑暗石林呈现出来。 远远看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分辨不出什么,但随着船行渐近,江岸上的情形也渐渐看出了一些,那黑如煤炭的石林,随着山势绵延起伏,不知多深多广,打眼一瞅好似绵延数里,但实际上数里之外已经是一片黑暗,根本分不清是石林还是虚无了。 尽管有秦汉护送,但杨树林还是紧张起来。 船靠岸后,他紧跟在秦汉身后,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扣着几枚钉尸针缓步前行。 尚未接近,就能感到一股森冷的阴寒气息笼罩了他们,前方一条只有三尺宽的小道蜿蜒通向石林之中,两侧耸立的高大石笋石柱看得杨树林瞠目结舌,远看还不觉这些东西有什么奇特,仅看才发现,这些奇形怪状犹如煤炭般的石笋上,竟浮现出一张张清晰的人形! 这些人形多数呈现出一种拼命往石外挣脱的姿态,脸上的神情有的愤怒有的狰狞,更多的则是一脸的绝望,而还有一些则是嚎啕大哭、有些仰天嘶吼,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形无论男女都是光着身子,衬得整个石林越发诡异阴森! “谁雕的这些玩意儿,太特么瘆人了。” “这不是雕刻,是历年来迷失在此处的鬼民,别看他们好像一动不动的,但其实到现在他们也没死,只是被禁锢在石头里,而且动作变得特别慢,有时一年半年才能动一步。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在动石头也在涨,而且比他们的动作恰好快一点。” 说到这里,秦汉轻叹一声:“明明再也无法挣脱出来,偏偏又一直不死心的想挣脱,永生永世在此经受这样的惩罚,虽然我觉得这样的惩罚有些过于严苛了,可我只是个鬼使,帮不了他们。” “大人切记,进去之后跟紧我,如非必要最好少说话,而且千万别乱碰任何东西,不然很容易遇上麻烦。”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迷魂之雾 杨树林听得不寒而栗,被困在石头里,那岂不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紧忙又跟上两步,紧随在后,踏入了**林中。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被禁锢在石笋石柱中的孤魂野鬼虽然惊人,但那仅仅只是个下马威罢了,进到里边才知道,真正的凶险还在后头。 林间弥漫着浓浓的雾气,这雾与寻常雾水不同,不但泛着阴寒,且黑如墨汁一般,几乎笼罩了四面八方所有的空间。若非仗着手中还阳灯的光亮,不要说辨识方向,恐怕就连在何处下脚都是个难题,地面好似一层薄薄的土壳子,一脚不慎就会踩烂壳子掉进坑里。 借着光亮隐约可以看到,崎岖的小道旁不时出现大小不一的深坑,显然这条路是由无数孤魂野鬼硬生生趟出来的,那些掉进坑里的鬼魅,下场显而易见。 更要命的是,即便是路过坑边都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巨大吸力,好似里边有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正扯着路人往里拽一样,离得近了都感觉身子直晃,就更不要说一脚踩到上边了。 好在秦汉前行的速度不快,杨树林勉强还能跟得上,两只还阳灯照亮的范围约莫有不到四米,除了要注意脚下,还得留心避开两侧的石笋,前行有多困难可想而知。 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杨树林已经觉得魂魄不稳,意识也有些犯迷糊,忍不住低声问道:“秦大哥,还有多远能出去?” 秦汉脚步不停,边走边道:“再有一个半时辰吧。” “你们鬼差要去阳间,也必须走这条路?” 秦汉闻言不禁苦笑起来:“我们通常不会去阳间,如果要去,阴司会辟出通路,转眼即到鬼门关。开辟通路的办法只有主事和通判大人知道,我们这些当差的是没资格知道的。” 杨树林心道这才对劲儿,要是鬼差去阳世也得这么费劲,那才真是怪事。 说话的工夫,前边正好有个转弯,杨树林的目光越过秦汉朝前边看了看,却只看到几根石笋拦在小路中间,不知该怎么绕过去:“秦大哥你看……” 话一出口,他突然发现四周变得昏暗了许多。 他急忙停脚看去,却骇然发现身前空荡荡的,哪还有秦汉的踪影? 他心下大惊,两人间距离不过两步,他也不过是抬头看了看前边,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秦汉怎么就消失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秦汉有意把他甩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就知道不对,先不说进林之后秦汉有不少机会可以害他,就在刚才他还脚步不稳差点踩到土坑边上,若非秦汉拉了他一把,后果还不知会怎样,如果秦汉真有意害他,又何必拉他? 可如果不是秦汉有意玩消失,那他遇上的又是什么情况? 有心开口招呼秦汉,但**林里又不能大声叫喊,他只得稳住情绪,挑灯照了照四周。 没了秦汉的还阳灯,仅凭他手上这一盏,照亮范围缩减到了两米,刚才还看到的拦在路中间的石笋此时已经隐没在了黑雾里,而他左右两侧都有石笋,几乎是抬手就能碰到,更可怕的是,左侧石笋上浮雕着一张狰狞的男人面孔,正呲着大牙,咧着血口好像在冲他叫喊! 不对,石笋中的男人怎么如此眼熟? 他急忙挑灯凑近细看,一看之下愣是被吓得寒毛乍起,那浮雕的模样与秦汉到有七八分相似,都是剑眉星目五官方正,若非表情太过夸张,可能会与秦汉更为相像! “秦大哥?”他忍不住低声叫唤起来,难道以秦汉的手段,也着了**林的道儿? 石雕自然没有回应,这让他心里愈发害怕,任凭他机灵百变,骤然遇上这样的情况一时也没了主意,但他这边话音未落的工夫,忽听左边隐隐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杨大人,你在哪儿?” 杨树林不由大喜:“这儿呢,我还在刚才……。” 话到一半他突然闭上了嘴,秦汉怎么会跑到左边去?而且听起来声音很轻,似乎离他很远,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会走出那么远?而且在这个距离上,声音含糊,根本无法听清到底是不是秦汉在说话。 他没再言语,而是皱紧了眉头环顾四周。 乍一看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没什么异常,但细看之下,左边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晃动,看身形还真有点像秦汉。 就在此时,那声音再次响起:“大人你在哪儿?快过来啊,过来……” 杨树林心急之下抬脚要走,可脚都抬起来了,却没迈出去,又缓缓收了回来。 秦汉手上的还阳灯呢? 他迟疑之际,黑暗中突然恢复了寂静,黑影和声音同时消失不见了。 他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挑灯往左前方的地面照了照,一看之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左前边两三步外就有一个黑洞,尽管洞口只有拳头大小,可这一路行来他找就摸清了规律,表面上看起来一个小洞,很可能就预示着小洞周边的底壳只剩薄薄一层,周围极有可能都是空堂!如果他刚才那一脚踏出去,没准就会一跤跌进坑里! 他暗暗提高了警惕,看来他已经被盯上了,虽然不知道黑暗中的东西是什么,但显然不是秦汉。现在若是盲目乱走肯定不行,不仅危险,而且秦汉若是回来也找不到他了。 想及此处,他动作麻利的收起了钉尸针,手心里阴气蒸腾,阴差锁盘旋而出,绕着还阳灯光照的范围盘了一大圈,将自己围在了中间,如此一来即便有什么危险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做出应对。 他想得很明白,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即便秦汉就此消失,他最终还是要独自前闯,那也得在这里等上片刻,确定秦汉无法回来再走。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他心急想找到秦汉,前方黑暗中就亮起了一个光点,光芒莹白而不刺眼,正是还阳灯的光芒。但这回他硬是忍住了惊喜,站在原地不言不动,紧盯着光点。 光点微微摇晃着越来越近,明显就是个灯笼,虽然挑着灯笼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但身形高大,看起来就是秦汉。 眼见秦汉缓缓走近,连面孔也能看得清了,他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可随即他就发现秦汉似乎看不到他一样,正在四处张望,那满脸焦急的模样让他心里反而一暖,显然秦汉是真的担心他,这让他心里仅剩的那点怀疑也不翼而飞。 “秦大哥我在这儿呢,你前边!” 他这边一开口,秦汉立马面露惊喜,但紧接着就停住了脚,狐疑的向他这边张望:“是杨大人吗?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是我,我就在你前边,你看不到?” 杨树林眉头皱成了川字,但想及这**林中什么都可能发生,倒也不觉得奇怪:“我在你正前边十五步左右,你当心点,慢慢走过来就行!” 秦汉听了这话却没立刻应声,脸上狐疑之色更重,张望了片刻之后才道:“哦,既然大人看得见我,那就烦请大人您过来吧,我这边什么也看不到。” 杨树林无奈的挑着灯笼照了照身前地面,确定周遭没有空洞、陷坑,这才缓缓迈出了一步,可这一步脚刚落地,手中灯笼却忽然闪了一闪,光芒有些暗淡下来。 若按常理,灯笼闪动再正常不过,可此时这轻微的山洞却让杨树林心里一震。 他记得老齐头说过,还阳灯就像个指南针,走的方向对,还阳灯就亮,方向不对就会变暗,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会变红。但这一路上灯笼既没变暗也没变红,让他差点就忘了这事,可此时它怎么就暗了? 他疑惑的看向秦汉,却见秦汉也在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难道是秦汉所站的方向不对? 就算如此,他也不能丢下秦汉不管吧?只能先过去跟他汇合,再一起寻找出路了。 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抬脚,还阳灯就泛起了微弱的红光! 这让他猛然醒悟过来,现在可是在迷雾林里,即便是还阳灯的光线也不可能穿透黑雾,在那么远的距离上让他看到。刚才光点出现的地方离他至少三四十米,他怎么可能看清? 就算现在,他离秦汉仍有十多步,至少**米的距离,正常情况下也绝对看不到光亮! 前边的不是秦汉?那又会是什么? 再看时,却忽然感觉眼睛一阵酸疼,疼得直淌眼泪,而前方的景象也突然一阵晃动,随即模糊起来,那感觉就像看黑白电视,信号中断后满屏幕都是雪花一样,等他擦掉眼泪看时,前方已经恢复了黑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会这样?他这边刚看穿它,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呢,它就自动隐去了? 莫非它会读心术不成?不然它怎么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杨树林既震惊又沮丧,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他真的有点怕了,心思乱成了一团根本没法再镇定下来,脑子也开始迷糊,就像是喝多了似的,只觉头重脚轻身子发晃。 刚开始他还以为只是急昏了头,可揉了揉脑袋,眩晕感却越来越严重。 他这才意识到不妙,这眩晕来的如此猛烈,不可能是着急所至! 可他此刻至少心里还算清醒,在这种要命的地方绝不能倒下,否则可就印证了他从来生石里看到的那一幕,他杨树林再也不可能有来生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秦汉遇险 但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四周好像也越发森冷阴寒,魂魄竟开始颤抖起来,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 怎么办? 越是心急越是想不到办法,他只得先缓缓蹲下身,极力让自己稳定下来,可这么一来,虽然不用担心会摔跌出去了,但脑子里那股眩晕劲却越来越严重。 难道他注定就要死在这里? 来生石上注定的事情就一定没法改变吗? 他忍不住有些自嘲,之前还以为自己会死在林通判手里,想不到根本都不用人家出手,光是个**林就彻底要了他的小命! 心里那种强烈的不甘让他死活也不肯闭上眼,强忍着眩晕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他给收拾了,可惜他并没看到任何鬼魅,只瞥见了他自己的阴差锁。 他终于明白了,攻击他的并不是某一种鬼魅,而是**林本身。 **林本来就是阻挡阴魂还阳的障碍,很可能已经被阴司的人改造过,整体就是个巨大的陷阱,会攻击所有进入林子的鬼魂,有秦汉带路的时候还好说,但秦汉一去,鬼差的气息消散,他这个试图穿林而过的孤魂野鬼自然就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他虽然也有阴差锁和灵台柬,可毕竟是个生魂,气息上跟鬼差还是有差别的。 等等,阴差锁? 他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想要仔细琢磨,一时却又无法清晰的捕捉到。 他极力瞪大眼睛盯着阴差锁细看,终于,那念头变得清晰起来,阴差锁盘在地面上的形状看起来就像个硕大的咒纹,那是一个他几乎已经忘记的咒纹,藏匿咒! 这种咒纹他只在林悠悠身上用过一次,但只那一次就画了九个,所以画法到也没有生疏。 重点是,据刘希东所说,这种咒纹能藏匿人气,三个藏匿咒就能完全隐匿一个人的生气,让鬼魅感觉不到活人的存在,只要不是直接被鬼魅看到就行。 如果用藏匿咒隐去他的气息,**林是不是就不会再攻击他了? 打个简单的比方,就像闯入敌国领空被雷达锁定的一架战斗机,自然会招来导弹的攻击,可如果雷达上失去了他的踪迹,就算敌人明知他还在,但导弹却无从发射了。 想到这里,他强打精神,抖动阴差锁飞快的在地上勾画起来。 此时他使用阴差锁已经相当熟练,锁链飞舞间,咒纹很快描画出来,虽说眩晕之下几次出错,但都很快纠正过来,最终成形,刚好将他自己围绕在内,好在他此时只是个生魂,没有**,阳气也微弱得几近于无,一个藏匿咒就足以掩去他的气息了。 咒纹成形的瞬间,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甚至连阴差锁都驾驭不住,化成了阴气飘散。 此刻他已经是精疲力竭,如果藏匿咒起不到预想的效果,那他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看着四周漫无边际的黑暗,他忍不住面露苦笑,难道真是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不成?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脑子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些,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渐渐消退了,看来这次又被他侥幸料中,隐去气息便不会招来**林的攻击。但他并没高兴到哪儿去,藏是藏住了,可他总不能一直藏在这里。 从老齐头家出发的时候还不到午时,一路有秦汉保驾护航,过了忘川抵达**林边缘时刚过未时。如今入林也有一个时辰了,也就是说现在是申酉之交。 现在距离鬼门关大开的亥时还有两个时辰,就算再加上鬼门关敞开的三个半时辰,离最后时限也只剩五个半时辰,十一个小时了。 十一个小时在平时看来或许很长,可此刻却显得捉襟见肘,他不光得走出**林还得闯过地包天,赶在寅时三刻前赶到鬼门关,否则他就再也没机会离开地府了。 但关键是,秦汉去哪儿了? 如果事实真如他所料的那样,是整个**林在向他发起攻击,那没有秦汉的鬼差气息替他遮掩,只要他一走出藏匿咒的范围,照样还是会被攻击。 正着急上火的当口,他忽然发现左侧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动,只不过这次并非人影,而是地面上好似有东西爬行,距离他应该有三米远,处于黑雾中。 事实上那看起来那就像是黑雾在飘荡,他也弄不清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真有什么东西,动静实在太轻微,若非他坐到了地上,也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顿时绷紧了心弦,摸了几支银针扣在手中,挑起灯笼探身朝左边照去。 一照之下,地面上的情形吓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刚才他还曾看到的那个拳头大小的黑洞,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的扩大到了三尺方圆,而且还在不停的扩大,更惊人的是,洞口中一些漆黑的条状物正不断的从里边往外爬,有十几条,既像黑蛇,又像是老树的根须,紧贴在地表动作无声,若非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到。 杨树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心里一颤,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心惊之下他脑中灵光一闪,抓起一块鸡蛋大小的土坷垃朝左边丢了过去。 石头落地本应有声,可杨树林却什么也没听到,灯光映照下,似乎见那土坷垃被条状物飞快的卷进了洞中,洞里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紧接着有一丝极为微弱的红光闪过,显然洞中有某种东西出没。 没等他回过神来,洞里噗的一声轻响,他丢进去的那个土坷垃又给喷了出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杨树林见状反倒不那么紧张了,看样子,他受攻击并非是**林对他下了手,很可能是这东西作祟。 如果是这样,逃出这东西的地盘应该就安全了?他岂不是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开了? 他正想试着退走之际,洞中突然传出一声呻吟! 紧接着,洞底红光连闪,惊得杨树林眼皮直跳,连吸了几口冷气才定下神来。但定下神之后,他越想那声呻吟越觉得不对,那动静听着怎么像是秦汉呢? “秦大哥?你……” 他这边话刚出口,洞中突然又飞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噗的一下恰好落在他脚边。 定睛一看,他不由大惊,赶紧将东西抓在手上细看。 是一块铸有金雕展翅纹的灵台柬! 杨树林手上也有同样的东西,自然不难看出它的真伪,很明显这块灵台柬应该就是秦汉的,想不到以他鬼使之尊竟也被洞中的东西困住,这回他可能真的要小命不保了,不然也不会将灵台柬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出来。 杨树林自然明白秦汉的意思,秦汉这是让他不用管他,拿着灵台柬快走,里边的东西连秦汉都对付不了,他肯定也无法力敌。 这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就想退走。 可脚步迈出去,却又收了回来,他转头盯着那越来越大的黑洞皱紧了眉头。 他要是就这么丢下秦汉独自逃生,是不是有点太不是人了? 甭管咋说秦汉是为了护送他才出的事,他要是一走,秦汉真就死定了。 做人可以缺心眼,但不能昧良心,忘恩负义的事情他不能干,得救人! 何况没有秦汉领路,他自己闯过**林和地包天的可能性也很小,不如赌一赌运气,要是能顺利的把秦汉救下来,也等于救了他自己。 可想得倒是挺好,问题是,怎么救? 连秦汉都不是对手,他上去不也是白搭么? 至少得先弄清情况才能做出应对,不过洞口边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条状物铺满了,想凑过去看清楚显然不可能,但是看样子那东西好像正在往外爬? 他打主意的工夫,坑里已经冒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张硕大的癞蛤蟆皮,乌黑的皮上生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密密麻麻的,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东西身上居然散发出一股子臭脚丫子味! 要知道,地府中的东西几乎都是没有味道的,而且生魂也几乎闻不到气味,可这东西居然违背了地府的规律,散发出这么浓烈的臭味,显然不是好相与的。 杨树林悄然退到了藏匿咒的边缘,蹲下身把灯笼也藏到了背后,整个人躲进了黑暗里,尽量在不暴露自身气息的情况下减少被看到的可能。 虽然他与那黑洞之间不过一两米的距离,但好在占了藏匿咒的先机,里边那位显然还没发现他仍留在原地,等它全爬上来,再给它来个突然袭击! 他一边盯着前方的黑暗默算时间,一边在心里叨咕:“秦大哥啊秦大哥,你要是还有气儿,就一定要多撑上一会儿,等它钻出来我就想办法救你。要是没等它出来你就撑不住挂了,那就别怪老弟不仁义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杨树林的默祷,洞中再次传来呻吟声。 杨树林暗自庆幸,同时默默将银针紧扣在手心里,能不能救下秦汉就看这宝贝是不是真的那么灵了。能从阳世直接带进地府的灵物,铸造的时候又加入了辟邪的朱砂和辰砂,用来应付个来历不明的厉鬼凶灵应该也没问题把? 第三百二十五章 黜虫 或许是杨树林命不该绝,在屏气宁息等了片刻之后,前方黑暗中隐隐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声音悠长低沉显然并非秦汉发出。 杨树林咬着牙耐着性子又等了几分钟,直到那声音大到如在耳边,臭味浓烈得呛人的时候,他猛的将身后的灯笼拽了出来,前窜一步挑灯照去。 还阳灯那莹白的光芒之下,一大截粗如水缸的东西从洞里探出了身子,乍一看,这东西就像条变了异且变了态的巨大黄鳝,只不过嘴巴四周生着一圈细长的黑色触须,两只小眼睛散发着艳红色的光芒,身体两侧也生有无数软趴趴的小短腿,大体形状与蜈蚣类似。 只不过蜈蚣可不像它这般圆滚滚的,而且它身上腿上触须上也都密布着脓包,就算刨除那恶臭的味道,这模样也令人恶心至极! 而杨树林在看清它模样的同时,便用尽全力将早已蓄势待发的三根银针甩向它的眼珠子,不是他心急失手,实在是情况已经恶劣到必须出手的程度了! 因为他一眼看到,秦汉就在它嘴里! 秦汉的腿脚,连同腰腹都已经被它吞进嘴里,只露上半身在外,好在两条手臂死死卡住它的大嘴,才硬撑着没有被吞进去。可它唇边那些触须也已经把秦汉上半身缠了个结实,眼耳口鼻都已经被触须勒住,如果杨树林再迟疑上片刻,恐怕秦汉就成了它腹中餐了。 然而,让杨树林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偏偏失手了! 其中两根银针不偏不倚的射入了那东西的一只眼睛,而另外一支银针却扎在了秦汉挥舞的手掌上! 即便如此,银针入眼,那怪物也疼得呜噜一声抖直了身子,顾不上再吞咽美味,肚腹几次鼓胀收缩之后,呜的一声将秦汉从嘴里吐了出来,触须也松开了,向眼睛捂了过去。 秦汉得了自由,剧烈喘息,可扭头一见那怪物的情况,他的反应也是极快,却没有立刻逃开,反而一跃而起,扬手一巴掌拍向它那只完好的眼珠子。 噗的一声响动,怪物那艳红的双眼齐灭,咧着大嘴朝秦汉咬来。 秦汉一扭身轻松避开,怪物如失控的汽车般直撞向路边的石笋,一脑袋扎在上面,撞得山摇地动,粗大的石笋竟经不住它这一撞,轰然倒塌。 而杨树林和秦汉此时已然窜向了来路,前路他们摸不清底细,但身后的路却还熟悉。 乱石轰鸣声很快平息,前方黑暗中彻底没了动静,杨树林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扭头看向秦汉:“大哥怎么样,伤的重吗?” 秦汉似乎还没有从垂死挣扎的状态中放松下来,身子不停的哆嗦,喘起气来活像拉风箱,明明听到了杨树林的话,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顺过气,却没应声,而是噗的一下先行跪倒:“多谢大人舍命相救,请受秦汉一拜!” 话未说完,他就一头磕了下去,竟然触地有声。 杨树林愣是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哭笑不得的道:“别!别磕!大哥,你这是要闹哪样?” “大人不顾自身安危舍命救我,我当然要大礼叩谢。”说完,他不顾杨树林拉扯,硬生生又是一头磕在地上,虽说他已是修成阴身的阴灵,可这一脑袋磕得实实在在,把他也磕得一时没能抬起头来。 杨树林这才借机把他硬给拽了起来:“大哥是为了送我才遇险,我救你也是理所当然。咱们现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这么整,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秦汉这才揉着脑门笑道:“好,大人这个兄弟我秦汉认定了,以后秦汉这条命就是你的,只要你一句话,便是让我刺杀秦广王我也绝不含糊半句!” 秦广王是十殿阎罗之一,据传在所有阎罗王中,秦广王的实力最强且手下精兵强将无数,让一个鬼使去刺杀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杨树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自然看得出秦汉这话是发自真心,立马将灵台柬交还给他:“这种玩笑可开不得,那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哎,弄死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大哥想篡位?” 杨树林只以为秦汉拿秦广王举例,是因为秦广王出了名的厉害,殊不知秦汉这话却另有所指,但他并没说破,只是笑着摆手:“阎罗王也不是好当的,哥哥我自问没那个本事。” 说到这,他话头一转:“咱不说这些,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先送你上去要紧,走吧,那黜虫应该已经死了,好在你的灯笼没丢,咱们现在就走。” “等等?黜虫是什么玩意儿?是刚才坑咱们的东西?那特么叫虫吗?应该叫龙才对!” 秦汉忍俊不禁:“这名字有何由来我也不得而知,但断不会错就是,这东西一向生活在地底,遇到鬼魂就会尾随其后,趁鬼魂不防,从脚下偷袭,一口吞下肚去,很是凶残。” “刚才我也是一时不查,竟被它给害了,要不是我反应及时,怕是早就进了它肚子了。” “可我刚才好像也被什么玩意儿缠上了,头晕目眩的都快要不行了,还曾看到你在前边招呼我过去,亏得我长了个心眼,看出了破绽,要不然真走过去,还指不定怎么惨呢!” “嗯?”秦汉面露疑色。 沉吟片刻后他才说道:“据我所知,黜虫并无这等本事。” 杨树林不由一惊,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圈,如果刚才对他下手的不是黜虫,那就意味着黑暗中很可能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最致命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秦汉道:“此地不宜久留,无论是什么,既然它藏头露尾不敢出来,大可不必理会。” 杨树林点头赞同,二人缓步向前,见那黜虫已经开始溃烂,显然死得透了。 即便是此时它犹如烂泥般横在路上,那庞大的身躯和恶臭的气息仍让人感觉触目惊心,杨树林甚至有些后怕,若是再让他重来一次,他还真未必有那个胆子对这东西下手。 这回不用杨树林张嘴,便摸到黜虫的大脑袋前,见银针从眼睛刺入,消失不见,显然已深入脑髓,他立马撬开它的脑壳从中拔出了杨树林的银针,但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手掌的伤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停住了动作。 杨树林忙上前询问情况,秦汉苦笑:“大人您这针实在非同小可,鬼魅之属被它刺伤竟不能愈合,幸好我只伤了手掌,要是伤到别处怕是也不能送您上去了。” 杨树林见他手心里有个发黑的针孔,正不停的往外飘散着阴气,成型阴身都被伤成这样,也难怪那黜虫被银针入脑后这么快就一命呜呼了。 他歉意的笑了笑:“怪我失了准头,害大哥受伤。亏得大哥反应够快,要不是你把刺在你手上那根针拔出来又刺进了它脑子里,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要了它的命呢。” “这怎么能怪大人,是我坏事了才对。” 杨树林说话的同时也在盯着四周,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谦让几句后紧跟着秦汉继续前行,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但不知是因为有了秦汉的鬼差气息,还是暗中的东西已经知难而退,直到走出**林,也没有再发生异常,前方天光重现,虽然依旧昏暗,但在经历了两三个时辰暗无天日的旅程后,即便这微弱的天光,也足以让人精神大振! 杨树林大为兴奋,若非时机不对,简直想吼两嗓子以释放一下心里的憋闷,这一路真特么遭罪,不过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地包天。 然而一看地包天的情况,杨树林顿时又有点傻眼。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地域,但脚下却不是平坦地面,而是一片漆黑的无底深渊! 深渊之中穿插耸立着高低错落的石柱,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都是灰突突的嶙峋怪石,露在深渊上方的部分有的就高达数十米,俯身下望则是一片漆黑,有些许氤氲飘荡在石柱之间萦绕不散,置身深渊边缘,所发出的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在深渊中回荡不休,传出好远! 杨树林竟有种错觉,好像他们是从**林底部跑到了最上边一样,那些深渊中的石柱岂不正像是**林中那无处不在的石笋? 他小心翼翼的凑到深渊边上,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顿感一阵眼晕! 他不由得心生怯意,虽然生魂的弹跳力比活人强很多,可在这种地形上,就算脚底下垫上强力弹簧,也不敢保证能一路飞纵过去,万一踏空,那就是万劫不复。 但秦汉显然早知道此地的情况,神色平静的伏下身:“大人请到我背上来,我背您过去。” “这……不太好吧?” “大人放心,些许难处还难不住我。” 如果搁在进**林之前,让他趴到秦汉的背上,他肯定会犹豫,毕竟如此一来就等于将性命交到了对方手上。但此时他对秦汉已经十分信任,只是推让了一下,便依言趴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鬼门关里转一圈 秦汉到底是蓝衣鬼使,即便背上他这个生魂,动作间也丝毫不见滞涩,纵越如飞,转眼便已深入地包天之中。杨树林只觉耳畔生风,四周的石柱纷纷被丢在身后,再回头,早已看不到岸边了。 然而前路却仍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深渊石柱,置身其中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天地已经颠倒,世界都已不复存在,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凄伤绝望的感觉。 而秦汉闷头疾走,足足一个时辰都没有停歇,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一根高高耸立的石柱顶端停了下来,把杨树林放了下来,喘都不喘的道:“再有一刻钟应该就到鬼门关了。” “这么快?”杨树林放眼看去,果然看到前方隐现山峦,不由大喜。 秦汉很谦虚的道:“我在世的时候跟师父学过几年轻功,却没想到生前用不上,死后反而受益良多,师父他老人家若知我如此不肖,怕是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呵呵,你看我,越说越没边,都忘了他老人家已经转世生天了。” 杨树林此时心情大为轻松,闻言笑道:“轮回进了天道吗?看来大哥的师父前世也是个武林大家。” “这话我讲了大人切莫对外人提及,家师李书文,当年也曾声震武林,但我只是他老人家门下众多弟子中的一个记名弟子,师父的绝技一点也没学到手,只有这轻身功夫得了一点皮毛,若非大人提及,平素我是绝不会将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号宣诸于口的。” 杨树林闻言心里微微一颤,他从初中开始就很迷武术,虽然没真拜师学艺,但对历史上的武术名家也都略有所知,李书文是民国时期的外家绝顶高手,行事光明磊落,性情嫉恶如仇,一手八极拳,一杆**大枪曾誉满海内,人称神枪,终其一生也未尝一败! 李书文是否败过暂且不论,他教出来的徒弟那可是个个名震四海,大徒弟霍殿阁给溥仪当过武术教师,末弟子刘云樵给蒋介石做过侍卫教官,另一个弟子李健吾甚至做过主席的警卫,这些人里随便哪一个放在江湖上不是声威赫赫的大高手?他们的师兄弟,又岂会差了? 他连忙拱手:“李大哥竟是名师之后,失敬!” 秦汉苦笑着摆了摆手:“我钦慕师父为人耿直,师父却未必肯认我这个徒弟,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来,我这就送大人过去对岸,也好早些还阳。” 他这边话刚说出口,手掌突然一震,一丝阴气自行涌了出来。 他不由一愣,抬手看去,掌心的灵台柬竟然隐隐泛起了幽光。 杨树林情知有变,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汉面露惊异:“大哥叫我回去!” “怎么会?马大哥不知道你来送我吗?” “自然知道,来之前我曾去知会过他,还说了明早才能赶回去。” “那他这么急着叫你,难道是……” 杨树林和秦汉心里都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难道是林枫已经回来了? “那大哥快点回去就是了,剩下这段路已经没多远了,我自己也能过去。” “不行,我怎能置大人于不顾?这样,我先送大人过去,然后再折返也不迟!” “万一马大哥那边遇险怎么办?” “若天意如此,我自会以死相谢!”秦汉不由分说,背起杨树林朝前飞纵,速度比起刚才竟快了数倍,阴风刮得杨树林眼泪都冒了出来,仅仅用了几分钟的工夫,秦汉就再次停了下来:“到了,前方便是鬼门关,虽有守卫,但大人凭灵台柬自可畅通无阻。” 杨树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前方平原中央突兀的拱起两座大山,如同巨狮蹲伏,两山之间一座宏伟的雄关屹立在那里,关隘后是一座古字形城池,城池末端隐没在混沌的黑暗之中,显然是到了阴阳分界之处。 “好,秦大哥此去小心,如果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保命要紧!” 杨树林一边说一边将还阳灯塞到了秦汉手上,此时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让秦汉出什么危险了,甚至有点后悔利用他。 秦汉自然不知他的心思,接过还阳灯,深深一揖:“大人保重!” 说罢,秦汉扭身就跑,身后只见一连串残影,几个闪动便已彻底消失在地包天的石柱上。 杨树林看着那宽阔无际的地包天深渊,不禁轻叹了口气,这个秦汉倒是条汉子,脾气也很直爽,若是在阳间相遇,他肯定愿意交这么个朋友。可惜秦汉就职地府,如果这次马擎天急于叫他回去,真是因为林枫出现了,那他们的交情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凭马擎天等鬼使的手段,想要刺杀一名鬼王,成功率肯定不会太高,即便林枫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作为阴司通判,也肯定会留有压箱底的本钱。双方交手,最大的可能性是同归于尽,这一点其实早在与马擎天等人商议计策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 但蹿撮他们去对付林枫,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了解决他的心腹之患,就算自私一回也说不得了,只希望马擎天等人能有些出其不意的手段,顺利斩杀林枫吧。 他抹了把脸,捋了捋寸头,将这些念头都抛在脑后,转身朝鬼门关而去。 鬼门关在阳间的知名度着实不啻于阎罗王,但凡险死还生的情况,人们大多都会说到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又回去了,可事实上真正到过鬼门关的不多,能转悠一圈又回去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之前杨树林一直以为,鬼门关就是一道大门,门里阴司地府,门外就是阳间。 可此时他才知道,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原来鬼门关竟然是一座城! 远看这座雄关就觉得高大威猛,像是一只蹲伏在平原上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送上门去,而越是走近,这种危机感和压抑感就越发真切,甚至让人感觉呼吸都急促起来,这种感觉无关阴阳术法,纯粹就是那座透着历史沧桑的雄伟城楼本身给人的印象。 走近城楼仰头观望,这座通体由乌黑无光的巨大石砖修砌的城楼高有上百米,随便一块城砖的高度就抵得上杨树林的身高,站在高达数十米的巨大长拱形城门前往左右看去,两边都看不到城楼的边际,好似一堵没有尽头的墙拦挡住了一切。 而城门也是纯黑色乌木制成,厚重且看不到任何拼接痕迹,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给人的感觉简单而纯粹,只要门一关,就封闭了一个世界。 此时,城门向外敞开着,门前两尊抵得上三个人高的巨大石兽雕刻得毛发毕现,石兽下方,左右各有一排黑盔黑甲的持剑武士双手拄剑跨立而站,体型魁梧雄壮,似乎与石雕和城墙融为了一体,然而身上蒸腾的阴气无声的证明着他们的武力无双。 杨树林自进入地府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穿戴盔甲的阴司士卒,显然他们与等闲鬼差又有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可不想去问,人家手里的阔剑都快赶上他的身高了,被抡上一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让他有些心虚的是,大门口除了武士,就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此外没有任何人出入了。 他心里纳闷,不是说今晚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吗?一年也开不了那么几回,怎么还冷清到这个份上?难不成这门是装饰用的?他要是这么走过去,不会被武士砍成碎肉吧? 想及秦汉并没有特别的叮嘱什么,他咬咬牙壮起胆子,高高举起了左手将手心里的灵台柬展示在上,然后一步步从两排武士中间穿了过去。 本以为会有人上前拦阻盘问,至少也得查看证件,孰料,直到他走进门洞,也没人搭理他,他讪讪的放下了手,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抬着巴掌进城的这个举动有点蠢。 撇了撇嘴,他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可刚一回头,那些武士竟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他,面具下那血红的双眼散发着凶戾的红光,吓得杨树林一缩脖,转头就往里边钻去。 “这帮娘炮,老子不就是瞅你们一眼吗?这么凶干啥,吓唬谁呢?” 杨树林嘟囔了一句,穿过门洞进了城,城中的景象却与外边的雄伟威严极不相称,看上去就像一座被风沙侵蚀得破落不堪的边塞荒城,弥漫着沙尘的空旷土街,街道两侧低矮而破烂的平房,少有挂着招牌幡旗的店面,就算有,也是大门紧闭,招牌歪斜。 杨树林愕然以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鬼门关可是阴阳要道,下地府的阴魂不是都该打此路过么?他都做好看怨魂哭嚎,看死鬼骂街的准备了,鬼呢?鬼都哪去了? 他此刻虽然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还阳,但他更知道,越是到了最后关头越不能心浮气躁,万一在这种节骨眼上弄个前功尽弃,那可真就是欲哭无泪了。 左右还有三四个时辰的工夫,怎么也来得及,自然还是稳当一点的好。 正琢磨着,街上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黄沙之中,蹄声如雷,一队人马沿着废街疾驰而来,杨树林仗着身子轻灵,赶紧闪身避到了道旁屋檐下,眼瞅着一队黑甲黑骑的骑士从面前策马而过,隆隆蹄声震得整条长街都在颤动! 半晌,骑士走尽,杨树林呸呸两口吐掉嘴里的沙子,正觉得懊恼晦气的时候,忽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劳驾,抬抬脚,你踩着我脚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路引 杨树林吓得一哆嗦,猛转身,却见房檐下边坐着一副衣衫褴褛的骨头架子! 这里说的骨头架子不是形容人瘦,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副骷髅白骨,骨头上边虽然套着一身破烂衣服,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位不是人! 任凭杨树林见多了鬼魅妖邪,但冷不丁瞅见一副骷髅嘎巴着下颌骨跟他说话,也把他吓得一激灵,赶紧缩脚:“哎哟,有怪莫怪,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之后杨树林赶紧开溜,可没成想,那骷髅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腿子:“唉,这就想走啊,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脚趾头都让你踩碎了,你还想走?” 杨树林愕然回头,瞅了一眼勾在他裤腿子上的那只瘦骨伶仃的爪子,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挣开他,就凭这副骨头架子的德行,他要是稍微使点劲,非把他挣散架了不可。 但转念一想,不由觉得奇怪,按理说只有魂魄才能到鬼门关,而且到了这里也不能停留,会被鬼差押往十殿受审。可这骨头架子是怎么下来的?莫非还有人能以肉身下到鬼门关?而且死在这里还能滞留不去?想及这些,他不禁生出了一丝兴趣。 他不阴不阳的问道:“那你说,怎么整?” “怎么整?赔钱呐!你瞅瞅你把我给踩的,两根脚趾头都掉了,这不变成残废了?走道要是一瘸一拐的,让我以后怎么过活啊!至少你得赔我十个……不,一百金豆!” 骷髅架子扯着嗓门嚎了起来,声音干涩难听到了极点。 杨树林瞧了瞧他掉落的那两根脚趾骨,心知这回是碰上放大讹的了。 那两节脚趾头根本没踩坏,像他这种骨头架子,使劲儿往里一塞也就接上了,可他却愣是跟你来个狮子大开口,这种人最特么可恨! 不过这位到底混得有多惨?讹别人一回,使了个大劲,居然只要一百金豆? 他心里怒意渐起,脸上却笑道:“赔你可以,但你得告诉我这儿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这么荒凉?” 骷髅架子一听他肯赔钱,顿时眉开眼笑:“一瞅你就是个新来的,这儿是鬼门关没错,可鬼门关大了去了,就不能有处僻静地儿?如今下去的队伍都改走西门了,城里住户也都搬去西大街了,没事儿谁来南门干啥?” 话说到这儿,骷髅架子似乎回过神来,惊奇的上下打量杨树林,又瞅了瞅不远处的城门:“咦,我看你小子不是什么好路数啊,你是打下边上来的吧?” 杨树林冷笑:“是又怎么样?你难道就是好路数了?” 骷髅架子嘿嘿一笑:“咱虽然是个白骨精,可甭管咋说也算是关里的正式住户,在主事老爷的阴司谱上那也是有名号的。不像你这种越狱犯,我跟你说,上头有规定,遇上你们这样的,举报上去可是有重赏!”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杨树林不禁冷笑更甚! 有灵台柬在手,他自然不怕鬼门关的守卫,否则刚才他也进不了城门。 倒是白骨精的名号让他觉得有点好笑,这真是赤果果的毁三观,在他印象里,白骨精那可是连猴哥都敢骗的大妖,即便不是法力通天,那也肯定是凶威赫赫的主儿! 可你瞧眼前这位,这特么也叫白骨精?充其量最多也只能算是个骷髅兵吧?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但比起当年猴哥打死的那位,这家伙显然差的远了去了。 亏得他刚才还以为这位是阳间下来的奇人异士,含恨死在了此地,上不得还阳下不得投胎,困顿无依、流离失所……甚至还想帮他一把来着,谁知道,都特么是他想多了! “你想举报我?” 白骨精笑着捻动着干巴巴的指骨,发出一阵难听的沙沙声:“那就要看你够不够机灵了。” 杨树林眼中杀机一闪即逝:“说吧,还想要多少?” 白骨精寻思了半晌,咬了咬牙,比出一根指头:“再加一百金!” 杨树林二话不说,拍了拍腰包:“行,只要你给我指一条还阳的路,我兜里这些都归你,反正我也用不着了,咋样?这里边可不止二百金。” 白骨精眼眶子里跳起一丝蓝火:“当真?” 杨树林见他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谱,本不打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但他自寻死路就怪不得别人了,而且他一会儿或许能用得着这货。 “自然当真。” 白骨精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别以为到了这儿你就能上去,那是要路引的,没有路引,你能从鬼差眼皮底下蒙混过关?” 杨树林似笑非笑的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这跟你有关系吗?” 白骨精阴笑:“你跟我走就是了,跟住了啊,遇上什么都别吱声,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骷髅头的眼眶中蓝火跳动,虽然极力隐藏,但还是露出了一丝贪婪。 他刚才说要举报杨树林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他自己的分量自己知道,以他的实力根本没办法把杨树林捉去见官,弄不好反倒先把小命搭了进去。 可现在杨树林居然傻到让他来指路,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只要把杨树林引到阴阳门去,他找个机会闪到一边,再吼上那么一嗓子,自然会有阴兵来捉杨树林,如此既不用他冒险捉杨树林,又能捞到大笔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杨树林的腰包也让他有点心动,但他可不信那里边装得比一千金的赏金还多,何况要是能两个全弄到手,岂不更美? 揣着发财的美梦,他捡起两节脚趾塞进衣服兜里,然后一瘸一拐的在前带路,朝着还阳门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说,鬼门关的正街上还是很热闹的,虽然没有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景象,倒也有不少魑魅魍魉成群结队的穿梭而过,街边也是各种店铺商家俱全,尽管卖的都是些上边烧下来的东西,却比奈何镇的鬼市兴盛了何止十倍,严格算起来,这是阳间物资在阴间的集散地了。 但一如奈何镇的情形一样,地府的街市几乎都是静悄悄的,即便鬼影憧憧,也听不到什么喧哗之声,那诡异的寂静让人不由心寒。 杨树林眼瞅主街越走越是宽阔,前方一座高大的牌楼已然在望。 古朴厚重的牌楼之中并无门户,但牌楼另一边却是一片空旷的广场,有数十条粗大的光柱自空中斜斜照下,将广场中央照出了一片片光亮区域,不时有鬼差锁拿着一串阴魂出现在光亮区域之中,阴魂哭号声不绝于耳。 杨树林感觉这广场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舞台,估计台上每天都在上演生死大戏。 但他注意了半天,也只见鬼差锁拿阴魂下来,并没见到阴魂还阳的通路。 据说鬼门关大开的时候,地府的阴魂是可以短暂返回阳世探亲的,只不过必须在天亮之前返回就是了,虽然不知道地府阴魂还阳需要走什么手续,但想来总会有许多鬼魂留恋阳世,想回去看一眼的吧?怎么今个却没见着一个呢? 难道是白骨精在捣鬼?他皱眉低声问:“这就是还阳的地方?怎么没见有阴魂出去?” 白骨精一副你很无知的模样:“这是下来的地方,那边,你瞧那边。” 杨树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主街右侧也有一道巨大的牌楼,牌楼后方有一条宽大的螺旋石阶,石阶上空有天光照下,将石阶上成群结队朝阳世而去的阴魂照得无不以手遮脸,步履艰难。但很显然,从这石阶向上,便可以回到阳世了。 而让他有些紧张的是,这座牌楼左右都有顶盔贯甲的鬼差把守,前方摆着十数张桌案,每个案头都有黑袍套头的鬼差坐在后边,检查着每一个进入还阳门的阴魂,排队的阴魂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一旦轮到他们,他们就赶紧把手上的一张黄纸递上去,黄纸显然就是路引。 更瘆人的是,一条肩高足有两米的黑色巨型恶犬正在牌楼四周来回走动,虽然身体瘦长,可长度却至少有五六米开外,一身黑缎子似的皮毛油光锃亮,脖子的部分格外粗壮,一分为三,三个斗大的头颅不停的晃动,腥红的眼中凶光毕露,不时探头嗅一嗅进入还阳门的阴魂! 但凡被它凑近的阴魂,都吓得抖如筛糠,胆小的更是直接吓趴在地。三头恶犬却只是摇晃着脑袋,无声无息的转了开去,不理会那些阴魂。 想不到真有三头犬这东西,他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想瞒过那些鬼差比较容易,只要亮出灵台柬,应该不会被为难,但不知这恶犬能否嗅出他生魂的气息,看来还是得当心一些,也不知拿这白骨精打幌子的计划能否奏效。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到了地头了,这一路真是够坎坷的。 杨树林深吸口气,用阴气包裹住了魂魄中仅有的一丝阳气,故作坦然的朝还阳门走去。 眼见离牌楼已然不远,杨树林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给这骷髅架子一个机会:“听你的口音,活着的时候是东北人吧?” 白骨精回头瞅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少来这套,套近乎你也得照样给钱!” 一句话噎得杨树林没了词,他暗暗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眼瞅到了牌楼前方,离鬼差的桌案还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白骨精停住了脚,一副不耐烦的口气:“现在可以了吧?快给钱!” 杨树林不屑的冷笑:“你可真是不贪,光要赏金还嫌不够,还想再赚上我这一份儿?” 白骨精愣住,但随即反应过来,一见心思被戳破,立马蹬蹬蹬连退数步,脚下也不跛了,扭身一边跑,一边扯着脖子冲牌楼前的鬼差叫嚷起来:“大人,大人,我举报!” 第三百二十八章 我杨树林又回来了 白骨精这一嗓子,像是在人群里扔了颗炸弹,原本聚集在桌案前排队的阴魂顿时炸了窝,惊得纷纷尖叫四散,即便有胆大的也都退避一旁,牌楼前方顿时空了下来。 白骨精尖叫着冲桌案跑去:“鬼差大人,那边有个想混过去的越狱犯,快抓他!抓他!” 桌案后的十几名黑袍鬼差闻声全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看似首领的,闪身到了桌案前,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搅乱!” 白骨精扑到这鬼差身前跪倒,回手指着杨树林道:“他是个越狱犯,是从南门那边过来的,想要蒙混过关,被我无意中发现,特来举报啊大人!” “嗯?”鬼差首领闻言看向了杨树林。 杨树林此时仍坦然站在原地,面带讥笑的看着白骨精的表演,见鬼差首领向他看来,他不但没跑,反而缓步朝鬼差首领迎了上去,几名鬼差见状立刻朝他围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那个府的?站住!” 杨树林却并不理会,仍旧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白骨精见状急了,尖声叫嚷:“他真是越狱犯,大人们赶紧把他拿下,千万别让他跑了!” 他身边的鬼使首领闻言皱起了眉头,越狱犯自己送上门来?难道壮着胆子想蒙混过关?被人揭穿了他还不跑,还敢主动往前凑? “你说的就是他?你确定他是越狱犯?” 白骨精极为肯定的连连点头:“对,就是他,是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越狱犯!” 鬼差首领皱着眉头挥了挥手:“拿下!” 围着杨树林的鬼差立马就要上前动手,杨树林却笑着抬了抬手:“等等。” 众鬼差一愣的当口,杨树林深深看了白骨精一眼,缓缓抬起了左手:“我是奈何镇鬼使秦汉,奉通判大人之命去阳间公干,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手心里那枚散发着浓浓阴气的灵台柬!但凡鬼差对这东西都十分熟悉,围在他身边的鬼差们手上也都有一个,但吞天兽纹的灵台柬,他们却只在阴司派发的公文上见过,见过实物者少之又少! 灵台柬是无法作假的,尤其是灵台柬上附着的那一丝凌厉气息,是个鬼差就能感受到。 原本跃跃欲试的鬼差们一见此物,尽皆吓得一个寒颤,全部当场跪倒! 鬼差首领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紧忙抢前两步,大礼参拜:“鬼门蓝衣颜强率属下人等拜见通判大人!刚才不知大人驾到,多有冒犯,万望大人恕罪!” 杨树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白骨精,没理会他,转头上前搀起颜强:“大人不必如此,你我本是同级,我只是奉上令行事罢了,何必如此认真!” “不可不可,见令如见人,卑职不敢僭越。” 杨树林稍一用力,将颜强扶了起来:“我本来只是路过而已,想不到却出了点小插曲,倒是给大人添麻烦了,弟兄们当值辛苦,快叫他们起来吧。” “如此,颜强替弟兄们拜谢大人。”颜强这才起身冲众鬼差挥了挥手,让他们站了起来。 杨树林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神中的森寒之意却毫不掩饰,目光越过颜强停留在白骨精身上,拍了拍自己的腰包,不带一丝感情的道:“你不是要带路钱吗?怎么还不来拿?” 白骨精此时已经吓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平平常常,孤身一人进入鬼门关的阴魂,竟然是个鬼使!这回可惨了,对他这样的鬼民而言,得罪鬼差都足够他喝一壶的了,得罪鬼使会落个什么下场他根本不敢想象! 而他这次得罪的,还是一个奉有上令,持有通判徽印的鬼使! 他一身骨头架子瑟瑟发抖,传出一阵剧烈的喀啦声,但他自然不甘心就此丧命,急中生智,颤抖着声音嚎叫道:“你扯谎,你一个连阴身都没修成的鬼魂怎么会是鬼使?” 说着他朝向颜强:“大人,颜大人呐,你不要被他骗了……” 然而这一回,不用杨树林开口说话,颜强等鬼差就不约而同的冷笑起来。 谁说鬼使就一定得是修成阴身的阴灵才能担任?地府之中虽然奉行实力至上的原则,但实力可不等于职位,要是按这么说,那些流窜于阴阳之间,甚至已经修成了鬼王的阴神岂不是都可以当一城主事了? 颜强等鬼差奉命把守鬼门关,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像杨树林这样的例子不说是司空见惯吧,可也不是绝无仅有。更何况,人家手里可握着吞天兽纹灵台柬呢! 颜强顿时翻脸,怒不可遏:“大胆!冒犯了大人,还敢强词诡辩!” 说着,他冲手下鬼差一摆头:“还不把这个冲撞了大人的刁民给我拿下!” 十数名如狼似虎的鬼差顿时一拥而上,将白骨精锁了个结实,不知哪个鬼差一脚踹了过去,当场将他腿骨踹断,啪嚓一下跪倒在地,疼得他立马哀嚎起来。 颜强这才堆笑问道:“大人您看,该怎么处置这个犯上作乱之人。” 杨树林嘴角浮起一丝狞笑,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那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我看三头犬的眼珠子都红了,想必也饿了几天了吧。” 颜强能做到现在的位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早已炉火纯青,闻言也面露冷笑,抬手指向了早就在后边虎视眈眈的三头犬。 鬼差们顿时会意,不由分说的将白骨精拖了过去,往三头犬脚下一丢,三头犬低吼一声扑了上去,场中顿时响起了刺耳的尖叫,间中还夹杂着白骨碎裂的喀嚓声! 如此惨厉的场面,看得周遭的阴魂不寒而栗,纷纷向后退避。 而杨树林却不失时机的冲颜强一拱手:“兄弟有命在身,不能多做耽搁,这次承颜大人的情,回头通判大人问起,我自会如实禀报。” 颜强面露喜色,尽管他不归奈何镇统属,但能给一城通判留下个好印象自然是有好处的。 “多谢大人成全,大人快请!” 说着,颜强亲自在前引路,朝还阳门走去。 杨树林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看起来脚步不急不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身子都感觉有些僵硬,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能不能顺利还阳都在此一举了。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了三头犬,想抵达还阳门,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三头犬身前,这畜生的鼻子超级灵,万一嗅到他身上的生魂气息就糟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事情正如他之前计划的那样,三头犬正低头大嚼杨树林送给它的美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杨树林就那么从从容容的从它面前几米外走了过去!不但没再接受鬼差的盘查,连例行的搜身都免了! 杨树林暗暗冲着已经被三头犬嚼碎的白骨精瞥了一眼,心里冷笑:“承情,多谢了!” 二人来到牌楼前,颜强含笑拱手相送:“大人走好!” 杨树林如释重负,不慌不忙的回礼:“告辞。” 说着,他转身大步踏进了还阳门后方的光圈之中,只觉身子一震,一股暖意直透天灵,天灵中那一丝被阴气层层包裹的阳气澎湃而出,眼前一阵模糊,恍恍惚惚间,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似乎穿行在一片虚空中,片刻之后眼前才见到一丝光亮。 不须他刻意动作,身体就像是被某种磁力吸引着飘向了光亮处。 转眼之间,他身子一震,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四周天光昏暗,一条冰封的大河就在面前,河对岸是笼罩在黑暗中的山峦,夜风呼啸着刮过,掀起阵阵雪沫,让本就不高的能见度越发模糊了几分。 杨树林愕然以对,难不成还阳失败,他又掉进了地府的某处? 他急忙扭头四顾,看了半天他才松了口气,敢情他出现的位置竟然是岩石镇的南大河边上,面对着没什么人烟的河南岸,时间又是晚上,乌漆麻黑的看不清东西,乍一看跟地府的景象还真有几分相似。 但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镇子上稀稀落落的灯光,他这才放下心来,来不及多想,调头就朝家的方向狂奔。在地府的时候他根本就是强行按捺着心里的焦急,唯恐心急之下出现疏漏,此时回到阳世,他哪还耐得住性子,他失魂已经有三四天了,家里人怕是都急疯了吧? 疾驰之下他才发现,此时的他竟然是在半空中飘飞! 在地府的时候他几乎像常人一样,虽然身子轻灵,赶路却只能靠走,显然作为一个完整的生魂,在阴阳两界的不同规则之下,能力也大为不同。 尽管他很享受这种在半空飞翔的感觉,可他不敢有丝毫贪恋,笔直的飞过镇子上空,中途还看到一户正在办丧事的人家,院子上空也有个阴魂在徘徊,显然就是刚死的人。 那阴魂也看到了他,吓得赶忙躲了起来,也不知是发现了他阴差的身份还是没适应已死的状态,仍旧本能的怕鬼,杨树林对此一笑置之,很快飞到了自家院子前。 但刚一靠近院子,他就悚然一惊,身形晃动隐没在黑暗之中,沉着脸俯看向院中。 第三百二十九章 乌皮朱漆镇活尸 院子里竖起了招魂幡,看上去就是一根细木头杆子上挑了一长串西瓜大小的红灯笼,只不过在灯笼上用蝇头小篆写了他的生辰八字,里边点的不是灯泡,而是掺有阴风香的白蜡烛。 这样的情况是杨树林早已料到的,他一失魂,刘希东肯定会用最强的手段给他招魂。 但让他心里一沉的是,招魂幡下竟然还铺设了供桌香烛,刘希东此时正端坐在供桌后方闭目凝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刘山宗正手持长刀站在一边给他护法,更让杨树林惊讶的是,右边护法的竟然是吴擘! 这是干嘛?就算要给他招魂,也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吧? 这架势不像是招魂,反倒像是要跟某个妖人斗法了! 关键是,在岩石镇这片地界,能跟刘希东斗法者又有几人?更别说还有吴擘和刘山宗两人在侧护法了,这样的阵容,就算是薛光左再生,甄玉鸾复活,也绝不敢轻易来犯。 偏偏刘希东等人又全都是一脸严肃,摇摆不定的红光映照下,三人的脸庞时明时暗,大半院子都笼罩在红光之中,夜风拂动着供桌上的香烛,灯影频动,却又寂然无声,颇有几分诡秘恐怖的感觉。 杨树林同时也清楚的看到,刘希东身后,用两条长凳架着一口油光锃亮的乌皮棺材,棺材应该是新做的,走了一十八道朱漆,盖子错开了一条缝,里边躺着的定是他杨树林的肉身。 刘希东曾亲口对他说过,乌皮朱漆的棺材是埋葬大凶之尸所用,等闲人家虽然也有用乌皮棺材的,但绝不会走朱漆,否则被搞殡葬的先生看到,那铁定是要被骂的。 原因就是,朱漆乃辟邪镇尸的手段,能抵消凶尸的煞气戾气。可如果寻常死人用了,反而会激起亡魂的愤怒,以至于失去常性,轻者魂魄不宁无法投胎,变成孤魂野鬼浪荡世间,重者更会招引祸灾,家宅不宁子孙断绝。 可他此时尚未死透,刘希东就用上了这等镇尸之棺,实在太过蹊跷,这到底是想替他招魂,还是想让他魂魄归来之后无法归体,变成孤魂野鬼? 难不成他的肉身出了什么问题,刘希东迫不得已才用上了乌皮朱漆? 看来肯定是这样了,杨树林不禁有些焦急。 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还魂,又找不到阴气凝聚之处躲藏,他很可能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但眼见如此矛盾的情形,他自然不能贸然闯进去还魂,如果肉身出了问题,贸然还魂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 而且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情形,现在露面,很可能会自乱阵脚,毕竟还魂也要有个过程,这中间若是出了岔子,他不但还魂不成,还可能会牵连到刘希东等人。 他无奈的看了看天色,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 此时应该是子丑之交,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左右,时间上到还来得及,看来只能先静观其变,弄清状况再做计较了。 他悄然退开,身边恰好还有在地府敲诈来的敛阴符,他在胸口贴了一张。 不得不说,这种出自鬼王之手的东西效力极强,一张符下去,他全身阴气尽敛,他蜷缩着身子藏到了屋檐下,见刘希东等人并未察觉,他才稍感放心。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着,他这边刚刚藏好没多大会,院内院外就突然刮起了阵阵阴风! 供桌后的刘希东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沉声道:“来了,准备!” 刘山宗横刀在手,吴擘则绷紧了身体,严阵以待的盯着院门。 阴风越刮越凄厉,好似恶鬼哭嚎,紧接着院门轰的一下被鼓得洞开,一股风雪狂卷涌入! 风雪漫卷,院中地面、窗子、屋瓦上瞬间凝出了厚厚的霜花,如鬼魅的利爪般迅速攀爬向各个角落,甚至就连院子中央的供桌也未能幸免,霜花顺着地面爬上了桌腿,并迅速向香炉烛火蔓延。 刘希东的山羊胡在阴风中不停的抖动着,直到胡子尖都凝结了一层霜花,他才骤然叱喝:“孽障,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未落,他手中烟袋锅断然敲在铜香炉上,当啷一声脆响,桌上本已将要熄灭的香烛突然火光大盛,香头火红,蜡烛上窜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舌,惊人的热力迅速向四周扩散,转眼便将数米之内的霜花尽数逼退,露出了一块三米方圆的无霜之地。 阴风似是怒了,呼的一下涌了上来,直扑香烛! 刘希东也是怒喝一声,烟袋锅调转,一下插进了香炉之中,阴风与热力相撞,嘭的一声爆起一圈白雾,供桌震颤,香烛几欲熄灭,整个院子都在碰撞形成的余波中震颤不休。 刘希东像是被人当胸捣了一拳似的,闷哼一声,老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刘山宗大惊之下想要上前帮手,却被刘希东一声轻叱喝退! 刘山宗转而火冒三丈的挥刀四处乱劈,可惜刀刀全都落在空处,毫无效力。 桌上香烛复明,阴风似乎已然消散,刘希东神情萎顿,连声咳嗽起来。 刘希东和吴擘急忙上前扶他,却被他抬手挡开:“那东西还在,当心!” 话音未落,三人身后一阵轻微的喀嚓声响起,三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那乌漆棺材不知何时已然被霜雪包裹,几乎整个变成了白色,正不停的震颤,越来越剧烈! “不好!小吴,快!” 刘希东要护持供桌,分不开手,只能让吴擘出手。 吴擘猛扑上前,双手互击爆起一团阳火,狠狠拍在棺材盖上压住了它! 这一下他显然用上了鬼泣之术,双掌上的阳火竟然熊熊燃烧,肉眼可见! 但让人心惊的是,尽管吴擘倾力出手,可棺材上的霜雪只是稍稍退却便又卷土重来,竟有冰封他双掌,向手臂蔓延的趋势! 吴擘见状低吼一声,竟咬破舌头一口鲜血朝棺盖喷去,鲜红的血雾所及,冰霜立消,可吴擘犹自不肯罢手,双手一撑,身子跳了起来,扭身一屁股坐在了棺材盖子上! 所幸棺板厚实,足以撑住他这百十来斤,微微一晃之后便消停下来,吴擘干脆盘腿坐于其上,双手放在膝上,闭目凝神,口唇微动不知在念诵什么经文,周身都泛起了阵阵热力,虽然不及刚才那肉眼可见的阳火威猛,却胜在范围很大,棺上冰霜迅速消散。 一阵激斗之后,局面算是勉强稳住,而藏身屋檐下的杨树林不但没有半点轻松感,反而绷紧了心弦,表面上看起来己方似乎险胜一局,可实际上却已经败了。 原因很简单,刘希东和吴擘两大强者联手,却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岂不是已经败了? 对方不但要掀他的供桌,甚至直接对棺材下手,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此人究竟是谁,真身又藏在哪里? 杨树林心念电转,很快便有了对策,眼下他们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至少他的存在还没有暴露,而且还有个强援未曾出手,这人自然就是白小薇。 只要有她相助,他就有机会看穿对方的真身在哪儿,进而趁隙偷袭! 现在他只能暗自祈祷刘希东没有把鬼牙放进棺材里,虽然他倚仗着敛阴符能藏在附近,但如果太靠近场中,很难避过对方的耳目,想要潜入棺材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鬼牙在屋里,那他就有机会了。 趁着场中暂时的平静,他顺着屋檐悄然溜向窗子,可还没靠近窗口,就感到窗口传来阵阵热力,逼得他呼吸不畅,他不由苦笑起来,不知这算不算作茧自缚,显然刘希东已经在门窗处布下了镇,防止有鬼魅趁隙潜入,如今却连他也挡在了门外。 不过这自然难不倒他,这可是他家屋子,他当然熟悉的很。 他小时候和林悠悠淘气,经常从林家房头的梯子爬到棚顶房架里去玩,那是他们的“树屋”,里边还藏了不少玩具,从房架子下可以直通他的屋子,虽然他屋里棚顶的那个洞早就被他爹给钉死了,而且后来他也曾在上边刻画了缚灵咒,但都难不倒他。 他转而爬上房顶,悄悄钻进了房檐头的洞子,十年前就熟悉的通道此时还保留着原状,他的破旧积木和弹弓子仍在,只是积了很厚的灰。 他小心翼翼的避过上边的一堆锯沫子,因为下边正是他亲手刻下的缚灵咒,然后绕开了几条捆阴绳和墨斗线,摸到自己屋子的棚顶,顺着板子的缝隙溜了下去,捅开棚顶糊的墙纸,如愿溜进了屋里。 屋中空无一人,虽然昏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瞥见了叠成一摞堆在炕柜下的衣服,那正是他失魂当天穿的,窜过去一翻,腰包果然就掖在衣服下。 他急忙拉开腰包翻出了鬼牙,他和白小薇签过鬼契,没有他的允许,白小薇是无法现身的,好在他此时虽是阴魂,但这并不妨碍他和鬼牙中的白小薇沟通。 他的气息刚刚包裹住鬼牙,鬼牙上就是一阵阴气激颤,白小薇一下钻了出来,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把他撞得身形大变,一口阴气没能捋顺,直接坐倒在炕上! 要知道,白小薇可是修成了阴身的阴灵,就算是无意的碰撞,也足以让生魂受伤。 好在她醒悟及时,急忙收住身形,但眼泪顿时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呜……师兄,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第三百三十章 家中惊变 杨树林揉着胸脯苦笑连连:“这事儿咱回头再说,外边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我失魂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Amp;白小薇虽然不能从鬼牙里出来,但只要她醒着,周围发生的事情她还是能知道的。Amp;“姥爷发现你失魂之后,什么招都用遍了,可你就是不醒。他让二哥去请了鬼泣先生过来一起想办法,后来他们说你的魂魄可能是通过灵台柬下了地府,正月十五鬼门关大开的时候你自己肯定会想办法回来,然后他们就替你沐浴更衣,准备鬼门关开了之后招魂。”Amp;“可昨天晚上,你的身子不知怎么,竟然有了尸变的迹象,姥爷他们都吓坏了,连夜买来棺材用镇尸之法把你的身子镇住,才勉强维持着没有尸变。但姥爷算出你今夜还魂之时将有大劫,而且是个死劫,无法可破……”Amp;杨树林心头一惊:“无法可破?也就是说我今晚必死?”Amp;白小薇下意识的吐了吐小舌头,似乎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转头瞥了一眼窗外,见外边没什么动静,她神情稍安,却没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Amp;杨树林不由得黯然伤神,难道费尽心机回到阳世,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么?Amp;但转念一想就觉不对,如果真是无法可破,那刘希东等人还那么拼命干嘛?Amp;他转而凝视白小薇,见她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Amp;“小薇,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Amp;他一边说一边试着读懂白小薇的心思,可惜她却闭锁心门让他无法探查,这更让他恼火不已,忍不住沉声道:“你到底在藏什么?再不说实话,以后就别出来见我!”Amp;自打两人相识,他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重的话来,白小薇听得娇躯轻颤,眼含泪珠,却固执的扭头不去看他,小嘴紧紧呡着,显然打定主意不会说了。Amp;杨树林心里火急火燎的,已经隐约捕捉到了一些可能,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不管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肯定都是为了我好。但有些事情比命还重要,绝对含糊不得,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兄,就快点告诉我!”Amp;白小薇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的往下掉,但终究还是敌不过杨树林严肃的眼神:“姥爷说,想让你度过死劫,只有一个办法……”Amp;“什么办法?”Amp;“以命换命。用他的命,换你还阳!”Amp;“什么!”Amp;杨树林悚然一惊,忍不住站起身来就想往外冲,但刚一动作,就被白小薇死死拉住。Amp;他怒从心起,狠狠一推白小薇就想挣开。Amp;可白小薇的手段又岂是他能轻易推开的,不但没能得手,反而被抓得更紧了。Amp;白小薇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你现在不能出去,要不姥爷就白白牺牲了!”Amp;“不能让姥爷替我死!你放开!”Amp;白小薇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展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他虽是无形的生魂,但在阴灵那强大的阴气笼罩之下,跟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自然挣脱不得。Amp;他使劲挣了两下,却没有任何效果,拼命扭头向窗外看去,好在外边并没有什么动静。Amp;经此一顿,他的脑子也清明了些。Amp;想及刚才看到的一切,刘希东刚才已经露出疲态,显然不敌来犯的妖邪,可不但他死撑不退,连刘山宗和吴擘也没有露出半点退缩之意,这分明是做好了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准备,这让他鼻子泛酸,竟有种想哭的冲动。Amp;但他素来就是个怪胎,越是要命的节骨眼,他脑子就转得越快,此时他虽然心绪大乱,却也知道不是哭的时候,勉强稳住情绪,思忖对策。Amp;“小薇,这种时候你不帮我,反倒给我添乱?你放开,我答应你不去送死,咱们快想想办法,我特么不信这世上还有解不开的死结!”Amp;“你骗人!”Amp;杨树林极力做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我哪舍得骗你,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趁着姥爷他们跟妖邪拼命的时候摸出去,借着你的眼睛找出那妖邪的真身所在,一起靠上去偷袭!”Amp;“还说不是骗人,要去可以,我替你去!”Amp;杨树林急得一跺脚:“哎呀,你不就是怕咱们还没凑近就会被发现吗?这个好办,我在下边得了一沓敛阴符,贴在身上能收敛阴气,甭管什么妖邪也不容易发现咱们,等他发现的时候咱们已经靠近了!”Amp;说话间,他摸出敛阴符,扭动手臂,吃力的举到了她面前。Amp;白小薇本来不信,但只瞥了一眼敛阴符,眼睛就亮了。Amp;她这才半信半疑的松开了他,接过敛阴符贴在自己的胸口,周身阴气一动,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就连站在她面前的杨树林,若不是眼睛能看得到她,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Amp;杨树林不禁大喜,想不到这东西的功效还会因人而异,显然白小薇实力更强,发挥出的效果也更好一些,如此一来他的把握又大了几分。Amp;“真的能用唉,师兄太厉害了!”Amp;“不是我厉害,是画这个符的鬼王厉害,怎么样,有把握了吗?”Amp;白小薇用力点了点头,她自然也不希望刘希东出事,刚才是因为更不舍得杨树林,才拼着惹他发火也不肯放手,但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她又岂会再坐视杨树林伤心难过。Amp;“师兄你在这儿等我,我先出去……”Amp;杨树林狠狠瞪了她一眼,白小薇嘟着嘴:“凶什么凶,一起就一起,人家现在比你厉害,你再凶我,我就不客气啦?”Amp;杨树林心焦不已,没心思搭理她,直接窜向棚顶的缝隙,白小薇也紧随其后钻了上去。Amp;二人在房头探出身形,见院中情况还不算恶劣,刘希东虽然坐了下来,但看上去应该只是疲惫,这让杨树林松了口气。转头二人立刻放眼搜寻,从他们的角度能搜索靠近林家这边的小半个院子。Amp;鬼眼之下,院中阴气浮动,好似云雾一般围绕在四周,更让人吃惊的是,院外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甚至以鬼眼观察都分辨不出这究竟是鬼瘴还是某种阴邪镇法!Amp;杨树林压根没想到,这才一转眼的工夫情况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此时就算再想闯出去也已经晚了,对头摆下这样的阵势,分明就是要灭了这院里的所有人,不留半个活口!Amp;“好狂的妖邪!”杨树林暗骂不已,要知道,此时这个院子里不仅有刘家祖孙,还有鬼泣传人,等闲妖邪避之唯恐不及,可这妖邪竟然敢摆出斩尽杀绝的阵势,实在是丧心病狂!Amp;杨树林已经在脑子里反复滤了几遍,但还是想不出,到底是哪路邪神要对他下如此重手,跟他有仇的妖邪厉鬼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遭受这等无妄之灾?Amp;但既然对头摆下了绝户阵,他也不用细想了,今晚注定不死不休!Amp;他缓缓探出身形,趴在房头朝其他方向搜寻。Amp;而白小薇则隐匿在黑暗中,双眼银光流转,很快便将整个院子都看了两遍,可惜也是一无所获,她对杨树林缓缓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没有,师兄你看呢?”Amp;杨树林也紧皱眉头回应:“什么也没看到。”Amp;他不禁纳闷,如果说对头真有大能耐,怎么会跟刘希东等人对了一阵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要歇口气,也不至于远远跑开吧?Amp;还是说对头的实力太强,即便是鬼眼也看不穿他的行迹?Amp;正疑惑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女人呼声,杨树林听得真切,猛回头,却见白小薇也转头往后看去,显然出声的并不是她。Amp;杨树林瞬间反应过来,心里大叫:“糟了,屋里!”Amp;有些事情往往就是灯下黑,他们找遍院子也没找到人,却都忘了屋里这回事,杨家父母,林家三口很可能就躲在某间屋子里,他们这些人在鬼魅面前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即便刘希东早有安排,怕是也抵不住强横的对头!Amp;杨树林大惊之下飞身而起,立马就要设法进屋,可他这边刚一动作,却被白小薇急忙拦住:“别冲动,让鬼泣先生他们先去!”Amp;吴擘等人显然也已经听到了屋里的动静,留刘希东一人坐镇供桌前,吴擘和刘山宗同时朝林家的小屋扑去,看来众人应该就躲在这间屋子里!Amp;杨树林这才醒悟过来,刚才惶急之下失了分寸,忘了自己和白小薇是全局之中唯一还没有暴露的底牌了,此时轻易暴露了他们的存在,那可就没了效力,着眼大局,再惊慌也只能忍着不动!Amp;然而屋门这边,没等吴擘二人冲进屋去,屋里就已经响起一阵惊呼尖叫,那声音撕心裂肺,每个声音都像是一柄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下割在杨树林的心尖上,疼得他双目尽赤,浑身绷紧,不停的颤抖着,屋里的人,无论哪个出了事,他都难辞其咎!Amp;尽管心急如焚,他也只能咬牙硬挺,直勾勾的盯着吴擘和刘山宗冲进了屋里!Amp;二人刚进门,杨树林就飘身后窗根下,探头往里看去,只见屋中灯火通明,他母亲和林家母女都缩在炕里一角瑟瑟发抖,而他父亲和林铁军各持利刃,正与靠在前窗口的一个女人对峙,吴擘和刘山宗虽然已经闯进屋里,却堵在屋门口不敢擅入。Amp;杨树林本以为窗口的女人定是对头了,可细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那女人,竟是佟赢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来自地府的阴神 “她怎么也来了!”杨树林恼火的在心里大吼! “是二哥找她来的,你失魂之后大家都乱了方寸,任何一点希望也不敢放过,佟姐姐是萨满,萨满也擅长招魂,二哥请她来帮忙的!” 杨树林急得直挠头,这不是越帮越忙吗?本来这一屋子人都是亲朋,已经够让他揪心的了,现在居然又多了个佟赢娇,简直是把他在意的人都凑齐了,如果这里边谁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算一头撞死也换不来后悔药! 他小心谨慎的偷偷打量佟赢娇的模样,果然像他预料的一样,佟赢娇此时已经被某个阴狠的妖邪附体了,也难怪妖邪会选上佟赢娇,她的萨满体质实在是附体的不二之选。 此时的她,媚眼斜斜上挑,眼中一片血色,双眉赤红如火烧云般撩起,本来毫无瑕疵的粉嫩两腮上,左右各生出了两撮长长的红毛,随着她的阴笑一抖一抖的,显得十分诡异。 虽然被吴擘等人围堵在窗前,她却浑不在意,兀自咯咯娇笑,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似乎对这具新身体很是满意:“啧啧,你们可真是贴心,居然替我准备了这么好的外套,看在这个份上,吴擘,待会儿你死了,我会宰了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怎么样啊?” 吴擘此时虽然依旧是背着手,但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早没了往日那云淡风轻的气势:“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名字?无故殃及常人可是犯了大忌,我劝你最好清醒一点。” 那妖邪脸色陡然转寒,冷笑:“笑话!只需刘家、鬼泣沆瀣一气,不许我动一动常人?” 说着,他话锋一转:“那些所谓的忌讳,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可恶的阴阳先生编撰出来为难我辈中人的?今天我若是宰了你和老刘头,岩石镇方圆数百里,还有谁敢给我辈立规矩?” 话音未落他就放肆的狂笑起来,而吴擘脸色阴沉的又说了句什么,但杨树林却没再去听,而是飞快的转动脑筋,思虑对策。 听这家伙的口气,应该也是盘踞在镇子附近的鬼魅,以他这么高的道行,应该早就声名在外才对,但吴擘居然认不出他,显见这家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邪灵,这次居然会在此露面,肯定是有所为而来。 以吴擘的性子居然会跟这妖邪废话连篇,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显然使的是缓兵之计,说明他此时也拿这妖邪没有办法。 倒是不能怪吴擘无能,一来这邪灵的道行的确高得惊人,再者他此时附身在佟赢娇身上,周围又有杨父杨母和林家三口,吴擘就算手段通天,此时也肯定投鼠忌器,何况邪灵一旦附身于人,有了实实在在的**,邪术、道行都必然大增,吴擘很可能也不是对手。 只有将这邪灵引到院里,吴擘才能放开手脚,他和白小薇也才能有机会偷袭! 想及此处,杨树林已经有了计较,叮嘱白小薇先在这儿盯着,随即转头就往院中摸去。 刘希东这会正严阵以待,但杨树林仗着是生魂,又有敛阴符护身并没引起他的注意,径自摸到他身后的棺材边上,朝里边窥探了一下。 他的身子躺在棺材里边,被厚厚的棉被包裹着,但脑门上贴着一张黄符,一看就是佟赢娇的手笔,还贴心的放了几个热水袋,显然是怕他着了凉。 如果此时他想还阳,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只要现身出来跟刘希东打个招呼,刘希东开坛引魂,他片刻之间就能回到肉身里去。 可问题是,这么一来,屋里的邪灵立刻就会被惊动,万一还魂被打断,反而糟糕。 更重要的是,他一还魂,他们就没了底牌,他还魂之初肯定虚弱不堪,更帮不上刘希东的忙,反倒会拖累他们,弄不好会被那邪灵来个一窝端! 所以虽然眼见肉身就在眼前,他还是强自忍住了立刻复活的冲动,此时再跟刘希东通气已然来不及了,他立马揭开了身上的敛阴符。敛阴符一去,他的阴气外泄,供桌上的蜡烛立马就有了反应,腾起了青蓝色的火苗。 刘希东精神一振,立马挥起烟袋锅准备招魂,沉声低吼:“杨树林!” 他这么一吼,杨树林的魂魄顿时一颤! 刘希东引魂归位的手段远比他和刘山宗要强,要是让他再这么吼两声,他没准就真的压抑不住魂魄的动荡,顺着他的指引还魂了。 他赶忙又贴好敛阴符,隐去气息,飞快的原路返回与白小薇汇合一处。 刘希东那边一声招呼,屋里的邪灵果然大惊,顾不上细想,转身撞向窗户。 屋子的窗户轰然爆开,附身于佟赢娇身上的邪灵一闪而出,恶狠狠的盯着刘希东, 而刘希东却没心思理会他,焦急的放眼四顾,刚才他分明感觉到了杨树林的魂魄,但不知怎么回事,那气息一闪即逝,供桌上的蜡烛也恢复了常态,这让他心急不已。 那邪灵却不知真相,见刘希东并没招魂,才恍然醒悟,以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回头看去,吴擘和刘山宗果然已经堵住了他的后路,他再想钻回屋里捉人质显然没那么容易了。 “耍我!”邪灵怒意暴增,但反而阴笑起来! 笑声由小渐大,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回声,这声音仿佛能穿透身体直达魂魄,震得刘希东身子颤抖,不得不以烟袋倒插在供桌上才稳住身形,一口逆血上涌,被他强忍着咽下,老脸却已然透出了纸样的苍白。 “孽障,找死!”刘希东抖手间,六根银针激射而出,如同电光般直射那邪灵面门! 这一击速度极快,且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银针瞬间便至,正插在邪灵的面孔上! 邪灵本来还在阴笑,没料想刘希东受伤之下仍有余力出手,被银针扎中,竟活像被卡车迎面撞了个正着似的,闷哼一声,整个身子都飞了起来,凌空向后翻去。 他身后的吴擘见机极快,身形电射,一掌拍出,正中后心! 那邪灵被拍得噗的一口污血喷出,身子在空中翻了一圈,又朝刘希东的方向砸了过去。 刘希东见状眼中一亮,猛挥烟袋锅,向他当头敲下! 然而,他这一敲却落了个空。 尽管连遭重创,那邪灵仍及时反应过来,奇迹般的刹住冲势,在被烟袋锅击中前的一刹那,侧身闪向了院中空地,灵活得令人咋舌。 刘希东和吴擘这番打乒乓球似的攻势,看得暗中的杨树林心里是七上八下,既为两人得手而庆幸,又担心被附体的佟赢娇被连累,尽管他已经看出,刘希东和吴擘手下都已经留了分寸,但佟赢娇一个柔弱女人,又哪受得了这番重手?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闪开的邪灵,见她稳住身形,看着似乎浑然无事,但嘴角黑血溢出,额头、眉骨和颧骨上插着的银针仍在颤动不休,披头散发状如疯魔,尤其是那双血色眼珠已然透出了黑紫之色,分明是受了不轻的伤,可即便如此,他仍在低声阴笑。 但笑了没两声,他就再次口喷污血,黑色的血浆喷在地上,袅袅飘着热气。 他悍然直起身来,歪头一口血水吐出,抹了抹嘴角,挥手将六支银针全都拔了下来。 可他没想到,这银针竟毒辣的很,入手便如烧红的烙铁一般,烫得他的手上冒起了黑烟,他赶紧甩手丢在地上,这才抬头看向刘希东,声音略带沙哑:“小杂碎,还真特么有两下子。” 说着话,他忍不住又阴笑起来:“可惜啊,你们的心还是太软了,怎么不敢下死手呢?” 刘希东冷哼一声:“给你个机会,你还不醒悟!” “呸!你们这些小辈就是这样,占点便宜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供桌走近,供桌上的烛火虽然被刘希东用阳气护住,但此刻却仍被阴风刮得呼呼作响,眼见随时都会熄灭。 刘希东烟袋往火苗上一挑,两支蜡烛的火苗顿时上扬,稳固下来。 可没等他抽手,与他互成掎角之势的吴擘突然断喝一声:“当心!” 刘希东只觉脑后生风,当即歪头闪避! 一只青色手臂仿佛自虚空中探出,擦着他的侧脸猛戳了过去,歪头一看,那好像是一只女尸的手,只不过五指如钩,若被它戳在后脑上,结果可想而知。 刘希东想也不想,避开的瞬间便已挥起烟袋砸了过去,手臂顿时化作一股青黑之气消散。 但几乎是同时,他和吴擘身周的空气都开始震颤,就像是巨石入水掀起的涟漪一般,飞速扩大,四面八方都相继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青黑色的烟雾自缝隙中溢出,袅袅上升,旋即笼罩了整个院子。 刘希东和吴擘全都神色大变,吴擘不禁惊道:“阴神!” 那邪灵的阴笑声又响了起来:“让你们知道又能如何?” 他这边话未说完,刘希东已然一屁股坐到了棺材盖上,盘膝闭目,竖指如剑,口中喝道:“小吴,带人,快跑,老子跟他拼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祖孙的默契 阴神,说白了就是游荡在地府和阳世之间的厉鬼阴灵,无不是阴司鬼差急于缉捕的重犯,他们与阳世的厉鬼阴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阳世的厉鬼阴灵道行再高,毕竟是靠各种手段汲取阴气修行而成,除了极少数机缘巧合找到了极阴之地或者秉性阴寒的灵物而修行成精的之外,大多数只能汲取驳杂不纯的阴气,勉强维持阴元增长,即便修成阴灵、鬼王,手段也达不到逆天的程度。 可阴神却不一样,它们几乎都是已经身入地府后又从鬼差手下逃走的阴魂,先不说从鬼差手下逃走有多困难,单是他们常年汲取地府中纯净的阴气修成的恐怖阴元,就已经让等闲阴阳先生避之唯恐不及了,否则阴阳先生招魂之前就没必要先祭阴神了! 祭阴神可是上千年前传承至今的规矩,由此可见,即便是古时那些强大的阴阳先生也对阴神忌惮的很。而如今这个阴阳之术已然没落的年代,强如刘希东,也不敢说自己继承了先人的七、八分本事,道消魔长之下,对付这等道行高深的阴神自然更是力有不及。 而真正让刘希东生出拼死之念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眼前这个阴神能撕裂阴阳的本事! 他老刘头再强,毕竟也还是人,对上随时可能从地府中袭来的鬼爪,他根本没有任何赢的把握,若非已经绝望到不存任何侥幸的程度,他这么爱面子的老头,又岂会在吴擘这种晚辈面前豁出老脸,喊出跟对头拼了这种话来? 其实在设下招魂局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以命换命的打算,只不过当时他心里很是不忿,自恃一身高绝道行,觉得杨树林这次的死劫未必就能把他逼到绝路上。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他连起三卦,卦卦都是血光冲天了。 他端坐在棺材之上,一边极力鼓荡起他这把老骨头里积攒了几十年的元阳,一边暗骂杨树林:“这小兔崽子,这回真是要被你害死了,麻了个比的,睡个觉都能把魂儿给睡丢了,错过今个,往后不许你自称刘家传人,丢老子的脸啊!” 骂归骂,可身为刘家这一代的当家人,他的手段却是远非等闲阴阳先生可比! 一缕精纯的阳气自他全身的骨头里迸发出来,自双臂涌向指尖,又从指尖扩散,不停的向四周推进,身在其侧的吴擘只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周遭立刻冰消雪融,阴气顿消! 而那阴神见状却一脸的气急败坏,骇然连退数步:“该死的小辈,我要你五根尽丧!” 说话的同时,他屈指成爪,佟赢娇那双白皙的玉手瞬间变得老皮横生、青筋暴起,锋锐的指甲尽显,他凌空跃起,双爪探出,朝刘希东扑了上去! 可他身子刚窜到供桌上方,爪子还没探到刘希东头顶,身体却忽然顿在了半空! 地面上,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亮了起来,就像是流淌的岩浆顺着早已挖好的沟渠涌出似的,以惊人的速度点燃了隐藏在地面的一道硕大的咒纹! 更惊人的是,咒纹中的暗红光芒腾空而起,如同一个巨大的鸟笼,将飞扑而来的阴神一下扣在了里边! 阴神惨号一声跌在地上,跌落之处恰恰是咒纹中央,随即被咒纹牢牢粘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脱,一时间惊慌失措,恶毒的破口大骂。 而躲在暗处的杨树林不由自主的瞪圆了眼睛,老刘头每次都跟他说,已经把压箱底的绝技都传给了他,想不到最终还是留了一手! 咒纹居然可以这么用! 外人或许看不出这咒纹的凌厉之处,乍一看只会觉得复杂难明头晕眼花,但他已经跟老刘头学了不少咒纹,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这咒纹竟然是缚灵咒与正阳咒结合而成!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将两个咒纹叠加在一起! 如此咒纹威力自然大得惊人,连阴神也得中招。 可正阳咒非比寻常,它的威力有多大,对施术者的消耗就有多强,何况是与缚灵咒叠加在一起的变态正阳咒,想要让它发挥作用,恐怕就算榨干刘希东也难以支撑。 所以杨树林只兴奋了一下,紧接着就意识到不好,这样下去,阴神会不会死还两说,刘希东却是死定了,他是要用本命阳元施展这咒纹,只求与阴神同归于尽! 正阳咒到底能不能杀了这个阴神还是未知之数,可一旦爆发出来,刘希东和被阴神附身的佟赢娇却是死定了,而且万一威力覆盖的区域太大,杨树林和白小薇肯定也难逃一死! 杨树林不禁苦笑,这老头该不会是阴神派来的内奸吧? 为了杀一个对手,搭上己方四人,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亏大发了。 他瞥了一眼场中情形,飞快的对白小薇叮嘱两句,随即趁着阴神被困痛苦万分的当口,窜到老刘头背后,抖手三支银针飞射而出!直射老刘头的两边肩胛骨和吼脖颈子。 仗着他隐匿了气息,离得又近,银针一脱手便已刺入老刘头身体。 老刘头身子一颤,猛的一阵咳嗽,阳元顿时散乱,地面上那巨大的咒纹顿时黯淡下来。 一旁的吴擘和刘山宗见状大惊,顾不上阴神,闪身上前扶住了老刘头。 “刘叔你怎么了!” “姥爷,伤哪儿了?” 从二人刚才的方向根本看不到杨树林偷袭,只以为老刘头用力过猛伤了身子。 老刘头脸色灰白,勉强止住了咳嗽,反手往后一摸,摸下件东西,瞥了一眼,神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咳,没事,岔气儿了,上了岁数就是不中用!” 就在三人说话的工夫,那阴神已经爬了起来,忍不住哈哈狂笑:“老而不死是为贼,刘老贼,这回可是天不助你!” 虽然他仍被困在咒纹里,披头散发,状如疯魔,却已经没了刚才那痛苦的模样,随着咒纹的衰微,眼见他立马就能从里边挣脱出来,这情形看在吴擘等人眼中,心里自是一沉。 刘希东一把拨开挡在身前的刘山宗,抓起烟袋挥了两下,喘息着怒道:“就你这德行,老子不用咒纹,也照样一个打你仨!” 说着,他强撑身体想要站起,可是刚一起身便猛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刘山宗扶住,却又接连呛咳起来。 那阴神见状猖狂大笑,五指齐张,向他们逼来。 可他身形刚动,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惊愕神情,虚空中射下的数道银光直射在他头颅之上! 他身形一顿的工夫,身后猛的探出一双柔嫩的小手,手上蓝火升腾,狠推在他后腰中间。 他忍不住长声嘶吼,身形突然变得一阵模糊扭曲,似乎有一个红色虚影被打得差点从佟赢娇身体里摔出来似的。 可随后他就稳住了身子,虚影瞬间消散,但神情却仍旧极为痛苦,似乎想要转身,动作偏又迟钝得让人吃惊。 刘希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刚刚还奄奄一息的他突然爆起,消瘦的身板腾空扑去,如一只暴怒的老猴子似的,一手银针一手烟袋锅双管齐下,向阴神头颈招呼,同时不忘吼道:“小吴,动手!” 吴擘和刘山宗同时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分左右抄了上去,重脚、老拳一起往上轰! 如此一来,局势立变,刚才还岌岌可危的刘希东一方,转眼便掌握了主动。 自然,有此逆转,得归功于杨树林和白小薇二人。 阴神身后偷袭的,自然就是杨树林和白小薇了,他们的实力虽然不济,但胜在能悄无声息的靠近阴神,趁他暴怒之下没有防备,一举将他击伤! 杨树林的钉尸针,刺的正是神庭、耳门等驱鬼重穴,同样的手法他只在谢盈他爹身上用过一次,不过那次谢盈她爹是处在昏迷状态下,任他施为,而这次却是往暴怒的阴神脑袋上扎,能不能成功他心里也没底。 但此时也只能拼上一拼了,那毕竟是佟赢娇的肉身,他怎么也不可能下死手。白小薇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收敛了鬼火的锋锐,改烧为震,将俯身的阴神震得心魂失守,差点就离体而出。 他们二人的攻击无疑给刘希东等人创造了出手的最好时机,老奸巨猾的刘希东在摸到脖子后边的银针时,就已经意识到杨树林回来了,虽然不清楚杨树林怎么能在众人眼皮底下藏得这么严实,但心里却惊喜万分! 他暗里不知骂了多少句,臭小子又特么长能耐了,连你姥爷也敢打,但同时他心里也已经猜到了杨树林的用意,立马装得像是受了内伤似的,故意示敌以弱,吸引阴神的注意,给杨树林创造机会。 杨树林一出手,他就看出了杨树林拣选的大穴都是驱鬼之穴,不由得暗骂杨树林贪花恋色,都这种时候了还怜香惜玉,舍不得对佟赢娇下重手。 不过他自然也会配合杨树林,左手的银针刺出,恰好补齐了杨树林遗漏的左右太阳等驱鬼大穴,而右手的烟袋锅也改敲为抽,毫不留情的抽在阴神脖子根上。 祖孙俩心有灵犀,这一唱一和的默契配合,若是有人冷眼旁观,免不了要拍案叫绝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程家老鬼 阴神被一连串的黑手给打蒙了,还没等回过神来,刘山宗的画了五丁咒的大脚已经踹在他左边胯骨上,而右侧攻至的吴擘几乎在同时,一掌拍在他肩膀头上! 两人都是神元气足的爷们,心里又都憋着火气,尽管看在佟赢娇的份上留了两分气力,但五丁咒和鬼泣之术的巨大威力,仍将阴神的身子打得扭成了蛇形! 那阴神终于受不住这四面夹击的狠手,被打得半边身子探出了佟赢娇的躯体,但他也算是反应快,立马又要往回收,可他刚缩回去一半,脖子突然就是一紧,一道铁蟒似的锁链正缠在脖子上,把他硬生生从佟赢娇的身体里扯了出来。 院中顿时阴风咆哮,一个浑身火红,瘦如骷髅的阴神显露在众人面前,这家伙脑门上和两腮上各生了一撮半尺多长的红毛,上半身勉强还算有点肉,下半身则完全是骷髅架子,大嘴咧着,嘴里生了两排长长的马齿,这副尊容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尽管被阴差锁缠住了脖子,他兀自咆哮嚎叫,周身阴风肆虐,如龙卷风般刮向供桌,直到此刻他还不忘此来的目的,想绝了杨树林还魂的机会。 刘希东又岂会让他的手,扬手一烟袋敲在他脑袋上,敲得他一个踉跄。 杨树林顺势一拽,将他拽倒在地,摸出银针补在他脑袋上,他这才终于动弹不得了。 阴神离了佟赢娇的躯体之后,身体变得半虚半实,看着像是**,拎起来却轻得像纸片一样,是介于阴身和鬼魂之间的一种灵体,此时虽被镇住,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逃脱。 直到刘山宗拿捆阴绳把它捆了个结实,众人才松了口气。 杨树林揭下了身上的敛阴符,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了身形,白小薇也如影随形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杨树林正要说话时,却见刘希东抬脚朝他踹了过来,瞥见刘希东鞋底红光闪烁,他吓得一激灵,紧忙闪身窜到了一边。 “姥爷你干啥,你那大脚丫子下边画着五丁咒呢,想踹死我啊?” “踹死你就对了!”刘希东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紧跟着又是一脚。 杨树林毛了,跳着脚跑出老远。 刘希东没再追,站在原地扯着脖子开骂:“你知不知道这两天大家伙让你给折腾成啥样?我这条老命差点搭进去不说,你爹你妈一连几天连口正经饭都没吃上,老林家一家三口也是提心吊胆睡不着觉,还有你老师、佟家闺女……” 杨树林听他这么说,不禁面露愧色,这些人都是最关心他的人,这几天他们有多难过可想而知:“这次都怪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微微一顿他又分辨道:“可我也不是故意想死嘛,你老至于下这样的狠手?” 他这边话刚出口,就听屋门口传来一阵哭声,回头一看,他爹扶着他妈,林家三口互相搀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杨青山见他还在嘴硬,怒不可遏的吼道:“你咋不死了呢!滚,你给我滚的远远的,这不是你家,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杨树林顿时没了动静,脑袋也耷拉下来。 虽然杨青山嘴上说得厉害,可脸上已经激动得变了颜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是再说上几句怕是难免老泪纵横!而他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不顾杨树林此时还是个魂魄,朝他扑了过来。 可一抱之下,却只抱了个空,要不是白小薇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差点就扑倒在地上。 这么一来,她哭得更厉害了,刘希东此时才反应过来,挥着烟袋锅:“别的先不说了,先让孩子还魂,你们赶紧回屋里去,放心,这里交给我。” 杨青山上来搀住杨母,与林家三口一起回了杨家的屋里,林家的窗户被撞得粉碎,屋里暂时是住不了人了。 他们一走,院里才安静下来,刘希东回到供桌前做法招魂,好在杨树林是魂魄齐全的生魂,很快便成功投入身体,略微适应了一下便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此刻的他,脸色灰白眼眶发黑,尽管棺材里放了热水袋,但身子还是冰冷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而且他发现身上居然还残存着一丝尸气,显见他在地府之时,他的肉身曾经历了非常险恶的情况。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撑起了身子,见刘山宗已经抱起了佟赢娇进了林家的屋。 白小薇搀起他,跟众人一起回到屋里。 刘希东等人都已经折腾得筋疲力尽,落座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而吴擘却盯着被绑成粽子的阴神,面露冷笑:“就让我来审审他,看他是个什么来路吧。” 刘希东点头同意,杨树林等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吴擘阴笑着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从怀里逃出一个小瓶,磕出针尖大的那么一点粉末,小心翼翼的撒在了他脸上,然后拔掉了他头顶的一根银针。 杨树林见他问都不问一句就敢动手拔针,不禁吓了一跳,可随即却发现他居然对钉尸针也略有所知,拔下的那根正是约束阴神口舌的。 银针一去,阴神立刻咆哮起来:“你们这些卑鄙的假道士,最好赶快放了我,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你们都会下地狱,阿嚏……” 他一嗓子还没吼完就猛打了个喷嚏,吴擘撒在他脸上的粉末飘散开来,被它吸了进去。 只见他突然收声,瞪圆了眼珠,呲牙咧嘴的,脸上青筋暴起,看上去十分痛苦。 但没过多久,他的神情就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木讷。 吴擘微微一笑:“你是谁?” 阴神脸上又露出扭曲的表情,似乎在挣扎抗拒,但只维持了片刻,便又恢复了木讷,声音生涩而迟缓的道:“我是程如奉。” 虽然他只吐出了这几个字,可仅仅这几个字就已经把包括刘希东在内的几人全都惊呆了,一来是惊异于吴擘这种可怕的手段,居然这么容易就能让一个阴神说了实话。再者也是被程如奉这个名字给弄懵了。 程如奉的名字,在岩石县那几乎是妇孺皆知。他曾是本地的大户,早在解放前,岩石还没建县,只有一个镇子和一些村屯的时候,程家就已经在岩石有很大的势力了。 当时镇子周边的土地有七成都是他家的,光是耕牛就有七八十头,而程如奉正是当时的程家家长,也是伪满政权选中的县长。 可是程家为富不仁,倒行逆施,终于激怒了抗联,三十几个抗联战士趁夜抄了程家,把看家护院的上百号伪军全都缴了械,把程如奉五花大绑押出来游街,开批斗大会,还开仓放粮赈济穷苦百姓,将程家的地契家产都给分了。 虽然后来抗联撤了,程如奉又做回了县长,但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着,没熬过那个冬天就死了,程家本就受了打击,程如奉一死,便从此一蹶不振,最终树倒猢狲散了。 如果光是这样,程如奉充其量也就是个地主老财,死了也就死了,也不会这么有名,关键在于,他死后程家老宅就开始闹鬼,包括他自家的后人在内,至少有十几个人死得十分蹊跷,而且其中有些人的死状着实骇人。 后来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曾见到程如奉的鬼魂出没于老宅附近,于是程家老宅就成了活人禁地,即便是大白天路过那里的人也都绕道而行,至今那片老宅还在镇子东边,此时怕是已经荒草及人了。 但刘希东也曾因为鬼魅只说到过那片老宅,却并没发现闹鬼的迹象,他还以为只是人们以讹传讹,现在这阴神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程如奉,他岂能不惊,看来程宅闹鬼只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阴神作怪! 而真正困扰刘希东的问题是,程如奉能隐匿在镇上这么久,甚至躲过了刘希东的搜寻,显然是个奸猾到极点的老鬼,他跟杨树林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跟杨树林为难:“快问问他,为什么要对树林下手?” 吴擘其实也有同样的疑惑,闻言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杨树林过不去?” “毁掉他的肉身,我就能当上鬼差。” 这句话,再次震惊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阴神是受阴司通缉的重犯,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鬼差?除非阴司里有人弄虚作假,难道是阴司的林通判在搞鬼? 吴擘急忙的追问:“你是受人指使?谁指使的你?” “林枫。” 吴擘和刘希东闻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弄不清林枫是谁,但杨树林听完眼中杀机一闪即逝:“林枫就是林通判的本名。” 屋子里寂静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虽然众人此前就有所猜测,认为林枫对杨树林青眼有加绝不是什么好事,可那毕竟只是猜测,此时一经证实,众人心里仍旧难免感到震惊。 吴擘想都不想就追问道:“他为什么要杀杨树林?” 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问及这个关键性的问题,程如奉却不开口了。 刘希东急了:“怎么回事,他咋不说话了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灵聻投胎 吴擘皱眉,俯身查看了一下程如奉的情况,迟疑着应道:“可能是我们问的不对劲儿,实药的效果至少能维持一个小时,而且你们看他,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实药?你居然弄到了石药!难怪……”刘希东惊愕不已。 石药这名字听起来很普通,但实际上这东西极为难得,只在一种罕见妖邪的洞穴里才有出产,这种妖邪名为七窍灵狐,生来便有读懂他人心思的本事,它们腹下的汗液浸入石头,时间久了就会令石头呈现出一种棕红色半透明的模样,与红琥珀极为相似,这就是石药。 这种东西,大多数阴阳先生都听说过,却很少有人见过,且不说七窍灵狐只在传说中出现,就算现实中真有,也得找的到它们的洞穴才行,而且不是它洞穴里的石头都会成为石药,只有被它们当做石床,长时间趴卧的石头才可以,这样的石头有多难得可想而知。 以石药研磨成粉,配以辅药让妖邪均匀吸入,就能让他们失去意识,问他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且绝不会说谎。仅凭这一点,石药就成了让所有阴阳先生都趋之若鹜的至宝,绝对的万金不易。 刘希东也只是听说过石药,从没想到有人真能弄到,显然,没什么妖邪鬼魅能抵御实药的效力,否则这东西也不会那么珍贵了。 他皱眉寻思片刻,突然醒悟:“他刚才说毁掉树林的肉身,好像没说要杀树林吧?” 吴擘立刻反应过来,在鬼魅妖邪看来,毁掉肉身和杀死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他转而问道:“林枫为什么要毁掉杨树林的肉身?” 这回程如奉果然开了口:“他要杨树林的亡魂。” “要他的亡魂干什么?” 程如奉又不说话了,弄得众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实药虽灵,但也无法让鬼魅回答他们不知道的问题,如果问题有所偏差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他们就会闭嘴不言,现在程如奉不说话,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吴擘无奈的一摊手,脸色阴沉着道:“至少现在我们知道是林枫要害树林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不惜代价收买阴神对树林下手,说明他对树林的魂魄志在必得,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得早加防备才行。” 吴擘这话听得杨树林心里有些异样,吴擘此前的种种表现可谓亦正亦邪,说不上到底是个好人还是恶棍,但这次他失魂遇险,吴擘能倾力相助,此时还在替他打算,这份恩情他无论如何是得记着的。 至于林枫会对他下手,他并不觉得意外。 但让他疑惑的是,就算林枫不愿亲自出手,那也可以趁他魂在地府时找人对他下手,那样成功的机会肯定要大上很多,为什么林枫不抓住这样绝佳的机会,反而要买通阴神在阳世灭掉他的肉身?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杨树林越想越是疑惑,林枫到底在顾忌什么? 不过杨树林这人有个长处,想不明白的事情,他索性就暂且抛开,不再去想。 可他虽然抛开这个疑惑,却又转而担心起秦汉等人的处境来。 林枫既然能抢先一步买通阴神来灭他肉身,显然是知道了他失魂的事,这么一算,林枫很可能也已经知道他曾经魂入地府,甚至知道秦汉等人试图背叛他! 如果真是这样,秦汉等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秦汉在鬼门关被马擎天紧急召回,会不会与此有关? 虽然杨树林很想问问秦汉他们怎么样了,但他是活人,根本没法像鬼差那样通过灵台柬传递信息,他又不想被动的等着,只能看向刘希东:“我在下边认识了几个鬼差,或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姥爷能不能帮我联系上他们?” “联系鬼差?不行!你是不是想用灵台柬联系他们?可你别忘了,这东西是林枫的,你要是主动用它联系鬼差,弄不好鬼差没联系上,反倒先让林枫知道了。” 杨树林闻言使劲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光顾着心急,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不等他说话,刘希东就追问:“你在地府这些天都遇到啥事了?怎么还认识鬼差了?” 杨树林当即把他在地府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说到三生石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吴擘,心里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这种机密说给吴擘,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吴擘,当着吴擘的面,把实情全都讲了出来。 他的这番经历,把刘、吴二人听得面面相觑,尽管他们都是经验老辣的阴阳先生,而且也都有过以生魂冒险闯入地府的经历,但谁也没有杨树林这么大胆,别说是鬼使、鬼城主事,就连最低等的鬼差,他们也都避之不及,更别提策反鬼使对付阴司通判了。 若非杨树林说得郑重其事,吴擘甚至都怀疑他是在吹牛逼了,杨树林在下边干的这些事,随便挑出来一件,那也不是活人能干的! 更夸张的是,他在三生石里看到的影像,居然没一个是正常人的,这简直太惊人了。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吴擘忙问:“你是说,你前生是一双眼睛?银色的眼睛?” 杨树林其实也不太敢叫准,被吴擘这么一问心里更没底了:“反正就是一对银白色的光点,裹在黑雾里边,我也不知道是啥玩意,还没等我仔细看看它就消失了。” 事实上杨树林当时感觉被那双眼睛盯着,心里甚至有点发毛,不过这简直就像是照镜子被镜子里的自个儿给吓着了一样,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可他没想到,吴擘和刘希东听了这话,脸上全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刘希东道:“这样事情就好解释了,你上辈子,恐怕不是人!” 杨树林的脸顿时就黑了,心里嘀咕,就算你是爷爷辈的吧,也不能这么骂人呐。 “那我是啥?” “聻!” “你丫才贱!”杨树林更没好气了,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口。 刘希东哪知道他心里在寻思什么,兀自感叹道:“准确的说,是灵聻,你是灵聻投胎啊!” “啥是灵聻?”杨树林也知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这种生灵近乎于生活在传说之中,是鬼魅妖邪的天敌,但自古至今也没人见过见长得啥模样,甚至连一张画都没流传下来过,刘希东又凭什么断定他在前生石里看到的东西是聻? 刘希东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向吴擘道:“怎么样小吴,我之前算的没错吧,我就说这小子杀掉甄玉鸾和五通鬼子的事儿跟聻有关,你看看怎么样?” 吴擘虽然有些惊疑,但也拿不出其他说辞,只得点头:“不错,刘叔果然神算。” 杨树林这才意识到,他不在的时候,刘希东竟然和吴擘说了很多,虽然他不知道刘希东为什么变得这么信任吴擘,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聻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们说啥呢,你们凭啥就说我上辈子贱?还有,到底啥是灵聻?” 吴擘道:“就凭你看到的那双银色的眼睛。自古相传,只有聻的眼睛是银白色,冒寒光。” 说着,他上前仔细端详着杨树林道:“聻是怎么形成的你知道吧?” 杨树林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当然知道,然后呢?” “鬼魅无心聻无情,这是道上的老话。聻这种生灵一辈子死过两次,对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存情谊了。或者说,它们已经失去了作为生灵的情感,行事只看利弊不看善恶。” “但事情也不是绝对,只有对世间的某个东西或者某种事物仍心存眷恋的聻,才能称之为灵聻。它们不像寻常的聻那样无情,只想再次转世为人。” 杨树林有些愕然:“扯淡,鬼能投胎我知道,可聻已经死了两次,还能投胎?”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能,可是如果趁着月食的夜晚找到一个已经没了魂魄的腹中胎,以一身道行为代价投进胎中,是有可能再世为人的。虽然这样跟自杀没什么区别,百分之八十一出生就是死胎,但至少也有两成的存活几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吴擘感叹了一句后,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脸:“这样的胎儿出生时不会哭,反而会笑,其命数不在生死簿上,死后不入地狱不入轮回,这些就是已知的关于灵聻的所有资料了。” 吴擘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两只小眼睛里直冒精光,那表情就像一吃货看到了满桌子美味,那垂涎的劲儿,看着都让人吃惊,就差没淌出口水来了! 杨树林被他盯得骨头里发毛:“让你这么一说,我都快成外星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信,想让我相信也行,拿出证据来!” 其实杨树林心里已经没了底,此前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诡异事情,他根本没法解释,虽然那不代表他就是聻,但显然说明他和常人不太一样,尤其是吴擘的最后一句,不入地狱不入轮回,岂不是正印证了来生石上看到的那一片黑暗? 不入轮回,哪有来生? 吴擘见他还是满脸犹豫,忍不住提醒道:“想证明这一点很容易,去问问你妈,你生下来时是在哭还是在笑,就什么都清楚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楚裳危矣 杨树林当然不会去问,因为这也正是他心虚的地方,他早就听爹妈说过,他生下来时不但没哭,反而是咯咯笑着的,这件事连街坊邻居都知道,连接生的稳婆都啧啧称奇,还说他长大之后必成大器。 可难道这样就能证明他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吗? 他使劲挠了挠脑袋:“你们是看我爹妈受的惊吓还不够多吧?少扯那些没用的,就算是灵聻投胎又能怎么样?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谁知这问题一出,吴擘和刘希东居然来了个一翻两瞪眼,吴擘更是耸了耸肩道:“已知的资料我刚才不都跟你说了吗?至于有什么区别,这得问你自己啊,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哪儿知道去?” 杨树林感觉像是吃了个死耗子一样,又噎得慌又恶心,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没下文了? 不过想想也对,聻长什么样都很少有人知道,投胎之后是什么情况,自然更没人清楚了。 吴擘见他脸色泛青,安慰道:“不过眼下至少知道,林枫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盯上你。” 这话让杨树林沉默下来。 他刚才留意到了程如奉的供词,林枫现在想要的是他的亡魂而不是生魂,两者虽然一字之差,区别却是天差地远,最大的区别是,亡魂归阴司管辖而生魂不归。 他要是成了亡魂,理所当然会落到所辖区域的阴司通判手里,管岩石县的,正是林枫。 对于林枫诡异的行为和目的,杨树林已经没了猜测的兴趣,他只知道林枫想要他的命!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只能殊死一搏。 现在只希望,秦汉和马擎天等人能在地府偷袭得手,那一切就都省心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看了看掌心里的灵台柬,微微摇了摇头。 刘希东见状道:“依我看,你立刻把灵台柬取下来,我给你找个荒僻的地方做镇,把它给镇起来,不然你带着这玩意,走到哪儿林枫都能找到你。” 杨树林摇头拒绝了,倒不是他舍不得阴差锁,而是他还要靠这东西联络秦汉等人。 可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摇头的时候,灵台柬上突然阴气升腾。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聚焦到了杨树林的左掌上,只见灵台柬上浮现一行小字:“我等平安无事,他或在阳世,当心。” 杨树林等人俱都心头一凛,吴擘更是环视四周,确定无碍才又皱眉道:“是你策反的鬼差传来的消息?” 话音未落,灵台柬上的字迹逐渐消退,但紧接着又有一行字浮现出来,这行字看得杨树林心头一紧,豁然站了起来。 “楚裳墓风水大变,楚裳危矣!” “怎么回事,有人在掘墓?”杨树林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刘希东,刚才他已经把楚裳和老齐头的事情对刘希东讲了,刘希东还说,向死人许的愿一定要兑现。 可他没想到,这才屁大个工夫,下边居然就传来了这样的消息,难道是周恍又打起了楚裳的主意?不对,有秦汉等人在,周恍之辈怎敢再生波澜。 “我要去阿城。” 刘希东断然拒绝:“不行,你现在这样,就算我们同意,你爹妈也不肯!” 杨树林刚刚还魂,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就跟死人无异,他本来就瘦,加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黑眼圈都快抵得上熊猫了,这要是演个鬼魅、僵尸怕是连妆都不用化,身体虚弱到什么程度不言而喻,刘希东岂能放他出门。 一直没开口的白小薇也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略带嗔怪的道:“师兄,身体要紧。” 杨树林苦笑:“姥爷你刚才还说对死人许的愿必须还,现在已经是还愿的问题了,是有人挖我恩人的坟呐!这我要是不去,以后还哪有脸说自己是阴阳先生?” 刘希东语塞。 刘山宗适时道:“要去就一起去,我背着姥爷,吴老师扶着你。” 吴擘闻言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可以,反正还在放寒假,学校也没什么事,不过树林他们明后天就该回哈市画班了,树林你还去不去?” 杨树林叹了口气:“尽量去吧,我不想影响学画。” 吴擘赞许的点了点头:“人间正道是沧桑。” 而刘希东见吴擘同意助拳,自然不好再阻拦,也只好答应:“一起去可以,但你小子不能再乱来,甭管遇到啥事都得听话。” 杨树林连忙点头同意,刘希东这才吩咐刘山宗立刻去买车票,刘山宗也不管天仍黑着,急忙出了门。 杨树林瞥了一眼仍未醒转的程如奉:“那这家伙,吴老师准备怎么处置?” 吴擘笑眯眯的看了看白小薇:“就送给你这妹子做新年礼物好了,也不能让她白叫我一声老师。” 白小薇淡然一笑,向吴波微微一礼:“谢谢吴老师。” 谢罢,她挥手飞出一团鬼火,碧蓝的火焰如灵蛇般钻入了程如奉的口鼻之中。 程如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整个脑袋从里边亮了起来,犹如一盏点着蓝色火焰的冰灯被打碎了似的,火苗从七窍中窜出,一股呛人的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熏得众人纷纷后退,吴擘打开了窗户,黑烟滚滚而出。 但这个惨厉的过程只持续了不足五秒,很快火焰熄灭,黑烟散尽,地上只留下了拳头大小的一堆黑灰。 白小薇挥了挥手,一道阴风卷起黑灰飞出了窗户,仅剩一片硬币大小的头盖骨留在了她手心里,只不过这片头盖骨显得有些发红,上边密布着弯曲的纹路,像是蚯蚓在上边爬行留下的一样,又像是抽象的字符徽章。 刘希东不禁叹了一声:“阴神的阴骨果然与众不同,阴元强的很呐,这东西要是往谁家烟筒里一丢,一家子人不出三个月都得遭殃!” “姥爷你这是教我害人么?”杨树林笑问。 刘希东抬手就是一记烟袋锅敲在他脑壳上:“我是让你小子长点心,以后别再给我招灾惹祸,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松垮了,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杨树林顿时被敲得没了声,白小薇见状却窃笑不已,被杨树林狠狠瞪了一眼才忍住了。 处理了程如奉,杨树林也算暂时定了神,想及立刻要赶去阿城,只得强撑着身体回了自己家,跟爹妈和林家三口报平安。 杨父本来心里还有怒气,可一看杨树林这憔悴的样子,责骂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而其他人只要杨树林能平安活过来,就已经别无他求,尤其是杨母和林悠悠,更是把他逼得躺在炕上,又是热姜汤又是小米粥煮鸡蛋的轮着班端上来,一副立马就要给他补回来的架势,把杨树林撑得直打嗝才算罢休。 当众人听说杨树林立刻就要去阿城,几乎全都当场翻脸,杨树林赶紧好说歹说,连蒙带唬的算是把原因解释了一下,即便如此,杨母仍旧一口咬定了不肯放他走。 到是杨父和林铁军商量了一下,最先松了口,事关大义,虽然难为了杨树林,但也不能不去,尤其是恩人的坟出了问题,这种时候他若不是亲自去,即便有人代劳也难免良心不安。 好在杨树林虽然虚弱,但身体并无大碍,趁着刘山宗买票未归,杨树林赶紧补了一觉,没成想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睁开眼就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原来最近一趟去哈市方向的车是中午十一点多的,不光是他,刘希东等人也都好好休息了半天,算是把精气神补回来一些。 醒来之后收拾了一番,杨树林和刘山宗、刘希东、吴擘四人一起去了车站。 这一次众人准备妥当,杨树林也带上了鬼牙和黄泉刀,还揣上了全部现金一万两千块钱,虽然不知道祸害楚裳坟墓的究竟是人是鬼,但甭管是什么,他都不能让楚裳的坟出问题。 从岩石到阿城坐火车要四个多小时,众人抵达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天色傍黑,众人随着稀稀落落的人流出了车站,来不及安顿下来,直接找了个面包车,直接赶往杨树乡。 九九年伊始,杨树乡虽然早已有了改乡为镇的风声,但毕竟还没落实,正式称呼还是该叫杨树乡。据楚裳所说,她的坟就在杨树乡西边七八里地的一座水泡子岸边,两棵大杨树下。 可是车子穿过杨树乡,从西边出来的时候,杨树林就不由得傻了眼。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路边的情况仍依稀可见,但情况已经与楚裳所描述的截然不同,不要说大杨树,就连水泡子都找不见,就连开车的司机也不知道杨树林所说的地界在哪儿。 无奈,众人只得折返乡里,找了家旅店落脚,准备找个当地人打听清楚,第二天一早再赶去查看情况。找人打听消息这种事,自然是落到了杨树林肩上,他直接找到小旅店的女老板:“大姨,跟你打听个事儿,咱们乡西边早年间有个大水泡子你知道么?” 孰料,女老板一听这话,刚才笑呵呵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语气不善:“你打听这个干啥?我瞅你们这些个都是外乡人吧,来我们这疙瘩干啥来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园中暗角 杨树林心里惊疑,这老娘们怎么一听水泡子就变脸了?难不成那地方还有什么忌讳? “大姨你别误会,我们是来给亲戚上坟的,好些年没来,这儿变化太大,找不着地方了。” 女老板神色稍稍平复了些,半信半疑的打量了杨树林两眼:“你们跟市里来的那帮人真不是一伙的?不是来旅游的?” 杨树林一脸的莫名其妙:“哪帮人?我们真是来上坟的。” 女老板见他不像是假装,这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过你们要上坟恐怕不太容易了。” “怎么呢?” “去年市里来了一帮人,把西边那片水泡子包了下来,说是要盖什么山庄乐园,把那周围五六十亩地都给圈进去了,那可都是上好的水田啊,都种上苗子了,结果他们这么一整,全特么给祸祸了,先前说给补偿,可现在他们都营业了,大家伙也没见到个钱影儿!” 杨树林不禁有些愕然:“盖山庄?大姨,你先等会儿,你说那片水泡子有多大啊?” “那可大了去了,三十亩总是有的吧,泡子北岸全都是水田。” 杨树林这才发现事情跟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水泡子还能有多大,百十米也就顶天了,想不到竟然是一片湖! 也怪他当初没跟楚裳问个清楚,现在可好,这么大的地界,又时隔不知多少年了,想找一座孤坟本来就不容易,何况现在还被人给承包下来了,人家能让他们进去随便找么? “大姨你说他们已经开始营业了?” “那可不咋地,牌子都挂上了,年前年后来玩的也得有几千号子了吧,你们想去上坟?可别逗了,依我看呐,弄不好坟包都让他们给推平了!” 杨树林担心的就是这个,不禁皱起了眉,跟女老板道了谢,回屋跟刘希东等人商量。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都觉得棘手,既然那片地被人承包下来开了山庄,他们进去把坟迁出来也就是了,如果坟头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找山庄方面追究责任。但关键是,他们没法证明跟坟里的尸骨有亲属关系,别说追究责任,想迁坟,不受刁难那都是万幸了。 还有个疑点是,既然那片地已经被承包下来一年多,山庄都开始营业了,按理说早就该把楚裳的坟移走了才对,怎么直到现在她的坟才出了问题? 众人商议过后,最后决定立刻以游客的身份进去弄清真实情况,心里有底也方便交涉。 说走就走,众人退了房,直接打车奔山庄而去。 这次杨树林特意找了个杨树乡的司机,在车上他们才弄清了山庄的情况。 这山庄名叫七彩乐园,据说是哈市的一个商业集团投资的,夏天有水上乐园项目,冬天则是滑冰滑雪冰灯游园等等,游客着实不少,就在昨天还办了篝火联欢,不过过了正月十五,游客已经开始返程,里边应该会冷清一些。 车子开出杨树乡七八里地,下了主道不远就看到一片围墙,灯火辉煌的山庄正门呈现在众人眼前,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水泡子都被围墙圈在里边了,难怪刚才他们坐车过来看不到。 山庄大门敞开,车直接开了进去,在一幢三层复古木楼前停了下来,木楼雕梁画栋十分气派,楼前一排大红灯笼将小半个院子都映得通红,既大气又喜庆,楼里乐声人声传来,显得颇为热闹,充斥着浓浓的东北年味。 车刚停稳,两两个穿旗袍的迎宾小姐就迎了过来,满脸堆笑,热情的把他们迎进了楼里。 一楼大堂装修得奢华复古,四人在迎宾小姐的介绍下开了客房,稍作休息后到了餐厅,三楼餐厅也十分敞亮,他们选了大厅靠窗户的位置,透过窗子正可以看到宾馆区后边的游园区,那里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的时候。 四人坐定,点了几道菜,还上了壶酒,吴擘笑着给刘希东斟酒:“刘叔觉得咋样?” 刘希东也是老脸带笑,捻着他那山羊胡子道:“这酒嘛?一般。” 一边的杨树林见二人还有这种闲情逸致,脸色不由得有点发黑:“我说二位,咱能唠点正经的吗?我这儿急得都火烧屁股了,你们还有心情喝酒!” 吴擘淡然一笑:“淡定,酒足饭饱才有力气干活。” 杨树林气得一翻白眼,却拿这两个老字辈的家伙一点辙也没有,但紧接着就听吴擘压低了嗓子道:“刘叔你看没看出来,这园子的格局有点古怪,整体就像根牛角,位置又在镇子西边,煞气重的很呐。” 刘希东不以为意的道:“你觉着是有人故意把格局设计成这样?” “说不准,有可能是个半吊子给弄的,想做个敛财的局,结果水平有限给弄砸了。开门做买卖把园子盖成了牛角煞,这简直就是作死。” “你是说给这园子看风水的风水师自己也没发现?” “应该是了,这年头,人为了钱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学了点皮毛就敢装大师。估计这园子的老板也让人家给懵了,不然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开门迎客。” 两人的对话听在杨树林和刘山宗耳中,却让他们都有点发懵,杨树林赶紧插话打断:“什么牛角煞,这园子咋了,老师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吴擘淡然笑着坐下,冲自己还空着的酒杯呶了呶嘴。 杨树林无奈的拎起酒瓶给他斟满了,他这才笑呵呵的道:“这么说吧,一般园子盖得前宽后窄,窄处冲着财位,财位上供貔貅像,那预兆着有进无出,是个敛财的局,弄好了,日进斗金也并非不可能。” “可是这个园子受地形所限,后边有个水泡子,注定它不可能是直线往后去,所以风水师就因地制宜,让整个园子沿着水泡子的岸边建造,这样看起来既美观,又显得园子大气,殊不知这么一弯,就犯了忌讳,既像个牛角,又像一轮残月,随便哪个都是凶煞之兆。” 杨树林皱眉追问:“牛角锋锐,残月难圆,这我都明白,但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吧?” 吴擘竖起一根手指摇晃着:“别望了坐向,这园子坐东朝西,尖端在正西,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杨树林不服气:“可我看这里生意还不错,虽说咱不知道他开了多久,可你瞅这人气,也不像是出过什么事儿吧?” “你又毛躁了,初来乍到,你怎么就能肯定这里天下太平?” 杨树林语塞,吴擘话锋一转:“吃完这顿饭,咱们就立刻动手,趁今晚起了你那恩人的尸骨,不然夜长梦多,再耽误下去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刘叔,你看如何?” 在来此之前,刘希东就已经琢磨过黄历,今晚虽然不是开棺移坟的好日子,但胜在没什么冲忌,加上四人又都是阴阳道上的人,等闲问题也不放在眼里,所以吴擘才有此提议。 刘希东看了看窗外,微微颔首:“那坟包要是没挪动,估摸着就在后园西北那一片,动作利索点的话,两个小时应该能完事,待会儿你给我压阵,我祭灵,让树林和山宗动手。” “成,那就这么定了,只要不惊动园子里的人,咱完事就直接走,我刚才下车时跟那个司机商量过,只要咱这边传呼过去他就来接人。” 说完,吴擘笑着举杯:“行了,来,咱爷俩走一个。” 两杯相碰,叮的一声轻响,把杨树林从蒙圈的状态下惊醒了过来,不禁有些汗颜,这俩老字辈的还真是说干就干,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实际上居然已经把事情都打算好了! “你们能不能别这样?我和二哥就在这儿坐着呢,你们拿我俩当啥了?” 刘希东和吴擘相视一笑,居然都没搭理他,正赶上服务员端菜上来,打断了杨树林的话头,两人就跟没事人似的大吃大喝起来,那气氛融洽得连杨树林都觉得诧异,不知道这俩人啥时候勾搭到一块去的。 他失魂之前两人还不对付呢,这才几天的工夫,居然打得火热,这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他却不知道,刘希东和吴擘的关系之所以能够缓和,还都是拜他所赐,刘希东为了救他不得不放下架子请吴擘帮忙,而吴擘也很在意他的死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么一来,两人有了共同的目标,加之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联手之下,关系自然也就融洽了许多。 一顿酒喝了个把小时,刘希东那黑乎乎的老脸都带上了几分酒意后,众人这才出了餐厅,摇摇晃晃的朝后边的游园区走去,一开始还有不少游人,可穿过冰灯冰雕和滑冰场后,便逐渐没了人迹,只能看到远处耸立在夜幕中的房子黑影。 这样的情况正中众人下怀,没人来最好,他们才方便下手。 可越往西北角走,众人心里越是发沉,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因为走进之后才看清,园子西北角的冰湖和偌大的一片岸边已经盖起了一座长条形的铁皮房,这房子恰好将刘希东掐算的坟包位置罩在了里边,而且,房中灯光透出,竟还有人声传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初遇黄老道 四人隐约看到工棚门口有个红点时明时暗的闪动,好像有守门人在抽烟,他们便远远的停住了脚,刘希东低声道:“不会错,就是这里了。” 杨树林听到里边传来的锹镐之声,心里有点发急:“可能里边在施工,影响了坟包风水。” “这时节施工?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让小薇去看看。” 杨树林唤醒白小薇,按着她的肩膀轻声叮嘱:“看到那个工棚没有,靠上去看看里边在搞什么鬼,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房子也有点古怪,千万不要大意。” 白小薇甜甜的一笑:“放心吧,我知道。” 说完,她身形一晃消失在夜幕之中,而杨树林的视线一阵扭曲,但很快就清晰起来,所看到的景象正是白小薇眼前看到的一切,半空俯瞰铁皮工棚,才惊觉这工棚虽然大得惊人,却略显毛糙,看来盖的很仓促。 视线飞速拉近到房子的窗口,里边亮着几盏白炽灯,照亮了房中的大部分。 从窗口看去,铁皮房里竟有十几个捂着棉帽子棉手套的工人,正在房子中央的地上刨坑,已经挖出一个两米见方,将近半米深的大坑,或许是冻土施工实在太过吃力,挖掘的进度很慢,工人们吭哧吭哧的,显得很吃力。 而坑北边居然还摆着一张供桌,上边香烛齐全,却没有任何贡品,而是放着桃木剑、招魂铃、八卦镜等物,细看之下,这哪里是供桌,分明是法坛。 供桌与法坛看起来有些相像,都有香烛桌案,但用处却截然相反,一个是给死人上供,一个却是专门收拾死人的,瞅铁皮房里这景象,摆出的居然是斩尽杀绝的阵势! 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法坛后边一个身穿白色银条道袍的老道,一头银发梳了个疙瘩咎,五官方正面色红润,抱着一柄银丝拂尘往那坑边一站,跟监工似的,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不怒自威的架势,而他身后摆着一排电暖气,还有几个衣着奢华的男人凑在暖气旁,边取暖边看热闹。 这一幕看得杨树林脑瓜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就绷紧了,这帮人在干啥?在挖楚裳的坟? 就在杨树林心里发急,正想好好看看的当口,却忽听嗤的一声,工棚窗边竟然窜起了一道明黄色火焰,棚中那老道士立马转头向窗口看来:“何方妖邪敢在黄某面前作祟!” 不等杨树林反应过来,只觉视线一晃,白小薇已然回到了他身边,小手之上竟沾了明黄色的火焰。她猛劲一抖手,阴火爆出,将沾在手上的火焰崩灭,但洁白的小手却被黄火熏黑了一块,起了个偌大的水泡! 杨树林一惊,抓住她手腕细看:“要不要紧?” 白小薇轻咬着嘴唇,委屈的嘟囔:“我没事,对不起师兄,都怪我不小心。” “说啥呢,不怪你,你先躲起来……” 两人说话的工夫,工棚里已经有七八个手持锹镐的工人冲了出来,正在质问守门的人,有没有看到什么人靠近。但杨树林几人因为离的远,又身在暗处,并没被守门的人发现。 杨树林飞快的将里边的情况告诉了刘希东等人,众人一合计,想保住楚裳的棺材,他们就必须得露面,虽然现在还不敢肯定里边的人挖的就是楚裳的棺材,但他们赌不起,万一被他们料中,对方开棺毁尸,那就什么都晚了。 “这帮人白天不干活,捡半夜偷偷摸摸的搞这个,肯定有问题,大家伙当心点。二哥,这些人里边有个穿貂的男的,待会儿你看着他,真要是逼不得已动手,就先制住他,瞅他那德行,应该就是这里的头头。” 刘山宗点头答应:“行,交给我,你也当心,姥爷腿脚刚好没几天,照应着点。” “我知道,走吧。” 当下,杨树林和刘山宗在前,吴擘和刘希东在后,四人主动向工棚的大门走了过去。 工棚里冲出那几个工人找不到人迹正在纳闷,却见有人凑过来,立马迎上来呼喝:“你们干啥的,这边施工呢没瞧见啊?离远点!” 杨树林也提高了声音道:“施什么工?我们可都花了门票,来溜达溜达怎么了?” 那工人毫不客气:“溜达个屁,这边还没开放呢,回去回去!” 杨树林扯嗓子吆喝:“哎哟喝,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不是说全园都开放了吗?敢情是忽悠人的?那行,我们这就去退票,什么破逼玩意儿……让老子来老子还不愿意来呢!” 此时他们已然走近,杨树林眼尖,已经看到工棚走出了两个穿着阔气的男人,其中就有那个穿貂的,是以他故意提高了嗓门。 穿貂的男子一听杨树林这么大声嚷嚷,还口口声声要退票,似乎有些紧张,赶紧上前挥退了工人,赔笑道:“这几位,抱歉的很,园里临时施工关闭了部分区域,给诸位带来不便了,请诸位体谅一下。诸位放心,这里明天就能正常开放了。” 杨树林嘿嘿一笑:“少来这套,忽悠谁呢?” “真是施工……” “哼,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该不会是干挖坟掘墓的勾当吧?想让我们回去也行,先让我们进去瞅一眼,真是施工我们立马调头就走,要不然,回去我们就给你打打广告,让大家伙都来看看!” 穿貂男子闻言神色冷了下来,话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听不出杨树林等人是有所为而来,那他得傻到什么份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树林还没回答,铁皮房里那个老道已经走出来开了腔:“龙先生,让他们看就是了!” 说完,老道冲杨树林等人一拱手:“贫道二龙山黄德隆在此开坛做法,各位既是阴阳道上的老修行,不妨进来指点一二。” 黄德隆早在护符起火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有高手到了! 他贴在窗口的护符是祖师传下来的宝贝,等闲魑魅魍魉只要沾上个边就得被烧成灰,可对方的小鬼不但全身而退,好像连伤都没伤到,能养得起这样的小鬼,不是高手又是什么? 所以他尽管明知来者不善,但也没露出半点倨傲,尤其是在没弄清对方的来意来路之前,更是不敢有丝毫托大。 杨树林见他还算有礼有节,便也拱了拱手:“老修行不敢当,既然黄道长有请,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树林这话说得颇不客气,人家自报家门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也报上来路,可他不但没提己方的身份,连客套都没客套一句,居然直接带人就往里闯! 阴阳道自有阴阳道的规矩,遇上别家开坛做法,按理说后来者是要礼让规避的,若是擅自闯进去那就是砸场子了。黄德隆已经点明了自己在开坛做法,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虽然他也说了请他们进去指点指点,但那纯属客套话,没成想杨树林居然半点不跟他客气! 见杨树林等人大咧咧的走了过来,黄德隆的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但一来自己有言在先,再者一看对方人多势众,又摸不清底细,他也不敢立马翻脸,只好皮笑肉不笑的侧了侧身,让杨树林四人进了工棚。 杨树林晃着膀子走进工棚,刘希东和吴擘一声不吭的跟在后边,刘山宗则不着痕迹的堕后一步,拉近了与那穿貂的龙先生的距离。 进了工棚他们才注意到,这棚子长有三四十米,宽近十米,纯粹就是木架子上钉铁皮搭成的简易工棚,工棚中间的位置就是杨树林之前看到的那个坑,坑里挖出的土石都堆在坑右边,但隐约能看到土堆里边还埋着一大堆树枝树干。 看到这些枝干,杨树林眼中寒光一闪,心知没错了,这九成九就是楚裳的坟。 楚裳说过,她坟头边有两棵大杨树,显然现在这两棵树都已经被黄德隆给放倒、截断了。 杨树林在坑边停住了脚,不阴不阳的道:“黄道长这是做的什么法?超度亡灵?” 黄德隆一甩拂尘,冷冷的说道:“小鬼作祟,不值一提。” 嘴上说着话,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刘希东身上,显然看杨树林太年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把刘希东认作了对手。 可刘希东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反倒是杨树林语出惊人:“我看没那么简单吧,一两个小鬼也值得黄道长摆出这样的阵仗?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难道已经有人遇害了吗?” 杨树林说得似乎浑不在意,但说话的同时却仔细的留意着黄德隆和那个龙先生的表情。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二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那个龙先生,居然掩饰不住的露出了惊色,显然心里有鬼。 杨树林心里立马就有数了,看来事情真让他给猜着了,估摸着是这园子里出了事故,园主,也就是龙先生这帮人为了遮掩实情,不把事情闹大,以免影响他这个园子的生意,所以才连夜搬来这个所谓的黄道长做法。 可问题是,这黄德隆也特么是个半吊子,估计是看这边就只有楚裳这一座孤坟,就把事情栽到了楚裳的头上,但没人比杨树林更清楚,楚裳此刻身在地府,怎么可能跳出来作祟?让这个黄德隆这么一搞,真正的妖邪没除掉,反倒把楚裳给牵累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双木夹孤坟 “现场在哪儿?”杨树林沉着脸问道。 龙梁抬手指了指工棚右后角:“就哪儿。” 杨树林瞥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龙梁所指的地方只有一堆冻土坷垃,哪有冰窟窿? “让你们给埋了?” “没,黄老道交代的,拿木板封住,他贴了符,然后才堆的土!” 杨树林回头瞅了黄德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中那种不屑却毫不掩饰:“扒开!” 龙梁迟疑不决:“这……” 黄德隆此时凑了过来,堆笑插言:“道友莫非是信不过我黄德隆……” “谁特么是你道友,少跟我们套近乎!”刘山宗抬脚虚踢,惊得黄德隆连连后退。 黄德隆连连摆手:“别动手,有话好说,都是阴阳道上的朋友,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诸位此来有什么需要黄德隆效劳的,尽管开口。” 杨树林冷哼一声:“看在你还没丧尽天良的份上,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从现在开始按我说的做,再耍心眼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刚才龙梁咋呼着要动手的时候,黄德隆还急着上前劝阻来着,显然心肠并不歹毒,充其量也就是四处装神弄鬼,骗两个钱花花,杨树林不打算跟这种人纠缠。 而黄德隆被一个毛头小子当众呵斥,心里虽然不是味,但形势比人强,眼瞅着斗不过这伙人,他只能忍气吞声赔笑脸:“非也非也,道友莫要误会老道的意思。我并不是想要干涉诸位的事,只是此处的问题我已查明,就是那孤坟之内的冰尸作祟,诸位切莫节外生枝!” “冰尸?”杨树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黄德隆一提起这方面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又露出了他那副前辈高人的做派,满脸严肃的一挥手中拂尘:“诸位道友未曾亲眼目睹,自然不知其中凶险,好在老道我早来一步,昨日就曾遍观此处地气,阴寒邪晦偏于一隅,尤其是那双木夹孤坟的凶煞,几欲破土而出!” “双木夹孤坟?道长这话怎么讲?”杨树林还真是头一次听这个说法,也不知是不是黄德隆凭空杜撰,但据他所知,此处的实际情况很可能正像黄德隆所说的那样,两棵大树夹着一座孤坟,如果这里边有什么特别的说道,那他还真得听一听。 此时场中情势已经控制住,楚裳的坟也没了危险,是以杨树林四人倒也并不急于动手,就连刘希东和吴擘也都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黄德隆。 黄德隆见状更得意了,轻咳一声,微微摇晃着脑袋,像个古时的迂夫子似的拉长了声音说道:“木者,仁也,其性直,其情和,其味酸,其色青,木盛则人秀,双木之所在本吉壤也……” 杨树林见他这半文半白长篇大论的架势,当时脸就黑了,沉声打断:“说人话!” 黄德隆呃的一声,尴尬的连连咳嗽,但看杨树林神色不善,只得改口道:“好吧,直白点说呢,两棵大树左右护傍坟茔本来寓意主家稳固,双木为荫嘛,但大树得是枝繁叶茂才行,若是死了,风水立变,荫字去了草字头可就只剩个阴啦!” 不等众人出声,他又指着坟坑道:“更何况葬经有云,孤坟在西,大是不吉!这孤坟一座立于西方水边,左右再加上两棵高大枯木,那简直就是天生的邪地啊!” 黄德隆的嗓音沙哑加之工棚中阴寒冰冷,被他这么一说,本来就进退两难的工人们都有点不寒而栗,恰逢一阵夜风吹过,鼓荡得铁皮房顶咣当直响,更是吓得众人一阵惊呼,都远远的避开了坟坑。 杨树林见状怒道:“别危言耸听,有话直说!” 黄德隆道:“这树活着的时候,根须深深扎入孤坟之内,其生气滋养了坟中尸骨,导致尸首不腐不化,若是彼时掘坟开棺定可发现尸首被数根层层缠裹,面目栩栩如生,甚至还会有呼吸。”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可时日一久,树中养分多被尸首吸尽,树本身便只剩死路一条!大树虽死,但坟中尸骨已然成型,它若不想断了阴气滋养,只有借助枯木来吸纳四周的阴寒,那两棵枯木就好比电视机的两根天线,尽吸天地间阴邪之气,助纣为虐!” “如此一来坟中阴寒积聚,地下三尺终年冻土不化,其尸便也成了冰尸,冰尸若想出世便须吸人生气,这一家三口就是被这冰尸鼓惑,踩进了它早都准备好的陷坑啦。” 杨树林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动摇,难道是楚裳的尸身被别的鬼魅利用?他下意识的回头看想刘希东,却见刘希东居然也皱眉不已,显然也对黄德隆这似是而非的说辞也有些真假难辨。 不是黄德隆能忽悠,主要是他说的入情入理,而且说话的时候神色端正,连杨树林都没看出半点不妥,基本上可以肯定他说的是实话。 但即便如此,眼下也不能再任他继续下去,否则楚裳就要魂飞魄散。 “道长不要太早下结论,这毕竟都只是你的主观臆断,容我们再看看事发现场,要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再给道长赔礼便是。” 杨树林说完,不再理会黄德隆的反应,而是目光森冷的看向了龙梁。 龙梁被他看得一哆嗦,后脖子凉风嗖嗖,也顾不上其他了,立马喝骂工人们照杨树林吩咐的,挖开土堆。 十几名工人一起动手,片刻后,土堆便已被挖开,露出了下边封住冰窟窿的一排木板来。 板子都是厚实的新松木板,宽有一掌多,长三米开外,被人用钉子钉牢,每一块板子的上下两端都贴了黄符,符咒中间还以朱砂描线,连成了一幅宽阔的镇符,只是被工人们不管不顾的一顿刨挖,镇符几乎已经破坏殆尽,看不出完好时有没有效果了。 就在工人们挖完后撤的同时,中间的七八块木板同时一震,发出空的一声闷响! 场中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离木板较近的工人更是吓得吗呀一声飞也似的逃开。 众人目光都盯住了木板,眼睁睁的看着木板又是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下边拱上来! 一股股黑水顺着木板的缝隙涌了上来,水色漆黑如墨,又像黑血,腥臭异常。 这下工人们再也按捺不住,也管不了他们的头头是不是还被人胁迫着了,在惊叫声中作鸟兽散,争先恐后的冲出了门去,瞬间跑得不见了踪影,尽管龙梁在后边大声喝骂,也没能留住一个半个。 黄德隆此时已经急得快跳脚了,本来红润的脸色都变得蜡黄:“是冰尸,肯定是冰尸吸了生气,已经从下边钻出来了!快封住板子,要是让它出来,咱们没人能活命!” 杨树林闻言面露冷笑,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黄泉刀:“我到要看看这冰尸长什么样!” 说话间,他已经踏足木板之上,缓缓朝刚才颤动最剧烈的位置走了过去。 吴擘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他对面,若有不测也好及时接应。 杨树林手中阴气升腾,阴差锁如毒龙一般翻卷而出,那巨大的勾爪牢牢抠在中间的一块木板上,猛然发力,木板咔吧一下应手而碎,下方一股阴寒黑水狂涌而出,竟鼓起三尺多高的泉涌喷溅出来。 杨树林早有准备,横刀急扫,刀锋贴着浪涌的根部一刀斩过,黑水飞溅! 但一刀过后,杨树林便停住了手。 黑水四面溅落后,也很快平息下来,透过破碎的木板可以看到,下方一个宽达三米的大冰窟窿,不知多长多深,窟窿里尽是黑水,翻涌如漩涡,好似有巨大生物在水下搅动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然而此时,在黄德隆和龙梁的眼中,杨树林远比冰窟窿更让人望而生畏,看着他手心里翻腾的阴差锁,两人全都面露骇然,龙梁不知就里,还以为杨树林本身就是鬼魅,吓得浑身颤抖几乎就要跪不住了,若非刘山宗扳着他肩膀,怕是早就吓趴在地上了。 而黄德隆虽然早知道阴差锁意味着什么,可真正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阴差就站在他面前,那种感觉,那种打心眼里冒出来的惊恐根本无法遏制,脑门上冷汗不停的往外渗! 就在刚才龙梁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杀了他们灭口来着,幸好对方没下死手,也幸好他心存一丝善念,又看出了吴擘的不凡,才站出来阻止龙梁,否则要是真动起手来,对方灭了他们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啊! 原本黄德隆还以为,他们四人中最老辣凶狠的应该是刘希东,养小鬼的恐怕也是他,而吴擘身手极强,怕是也不输给刘希东多少,刘山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猛将型人物,最弱的应该就是出面跟他们交谈的杨树林了。 可现在看来,这貌不惊人的小子才是藏得最深的可怕家伙,他居然是阴差! 天呐,他黄德隆竟然见到了阴差! 第三百四十章 七星锁尸棺 黄德隆内心无比震惊,而杨树林却对此浑然不觉,他面无表情的拿刀尖挑起了一些喷到木板上的黑水,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尖闻了闻,皱眉道:“是泥浆,这水也就两米多深,里边没啥玩意儿!” “不会吧,刚才不是那冰尸在兴风作浪?” 黄德隆虽然不认同杨树林的话,可也只敢小心翼翼的出言询问,不敢再有半点无礼。 杨树林斜了他一眼,冷笑:“道长是东北人?听说过冬天凿冰窟窿打鱼么?” 黄德隆微怔:“听过,怎么了?” “冬天湖面全封冻后,冰面下的压力极大,若是有人在冰上开一个窟窿,压力就会把冰面下的水都挤压到这个破口来,造成泉涌似的情况,假如附近有激流,就会喷出水柱来。如果水不够深,下边又是泥底,激流就会搅起泥浆导致水色漆黑。”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道长若想捞几条鱼尝尝,不妨拿个长杆抄罗子来,在这下边搅合几下,我保管你必有所获。” “刚才有东西冲撞板子,大家伙可都看到了啊。” 杨树林笑了,指了指刚才随着泉涌鼓上来的几块头颅大小的浮冰:“是它们被水冲着往上撞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黄德隆无言以对,眼看着杨树林又将木板撬开了几块,下边再没有什么动静,他才不得不接受了杨树林的说辞。尽管心有不甘,但杨树林说得头头是道,他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可如此一来,虽然弄清了冰窟窿下并无玄机,问题却也随之而来,既然水下并没有鬼魅作祟,那害死这一家三口的东西,到底藏身何处?难道还真在棺木中不成? 杨树林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坟坑上,不由得想起了血冠蛇,虽然上次他和刘山宗去抓血冠蛇的时候并未亲眼目睹血冠蛇藏身棺中的景象,但这种妖邪喜欢藏在棺材里却是确凿无疑的,难道此处的情形也有类似? 但随即他就抛开了这个念头,以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不像是血冠蛇作祟,但甭管是什么,也只能先开棺看个究竟了。 “二哥,让这家伙下去接着刨!”杨树林冲刘山宗摆了摆头,指着龙梁说道。 刘山宗撇了撇嘴:“他这德行,能行?” “没事,估计也不会太深,已经刨开这么多了,再刨一会儿也差不多了。” 刘山宗抬脚将龙梁踢到了坟坑里,扔了把铁镐进去:“听着了吧龙先生,干吧。” 龙梁无奈,爬起来刨坑,可他哪干过力气活儿,没几下就累得直喘粗气,连连求饶。 杨树林冷笑道:“你刨开这坟,我就放你一马。” 说着,他指着冰窟窿:“要是刨不开,那也简单,自个儿跳进去,去陪那一家三口吧。” 龙梁惊得魂不附体,连忙抡起铁镐,使出吃奶的力气刨了起来。 按理说,冬天的冻土,其坚实程度不比高标水泥低,可也不知是龙梁拼了命还是他运气好,几镐头下去,居然就传来了镐头敲在棺材板上的空响。 龙梁大喜过望,赶紧趴到地上扒开浮土,露出了下边一片黑色棺材板来,他又惊又喜,一屁股坐倒在坑里,喘息着道:“有了,有了!” 杨树林等人早已凑到坑边,眼见棺板露出,也有点等不及了,率先跃下坟坑,阴差锁直砸横扫,将棺板上的冻土敲碎扫落,棺板整个都露了出来。 可见到棺板,他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 这棺材大小跟常人用的相差不多,但通体漆黑,毫无纹饰,且棺板足有三寸厚,远超寻常棺材,上面钉了七星钉,走了二十八道墨斗线,贴着一些早已朽烂的黄符,整体看上去就像被五花大绑似的,让人打心眼里泛起一种恶寒来。 黄德隆一见棺材这副模样,更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难道是七星锁尸棺?” 这一次黄德隆说的倒是很准,七星钉和墨斗线正是锁尸棺的标配,取北斗主死,二十八宿镇尸之意,上边的黄符虽然已经朽烂,看不清是什么符,但估计也是镇尸符之类的东西。 让杨树林皱眉的是,这样的手段,通常都是用在下葬前就已经显露出尸变迹象的尸体上,为的就是防止死尸借了活物的生气出而为祸。 但楚裳死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丈夫毒杀,下葬之前应该不会有多大的怨气,更不该有尸变的迹象,她的棺材怎么会用得上如此绝户的手段? 难道是她丈夫心虚之下,唯恐她死了仍不安宁,故意请人给她的棺材下镇?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丈夫就算横死一百次也不冤枉,对自己的妻子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就连死后入土都要五花大绑,简直就是泯灭人性! 要知道,如果尸体在入葬之时魂魄并未离体,只要往锁尸棺里一装,那此人的魂魄就注定要永远被连同尸体一起锁在棺中,承受永远不见天日的折磨。尽管现在他已知楚裳的魂魄早已先一步进了地府,但对棺木下此重手的人可能并不知情,所以才会做出这等恶行。 当然,眼下这种情况也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对象,这口棺材里葬的并不是楚裳,而是另一个有尸变迹象的人,那这种绝户阵势也就有了解释。 正在杨树林疑惑时,刘希东开口提醒:“这锁尸棺还算完好,甭管里边装的是啥都不可能钻得出来,当心点,害人的东西怕是不在棺材里边。” 杨树林悚然一惊,要不是刘希东点醒,他还真没想到这种可能。 他立马集中精神扫视四周,但并没发现任何异常,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十点多了,如果再不动手,拖到了子时,再想开棺就大不吉利了。 他这才从包里取出香烛供果金元宝等物,点燃香烛,将写有楚裳生辰八字的黄纸烧了,一番祭拜之后,他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大家留神,我要动手了!” 黄德隆赶紧一摆拂尘,出声阻止:“且慢!容我先行做法……” 没等他说完,刘山宗一把将他扒拉到了一边:“你可得了吧,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黄德隆被扒拉得差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脚,却没敢吭声,只是越发琢磨不透杨树林等人的来意了。要说这些人是想斩妖除魔,怎么事先一点斩妖的准备也不做,莫非真是艺高人胆大,想直接收拾了棺中妖邪不成? 想想也对,这一伙子人里,有阴差有大仙,有高手有悍将,这样的阵容就算遇上鬼王也能给灭了吧,还用得着脱裤子放屁,费那个二遍事? 就在黄德隆魂不守舍胡思乱想的工夫,杨树林已经挥刀挑断了棺材上的墨斗线,棺中并无异样,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开始拔钉。 七星钉用的正是特定的十字花钉,粗如拇指,长近一尺,这种钉在阴阳道上又叫绝气钉,配以墨斗线正是镇尸的不二良法。 杨树林在哈市收拾那即将出世的黑僵时就用过这招,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亲手拆解,尽管棺中之人很可能是他所熟悉的楚裳,但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万一绝气钉一去,里边的尸骸被他呼出的生气惊动而起尸,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长钉一寸寸被撬起,发出的吱嘎声令人牙酸,起出的钉子上还露着锋锐,钉在棺木里的部分竟没有丝毫锈蚀,显见这棺材非同一般,可谓滴水不透。 七根长钉逐一被拔出,直到最后一枚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棺材里也没什么异常响动。 现在只剩棺材盖还扣在上边,杨树林冲刘山宗招了招手:“二哥搭把手,咱俩开棺。” 刘山宗跳进坟坑,二人一前一后,各自抄了把铁锹别在棺材缝上,对视一眼,杨树林低声数道:“一、二……三!” 三字出口,二人同时发力,沉重的棺材盖吱嘎一声被撬开了一道缝! 几乎是同时,二人齐刷刷的丢开铁锹闪身后撤。 棺中噗的一声喷出一股黑气,极为腥臭,若非二人闪避得快,非被这黑气喷个正着不可。 黑气正是棺中积郁了不知多少年的尸气,猛恶得紧,要是喷在人脸上,皮肉顿时就得烂光,腐蚀性绝不比浓硫酸差上多少。 但凡这种密封得十分严实的棺材,里面或多或少都会有尸气积存,若是尸体生前有尸变迹象,那棺中的尸气更是了不得,这其中的利害杨树林和刘山宗都清楚得很,自然是早有准备,及时避开了尸气的侵袭。 当然,杨树林二人在后撤的同时,都已经抄刀在手,若是棺中有东西扑出,也足以应付。 可直到棺中尸气散尽,也不见里边有啥动静,刘山宗抽出强光手电照过去,只见他俩丢在棺材边上的两把崭新的铁锹此时已经锈蚀得面目全非,锹头上都被腐蚀出了许多窟窿,精铁尚且如此,换成皮肉会是什么模样不难想见。 透过棺材缝可以看到,棺中一抹晃眼的杏黄色透了出来,看得刘山宗不由瞪大了眼睛。 第三百四十一章 老鼋出土 “卧槽,真够毒的,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居然下这么大的本钱!” 刘山宗忍不住骂了一句,杏黄是道家常用的颜色,封神榜里和打神鞭相提并论的就是杏黄旗,虽然只是传说,但由此可见道家对这种颜色的偏爱,杏黄布料是用来做镇符、旗幡的,棺材里见到这玩意儿,不用问,八成是用了裹尸符! 裹尸符说白了就是一张巨大的黄符,包裹在尸体外边,虽然能让外邪不侵,却也会让死者的魂魄悬在天地之间上下不得,配合锁尸棺,就可以说是双保险,保的就是死者永世不得超生,只要不开棺,就算请来高僧念上一千遍往生咒也照样没用! 杨树林也皱紧了眉头,但并未多说,而是用刀尖抵住棺板徐徐向后推去。 棺板在咯吱声中彻底敞开,里边的情形连杨树林也不禁有些惊讶。 只见一具身材窈窕的女尸躺在棺中,身体被杏黄描朱砂的裹尸符包得严严实实,只有头部露在外边,也不知这尸体埋下了多久,女尸的面孔竟还保持着圆润丰盈的形态,但上面却被一层银白的霜花覆盖,看不清真正的长相,一头长发不知何故披散开来,显得有些狰狞。 “你们看,我就说是冰尸吧!快,快把这妖邪烧了!”黄德隆不无得意的嚷着,一时忘形,竟指挥起杨树林等人来。 龙梁也惊慌失措的附和:“诸位快动手啊,我求求你们了,听黄道长的没错!” 可杨树林却并未理会他们,而是紧皱眉头盯着女尸的眉眼细看,这女尸保存得如此完好着实让人吃惊,但更诡异的是,尸体怎么会被冰霜覆盖? 虽然此时是天寒地冻的时节,棺木又埋在冻土之下,但棺材密封得如此严实,是不可能有水汽渗入里边的,没有水汽,那冰霜是从何而来?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当口,女尸的脸突然有了变化! 不知是接触到空气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女尸脸上的冰霜开始融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鼻尖开始向四周快速扩大,露出了冰霜下的皮肤。 这惊人的变化吓得龙梁和黄德隆全都骇然失色,龙梁更是跳起来就想跑,可惜没跑两步就被吴擘一脚绊倒,踢回了坟坑边上,差点就摔进坑里。 龙梁这回真吓傻了,直接跪在地上冲吴擘和刘希东作揖:“各位大仙,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在这儿也就是混口饭吃,真不敢害人……” 没等他说完,吴擘一脚扫在他太阳穴上,世界顿时清净了。 虽然女尸生变,但这都属于正常范畴,开棺见风的尸体如果一点没有变化那才真是怪了,几人根本不为所动,吴擘耸了耸肩,看向杨树林:“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此时女尸的眉眼已经全部露出,肤色苍白,但面目简直栩栩如生,正是楚裳无疑。 杨树林点了点头:“就是她。” “那还想啥呢,赶紧打包带走啊。” “我是寻思,既然水下和尸骨都没问题,那一家三口是被什么东西所害?这事儿不弄明白,咱们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这边话刚出口,棺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声音很响犹如擂鼓! 即便众人都是胆大之辈,却也都被吓了一跳,目光齐齐锁定了女尸。 然而,女尸平静如故。 杨树林的鬼眼之下,女尸身上除了丝丝缕缕的尸气散逸之外,也没有任何尸变的迹象。 可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棺中异响再次传来,女尸猛然跳动了一下,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连尸体那披散的长发都被震得飞扬起来,半晌才缓缓落下。 众人尽皆面露惊异,相顾无言。 片刻之后,刘山宗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特么真是活见鬼了哈!” 说着,他缓缓绕到棺材上部,俯下身,伸手入棺,去探女尸的头顶。 探尸是为了试探尸身有没有尸变的可能,而且只能摸头顶,尸体手臂大多僵硬,上举不便,摸头顶不至于被突然起尸的僵尸伤到,即使生变,也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众人见他动作,都屏住了呼吸做好了应变准备。 然而,他两指戳了几处阴气容易凝聚的要害,女尸都没有任何反应! 紧张关头,刘希东突然色变:“不对,是棺材下边!” 就像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他这边话音未落,棺材猛然又是一震,这一次的震动比刚才更强烈,整个棺材都往上颤了一颤! 此时的棺木只有棺盖部分是露在土外的,整个棺身都深嵌在冻土之内,加之棺木既厚又沉,接连几次撞击都未能将其撼动,这才让众人误以为是女尸在震动。不过经过这一连串的撞击,棺木已经被撞得有些松动了,也不知还能顶住几下。 杨树林眼见情势不妙,也顾不上是否会损伤尸体了,左手一挥,阴差锁窜进棺材卷住了女尸,往外一抖,女尸顿时被凌空卷起,向后方工棚的角落飞去。 与此同时,他右手长刀归鞘,空出手拉住刘山宗,从坟坑中一跃而上,转眼间便已退到了坟坑外围。他刚刚做完这些,棺木又是巨震,仿佛有攻城锤从棺木下用力撞击一样,足有上千斤的棺木竟然从冻土中震起了三寸,复又落回! “定是妖畜作祟!你俩当心。” 刘希东抽出了烟袋锅,朝吴擘一摆头,二人飞快的绕到坟坑右侧,与左侧的杨树林和刘山宗站了个对面,四人一人一角,守住了坟坑。 而刚才还在咋咋呼呼的黄德隆,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也顾不上再装什么大仙了,直接往杨树林身后躲去,但逃出几步之后,一眼瞥见昏迷的龙梁还躺在坟坑边上,顿时面露急色,犹豫再三,使劲儿一跺脚,硬着头皮窜上前,抓起龙梁的胳膊使劲儿拖到了后边。 他这边刚把龙梁拖走,坟坑里骤然响起咔嚓一声,这次棺材的震动不大,但棺材底竟裂开了一条缝,一股浓如重墨的阴气从缝隙中窜出,让守在坟坑边的四人都骇然色变。 妖邪道行越高阴气就越发浓重,而像这样浓重的阴气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即便杨树林从地府汲取的阴气也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刘希东沉声下令:“看来是只老妖,你们两个小的再往后退点,别冲动,看清情况,我说动手再动手!” 杨树林和刘山宗不敢在这种关头执拗,只得缓缓后退了两步,在距离坟坑两米开外的地方站定,但还不等他们站稳脚跟,就感觉脚下地面都颤动起来,连带着脚底都有些酥麻! “让开!再退!”刘希东老脸发黑,气急败坏的挥着烟袋锅高声呵斥。 杨树林心里真的没了底,他还没见过刘希东这么慌张过,这老头平时老端着高人范儿,尤其在外人面前更是,现在他连这个都不顾了,可见棺底的东西绝对了不得。 他不敢怠慢,摸出一张敛阴符拍在胸口,拉着刘山宗调头就跑,直窜进工棚黑暗的角落中才停住,摸出早准备好的袋子,将楚裳的尸骨塞了进去,扎好袋口扔给刘山宗。 “待会儿你别动,我摸上去偷袭,你要发现情势不妙就先撤,我有敛阴符,想开溜比你们都容易,而且吴老师速度快,有他护着姥爷肯定不会有事,你管好自己就成。” 刘山宗想了想,点头同意,但似乎有些不放心刘希东,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吴擘的身上。 吴擘此时已经站到了他们刚才的位置,跟刘希东面对面,而且已经拉开了架势,显然是准备拼命了。刘山宗心里暗骂,想不到在这城郊荒园居然撞见了大物,真特么是流年不利啊。 心里哀叹的同时,他回头瞥了一眼紧跟在他们后边的黄德隆:“老头子你还不赶紧背着他滚蛋,待会儿我们可没工夫搭理你!” 黄德隆自认是前辈老修行,被刘山宗这么呵斥,老脸一红,想说两句场面话,可嘎巴了两下嘴愣是没说一个字来,只是满脸苦笑的瞥了一眼后边的铁皮墙。 原来他们已经退到了工棚尽头,退无可退了。 刘山宗见状冷哼一声,回身一脚,铁皮墙顿时被踹开了一块:“赶紧滚!” 这关口,黄德隆索性也不要脸了,二话不说,拖着龙梁就钻了出去。 刘山宗嘘了口气,若非看在黄德隆临危之际还记得救人的份上,他才不管黄德隆的死活。 这边黄德隆刚消失,坟坑中就空空声大作,底下的东西似乎怒了,猛烈的撞击棺材! 终于,在一连几次撞击之后,棺中一声脆响,破碎的棺材板混杂着泥土喷上半空,墨汁似的阴气也冲天而起,瞬间将棚中的灯光遮住,四周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能听到坟坑的方向,一种低沉而怪异的呻吟声传来,像是人将死之时发出的叹息。 杨树林绷紧了身体,鬼眼怒睁紧盯着场中,那呻吟声悠长而缓慢,好半晌才发出一声,如是者三次,阴气终于渐渐散开,黑雾之中,一个巨大的三角形怪异头颅探了出来! 这头颅看起来有点像蛇,但两个抵得上成人拳头大小的眼珠子却似青蛙般高高鼓起,鼻子有点像个超大号漏斗倒扣在脸上,又尖又长,脑袋上布满了青灰色的褶皱软皮,一张巨口像是没牙老太太似的瘪瘪着,翠绿色的涎水顺着嘴角不停的往外淌! 杨树林惊得头皮一炸,这是蛇妖还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如此怪异? 第三百四十二章 妖邪伏诛 不等他想个明白,那东西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呻吟似的吼叫,紧接着它身下传来噗噗的声音,竟是它迈动两条腿拍打棺材的声响!两只扁扁的,好似巨型肉蒲扇似的脚爪扒在了坟坑边上,往上一撑,它从坟坑里探出了小半个身子! 杨树林这下终于看明白了,这哪是蛇妖,分明是一只巨鳖,也就是传闻中的老鼋! 鳖这种东西,大多数都难以在天寒地冻的东北存活,但其中也有异类,东北鳖就可以通过冬眠熬过严寒,只不过野生东北鳖数量极少,很多老人也都闻所未闻。 据说东北鳖十年才能长一寸,也就是说百年鳖也不过一米多长,这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但刘希东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一个深山水库里活捉过一只寿数足有三百的老鳖,个头堪比两口熬猪食用的大铁锅,据他所说,这种鳖已经成了气候,能吞吐阴元,该称之为老鼋了。 这里所说的老鼋,并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鼋,而是老鳖成精。鳖类本身就有着悠长的寿元,只是生性蠢笨,以鱼虾为食,于人无害。 可它们一旦得了道行,鱼虾便无法再满足它们的胃口,经常会潜伏在老水、深潭之中掀起风浪,覆灭舟船,将船中人畜变成它们的口粮,它吃的热血之物越多,背甲就越发坚硬,宝刀利刃也难伤分毫!对这种老鳖,阴阳道上的人都称之为老鼋。 眼见这老鼋的背甲坚如磐石,上边还生着密密麻麻的年轮状石纹,也不知已经祸害过多少人畜,想收拾它,恐怕要费上一番手脚了。 杨树林打的是偷袭的主意,隐在暗处并未轻动,而那老鼋第一个盯上的,就是坟坑左边的吴擘。 吴擘似乎还没弄清这家伙的虚实,并未主动出手,但老鼋不知是被人搅了好梦还是饿得狠了,一眼瞥见他,两眼之中凶光爆射,张开大嘴冲他脑袋咬了过来。 吴擘此时方才醒悟,身形一晃,脚尖点在老鼋鼻尖上,借力翻腾而起,同时一记虎尾脚冲它眼珠子抽了过去。 老鼋闪避不及被抽了个正着,硕大的脑袋呼的一声甩向一边! 吴擘顺势又是一脚抽在它脖颈之上,顿时将它抽得低吼起来,刚爬上来一小半的身子重又跌回了坑里,砸得坟坑中棺木断裂,土石飞溅。 看上去吴擘似乎占尽了先机,可他脚刚落地,小腿上就黑烟直冒,疼得他连连抖褪。 只听刘希东急吼:“它口水有毒,快脱裤子!” 吴擘苦笑,让他在这节骨眼上脱裤子?但他小腿沾了老鼋的口水,再迟疑下去怕是腿都要不保,无奈之下,他扯住裤腿,生生将沾了口水的地方一把撕掉,尽管如此,他小腿上也已经一片漆黑,起了不少脓包。 吴擘忍痛撒了把石盐在腿上,疼得整个人一抽抽,差点坐倒。 可在这个关口,那老鼋卷土重来,笨重的身子竟然从坟坑中一跃而起,直向吴擘扑来! 吴擘踉跄闪避之际,对面的刘希东像个抓狂的老猴般腾身而起,手里的烟袋锅照准老鼋后脑勺敲了下去! 别看他的烟袋锅只有荔枝大小,可敲在老鼋后脑,竟叮的一声脆响,生生将那硕大的鼋头打偏了二尺,本能的往壳里缩去! 就在它将缩未缩之际,刘希东大吼一声:“树林,动手!” 其实不用他吩咐,已经暗暗摸近的杨树林已经祭出了阴差锁,黝黑的铁索打着旋缠在了老鼋脖颈之上,他用力往后一扯,锁链顿时勒紧,将老鼋的脑袋卡在了甲壳之外。 刘希东此时恰好落在坑边,挥手又是一烟袋敲了过去。 可惜,烟袋锅打在它脑壳上虽然打得它晕头转向,却无法真正伤到它,反倒是刘希东被震得手臂酸麻,不得不退后喘息,毕竟上了年纪,一连两下重手已经让他有些疲累了。 他这边一撤退,杨树林的压力陡然暴增! 老鼋被勒住脖子,又惊又怒,拼命甩头想要挣脱。 杨树林哪能抵得住这妖畜的怪力,整个人被甩得飞上半空,随着它的动作左冲右突。 但尽管如此,他仍不肯撒手,阴差锁就像是焊在了老鼋脖子上。 老鼋大怒,一甩头,借着惯性把他朝自己嘴里甩来。 危机关头,杨树林借势挥刀,直戳它眼珠! 然而老鼋奸猾至极,偏头避过了杨树林的刀尖,又把他甩向口中。 刘希东见状大急,高声吼道:“砍它脖子,脖子皮薄!” 可惜,这次老鼋学奸了,不等杨树林靠近就又把他甩了出去,砸在工棚的墙上,将铁皮墙砸得塌出一个大窟窿,阴差锁也终于断裂,化作阴气消散,杨树林不知被抛到了何处。 但就在杨树林被甩出工棚的瞬间,他已经把黄泉刀甩向了吴擘。 吴擘早已蓄势待发,见状飞身抓住长刀,趁着老鼋头部甩向一边,脖子处空门大露的机会,全力挥刀,向它脖子和甲壳连接处猛砍了下去。 噗嗤一声,血浆飞溅! 尽管老鼋脖子粗壮,可黄泉刀锋锐无比,又有吴擘这样的高手全力施为,自然一击奏效。 三尺刀刃全都切了进去,顿时将它的脖颈砍开了大半,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皮肉仍连在上边,伤口处血浆狂喷,犹如泉眼喷涌! 老鼋一声呻吟,硕大的身躯凌空而起,翻转了两圈才重重砸在了坟坑边的冻土上,轰隆巨响震得整个工棚接连晃动,好像要倒塌一般。 吴擘不给它任何机会,紧追过去又是一刀! 这下老鼋的脑袋终于化作了滚地葫芦,骨碌到了刘山宗脚下,被他狠狠一脚又给踢了回来,滚到坟坑里不动弹了,那巨大的身子也趴在坟坑边上,断颈处血浆如泉,竟汇集成了水流淌回了坟坑中,腥气扑鼻。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杨树林此时也一瘸一拐的从外边钻了进来。 吴擘见状问道:“腿伤了?严不严重?” 杨树林笑了笑:“没啥大事,崴了脚脖子,一会儿就好了。老师这一刀真够猛的,脑袋都剁下来啦,我还琢磨,这家伙一刀两刀恐怕弄不死呢。” “它要是再不死,咱们就得有人出事……”吴擘显然也是心有余悸。 两人说话的工夫,老鼋尸身上阴气袅袅,不停的上升消散,壳里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淌进坟坑里的鲜血也都渗进了地下,只留下满坑殷红的血迹,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刘山宗扶着刘希东走了过来,刘希东道:“亏得树林够奸,刀也好使,加上小吴眼疾手快,要不今个咱们非得撂这块不可,这老鳖怕不得有个三四百年的道行,比我年轻时弄死的那只还大。” 杨树林不免好奇,今天是他们四个合力才算把这家伙收拾了,当初刘希东又是怎么独力斩杀老鼋的:“姥爷当初也费了不少事吧?你咋弄死那只的?” 刘希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小子又想套我老底,滚一边去。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收拾完了快点撤退,这破地方死冷寒天的,想冻死我老人家啊?” 杨树林撇了撇嘴,心里叨咕:“不说就不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看你着闪烁其词的模样也知道,当初要么就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办法,要么就是丢了老脸!” 他嘿嘿一笑,捡来两把铁锹丢给刘山宗一把,当场就想把老鼋给埋了。 可不等他俩动手,刘希东就瞪着眼珠子吆喝:“哎,你俩要干啥?” “还能干啥,你不是让打扫战场么?” “就这么打扫啊?你们两个败家玩意儿!” 杨树林不满:“那咋打扫?这玩意儿的阴骨就是它的壳吧?这么大,咱还能往回搬?” “蠢材,你不会把壳撬开看看呐?” 杨树林愣了愣:“这么埋汰,撬它干啥,还真当是龙子的壳了?里边有定风珠、避水珠?” 刘希东抬手搂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让你撬你就撬,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见杨树林吃瘪,刘山宗和吴擘竟都忍不住窃笑,杨树林拿吴擘没辙,却不会放过刘山宗,冲他翻了个白眼:“笑啥,你以为能跑得了你,过来,搭把手!” 杨树林本来想把老鼋的石壳拖上来再撬,可二人试了两下,也不知是这东西太沉还是卡在了坟坑下的洞里,任他们使尽力气,石壳愣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杨树林只得跳进坟坑里,拿黄泉刀把它从中间片开,又费了很大的事,才把上盖翻了过去,刮了刮壳上挂着的干瘪皮肉才看到,壳里边竟然鼓起了一排鸽蛋大小的疙瘩,就像是珍珠蚌壳里附着的珍珠,只不过不是成片聚在一起,而是组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杨树林有密集恐惧症,看着这一排大疙瘩就觉得恶心,皱眉问道:“这是啥?珍珠?” 刘希东的一张老脸已经乐开了花,说是满脸褶子放光芒也不为过:“这是鼋珠啊傻小子!”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余波未了 说着,这老头也顾不上坑里脏不脏了,自己跳了下去,数了数壳上的疙瘩,得意的笑道:“你们看看,我就说它得有四百年道行了吧,十年一珠,四十三颗!” 杨树林和刘山宗都被让他给乐懵了,根本不明白他到底在高兴啥,难道鼋珠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倒是吴擘眼睛放光,连连点头:“这次算是没白忙,老爷子,你打算匹我几颗?” 刘希东闻言笑容立马不见了,一脸的守财奴模样:“按理说嘛,咋也该匹你一半……” 吴擘乐了:“可是呢?” “可是你不也瞅见了,还有这俩小崽子呢?他俩也是出了大力的吧,咱们这些当长辈的总不能昧了良心,让他俩白忙活是不是?” “行,管咋我也是他们老师,不能占小辈的便宜,平分成四份的话少了一颗,就算我的,我只要十颗,咋样?” 刘希东苦着老脸嘎巴了一下嘴,转过脸避开了吴擘的目光,可杨树林分明看到他那双眼珠子正骨碌碌乱转。 再转头的时候,刘希东已经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哎呀,咱都给算错啦。” 吴擘有点纳闷:“哪儿错了?” “算漏了一个人呗,你忘了?树林儿还有个妹妹呢?” 吴擘恍然,可脸上不免露出一丝不满之色:“小鬼儿也算数?” 刘希东一拍大腿:“那可不咋地!那可是我老人家认下的干孙女,这回还受了伤,要不是她先摸清了情况咱们能这么顺利得手?按道理,她可是首功,我这个当干爷爷的能让她吃亏嘛?” 吴擘无奈的瘪着嘴:“行,那就分成五分,给那小丫头也留一份儿,这总成了吧?” 谁知刘希东居然没吭声,眼珠又乱转起来。 一边的杨树林看不过去眼了,这老头今个咋变得这么抠呢?还有吴擘,怎么也是一副眼珠子通红的模样,事情现在还没解决呢,俩人居然就开始坐地分赃了? 不等老刘头说话,杨树林就抢着笑道:“那行,就这么定了,我替小薇谢谢老师啦。” 他这么一说,刘希东再想找借口少分吴擘几颗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得狠狠瞪了杨树林一眼,低声骂道:“你这败家玩意儿,你等回去的……哎呀,你俩干瞅着干啥呢,还不赶紧给我往下抠!” 杨树林和刘山宗对视一眼,各自默然无语的开始挖那些疙瘩。 好在石壳内部没有外部那么坚硬,拿刀凿上几下,就掉出一个个鸽卵大小的椭圆形珠子。 珠子入手温热,表面光滑圆润,跟珍珠有几分类似,通体灰绿,散发着青朦朦的微光,在工棚灯光映射下,很有几分闪闪发亮的意思。 杨树林拿了两颗细看,发现珠子表面都有一条条银灰色的纤细纹理,好似白云缠绕,小小珠子看起来竟让人有种等高远望观云海的感觉,而且每颗的云纹都大不相同,光是冲这份漂亮劲,这珠子的价值也绝不会低了。 当然,能让刘希东这么在意的东西,肯定不光是值钱那么简单。 “姥爷,这东西有啥用?” “用处多了去了,能治伤拔阴毒,固魂定胎、滋阴补阳,只要是鬼魅妖邪造成的伤势,而且人还有口气的话,拿它入药,一准能把命给吊住。平时做成链子戴在身上等闲小鬼都近不得身,下水含在嘴里能换气,水鬼闻到味儿都得绕着走,比开光几十年的老金刚都管用!” 刘希东一口气说完,杨树林傻眼了,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 刚才他怎么就那么欠揍,怎么就许给吴擘那么多颗? 要是真按刘希东这么说,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续命的仙丹,纯天然的辟邪平安符啊,这样的宝贝居然让他一句话白白搭出去好几颗?大方也不带这么大方的吧!简直是败家! 刘希东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珠子:“瞅什么瞅,赶紧抠!” 杨树林二话不说,回头一阵猛抠,看得刘希东心惊肉跳,一个劲儿的嚷嚷:“哎,轻点轻点,别给凿坏喽!” 四十三颗珠子全都抠出来,摆成一小堆,散发出的青光将四人的脸都映得有点绿了。 好在珠子的品相也都差不多少,杨树林把自己和白小薇的两份,十八颗珠子赶紧收了起来,而刘山宗那份,自然被刘希东毫不客气的收了去,吴擘只拿了八颗,却也是心满意足。 分赃完毕,杨树林和刘山宗撒盐的撒盐,点火的点火,把残存的老鼋尸体给烧了,那股子焦臭味熏得他们全都撤出了工棚,直到火熄了才又进去填坑。 龟壳被烧裂成了一堆碎块,破碎的棺木也都焚烧殆尽,坟坑里这才显露出了一条两米多长的大缝子,看样是通向地底,深不可测。 杨树林看得有点心悸,皱眉问刘希东:“对了姥爷,这附近的水泡子就是老鼋的地盘?它又怎么会跑到楚裳的棺材底下去了?” 刘希东盯着地上的巨大石缝说道:“这水泡子是不是它的老巢咱不好说,但它把窝做在棺材下边,肯定是为了借助枯树孤坟聚阴的地势,汲取这里的阴气。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宝地,但周围这一片里,就数此地最阴,就算不被老鼋霸占,也会招来其他妖邪。” 说着话,刘希东的目光落在那横死的一家三口身上,叹了口气:“依我看呐,这三口也是合该倒霉,自己踩进了冰窟窿,这才惊了老鼋遭了殃,不然它未必会对他们下手。” 杨树林点了点头:“你老觉着,这事儿咱怎么处理才好?” 刘希东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带上那姑娘的尸骨,走就是了!” 杨树林不禁愕然:“这儿就不管了?那横死的一家子怎么整?” 刘希东瞥了一眼那三具停在角落里的冰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完,他居然真的甩手往外走去,杨树林愣在当场。 吴擘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听你家老爷子的没错,走吧,这儿轮不到你操心。” 一行四人带着楚裳的尸骨往回走,本来准备叫车连夜就走,没成想刚走进园里,黄德隆已经堆着笑脸带人迎了上来,杨树林以为他们要生事,当场就想翻脸,没成想黄德隆态度那叫一个热情,拉着他们非要让他们到山庄休息一晚。 杨树林觉得姓黄的没安好心,本想拒绝,但刘希东却拦住了他,示意他尽管放心跟去。 众人此时也的确疲累狼狈,杨树林思虑再三,也只好同意。 让他没想到的是,黄德隆居然早准备了接风的酒菜,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替他们准备妥当了,众人洗漱过后,精神好了许多,吴擘刮了些鼋珠的粉末和成浆糊状涂在腿上,那阴毒所伤之处居然很快就有了血色,让人不禁赞叹鼋珠的神效。 收拾停当之后,众人来到黄德隆开的包间,酒菜送上,甚是丰盛。 杨树林也不客气,故作饿坏了的模样,抢先每样吃了几口,虽然黄德隆在酒菜中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 酒过三巡,黄德隆才道出了用意,原来他是自问处理不了这里的麻烦,想跟他们讨教。 黄德隆这话,连最是迟钝的刘山宗都不信,杨树林自然更是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倒是刘希东不知是喝了几杯酒还是得了鼋珠心情大好,捻着山羊胡笑道:“黄老弟也不必太谦,以你的本事,替人看个相测个字之类的倒也不成问题,但这人呐,总得量力而行,老话说得好,是非只因强出头啊。” 虽然他这话把黄德隆给损了,但黄德隆哪敢翻脸,只得强笑着答应:“哪是哪是。” 刘希东也不理他,径自品了口酒,继续道:“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会带到外边去说,没啥好处的事,老头子才懒得理会。” 黄德隆得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我就说嘛,老哥为人稳重、厚道……” 可他刚一张嘴就被刘希东给打断了:“不过嘛,我劝你也别再趟这浑水,善恶到头终有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打肿脸冲胖子,继续搀和下去,谁也救不了你!” 黄德隆顿时愣住了,有心想问个明白吧,可刘希东却不搭这个茬了,只是打着哈哈喝酒。 黄德隆索性也没再追问,他款待众人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替龙梁出面,堵住四人的嘴,让他们别把园里死人的事情传出去。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心思再追问什么,对刘希东的警告他有些不以为然,他刚才远远的就看了个清楚,他们已经把那妖邪给宰了。 既然没了妖邪,剩下的就只是善后,他黄德隆有什么理由放着现成的酬金不要,在事情都快要完结的时候撤走? 好言好语的招待了四人,休息了一晚之后,黄德隆安排了一辆豪华商务车,直接开车送众人回岩石,当然,他们带上了楚裳的尸骨。 杨树林是准备在岩石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给楚裳修一座坟,一来改善一下楚裳的生活条件,再者以后祭扫起来也比较方便。 至于阿城的事情,他也没打算再理会,既然刘希东说了不要他插手,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他没想到的是,到家第三天的一早,他就一连收到了十几条传呼,都是一个人发的,不是旁人,正是孙敬党,内容只有几个字:“人命关天,请速回电。” 杨树林算了算,此时画班的学生应该已经都回去上课了,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吧? 他立刻找了个电话,按传呼留的号码打了过去,电话只响了一声便通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电话那头居然传来黄德隆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杨小哥吗?救我,求求你,救命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三九冰豞 原来杨树林等人走后,黄德隆贪龙梁许下的巨额酬劳,并没听从刘希东的劝告,仍留在园子里帮着处理善后。不过他也算是有点小聪明,事先把祖师传下来的护身符戴在脖子上,把自己住的房间下了镇,且不说他手法怎样吧,至少祖师传下来的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 当然,他也加倍留意着龙梁的安危,不是他多有责任心,主要是还指望着龙梁掏钱呢,龙梁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找谁要钱去? 园子里死了人的事,按龙梁的意思,对外声称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那一家三口的尸体经黄德隆做法超度之后,甚至都没用警局和法医检验,就拉去火葬场给烧了。 当然,龙梁先是花钱封住了死者家属的嘴,又打点好了警局的上下关节,这才使整件事都波澜不惊,甚至园里的游客都没听到多少风声。 可谁也没有料到,虽然黄德隆已经加倍小心谨慎了,却还是出了岔子,死者尸体被焚化的当天晚上,龙梁就在自己房间的浴缸里淹死了! 诡异的是,龙梁死时全身青紫,尸体僵硬呈大字形,脸上神情就跟死在冰窟窿里的一家三口一模一样,浴缸里的水已经结冰,将尸体冰封在里边,就像一盏恐怖的冰灯。 这么一来,可把黄德隆给吓傻了。 龙梁的房间是他亲手下的镇,且仔细检查过好几遍的,可龙梁居然还被鬼魅给害死了,事先连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他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究竟是什么恶鬼有如此恐怖的道行? 黄德隆什么都顾不上了,立马就卷铺盖开溜,连夜跑回了他的二龙山。 二龙山在宾县,离阿城杨树镇远了去了,而且黄德隆的老窝可是民国年间的老辈高人盖的道观,镇法那是相当厉害的,他本以为逃回去就平安无事了,但事情却并没有就此完结。 他前脚逃回去,后脚观里的窗户就全被冻碎了,吓得他裹着棉被在炕头上哆嗦了半宿。 天亮之后他壮着胆子出了门,可满院子也找不到那个跟他做伴十几年的老道士,他以为老道士被吓跑了,也就没再找。但老道士一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现在人没了,他又渴的不行,只好自己去伙房烧水喝。 可没成想,进了伙房才发现,水缸里的水都冻住了。 他一水瓢敲下去,冰面没碎,水缸却裂开了,露出了里边被冻成冰坨的老道士! 老道士脱得赤条条的,干瘦的身子都冻紫了,瞪个大眼珠子,死不瞑目。 黄德隆当场就下瘫了,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出伙房的,要不是恰好赶上有人来上香,弄不好他得冻死在外边。上香的把他救下来之后送了医院,他这才清醒了点,想起现在能救他命的或许就只有杨树林他们这伙人了。 他不知道杨树林的传呼,却记得杨树林认识孙敬党,费了不少劲儿才通过孙敬党联系上杨树林,听到杨树林的动静,他就跟听到了九天仙音似的,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哭带嚎的把事情全都说了。 杨树林听完这些,不由得想起了当时刘希东古怪的态度,还说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难道打那时起刘希东就已经预见了会发生什么? 他当时可也是在场的,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有什么危险呢? 何况黄德隆多少也懂些门道,能把他逼成这样的恶鬼,恐怕不光是道行高,弄不好还有其他的什么说道,如此算来,想破解黄德隆的血灾,怕是只有老头子本人才行了。 杨树林让黄德隆在医院等消息,说完也不管他连连哀求,直接挂了电话。 他现在哪有时间去宾县?楚裳的尸骨还没下葬,而且地府也没有任何消息,上次马擎天传消息说林枫很可能在阳间,他自然要多加小心才行,哪能孤身一人往宾县跑? 转头来到刘家,见老刘头正盘腿坐在炕头上摆弄他那些鼋珠,满脸褶子放光芒,笑得甭提多猥琐了。老刘头见他来了,赶紧把珠子都掖到被子底下藏了起来,好像生怕他上来抢似的,一脸的抠搜像,十足守财奴。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假装没看到他那副德行,直接开门见山:“姥爷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龙梁会出事了?你当时咋不说明白了呢?现在可倒好,黄德隆找到我头上来了,你说咋整吧?” 刘希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那是他自己不听忠告,命里该有此劫。还找你干嘛,你不用管,让他自求多福好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人家又不是求到你头上,就算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可我不行啊,我本来就是已经没了来生的人,要是这家伙因为我撒手不管而死,这笔业债算谁的?” 关于业债的事情,其实早在杨树林还阳的时候众人就已经讨论过了。 因为杨树林从地府得了一串能消减业债的手串,又提及了来生石中没有影像的事情,刘希东当时提出过一种可能,就是杨树林这辈子杀生无数,导致业债太多,所以才会没有来生。 虽然最后众人都觉得杨树林之所以没有来生,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他属于灵聻投胎,但是那毕竟都只是众人的推断,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谁也没法保证。 为求万全,杨树林自然只能少造业债多积福报,这样或许能影响他的命数,这话还是刘希东一再叮嘱他的。 听他拿业债说事,刘希东也郁闷了,没好气的道:“我就纳了闷了,他怎么就能找到你?” “哎呀,你就甭管咋找到的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赶紧告诉我,他到底让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刘希东指了指脑袋:“动动自己的脑子!不要什么事都问我,我要是不在了,你问谁去?” 杨树林使劲吐了一口吐沫:“呸,什么不在了,童言无忌!老顽童也无忌!” 说完,他皱着眉头琢磨:“老鼋都让咱给宰了,不可能是它,那一家三口的尸体也炼了,肯定也没他们的事儿,楚裳受了惊扰,但魂魄已在地府,当然也不会是她,难道是死者的亲戚朋友给他下了咒?” 可随即杨树林就摇了摇头:“不对,家属既然收了封口费答应不再追究,就没有再下咒的道理,对这种事,普通人或许会出尔反尔,但阴阳门里的人绝对不会。” 刘希东捻着胡子笑道:“你啊,还是太年轻,欠火候!有些事没有眼见为实是不能随便相信的,他们说把那一家三口的尸体给炼了,你就真信了?” 杨树林实在想不出刘希东指的是什么,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刘希东道:“是一家三口里的那个女人。” “怎么可能?就算她身遭横死而化作厉鬼,但尸体都……” 话到此处,他突然醒悟过来:“你老的意思是,她的尸体没有被烧掉?” 刘希东很肯定的道:“没有,而且她也不是厉鬼,是冰豞。” “冰猴?冰猴是什么玩意儿?” 刘希东无奈的摇着头,手指沾了点烟灰在炕上划拉出一个豞字:“不是猴,是豞。这是一种很罕见的邪祟,通常是狗头猪尾或者猪头狗尾的模样,但它们既不是鬼也不是妖。” “非鬼非妖?怎么会这样?”杨树林大惑不解。 “一些生灵横死的时候怨念、执念特别强,要是正好赶上煞星当头的阴时,加上死后七窍被冰封,魂魄就能赖在肉身里不走,但肉身已死,魂魄在尸体里受寒气、死气和尸气的煎熬,十二个时辰之后就会变成豞。” “说起来,豞也算是咱北方的特产,只有咱们这边三九、四九的天气,才能把七窍给冻住,而且尸身冰封之下,寒气越来越强,所以冰豞活的时间越长就越可怕。” 杨树林听到这里,不禁更纳闷了:“我就不明白了,当时我仔细留意过那些尸体,怎么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三具尸体里倒数女尸最消停,你咋看出她事后会变冰豞的?” 刘希东有些奸诈的笑道:“论眼力,你还嫩着嘞。我告诉你,有时候看着越正常的东西就越容易出乱子。你仔细琢磨琢磨,那女尸为啥给你的感觉最消停?” 杨树林也是脑子够转的人,经刘希东这么一点,他很快就露出了恍然之色,忍不住一拍自己脑门:“可不是嘛,另外两具尸体上多少都有一点死气和尸气,就她没有!” “可她怎么躲过炼尸的?黄老道分明说他把三具尸体都烧了啊。” “这东西最擅长装死,你亲眼看到黄老道把她送进炼尸炉了?” 杨树林这才醒悟:“我又不在现场……啊,我明白了,黄老道想必也不可能亲自盯着他们进炼尸炉,这中间,她有得是机会偷梁换柱或者溜之大吉。” 刘希东捻须而笑:“对喽,孺子可教!” 说着,刘希东回忆起当晚的情况:“那天晚上我就看出,这东西肯定要成冰豞!” “当时我估摸着,那女的应该是死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不过也快了,如果那会儿把尸体的七窍给捅开,把尸气散了,也就不会落下尾巴,但龙梁那种人死一百遍也不多,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那黄老道要是听了我的劝告,当时就走,又岂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杨树林深以为然:“龙梁死了也就死了,但现在这黄老道求到咱门下,姥爷还是帮他想想办法吧,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也罪不至死。” “办法倒是有,不过嘛,这黄老道怕是要遭罪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鬼王白小薇 “什么办法?” “简单,让他在自己住的屋子里铺满黄沙,吃住都得在黄沙上边,不能洗脸、洗澡,饭食雇人给送过去,切记,他脚下不能离开沙土,要是再不听劝,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杨树林听得有些发懵,挠着脑袋问:“这也能算是办法?难道他以后就只能这么过了?” 刘希东有些不耐的一耸肩:“等到开春,冰消雪化的时候,冰豞自然会死掉,他那条老命也就算是保住了。” 杨树林有些无语,现在还是二月份,东北的春天来得又晚,冰消雪化至少要到五月初,也就是说黄德隆得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不能洗脸不能洗澡,只能在沙子堆上打滚…… 怪不得老刘头说他要遭罪了,这简直比蹲笆篱子更难受。 “姥爷,难道就没有好点的办法,把那冰豞收拾掉?” 刘希东怪眼一翻:“你把我的原话告诉他就是了,听不听是他的事,如果这样他还是死了,那就是他命里合该有此一劫,也不会再把业债算到你的头上。” 杨树林琢磨了一下,心道也对,这黄德隆坑蒙拐骗惯了,让他遭点罪也算是报应。 “那成,我这就跟他说去。” 杨树林转头出了屋,就近找了个电话亭给黄德隆打了回去,黄德隆听了他的办法,却急得连连哀求,求他亲自去一趟宾县,只要他肯去,黄德隆甚至不惜以全部身家酬谢。 杨树林一听就明白了,黄德隆显然不相信他给出的办法,认为他只是在敷衍了事。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办法他已经替黄德隆想了,是否照做那就是黄德隆的事了。并非他狠心见死不救,说好听点,他现在另有要事无暇分身,往难听了说,他其实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有林枫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死敌窥伺,他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在了结林枫之前他不可能离开岩石,原本他还打算继续去哈市学画呢,现在连这个都不得不暂时放到了一边,又怎么可能为了钱,抛下手头的事情。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黄德隆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了,他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找块风水好的地界把楚裳的尸身下葬,眼下尸体已经见风变色,再耽搁下去对楚裳大不利。 不过好在吴擘已经去帮忙选坟地,所需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停当,只等吴擘回来了。 在此之前,杨树林自然也没时间偷懒,得找白小薇认真聊聊,之前白小薇伤得不轻,至今也没再露面,还不知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回到自己家,他爹妈都去了林家,他屋里没人,他赶紧锁好门,把窗帘拉严,坐在炕头上摸出了鬼牙,此时的鬼牙已经通体晶莹如玉,拿在手上有阵阵清凉的感觉自其中透出。 “小薇,醒着没,你的伤怎么样了?” 鬼牙中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以前只要听到他召唤,白小薇无论睡得多沉都会立刻醒来,这回是怎么了,睡得太沉没听到? 他把鬼牙托在掌心仔细看了看,鬼牙表面反射着亮晶晶的光泽,显然白小薇并无异样,但就是不理他。 他尴尬一笑:“怎么,生我气了?不是师兄不关心你,实在是这两天事儿太多,这不,一有闲暇就来找你了嘛,你就别跟师兄一般见识了行不?” 然而鬼牙里还是静悄悄的,就像白小薇不在似的。 杨树林这才有点慌了,轻轻揉搓鬼牙:“小薇你别吓我,你究竟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啊!” 他这话刚出口,鬼牙突然一颤,半透明的内部突然升起一丝蓝色氤氲,并迅速蔓延开来,就像是一滴蓝钢笔水在水里化开了似的,令整颗牙齿在一瞬间变得瓦蓝,一股极度冰寒的阴气自牙中涌出,刺肤生疼! 杨树林冷不防,被寒气刺得手心剧痛,轻呼一声,鬼牙掉在了炕上。 没等他捡起来,鬼牙已经将炕席冻得一片煞白,一朵八角形的霜花以鬼牙为中心迅速铺展开来,升腾的寒气甚至形成了一条白色的气柱,直冲棚顶,又在棚顶散开,飘向四面八方。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整个屋子都已经笼罩在了极寒之下,炕头的杨树林被冻得牙关打颤,下意识的往后挪去,可随即就撞在后方的火墙上,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他真是惊呆了,根本弄不清白小薇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他坚信白小薇绝对不会起意害他,眼下这种情况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小薇,你到底,怎么了?”他颤抖着声音急问。 鬼牙并无回应,那升腾的白色气柱越发浓郁,竟好似有风雪在其中飞扬翻滚! 屋中阴气纵横肆虐,几乎让人无法呼吸,难道白小薇要反噬? 小鬼反噬其主的事情他已经听过不知多少次了,刘山宗当初不想让他养鬼,就是怕发生这样的情况,可没想到最终还是发生了。 防止反噬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将阴骨,也就是鬼牙击碎,鬼牙一去,白小薇必死。 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上了黄泉刀的刀柄。 可随即他就抛开了这个念头,白小薇不会背叛她,即便真是反噬,也绝不会是出于自愿。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是想办法帮她,而不是杀她。 眼见屋子里阴风肆虐,极寒之中甚至泛起了浓重的戾气,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他所学之术多半是用来诛杀妖邪,对如何平复妖邪的戾气却所知有限,甭管什么手段使出来,都难免要伤到白小薇,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但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却惊觉手腕上的那串经珠散发出了一层细微的黄色光晕。 他抬手一看,经珠竟然缓慢的自行转动起来,那层淡淡的黄光时隐时现,虽然微弱,却把周身的寒意驱散了许多,屋中咆哮的阴风似乎都没那么凌厉了。 这东西正是他得自地府的那串消减业债的经珠,想不到竟然有抵消戾气的功效。 既然如此,若是用经珠套住鬼牙,是否能帮助白小薇平复下来? 眼见鬼牙中那蓝色氤氲越来越重,整个鬼牙都泛起了黑色,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他一咬牙,直接把经珠从手腕上撸了下来,顶着阴风凑上前,拼力将经珠朝鬼牙套了下去! 虽然动作间略显吃力,但经珠终究还是套在了鬼牙外。 屋中情况立变,直冲棚顶的白色气柱当即削弱了很多,鬼牙里不停翻滚的蓝色氤氲似乎也放缓了,经珠附近的白霜渐渐消融不见。 杨树林松了口气,提高声音叫道:“小薇,白小薇!” 这一次鬼牙中终于有了反应,却分不清是应答还是痛哼,只是嗯了一声,听起来她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杨树林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等我。” 听着她那近乎痛苦呻吟的声音,杨树林急得额头见汗:“要我怎么帮你?” 白小薇这次隔了半晌只吐出一个不字便没了声息,但好在鬼牙上的阴风戾气也逐渐消散,屋中的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杨树林看着炕头上那颗仍旧呈现出碧蓝色的鬼牙,只觉眼皮一下一下的跳个不停,却也只能强按忐忑,耐心的等着她。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鬼牙中才传来了白小薇虚弱的声音:“我好了,谢谢师兄。” 紧接着,白小薇的身形浮现在炕头上,清亮的大眼睛里隐现泪花。 杨树林紧张的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细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小薇没说话,泪水却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咬着樱桃小嘴嘟囔:“没什么,都是我不好,让师兄担心了。” 杨树林赶忙抿起袖子替她擦去眼泪,他并不在意她的道歉,他关心的是她有没有受伤。 “现在怎么样了?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我好了,真的全好了,不信你看。”白小薇看到他那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伸出白嫩的玉手让他看。 她手上的伤势果然已经恢复如初,杨树林稍稍放心了点,假作嗔怒:“那你哭啥!” 白小薇目光闪闪的看着他,娇俏的小脸上分明还挂着泪痕,却又洋溢着幸福的笑:“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其实刚才,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少胡说!” 白小薇低下头,声音柔柔的:“其实刚才人家什么都能看到,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你明知道我已经失控了,随时都可能会反噬,为什么不肯毁掉阴骨?” 杨树林苦笑了一下:“毁掉阴骨?我怎么舍得!” 微微一顿,他皱眉打量她,感觉此时的白小薇与之前有点不一样了,但究竟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你没事就好,但刚才你到底怎么了?不许瞒我!” 白小薇有些羞涩的道:“刚才我的阴元正在凝实,现在我也是鬼王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准备个惊喜 杨树林闻言大感惊喜:“真的?你真的晋升鬼王了?” 白小薇轻轻点头,伸出柔嫩的小手,手心中一朵莲花状的阴火无声无息的绽放开来,那跳跃的火苗竟显现出清水般的透明状,只在火焰尖峰还带着一丝墨蓝的痕迹。 之前白小薇的阴火一旦放出,总能让人感觉到阴气慑人,但此刻的阴火就在他面前,却让他感觉不到任何阴气的波动,显然威力内敛,已然达到了另一种境界。 杨树林兴奋的搂住了她:“好!太好了!你是把阴神的那块阴骨消化了?” 白小薇笑着点头:“嗯,说起来也是我大意,没想到那块阴骨中的阴元竟比我本身更强,我不想浪费,勉强吸了个干净。结果得手之后阴元就直接开始凝实,事先竟来不及跟师兄打招呼,导致刚才我差点就控制不住那股狂暴的力量,险些伤到师兄。” 杨树林听出了其中的要点,尴尬一笑:“要不是我捡在这个时候招呼你,也不会让你心神大乱,差点功败垂成了对吧?” “哪有!明明是你用这经珠救了我。”白小薇避过他的目光,捻动着手中的经珠。 “这东西对你也有好处?那你就先带着,等你的情况稳固了再还我也不迟。” “嗯,谢谢师兄。要不是师兄这么宠着我,我想迈入鬼王的行列恐怕还得几十年。” “哈哈,这次你得谢吴老师,他送的这份儿过年礼可不轻啊!”杨树林十分罕见的大笑起来,不能怪他忘形,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让他兴奋了。 要知道,鬼王的手段远非普通的厉鬼阴灵可比,如果仔细论起来,在鬼魅的实力界定中,鬼王可以说是一个分水岭,鬼王之下,包括阴灵在内,都还只是浪荡无依的小鬼,即便修成阴身有了手段,也照样有太多的避忌、弱点,阴阳先生想要拾掇它们总还是有办法的。 可一旦迈入鬼王的行列,鬼魅的本质就有了变化,不光是少了很多顾忌,手段也不是阴灵所能比拟的,正因为这样,很多阴阳先生遇上鬼王境界的鬼魅时,都是极力避之,就连等闲阴差也不愿意与鬼王硬碰,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就算了。 现在白小薇修成了鬼王,不光自保能力强了许多,而且也给杨树林平添了不少底气,对付起林枫,又多了几分把握。 杨树林眼珠一转,笑道:“小薇啊,跟你商量点事儿,你成为鬼王这事,能不能先瞒上一段时间?” 白小薇和气凌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师兄是想给林枫一个惊喜?” 杨树林不迭点头。 白小薇娇笑:“好,人家听师兄的。” 杨树林正色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连姥爷他们也要暂时瞒住,那林枫耳目众多且神出鬼没的,绝不能让他得了消息去。” 微微一顿之后,杨树林嘴角浮起一抹邪笑:“他不是一直惦记着我么,这回只要他敢来,我肯定送他一份大礼,保管让他满意!” 他这边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了刘山宗的声音:“老五在吗?吴老师回来了。” 杨树林冲白小薇使了个眼神,白小薇钻回了鬼牙里。 杨树林抻了个懒腰出了门,跟刘山宗回到家,刘希东和吴擘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们了。 没有任何意外,吴擘已经找到了一块适合迁坟的风水地,刘希东也已经联系好了帮忙抬棺的人手,吉时选定在第二天早上六点。 迁坟与出殡大同小异,但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首先要按下葬者的生辰选好阴宅的坐向,其次要看阴宅上下左右的风水如何,最后是迁葬的祭祀,起棺要祭,落棺要拜,一样也马虎不得,不然很容易招来祸事。 虽然楚裳与杨树林非亲非故,但救命之恩等若再生,杨树林决定亲自做送棺的孝子,至于这么做的忌讳,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第二天一早,祭拜之后,送葬的队伍就吹吹打打的出了岩石镇,过河直奔南山脚下的一片小松林,吴擘已经在林中刨好了坟坑,棺材很顺利的下葬,整个过程都没有任何意外。 知道封土落定上了香之后,杨树林总算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一番折腾总算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只是不知楚裳在下边的情况怎么样,这次他特意给楚裳烧了足足三麻袋的金元宝,当然也没忘记她要的童女,有了这些,她应该不会再过得那么清苦孤单了吧? 也不知是他和楚裳心有灵犀,还是秦汉等人一直都守在楚裳跟前,他这边正寻思的工夫,手上的灵台柬突然有了动静,丝丝缕缕的阴气飘散出来,灵台柬上浮现了一行小字:“楚裳无忧不需挂怀,林枫将至务必当心!” 看到这条消息,刘山宗等人神色都很不好看,反倒是杨树林平静如常,似乎根本没把林枫放在心上一样。当然,实际上他丝毫也不敢轻视林枫,只不过他性子就是这样,明知这场祸事躲是躲不过去的,也只有坦然面对,再忧心忡忡又有什么用? “该来的总会来,我倒是希望他来的快点。”杨树林注视着楚裳的墓碑嘀咕道。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回应似的,灵台柬上又浮现出四个字:“当心影子。” 这下杨树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影子?什么东西的影子?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存心让人猜谜不成?这个秦汉就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吗? 但不知是秦汉那边也所知有限还是条件不允许,无法再详细传递消息,灵台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再无只言片语显现。 刘山宗也看到了上边的字迹,一脸阴沉的道:“什么意思?老五,他们说的影子是什么?” 杨树林深吸了口气,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或许林枫会化作影子来找我麻烦?” 说这话的同时,他放眼看去,此时正值上午,阳光洒下,将周围的林木照得阴影婆娑,到处都是影子,墓碑、山峦、无一不带着阴影,若是所有影子都要防备,岂非草木皆兵? 正在他心存疑虑时,楚裳的坟上却无声无息的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坟头的新土泛起了淡淡的白气,飘飘摇摇的升腾,但很快就在阳光下消散不见,就连周遭的积雪甚至都有些融化的迹象。 “这是……”杨树林有些惊讶。 刘希东捻着他那撮山羊胡道:“放心,这是吉穴之像。” “居然有这样立竿见影的奇效!看来裳姐在下边能享福了。”杨树林的心情多少放开了些,不管怎么说,这回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可以心无旁骛的应付林枫了。 众人返回刘家时还不到十点,杨树林和众人商量了一下,但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刘希东和吴擘,也弄不清所谓的影子到底是什么,想防备自然也无从谈起。 愁眉不展之际,杨树林的一句话,却引得刘希东侧目不已。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手,想办法把他引出来或者摸清他的线索找上门去!” 杨树林从来就不是个被动的人,何况此时已经抱定了拼死之心,所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刘希东捻着胡子沉吟片刻,看了看包括杨树林在内的三人,最后老脸上露出了笑意:“好小子,胆挺大啊,他可是阴司通判,你当是厉鬼阴灵呢?” “那又怎么样,难道要我洗干净脖子等他来砍?以他的手段,真要打定了偷袭的主意,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我倒是觉得主动一点胜算更大些。” 刘希东含笑点头,目光投向了吴擘,征询他的意见。 吴擘也笑了:“我的学生就该有这样的魄力,管他什么通判,干了!” 刘希东这才缓缓开口道:“想找到他的线索其实也并不难,只要树林用灵台柬跟地府的阴差传几个消息,林枫肯定会有所察觉。老头子豁出去点心血,做个追魂灯,或许能把咱们引向他所在的地方!” 杨树林闻言又惊又喜,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姥爷!有这样的办法,你咋不早说?” 刘希东没好气的道:“你当老头子的心血是什么?旁人就算给老头子搬座金山来,老头子也舍不得搭上一滴!何况就算能找出他所在的方向,也只有三分把握能找到他,就算找着了,咱们几人加起来,也只有不到半数的把握能杀了他,你以为这是过家家玩呐?” 杨树林嘴角抽搐了两下,没敢搭这个茬,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老头子的顾忌不是没道理。 刘希东愤愤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说:“这么干虽说冒险,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老头子豁出这条命去,再给你打一回头阵,小吴和山宗帮我压阵,树林负责侦察,只有你的鬼眼或许能看到他。” 杨树林此时也只有默然听命的份,很快众人商议停当,动手的时间就定在当晚。 既然决定拼了,自然是越快越好,订好时间后,刘希东立马就带着刘山宗出了门,杨树林追问他们干嘛去,老头子也不搭理他,他只能讪讪的苦笑起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红衣阴阳脸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杨树林使劲儿的转过头去看,险些拧了脖子。 随即他的瞳孔慢慢瞪大,脸上露出了那么点不可思议与了然。 因为就在他身后的屏风上,原先黑白相间的山水画此时竟然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那原本干净的画面上,慢慢出现几点鲜红的血点,随着血点的扩大,形成一片血红。 血红渐渐渗透成形,一个头发高束的红衣女子渐渐出现。 那衣服真的像是鲜血凝成,柔软坠地,然而这个女子的脸确实着实让杨树林惊了那么一下。 所谓的阴阳脸就是说的此女了。 她的脸一半是白若凝脂,眉眼如画,而另一半,则是黑如木炭,狰狞不堪。 那女子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步向着杨树林走来,她边走边道:“林大人吩咐了,你小子有点小聪明,让我不要大意,可是啊……” 女子挑着嘴角叹息,“不过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而已,要不是你那阴魂对大人有用,不能有半点差池,姐姐一定好好的招呼你,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女子变得十分开心,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杨树林看着女子得意的样子,转了转眼珠突兀问道:“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可是那林通判的相好?” 那女子的笑声顿时一停,随即脸色阴沉的盯向杨树林,“你说什么……” 杨树林被她那可怕的阴阳脸看着浑身发凉,只道自己这是猜错了不成。 没想到下一刻,那女子竟然咯咯咯的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小子好眼光,怪不得林大人夸你诡计多端呢,真是的,说的人家好开心,我要奖励你。” 杨树林心中暗骂,“果然都是特么一家的,林峰的品味真是重口。” 随即问道,“什么奖励?” 那女子道:“我决定不给你大卸八块了,而是要保留你的这个肉身做成这些小东西陪我。” 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周围的傀儡。 然后从她那件血红的袍子里伸出她雪白的手来,只是那手上的指甲甚是骇人,约么一尺来长,黑的透亮。 她微一招手,那些傀儡瞬间便将杨树林松开,而她抬手一指,杨树林便不受控制的被她抓到身前。 女子一只手卡着杨树林的脖子,另一只手比量着喃喃道:“到底要从哪里下手为好呢?” 杨树林看着眼前那黑黢黢的指甲,鼻尖闻着一股腐尸的味道,脑门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慢着!我还有一事不明,死的也不甘心,望这位姐姐解惑。” 女子不为所动,依旧指甲直接戳到了杨顺林的头发里。 杨树林只觉得头顶一阵剧痛袭来,赶紧大喊道:“林夫人,在下有一事不明!” 女子这才停了下来,笑靥如花道:“哎呀,心情真好,你问吧。” 杨树林开门见山道:“我还这么年轻,没活够,不知道林通判为什么要我的阴魂,有没有别的办法留我一条性命,我用别的和他换。”听到杨树林这么说,女子一愣,随即嗤笑一声,“臭小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这阴魂经过两世积攒,又用了那灵台柬滋养了这么久,可是十分强大,大补的很。不管是谁得了你这条阴魂去炼化吞噬之后 ,至少能够增长万年的道行,你自己说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和你这阴魂相比的?” 杨树林怔了怔,没想到自己这阴魂这么厉害,而那灵台柬竟然是林通判为了滋养他的阴魂而放在他身上的。 所以他现在对于林通判来说就是一颗十全大补丸,若真的让姓林的得了他的阴魂,恐怕他的家人和刘山宗爷俩都别想好了。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的话,我可要开始了?”那女子掐着他的脖子道。 杨树林赶紧道:“有、有、有……” “哦?还有什么?”女子有些不耐烦挑眉。 杨树林死死的盯着她的身后道:“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女子一愣,随即向后望去,然而她的身后哪有什么人,胳膊上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她便知道上了这臭小子的当了。 杨树林本打算偷袭这个阴阳女,然后争取机会逃跑。 可是没想到他手里的钉尸针都快把这女的胳膊戳断了,女子依旧没有松开他分毫,反而转过头来一脸阴森森的看着他,手上逐渐收紧。 杨树林被勒的几乎就要窒息,他强撑着看着女子磕磕绊绊的嘶哑吐出一句话来,“你身后……有人!” 女子冷冷一笑,“雕虫小技,休想蒙骗于我。” 随即一使力,就要拧断杨树林的脖子。 然而下一刻,她只觉得浑身发热,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她这时才惊觉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向她袭击过来,她下意识的躲闪,女子与她擦肩而过。 随后她手里的臭小子便被那女子夺了过去,同时身上幽兰的火焰也逐渐的越烧越旺。 “师兄,你没事吧?”白小薇将杨树林抱在胸前,一脸的焦急,泪水在眼睛里打转,“都怪我,一时不慎去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才没有来得及帮助师兄,都怪我……” 杨树林捂着自己的脖子,好半晌才顺过气来,刚才要不是白小薇出现,他估计真就被那阴阳女制成十全大补丸喂了林通判了。 此时又怎么舍得怪罪白小薇。 “师兄没事。”杨树林沙哑的说道,“别担心,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杨树林此时的角度看不到那个阴阳女的样子,只能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吼叫,阴森入骨,十分尖利,似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白小薇看杨树林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心中担心稍去,回头看着那快被烧成灰的女子,冷哼一声道:“还没死,不过快了,她敢欺负师兄,我白小薇怎么能饶得了她。” 看着白小薇因为护着自己那愤怒的小脸,杨树林心中划过一阵暖流。 休息了一阵,杨树林才起身,准备和白小薇一起找出去的路。 据白小薇说,她刚才因为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而来晚了,杨树林打算和她一起过去看看。 那阴阳女已经化为灰烬,算是灰飞烟灭,而还剩下了几十个傀儡,杨树林让白小薇放了把火都给烧成灰烬。 这东西留着就有被坏人利用的危险,不如一次性以绝后患。 白小薇自然唯命是从。 二人烧了傀儡之后,便准备走出这个房间,可是没走两步,杨树林便站住了,因为在他的脚底下,有一个血红的珠子。 杨树林将其捡了起来,还没看出门道,白小薇就一脸激动的看着他。 “师兄,这个是那个女鬼死后的结晶,是能帮助增长修为的原丹。” 杨树林看了白小薇一眼,发现她的眼睛晶亮,随即忍不住一笑,将原丹扔给她道:“就知道你想要,拿着吧。” 白小薇嘻嘻一笑,拿了珠子娇嗔道:“师兄真坏。” 之后白小薇带着杨树林来到了她之前找到的地方,那是在大宅子后院的一个柴房里。 这柴房第一眼看去不过是一个几平米的小空间,里面黑乎乎的,只有一盏摆放在断了腿的桌子上的油灯亮着,剩下的就是一摞一摞的柴火。 显然,这样的柴房在这样一个宅子里不少,但是这个柴房又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杨树林用鬼眼打量了半晌,也没有看出门道。 白小薇在一旁嘻嘻一笑,道:“师兄莫着急,这其中的玄机你稍后就会知晓。” 杨树林无奈,详装生气道:“这时候还和师兄卖关子。” 白小薇撅了噘嘴,“一会儿师兄就明白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阵铃声响起,随即这间柴房果真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那堆满了柴火的墙壁像是幻影一般慢慢虚化,而那墙壁背后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杨树林知道这是厅堂房顶那个铃铛的声音,这铃铛有控制那些傀儡的作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处。 “师兄,我们进去瞧瞧?”白小薇道。 “好。”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出去的路子,不如先一探究竟。 二人毫不迟疑的进入了那个黑洞,洞里果真漆黑一片,全靠白小薇的鬼火照明。 前进的路上没有丝毫阻碍,二人就这样走了一阵,杨树林道:“你刚才就是在这里转悠对么?” 白小薇点头:“是啊,我在这里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头,也许这条路很长呢!” 杨树林想了想又道:“那你回去的时候用了多久?” 白小薇一愣,好半天才答:“好像……回去挺快的。” 杨树林:“……” “这里面绝对有古怪。”杨树林皱眉道。 白小薇也知道自己的智商有点不高,在一旁吐了吐舌头,不吱声了。 而杨树林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按照白小薇的说法,在这里面向前就一直没有出口,而后退却很快就能够出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柴房,他们是从柴房进入这里,那么真的就只有一个柴房能够进入这里吗? 后退可以很快出去…… 杨树林突然出声:“小薇,你退出去的柴房确定就是之前进入的柴房么?” 白小薇翻着眼睛想了半天,“当时人家感应到师兄有危险,就急忙去救师兄,所以……不太确定。” 杨树林真是一脑门子的黑线,照白小薇这么说,就能够说的通了。 杨树林停下,摸了摸右边的墙壁,和白小薇道:“用你的力量把这道墙打穿。” 白小薇诧异,“为什么?” 但是依旧按照杨树林的要求攻击那边的墙壁,一阵猛烈幽兰的鬼火划过,墙壁轰隆一声,塌了一块,露出小孩拳头那么大的亮光,那亮光不亮,应该是外面的月光。 “哇,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白小薇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树林,那目光中都是满满的崇拜。杨树林轻咳一声,被自己的小微妹子崇拜自然心中欢喜,但还是装着一副大尾巴狼的样子面不改色的道:“这有啥难的,这个通道不过就是一个圆形,而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宅子里有好几个柴房,并成圆形分 布在这个通道上,所以咱们只要按照这个通道走,多久都出不去,退回去倒是容易。而打破通道的墙壁,就可以轻松出去了。” 白小薇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还是师兄聪明,人家都自惭形秽了呢。” 杨树林摆摆手,脸色突然变得严肃道:“快把石壁打破,不知道外面老头子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咱们得尽快与他们会和。” 白小薇明白杨树林的担忧,轻轻一抬手,冲着刚才打碎的洞口轰然一击,石壁轰的一声破碎出一个半人高的洞来。 杨树林和白小薇出得洞来,发现此地是他们村的村口,而刚才那个石洞在他们出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原地只是一个破败塌了的老旧土培房子。 杨树林不敢耽搁,迅速的往家赶,刚一到门口就看见老头子和刘山宗在门口的位置忙活着什么。 杨树林看见二人无事,也放下了心,大喊一声,“这是忙活啥呢,神神叨叨的。” 刘山宗抬头看见是杨树林,顿时一脸的担心:“你小子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和老爷回来就没搭着你的影?”“刚才……”杨树林嘿嘿一笑,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刘希东一边忙活着手头的事儿,一边接话道:“臭小子又被小鬼的圈住了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摆阵,请君入瓮 杨树林一愣,随即瞪大眼,“老爷可真神了,刚才您不在,姓林的姘头找上我了,要不是我机灵,这会儿啊估计就剩一层皮了。” 刘希东点头,“行了,去吧,进屋去准备准备吧,过一会还有硬仗要打。” 杨树林假装不乐意道,“我都丢了,老爷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 刘希东哼哼,“臭小子和我学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是随便一个小鬼都收拾不了,老头子我的脸往哪里放。” 杨树林龇牙,“可不是,还是姥爷教得好,不过姥爷你这是弄啥呢,又点香,又画符的,这还缠线?绣花么?” “滚一边去,别捣乱!”刘希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懂啥,这线可是大有来头。” 说着拿起线轴递给杨树林看。 那线也就手指粗那么一小轴,上面的线都泛着青色,还有点发亮,看样子就十分结实。 杨树林看不出门道,好奇问一旁的刘山宗,“二哥,这是什么线,看着稀罕的很。” 刘山宗看了一眼在一旁卖关子打算开口的刘希东,老实道:“你还是问姥爷吧。” 杨树林笑着看向刘希东,“姥爷,这是啥呀?”刘希东摸了摸胡子,一副得意的样子:“这可是好宝贝,你可知阴阳八卦鱼,这鱼本身就有镇宅辟邪的功效,十分珍贵,传说这种鱼修炼到一定程度是可以鱼跃龙门变成龙的,而这线正是这阴阳八卦鱼身上 抽出来的,一条鱼只有两根,这么一小轴,姥爷我可是攒了许久。” 刘希东虽然说得得意,但是杨树林知道他拿出来的都是他压箱底的好宝贝,就为了帮他,刘希东真是什么都挺舍得的。 杨树林不是那种叽叽歪歪伤春悲秋的性格,所以也没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在心里将刘希东的这份恩情记得深刻,下定决心此次如果实在不敌,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去,也要保得刘家爷俩平安。 回了房间,杨树林准备一番,刘希东刚才的阵法也已经布置好了,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对策。 门前的阵法是刘希东专门针对林通判而摆的,他说凭他这么多年的经验,这阵法虽然不能直接干掉林通判,但是起码能够困住他,并消耗掉他一半的道行。 林通判的道行之深,众人虽然心里没底,但是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这阵法若真的能够把他困住并消掉一半的道行,凭着吴擘和刘希东两个人,再加上鬼王白小薇,胜算起码能达到五成。 再有杨树林和刘山宗两人帮忙,胜算便更大。 根据杨树林的分析,他刚才干掉了林枫的姘头,恐怕他已经知晓,他今天晚上来找他的机会很大,也不用刘希东用心头血做引魂灯找上门去。 然后杨树林又用灵台柬给地府去了消息,给秦汉报了个平安,顺带的有意无意的提了下自己的所在地,这样也省的林枫走弯路。 接下来杨树林要做的就是坐在那个阵法里,等待林枫出现,那阵法只对阴间的人起作用,杨树林坐在里面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林枫踏进阵里一步,他们今儿心理也算是有底了。 安排好一切,已经十一点半了,杨家的父母白天就被吴擘亲自护送走了,周边离得近的邻居也都安排出去避一晚上。 杨树林将自己裹得严实,然后就按照事先定好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阵法里,等待着林枫的到来。 此时虽然是冬天,寒风刺骨,四周寂静无声,但是头顶的月亮十分的圆,杨树林算了算,今天应该是十五号,月圆之夜。 这样的夜晚也最适合那些邪祟的活动,杨树林用鬼眼看了看周围,果真有几个游魂在到处溜达。 一个小姑娘模样的鬼魂看见杨树林在看她,竟然吓得转身就跑。 杨树林很无奈,人死了其实也未必都变成恶鬼,有些生前善良胆小的,变成鬼依旧谨小慎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月亮渐渐没入云层,杨树林却越发困倦。 他强打起精神,瞅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露了出来,随即便感觉脚冻得有点僵硬。 杨树林站起身,想要跺跺脚活动一下,可是余光却瞟见脚下一个黑影在慢慢的扭动。 他心理大惊,黄泉刀瞬间出手向着脚下的黑影斩去。 然而刀锋落下,扎在那黑影的中心,却丝毫都没有用处,那黑影继续扭动着禁锢住他的双脚,让他没有办法走动,随即向着他的腿慢慢爬来。 这特么的是什么玩意! 杨树林压下心中的惊慌,仔细看去,虽然心理早有准备,但是依旧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正扭动着身体,向着他身上爬来的黑色影子不是别的,而是他在月光下的影子。 他的影子活了! 那黑黢黢的头部似乎仰了起来,在向着杨树林笑,影子的身体在渐渐的饱满,就像是吹气球一般,慢慢从一个扁平的平面逐渐胀大,直至和杨树林的体型一模一样。 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把和黄泉刀一样形状的黑色利器,正试图向杨树林刺来。 这就是灵台柬里说的影子的意思吧。 杨树林想着,一把握住影子的手腕,翻身用力将之压在地上,手中的黄泉刀早已经换成了钉尸针,迅速刺向影子的头部。 杨树林特意看准了穴位刺的,然而针尖儿落下,却如刺入无物一般,丝毫感受不到阻力,而是直接钉到了冻得硬邦邦的地下三寸。 那影子没有嘴,可是杨树林明明听到了它发出的“嗬嗬”之声,那声音似嘲笑,沙哑渗人至极。 这时候老头子和吴擘他们也都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们早就发现了杨树林这边的动静,不过是想看看林通判什么时候现身,可是这影子看起来蛮厉害的,他们索性也不再隐藏。 刘山宗赶紧过去帮杨树林制住那影子人,而老头子刘希东则站在一旁,弹了弹衣袖,然后大声道:“林通判既然来了,不若现身一见,躲在暗处难道是不敢见人?” 话音落下,吴擘接着道:“再下鬼泣传人,久仰林通判大名,还请现身相见。” 两个老辈的都现身相请了,但是半天没有人现身。 杨树林和刘山宗已经将影子人制住,压在地上,杨树林则分出精力来用鬼眼四处打量,也没有看见林通判的影子。 杨树林有点不耐烦,也跟着大声道:“我说通判大人这是和谁拿乔呢,不是想拿老子的阴魂么,何不亲自来拿,省的在折进去几个阴阳脸的姘头,多不划算!” 一旁的刘山宗听了,瞪他一眼,“老五你这嘴,太损了点。” 杨树林挑眉,“我这是说实话,遮遮掩掩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不如叫缩头乌龟得了。” 他这边刚逞了嘴能,鬼眼突然就捕捉到一袭黑色衣角。 “他来了!”杨树林大喊。 刘山宗拍怕杨树林的肩膀,“我们都看见了,你这反映真是怂啊!” 杨树林头一回被刘山宗噎的瞪眼,不过转瞬脸色变得严肃无比。 因为就在他们面前,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首先是一张男人的脸,渐渐的身体轮廓也都慢慢现出形来。 来人身穿一件黑色长披风,将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实,只有一张男人脸露在外面。 杨树林对这张脸并不陌生,却又觉得这脸和之前见的有些许不同。 他的神色十分冰冷,看着杨树林之时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不介意现在就毁了你的肉身,你的阴魂我今日势在必得。” 杨树林也神色不善,“那就试试看吧。” 林枫又打量了一眼刘希东和吴擘,“刘家和这小子有渊源我知道,但是鬼泣传人也想掺和一脚么,这对你恐怕没什么好处,毕竟修行不易,若我今日下手重了,这鬼泣一脉岂不是要断了,那该多可惜。” 他这话说的十分诛心,甚至还带着一股轻蔑之意。 杨树林的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姓林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吴擘向着杨树林摆摆手,然后一笑,略一抱拳道:“林通判担心多余了,在下自问学艺不精,但是也不是那三脚猫的道行,自保之外,对敌也是颇有心德,一会儿若在下出手不知轻重冒犯了林通判,还望海 涵一二。” 杨树林在心里为自己老师鼓了一声掌,这话回的漂亮,你说我会输,我还担心把你打残了呢! 林枫的眼神变得十分阴狠,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你们不识相,那我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说着,他手上鬼气阵阵向着杨树林一抓。 杨树林只觉得有一只大手突然抓在他的腰上,力气之大,将杨树林拽了个跟头,随即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被拖向林枫。 这还了得,要是真被拖到姓林的眼么前儿,还不得被大卸八块么。 情急之下杨树林抽出黄泉刀,将之插入地下,刺耳的“滋啦”声响起,刀尖在冻得硬邦邦的地上划出一道深刻的印痕依旧止不住去势。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牢牢的拽住了杨树林的胳膊,杨树林抬头看去,竟是刘山宗,他此时额头带汗,死死攥住杨树林,然而只是减缓了去势。可就在他的身后,杨树林之前的影子又活动起来,它扭动着身体,手握着尖利的武器向着刘山宗背后刺来。 第三百五十章 结局 杨树林大惊,一把挣开刘山宗的手,同时大喊:“二哥小心身后!” 刘山宗也不是吃素的,在地上猛地一滚,便躲过了那影子的攻击,回头还想拽杨树林,可是那影子又缠了上来,随即又有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 刘山宗一边和杨树林的影子缠斗,一边瞪大眼睛看见又出现的那个高大魁梧的影子,心中一震,那特么不是他自己的影子么。 他的影子也活了。 杨树林看见刘山宗这边没希望救自己,又把目光转向吴擘和刘希东,结果果然没让他失望,老头子和他老师也正被他们各自的影子缠住,分身乏术。 刘希东的影子人手里也拿着一只烟袋锅模样的武器,照着他抽冷子的就抽一下,老头子哪里受过这种气,从来只有他抽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抽过了? 这个别人还是他的影子,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掉大牙。 老头子也不是好惹的,自己手里的烟袋锅被舞的虎虎生风,和那影子较起劲儿来。 反观吴擘这边,动手没那么多,倒是和那影子斗起法来。 吴擘也养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儿,随手就能召唤出来这样那样的鬼怪。 谁知道那个影子也会,他能召唤出来的还是影子,不过是一些形状奇怪的东西罢了。 那些东西看着奇怪,高高矮矮的,可是实力不容小觑,一时间和吴擘的鬼怪打的难分难解。 他们俩影子看着就是那么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但是主体会的东西他们也会,也就是说影子本身的主体越强大,他们也就越强大。 而且一切武器对于它来说没有任何着力点,根本伤不到它们,简直让人有点无从下手。 所以这会儿吴擘和刘希东一边对付自己的影子分不开身,一边在心里头骂娘! 这林枫的实力确实是深不可测,就这么一招,他们就应对的如此吃力,简直被人吊打好么! 杨树林眼看着自己被拖出了阵来,他知道现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了。 微一抬手,一条阴差锁从他手中射出,缠在对面一棵歪脖树上,他的身形顿时停住。 他抬头看向林枫,却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一般,他微挑嘴角,手上微一使力,只听“砰”的一声,杨树林的阴差锁应声而断。 下一刻,杨树林就被他牢牢的抓在了手里。 杨树林有一瞬间的震惊,这阴差锁竟然被林枫挣断了,他的实力得多恐怖!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林枫的脸就在杨树林的面前,淡淡道,“不过就是一个卑微的人类,还妄想和我作对,要不是看在你的阴魂对我有用,你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杨树林震惊过后,咧了咧嘴,“老子今日落在你的手里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杨树林目光一厉,黄泉刀突然刺出。 电光火石之间,刀尖儿停在林枫胸前半寸之处,再也无法向前一寸。 林枫阴森森的看着杨树林,冷硬开口,“雕虫小技!” 下一刻,黄泉刀倒转了刀尖儿方向,向着杨树林的胸口戳来。 与此同时,杨树林大喊,“小薇!” 一蓬幽兰的鬼火升起,瞬间将林枫整个包裹进去,剧烈的燃烧起来。 杨树林借此挣脱了束缚,摔在了地上。 白小薇一出现,便立即过去查看杨树林的情况。 “师兄你没事吧,别吓小薇。”她眼圈通红的将杨树林扶起来抱在怀里,看见黄泉刀正扎在杨树林的左肩上,虽然入肉有点深,但是还好没戳到心脏,没有大碍。 杨树林虚弱的笑了一下,“我没事,别担心。” “能不担心吗,要不是师兄拦着,你也不会伤着。”白小薇抹了把眼泪道。 “这没事。”杨树林咧嘴一笑,安慰白小薇。 他也不是傻子,林枫愤怒的时候是最不设防的,所以他之前一直制止小薇出手,只为了能在这随后时刻一击必杀。 还好在那刀扎来之时,他猛地躲了一下,不然这会儿还真得被捅个透心凉。 正在杨树林以为都结束了的时候,刘山宗突然大喊,“老五小心!” 吴擘和刘希东焦急的声音也随即传来,“臭小子,快躲开!” 杨树林此时躺在地上,只来得及推开抱着他的白小薇,下一刻已经被一只滚烫的手捏住了脖子。 他抬眼望去,身前一个黑黢黢的骨架正站在他面前,死死的瞪着他,他的身上还有没有烧干净的皮肉冒着黑烟,混和着烧焦皮肉的味道让杨树林作呕。 他头骨上下开合,发出声音道:“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被烧焦的林通判,他还没有死! 随即杨树林脖颈间一阵剧痛袭来,像是要断了一般,呼吸一下子也被遏制。 杨树林只觉自己好似被捏断了脖子,疼得他头脑嗡鸣想要立刻死去。 可是并没有,他回过意识的时候,就看到面前一个白衣娇小的身影一次次的扑上前去和那个骨架子战斗在一起。 白小薇救下杨树林之后,便一直护在他的身前。 虽然林枫已经被烧成了这般模样,可是实力依旧比白小薇强上一些。 白小薇的鬼火已经没办法对他造成伤害,而他的阴差锁却对白小薇有着实质性的伤害。 又一次白小薇被他的阴差锁缠住,狠狠的甩了出去,他刚向着杨树林走了两步,白小薇像是一个女斗士一般又跑了回来挡在杨树林的身前。 她明明是一个冰冷的鬼王,平时也算是机灵,可是此时面对林枫,眼中的神色却十分坚定,无分毫退缩。 那坚定代表着誓死捍卫,绝不屈服!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一次次被打倒,摔得狼狈不堪,却又一次次的扑上前去,挡在他的面前,毫不退缩惧怕的模样。 杨树林觉得眼睛有点热,又有点湿,同时心中又有一种柔软的疼痛在蔓延。 他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这从来都不是他杨树林会做的事情。 他费力爬起身来,慢慢积蓄着力气,像是一只捕食的野兽一般等待着。 白小薇又一次被打倒在地,她此时已经魂体不稳,依旧狠狠的看着林枫,想要再次爬起来。 “不要再费力气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林枫的声音从骷髅中传出,阴寒刺骨,却待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天上的月亮再次隐匿在云层里面,就在白小薇想要再次起身之时,只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如风般拂过,“你歇着,我来!” 杨树林话音刚落,身体如敏捷的猎豹一般蹿身而起,猛地扑在那骨头架子上,借着惯性带着它一起滚到了阵法之中。 林枫本在得意,毫无防备之下被杨树林扑个正着。 就在林枫刚一入阵之时,那阵感应到了有鬼物进入,立即起阵,林枫那焦黑的骷髅头瞬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鸣叫。 杨树林将之狠狠的压在阵法之中,眼中的狠意与恨意化作了滔天怒火。 特么的打老子可以,打老子的女人绝对忍不了! 杨树林骑在林枫身上,钉尸针瞬间出手,将林枫的脑袋牢牢的钉住,然后又用阴差锁将之捆住,朱砂在手上画了个五雷咒,一股脑的拍了林枫十好几下。 林枫一开始被白小薇的鬼火烧的道行大减,此时又被阵法所束缚,所剩实力十不存一。 再被杨树林这么一拍,奋起就要反抗,可是被杨树林的阴差锁束缚着,挣扎半晌也毫无用处,他觉得十分的不甘,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可是最后竟然功亏一篑,他堂堂阴司通判,如何会落到今日地步! 就这样,林枫带着不甘与怨恨,渐渐的就不动了。 杨树林也是魔障了,用朱砂把自己会的咒法都画了一遍,然后都拍在了林枫身上,直到把朱砂用了了,石盐和黑狗血也都拿了出来,撒了那骷髅头的一头一脸。 再反应过来,村里的鸡都叫了。 杨树林舒了口气,转过头,才发现老头子、刘山宗、吴擘正站在他身边瞅着他,一脸看外星人的神情。 就连白小薇也虚弱的坐在一边,有些吃惊和担心的望着他。 杨树林一愣,“你们看我干啥?” 老头子轻咳一声,脸色恢复正常,缕着山羊胡有些语重心长的道:“哎,老头子我老喽,老刘家也算是有传人了,行啦,臭小子,赶紧起来,你自己瞅瞅那姓林的被你给霍霍成啥样了。” 话音刚落,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擘也打趣道:“我这回可是知道什么叫做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杨树林看了眼被自己一顿整治的林枫,应是早已经魂飞魄散了,他的鬼眼已经捕捉不到他身上的阴气与鬼气了,随即也有些忍俊不禁。 原来还有点人样,现在就剩一副骷髅,还变得红红黑黑的。 此次也算是有惊无险,老头子他们也都受了点伤,那些影子人天亮的时候就不见了。 众人自此皆大欢喜,回到住处休息。 杨树林和林枫打的时候没觉得,这一歇下来,几乎都要瘫了。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会儿肩膀上的刀伤又流了不少血,脸色惨白惨白的。 老头子给他简单处理包扎了一番,接着就不断的叹息。 杨树林弄不懂老头子这番叹息是为哪般,便问道:“姥爷,咱们这都赢了,你咋还长吁短叹起来了呢?” 刘希东摸着山羊胡,一脸的高深莫测,“你太年轻,不懂。” 杨树林瞪眼,这老头还卖起关子来了。 他故意不问,而是闭起眼睛养神,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一会,他睁眼,看见刘希东还是那副高人模样,忍不住又道,“姥爷你就说说呗。” 刘希东瞪他一眼,“怎么样,小子,你这定力还不够啊,还得磨炼。我老刘家以后就指望你传下去了,等开了春,我就彻底撒手不管了,到时候我让你二哥帮衬你,你俩可要好好的。” 这话让杨树林听出点门道来,“不管了?您老这是要去哪啊?” 刘希东擦了根火柴点着了烟丝,对着烟嘴抽了一口,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噗!咳咳咳……”这话真是,把杨树林噎个好歹,等他顺过了气,刘希东已经出了门。 过了两天,吴擘也离开了,他走之前,把杨树林叫到跟前仔细嘱咐了一番才离开。 杨树林知道这个老师是真心为他考虑,自也诚心恭敬聆听教诲。 吴擘走后,杨树林也要开始备考了。 他的梦想就是走出这个村庄,到外面看看那花花绿绿的世界。 所以今年的高考,他必定会全力以赴。 也许外面的世界没有想象中的精彩,但是不管如何,他杨树林都要走一遭才知道其中的好坏。 因为外面,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而他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