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0：请再爱我一次》 第一章 回到1980，重启人生 “老三！老三！快醒醒！你怎么躺在这儿？” 脸上传来一片冰凉的触感，是有人在拍打自己。 赵文牧只觉头疼欲裂，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黝黑的年轻面孔，这不是年轻时的二哥吗？ “二哥？” 他试探着问道。 “怎么？喝得连你二哥也不认识了？！” 赵文牧使劲拍了拍脑袋，这才感觉头脑不再那么昏昏沉沉。 他认真打量了一下，竟然真的是年轻时候的二哥！ 自己已经跟二哥几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而且自己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重生了？ 四十年前自己害死赵静和小囡囡后，家里几乎所有人都跟自己断绝了关系。 父亲母亲更是直到死都不肯再见自己一面。 只有大哥、大姐偶尔会跟自己有些联系。 就在前天大姐病逝了。 当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大姐用枯瘦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眼神凶狠，仿佛要择人而噬，嘴里厉声说着： “小弟，姐真的恨不能杀了你，你真的该死啊！” 过了一会儿，她的神情柔和下来，眼睛里也恢复清明，她松开手轻轻说道： “小弟，姐替你去给阿静和囡囡道歉，希望她们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了。” “这话姐憋了四十年了，别怪姐。” 说完大姐赵文燕便溘然长逝。 赵文牧知道，大姐并不是不想跟自己划清关系、永不往来。 只是长姐如母，她实在不忍心自己这些年孤苦一人罢了。 而今，大姐也算是解脱了。 送走大姐后，赵文牧归拢了一下个人财产，将几处房产、现金留给子侄们，名下价值数百亿的公司股权则直接捐给了慈善机构。 身为全国知名的企业家、慈善家，赵文牧却一生未娶，到老仍是孤单一人。 他已经在无尽的悔恨中煎熬了四十年，也该结束了… 赵文牧一个人回到了当年赵静抱着囡囡跳崖的地方，呆立了几个小时后便纵身跃了下去。 “姐，囡囡，我来给你们道歉了” 回忆到此，赵文牧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掰着二哥赵文广的肩膀，着急地问道： “哥，哪天！今天是哪天？” “三月初二！” “哪年！哪年！” “1980年！你小子又犯什么混！” 赵文广很是生气，小弟天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家务活从来不做，二十岁的人了，还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阿静生完孩子后，他不但没有收敛，还愈发过分了，几乎天天酗酒赌博。 眼下这不知道是跟哪个狐朋狗友刚刚喝完，竟然直接睡在了路边。 那些所谓的朋友这会儿都不见了！ 喝得连哪年哪月都不知道了！太不像话了！ 想到这儿，他就要再训几句。 然而赵文牧压根不给二哥训斥的机会。 他拔腿就往后山跑去。 1980年三月初二！赵静就是在这天下午抱着囡囡跳崖的！ 他想起来了，就是这天早上他在灶台边上捡到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六块三毛钱。他瞅了瞅发现赵静不在，就赶紧偷偷揣起来了。 他不知道那是赵静仅有的钱了。 赵静本就瘦弱，家里但凡有点好东西全都给赵文牧吃了。 她生下囡囡后，既要干农活、做家务，还要照顾小囡囡。又苦又累，吃得还不好，就一直奶水不足。 因此需要时不时买一些米粉给小囡囡作为辅食。 赵文牧从来不帮她做活儿，反而时不时从她手里骗钱。 这六块三是她背着赵文牧偷偷攒下的仅有的钱了，小囡囡的米粉已经吃完了，她原本想着干完活下午就去供销社买。 赵文牧捡到钱便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还直接买了两瓶很贵的老白干。 1块2一瓶！ 中午他正喝得醉醺醺的，赵静找了过来。 “小弟，回家！” 赵静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满脸小心翼翼。 “你回去，我还有事！” 赵文牧很是不耐烦。 他很不喜欢赵静在人前称呼他“小弟”。 十年前，赵文牧父母在省道边上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 小女孩只记得自己十一岁，其他的却是一问三不知。 赵学海、刘素芬夫妇便收养了她，并给她起名赵静。 从小到大，赵静、赵文牧都是以姐弟相待。 赵静性格恬静坚韧，赵文牧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则有些娇宠。 本来一直这样下去倒也没有什么。 然而两年前，刘素芬生了一场大病，不但掏空了整个家底，还差点没能活下来。 她当时担心自己就要死了，小儿子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天天以泪洗面。 因为家里连结婚的钱都没有，跟别提彩礼钱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嫁给赵文牧。 这时候赵静提出来，自己嫁给赵文牧。 赵父赵母没有询问赵文牧的意见，便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他们把赵静当做女儿看待，心里想着这样两个孩子互相照顾也不错。 赵文牧一开始也没有多想。 二人结婚后，赵文牧高中毕业，一直没有工作，心情很是不爽。 这时候很多人说是赵静克夫，说她不祥，当初不明不白满身是血躺在路边便是明证。 还有更多人笑话赵文牧。 说他娶了自己姐姐。 这是乱伦。 年轻的赵文牧心理渐渐变得扭曲，也开始怨恨赵静。 他一点点变得游手好闲，天天酗酒、赌博、打架，成为远近闻名的问题青年。 对赵静更是冷言冷语。 用后世的话来说，几乎是天天pua赵静。 赵静左鬓额角有一小块胎记，赵文牧便当面说她丑。 那片胎记平时完全被头发遮挡住了，根本注意不到。 她手上还有一道疤，那是小时候赵文牧调皮，招惹村长家的大黄狗，被狗追着咬。 赵静为了救他，拦住大黄狗被咬的。 赵文牧便说她这疤让人看着恶心。 赵文牧就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不舒服，然后他就努力让赵静更不舒服。 却压根不去想所有的农活都是赵静干的。 所有的家务事也是赵静干的。 生下囡囡后，他更是不闻不问。 囡囡晚上哭闹吵醒了他，他都要责怪赵静。 赵静只好小心翼翼，从来不敢深睡，囡囡一有动静就赶紧爬起来。 眼下赵静喊他“小弟”，又让他很是不高兴。 赵静没有走，她又拉了拉赵文牧的衣袖。 “小弟，别喝了，回家去。” “就是啊，老三，快回家去，你姐喊你呢！” 名为二狗的酒友大声说道，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 还着重强调了“你姐”。 “你狗叫什么！老子的事情用你管！” 赵文牧放下筷子，狠狠一拍桌子，瞪着二狗吼道。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姐喊你回家呢！这不是你姐吗？” 二狗还在继续拱火。 “我你妈！” 赵文牧一下子炸了，他最烦别人说赵静是他姐。 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一点就炸，百试百灵。 二狗显然也知道这点。 他就是想激怒赵文牧，连赵文牧这样的二流子都能有赵静这样温柔漂亮的媳妇，这让他很不爽。 赵文牧撸起袖子就要跟二狗开打。 赵静就站在一边，她很担心赵文牧伤到，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 然而赵文牧年轻气盛，此时最好面子，恨不得跟赵静没有任何关系。 赵静拉他更是激起了他的叛逆心。 他使劲一甩手，想把手从赵静手里抽出来，然而没有控制好力道，直接反手抽在了赵静脸上。 赵静瘦弱白皙的脸上顿时红红一片。 赵文牧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虽然浑，却从来没有打过赵静，刚刚也只是想把手抽出来而已。 二人一时都愣住了。 赵文牧有心想问问赵静有没有事。 然而在一群狐朋狗友面前，说出的话却最终变成了： “说了让你自己回去！还在这里干什么！” 赵静捂着脸跑了。 赵文牧继续坐下来喝闷酒，一口一口。 心里对赵静那点儿愧疚也很快就烟消云散。 等到他喝得醉醺醺地离开时，那群狐朋狗友早就不见了。 下酒菜的8毛钱最后也是他出的。 之后他就醉倒在路边。 前世里，他醒来后又去了另一伙儿人那里，然后把剩下的钱输得干干净净。 等他回到家时，发现赵静不在，也没有在意。 直到第二天，赵静和小囡囡冰冷破碎的尸体被进山的猎户发现。 他才发现桌子上赵静留下的纸条。 原来赵静哭着回家后，小囡囡很快就哭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米粉没有了。 想要去买米粉时，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那六块三毛钱。 想到赵文牧几人喝的酒。 她顿时便明白了。 赵文牧从她这里骗走的钱，最终都会落入那群狐朋狗友肚子里或是口袋里。 这一点她一直很清楚，然而小弟却从来都看不清。 她摸着自己红肿的脸，想着小弟看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厌恶。 也许没有了自己和小囡囡，小弟会高兴一些？ 她留下一封信让赵文牧照顾好自己，便背着小囡囡跳下了后山的悬崖。 想到这里赵文牧跑得更快了。 上山的路并不平坦，好几次他都被石头绊倒。 一只鞋子早就不知道落在了哪儿。 石子划破了脚掌，荆棘割伤了小腿。 然而他这会儿丝毫感觉不到疼。 快点，再快点！他心里只有这一句话！ 终于，眼前就是那片山崖了。 山上没有人！ 赵静已经带着囡囡跳下去了吗？ 赵文牧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每一步路是这么难走，仿佛有千钧重物坠在腿上。 时间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可能只是几个呼吸。 他已经冲上了悬崖。 使劲将身子探出去，十几米深的悬崖下面是一片尖锐的碎石滩，并没有人！ 没有人！ 还来得及，赵静还没有跳崖！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重活一世了，但这次他一定要好好对待赵静和小囡囡！ 一定要让她们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样想着，赵文牧飞快地朝着家里跑去。 第二章 姐，对不起 冲到家门口，赵文牧却突然不敢迈步进去了。 眼前还是记忆里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子。 自己真的是回到了1980年。 深呼吸一口气，赵文牧推开院门，正好看见堂屋里赵静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她背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小囡囡已经饿过去了，这会儿正在睡觉。 瘦削的身影此刻更显单薄。 听到动静，她转头望过来，眼眸里满是绝望与凄惶。 赵文牧只觉心一抽一抽的疼。 前世赵静就是在绝望无助中写下这封信，然后带着小囡囡跳崖的？ 是有多么的绝望，才会让这个坚韧顽强的女子带着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一起走上绝路？ 想到这里，他真的想抽自己，想打死前世那个逼死自己媳妇的赵文牧。 看到是赵文牧，赵静赶忙收起纸笔，眼里的神色也迅速收敛了起来。 接着她的眼里升起一抹狠厉。 她轻轻放下小囡囡，猛地冲到赵文牧面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赵文牧刚到嘴边的话就被打了回去。 接着她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劈头盖脸捶打着赵文牧。 这一瞬间，她不想带着小囡囡去死了，小囡囡就是她的命，谁都不能带走她！ 赵文牧凭什么拿走了她的米粉钱！ 她的小囡囡还在挨饿！ 这样想着，她自己都没发现，下手越来越重。 等到反应过来时，赵文牧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试图阻挡，就任由赵静打在自己身上、脸上。 甚至为了让赵静打得更方便一些，他还稍稍压低了身子。 赵文牧将近1米8的个子，长得也比较结实。而赵静只有1米64，更是瘦弱不堪。 但是常年干农活，赵静修长瘦弱的手，长满了粗糙的茧子，力气更是不小。 赵静打累了，便双手抱着脸继续哭。 赵文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嘴里喃喃着： “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其实从来没有过亲密接触，怀上小囡囡那次也是赵文牧喝醉了，半醉半醒间发生了关系。 之后赵文牧就再也没有碰过她。 赵静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慌忙从赵文牧怀里挣脱出来。 “小弟，你，你没事？” 她这下子是真的慌了，赵文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肿了起来。 他的小腿上也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赵静仔细看去，地上还有好多血脚印。 她这才注意到赵文牧一只脚上没有鞋子，还有血正在渗出来。 她立刻蹲下身子去看，眼睛里又再次蓄满了泪水。 “小弟，你这是怎么了？” 赵静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赵文牧只觉得心里一暖，她心里时刻都装着自己，前世自己怎么就那么浑呢？ “姐，我没事儿。” 赵静这才意识到赵文牧一直在喊她姐，自从两人结婚后，赵文牧就再也没有喊过她姐，从来都是“赵静”或是“喂”。 她赶忙取来白酒和清水，给赵文牧清理腿上、脚底的伤口。 看到赵文牧脚底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痕，又忍不住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 “小弟，我们去卫生所看看。” 赵文牧却坚决不去，他知道家里已经没钱了，那6块3被自己花掉了3块2，眼下应该已经不够买米粉的。 “姐，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罢了，一点都不疼。” 赵静无奈，只得仔仔细细给他清理了伤口，然后拿仅有的一点白棉布给他包扎上。 这些布本来是要用来给小囡囡做尿布的。 她又拿来给赵文牧做的鞋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穿上。 赵静每年都会给赵文牧新做一两双鞋子，自己却好几年没有新鞋子了。 想到这里，赵文牧眼眶又湿润了。 就在这时，小囡囡哭了起来。 赵静赶忙去给她冲米粉，这才想起来米粉已经没了。 她神情落寞地站在那里。 赵文牧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姐，你在家等着，我去买米粉。” 他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去。 刚要踏出门口，赵文牧又突然扭头冲回赵静身边，一把抓住赵静的手。 “姐，那6块3在我这儿，我没花。” “我这就去买米粉，你等我！” 赵静的手瘦小、冰凉、粗糙，他却好想就这样握着再也不松开。 “嗯。” 赵静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却没有把手抽回去。 小弟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是因为被自己打了一顿？ 赵文牧松开她的手，立刻朝着邻村的小卖铺跑去。 “小弟，你慢点，小心脚上的伤。” 身后是赵静着急的喊声。 有亲人关心，真好！ 有米粉卖的小卖铺是乡里供销社下设的一个分支点，就在不远的三里庄。 因为经营者是三里庄的人，来买东西的又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人，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因此偶尔也可以赊一点钱。 米粉一袋500克，价格是5块。 这个年代一斤肉只要六七毛，米粉可以说是相当贵了。 奶粉更是远比米粉要贵，公社那边的供销社都没有奶粉，这东西是城里人才买得起的金贵物品。 果然任何时候奶粉都不便宜。 赵文牧手里只有3块1毛钱。 “徐叔，我这儿只有3块钱，您看我能不能先赊着，明天就给您送来。” 卖货的徐老三虽然知道赵文牧是个远近闻名的街溜子，但他经常来买东西，信用还是很好的。 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赵文牧拎着米粉到家的时候，赵静正抱着小囡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没办法，孩子饿了就要哭，她只能尽可能分散小囡囡的注意力。 一边走一边往门口张望。 她还是担心赵文牧拿着钱去买酒或者赌博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让她彻底信任赵文牧路还长着呢。 看到赵文牧拎着米粉进门，她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赵静接过米粉便立刻舀了几勺冲泡好，试了试温度正好，便给小囡囡喂了起来。 小家伙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 嘴里咕嘟咕嘟使劲嘬着。 等小家伙喝饱了，便咯咯笑起来。 赵静脸上也总算浮现一抹笑容。 虽然赵文牧天天pua赵静，说她丑，实际上赵静相当漂亮。 她虽然扎着两根长长的村姑辫，却是身材修长、双腿笔直，细柳眉、高鼻梁、鼻头又小巧的恰到好处。 胸前也是恰到好处。 白皙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日晒变得稍稍有些黑，不过也算是健康的小麦色。 在遍地村姑中，绝对是最漂亮的存在。 即便是跟城里的小姑凉比，也丝毫不逊色。 赵文牧心想，前世自己是有多眼盲心瞎，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小囡囡完美继承了母亲的优点，将来肯定是小美女一枚。 前世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今生一定要好好弥补。 想到这里，他伸手想要抱起小囡囡好好稀罕稀罕。 然而，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有抱过小婴儿。 看着那粉粉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儿，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生怕弄疼了小囡囡。 看着他跃跃欲试又畏手畏脚的样子，赵静轻轻抱起小囡囡，手把手地示意应该怎样抱婴儿。 然后把小囡囡递到他怀里。 怀抱着这个软软糯糯的小生命，赵文牧觉得心都要化了。 闻着小囡囡身上的奶香味，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老天爷待自己真是不薄！ 给自己这第二次机会。 他一定要让赵静和小囡囡过上好日子。 看着赵文牧沉醉、开心的表情，赵静也打心里高兴。 小囡囡出生以来，赵文牧从来没有抱过她，每每看到赵文牧看向自己和小囡囡那厌恶的眼神，她就觉得心如刀绞。 然而她接着便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窟。 赵文牧为什么突然对小囡囡这么好？ 他不会是想要把女儿卖掉？ 第三章 给小囡囡赚米粉钱 赵静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没敢问出来。 赵文牧天天对她们母女冷言冷语，现在稍稍有点好脸色，她也不想让赵文牧下不来台。 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看好小囡囡。 赵文牧如果真敢打小囡囡的主意，她就跟他拼命！ 赵文牧不知道短短几分钟，赵静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这么多。 就差把他埋哪儿没想好了。 他也在心里盘算起来，怎么才能赚到钱？ 当下是1980年春天，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过东南沿海，然而他们这个北方小城仍未冰消雪融。 就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要到两年后才完全落实下来。 目前生产队（村里）还只是分了一半的土地给社员包产到户，就这还是村委苦苦请求，公社开了几次会才心惊胆战地给批下来的。 不过南方沿海地区，个体户已经开始兴起，倒爷也在走上历史舞台。 但这些目前都不适合自己，因为眼下政策还不允许。 更关键的是他也没有本钱。 当前农民对于商业贸易、市场经济仍然没有任何概念，几乎所有人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对这些东西视作洪水猛兽。 最多也就是去供销社买东西，以及往供销社卖一点鸡蛋什么的。 毕竟眼下就连养几只鸡、养头猪都必须先跟生产队打报告。 然而重活一世的赵文牧心里清楚，很快商业贸易就将席卷全国，商人、企业家将成为未来几十年历史舞台上最活跃的一批人。 城乡之间经贸往来的隔绝状态即将被打破！ 市场需求已经存在，只是大多数人不了解罢了！ 信息既是金钱！ 而他掌握信息！ 想到这里，他已经知道去哪里赚第一桶金了。 赵文牧将小囡囡放回炕上，背上一个大竹篓，拿着一个锄草用的小锄头便出门了。 家里有很多竹篓，二哥赵文广是个木匠，也会编竹筐、竹篓一类的。 赵文牧家所在的山前村，顾名思义村后就是连绵的大山。 村前还有一条小河。 初春时节，灌木、野草大多还没有抽芽，但是荠菜、苦菜、灰灰菜却正是最嫩的时候。 这些东西漫山遍野都是，村里人也会采一些来吃。 却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可以拿到城里去卖。 赵文牧很快就挖了满满一大背篓。 等回到家的时候，赵静正在厨房里忙活。 他便取出野菜，趁着天还没黑，将野菜嫩嫩的叶子中间混杂的枯枝干叶、泥巴全都清理干净。 这真的是一项费时费力的活计。 简直比挖野菜麻烦多了。 赵静做完饭出来，赵文牧还在忙着清理野菜。 “小弟，你挖这么多野菜干什么？” 她怯怯地问道，赵文牧很不喜欢她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 “姐，这些野菜明天我拿去城里卖。” 赵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些野菜家家户户都有，有谁会买它呢？ 不管怎样，小弟好不容易勤快一次，还是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 赵文牧把野菜清理干净，又找来一些干玉米苞叶泡上。 这个年代没有塑料袋，玉米苞叶可以搓成绳用来捆东西。 晚饭只有红薯和土豆，还有赵静自己腌的萝卜条。 二人正吃着饭，大嫂刘秀梅推门进来了，她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放着一个鸡蛋，还有两个发黄的馒头。 发黄是因为馒头里面掺了不少玉米，白面馒头平时可是吃不起。 大嫂把碗放下，便揪着赵文牧耳朵训斥起来。 “小弟，你是不是又去喝酒了？” 中午的事情她听赵文牧的二哥赵文广说了。 刘秀梅比赵文牧大了八岁，她不但是赵文牧的亲大嫂，还是他大舅家表姐。 从小这位表姐就把他们兄弟几个按在地上摩擦。 嫁过来以后，这位大嫂也从不把自己当外人，但凡小叔子、小姑子惹是生非，她招呼起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赵文牧从小不怕老爹老妈，就怕大嫂。 赵静起身要劝阻，也被她一把按了下来。 “阿静，你坐着吃饭，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她其实不止是要教训赵文牧，也是为了看着赵静吃饭。 她知道但凡有点好东西，最后都落到了赵文牧肚子里，这小子从来不知道心疼媳妇。 这边刘秀梅揪着赵文牧耳朵，真可谓耳提面命。 那边赵静小口小口吃着饭，她知道鸡蛋大嫂一定要看着自己吃下去，馒头却只吃了一点点。 “姐，你把馒头都吃了，我不想吃馒头！” 馒头小小的，赵静完全吃得下，赵文牧看得出来她是想留给自己。 这样的日子真好！ 前世自己离家后，大嫂便在当年秋天往山下运秋桃的时候意外去世了。 而今赵静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吃着饭。 屋子里小囡囡睡得正香。 大嫂一脸怒容揪着自己耳朵，还在絮絮叨叨。 赵文牧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刘秀梅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松开了手，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 “小弟啊，你也不小了，多体谅体谅阿静，别整天浑浑噩噩、不着四六，把小日子过好了……” 以往赵文牧听着这话早就不耐烦了，甚至还会迁怒赵静。 这次他却乖乖听着，直到大嫂都说完了，他才一脸意犹未尽地应着： “大嫂，你放心，小弟不会再犯浑了！” “我以后保证对阿静好！” 低着头吃饭的赵静，听到这话，眼睛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这是赵文牧第一次称呼她“阿静”，结婚前赵文牧叫她“三姐”、“姐”，结婚后大多数时候都是喊她“喂”、“赵静”。 仅仅是一声略带亲昵的“阿静”便让她破了心防。 或许赵文牧真的是变了。 听到赵文牧的话，刘秀梅也很高兴，她笑着说了声便离开了。 赵文牧这才重新坐下来吃饭。 “姐，我以后会对你和囡囡好的！” “嗯。” 最终两个馒头还是赵文牧、赵静一人吃了一个，赵静坚持说自己吃饱了，赵文牧也不再坚持。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赵静过上好日子。 吃过晚饭，赵文牧先去二哥家借了一杆秤。 他明天一早就要进城卖菜，东西需要提前准备好。 晚上睡觉前，赵文牧先在锅里烧了一点水，热水可以用来洗漱，而且烧炕晚上才不会冷。 现在毕竟还是初春，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他让赵静睡在炕头，小囡囡睡在两人中间，自己则睡在了炕梢。 以往他都是霸占着炕头，从来不管赵静冷不冷。 夜里小囡囡醒来哭闹，他要么装睡，一动都不动。 要么就叫醒赵静，语带嫌弃，让她照顾小囡囡。 完全不考虑赵静白天还要忙活那么多活儿。 他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夜里照顾小囡囡必须由自己来，要让赵静好好休息。 到了夜里，小囡囡果然哭了起来。 还没等赵文牧反应过来，赵静已经蹑手蹑脚地下了炕。看到赵文牧醒来，她顿时有点胆怯，生怕赵文牧又要发脾气。 看着赵静怯懦的眼神，赵文牧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他走上前给赵静披上衣服，让语气尽可能温柔，轻声说道： “姐，以后夜里照顾小囡囡让我来，你好好休息。” “这次你教我怎么来。”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接过了赵静手里的暖瓶。 赵静怔怔地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轻声细语地给赵文牧讲解一次要添多少米粉、放多少水、水温如何、怎么拿奶瓶、怎么抱着小囡囡才会不呛奶…… 一次做下来，赵文牧便大致明白了。 谁知道给小囡囡喂完米粉，二人刚刚躺下不久，小家伙又哇哇哭了起来。 赵静一摸便知道，小家伙这是尿了。 尿布湿了，小家伙不舒服便哭了起来。 她又赶忙起来给小囡囡换尿布，谁知道赵文牧又拦住了她，让她指导着自己做。 给小家伙换完尿布，赵文牧想了想，便让赵静先去睡。 自己则跑去洗尿布了。 赵静以为他是出去上厕所了，便也没有在意。 直到外面响起了水声。 原来是赵文牧在洗东西，她走出去看见赵文牧在洗尿布，她看了一会儿后说道： “小弟，你这样洗不干净的，你放那儿明早我来洗。” 赵文牧想了想，大晚上的也不折腾了，明天再跟赵静学习一下就行。 他点点头，二人便回屋睡觉去了。 两世为人，赵文牧真的是第一次知道照顾一个小孩子是这么麻烦。 以往赵静是怎么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的。 想到这儿，他愈发觉得从前的自己是个混蛋。 第二天，赵静一早就起床了。 农村人就是这样，天不亮就起床干活，何况赵静这样家里所有活儿都是自己干的呢。 赵文牧也早早起来了，他先看着赵静演示了一遍怎么洗尿布、晾尿布。 原来尿布洗完之后还要放到开水里煮一下，给它消毒，中午还要在阳光下多晒会儿。 光尿布一天就要换好几条，赵静一个人平时得有多忙啊。 想到这里，赵文牧打定主意，以后这些活儿要多多跟赵静分摊。 洗完尿布，赵文牧便跟赵静说了一声，背上竹篓出门了。 竹篓里是满满三四十斤野菜，他出门前还洒了一点水。 这样到城里的时候，会看着更新鲜一些。 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赵静给他塞了两个热热的红薯，嘱咐他卖不了也没关系，早点回家。 小弟只要不赌钱就好。 她在心里想着。 第四章 小试牛刀 到平阳县城的时候，大概是早上七点半。 山前村地理位置还算不错，步行到平阳县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平阳县到省城泉城市则只有一个小时车程。 即便如此赵文牧走得还是十分痛苦，脚底下的伤真的很重，到城里的时候，伤口又开裂了，点点血迹从鞋里渗了出来。 赵文牧只得强撑着。 他来到了县城东南的制糖厂职工家属区。 平阳县制糖厂规模很大，是齐鲁省里的重点企业。 制糖厂有正式职工四百多人，当然也没有临时工这一说法。 眼下这个年代，制糖厂效益很好，工人工资能有三十多块钱，在整个平阳县都数一数二。 整个家属区生活了至少一两千人，消费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这里距离主城区还有一段距离，闲杂人等比较少，治安相对好一些。 既不会有小混混前来打搅，也不用担心公安来抓人。 毕竟这会儿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人们思想普遍比较守旧，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个体经济这一新鲜事物。 好在城里的职工还是见识多一些，在这里摆摊不至于被热心群众扭送公安局。 赵文牧在地上铺了一层玉米苞叶，把野菜分门别类摆放出来。 很快就有几个出门买菜的大姐路过这里。 赵文牧赶忙喊起来： “新鲜的野菜！早上刚摘的新鲜野菜！” 一个大姐早年曾经在农村生活过，最是想念这时节村里的野菜，然而平时上班、看孩子，也没有时间专门跑乡下去挖，闻言便看了过来： “小伙子，这苦菜多少钱一斤？” “一毛钱！” 这会儿正是初春，大家伙儿吃了一冬天的白菜、萝卜，早就想换换口味了。 然而新鲜的黄瓜、西红柿、茄子等蔬菜还有一个多月才能下来。 鲜嫩可口的野菜确实是不可多得。 而且这个价格属实不贵，毕竟一斤白菜也要三分钱呢！ “不错不错，这菜新鲜吗？” 另一个大姐也很感兴趣，插嘴问了一句。 赵文牧抬起自己左脚，表情痛苦地说道： “大姐，这都是我今早刚去山上挖的，您看我这脚受伤了都还没来得及去处理呢！” 这位中年大姐看着赵文牧鞋子上的血迹，脸上很是动容。 “庄户人不容易啊，小伙子你这伤得可不轻，待会儿赶紧去医院看看。” “就给我来个一斤荠菜！” 赵文牧称好荠菜，将秤给的高高的，用一根玉米苞叶绳子捆好递给那位大姐，一边说着： “这荠菜最是新鲜，买点猪肉包荠菜肉馅的饺子最好吃了，凉拌荠菜也是美味。” 大姐让他详细说说，他便把如何处理荠菜、调配料汁大声、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个他确实专业。 前世他被赶出家门后，先是到县里国营饭店当了一年学徒，他努力学习厨艺，之后离开平阳县，孤身闯荡省城、京城，靠着做餐饮起家，最终创建了一个在餐饮、地产、医药行业颇有建树的商业集团。 大姐付款还没有走人，就已经有更多人围了过来。 赵文牧见状又大声讲解起苦菜的吃法，他还着重强调： “苦菜浑身都是宝，可以清热泻火，降三高，活血化瘀，感冒上火也可以多吃一些苦菜！” 在任何年代，养生都是一个永不过时的话题。 果然闻言众人顿时意动： “给我来一斤！” “给我也来一斤！” …… 苦菜很快就售卖一空。 “灰灰菜富含钙质，可以促进骨骼生长，小孩子可以吃一些。还可以清热解毒、有助于减肥！” 孩子和减肥才是对付中年大姐们真正的杀手锏！ 听到赵文牧这话，仅有的十几斤灰灰菜几乎是被争抢一空。 所有的野菜十几分钟便销售一空，赵文牧也没有想到山里随处可见的野菜竟然这么受欢迎。 更多的人没有买到野菜，临走前一再跟他确认： “小伙子，你明天还来？” “大姐，您放心！明天早上七点半，我还来这边。” “有灰灰菜？” “有苦菜？” …… “都有，苦菜、灰灰菜、荠菜明天都还有！” 赵文牧大声说着，让更多的人听见他的声音。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今天要去挖更多野菜才行。 光凭自己一个人怕是不够。 他把秤收起来，吃完红薯，背起背篓，一瘸一拐地刚要离开。 一个面相和善、有些肥胖的中年人站在了他面前。 “小伙子，明天能给我那儿送一批野菜吗？” 赵文牧仔细一瞧，竟然是李国富！ 他的眼眶顿时就有些湿润。 前世他被赶出家门后，正是李国富收留了他。彼时李国富是平阳县国营饭店的副主任，也是饭店的大厨。 嗯，肥胖大概是每个合格大厨的终极归宿。 李国富不但力排众议收留了他，还毫无保留地把一身厨艺传授给他。 可以说他是赵文牧人生路上真正的贵人。 虽然发达后的赵文牧也给了对方很多帮助，但雪中送炭的情谊终归是不同。 看到前世的熟人，赵文牧心里也暖暖的。 看来今生李国富也是自己的贵人啊，毕竟对方眼下是国营饭店副主任，食材采购就是他说了算的。 赵文牧稳了稳心神，这才不卑不亢地回道： “没问题！大哥您怎么称呼，不知道您要多少野菜？” “我叫李国富，是国营饭店的副主任。” “荠菜、灰灰菜各20斤，苦菜10斤，价格还是一毛钱一斤，你看咋样？” 赵文牧介绍各种野菜吃法和功效的时候，他也在一旁认真听了。 不得不说，他感到十分惊奇。 且不说野菜味道、功效如何，单是他这一番说辞，野菜就绝对畅销。 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里人能有这种见识？ 50斤野菜虽然不少，但是对于平阳县国营饭店来说绝对只是小菜一碟。 赵文牧也很高兴，于是他又认认真真给李国富讲了野菜更多的烹饪方法，跟李国富约定了送货的时间。 国营饭店取货没有那么着急，他完全可以先来糖厂家属区卖完，再去给饭店送货。 李国富看了看赵文牧的脚。 这小伙子真不错，吃苦耐劳又有见识，说话、做事条理清晰，让他很是喜欢。 他掏出五块钱递给赵文牧： “小赵，明天的菜钱我先预支给你，你赶紧去卫生所处理一下脚！” 这可真是及时雨！ 赵文牧刚刚还在犯愁呢。 自己脚上这伤处理一下估计一两块钱就没了，今天卖的野菜也就三块多钱，剩下的钱太少了。 他还打算买些东西回家给赵静做好吃的呢。 赵文牧也不推让，他接过钱，认认真真对着李国富说道： “李主任，您放心，明早我一定把野菜送到！” 第五章 荠菜饺子 送走李国富，赵文牧便直接去了卫生所。 果然，处理脚伤足足花了1块6毛5分钱。 野菜一共卖了3块4毛，加上李国富给的5块钱，以及昨天剩下的1毛，他现在一共有6块8毛5分钱。 他去供销社买了十斤白面，因为没有面票，价格就稍贵一些，1毛2一斤。 买了两斤肥瘦相间的猪肉，也就是后世的猪五花，这会儿叫做三层肉。 三层肉最好吃，7毛5一斤。 还买了两斤猪板油，这个是用来榨猪油的，熬完猪油剩下的油渣撒点盐吃也是嘎嘎香。 油渣炒菜也好吃。 猪板油6毛钱一斤。 当下并不流行吃瘦肉，纯瘦肉反而要便宜些。 又买了两斤白糖，1块1一斤。 还花了7毛5买了一些酱油、醋、盐。 又买了几块糖。 手里的钱一下子便只剩2块2，其中2块是预留出来给三里庄小卖铺的，毕竟昨天的米粉钱还欠着2块呢。 赵文牧心里感叹钱还是太少啊，不过这才第一天，对于赚钱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重活一世，他一定要让赵静和小囡囡过上好日子，还要帮着亲人、乡亲们致富。 他想自己能够重生，肯定跟前世积德行善有关系。 回家的路上，清风拂面，看着路两边盛开的小野花，赵文牧觉得心情无比舒畅，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么高兴了。 前世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看似叱咤风云、风光无限，实则内心的凄苦只有自己清楚。 去三里庄还了钱，回到家大概十点钟的样子。 赵静此时不在家中，估计是下地干活去了。 对于刚分到手的土地，每个村民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伺候着，赵静也不例外。 赵文牧把东西放到厨房里，提上背篓、锄头就上山了。 大哥、大嫂承包了山上的一小片桃园，这会儿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估计现在正忙着给桃花授粉，他打算先去找大哥。 毕竟需要的野菜量有点大，他一个人肯定挖不来那么多。 到了桃园才发现不只是大哥、大嫂，就连二哥、二嫂、赵静都在这儿，小囡囡和大哥家的两个小萝卜头赵子孟、赵子婷也在。 大家都在帮着授粉，毕竟花期很短，而且随时可能刮风、下雨就没法授粉，所以趁着天气好，就抓紧时间干活。 这么多人不到半天就能干完。 亲戚之间互相帮着干农活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还没走近就听见哥哥嫂嫂们在讨论自己，二哥甚至怂恿大嫂去揍自己一顿。 赵静则温声细语说着“小弟有在努力”。 赵文牧听得满头是汗，刚想躲起来，就听见脆生生的一句“小叔”。 是赵子婷发现了她，小丫头四岁了，粉嫩嫩的十分可爱，正逗得小囡囡咯咯笑。 赵文牧虽然在大人眼里是个混不吝的街溜子，在侄子、侄女眼里却是很受欢迎。 毕竟只有赵文牧愿意带着他们捞鱼摸虾、捉鸟掏蛋，还会偶尔给他们买糖吃。 赵子孟也扑了过来。 大人们也望了过来，赵文牧满脸尴尬地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分给子孟、子婷两个小家伙。 又剥了最后一块糖，示意赵静张嘴。 赵静脸红了红，在众人面前有些害羞，赵文牧就坚持举着手，她无奈只得张嘴吃下。 丝丝甜蜜入喉，混杂着奶香味，赵静心头也涌上一股暖流。 “行啊，小弟，光顾着媳妇，嫂子们呢？” 二嫂宋芸挤眉弄眼地笑着问道。 “二嫂，你要吃糖得找我二哥。自己媳妇自己疼，是二哥？” 哼，谁让你怂恿大嫂揍我的！ 赵文牧让赵静去休息，自己帮着授粉，对此赵静坚决不从。 不到中午几个人就做完了所有的活儿。 大嫂要留大家一起吃午饭，这也是惯例了，农村帮忙干活一般不要钱，但至少是要管饭的。 不过大家都是亲兄弟，倒也不计较这些。 赵文牧则神秘兮兮地说自己有门生意要跟大哥、二哥一起做，让大家都去自己家里吃饭，顺便商量一下。 几位哥哥嫂嫂对于去赵文牧那里吃饭都不感兴趣，但是一听赵文牧说“有生意”却打定主意要去听一下。 倒不是真的想跟他一起做生意。 而是担心他又胡作非为。 二哥还跟大嫂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等下你下手可不要太轻了。 赵文牧自然知道几位哥哥嫂嫂在想什么。 也不怪大家不信任自己，毕竟以前的自己太不懂事。 两位嫂子都知道赵文牧家里是什么情况，都打算先回家取点馒头、白菜萝卜什么的再过去。 “大嫂、二嫂，家里有面，你们别回去拿了。” 赵文牧不由分说，拉着众人就往家走。 还在路上顺便挖了一些荠菜。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赵文牧家里。 看着厨房里的白面、猪肉、白糖，众人都惊呆了，过年也不舍得买这么多猪肉？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激动。 大哥赵文林脸色铁青，他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怒火和失望，就连子孟、子婷两个小家伙都吓得躲到了后面。 “小弟，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赵文牧游手好闲，天天从阿静这里骗钱也就罢了，难道现在还去偷、去抢了？ 其他几位兄嫂也是神色不虞。 赵静虽然脸上也有焦急，却还是拉住赵文林，生怕他就要揍赵文牧。 “大哥，你先别着急，听小弟解释。” 听着媳妇的话，赵文牧心里很感动，不论自己多不堪，赵静都愿意去相信自己。 然而以前的自己却一次次辜负了她的信任。 她辛辛苦苦养的鸡自己偷走卖了，卖玉米的钱自己也哄走拿去赌博了，就连她卖头发的钱也拿走买酒喝了。 对于众人此时对他的不信任，他一点都不生气，这是他罪有应得，他会努力改变大家对他的印象。 他只欣喜于一切还来得及，赵静还愿意相信他。 “大哥，这些东西真的不是偷来、抢来的，是我卖野菜赚的。” 接着赵文牧仔仔细细讲述了自己卖野菜的经过，就连李国富预付了5块钱的事情也详细说了一遍。 事情条理清晰、前因后果简单明了。听完以后，大家也都相信了七八分。 “我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因为需要的野菜太多，我自己一个人挖不了那么多，想让大家帮我一起挖。” “大家一起挖，5分钱一斤卖给我怎么样？” 听完赵文牧的话，众人基本已经相信他没有在撒谎，不过1毛钱一斤的野菜还是让大家很吃惊。 最后还是大嫂拍板发话了： “小弟，吃完饭大家就去挖野菜，钱哥哥嫂子们就不要了。” “老二，你明天陪小弟一起去卖野菜，就赶着家里的牛车。” 大哥家里有一辆牛车，赵文牧确实计划着跟他借牛车的。 至于让二哥跟自己一起去，既是为了确认事情是不是真的跟自己说的一样，也是为了帮自己赶车。 毕竟不干农活的赵文牧还真的不会赶牛车。 让二哥跟着也好，二哥心思活络，也会说话，赵文牧本来就打算拉他入伙呢。 至于钱的事情，不着急。 等生意做大点再跟大哥二哥分钱就好。 谈完这些，众人便忙活起了午饭。 大哥去把板油切成小片，然后起锅烧火榨猪油。 几个妯娌则在和面、擀面皮。 赵文牧趁着这个时间，迅速洗好荠菜，剁好肉馅，调好了饺子馅。 不多时猪油的香气便在院子里弥漫开来，两个小萝卜头趴在老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锅里的油渣，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 赵文林捞出一些已经焦黄干脆的油渣，撒上一点盐递给他们，俩人就抱着碗冲到一边开心地吃了起来。 小丫头赵子婷还不忘给妈妈、婶子们塞了几块儿。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妯娌们忙着包饺子，赵文牧取了点油渣炒了一个油渣荠菜，又调了一些料理汁，做了一个凉拌荠菜。 想了想，他把赵子孟叫到身边： “小孟，回家拿点芝麻来。” 赵子孟很快就回家取了些芝麻，赵文牧把它们洒上。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凉拌荠菜便完成了。 皮薄馅大的饺子在锅里翻滚着，一点点变得鼓鼓胀胀，就像一艘艘乘风破浪的小船。 就如同一代餐饮巨头的启航，起初静寂无声，终又轰轰烈烈。 饺子是分两次煮的，第一锅煮好后，赵静先端了两大碗给赵学海老两口送去。 剩下的全盛在高粱杆做的篦子上面，这玩意儿方言叫做盖帘，又大又有沟壑，特别适合盛饺子。 老两口因为分家的事情还在生赵文牧的气呢，赵文牧回想起这事儿，觉得还是等缓一缓再去看望他们。 两个小的先吃起来。 大人们则接着煮另一锅，等煮好后才一起开吃。 “好吃！真好吃！” “比过年包的饺子还好吃！” 赵子孟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大声夸赞。 这是自然，初春最鲜嫩的荠菜，还放了那么多肉，自然是香的。 “肉渣炒荠菜也好吃！” “这个凉拌荠菜味道也好！” 两个小的叽叽喳喳，几个大人也是赞不绝口： “小弟，你这个凉拌荠菜料汁调的确实好吃！” “想不到荠菜还能做得这么好吃，怪不得城里人愿意花那么多钱买！” …… “姐，我做的菜好吃吗？” 赵文牧温柔地看着赵静，眼睛里含着笑，轻声问道。 “好吃！” 赵静不记得上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了，可能从来没有吃过，她认真地点点头。 一双大大的杏眸里亮亮晶晶的。 “那我以后每天都做菜给你吃！” 第六章 野菜大卖 哥哥嫂子们都是干农活的好手。 吃完午饭一群人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挖了一百五六十斤野菜。 其中以荠菜、灰灰菜居多，其实山上最多的是苦菜，但是苦菜味道特殊，消费量反而要小一些。 一整个下午，赵文牧和赵静就呆在院子里清理野菜，赵文牧还同时学习怎么照顾小囡囡。 比如就这会儿，小囡囡突然就哇哇哭了起来。 小夫妻二人连忙上前查看，原来是拉了。 赵静取过一片干净的尿布，抱起小囡囡准备给她换上，赵文牧却张开双手： “姐，我来。” 他虽然还不太熟练，却也依葫芦画瓢顺利地给小囡囡脱下尿布。 然而看着闺女粉嫩嫩的小屁股，他却犯难了。 怎么擦？用什么擦？ 赵静伸手递过一片温热柔软的毛巾。 “用毛巾沾点热水轻轻擦，水温不能太热，会烫到宝宝。” “毛巾要这样从前往后，这些地方要擦两遍。” “擦完一次，要先洗一下，不能重复擦。” “不要来回擦，会弄疼宝宝。” “不要把宝宝屁股撅太高，她会不舒服……” 赵静说话轻柔细腻，原来给宝宝擦屁屁还有这么多讲究。 随着赵文牧手上的动作，小家伙似乎也觉得舒服，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然后便听一声小小的“噗”，一小坨金黄的便便落在了赵文牧手上。 小家伙还咯咯笑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 赵静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生怕赵文牧生气，又要发脾气。 赵文牧也愣住了。 呆愣了一会儿，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闺女啊，你是在感谢爸爸吗，给爸爸这么多金豆子！” 他是真的很开心，重活一世，眼下在他心里宝贝女儿浑身上下都是香的，就连粑粑也是。 照顾小宝宝的每一幕，都是将来最美好的回忆。 以后还可以拿这事儿来逗闺女，想想就开心好嘛！ 赵静很是惊讶地看向赵文牧，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洋溢着最真挚的开心，这真的是那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弟吗？ “忘了告诉你了，宝宝拉的时候一般是断断续续拉两三次，都是我的错。” 她伸手抱过小囡囡，示意赵文牧去洗手。 小家伙在妈妈怀里还是咯咯笑个不停。 笑完还把手含在嘴里嘬得起劲。 小弟不但没生气，还懂得开玩笑调节气氛，好希望以后小弟都能这样啊！赵静在心里默默想着。 赵文牧洗完手回来，笑着轻轻敲了赵静额头一下。 “这是对你教学不精的惩罚。” 夜里赵文牧理所当然地接过了照顾小家伙的任务，虽然赵静还是有些不放心，每当赵文牧起来给小囡囡喂奶、换尿布，她都要在一边紧张地看着。 赵文牧也不勉强，他相信等再过几天，赵静会更信任他的。 毕竟这才第二晚，他确实也还不太熟练。 翌日一早，赵文牧便和二哥赵文广赶着牛车进城了。 牛车比赵文牧背着大背篓要稍快一些，二人差不多一小时便到了制糖厂家属区。 大黄牛拉一百五六十斤野菜还有两个汉子，一点都不吃力。 即便这样，二人也都是一路走着，大黄牛要耕地拉粮，作用可是大着呢，农村人十分宝贝它。 赵文广取出一条装面粉的布袋子铺在地上，把野菜一堆堆摆在上面。 青翠鲜嫩的野菜，干干净净，不带一点杂质。 今天到的稍微早了一点，街上的人还不多。 几分钟后，人渐渐多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人围了过来。 “小伙子，我按你说的方法调的料汁，做的凉拌荠菜真好吃！” “是啊，是啊，我昨天包了荠菜包子，我家公爹直夸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荠菜包子了！” 原来是昨天给自己带来第一单生意的两位大姐，这是觉得好吃一早就专门来买了。 赵文牧早有预料，野菜好吃不贵，还有各种功效，回头客不多才怪呢。 这一次两位大姐分别要了两斤野菜，赵文牧笑呵呵地给她们称好收钱。 其他人也纷纷开买，职工家属大多互相比较熟悉，野菜好吃又有利于健康，昨天已经在这边传开了。 有些传言甚至神神叨叨的，像什么“老李说他吃完苦菜蘸酱，感觉高血压确实降低了”、“刘姐他儿子吃了灰灰菜长高了不少”、“小张吃了灰灰菜脸更好看了”…… 有些话一传十，十传百，就慢慢变得愈发夸张起来。 这个年代人民群众的精神娱乐还是贫乏啊，不然也不至于吃个野菜就热议成这样。 不过这对赵文牧来说却是大好事儿！ 他原本以为野菜生意做大还需要一些时间，随着买的人越来越多，名气逐渐提高，每天的销量也会增大。 却没想到出道即巅峰。 赵文广直接惊呆了！ 一向和颜悦色、能言善辩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疯狂抢购的场面，话也不会说了，就一个劲儿的称菜、收钱。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野菜竟然这么抢手。 虽然昨天全家人吃完那顿荠菜宴以后，就对荠菜能卖钱不再怀疑，却也想不到销售这么火爆！ 不到半个小时，牛车上的野菜就被抢购一空，只剩下专门预留出来的两筐。 那是要给国营饭店送的货。 结果今天竟然有比昨天更多的人没有买到！ “小伙子，车上不是还有两筐吗？为什么不卖！” “对啊，对啊！” 有的人连续两天没有买到，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 “大姐，那些是给国营饭店预留的，人家昨天已经预付过钱了，我待会儿就要给人送过去！” 赵文牧赶忙大声解释。 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然惹得几个客户生气不买了事儿小，人家向厂里或者公安举报，不让自己在这里卖菜了事儿大！ “我今天晚上五点钟还来一趟，大伙儿可以那时候再来！” “那我能不能先付你钱，你到时候给我留着，可别再没有了！” 听到赵文牧说晚上还来卖野菜，几个大姐连忙也要预付菜钱，毕竟家里老人、孩子等着吃呢。 赵文牧也不推辞，他收好钱，借来纸笔，把谁谁谁要多少斤什么菜全都记了下来。 众人这才满意，兄弟俩也松了一口气。 从制糖厂家属区出来，赵文广还晕乎乎的： “小弟，野菜真的全卖出去了！” 赵文牧笑笑，拍了拍怀里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压低声音说道： “二哥，这下子相信了？要不要跟着小弟一起干！” “信了！信了！回家就去挖野菜！” 兄弟二人没有直接去国营饭店，而是先去了供销社。 赵文牧买了一包国营泉城卷烟厂生产的大鸡牌香烟，软包的，一块八一包。 看的赵文广很是心疼，直骂他不知道节省，这么贵的香烟哪里是他们这些庄户人抽得起的！ “二哥，这香烟是用来拉关系的。” 赵文牧笑着解释道。 赵文广并不愚笨，可以说很擅长人际关系，他想了想也便明白了。 国营饭店就在距离县政府不远的广阳大街，这里也是平阳县最繁华的地方。 此时大概八点半左右，饭店里人却是一点都不少。 国营饭店在赵文牧看来有些低矮土气，然而在赵文广眼里，却是富丽堂皇、恢弘大气。 他把牛车停在饭店门口不远，怯生生地不敢往饭店走。 赵文牧也不为难二哥，他让赵文广先等一下，便迈步进了饭店。 “同志，请问你是要吃饭吗？”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迎了上来，看样子是这里的服务员。 “同志，你好！我跟李国富副主任约好了今天过来送野菜，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他？” 女孩儿听到李国富的名字，立刻点点头，让他在这里等着，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接着便快步走进了后厨。 不一会儿，她就领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又是一个熟人，李国富的小徒弟王友明。 前世二人也算是一起同过窗的好朋友。 “你就是赵哥？我师父今天去市里开会了，野菜的事情他交代我了。” 王友明带着赵文牧兄弟二人转到饭店后门，将野菜称重后卸到厨房里。 一共是52斤多，赵文牧故意多装了一点，但是没有额外收钱。 接着他又取出两根香烟递给王友明。 这小子跟他师父一样，都喜欢抽烟。 王友明道过谢仔细地将香烟收起来，等下还要进厨房，不能抽烟。 大鸡牌香烟，平时自己可舍不得抽这么好的香烟，一支都快赶上一斤白面。 “赵哥，你这野菜看起来真水灵，一点杂草、泥巴都没有！” 作为一个厨师学徒，他看着这样的野菜是真心高兴。 毕竟洗菜、摘菜都是他的活儿呢！ “赵哥，师父说明天还是要50斤野菜。” 交易完成，赵文牧心情大好，他相信国营饭店这边野菜收购量肯定还会上涨！ 更多的小钱钱在向自己招手。 兄弟二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赶着牛车在城里转了一圈，赵文牧想看看除了制糖厂家属区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适合卖野菜。 一圈下来，心里也就大致有数了。 在供销社买了些鸡蛋、棉布、糖果，二人就急匆匆回家了。 第七章 烙火烧 回家路上，赵文广一遍又一遍数着手里的钱。 一共是12块7。 包含了预收的5块8。 “二哥，还要加上买香烟的1块8，四斤鸡蛋是1块，棉布1块2，糖果3毛，总共是11块2。” “国营饭店那50斤野菜，昨天就付了我5块钱，全部加在一起是16块2！” “16块2！” 赵文广惊呼出声，农民一个月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 这还只是昨天全家人一个小时挖的野菜！ “小弟，这么说是不是两天的收入就比糖厂工人工资还高？！” 这年头，制糖厂的工作那可是大家眼里可遇不可求的香饽饽。 “那是当然！二哥，你信不信以后还会赚得更多！” 赵文广当然是信的，毕竟他们今天晚上还要再去送一趟菜呢。 赵文广心思活络，马上就想到了更远大的前景。 “小弟，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更多地方卖！去玻璃厂、卷烟厂、广阳大街！” “二哥，这个不着急，我们一步一步来，现在个人卖东西还是有些风险。” 赵文广闻言也冷静了下来，确实，这会儿个体经济还没被广泛认可。 不过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明显在激烈思考着什么。 果然全家人里面，二哥是最快拥抱变化的。有政策风险没关系，自己有前世的经验呢，把好关就可以了。 等回到家，众人听完赵文广的讲述，便再无疑虑。 果然做什么事情都得有个信用好的人背书。 同样的话，赵文牧说出来，大家将信将疑；赵文广讲出来，大家就深信不疑。 野菜真的能赚钱！ 而且可以赚很多钱！ 眼下桃花授粉、红薯育苗也已经完成，没有什么要紧农活，众人收拾好东西就立刻上山了。 就连子孟、子婷两个小家伙也跟着去了。 子孟得秋天才上小学，这会儿乡下也没有什么幼儿园、托儿所。 小孩儿可以帮着摘野菜，这个年龄的农村娃本就得帮着家里做些施肥、撒种、间苗的农活。 要是小女孩甚至都可以帮着家里做饭了。 中午照例是集体到赵文牧家里吃饭，还是赵文牧主厨。 得抓住一切机会证明自己变得可靠了不是？ 赵静想要帮忙，被他笑着按回凳子上。 他这次做的是荠菜肉馅火烧和葱油灰灰菜。 火烧是齐地人们非常喜爱的美食，后世潍县肉火烧声名鹊起，十分畅销。 而且火烧制作简便，方便携带。 将馅料包在面团里，然后轻轻擀成圆饼状，放在摊煎饼用的“鏊子”上烙熟即可。 鏊子就是一个平面大锅，底下可以架柴生火。 齐鲁之地农村素来有“家家支鏊子，户户烙煎饼”的传统习俗。 鏊子很大，一次可以同时烙好几个火烧。 葱油是早上出门前嘱咐赵静做好的。 不同于南方地区的葱油，这种葱油是将大葱切碎放在小碗里，加入适量豆油、盐、水，然后放在锅里大火蒸熟。 它其实就是蒸熟后的葱、油、水、盐的混合体。 最大程度保留了大葱原汁原味的清香。 焯水后的灰灰菜拌入葱油即可，无须添加其他调料。 大葱的清香和灰灰菜的鲜美融合地恰到好处。 赵文牧娴熟的擀馅饼、烙火烧，中间还能穿插着处理灰灰菜，这份从容、熟练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般人家烙火烧都是一人负责烧火、给火烧翻面，另一人负责擀面皮、做火烧。 否则火烧很容易不小心就糊了。 能熟练地一个人处理全流程的，在场的也就只有大嫂刘秀梅能办到。 就连宋芸和赵静都做不到。 “行啊，小弟，你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宋芸笑嘻嘻地问道。 大嫂也不住地点头。 “二嫂，小时候我可是给咱妈烧过多少次火，早就看会了。” 这话倒也不假，赵文牧小的时候也不混，刘素芳摊煎饼、烙火烧的时候，他总喜欢帮着烧火。 小孩子嘛，都爱玩火。 但是之所以能这么熟练，还是因为他前世离开平阳县以后，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支了一个小吃摊，卖火烧。 烙火烧并不讲究大家一起吃。 赵文牧烙好的火烧，就直接放在篦子上，两个小萝卜头拿起来，烫的拿着火烧左手右手颠来颠去，还把火烧撕开一个小口，往里面吹气，这样火烧凉得更快一些。 不一会儿就大口开吃起来。 赵文牧拿起一个已经不烫了的火烧，笑着递给赵静： “姐，你尝尝。” 他们虽然已经有了小孩，却更多的只是姐弟亲情，甚至因为赵文牧之前的恶劣行径，赵静对他颇有些畏惧。 缓和关系、建立信任只能一步一步来，赵文牧还是跟从前一样，喊赵静“姐”。 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们之间不但有亲情，还会有爱情。 赵静可以感受到赵文牧的变化，虽然这不真实的让她怀疑是不是一场梦，她却也不想醒来。 再多相信小弟一次。 “嗯，好吃。” 几个哥哥嫂子看在眼里，也不禁喜上眉梢。 “小弟，你以后可不能再犯浑了！” “就是，以后对阿静好点儿！” “嗯，小叔，对小婶好点！” 就连小萝卜头也来训话，赵静有些害羞，赶忙帮着赵文牧说好话。 “大哥，大嫂，小弟对我挺好的。” 赵文牧站起来，一拍胸脯。 “好的，大舅哥放心，我以后一定对阿静好！”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刘秀梅拍着赵文牧肩膀说道： “小弟，阿静本来就是我们妹妹，你要是再欺负她，小心大舅哥、二舅哥揍你！” “三姑父，揍你！揍你！” 得，自己完全被家里开除出去了。 以前赵静在四个姐妹里面排行老三，就连赵学海前段时间都扬言，自己只有赵静这个女儿，没有赵文牧这个儿子。 刘素梅更是抹着眼泪说是自己害了赵静。 “哈哈哈哈” 欢笑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赵文牧烙了很多火烧，准备留作晚饭和明早的早饭。 直到赵静快速吃完两个火烧，把他替了下来，他才去吃饭。 众人没有午休就接着去挖野菜了。 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 赵静留在家里照看小囡囡，两个小萝卜头也在家午睡。 下午众人在山上挖野菜，赵静带着两小只在家里摘菜、分类。 四点钟，赵文牧带着摘好的野菜再次进城。 这次他让大哥赵文林帮着赶车。 也让大哥见识一下卖菜的场面。 其他人则是继续挖了一会儿野菜以后，才回家摘菜，一直干到天黑才结束。 晚上的销售一样火爆，下班回家的工人们记着家里婆娘、老人的唠叨，顺路也就买些野菜回去。 早上没买到野菜的大姐们，则早早等在了这里。 半个多小时，便将野菜全部卖了出去，早上预定的58斤也都给了出去。 眼看着最后还剩两三斤，赵文牧干脆不卖了，他走到打扫卫生的老大爷身边。 “大爷，这里还有点野菜，都是自己上山挖的，送给您尝尝。” 野菜虽然是卖剩的，品相却一点不差，毕竟都是今天刚采的。 老人虽然衣着朴素，却也干净整洁。 赵文牧倒也没有多想，就只剩这一点野菜，也没必要继续等着了，收摊回家多好。 与其便宜卖了或者扔在路上，不如送给老人。 老人没有推辞，笑着道了声谢便收下了。 这会儿的人，还没有那么多的防人之心，也没有那么多的矫情。 赵文林不比老二赵文广，虽然上午就已经听说了野菜的火爆，这会儿亲眼见到，还是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小半车野菜呢，咋就跟不要钱似的疯抢？ 1毛钱一斤，都赶上白面了！ 等晚上回到家，小山似的野菜在赵文林眼睛里已经不是野菜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面粉。 恨不得摸黑上山挖野菜！ 二人回到家的时候，众人才刚刚摘完野菜，正打算各回各家。 赵文牧叫住大伙儿，数了一下钱，一共是10块4毛。 也就是说，除了中午预定的58斤以外，晚上还卖了104斤。 他打算大哥、二哥家每人分一部分钱，却被大嫂刘秀梅止住了。 “小弟，钱你都留着，等以后赚多了再说。” “就是就是，不过小弟，你把钱交给阿静保管。” 二嫂宋芸也接话道。 赵文牧心里很是感动，真正的亲人总是这样，付出不计回报，他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上一世自己孤单一人，即便是富可敌国又怎样？没有人分享成功的喜悦，没有人在意你背后的辛酸，一切事情只是麻木地去做，没有一点儿成就感。 “嗯，好！那就等以后赚的多了再分！” 他相信这一世他可以带着大家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 大哥拍拍赵文牧肩膀，便带着众人各自回家去了。 赵文牧数了数所有的钱，一共是23块1，他取出22块递给赵静。 “姐，以后钱都给你管着。” 赵静被赵文牧欺骗、偷盗、掠夺了那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回头钱。 大大的杏眼里很快就弥漫上雾气，她低头擦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接过钱来。 又数出两块钱放在赵文牧手上。 然后就红着眼眶进屋了。 第八章 跟李国富的合作共赢 夜里还是赵文牧负责照顾小囡囡。 他一晚上要醒来四五次，有时候是小囡囡哭了，起来给她喂米粉或者换尿布。 有时候是主动醒来，查看小囡囡是不是在安安稳稳地睡觉。 这会儿小囡囡正把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举在脑袋边上，睡得香甜。 赵文牧看得心都要化了。 小家伙突然像是有些不舒服，两只手开始乱抓，接着便哇哇哭了起来。 赵文牧赶忙起身披上衣服，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查看了一下，应该只是饿了。 赵静也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姐，没事儿，你别起来了。” 赵文牧一边说着，一边冲泡米粉，泡好后稍微放置一会儿凉一凉，接着便熟练地给小家伙喂上。 小家伙人虽然小，喝起米粉来气势却是十足，“吨吨吨”，小小的喉咙一鼓一鼓。 赵静已经披好衣服站了过来。 她看着小家伙大口大口喝米粉的样子，眼睛里也是一片柔和。 “小弟，以后晚上还是我来照顾囡囡，你白天已经很忙了。” 赵文牧白天要挖野菜，还要往返县城卖野菜，饭菜也是他做的，赵静觉得他这样太累了。 赵文牧却不觉得累，挖野菜、卖野菜都不是什么体力活，给家人做饭他也很开心。 他现在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姐，没事儿，不累。” 小囡囡喝完了，他一边轻轻颠着小家伙，让她能更快入睡，一边轻轻推着赵静去炕上。 赵静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去睡觉。 次日一早，还是赵文牧和二哥赵文广赶着几乎满满一牛车野菜进城去卖。 大哥大嫂竟然一早去挖了一大筐野菜，就在进城的路边上，等赵文牧他们走到这儿的时候，直接给装在了车上。 一路上，赵文牧坐在车上摘那筐野菜。 他心里有点犯嘀咕，今天的野菜有点多，不一定卖得完。 制糖厂那边野菜正在风头上，一天大概能卖300斤。 过段时间估计就卖不了这么多了，他估计一天200多斤应该就够了。 牛车上的野菜估计能有400斤！ 剩下的野菜国营饭店那边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 另外几个备选的地方，他打算过几天再去卖。 果然制糖厂家属区那边生意还是一样火爆，但也没能创造奇迹。 他们一直呆到八点半，比平时多呆了将近半个小时。 车上还是剩下百十斤野菜。 赵文牧决定不等了，现在大家都吃完早饭上班了，再等也卖不了多少。 不如直接去国营饭店，这样还能早点回家干活。 到了饭店后门，却发现王友明已经等在那儿了。 “赵哥，你可算是来了！” 见到兄弟二人，王友明赶忙上前来打招呼，满脸热切。 看到这小子脸上的表情，赵文牧便知道国营饭店这边怕是要加大供货量了。 二人打过招呼，王友明飞快地跑回厨房，很快李国富便跟他一起走了出来。 “李主任，国营饭店这边野菜卖得怎么样？” 赵文牧笑着问道，一边给二人分别递上一支香烟。 给赵文广也递了一支。 答案已经写在李国富的笑脸上了。 “小赵，野菜大受欢迎啊，好多人想吃都没吃上呢！” 说着他看了看牛车上的野菜： “今天这些全卖给我，怎么样，有问题吗？” “那感情好！” “那好，小王你去过一下称。” 说着李国富示意赵文牧跟他到一旁的大柳树边，看样子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赵文广见状，就去帮着王友明卸货、过称去了。 “小赵，过两天有个会要在咱们县召开，到时候有市里的重要领导过来，咱们国营饭店负责招待。我是想让你再教我几道野菜，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每道菜给你十块钱你看可以吗？” 李国富有些难为情，作为一个大厨，他自然明白每道菜都是厨师安身立命的根本，若非必要，就算出钱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卖。 但是没有办法，昨天赵文牧教的几道野菜，都比饭店以前做的好吃多了。 招待上级领导，不一定要奢华，但必须要尽可能好吃、有新意。 而且届时泉城市国营饭店、招待所的领导也会过来，这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前程，他也只得觍着脸来求人了。 赵文牧没有想到原来是这事儿，他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前世李国富教自己厨艺时，可是从不藏私，而且也没收过学费，自己投桃报李，用今生的情还前世的债，也算是报恩了。 “李主任，没问题，待会儿我就去给您做几道菜。钱就不用给了，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也不一定好吃，还得麻烦你给我掌掌眼呢！” 赵文牧话说的好听，不仅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还照顾了李国富的面子。 李国富听得十分熨帖，打定主意要给赵文牧“学艺钱”，毕竟这本来就是为国营饭店做事情，公家出点钱也很合理。 赵文牧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李主任，您这边不如做一席野味宴来招待领导们。” “哦？小赵，你仔细说说。” 李国富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 当下还是1980年，后世好多保护动物、三有动物，目前都还有些泛滥，捕杀、食用都不犯法。 当然，指的是野兔、野鸡一类常见的，可不是熊猫、老虎啥的。 “咱这边临近大青山，野味比较丰富，您可以做几道野菜，整点野兔、野鸡、野猪肉，来几条汶河鲫鱼，做个鱼汤啥的。有荤有素有汤，还能突出咱们当地特色。” 李国富一拍大腿，好主意啊！ “行啊，这个好！那野味你能弄来不，野鸡、野兔这些国营饭店2块钱一斤收购，鱼的话1块2一斤！” 五花肉才7毛多一斤，野味2块钱已经是个很诱人的价格了。 这会儿很多农民都会捕猎一些野味，这个年代不流行吃野味，至少在农村人眼里野味是不如猪肉好吃的。 猪肉鲜嫩，油脂多，在穷人眼里，比野味要好吃。 而且农民也不能出售自己捕猎到的猎物，根本没有销售渠道。 李国富想了想，又补充道： “反响好的话，以后国营饭店需要的野味都交给你！” 这可是个不小的诱饵了，李国富也是希望赵文牧能帮他们多出几道野味菜。 “好！您这边什么时候要？” 赵文牧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还不如参与其中，用自己的方式为保护野生动物尽一份力，比如以后有能力了，可以从事野兔、野鸡的人工繁育。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只有一句话，有钱不赚王八蛋！ 跟李国富约定好了送货的时间和大致需要的数量，赵文牧便来到国营饭店的后厨，给众人演示了几道野菜。 有葱油灰灰菜、灰灰菜蒸糕、双椒灰灰菜、荠菜滑鸡片、荠菜豆腐汤、荠菜红烧肉、苦菜炒饭、杏仁苦菜。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几样野菜竟然有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做法。 赵文牧想了想，决定可以趁机拓展自己的野菜事业版图。 于是他又口述了几道菜： 香椿炒蛋、蒲公英炒虾仁、薄荷天妇罗，甚至还有蒲公英花茶。 都是应季的野菜，他直接就可以供货！ 不但详细演示了每道菜的做法，更是专门讲述了每一道菜对于身体健康有什么好处。 听得众人口舌生津，恨不得立刻就品尝一下。 李国富在一边听得心神激荡，赵文牧果然是块宝啊！ 赵文牧认真回答着众人的问题，李国富则悄悄走出了后厨，来到办公室。 等到赵文牧离开的时候，李国富悄悄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110块4毛。 整整十一张大团结。 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大团结，竟然一次就是十一张！ 10块4是早上的野菜钱。 100块不言而喻。 赵文牧赶忙推辞，他说了不要钱就是真心不要，100块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笔巨款，但是前世身家上百亿的他，自然不会因为100块就改变了心意。 李国富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要，心里顿时对他更高看几分。 他拍拍赵文牧的肩膀，温和却坚定地说道： “小赵，这钱虽然不多，你可必须得收下。这钱是过了明路的，张主任亲自审批过的，饭店也记了账！” 赵文牧知道这钱自己是必须收下了，而且既然是公家出钱，自己也付出了合理的代价，又干嘛不收呢。 他并没有给李国富分钱。 要是给了李国富钱，就是吃回扣了，这事儿性质就不一样了。 想回报李国富，多的是合理合法的方式，帮他做出成绩来，获得更好的前程，这才是正道！ 他点点头，将钱收起来，笑着对李国富说道： “李主任，这钱我就收下了，后面我再给您整理几个野味菜方，但是先说好了，可不许再给我钱了。” 李国富一听这话很是惊喜。 国营饭店要做好野味，自然少不了新菜方。 他自觉今天国营饭店已经占了赵文牧的便宜。 再要对方的野味方子，就有点得寸进尺了。 所以他也在心里暗暗决定，野菜、野味生意，只要不违背纪律，还是要尽可能照顾赵文牧这边。 其他人想给国营饭店供货，基本也就不可能了。 双方深度绑定、合作共赢的局面就此打开。 第九章 孙大庆上门讨债 赵文广没想到小弟进到国营饭店后厨会待这么久。 他在外面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 饭店富丽堂皇，后厨肯定十分干净整洁，他担心自己脚上脏，因此死活不肯进去。 李国富就安排了一名服务员让她带着赵文广到大厅休息会儿。 于是赵文广在国营饭店喝了两个小时茶水。 不过一个上午过去，他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赵文牧从国营饭店出来后，二人便匆匆直奔供销社。 一些小件的东西不用票也可以买，但是价格都会贵上不少。赵文牧想了想，还是找人倒腾点票更划算。 以后买大件的时候，更是没有票根本就买不了。 在这个年代，有票比有钱还好使。 不过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总有人有钱没票，就需要买票。 只要市场需求存在，就会有人想方设法去做这门生意。 所以，票贩子自然也是存在的。 赵文牧甚至很看重这些人，虽然大多数人对票贩子印象不佳，认为这些都是问题青年，是不务正业的典型。 赵文牧心里却清楚，这些人是当前整个社会里最灵活、最敢于吃螃蟹的一批人。 日后叱咤风云的人物，不少就是出自这个群体。 这些人通常游走在供销社、国营饭店、招待所、汽车站附近，向有需求的人兜售各种票。 赵文牧随意扫了扫周围，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可能的票贩子。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手插在兜里，站姿歪歪扭扭，眼睛不时扫过路上的行人，尤其是那些看上去像是要去供销社买东西的人。 还时不时瞟一眼街道两端，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没办法，被公安逮到，少说也要关几天。 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他让二哥在供销社门口等自己，便径直朝着年轻人走去。 要不是他走得不算快，那小伙子就要吓得直接跑路了，差点以为是公安来抓他。 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这人到自己跟前以后，直接就开口问道： “同志，有票吗？有什么票？” “有，有，有布票、粮票、工业券。” “我要100斤面票，20人份的油票，酱油、醋、盐各6斤，白糖10斤，棉布10人份的，一共多少钱？” “呃，哥，你再说一遍，我没记下来。” 实在不怪他，赵文牧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动不动就几人份。 要知道一人份可是一个人一年的配额！ 当然，一个人一年的配额也没有多少东西。 赵文牧又说了一遍。 小伙子仔细记了下来。 “哥，一共是11块8毛，俺这边没有这么多，你要是能稍等一下的话，我就能给你搞来。” 说完小伙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自己得去旁边几位同行那里采购。 “好，我等你十分钟。” 不到十分钟，小伙子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这可是笔大生意，自然不敢怠慢。 小伙子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办事却还是相当可靠，需要的票全都准备好了，分毫不差。 赵文牧爽快地付钱，接着问道： “三转一响的票吗？”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这四大件俗称“三转一响”，是这个年代最重要的工业品。 谁家娶亲彩礼要是能凑齐三转一响，那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 就山前村来说，能有一件就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了。 要买这些东西，光有工业券可不行，还要有分别的票。 “哥，我手头没有，但我能搞来，你给我几天时间。” “行，你先寻摸着，有消息了就去国营饭店找王友明，让他转告我。” “好咧！” 搞定票据，赵文牧转头走进了供销社。 不得不说，赵文牧这动辄几十人份的做派，不但吓到了赵文广，就连供销社的售货员都被惊到了！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客户至上的服务观念。 国营供销社那是十分神圣的地方，售货员们不说是拿鼻孔看人，也至少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派头。 就连墙上都张贴着“不准随意殴打顾客”的标语。 这会儿售货员对待赵文牧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和善积极，绝对称得上阳光服务、笑脸服务了。 赵文牧买这么多东西是有理由的，首先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多，因为每人份的配给量很少。 其次赵文牧家里人多啊，他买这些东西除了留给自己家，还要给大哥、二哥、父母都送一些去。 等再赚点钱了，买了自行车，方便一些了，还要给大姐、二姐送些东西过去。 没办法，加上赵静，赵家就是兄弟姐妹七个人呢！ 只有小妹赵文秋还在上高中，其他人都成家了。 赵文牧还买了5个友谊牌雪花膏，10个蛤蜊油。 雪花膏是好东西，擦在手上脸上，不但保持湿润，味道还香喷喷的，很是温馨。 农村人一般舍不得用雪花膏，大家一般用1毛钱一个的蛤蜊油，一个就能用大半年，保湿效果也是杠杠的，特别适合冬天手足干裂的人。 有了票，买这么多东西就便宜不少了，总共花了43块6。 赵文广极力克制着把小弟拖出去的冲动。 付钱的时候，感觉就好像是拿刀在割他的肉一样心疼。 这不怪他，赵文广活了二十多年，也没一次花过这么多钱。 一次花5块钱的经历都没有！ 看着一张张大团结离他们远去，就跟丢了亲人一样难受。 不行，实在受不了了，他干脆扭头走出了供销社。 “哎，二哥，你去哪儿？快帮我搬东西！” 赵文牧赶忙叫住了他，兄弟二人在供销社两名同志帮助下，把东西装上牛车，便往家里赶去。 说回山前村这边。 在山上挖野菜的众人见兄弟二人迟迟没有回来，心里也有点担忧。 之前十点左右就回来了。 这都快十二点了，竟然还不见人。 估计是卖不出去，大哥大嫂也有点后悔，早上就不该又给他们装了那一大筐野菜。 主要是赵文林昨晚跟着赵文牧一起去卖野菜，实在是被那火爆的场景震惊到了。 早上他死活睡不着，便拽着媳妇起床上山挖野菜去了。 “老二、老三估计是没卖出去，回来的晚一些，我们先回家吃饭去！” 眼瞅着快要晌午了，大嫂刘秀梅招呼众人回家。 谁知道刚回到赵文牧家，还没生火做饭呢，六七个人就走了进来。 赵静脸上登时就变了。 她认得出来，这些人大多是赵文牧的酒友、牌友，还有俩人是喜欢跟着赵文牧捞鱼摸虾、打架斗殴的宋文远、钱二牛。 宋文远是宋芸的堂弟，钱二牛是山东头村的，赵文牧大姐就嫁在山东头村，他经常去那边玩。 她看着另外五个人，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这几个人她认得，有本村的李二狗、赵文宝，后者还是赵文牧本家。这俩人表面上跟赵文牧称兄道弟，实则骗的赵文牧团团转，纯粹为了让赵文牧当冤大头。 赵文牧从她手里拿走的钱，转头就被他的“好兄弟”以各种名目骗走或者骗吃骗喝掉了。 赵文牧被他们怂恿着跟人打了多少次架，却不知道从一开始诋毁他乱伦的，就是这俩人！ 自己一开始还苦苦劝赵文牧，但是被狠狠伤了几次后，也再不敢开口了。 另外三个人则是三里庄的，以孙大庆为首，哄骗着赵文牧去赌博，每次赵文牧都会输得精光。 想想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赵文牧每次输了钱，回家都要给她使脸色、耍性子！ 冷言冷语有多伤人，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偷偷躲起来哭了。 赵静还没开口，孙大庆便喊了起来： “赵文牧呢？他欠我17块钱，说好了五天以内还清的，是不是想赖账！” “就是，想赖账可不行！” 其他几个人也哄闹起来。 听到这话，赵静脑袋里嗡的一下就炸开了，小弟竟然又去赌了！ 接下来院子里说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脑袋里只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小弟又去赌了！他还在骗我！ 赵文牧兄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院子里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立着，一伙儿有些面熟，似乎是以前经常一起鬼混的人，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另一边是大哥大嫂、二嫂以及两个年轻人，他仔细一看，是宋文远和钱二牛。 前世自己离家以后，父母去世前的那段日子里，这两个小兄弟帮自己照顾父母、料理后事，算是帮自己尽了身为人子的责任。 自己发达以后，将两人带到身边，一起共事了几十年，这才能够一下子认出俩人。 两拨人激烈地争吵着，二嫂宋芸手里还握着一根打场、垛草的木杈。 只有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一旁，明明是热闹无比的院子，却有一种孤寂无比的凄凉感。 赵文牧一下子把孙大庆推开，虽然不记得这人是谁，但院子里就属他最猖狂了。 他伸手去拉赵静，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赵静狠狠瞪着他，眼睛里满是失望和绝望。 孙大庆又冲了过来： “赵文牧，你小子还不还钱？” “还什么钱？” “咋地了，不认账是？说好五天之内还钱，你小子还想不认账？” 赵文牧是真的不记得有这事了，毕竟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些年他从艰难谋生到叱咤商场，每每回忆起往事，也都是对赵静和小囡囡的想念和悔恨、对亲人的歉意，哪里还会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看了一眼宋文远、钱二牛，宋文远轻轻点头。 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赵文牧翻出17块钱扔给孙大庆。 “还差五块，一天利息一块！” 他又扔给对方5块。 “滚！马上给我滚！” 赵文牧只觉得一分一秒都忍不了，他现在就想弄死孙大庆。 孙大庆本想再放几句狠话，然而看着赵文牧赤红的眼睛，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几个人悻悻离去。 第十章 姐，你不要离开我 孙大庆等人走后，院子里便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赵静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这两年她被赵文牧不断伤害，逐渐关闭了心防，把自己关在厚厚的保护壳中。对赵文牧没有了期待，赵文牧给予她的伤害也就没有那么疼了。 然而她以为小弟这次是真的变好了，她那坚固的心防刚刚打开一丝缝隙，便被一刀狠狠捅入。 那种疼，让她无法呼吸。 她只想离开这里，她受不了了。 看得出来院子里气氛诡异，赵文远、钱二牛看了一眼赵文牧，就赶紧走了。 大嫂刘秀梅想去拉一把赵静，终究是悻悻地没敢上去。 赵文林、赵文广也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赵静突然转身冲进屋内，抱起小囡囡就往外走。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不能去赵学海老两口那儿，她也不想老人跟着操心。 但她就是想离开这儿。 赵文牧看见赵静抱着小囡囡决绝地往外走，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崩溃了。 前世赵静是不是怀着一样的心情，抱着小囡囡跳下山崖的？ 恍惚间，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现世还是过去。 “砰” 赵文牧跪在了地上。 “姐，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声音里满是悲伤与绝望，前世今生在此刻已经融为一体，他既是在乞求今生的赵静，也是在乞求前世的赵静。 说着，他狠狠一巴掌抡在脸上，一侧脸颊立刻便红肿了起来。 “姐，求求你。” “不要离开我。” 院子里只能听见赵文牧的低语声和巴掌抽在脸上的声音。 第三巴掌的时候，赵文牧就只觉得满嘴的铁锈味。 此刻他的眼里有前世的赵静和小囡囡，有气急攻心的老父亲，有悔恨不已的老母亲，有临终前意难平的大姐，有恨铁不成钢的大哥，还有大嫂、二哥、二嫂、其他被自己辜负了的人 他感觉不到自己手上的力气还在加大。 他只想抽死前世那个赵文牧！ 第四掌，大哥、二嫂已经面露焦急。 第五掌，大嫂迈了两步，终究忍住了没有走上前。 第七掌，赵静冲了上来，她哭着抓住赵文牧的手。 然而赵文牧此刻已经感受不到外界，他只想用力抽，这已经成为了执念。赵静根本抓不住他！ 第八掌，第九掌。 “小弟，小弟，你别打了，我原谅你了，我不会离开你！” “大哥！大哥！” 眼见拦不住赵文牧，赵静声嘶力竭地喊道。 赵文林、赵文广冲了上来，死死抓住赵文牧双手。 赵文牧拼命挣扎着，赵文林、赵文广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控制住他。接着赵文牧便晕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众人。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赵文牧抬上牛车，直奔卫生所而去。 “谁下的手？！怎么打成这样！” 赵文牧整个脑袋都肿了起来，脸上青紫一片，嘴角还带着血，可是把老院长吓了一跳。 仔细检查一番，挂上葡萄糖。 “估计有些脑震荡，问题应该不大，等病人醒来再观察一下。” 卫生所条件有限，也就只能这样了。 宋芸、赵静留下来照看赵文牧，其他人也没心情吃饭了，干脆上山挖野菜去了。 赵文牧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悠悠醒来。 醒来后只是嗓子有些哑，并没有什么大碍，宋芸说了一声，就回家做饭去了。 “嫂子，你直接给大哥她们送饭去，我跟小弟待会儿打完针就回去。” 赵静把宋芸送出卫生院，回到病房便趴在赵文牧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赵文牧，你是要把自己打死吗？你让我跟囡囡怎么活？” 赵文牧轻轻拍着她的背。 “姐，对不起。” “我真的没有再去赌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去，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竭尽全力才从嗓子里挤出这几句话，声音嘶哑，赵静把头贴在他的胸口才能听清。 “我相信你。” 这几个小时里，赵静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想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小弟确实是这几天才发生变化的，而赌钱的事情发生在五天前。 小弟确实变好了，他没有骗自己。 赵文牧悲伤欲绝地乞求她不要走，这做不了假，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赵文牧心里的那份渴望和绝望。 要是以前，小弟大概会说“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下午赵文牧躺在炕上，跟小囡囡大眼瞪小眼。 他这副凄惨的模样逗乐了小囡囡，小家伙净躺在那儿咯咯笑了。 虽然他一再表示，自己只是嗓子哑了，身体没有问题，赵静还是不允许他出去干活。 傍晚一大群人聚在赵文牧家的院子里摘野菜。 为了提高效率，大家在山上只是简单地将泥巴甩掉，其他杂质都没有清理，晚上回家以后可以点灯摘菜。 毕竟今天耽误了太多时间，有点忙不过来。 赵文牧总算是获准参与其中。 他这会儿脸上还是肿的很高，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面目很是狰狞。 就连眼睛也只能半睁开一只，另一只眼皮肿的实在厉害。 说话的声音也还是很小，嗓子嘶哑的厉害。 “二哥，明天去制糖厂和国营饭店送菜只能你自己去了。” 他脑袋这幅样子，实在不适合出门。 国营饭店现在一天要100斤野菜，不能耽误大客户的需求。 “行，没问题！” 卖菜这事儿，赵文广一点都不为难。 “大哥，就麻烦你今晚去找一下咱爹、宋叔、陈大爷，让他们想办法多捕点野鸡、野兔、野猪、麻雀什么的，河里的鲫鱼、鲤鱼也搞些来。山货7毛一斤，水里的5毛一斤收购。” 河鲜其实是门大生意，虽然眼下不被认可。 以后大闸蟹、小龙虾必然会在餐饮界大放异彩，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会重点做河鲜生意。 所以螃蟹、蝲蛄的做法，他不打算教给国营饭店。 赵文林点点头应下。 做生意这方面，他现在对赵文牧言听计从。 赵文林在捕猎方面也算是老手，但是比起老一辈人来，还是差了不少。 “大嫂、二嫂，明天除了荠菜、苦菜、灰灰菜以外，蒲公英、薄荷也要，另外香椿现在应该也有了，明天也得摘一些。” 山前村依山傍水，自然条件得天独厚，薄荷这种植物喜阴喜湿，河边就生长了不少。 而香椿芽既可以炒菜、炒蛋，撒点盐腌成咸菜，就可以保存很久，是村民很喜爱的美食。 山里虽然也生长了不少野生香椿，但寻找、采摘比较麻烦，村民大多在自家屋前屋后栽上几棵香椿树，现吃现摘，惬意得很。 刘秀梅有点为难地说道： “小弟，现在野菜需要的有点多，还要野味，光咱家人怕是忙不过来。” “大嫂，明天我把赵文远和钱二牛也叫来，先让他们干两天，后面我在咱们村和三里庄、山东头村再多找几个人。” 野菜生意今年也就能做两个月左右，到明年肯定会有很多人追风。 不如今年尽可能做大一些，把钱赚到手。明年等大家蜂拥而入的时候，赵文牧就不打算做野菜生意了。 这个生意毕竟还是太小了。 今年年底政策环境就会发生很大变化，到时候会有更多机会等着自己。 对别人来说是难以预料的未来，对自己来说，却是亲身经历过的历史。赵文牧光凭这些经验，就已经远远走在时代前列了！ “姐，我和二哥买了不少白面、油、棉布，待会儿你给大家分一分，咱们几家和爹娘那边分一下就行。大姐、二姐那里以后再买。” 雪花膏、蛤蜊油赵文牧悄悄给了大哥、二哥，让他们自己送给自己媳妇。 个人媳妇个人疼，赵文牧就不代劳了。 他只留下了给老娘、赵静和小妹的。 不等赵文林等人推辞，赵文牧便拿出了身上剩余的钱。 数了数，一共是64块2！ “今天总共赚了141块6，买票和这些东西花了55块4。” 顿了顿，赵文牧又接着说道： “给了孙大庆22块。” “还剩64块2，我手里还有这么多钱呢！这些东西大家安心分下去就行。” 赵文牧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再推辞。 “小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野菜能卖这么多？” 宋芸惊呼出声。 赵文广点点她的额头。 “想啥呢，野菜总共就400斤，卖了40块钱，还有100块是小弟教了国营饭店几道菜，人家给的报酬。” 宋芸噘着嘴表示抗议。 她也是山前村人，跟赵文广算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玩闹，结婚后感情也很好。 “小弟还能教国营饭店做菜？” 赵文林有点不敢相信，在他眼里，国营饭店那是什么，那是全平阳县做菜最厉害的地方。 而小弟，要不是这两天一直吃他做的饭，真不知道他竟然还会做菜！ “以前瞎转悠的时候碰到一个老头，做野菜都是他教我的。” 赵文牧一边把钱全都交给赵静，一边随口胡诌。 反正他这两年确实是天天在外面瞎搞，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际遇。 好在大家也不纠结这个问题。 赵静却只收下了4块2，剩下的60块又还给了赵文牧。 “小弟，钱你留着，收野味、做生意都用得到。” “我相信你。” 第十一章 钱不够了！ 晚饭刘秀梅做的是萝卜丝疙瘩汤。 清新、爽口，很适合赵文牧这个病人，而且他喉咙不舒服，吃流食最好不过。 疙瘩汤是用大铁锅做的，一锅汤喂饱全家人。 只见刘秀梅飞快地切好葱花、萝卜丝，四岁的小子婷熟练地趴在灶台前往里面添柴。 油热以后，刘秀梅招呼小家伙躲远点，便迅速放入葱花煸炒，炒出香味后，加入萝卜丝，炒至七八分熟，然后加了两瓢水。 接着她又一只手端着水瓢，让水一点点滴在面粉里，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轻轻搅拌，直到所有面粉都沾水变成小疙瘩。 水开以后，就开始下疙瘩。 大火煮两三分钟后，将木柴稍稍往两侧分开，这样锅底的受热会减小。 在锅里打入几个鸡蛋，轻轻搅拌，但没有将鸡蛋打散。盖上大锅盖，焖了几分钟。 一锅萝卜丝疙瘩汤便完成了。 动作流畅自然却又不花里胡哨，宋芸、赵静两个妯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打开锅盖，大团白色蒸汽升腾而起，疙瘩汤的芳香随之弥漫开来。 “大嫂，你做的疙瘩汤最好吃了！” 赵文牧不忘拍彩虹屁。 他说的倒是真话，从小到大他确实最喜欢吃大嫂做的疙瘩汤。 撒入一点盐，刘秀梅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 子孟、子婷、赵文牧、赵静和刘芸的碗里都有一个荷包蛋。 赵文林、赵文广和她自己碗里没有。 赵文牧把自己碗里的蛋夹起来，放到刘秀梅碗里，嘻嘻笑道： “大嫂，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吃荷包蛋了。” 他打小不爱吃荷包蛋是真，这会儿想让大嫂吃也是真。 “你生病了，就应该吃点鸡蛋，什么时候了还挑食！” 刘秀梅说着就要给他夹回去。 赵文牧连忙拿手遮住饭碗。 “小叔，我把蛋黄分给你。” 小子孟夹过一个蛋黄来，这小子不喜欢吃蛋黄。 “小叔，我的也给你！” 小子婷也夹过一个来。 “我不要，给你爹、你二叔一人一个。” 最后赵静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一分为二，给赵文牧夹了一半。 他立刻移开手，笑着说： “谢谢姐！” 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晚上赵文林带着面粉、油、白糖去了赵学海那儿，既是为了第二天捕猎的事情，也是为了帮赵文牧缓和跟老两口的关系。 “老大，你咋拎了这么多东西？” 这么多好东西，别说平时见不到，就是过年的时候，他们家也从来没有买过。 “爹，娘，这都是小弟买的。” 赵学海两口子闻言脸色大变，刘素梅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堆东西问道： “老三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赵文林一看老两口这是误会了，连忙将兄弟三人卖野菜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还一再保证这都是他和赵文广亲眼所见。 赵文林的保证还是有些分量的。 赵学海虽然已经相信了七八分，却还是板着脸说道： “这些东西都给他拿回去，他的东西我们无福消受！老大，你告诉他，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他对我闺女好点儿就行！” 刘素梅也抹着眼泪说道： “老大，你把东西给老三拿回去，我跟你爹不缺吃穿，拿回去留着给阿静补补身子。” 这两年赵静的处境已经成了老太太的心病，她时不时就长吁短叹，偷偷抹眼泪。 赵静要是嫁给的其他人，她高低要让几个儿子打上门去，把女儿接回家。 一想到是自己把赵静推进火坑，老太太就难受万分。 赵文林好说歹说，最终也没能把东西留下来。 他也知道，老两口虽然还在生赵文牧的气，更主要的还是想把这些东西留给赵静和赵文牧。 他也没有强求，小弟确实变了，爹娘这边早晚会原谅他的。 一点点来。 不过好在赵学海没有拒绝捕猎的事情，到底是多活了二十年，他叮嘱着大儿子： “老大，老刘和老陈那里你就别去了，待会儿我去说。这事儿不能大张旗鼓地来，你们卖野菜也一样，绝对不能耽误了生产队里的活儿，你知道吗？！” 真正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知道破坏某些东西的罪名是万万担不得的。 赵文林点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 其实赵文牧也在想办法让收野菜、野味的事情过到明路上来。 重活一世，他自认有很多安全可靠的方法过上富足的生活，因此也不想承担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晚上赵静洗漱后回到屋里，赵文牧把手背在后面，站到她面前。 “姐，把手伸出来。” 赵静愣了一下，接着就很配合地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纤纤素手修长瘦削，指肚、掌心结了厚厚的茧子，原本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枯黄。 赵文牧把雪花膏、蛤蜊油轻轻放在她手心。 赵静看着手上的东西，眼睛里亮晶晶的，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 她也才21岁，正是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年纪。 赵静只舍得抠了一点点雪花膏轻轻抹在脸上，既是因为雪花膏贵重，也是因为这是小弟第一次送给她东西。 要不是怕赵文牧笑话，她都想要收起来，一直保存着。 整个晚上赵静都显得心情很好，脸上一直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意，女孩子不施粉黛却阳光明媚的笑颜，让赵文牧心绪激荡不已。 毕竟这会儿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20岁少年。 前世素了几十年，也只是因为心里愧疚，不愿意跟其他女人有所纠葛罢了。 又不是身体上有啥毛病。 不过没有办法，眼下两人的关系还远没有到那一步，他也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实在不行就只能掏出祖传绝活五指抱柱了。 第二天大家按照前一天的安排分工协作，一大早就开始了忙碌。 赵文牧去把赵文远找了来。 “文远，你去山东头村把钱二牛叫来，去我大哥的果园集合，我有点事儿跟你们说。” 赵文远是赵文牧的远房堂弟，打小跟着赵文牧屁股后面玩。 二人到后，赵文牧开门见山表明意图： “阿远，二牛，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愿意！” “愿意！三哥，你要我们干什么？是不是去揍孙国庆那个瘪犊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赵文牧哭笑不得，这俩人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愿意跟着自己干。 “不是揍人，是赚钱！” 赵文牧仔细说明了一下野菜生意。 “我现在忙不过来了，你们暂时先帮我挖野菜，以后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们做。” “中，我们都听三哥的。” “那好，以后每天早上就在这里集合，每天给你们3块钱工钱。” 一听3块钱，二人都很兴奋，一天3块，一个月就是90块，比工人工资都高好几倍！ “三哥，你给5毛钱就够了，挖野菜哪里值3块钱了！” 赵文远、钱二牛也不贪婪，他们觉得不能占赵文牧便宜。 “3块钱不多，你们安心收着就行，以后还会更多！” 一个人一天处理80斤野菜完全没有问题，价值就是8块钱，3块钱工资赵文牧并不觉得多。 赵文远、钱二牛见推辞不过，便应了下来。 结果二人就起早贪黑，尽可能地多挖野菜，连赵文牧都看不下去了，勒令二人每天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回家。 要不是晚上看不清，这俩人是打算一天二十四小时挖野菜吗？ 犹太人来了都得痛哭流涕啊！ 当天一切顺利。 赵文广进城仍旧是不到一个小时便卖出了大概300斤野菜，到国营饭店送货自然毫无阻碍。 赵家兄弟七八口人还有赵文远、钱二牛，一天挖了大概600斤野菜。 将将能够满足需求的数量。 晚上，赵学海还有另外四五个老人，带着一堆野鸡、野兔，以及鲜活的鲤鱼、鲫鱼来到赵文林的果园。 赵文林的果园在村外，平时很少有人来这边，距离进城的路也不远，赵文牧把收购野味的据点设在了这儿。 赵学海兴奋地招呼着赵文林： “老大，快带几个人跟你宋叔去小青山，那儿捉到一头野猪！” 小青山并不远，道路也不算险峻，这会儿又是满月，行夜路也没什么问题。 兄弟三人还有赵文远、几个老人带上手电筒，匆匆赶到小青山。 一头成年野猪，被困在老人挖好的大坑里。 这是一个很简单却实用的陷阱，在野猪经常走的路上挖一个大坑，坑顶伪装上青草，再撒上苞米粒，野猪去吃苞米粒，就会掉进坑里了。 坑很深，野猪爬不上来。 为了防止误伤到人，坑里并没有什么尖刺一类的东西。 所以，野猪这会儿正哼哼唧唧活蹦乱跳。 成年野猪力气很大，獠牙又长，一旦被它咬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众人费了老大力气，才把野猪绑起来抬了出来。 中间打断了野猪一条腿，具体过程不便细述。 最后过称清点。 野鸡7只，15斤4两；野兔24只，92斤7两； 鲫鱼若干，14斤2两；鲤鱼12条，39斤8两； 野猪1头，172斤。 赵文牧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身上的钱不够了！ 第十二章 野味生意全面扩张 自己原本有60块！ 今天二哥去卖菜，国营饭店那边收到10块，制糖厂家属区收到31块2。 一共才101块2！ 就连野猪的钱都不够！ “爹，几位叔伯，野鸡、野兔、野猪一共是280斤1两，价格是7毛一斤，也就是196块7分。” “鱼一共是54斤，价格是5毛一斤，是27块。合在一起就是223块零7分。” 几个老人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钱。 他们偶尔也会上山打点猎物，但都是自己家人吃，或者左邻右舍偷偷来买一点，价格也就两三毛钱。 这些东西能卖几十块钱他们就很满足了。 “三娃子，你真的收这些东西啊？还这么多钱？” “陈叔，我真的收，你们以后要是有，也可以来卖给我。”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 “各位叔伯，今天这头野猪实在太大，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我先给你们100块，剩下的等明天卖了货再给你们，可以吗？” “100块就够了，这些东西也不值钱。” 一个老人摆摆手说道。 “那可不行，该多少就是多少。老三，你确定明天能给大伙儿钱？” 赵学海板着脸说道，他从看见赵文牧起，就一直面色冷峻。 赵文牧知道他这既是在问自己，也是在给大家定心丸。 “爹，您放心，这些野味都是城里大饭店预定的，我明天给人送过去，人家就给我钱了！” 他大声回答道。 “那行！”、“明天再给就行” 几个老人点点头道。 赵文牧将全部的钱取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清点出100块，交给年纪最大的陈伯。 几个老人这次是一起打猎的，钱自然一起分。 头发花白的陈伯数了两遍，又递给赵学海数了两遍，确认没问题。 “我们哥几个送大家回去，剩下的123块零7分明天收野味的时候一起补上。” 次日一早，赵文牧、赵文广还有赵文远便一起出发了。 赵文广赶着赵文林家的牛车，载着300多斤野菜直接去制糖厂家属区。 赵文远赶着自家的牛车，载着野味和大概300斤野菜还有赵文牧。 没办法，赵文牧不会赶牛车。 赵文牧二人先去了国营饭店，卸下货收好钱后，便直奔国营玻璃厂。 还跟李国富约好了，等卖完野菜就回来教做野味。 这次国营饭店收了120斤野菜。 国营玻璃厂在城市东北，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家属区跟老城区东北角接壤。 在这个交界地带，居住的主要是玻璃厂职工及家属，还有就是国营卷烟厂的职工家属。 国营卷烟厂年初往更远一些的城外转移了部分生产车间，但职工住宿还没来得及跟过去。 可以说这里是一个市场规模更大、消费能力更高的市场。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选择这里，是因为这边人员要复杂一些。 不时有街头小混混在这边游荡，公安对这里的关注、打击力度也高不少。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心里已经有些计划了。 第一天到这个新区域，赵文牧只带了老三样：荠菜、苦菜、灰灰菜。 国营饭店和二哥负责的制糖厂，已经在今天正式上线蒲公英、薄荷、香椿芽。 其中头茬香椿芽量少价贵，暂时是1块2一斤。 等后面长起来了，估计也就两三毛钱一斤。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玻璃厂这边市场跟制糖厂那边一样火爆。 这边人口数量是那边的3倍有余，收入水平也不比制糖厂差，国营卷烟厂更是平阳县收入顶流。 赵文牧很快就打开局面，进入到称重-收钱-称重-收钱的节奏中。 赵文远也是同款的目瞪口呆。 “文远，你仔细看好了，过段时间这里就交给你来卖。” 赵文远咽了口唾沫，喉头咕咚咕咚。 他点头如捣蒜，大声应道“嗯”。 心里更坚定了要跟着赵文牧混。 两人很快就把车上的野菜卖光了，赵文牧这次没有预收菜钱，他朝着没有买到菜的人群大声喊道： “我们明天早上7点半还来，还想吃野菜的同志，记得明早来买！” 二人赶着牛车回国营饭店的路上，赵文牧问赵文远： “阿远，你也看到了，野菜卖得有多火爆，哥一天却只给你和二牛3块钱，你有意见没有？” 赵文远立刻就涨红了脸，他梗着脖子说道： “三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挖点野菜一天就有3块钱，以前俺想都不敢想有这样的好事儿！你赚更多钱是你的本事，给3块钱就已经是照顾我和二牛了，不然咋没见你找别人呢！” 果然是自家兄弟，懂得感恩，而不是犯红眼病。 赵文牧拍拍他的肩膀。 “阿远，3块钱只是开始，哥早晚带你们一天赚30、300、3000块！” 就算是一天赚3万又怎么了，一年也不过是一千万而已，前世赵文远跟着赵文牧收入也不止这个数了！ “嗯，三哥，我一定好好干！” 来到国营饭店，赵文牧着重教了几道野兔的做法。 鲫鱼、鲤鱼李国富等人都有很多不错的做法，糖醋鲤鱼更是本地名菜，赵文牧也只是跟他们探讨了一下糖醋汁的调配，使得口感更佳、卖相更好。 野鸡赵文牧建议采用小炒鸡或者地锅鸡的做法，味道香浓热烈，这些也都是鲁菜常见菜。 其实他还有一些不同的做法，但是考虑到老家的野鸡后来一度近乎绝迹，直到2008年以后才慢慢复苏，他决定还是把这些菜谱雪藏起来。 猪肉吃法成熟，野猪也不例外，不过野猪肉更柴，不易咀嚼且有一些异味。他建议在常规红烧、卤肉的基础上，推出几款麻辣风的菜品。 后世川菜盛行全国不是没有道理的。 麻辣让人欲罢不能，越辣越吃，越吃越辣，还能屏蔽掉野猪肉本身的异味。 另外就是可以煲汤，野猪归参汤补血、调经、益气，老少妇皆宜。 重头戏是野兔，平阳县本地荒地多，环境保护严格以后，野兔一度成灾，每年都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捕杀野兔。 而且兔子人工繁育也不困难。 嗯，概括下来就是，野兔经得起吃，不会灭绝。 像什么红烧兔肉、干煸兔丁这都是常规的，赵文牧还教了一道香辣兔。 至于冷吃兔、麻辣兔头，是打算以后自己做的，不能教。 就这些，李国富已经非常满意了。 厨艺是个融会贯通的事情，赵文牧看似只教了几道菜，却是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门。 就比如一道香辣兔，那是不是还能有香辣牛肉、香辣羊肉、麻辣兔、椒麻兔，再引申一步胡椒牛肉、黑椒牛排 门开了，路就在眼前，就有无限可能。 从前受限于视野局限性，很多厨师只会当地菜，不知道全国各地还有无数种做法。 随着经贸活动愈发频繁，各地交流增多，新菜品也会不断涌现。 说1980年之后的中国，是五千年未有之巨变，绝对是一点都不过分！ 李国富已经预见到了新菜品的畅销。 他立即就拍板，以后赵文牧送来的野味，国营饭店全部收下。 而在次日招待完地市两级领导后，国营饭店还专门就这事儿开了个会议，明确要优先跟赵文牧合作。 当然，这会儿赵文牧还不知道这事儿。 从国营饭店出来，赵文牧便直奔供销社。 他现在可是怀揣巨款，虽然还没来得及清点，但是光334斤野味就有625块了！ 他这次要买的是奶粉。 奶粉比米粉还金贵得多，公社那边的供销社也没有奶粉卖！ 平阳县城的供销社才有。 小囡囡现在喝的米粉里面也含有一些奶粉，但纯奶粉毕竟营养更高、口味更佳。。 当然，这个时代的奶粉就是字面上的含义，牛奶消毒杀菌后研磨成粉，并没有后世的配方奶粉。 供销社里最贵的是红星奶粉，一袋300克，价格9块。 小囡囡一个月就需要3袋，合计27块，普通工人家庭根本喝不起。 买！ 赵文牧直接买了两袋。 还在路边花一块钱买了个拨浪鼓。 票贩子李三儿不在，不然他还想买几张工业券，买个座钟回家。 北极星大座钟，58块钱一个，还需要5张工业券。 这玩意儿用个几十年还稳如老狗。 时间紧张，他们没有多做停留就直接回家了。赵文牧现在就像是一个陀螺，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到家已经十一点多，赵文远一路小跑上山去了。 赵文牧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入。 一共是656块3！ 野味625，国营饭店野菜12块5，玻璃厂野菜18块8。 相比之下，野味利润太高了！ 当然今天有一头大野猪才会赚这么多钱，野猪不可能天天有。就算有，国营饭店也吃不下。 赵文牧喜滋滋地把钱收起来。 接着便洗手作汤羹。 第十三章 鲫鱼汤 赵文牧要做的是鲫鱼汤。 在国营饭店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鲫鱼汤是催乳佳品，就是因为赵静奶水不够，小囡囡才需要补充米粉。 做点鲫鱼汤给媳妇补补是个好主意。 然后他便后悔没有在家里留下几条鲫鱼。 最后他把已经卖给国营饭店的鲫鱼又拎走了四条，还顺了一点煮鱼用的枸杞和胡椒粉。 没办法，这些东西家里都没有。 就让国营饭店好人做到底。 赵文牧先在锅里煎了三个鸡蛋，等煎至两面金黄捞出放在一边。煮鱼汤时放入煎鸡蛋，鱼汤会更加奶白、鲜美。 接着将清理干净的鲫鱼煎至表皮稍稍有些发焦，鱼香味充分发散出来。 赵静回到家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她回家是来给众人准备午饭。 “姐，今天中午吃鲫鱼汤。” “嗯，那我烙几张饼。” 赵静没有多想。 面是早上出门前活好的，现在已经发酵好了，直接拿来擀面皮就行。 她很快就支起鏊子，开始烙大饼。 大饼不是煎饼，大饼完全是面粉做的，煎饼一般是玉米糊和面粉混合在一起。 而且大饼叫做烙，煎饼叫做摊。 鲫鱼的油脂已经被充分煎出，正是这些脂肪和水发生的乳化反应，鱼汤才会呈现出奶白色。 然后赵文牧加入一些姜丝、葱段、煎好的鸡蛋，又倒入足量开水，将锅底加入更多木柴，一直煮了大概七八分钟。 又放入枸杞，接着煮了两三分钟。 最后撒了一些盐和胡椒粉，色香味俱全的鲫鱼汤便完成了。 奶白色的鱼汤色泽亮丽、味道鲜美。 “姐，鲫鱼汤可以美容抗皱、增强体质，还能，还能催乳，你等下多喝点。” 赵文牧小声说道。 赵静脸上一红，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嗯”。 岁月静好，小两口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赵文牧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一大家子人，几条鲫鱼汤肯定不够。 赵文牧又迅速做了个清炒萝卜、猪肉白菜炖粉皮。 前世赵文牧一直是一个人过日子，几十年下来洗衣、做饭已经是极为熟练，炒几个菜很是迅速。 炖粉皮还没出锅，一大家子人还有赵文远、钱二牛就来了。 赵文牧只给三位女性还有子孟、子婷两个小萝卜头盛了鲫鱼汤。 “鲫鱼汤可是小弟专门给阿静做的，大嫂，咱俩人这是沾了阿静的光！” 宋芸嘻嘻笑着打趣。 院子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小弟，今天制糖厂这边卖了30块2，薄荷买的人不多，剩了不少。” 赵文远、钱二牛走后，赵文广把整理好的卖菜钱递给赵文牧。 因为薄荷销路不好，他的脸上也少了笑容。 “明天还要带这些薄荷过去吗？” 薄荷嫩叶里面没有杂草、泥巴，比野菜容易采摘，白天里大家又采了不少。 薄荷可以煮肉、炒蛋、熬粥、泡茶，赵文牧并不担心薄荷的销路。 人们暂时还没意识到薄荷有这么多种吃法罢了。 “二哥，薄荷的吃法你给大家说过了吗？” “说了，就按照你教我的，每种做法我都说了好几遍。” “吃薄荷的好处也都说了。” 赵文广把赵文牧教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背了好几遍。 “那就行，明天照常去卖薄荷就行，销量会慢慢提高。” “不过，薄荷的销量肯定没法跟荠菜、灰灰菜比。” 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薄荷的味道。 赵文广点点头，也放下心来。 毕竟院子里那一大堆不是绿油油的薄荷，都是钱啊！ “大哥、二哥，这钱你们收着。” 赵文牧数出20张大团结，分别给了赵文林、赵文广10张。 他现在手里有729块5，扣除欠老猎户们的123块7分，还能剩下606块4毛。 足足是一个普通工人两年的收入！ 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也就25-30块钱。 兄弟二人也知道赵文牧现在很会赚钱，尤其这笔野味生意赚了不少。 然而，拿着这10张大团结，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他们劳劳碌碌一年，生产队给的分红也就只有四五十块钱，好的年景也不过七八十块。 这是全家一年的收入！ 而跟着小弟干了几天，就赚到了100块！ “小弟，这太多了，这太多了。” 赵文林红着脸推辞，他不善言辞，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赵文广倒是没有推辞，他知道小弟的生意还会做得更大，眼下才只是开始，小弟不在意这钱是不是多了，自己也没必要计较，安心把事情做好就行。 赵文牧摆摆手。 “大哥，这钱你放心收下，以后还会赚更多钱，到时候100块就是毛毛雨！” 赵文林还要说什么，却被刘秀梅一把摁了下来。 “就听小弟的，小弟是干大事的人，以后跟着小弟好好干就是！” 家里的话事人已经发话了，赵文林也就不再推辞。 他把钱交给刘秀梅，后者仔细地收了起来。 赵文广也把钱递给宋芸，后者美滋滋地拿着大团结一张一张数着。 “小钱钱，今晚我要抱着你们睡觉！” 她色眯眯调戏“小钱钱”的样子逗乐了大家。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以后你们每家一天20块钱工资。” 预料到他们肯定会嫌多，毕竟一个月就有600块，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赵文牧立刻补充道： “你们要是嫌少就50一天！” 前世的“大资本家”赵文牧很擅长谈判，反向谈判也不过如此。 果然一听这话，几位兄嫂立刻表态： “20块就行，20块就很多了！” 其实赵文牧觉得20块钱有点少，没关系，以后慢慢涨！ 稍晚些的时候，几位老猎户给赵文林的果园那边送去了当天的野味。 野鸡、野兔一共122斤6两，其中以野兔居多。 这也是赵文牧专门交代的。 鲫鱼、鲤鱼63斤4两。 国营饭店对鱼的需求量很大，但是他们有固定的进货渠道，所以只给了赵文牧每日60斤的收购量。 赵文牧不打算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开辟一条新路。 所以，野生鱼他每天也只收购这么多。 “陈伯，今天野鸡、野兔一共是85块8毛2，鱼是31块7，一共是117块5毛2。” “昨天还欠您123块7分。合计是240块5毛9。” 赵文牧清点出240块6毛递给陈姓老人。 赵学海神色严肃，站在一旁看着。 只不过眉宇间有着若有如无的笑意。 “老三，你小子别得意忘形，小心摔个大跟头！” 他板着脸说道，看似是在训斥赵文牧，实在却是在提醒他小心谨慎。 “爹，您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我担心什么，你小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文牧嘿嘿笑着，也不说什么。 次日一早，赵文牧就先去国营饭店送了货。 毕竟，饭店今天要招待领导们，一早就开始准备食材了。 王友明还告诉了赵文牧一个好消息： 李三儿来找过他。 看来是三转一响有些眉目了。 手里现在也有不少钱，该给家里添点大件了。 毕竟这会儿说是家徒四壁，那就是一个形容词，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 第十四章 郑光明兄妹 当天照例是赵文广去制糖厂，赵文牧和赵文远去玻璃厂。 今日无事，市场卖菜。 一切如预想的顺利。 卖完菜赵文牧直奔供销社去找李三儿。 李三儿还是一幅吊儿郎当、鬼鬼祟祟的样子，正跟一个中年男人交头接耳，估计是有生意。 赵文牧没有打扰他，就在不远处等着。 马路斜对面就是平阳县人民医院，虽然这会儿还不到九点，医院前面已经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赵文牧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人生百态，其实也不是百态，医院附近愁容多。 一对兄妹拖着一辆板车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二人愁容满面，女孩儿满脸泪水。 赵文牧感觉这女孩子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扎着麻花辫，眉眼间满是稚嫩。赵文牧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她，但又总觉得有那么一种熟悉。 男人拉板车的姿势也有些别扭。 赵文牧仔细看了一下，男人一只袖管空荡荡的。 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他在报纸上见过！ 一级战斗英雄，“孤胆英雄”郑光明。 他带领一个侦查组，在敌后穿插几十里，激战两昼夜，击毙十余名敌人，在战友全部牺牲后，仍然孤军奋战，生擒敌特工一人。 战斗中，一只手臂被手榴弹炸断，他将断手挂在胸前，仍然坚持战斗！ 可惜的是，断手离体时间太长，医生最终也无能为力。 平阳县还在全县范围内组织了“向战斗英雄郑光明同志学习”的活动，赵文牧也就是在这时候看到的郑光明的照片。 一个医生站在医院门口，跟兄妹二人说着什么。 片刻后，郑光明放下板车，向着医生深深鞠了一躬。 他抹了把眼睛，带着妹妹将车推到了供销社门口一边的空地上。 就在赵文牧旁边不远。 赵文牧伸头看了一眼，板车里面躺着一位老太太。 老人脸色铁青，紧闭着双眼。 郑光明走进供销社，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 他将纸放在面前的地上，眼神坚毅，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小女孩也跪在了他身旁。 供销社的一位领导急忙走了出来，他试图把郑光明拉起来： “同志，你快起来！我帮你号召大家捐款！” 郑光明却谢拒了他的好意。 “吴主任，我不能要大家的钱，大家赚钱都不容易。” “那我帮你给县政府打申请，你放心，政府肯定不会不管的！” 郑光明连连摆手，态度很是坚决： “吴主任，不行！不能麻烦政府！该有的津贴、补助，政府都给我了，县里还额外给了我200块钱。” “国家不欠我的，我不能再麻烦政府了！” “您赶紧回去！” 吴主任无奈，只得回了供销社，然后悄悄号召职工们捐款，不过他也知道，郑光明大概率是不会要。 赵文牧走了过去，他看了看郑光明在纸上写的什么。 大意就是本人郑光明，为了给老母亲治病，求借700块钱。如果有人愿意借给他，他愿意工作二十年偿还。 一位战斗英雄，不要捐款，不麻烦国家，用无偿工作二十年来借钱！ 二十年，这一辈子也就搭上了。 还有谁会嫁给一个二十年赚不到钱的人？ 真不愧是一个有情有义、有原则、有尊严的汉子！ “郑大哥，你还需要多少钱？” 眼前的人衣着朴素，裤腿上还沾着泥巴，郑文明也没有多想。 “我母亲的病必须马上到市里做手术，手术需要1700块，我现在只有1000块。” 赵文牧想了想，自己手头上大概还有800出头。 400块是之前的，还有今天收到了418块5。 “郑大哥，我借给你800块，你赶紧带着大娘去做手术！” 赵文牧之所以多借100块，是考虑到手术后还需要调理一下身体，这都需要钱。 “真的吗？” 郑文明有些不敢相信，但他接着说道： “好！你放心，我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干活有的是一把力气。” 赵文牧自然没打算让他为自己工作二十年，但是这会儿直接说不需要对方工作的话，郑文明估计就不收这钱了。 “没关系，郑大哥以后赚了钱还我也行。” 说着他取出400块来递给郑文明。 “郑大哥，我身上现在只有400块，你在这边等着，我回家去取。” 说着他把郑文明扶了起来，同时招招手示意小姑娘也站起来。 郑文明接过钱，才恍然大悟一般讷讷问道：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写借条。” 赵文牧招呼赵文远驾上牛车，说了一句自己叫“赵文牧”便走远了。 另一边李三儿好不容易应付完那位小气又磨叽的中年人，转头一看，赵文牧竟然不见了。 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文牧跟赵静详细说了自己为什么要拿走400块，他主要是怕赵静多想。 毕竟他有赌博和欺骗赵静的前科。 还是多次。 赵静并没有怀疑什么，钱本来就是赵文牧昨晚给她的，也不至于现在就来骗自己。 毕竟，他图什么啊？ 回到供销社，郑光明已经写好了借条等在那里。 还专门写了一个承诺书，承诺自己愿意工作二十年。 听说他借到了钱，拿着大伙儿凑的27块钱的吴主任也很高兴，他正跟郑光明说着什么。 钱没有拿出来，毕竟郑光明铁定了不会要，待会儿回去了还给大家就行。 赵文牧走过来，郑光明把借条和承诺书递给他。 他全都收了起来。 “美云现在上几年级？还上学吗？” 吴主任问道。 “去年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家里这情况您也知道，都怪我无能，这孩子天天想着赚钱，也不用心学习。” 说起妹妹，郑光明有些愧疚。 妹妹从小学习成绩很好，这两年却突然变得很差，他清楚并不是妹妹成绩不好，而是她故意这样表现。 为的就是能赶紧出来赚钱。 赵文牧在一边也是有些唏嘘，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等等，不对，美云，郑美云？ 他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妆容永远精致、笑意从来不达眼底的女强人。 铁娘子郑美云！ 自己前世的老对头，93年海南房地产泡沫时差点把自己坑到破产，两人自此结怨，斗了几十年，却一直不分胜负。 他偷偷看了小女孩两眼，眉眼间虽然稚嫩，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样子。 确实是她！ 传言说郑美云十五岁时母亲去世，一年后哥哥在黑煤矿工作时遇见塌方也没了。 当然谁都不知道传言的真假，郑美云从来不提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哥哥便是郑光明。 一切都对得上了，十六岁便没有了亲人，怪不得作风那么狠厉，甚至是有些疯狂。 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要想取得那样的成就，没有一股狠劲儿怎么能行？ 前世的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生死一线，多少次孤注一掷！ 没想到前世的死对头，今生还会这样相遇。 虽然不知道这一世小姑娘的母亲能不能治好病活下来，至少她的哥哥郑光明，这位曾经的孤胆英雄，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毫无尊严的死在漆黑的矿洞里。 她的命运也能就此改变了。 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取得前世那般的成就？ 想到这里，赵文牧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郑美云。 但是，他又很快释然了。 郑美云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笑意，却是从来不达眼底，想来是不快乐的？ 就如前世的自己，坐拥金山银山，又何时感受过真正的快乐？ 而且再说了，郑氏兄妹跟着自己，焉知不能取得比前世还辉煌的成就？ 郑光明收好钱，没有再客套什么，跟赵文牧要过联系方式后，就带着妹妹、母亲离开了。 第十五章 李国富的喜事 今天晚上，赵文牧又来赊账了！ 陈老伯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对赵文牧感激都来不及呢！ 正是因为跟着赵文牧干，大孙子的彩礼钱才有了眉目。 他老伴儿还有大儿子身体都不怎么好，这些年家里过的很是困难，大孙子虽然乖巧懂事，却一直没有人家愿意把闺女嫁到他们家来。 眼瞅着大孙子都25了，老人家心里那个着急啊。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说了一户人家，是山里小洼村的一户人家，女娃子性情、模样都好，两个娃子彼此也都中意。 陈老伯很是高兴，大孙子的婚事没有着落，他死都不能瞑目。 但是那户人家也要给儿子结婚，非得要200块钱彩礼才行，否则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个年代嫁女儿要彩礼钱，然后用这笔钱给儿子娶媳妇太常见了。 甚至还有换亲的。 就是自己家女儿嫁到对方家里，对方家女儿嫁到自己家来。 没办法，穷苦人家就是这样。 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为了家里男孩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赵静嫁给赵文牧，实际上跟这又有多少区别呢？ 几个老人家这几天卖野味赚到的钱，暂时都没有分，全给了陈老伯。 陈老伯大儿子今天刚刚拿着这笔钱去对方家里说定了这门亲事。 老人家对大孙子的愧疚终于得到了解脱。 他这会儿对赵文牧是满满的感激，何况赵文牧也只是赊一天账，很快就会还上。 赵学海听说赵文牧是把钱借给了“孤胆英雄”郑光明，板着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他踢了赵文牧一脚。 “你小子这次总算做了点人事儿！行了就这样，你陈伯、宋叔他们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好咧，谢谢各位！” 次日，赵文牧去国营饭店送货，李国富却不在饭店，王友明告诉他李国富去市里开会了。 “李主任去市里开什么会？” 王友明性格简单，二人又年纪相仿，跟王友明说话时，赵文牧很随意。 王友明抽着赵文牧递来的香烟，拉着赵文牧躲到路边的大柳树下，明显是想多聊几句。 “是咱们泉城市国营饭店、招待所的大会，师父走的时候美滋滋的，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 “哦，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昨天市里分管卫生、饮食的程副市长对咱们的野味宴赞不绝口，说是既能体现咱们当地特色，又能带动农民增收，可以考虑做成平阳县的一张名片。一起来的周副县长、刘副处长后来就把师父叫去谈话了，接着今天咱们市国营饭店系统就开会了。” 王友明压低声音说道。 这确实是好事儿。 前世李国富还要再熬好些年才当上平阳县国营饭店主任。 现任主任年纪大了，马上就要退下来，李国富原本资历、年龄、能力都不错，算是内定的接班人，结果却被别人截了胡。 生生又坐了好几年冷板凳。 这一世看来老主任很快就要给他退位让贤了。 毕竟他现在得到了领导的领导的领导赏识。 当然，这个年代的官员还是很务实的，也不会因为领导的一句话就盲目大搞什么野味宴，必然还是会进行一番考察论证。 平阳县条件得天独厚，确实适合发展野味产业。 赵文牧觉得这件事大概不会出意外。 他拍拍王友明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 “放心，你师父好事儿将近了。” 王友明想不到那么多，他只是挠挠头笑笑。 果然第二天再到国营饭店的时候，李国富已经早早等在了门口。 他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喜悦，那胖胖的脸庞，往莲台上面一坐，活脱脱就是笑脸弥勒。 “李主任，有什么好事儿，瞧把您高兴成这样！” “小赵，好事儿啊，大好事儿！” 他拉着赵文牧到一旁说话，赵文远则跟王友明去卸货、称重。 “小赵，市里计划在全市十三家国营饭店推广野菜宴，以后市里两家国营饭店的野菜也由你来供应！” 啊，好大一个馅饼从天而降！ “那可真是太谢谢您了，李主任！” 赵文牧知道这一定是李国富给他争取来的，虽然泉城市与平阳县离得很近，但是从平阳县运野菜过去肯定不是市国营饭店的最佳选择。 但他们还是同意了。 “这都是用你教的菜方还有宣传语换来的，都是你应得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有李国富的努力，肯定也争取不来这么大的订单。 赵文牧再三表示感谢，李国富却止住了他。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哦，这怎么说？” 赵文牧虽然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却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李国富压低声音： “刘副处长找我谈话了，组织上决定，张主任退下去以后，让我接任咱们县国营饭店的主任。”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前些天老张还悄悄跟我说，有人要来咱们这边，怕是主任的位子上面另有安排，让我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又突然让我接任，这都是野味宴的功劳，我得谢谢你！” 他说这话出自真心，前两天得知消息的时候他还郁闷了好久，兢兢业业工作小二十年，却要被别人抢走胜利果实，任谁都意难平。 现在不但主任一职失而复得，还得到了领导的赏识，有了更广阔的人生舞台。 赵文牧连忙摆摆手，表情认真而诚恳。 “李主任，您升职都是因为工作能力出众、业绩优秀，是几十年辛苦付出的成果，可不是我那小小几道野菜的功劳！” 这也是实话，就算没有野菜宴，李国富早晚也会升迁。 李国富笑着拍拍赵文牧的肩膀。 年轻人说话真好听。 “以后你还是每天早上把野菜送到国营饭店就行，不过时间得在八点以前，我这边安排车送到市里去。” “县国营饭店一天120斤，市里两家国营饭店加起来一天280斤，合计是400斤，你看有问题吗？” 这个数量赵文牧很满意，国营饭店这边需要的量不小，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他突然想到什么。 “李主任，国营饭店这边能不能给我开个介绍信，说明一下野菜、野味是响应市县两级国营饭店需求提供的。” “现在需要的量比较大，光靠我家人挖不了这么多，从别的村民手里收购的话，你也知道的，还是有一些风险。” 国营饭店的介绍信虽然比不上政府批文，但在生产队这边还是有很高的公信力的。 这个年代，国营跟政府，没有太大区别。 李国富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就给赵文牧出了一份加盖国营饭店公章的介绍信。 明确了赵文牧是在帮市、县国营饭店供货，请各生产队予以配合。 这样就不怕有人给他使绊子了。 毕竟这几天赵家人挖野菜、进城的动静不小，收购野味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瞒得密不透风，村里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们了。 尤其是李二狗那一伙儿人。 赵文牧已经注意到他跟孙大庆几人鬼鬼祟祟地盯着自己，这几个人怕是要使坏了。 赵文牧把介绍信仔细收起来。 底牌，是要拿来一击必杀的，不能轻易示人！ “对了，野味的事情县里还在讨论，暂时没有结论，不过国营饭店这边还是正常收购。” 李国富接着说道。 “县里是在担心野生动物的可持续性？” 赵文牧问了一句。 “不错，县政府组织了几位专家论证，担心过度捕杀会影响生态环境，而且动物捕光了，野味宴也就无从谈起。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一个方案出来，这事儿肯定得做，就是看怎么做罢了。” 现在还是1980年，县政府在做决策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可能出现的后果，而不是只考虑眼前的利益，这份远见确实令赵文牧动容。 他决定回家后整理一下野兔、鱼类产业化养殖的建议给到县里。 平阳县多山多水，发展养殖业、水果业，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前世平阳县直到二十一世纪初才开始发展养殖业和水果种植，短短十余年时间，其水果就名扬全国。 这一次，这个时间或许可以提前一些。 从国营饭店离开时，赵文牧手里又有了346块7毛。 扣除赊欠的野味款102块4毛，大家伙儿的工资92块，还剩下154块3。 刚好购买缝纫机的！ 他昨天已经去看过了，最好的蝴蝶牌缝纫机卖136块钱。 赵文牧兴高采烈地跑去供销社，毫不犹豫地拍出现金、缝纫机券和工业券。 三转一响，四缺三啦！ 赵文远也很激动，他看着缝纫机黑黝黝的机身，完全不敢下手去碰。 生怕给搞坏了。 他们山前村还没有缝纫机呢！ 只有村长家有一辆自行车，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最后还是供销社的人帮着赵文牧把缝纫机抬上了牛车。 赵文远畏手畏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赵文牧还买了几挂鞭炮，两斤最便宜的硬糖块。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有出息了，当然要让全村人都知道，不然人家还以为自己仍然是个二流子呢。 看不起自己倒是无所谓。 他不喜欢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姐、大妈们用怜悯的目光看赵静。 更不喜欢那些不如赵静漂亮的人，暗地里编排赵静、看赵静笑话。 因为他，赵静才被人怜悯、被人嘲笑。 从今天起， 他要让她成为人们羡慕的对象！ 不过，总觉得好像是忘了什么东西。 第十六章 冲突 回到村里，还不到上午十点。 走到村口，赵文牧先在路旁的歪脖子树上挂上鞭炮，划着火柴点燃。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很快就把附近玩耍的小孩子给吸引了过来。 “三侄子，牛车上拉的是什么？” 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地问道。 赵文牧：…… “小宝，这是缝纫机！” 供销社还送了一块红绸布盖在缝纫机上面，平时可以用来作为防尘罩。 “三侄子，俺娘说了，你要叫我小宝二叔。” 好的，小宝二叔。 赵文牧没有理他。 他眼珠子一转，掏出一块糖来。 “小宝，你叫我声三叔，我给你糖吃。” “不叫！” 赵文牧又掏出一块糖。 小家伙开始犹豫了。 赵文牧再掏出一块糖。 小家伙刚要开口，一个大婶从旁边走了出来。 “三侄子，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 赵文牧把糖放到小宝手里，又拿出一袋糖来，分给在场的小孩子。 “四婶儿，这是缝纫机！我三哥新买的缝纫机！” 赵文远没忍住，他红着脸大声说道，看上去比自己买了缝纫机还激动。 “呦，这就是缝纫机，快让婶子看看长啥样！” 村民们大多没有见过缝纫机，不过很快这东西就会走进千家万户。 赵文牧也不藏私，他就是要让村民都知道他买了缝纫机。 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揭开红绸子。 又有几个村民围了过来。 一群小孩子也在大声叫喊着“缝纫机”、“缝纫机”…… “真漂亮！” 村民摸着缝纫机黝黑发亮的机身，嘴里啧啧赞叹着。 村民摸的其实是机腿，机身在盖板里面，现在根本看不见。 一群人吵吵嚷嚷围着赵文牧、赵文远，一直跟他们走到了赵文牧家门口。 赵文牧取出另外几挂鞭炮，在门口点燃。 噼里啪啦一阵响声过后，满地碎红纸屑。 在山上听着动静是自己家那边，赵静也下了山来。 看到一大群人围在自己家门前，她赶忙跑了过来。 分开人群，赵静走进院子里。一路上众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赵静被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却见院子里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下面还有一张脚踏板。 是缝纫机！虽然赵静也不认识它。 但是赵文牧这几天一直跟她说要买三转一响，昨天更是委屈巴巴地说缝纫机券搞到了，却没有钱买缝纫机。 于是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就是缝纫机！ 整颗心也欢呼雀跃起来。 她也是个小姑娘，又怎么会不喜欢缝纫机呢？ 赵文牧眼含笑意，伸手从缝纫机台板底下摸出一个小扳手，拧了一下，台板中间的盖板便翘了起来。 他把盖板拿下来，安在缝纫机台板左侧，把机头取出来，把盖板复原。 然后把机头安置好，装上皮带。 接着搬来一张凳子，让赵静在缝纫机前面坐好。 又手把手教赵静如何穿线、调针脚大小。 赵文牧家狭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还有不少在围在院子外面，趴在低矮的院墙上面张望。 在这么多人面前，赵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把头埋得低低的。 但是当踩下踏板，“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来，针线飞快地在棉布上面穿梭时，赵静就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她不再羞涩自卑，而是变得自信张扬。 仿佛手里的不是针线，脚踩的也不是踏板，是她主宰的天地。 她抬起头，脸上是灿烂明媚的笑容，手上的动作流畅自然，微风吹过额角的细发，露出那一小片胎记，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拿手遮挡，只是自然地轻轻摇头，仿佛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章。 一种自信、活泼的气场弥漫在她身周。 赵文牧看呆了。 直到赵静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着对他说： “小弟，谢谢你！” 赵文牧才如梦初醒。 原来他的女孩还可以这样！ 他发誓一定要守护好这份笑容！ 人群里有人也想要来试一下缝纫机，赵文牧没有答应。 不是舍不得缝纫机。 而是自己媳妇还没稀罕够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随随便便用呢！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赵文牧和赵静把缝纫机抬进屋里，赵静仔细地把红绸布盖好，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它。 “姐，有人来借缝纫机的话，你就说我不允许借给别人，让他们有问题来找我。” “嗯！” 赵文牧预料到肯定会有人上门来借缝纫机。 总有人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没必要让赵静得罪人，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自己是个出了名的问题青年、混不吝，不长眼的人就由自己怼回去。 他也坐下来试了一下缝纫机。 嗯，果然每个喜欢抖腿的人，心里都装了一台缝纫机。 见赵文牧又打开了缝纫机，赵静立即坐下来，给小囡囡做了几条尿布。 就很好用，很过瘾。 赵文牧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猿意马。 小两口都忘了一件事。 小囡囡还在山上，由赵子孟、赵子婷照看着呢。 等刘秀梅抱着小囡囡回家，俩人才想起他们的宝贝闺女。 赵静抱着小囡囡，不停地给小家伙道着歉。 小家伙儿听不懂，也可能听懂了但说不出来，就抓着妈妈的手指头咯咯笑。 “二牛，你下午回村把你哥还有许鹏叫来。文远，你把宋冠军、宋卫星还有三里庄的张大鸣叫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文牧跟钱二牛、赵文远交代道。 这些人都是他打小一起玩的小伙伴，跟那些诱骗自己一起喝酒赌博的人不一样，这些人只是喜欢捞鱼摸虾，没有那些个坏毛病。 都是前世后来跟自己一起混过的。 说白了，都是经过时间检验，证明忠实可靠的伙伴。 这会儿也不是农忙时候，这个年代家里孩子多，这些人有充足的时间跟着他干。 等人都在果园这个秘密“据点”到齐了，赵文牧开门见山说道： “你们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挖野菜，一天工钱3块钱！” 他已经提前跟赵文远、钱二牛说了，给他们俩工资涨到5块。 以后这几个人就由他们俩带着干活了。 接着赵文牧又仔细说了一下到底是干些什么活儿。 一听说每天工钱3块钱，几人就已经兴奋起来，当听到工作就只是挖野菜、摘野菜时，几个人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三哥，只是挖野菜的话，这也太多了！” “一天5毛钱就够了！” 3块钱啊，一个月就是90块！城里一个正经工人工资也就不到30块呢！ “你们相信我吗？” “三哥，我们肯定是相信你的。” “老三，我们都相信你！你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但是3块钱确实太多了。” 钱大牛也红着脸说道。 一群人里面钱大牛年纪最长，也最憨厚老实。 “大牛哥，你们相信我就安心收钱，以后咱们还会赚得更多！” “好，就听老三的！” 有了钱大牛带头，其他人也不再纠结。 不过他们就跟赵文远、钱二牛一开始的状态一样，都打定了主意要起早贪黑好好干活。 努力配得上赵文牧给的3块钱！ 有这么一群给力的小伙伴真好！何愁大业不成啊！ 赵文牧叮嘱他们要隐蔽行动，野菜这门生意门槛太低，新的竞争者很容易进入。 虽然打定主意只做这两个月，他也不希望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跟自己抢生意。 同时，他却让自己家人高调行动。 捕捉野味那边他也打算不再那么低调。 毕竟李二狗、孙国庆那边在盯着自己，总要抛出一点诱饵，不然对方怎么会上钩呢？ 到底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还得较量一番才能见分晓！ 只不过，还没等李二狗一伙人上钩，别的麻烦却先找上门来。 这天赵文牧、赵文远正在玻璃厂家属院这边卖野菜。 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一直徘徊在附近。 “文远，待会儿见机行事，下手别太狠。” 赵文牧自然是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他压低声音悄悄对赵文远说道。 前世赵文牧也是个远近闻名的街溜子，自然知道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虽然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打架斗殴却是家常便饭。 重生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像也提升了不少，不知道是真的体质变好了，还是因为他现在是一副年轻人的身体。 等二人卖完菜收摊的时候，几个人围了过来。 “你们知不知道这片儿是我刚子罩着的！记得每天要交3块钱摊位费，赶紧拿来！” 为首的青年说话态度很是嚣张。 他旁边站着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根木棍，颠来颠去。 刚子几人都是这片儿街区长大的孩子，辍学以后要么不愿意踏踏实实上班，要么人家工厂压根不要他们，就整天不务正业，到处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 赵文牧一看几人的样子，就知道都是一些没见过血的毛头小子。 他睨了刚子一眼，冷冷问道： “你确定跟我要钱？” 刚子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气震慑到了，他们平时也就是偷张家只鸡，拔李家几颗菜，这两天看着赵文牧他们卖菜很赚钱，心里痒痒，却也不愿意吃苦下乡挖野菜，便想着来打打秋风。 却没想到遇见了硬茬子。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对，就是，3块钱，不多。” 赵文牧没有回答他，他突然伸腿一扫，将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踢倒在地。 接着顺手捡起他的木棍，劈头盖脸往刚子脑袋上招呼。 赵文远也一跃而起，冲向另外两人。 刚子没有想到赵文牧会突然动手，反应不及，只得抬手遮挡。 赵文牧毫不留情，手里木棍打断了，扔下木棍，抬手继续打。 刚子躺在地上，双手抱头，不停哀嚎着。 这一瞬间，他怕极了。 他觉得这个人是要打死自己！ 赵文牧当然没想过要打死刚子，他下手的力道都控制好了，看起来疾风骤雨，实际上最多也就是些皮肉伤罢了。 刚子躺在地上哀嚎，他的小伙伴一个跑远了，一个被赵文远压在地上，另一个则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赵文牧站起身，招呼一声赵文远，没有理会地上的刚子，径直走了。 他相信刚子不会再来找他麻烦了。 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应该也不会了。 却没有想到，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第十七章 更大的麻烦 刚子确实是被打怕了。 他连那条街都不敢再去了，每次都要绕得远远的。 但是，很不巧，他今天遇见了自己的姐姐李秀娟。 李秀娟是玻璃厂的会计，看见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被人打成猪头，她虽然觉得就弟弟那副德行活该挨揍，却也总归是亲弟弟，得搞清楚是为什么被人揍了。 刚子转头刚想躲开，就被李秀娟冲过来一把揪住了耳朵。 “哎，姐，疼疼疼” 脸还肿着呢，现在又被揪耳朵，滋味确实不好受。 “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的？” “没有谁。” 刚子本想糊弄过去，转念一想，大姐是玻璃厂的会计，或许有办法治治那个人。 一想到那个人，他就腿肚子发抖。 “就是在家属区卖野菜的那个人，那天我说他弄脏了地面，他就打了我一顿。” 李秀娟才不信他这番话呢。 小弟啥时候成了关心环境卫生的道德模范？ 况且她还听见打扫卫生的大爷夸赞过，说那个卖野菜的小伙子走的时候，总会把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 “少在这儿糊弄鬼，说实话！” “就是我说不准摆摊卖菜，不然就报告公安，他就打了我一顿。” “是你想讹人家，被人打了一顿？” 得，全都被大姐看透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姐！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就一点也不在乎！” “你就不能跟厂里说声，让保卫科把他赶走？” 刚子也是从小被宠大的，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男孩儿。 但是李秀娟不是个糊涂人，野菜在家属区卖得那么好，自己要是去找人把对方赶走，先不说保卫科干不干这事儿，光是那些大爷大妈们就得骂得她抬不起头来。 何况小弟脸上只是一点皮肉伤，也没有破相，对方明显是没有下狠手。 让小弟吃点亏长个教训不是坏事儿！ 这么想着，李秀娟干脆了当地拒绝了刚子。 虽然大姐李秀娟拒绝了自己，刚子却想到了新主意。 他还有二姐呢，二姐李秀兰可是从小到大无条件宠着他的。 而且二姐夫还是公安队长呢！ 想到这里，他也不理会李秀娟了，直奔二姐李秀兰家。 李秀娟本就不想管他这破事儿，看他没啥大碍，不需要再去医院处理，也就任他离开了。 二姐李秀兰果然根本不关心小弟是犯了什么事儿，她只觉得小弟被人打成这样，就一定是对方的错！ “小弟，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姐夫把那人抓起来！” 说着她就出门买菜和肉去了，要给小弟包饺子。 晚上丈夫庞青云回家后，桌子上只有一盘苦菜。 就连蘸酱都没有。 庞青云傻眼了，警局里这两天都快忙成狗了，家里这位又是怎么了？ “媳妇儿，这是怎么了？晚饭呢？” “这就是晚饭！” 刘秀兰一指桌子上的苦菜。 庞青云连忙去抓刘秀兰的手。 “别呀，媳妇儿，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到底是谁让自己莫名其妙躺枪的，真是太可恶了！ “小弟都快被人打死了，亏你还是刑警队长呢！” 庞青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了然，自己那小舅子什么德行，作为刑警队长，他自然清楚。 简单点说就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始终在违法犯罪边缘徘徊。 一不小心就可能坠入深渊。 估计又是偷鸡摸狗被人打了呗，还能咋地！ 心里这样想着，他嘴上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满脸的真诚与关切： “咋了，小弟被谁打了？” 李秀兰于是把刚子魔改过的前因后果又添油加醋一番，讲述给庞青云。 庞青云自然不相信事情真的是这样，却也答应下来明天去玻璃厂家属区看看。 队里原本就计划明天去玻璃厂、卷烟厂排查情况，刚好顺便去瞅一眼。 “你一定好好教训教训那人。” “嗯，好，好。” 两天后，早上八点，玻璃厂家属区。 赵文牧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赵文远对于卖菜已经轻车熟路，可以交给他了。 以后玻璃厂这边卖菜自己就不用跟着来了。 结果，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辆bj212吉普车径直在菜摊前停了下来。 接着几个穿着草绿色警服的公安干警走了下来。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辆长江750偏三轮。 赵文远眯了眯眼。 赵文远则吓得面色大变。 这个年代，摆摊还是有风险的，虽然他们只是摆摊卖点野菜，一般情况下公安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难免有意外情况！ 万一被抓去关个几天也不好受。 赵文牧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年头就他们公社派出所也只有一辆老款的苏联72偏三轮。 bj212那是大领导的标配。 一群公安在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带领下，直接向着赵文牧他们走来。 “三哥，怎么办？跑不跑？” 赵文远低着头哆哆嗦嗦问道。 “阿远，别慌，不是来抓咱们的。” “小同志，野菜是怎么卖的？” 领导其实只是看到有人在卖野菜，想起最近县里在讨论的问题，有些好奇过来看一下而已。 他语气虽然和善，然而常年与犯罪分子打交道，自有一种威严在里面。 “警察叔叔，野菜都是1毛一斤，那边的香椿芽是8毛一斤。” 赵文牧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说错话了。 不过也无所谓，下至总角孩童上到耄耋老人，谁都能喊“警察叔叔”。 中年人也被他这一声“警察叔叔”给逗乐了，不过自己年龄确实能当对方叔叔了。 他冲身边两名干警摆摆手，让他们先去执行任务。 中年人正是平阳县公安局副局长杨宇平，他们今天到这边来是去玻璃厂、卷烟厂排查工人情况。 临近的高昌县最近接连发生几起命案，专案组怀疑犯罪嫌疑人孔二河已经潜逃到平阳县这边来。 现在是1980年，社会治安相对比较安定，各种犯罪活动频发其实是从81年才开始的，像这种连环命案还是很罕见的。 省里对该案十分重视，平阳县公安局也立下军令状，绝对不能让凶手逃出平阳县。 这个年代没有介绍信，吃饭、住宿都会很麻烦，理论上犯罪嫌疑人想躲起来不被发现很困难。 总有一些地方有例外。 比如一些偷偷营业的私人作坊、国有企业周边配套的一些服务性产业、临时性工人等，有时出于方便、省钱等考虑也会接纳一些没有介绍信的人。 嫌疑人孔二河没有农村生活经验，不具备野外生存能力，专案组判断他潜藏在上述这些地方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也是县公安局立下军令状的底气所在，否在嫌疑人一旦躲入深山，即便是发动人民群众也很难将其找出来。 无他，平阳县山区范围实在太大了，好多地方都是山连着山，连绵不绝。 杨宇平之所以亲自到场，一是他本就习惯身先士卒，二是他要亲自去跟玻璃厂、卷烟厂的领导谈一谈，让他们加强人员排查力度。 这会儿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他就搁这儿看赵文牧卖野菜了。 小伙子挺有趣，市里准备发展野味产业，他也有所耳闻，记得老李说就是一个卖野菜的青年人给他出的主意，是不是就是这个小伙子？ 跟着杨宇平一起来的庞青云没有为难赵文牧，国家有意放开个体经济，尤其是对知青、农业松绑，这些消息他早就听大哥说了。 卖点农副产品又不是什么大罪。 他好歹是刑警队长，哪里顾得上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媳妇儿那里，扯个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赵文牧自然是不知道，他在玻璃厂的野菜生意曾经面临灭顶之灾，却又在不知道的时候，消弭于无形。 倒是跟他聊天的这位，让他有些介意。 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似乎前世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不过直到那人离开，他也没有想起来。 第十八章 与父母的和解 一路上赵文牧都在冥思苦想。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总觉得那个人身上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却总想不起来。 这几天每天给国营饭店送去400斤野菜和大约170斤各种野味，制糖厂每天野菜售卖量稳定在了300斤，玻璃厂这边已经后来居上，每天销售量能有360斤左右。 每一天的收入都超过了400块！ 扣除掉收购野味的成本和给所有人的工钱后，净利润也能有230块。 几天下来，赵文牧手里已经有了小一千块钱。 他计划重新建一下房子。 现在住的房子是当初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他盖的。 那时候因为家里穷，而且他还没成年，生产队不给批宅基地，就临时盖了这么个简陋的土坯房子。 他跟赵静也一直没有领结婚证，这会儿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二十岁、女十八岁，赵文牧今年十月才满二十岁呢。 两人就是在父母亲人和村里几位老人见证下，简简单单办了场酒席，这在当下就已经足够了，甚至很多老一辈眼里，这比结婚证还有效。 后来他成年了，但是一直不务正业，根本没钱修房子。 也就一直没跟生产队申请宅基地。 该分给他的八亩荒山，他也没去要。 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钱了，总不能还是让老婆孩子住在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房子里。 不止如此，他还想趁机去要自己那八亩荒山，跟生产队谈一下，把村子南面那一整片山也给承包下来。 那片山土层很薄，没法种果树，更不能种庄稼，但是上面生长着繁盛的低矮灌木和歪歪扭扭的杉树、柏树。 这些树是允许私人砍伐，生产队每年都会集中组织村民去砍一些枯枝、死树，冬天时用作燃料。 除此之外，整片山毫无用处。 承包下来肯定花不了多少钱。 就是不知道队里敢不敢承包给他。 不过，在所有这些事情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先去看望爹娘，取得二老的谅解和认可。 赵家分家就是赵文牧给闹出来的。 他结婚后不但打架、酗酒、赌博，让赵家二老丢尽了颜面，还让两位哥哥对他失望透顶。 他对赵静的刻薄，对小囡囡的不理不睬，也让刘素芳还有两位嫂子十分难受。 于是在他又一次喝醉酒，扬言要离开赵家后，赵学海气得敲断了手里的烟枪，当即决定分家。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分的，毕竟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分的。 于是老房子留给了老大赵文林。 家里所有的钱一半给了赵文广，一半给了赵文牧。 赵文广用这些钱和自己攒下的钱，在离老屋不远的地方盖了新房。 赵文牧把钱拿去喝酒赌博，很快就分文不剩。 从那以后，赵学海老两口就拒绝见赵文牧，不久后又发生了赵静背着小囡囡跳崖的事情。 当天刘素芳拿了一把刀追着赵文牧要砍死他，赵文牧吓得撒腿跑出村外，刘素芳追不上他，气得戳了自己好几下。 他不知道，那是他前世最后一次见自己母亲了。 当天晚上，大姐赵文燕找到躲在村外的赵文牧。 “小弟，你走，不要再回来了。以后，你还是我小弟，但我不是你大姐。” 赵文牧蹲在地上哭了半夜，最后朝着老屋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转身离去，至死方归。 回忆起这些，赵文牧已是泪流满脸。 他想起小时候坐在板车上，父亲推着自己走过结冰的河面去邻村看大戏；又想起炎炎夏天，晚上热得睡不着觉，母亲整晚整晚地给他扇着蒲扇。 人生之悲哀，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 前世自己有多少个夜晚看着几千里外家的方向，在窗台一站就是一整晚。 回忆及此，心如刀绞。 他推开门进入家里，赵静竟然没在山上，就坐在院子里纳鞋底。 赵文牧走上前，将赵静紧紧搂在怀里。 “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姐”，接着赵静就觉得脖颈间传来一缕湿热。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和鞋底，手臂环绕过来，轻轻拍拍赵文牧的后背。 后者便再也压抑不住，在赵静怀里痛哭起来。 痛哭这几十年不见亲人的哀伤。 赵静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却能感受到那份哀伤与悔恨。 直到许久后，赵文牧抹抹眼角，抬起头来，用浓重的鼻音说道： “姐，我想爹娘了。” 赵静也是一怔，原来是这样呀。 她也放下心来。 小弟是真的变了呢！ 她心里也很高兴，这段时间就连她回去看爹娘都得躲着赵文牧，以免他看见了生气。 而且自己也没钱，回去看爹娘，不但没有东西可以带去，每次刘素芳还要让她带一堆东西回来。 不止如此，每次刘素芳看见她，就要抹眼泪，刘素芳一开始总是说“是自己害了阿静，当初自己还不如一早死了”。 后来见赵静听了这话也不好受，她就不再说了。 但每次看见赵静就忍不住抹眼泪，赵静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现在小弟变好了，是真的变好了，不再对自己冷言冷语，家务活也不让自己做了，就连晚上照顾小囡囡也彻底接了过去。 她现在有时候一晚上都不会醒来一次，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赵文牧很强势，就是不允许自己做这些，生怕自己累着。 她虽然觉得没必要这样，两人过日子总还是要一起分摊，她也不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人。 但心里还是很甜蜜。 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气色变好了很多，也没有那么瘦了。 小弟以前不懂事，惹爹娘生气。现在他后悔了，想必爹娘那边也不会一直不认他。 没关系，自己可以帮他。 想到这儿，她拍拍赵文牧肩膀。 “小弟，去看看咱爹娘，他们会原谅你的。” 于是小夫妻二人提上赵文牧上次买的东西，去了赵学海老两口那儿。 赵学海不在家，这会儿正忙着跟老兄弟们打猎呢。 刘素芳没想到赵静跟赵文牧一起上门。 赵学海从来没有把帮着赵文牧收购野味的事情告诉她。 她只知道赵文牧兄弟几个在卖野菜，小儿子似乎是转了性子，但她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这俩人突然一起上门，让她一时间有些懵。 心里就突突突跳个不停，这浑小子不会是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于是她顺手就抄起一旁抓痒的竹耙子。 完全没有注意到赵静走进来时脸上是笑着的，而且两个人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一堆东西。 “娘，我和小弟来看看你。” 赵静将东西放下，笑着说道。 刘素芳仍然是一脸戒备地看着赵文牧。 老人对小儿子都是偏疼的，刘素芳也不例外。从小到大，赵文牧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他小时候虽然调皮，却也没闯下什么祸端。 谁知道结婚后就变成了这样！ 却不料赵文牧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刘素芳吓得差点要跳起来。 “娘，以前是我不好，惹您和爹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您原谅我！” 刘素芳今年才五十岁，却已经斑白了头发，她虽然不瘦，脸庞却是已经布满皱纹。 四十年了，梦里娘都不曾来与自己相见一次！ 他都已经快要不记得娘的面容了。 而今，记忆与现实再次融合在一起。 赵文牧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娘，小弟年轻气盛才做下错事，他真的已经悔改了。” 赵静握着刘素芳的手说道，她心里清楚刘素芳最想听到什么。 “小弟现在干活很努力，天天起早贪黑进城卖菜，前几天我们新买了缝纫机呢！” “小弟现在对我很好，他把活儿都抢着干了，啥都不让我干呢，还给小囡囡买了奶粉，那东西一小袋就要9块钱，可贵了……” 说着说着，赵静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可怜的闺女啊！” 刘素芳也忍不住抱着赵静哭起来。 母女俩都压抑了太久了。 许久后，哭声渐渐停歇。 赵静抹着眼泪，脸上却在笑着。 “娘，小弟真的已经改了，你就原谅他。” 刘素芳也眼含热泪笑着，“好，好！” 都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含辛茹苦这么多年拉扯大，如果不是真的伤了心，又怎么舍得老死不相往来呢？ 中午赵学海回到家来，刘素芳担心他顽固，不肯原谅赵文牧。 于是先把他拉到一边说了一通。 其实赵学海这几天帮着赵文牧收购野味，已经看出来小儿子确实变了，他对赵静和小囡囡也真的变好了。 他已经原谅小儿子了，只是没必要专门拿出来说而已。 男人的感情都是深沉而内敛的。 眼下刘素芳给来了台阶，他也就顺势下了。 中午赵文牧炒了菜，爷俩又整了一壶酒。 赵文牧老老实实听着赵学海训话。 “老三，赚钱了不能得意忘形……小心点你从前那些狐朋狗友……别忘了你大姐二姐……” 赵文牧又说起盖新房的事情。 “爹，我打算重新盖一下房子。” “这是好事儿，地方选好了没？” “就我那儿边上那块地儿，刚好把旁边那片空地要过来。” 赵文牧现在的房子旁边就是一片荒地，虽然比较平整，却是一锄头下去，满满都是石头，压根儿种不了东西。 “那片荒地啥都种不了，你要来干什么？” “爹，那里我有用处，而且也可以养个鸡什么的。” 生产队分的八亩荒山本来就没有太大用处，也就是砍砍柴，种几棵果树罢了。 赵文牧说有用，赵学海也就不再说什么。 “爹，我还想把村子南面那片荒山承包下来。” 第十九章 建新房 “爹，我还想把村子南面那片荒山承包下来。” “那么大一片荒山你要来干什么？那里什么都种不了，野鸡、野兔倒是不少。” 赵学海皱着眉头问道。 “那片山可有大用，过两个月山里蘑菇可不少，爹，你信不信蘑菇我能卖得比野菜还好？” 还有一点就是，那片山以后也许可以用来搞点养殖。 山下面更是埋着宝藏。 那片山以及更往南的区域，地下是一片规模庞大、品质很好的钛铁矿，二十多年后，卫星遥感测绘发现异常，这些资源才得见天日。 将来也许还能赚一笔补偿款。 至于以后要不要办理探矿权，暂时就不考虑了。 钛铁矿不是民间资本有能力涉足的领域，时机成熟的时候，煤矿生意倒是可以做一点儿。 赵文牧一说可以卖蘑菇，赵学海就明白了。 那片山确实适合蘑菇生长，面积又大，提早承包下来，以后也能少些麻烦。 “爹，你觉得学磊二叔会承包给我吗？” 山前村生产队长赵学磊是跟赵学海一辈儿的远房堂弟。 整个山前村姓赵的大概占到了六成多。 赵学海明白他的意思，年初生产队才将一半的耕地包产到户，就这已经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再想让队里同意将那么大一片荒山承包出去，怕是不太容易。 “你打算出多少钱？” “1000块钱一年，最少要签三年，三年后还是优先给我承包。” “这么多钱！” 山前村是个不大的村子，全村也就不到一百户人家，大概四百多口人。 1000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全村所有人家过个年了。 “嗯，1000块肯定不亏就是了。” 赵文牧对此自信十足，辣么大一片荒山呢！ “行，我去给你说！” “爹，那你顺便把宅基地的事儿也说一下，帮我把那八亩荒地多要点儿，反正那片荒地也不小。” “你小子，怪不得今天上门来呢，我看你是没安啥好心！” 赵文牧嘿嘿一笑。 “那不是事赶事儿就凑巧了嘛。” “哦，对了，爹，我现在没钱，你告诉学磊二叔，3000块我一个月内付清。” “滚滚滚！” 赵学海爷俩喝酒吃饭比较慢，赵静跟刘素芳早早吃完了饭，到炕上坐着说话。 小囡囡来了爷爷奶奶家就一直很安静。 这会儿把两只小手举在脑袋边，睡得正香。 刘素芳拍着赵静的手，眼角一直含着笑。 一家三口直到傍晚才回家。 走的时候，刘素芳坚持让他们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他们两个老家伙哪里需要这么多好东西。最后赵文牧抱着小囡囡逃也似地跑远了，独留赵静跟老母亲在门口推让了半天。 小家伙咯咯的笑声，隔了老远都传到刘素芳耳朵里，让她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赵学海中午吃过饭就继续去忙活打猎的事情了。 晚上他就拎了两瓶酒去了赵学磊家里。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结果却如同赵文牧预想的一样，生产队同意把那片荒山承包给他。 前世他这本家二叔赵学磊就很有魄力，1980年包产到户还没在全国推行，山前村就吃了螃蟹，后来又带着村民办砖厂、食品厂。 有点像是电视剧大江大河里面的雷东宝。 算是那个时代农村改革者的典型。 一步快，步步快！山前村在他的带领下，没有错过最好的发展机会，很快就摆脱了贫穷闭塞的生活状态，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始终是平阳县发展最好的村子。 所以赵文牧相信只要租金给的足够高，赵学磊还是愿意冒一次险。 毕竟山前村确实穷，1000块能给村里办不少事儿。 至于宅基地的事情，本就是规则以内，自然不会有什么阻碍。 收了这么多钱，赵学磊干脆大手一挥，把那一小片荒地也算在了承包合同里面。这样那整片荒地，他都可以随便利用了。 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喜事儿。 小喜事儿。 宅基地批了，赵文牧决定即刻动工，趁着农闲时候建房。 不然等再过一个多月小麦熟了，根本找不到人来帮工。 这会儿农村很少有专业的工程队，都是村民互相帮着建房子，一般也不要工钱，就一天管两顿饭就行。 赵文牧对这些事儿不在行。 赵文牧对建筑行业是在行的，毕竟前世他也是个行业内有名有姓的开发商。 他对土地选址、房屋设计理念、资本运作、营销这些环节都非常熟悉，但是具体的设计施工他并不在行。 作为一个老板，不需要样样精通，懂得如何用人就够了。 二哥赵文广是个木匠，经常帮着别人建房子，他自己家去年也刚建了房子，赵文牧就把这些事情拜托给了他。 他自己代替赵文广去制糖厂家属区卖菜。 赵文牧要建的是砖瓦房，这在整个山前村也不多见。 虽然他打定了主意以后要进城生活，却还是打算把房子建的宽敞高大，毕竟以后总归是要经常回来住。 赵文广找来的制图老师傅很专业，赵文牧详细诉说了自己的要求，描述了自己想要的房子样式、各个地方的细节。 老师傅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想法，房屋各个部分的草图都很让他满意。 房子总体没有太超越时代，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做了优化而已。 以后要增添各种家用电器，最好现在就把相应的空间预留出来。 尤其是厨房、卫生间。 以及全屋的电路布局。 老师傅因为眼界所限，想象不到冰箱、油烟机、洗衣机这一类的东西会走进千家万户，甚至有些东西，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设计房屋的时候自然就不会考虑到这些。 这就需要赵文广来提示他，这个位置会放一个多长多宽多高的东西、这个地方需要预留一个开关、这个地方要有水管 家具都是由赵文广买来最好的材料，交给另一位老师傅去制作，赵文广只处理一些简单的小物件儿。 厕所也不是那种旱厕，他打算舍弃传统的蹲便器，直接做成抽水马桶，到时候去县城买一个就行。 不仅如此，他还专门设计了一个淋浴房，不然冬天洗个澡是在是太痛苦了。 总之，方方面面无数的细节需要考虑到。 新房子当然要询问一下赵静的意见。 赵静对现在住着的土坯房子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不满。 但是一听说要建新房子，她还是很兴奋，也没有说什么现在的房子住着就挺好的、不需要建新房这种话。 她认认真真地研究了好几天。 “小弟，我想要一个房间，可以专门用来看看书缝缝衣服，你也可以在那边记记账什么的，可以吗？” 她想要一个书房。 她仰着头问道，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温暖而和煦。 “姐，你还想读书吗？” 赵文牧突然问道。 为了给家里省钱，赵静初中毕业就去干活了，后来跟着在村里下乡的女知青姚文静学习了一些高中知识。 她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晚上去找姚文静学习了。 去年年底，姚文静返城的时候，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以前的赵文牧把这些都视而不见。 看着赵文牧真诚询问的眼神，赵静点点头。 “想。” “好，我们建一个大大的书房，以后在家里放很多书，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可以看看书，好不好？” “好！” 赵文牧在心里盘算着去打听一下公社或者县城夜校招生的事情，赵静学习成绩很好，要是能好好复习一下，考上大学也不是很困难。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什么时候都没有错。 尤其在这个年代。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紧张忙碌了。 二哥赵文广要全天盯着建房子的事情，赵文牧早上给国营饭店送完货就去制糖厂，卖完野菜再回家帮着建房。 还要负责大家伙儿中午、晚上的伙食。 赵静也要留在家里帮着做饭、烧水。 野菜的采摘量就明显跟不上了。 赵文牧只得从村里找来一群几岁的小娃娃，雇佣童工挖野菜。 赵家人热火朝天搞建设的时候，有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二狗，搞清楚赵文牧去哪儿卖野菜了吗？” “大庆哥，弄清楚了，野菜都卖到国营饭店去了！” 李二狗几个人不敢跟太近，又生性懒惰，他们远远看着赵文牧驾车进了国营饭店后门，就一哄而散各自玩耍去了。 也就没有看到赵文牧后面还去了制糖厂家属区。 “大庆哥，后面该干什么？” 他们对赵文牧的生意眼红很久了，赵文牧这小子以前穷得叮当响，比起他们来简直差远了。 现在人家连缝纫机都有了，这群人心里的嫉妒、羡慕就如同草原上的野火，风一吹，就迅速蔓延开来，再也压抑不住。 “想办法，抢走他的生意！” 第二十章 一语成谶 晚上赵文牧仍旧是到赵文林的果园收购野味。 老爹赵学海下午悄悄告诉他，今晚有一头野猪。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抬野猪的时候，一位猎户已经等在了那里，还背了两支枪。 一支一米多长的散弹猎枪，一支制式步枪。 赵文牧脑子里轰的一下。 他想起来了！ 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平阳县发生了一起导致两名公安、五名群众遇害的恶性案件，一度轰动全省。 案件发生后，平阳县封锁了所有道路，调集了全县公安、民兵，搜索了整整四天，最终将凶手击毙。 那时候大街上、公路上、村子口都是背着各种武器巡查的民兵。 有散弹猎枪、火药枪、制式步枪，甚至还有冲锋枪、半自动步枪，就连迫击炮都扛了出来，可谓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这个年代，民间武德之充沛、装备之精良、战术素养之高超，远非后世可比。 这个案子太过久远，赵文牧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 直到看到猎户这身装扮才想起来。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似乎是重生后，他的记忆也变好了，某段记忆一旦触发，回忆起来就特别轻松。 凶手孔二河是从昌潍地区辖下的高昌县潜逃到平阳县的，四月三十号下午在玻璃厂家属区被时任平阳县公安局副局长的杨宇平发觉，二人随即发生枪战。 杨宇平也成为第一个遇害的公安干警。 孔二河抢走杨宇平的配枪，在逃跑途中又杀害多名群众。 赵文牧当时就在国营饭店工作，听到出事了，还去县医院献血了。 也因此见到了杨宇平遗容。 他身中两枪，第一枪在左胸，第二枪是凶手在他倒地后补枪击中头部。 据说杨宇平完全是因为没有想到对方有枪才遇害的，这位退伍转业军人曾经是部队里的大比武射击冠军，按理说孔二河不是他的对手。 “大哥，今天是几号？” 赵文牧急切地问道。 “三月十五，咋了？” “阳历呢？” “四月二十九。” 也就是说就是明天的事情！ 接下来赵文牧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看到野猪时的一脸兴奋。 他决定明天去一趟县城，看看能不能改变杨宇平的结局，还有另外无辜的六个人。 既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确认一下自己能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 自己重生而来，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己到底能不能改变他人的命运，又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命运会不会拐个弯，然后重新回到原本的结局？ 这一直是悬在他心头的担忧。 次日一早，赵文牧就和赵文远一起进城了。 这次他让赵文远去了制糖厂。 自己则去了玻璃厂。 八点多卖完野菜，杨宇平还是没有来。 他就一直等在那里，打算要是杨宇平中午还不来，他就直接去县公安局找对方。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杨宇平终于来了。 这一次没有那么大的阵仗，只有一辆212吉普，径直驶向制糖厂厂区。 眼看吉普车要冲过去了，赵文牧赶忙伸手拦住了他们。 吉普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杨宇平还有另外一个二十六七岁、头上大概抹了半瓶发胶的年轻人一起走下车来。 车上还有两个干警。 “小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吗？” “同志，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赵文牧想了一上午，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主要是这事儿太玄乎，就算是说真话，对方也不信。 不如干脆整点玄乎的。 年轻人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要走。 看来这小子是欠收拾了，连老杨都敢忽悠！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杨宇平却没有生气，他笑呵呵说道： “这话怎么说？” 赵文牧没有回答他，而是取出一块儿厚实的小铁片，塞进杨宇平左胸口袋。 小铁片是他早上花3毛钱从修鞋的老头那儿买来的。 对方垫在工作台上用的，够厚实。 “您信不信我没有关系，这块儿小铁片，您就放在这儿，就今天一天就行。” “再告诉您一句话，金木相战，必见血光！” 杨宇平摇摇头，没再说话回到了车上。 他把小铁片取出来看了看，笑了笑，又塞了回去。 “杨局，您还信这些？” 年轻人抽抽嘴角，他不是别人，正是李秀兰的丈夫，县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庞青云。 庞青云自然听到了赵文牧跟杨宇平的对话。 杨宇平摇摇头没再说话。 那番话他自然是不信的，但这不妨碍他把铁片揣在身上。 他们之所以会来玻璃厂，是因为玻璃厂的保卫科长打电话到县公安局，说是查到一些疑似犯罪嫌疑人孔二河的线索。 本来只有庞青云带人过来的。 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了杨宇平，于是就一起坐着杨宇平的吉普车过来了。 赵文牧见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的不是他能管的了，此地也不宜久留，他收拾好东西就回家去了。 这边杨宇平他们跟保卫科长核实后，认为高度疑似孔二河。 于是立刻给县公安局打电话呼叫支援的同时，几人随即对相关区域展开搜索。 不多时杨宇平就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他走路时低着头，眼睛却时不时瞟一下周围。 身高、体型都跟孔二河吻合。 他立刻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对方左拐右拐，不停往小巷子里转，似乎是已经发现了他，很快杨宇平身边就没了其他干警的身影。 就在对方要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杨宇平大声喊道： “孔二河，站住！” 听到声音，前面那人停了下来，开始慢慢转身。 杨宇平刚要有所放松，突然注意到旁边那棵大槐树上缠着一圈圈铁丝，甚至已经勒到树干里面。 “金木相战，必见血光！” 不好！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立刻伸手掏枪，并试图往旁边扑倒。 然而已经晚了，对方已经转过身来，手里赫然是一支手枪。 对方竟然有枪！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展开搜捕的时候，孔二河也觉查到了不对劲，他果断打晕一名保卫干事，抢走了对方的配枪！ 而这一情报，他们还没掌握！ “砰！” 枪声响起，杨宇平已经看见枪口的火光。 以他高超的战术素养，在那一瞬间就知道完了。 子弹瞬间打在身上！ 军事素养如他，也没能躲开，甚至完全没能做出任何规避动作。 他知道光是这一枪，他就会瞬间丧失行动能力。 然而军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说放弃，他的身体仍然坚定执行着大脑的指令，扑倒、举枪、射击。 对方也是毫不犹豫，第一枪射出去的瞬间，第二枪已经跟来。 子弹交叉划过。 杨宇平只觉左臂如被巨石击中，瞬间失去知觉。 孔二河的眉心展开一朵血花！ 杨宇平趴倒在地上，仍然平举着枪，坚定地指着对方。 直到确认孔二河已经毙命，听到枪声赶来的干警出现在道路尽头，他才慢慢站起身。 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很确定对方第一枪击中了自己胸口，按理说这一枪足以致命，自己为什么没事儿？ 胸口火辣辣的疼，痛感甚至压过了中枪流血的左臂。 说明确实是中枪了，之前不是幻觉。 他伸出右手摸了摸，这才惊觉口袋里那块小铁片。 接着便从破了孔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有些变形的小铁片，铁片中央还嵌着一颗手枪子弹头。 对方使用的是制式手枪，黄铜合金弹头威力十足。 要是没有这块铁片，自己必然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儿，杨宇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然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不止一次直面死亡，他从来不惧生死，但是他也有父母，有老婆、孩子，又怎么会不在意生命！ 原本只是有些欣赏赵文牧，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想法、有干劲。 而现在他心里对赵文牧多了一份感激。 也多了一份敬畏！ 第二十一章 鸡蛋糕 玻璃厂这边发生的这些事情赵文牧并不知道。 他去了供销社。 李三儿小兄弟最近不太给力，这么多天过去了，除了一张缝纫机券，其他的券一张也没有搞来。 他决定去催一下，给点压力。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 结果竟然没找到李三儿，找李三儿“同事”问了一下，才知道这小子竟然被抓进去了。 怪不得这么久没信儿呢！ 估摸着也快出来了。 只要不是犯的事儿太大，比如身上搜出的赃物过多，一般也就关个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 赵文牧于是找别人买了十五张工业券，还有一些副食品比如糖、盐、醋什么的票以及一些鸡蛋、猪肉的票。 工业券是为了买大座钟。 之前想买来着，结果要么没工业券，要么没钱，一直拖到了现在。 家里没有个挂钟，实在是不方便。 不仅是挂钟，还要抓紧买个手表。 前世习惯了手机的赵文牧，现在两手空荡荡的，总觉得有些别扭。 时间就是金钱，这一句知名度最高，对国人最有影响的口号，直到明年才会矗立在深圳蛇口工业区。 现在的人们，还普遍不太有时间观念。 赵文牧买的是北极星大挂钟，58块钱一个，足足买了三个！ 家里算是又多一大件，毕竟它也不便宜！ 买三个当然不是为了用一个看一个存一个，另外两个是给赵文林、赵文广的。 回到老屋，赵文牧将一只只挂钟搬进院子里，村里几个婶子远远瞧见了，都禁不住啧啧赞叹： “学海家老幺现在真的是发达了啊，刚买了缝纫机，还起了新房子，那么大的挂钟一下子就买仨！”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钱是哪来的。” “学勤家那小子阿远，天天跟着他往城里跑，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 住在村头的一个妇人压低声音说道。 “那边不是学勤家翠花婶子吗，走，过去问问去。” 几个妇人齐齐朝着赵文远老娘孙翠花走过去。 结果孙翠花也是一问三不知。 她倒不是有意瞒着大家，她是真的不知道。 自家儿子天天往外跑，她自然是关心他在干些什么。 但是赵文远却怎么都不说，只说是在帮着赵文牧干活，干的是正经活儿，还让她别瞎打听。 孙翠花气不过，照着自家儿子后背就拍了好几下。 赵文牧那是什么人，村里有名的二流子，跟着他能干什么好事儿？ 她使劲朝自家男人赵学勤使眼色，赵学勤就是咂着手里的烟枪不说话。 赵学勤对自家儿子跟着赵文牧干，还是很放心的。 阿牧这孩子大事儿不糊涂。 这会儿，孙翠花跟这几个婶子一样，心里都是有些犯嘀咕，赵文牧以前不务正业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么短时间内就发生这么大变化，不少人心里其实是有所怀疑的。 怀疑钱的来路可能不正。 她们还没有注意到，自家孩子最近糖吃的有点多。 也就那些家里有人偷偷卖猎物给赵文牧的人家，他们知道赵文牧是真的凭本事赚了大钱。 今天赵文牧回来得晚，二嫂宋芸正帮着赵静给建房的村民做饭。 满满一大锅的猪肉白菜大包子。 肉多馅大，香味缭绕在整个院子里。 蒸包子烧的都是大柴，就是那种很粗的树枝，或者劈开的树干。 以前家里劈柴、挑水的活儿都是赵静干，瘦小的身子挑着满满两桶水，走路一点都不会晃。 她怀孕和坐月子的时候，赵文林、赵文广两家就轮流来帮忙。 自从赵文牧重生以来，他就完全接过了这两项活计。 这本来就是男人的活儿。 眼下这会儿灶里已经没有明火，木柴余烬却仍然热量十足。 赵文牧突然想起一道美食。 鸡蛋糕。 简单又美味，恰好可以利用灶里的余热。 想到这儿，他立刻打来水好好洗干净手。 接着取来七八个鸡蛋打在碗里，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把蛋清、蛋黄分开。 蛋黄里面加入豆油、白糖、一点点盐，轻轻搅拌均匀后，撒入面粉、适量水，轻轻搅拌，一直到面粉刚好没有颗粒。 看到赵文牧又在做好吃的，赵子孟、赵子婷放下手里的拨浪鼓，抱着小囡囡赶过来围观。 赵文牧接着用筷子轻轻将蛋白搅拌成泡沫状，一边搅拌还往里面加了一些白糖。 这个年代没有电动打蛋器，连简易的手动打蛋器也没有。 用筷子搅拌，虽然麻烦了点，效果其实没差多少。 等蛋白搅拌到浓稠后，把蛋白分几次跟做好的蛋黄糊糊搅拌在一起，尽量保证蛋白里面的空气不被挤出去。 然后把做好的鸡蛋糕糊糊倒在一个小生铁锅里。 又用烧火棍把灶台里的余烬归拢了一下，然后将小铁锅直接蹲放在了余烬中央。 等余烬熄灭，鸡蛋糕也就烤好了。 这样做出来的鸡蛋糕虽然不如蒸出来的柔软细嫩，而且因为没法很精准的把握火候，蛋糕底部还有一点点发焦。 却胜在做法简单、风味独特。 一份糕点表层松软香甜，底部还有一些吃锅巴的感觉，香味更浓。 这种带着柴火气息的鸡蛋糕瞬间征服了子孟、子婷两个小萝卜头的心。 “蛋糕大，蛋糕圆，蛋糕好吃香又甜，子婷吃了一块又一块，小叔做了一锅又一锅！” 赵子孟现场编了一段顺口溜。 把宋芸、赵静逗笑得花枝乱颤。 这家伙将来肯定是个油嘴滑舌的！ 小囡囡这会儿还不能吃辅食，看着哥哥姐姐吃东西，急得伸手就抓。 别看小家伙儿人小，速度却很快，而且一旦被她抓到手里，就会死死攥着不松手，力气还不小。 必须随时看紧了。 这种绵软香甜的东西很难得，宋芸、赵静也只舍得吃了一点点，剩下的都留给了两个小萝卜头。 “好吃吗？” 赵文牧笑着问赵静。 “好吃，真好吃！” 赵静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好不好！” “嗯！” 赵静心里很甜蜜，这样的小弟让她觉得日子每天都有奔头，不像以前，就只是麻木的活着。 同时她心里也开始有一点点担忧，小弟越来越优秀，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跟不上他的步伐？ 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宋芸表示，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天气开始一点点变热，北方的春天很短，夏天追着冬天的脚步就来了。 地里的小麦开始铆足了劲加速生长。 几乎一晚上就开始抽结、长穗。 有的小孩子会去找来颗粒饱满的麦穗拿回家，烧火做饭时放在柴灰里烤一会儿，拿出来用手一搓，烧熟的麦粒就脱落出来了。 烤熟的麦粒虽然有些焦黑，却麦香味浓郁，吃在嘴里稍稍一嚼，麦芽糖的甜味就出来了。 孩子们吃得手上、脸上都是灰，活脱脱一个个小花猫。 却仍然乐此不疲。 农村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接下来几天，一直都是赵文牧去玻璃厂卖野菜，不过他没有见到杨宇平。 却听说了那天的事情。 原来杨宇平最终还是受伤了。 好在只是伤到了胳膊，孔二河也被当场击毙，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前世里那惨烈的一幕终究是没有发生。 赵文牧也放下心来。 开发野味的事情县里还是没有结论，不过却也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泉城市国营饭店的野菜宴大获成功，领导已经批准其开发野味菜肴。 为了形成品牌优势，还明确要求了野味应来自平阳县境内。 看来上级也是打算先实验、后推广，一步步来，根据效果来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摸着石头过河，真知灼见也！ 已经确认升任县国营饭店主任的李国富，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这件事情。 市国营饭店的野味菜肴目前将品种限定在了“野兔、野鸡、野猪、野生鱼类”四种“群体数量较多、无灭绝风险”的动物。 这也是基于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虽然这会儿还没有这一概念。 “赵兄弟，市国营饭店那边一天需要保证200斤山货和160斤鱼，县国营饭店的山货需要量也要保证140斤。而且不排除以后会更多，你那边有问题吗？” 交往愈深，李国富跟赵文牧二人相处时也更加轻松随意，然而李国富心里对赵文牧却是愈发敬重。 这个数量不小，他得先确定赵文牧能不能接得下来。 “没问题，这个你放心就行！” 这次不再是口头上的约定，赵文牧跟国营饭店签署了合作协议，最重要的一点是，明确了在赵文牧能够保证供货量的前提下，国营饭店不得随意更改供货方。 当然，也明确要求赵文牧必须及时足量供货，否则国营饭店有权更改合作方。 有了这份协议，国营饭店的生意，就算是赵文牧独家的了。 野味生意的利润远超野菜，就目前的供货量，一天的毛利就能有589块！ 这么多的野味不是几个老猎户偷偷摸摸就能弄来的。 赵文牧准备回家后先找赵学磊谈谈。 这位本家二叔，山前村生产队长，这一世，可能要更早带领村民走上改革致富道路了。 第二十二章 螳螂捕蝉 就在赵文牧跟李国富商定好下一步合作计划的同时。 三里庄，孙国庆家。 孙国庆早就跟家人闹掰了，他对亲人很不在意，反正一家子都是穷鬼，爹娘所有的钱早被自己掏空用来建新房子了，以后他们不用自己养老真是太划算了。 所以现在的状态就是他自己一个人住在新房子里，爹娘跟他大哥一家还挤在老屋那边。 两边对彼此都是不闻不问，全当对方不存在。 “国庆哥，问清楚了！赵文牧把野味卖给国营饭店，价格是野兔、野鸡2块钱一斤，鱼是1块2一斤！” 李二狗好不容易从国营饭店的一个服务员嘴里套到这些话。 嗯，那个“服务员”就是王友明。 “那个服务员还说了，县国营饭店现在还帮市国营饭店收购野味，赵文牧那点儿供货量根本就不够！” “了个巴子的！几毛钱一斤的东西，他能卖2块！怪不得赚了大钱呢！” “那咱们怎么办？” “对啊，咱们怎么办？” 李二狗还有另外两个负责跟梢的都按捺不住了，这卖野味也太赚钱了！ “去，把赵文宝他们全找来，咱们也去抓兔子！” 孙国庆集结了自己所有的小弟。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山抓兔子去了。 中午，山前村。 赵文牧拎了两瓶老白干、一条猪肉，兜里还揣了两盒大鸡，来了赵学磊家。 “婶子，我二叔呢？” “是小牧啊，你来就来，咋还拎这么多东西！” 赵学磊媳妇董文华满脸含笑，连忙把赵文牧迎进院子里。 “你二叔喂牛去了，很快就回来，你先进屋坐坐。” 说完她就进了厨房，赵文牧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准备午饭。 这会儿有客上门，自然得另炒几个菜。 赵文牧也不客气，就到屋里坐着等赵学磊。 果然七八分钟后赵学磊就回来了。 看见赵文牧带来的东西，他板着脸问了一句： “无事献殷勤，你小子又想搞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收购山货。” 他语气里虽然很严肃，脸上却还是露出一丝笑容。 这位本家二叔真正生气时，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挥斥方遒，把社员们训得跟孙子一样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 眼下这才哪跟哪儿呢！ 赵学磊的真实想法其实是，让社员利用农闲时间增加点收入，这是好事儿，他才不会去当坏人呢！ 但是赵文牧拎着这么多东西上门，肯定又有什么鬼主意，这么想着他心里就直突突。 “瞧您这话说的，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二叔吗？” “哦，那行，二叔你也看到了，赶紧滚蛋！” “别呀，二叔，咱爷俩这么久没见了，我怎么着也得陪您喝两盅呀。” 赵文牧嬉皮笑脸，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说着打开一瓶老白干，给赵学磊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你小子！” 赵学磊笑着指指赵文牧，端起酒杯就深深抿了一口。 董文华刚好从厨房端了饭菜过来，也笑呵呵说道： “我再炒个菜，你们爷俩好好喝两杯。” 几口酒菜下肚，赵学磊收起笑容，认真对赵文牧说道： “小牧，到底有啥事儿，别藏着掖着了。” 赵文牧从口袋里掏出李国富之前给他写的那封介绍信。 给国营饭店供应野味、野菜的介绍信。 双方签署的合作协议涉及交易细节，比如价格等等，这些不方便让别人看到，所以赵文牧没有拿出来。 “二叔，国营饭店需要一批野味，光凭我那点儿小把戏肯定不够，这事儿得队里协助。” “需要多少？” “野鸡、野兔、野猪一天340斤，鲤鱼、鲫鱼210斤，以后还会更多。” 赵学磊抿了一口酒。 “价格呢？” “跟之前一样，山货7毛，鱼5毛。” 赵学磊干脆把杯子端在嘴边，一边轻抿，一边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杯子，开口说道： “好，你自己组织收购，但有一点，不能影响生产！另外每收购一斤，给生产队上交1毛钱。” “那生产队也给我开一封介绍信，证明我是按生产队指示办事！”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赵学磊拒绝地很坚决，队里可以默许赵文牧收购野味，却不能给他背书，这是两码事儿。 “二叔，赵队长，一天50多块钱交给队里，队里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一天50，一个月、一年是多少钱，您自己算算？” 这个数字将会是目前山前村生产队总收入的数倍！ 但介绍信这个事情影响太大了，相当于将责任全部推给了生产队。 赵学磊端起酒杯轻抿着，脸色不停变换，杯子里的酒喝完了都没注意到。 “二叔，你放心，我要介绍信是为了应付队员们，上级部门那里有国营饭店的介绍信呢！我肯定不会坑你，是？” 赵学磊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国营饭店的介绍信才是赵文牧手里的王牌。 而且这笔钱对村里太重要了，有这笔钱，村子里好多事情都能开展起来。 “好！介绍信我给你搞定！” 搞定了生产队这边，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当天晚上，赵文牧拜托老爹赵学海找来村子里的几位老人，全村就那么几个姓氏，这些老人辈分比较高，都是对村子里的民间事务有相当话语权的人。 “各位爷爷、大爷、叔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您回去都跟家里人说说，有愿意干的，每天晚上五点到我大哥的果园交货就行！” 赵文牧一边扬着手里的介绍信，一边说道。 然后把生产队开具的介绍信和国营饭店的介绍信，一起交到一位老人手里，让他们轮流查看。 不这样做的话，有很多人不敢去抓野味卖。 甚至还会有人去公社举报他！ 在这个淳朴可爱的年代，什么都有可能。 “有一点必须提前说明白，不能耽误农业生产，谁家要是因为捕猎误了农活和生产队的任务，以后他家的猎物一律不要！” “还有就是，每家每户一天最多收购十斤！” 五六百斤看似不少，但要是全村人都跑去打猎的话，就算是一天千八百斤也不在话下。 消息传达下去，赵文牧也就放下心来。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很激动，一再跟他确认价格有没有说错。 在他们看来，7毛一斤的山货和5毛一斤的鱼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一天十斤，就能赚五六块钱！ 几位老人立刻就要回家传达喜讯，召集家人上山打猎。 赵文牧看到这个情况，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忘记了这个收入对村民来说有多大吸引力了！ 万一有人盲目上山打猎，一旦出事儿问题就严重了！ 他不知道的是，孙国庆一伙人上山捉兔子，就是不但没捉到几只，还差点摔折了腿。 他赶忙拦住众人，一再强调必须注意安全，更是绝对不允许带小孩子上山，不能使用大型捕兽夹，不能用毒药，用枪也必须谨慎，以免误伤。 几位老人活了一辈子，见了太多事，自然也明白安全的重要性。 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当场商量了一番如何保证安全。 第二天一早，就有不少村民上山布置陷阱、套索，对于能够困住野猪的大型陷阱，大家默契地在傍边做了很显眼的标记，以免有人误入其中。 这一天，是山前村周围无数野兽惶恐震惊的一天！ 这一天，是山前村数百村民走向幸福生活的一天！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 还不到下午四点，赵文林的果园外面，已经围满了村民。 孙国庆、李二狗等人也混在里面。 李二狗垂头丧气，其他人也是面容憔悴。 他们折腾了一天多，只把自己折腾的满身狼狈，兔子却没捉到几只。 “国庆哥，咱们就抓了几只兔子，这才能卖多少钱啊？” 赵文宝忍不住抱怨道，昨晚还以为今天就能收获无数野兔，原地暴富呢！ 就连有钱了娶哪家姑娘都想好了！ 结果现实一盆冷水泼下来，把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孙国庆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村民手里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猎物，有的人甚至拿竹竿挑了一长串兔子。 他狠狠一跺脚，脸上写满了狠厉。 “抓不到我们就买！没听见大家都在说吗，赵文牧都是7毛钱一斤收购，咱们直接出一块钱，我就不信收不到！” 几人相视一眼，略一思索。 这是个好主意！ 第二十三章 黄雀在后 孙国庆说干就干。 他跟以前的二傻子赵文牧不一样，赵文牧对人掏心掏肺，总是傻傻被人骗财骗，呃，被人骗去当打手。 他通过组织赌博、偷盗，存下了不少钱。 “都赶紧回家取钱去，有多少取多少，现在出1块钱的本钱，明天早上可是能变成2块钱！” 孙国庆跟一群手下交代道。 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哪怕是1块钱一斤收购，转手就能2块钱卖给国营饭店。 白给的捡钱机会！ 其他几个人纷纷转动他们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了一会儿。 对！就是这样！ 出的本钱越多，赚的越多！ 几个人匆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钱。 孙国庆翻箱倒柜找出自己这几年攒下的112块4毛。 李二狗手里没有钱，但他知道爹娘的钱藏在哪儿！ 趁着家里四下没人，他迅速冲到后院，从鸡窝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一共是27块7毛。 路上遇见同村的赵文宝，一看对方哭丧着脸，就知道他也肯定没有钱。 于是李二狗就把自己偷家里钱的点子贡献了出来。 “明天去国营饭店卖了野味，赚了钱偷偷还上就行了，反正谁也不知道！” 赵文宝呆愣愣地想了半天，cpu都快烧坏了，才终于想明白。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他也回家把爹娘攒的钱偷了出来。 除了孙国庆以外，其他几个人都是类似的操作。 他们自己手里怎么可能有钱，都是偷拿家里的。 事实证明，藏钱一定要避开家里的熊孩子！ 最后一凑，还不少，足足270块6毛7！ 晚上五点钟，赵文牧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姗姗来迟。 上百号人分列两边，赵文牧身后跟着赵文远、钱二牛，款款走来，配上一个赌神出场的bg，妥妥就是一副大佬范儿！ 人群里孙国庆等人投来怨毒的目光。 小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尤其见不得以前比不上他们的人好！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凭什么赵文牧这个二傻子能混的风生水起！ 这家伙以前明明被自己耍得团团转！ 想起这些，孙国庆、李二狗内心就愈发愤懑，打定主意要搅黄赵文牧的生意。 “老三，这野兔子真的7毛钱一斤？” 一个大叔伸长了脖子问道，其他村民也都紧张地看过来。 他们还是不太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儿。 “鲫鱼5毛钱一斤也是真的吗？” “能当场给钱吗？”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着，问题五花八门，大家脸上的表情却出奇地一致：三分激动、三分兴奋、四分忐忑不安。 “乡亲们，是真的！野兔、野鸡、野猪7毛钱一斤，beibei乱跳的大鲤鱼、鲫鱼5毛钱一斤！” 说着赵文牧掏出厚厚一沓大团结举在手里。 “这是500块，咱们当场钱货两清，绝不赊欠！” 人群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 “是真的，太好了！” 大家争先恐后地挤上前来，生怕晚了就卖不出去了。 “大家不要急，只要是数量不超出规定，有多少收多少，每一家的都要！” 听到这话村民才安静下来，在几个长辈的指挥下，开始排好顺序。 就在这时候，孙国庆突然冲了出来。 “野鸡、野兔，我按1块钱一斤收购！” 他也高高举着手里的钱。 人群顿时炸成一锅粥。 有些人立刻就准备把猎物卖给他。 更多人则是还在犹豫中。 就在这些人准备把猎物卖给孙国庆时，一些老人站了出来，把自家孩子、晚辈叫了过去，扯着耳朵说了一通后，这些人又都不卖给孙国庆了。 这一切，赵文牧早有准备。 他提前就跟几位老人打了招呼，表明自己收购野味是经过生产队批准的，而且有国营饭店的介绍信，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村民都不会受到牵连。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你们要是卖给别人，出了问题可别后悔。 而一早就给自己提供野味的几个老人则更是直接，拿了根棍子就杵在那儿，自家晚辈谁敢卖给孙国庆直接拿棍子抽。 就导致孙国庆的收购很不理想，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去卖给他。 赵文牧就冷眼看着这一切，既没有跟孙国庆争抢，或是指责孙国庆。 也没有出言吓唬那些卖给孙国庆野味的人。 孙国庆那边还在拉着一些人，试图说服对方把野味卖给他们，颇有些强卖钱买的感觉。 赵文牧见时机成熟了，给一旁的宋冠军几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一群人抬着一头肥硕的大野猪走了进来。 这头野猪十分壮硕，目测至少有两百多斤。 “这头野猪好啊！快抬过来过称！” 赵文牧见状大喜，立刻拍着手过去招呼众人去抬野猪。 野猪其实是老猎户们昨天抓到的，赵文牧把它留了下来，今天养了一天，就是为了这会儿准备的。 “慢着！这野猪我们要了，还是1块钱一斤！” 孙国庆、李二狗等人立刻围了上来，甚至很不客气地把赵文牧扒拉到一边。 “孙国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文牧一把揪住孙国庆衣领，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没什么意思，人家还没决定卖给你不是吗？” 李二狗一边去拉赵文牧，一边大声嚷嚷着。 “人家出1块钱一斤，你才出7毛钱，傻子才会卖给你呢！” 他把赵文牧拉开，又冲着宋冠军喊道： “宋冠军，这野猪我们要了，赶紧抬过来！快点！” 李二狗态度嚣张，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别人。 宋冠军一听这边竟然出1块钱，看上去也有些意动。 但是李二狗的态度让他很不爽，他弟弟宋卫星更是脾气火爆，当场就怼了回去。 “李二狗，你牛气什么牛气！我们还就不卖给你了！” 说着就要去抬野猪。 孙国庆赶忙过来阻拦。 他们今晚只收到了几十斤野味，要是能买下这头野猪，明天就赚大发了！ “卫星兄弟，卫星兄弟，别生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宋冠军、宋卫星每人递上一支烟。 “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二狗计较。野猪还是1块钱一斤卖给我，给兄弟个面子。” 他搂着宋卫星肩膀，显得很是亲热，还顺手，呃不，顺腿踢了李二狗一脚。 李二狗也只能忍着，努力挤出一脸褶子，强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别跟我计较。” 宋冠军拍拍弟弟，眼睛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毕竟一斤多出来3毛钱，这么大一头野猪，足足多出几十块呢！ 宋卫星想了想点点头。 孙国庆顿时眉开眼笑。 赵文牧还想上前阻拦，被赵文林给拉了回去。 一过称，这头野猪竟然227斤8两！ 孙国庆几个人一数手里的钱，只剩224块2毛，他把钱全部递给宋冠军。 “冠军兄弟，你看这？” 宋冠军人很憨厚，他仔细地把钱数了两遍，又递给宋卫星数了一遍。 这才点点头说道：“就这样。” 孙国庆一行人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几个人抬着野猪和其他野味，哼着歌走远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走后，赵文牧、宋卫星几人眼里的笑意。 赵文牧这边也没有闲着，一群人有条不紊的过称、算账、付钱，还要确认有没有哪家野味数量超标了。 赵静趴在一张小桌子前，认真地记着账。字迹娟秀柔和，就如同那张岁月静好的侧颜。 赵文牧看痴了！ 这份工作是赵静自己主动要求的。 赵文牧不知道她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追赶自己。 他心里只想着，赵静想做就让她做，自己只要看着别让她累着就行。 他的女孩儿，想做什么都可以。 以前的账务都是他自己在心里随便记记，这倒不是他不在意记账，前世他毕竟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记账的重要性。 只不过觉得现在都是小打小闹，就没太在意罢了。 现在有媳妇帮自己记账也挺好的，以后或许这事儿都可以交给赵静。 老婆管账，发家致富。 赵学磊也派了生产队的会计来记录，毕竟一斤野味生产队收取1毛钱，总得知道赵文牧到底收了多少。 大家卖完野味也都还没有散去，都在看别人家卖了多少野味。 赵文牧却突然站起身，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所有卖给孙国庆野味的人家，接下来五天，你们家的野味我这里就不收购了！” “明天你们就不用过来了，直接去卖给孙国庆就行！” 如果犯了错却没有惩罚，那以后只会有更多的人犯错！ 只是暂停收购五天野味，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极其怀柔了。 依照前世商场上那一套强硬做派的话，这些人家的野味，他永远都不会再收购！ 现场卖给孙国庆野味的人家面面相觑，心里祈祷着明天孙国庆还来收购野味。 其他人则隐隐觉得，明天孙国庆怕是来不了了。 这边村民们为孙国庆的命运担忧的时候。 另一边，孙国庆等人正在憧憬着明天就能发大财。 却不知，已然落入了圈套。 第二十四章 收网 孙国庆几人一早就来到了国营饭店。 没有想到的是，国营饭店根本就不收他们的货！ 出来接待的服务员根本不给他们解释为什么不收，只冷冰冰扔下一句： “国营饭店不收野味！” 一开始他还好心帮孙国庆传话，当然也是收了孙国庆一根香烟的好处。 毕竟是这么大一头野猪，不是一笔小生意。 李主任昨天还抱怨说那个赵文牧好久没送野猪来了，想来李主任听到有野猪也会高兴。 他这才兴冲冲地进去传话。 幻想着既得了孙国庆的好处，又在领导那里讨个喜。 结果李主任只生硬地回了他一句“不收”。 领导竟然是这么个态度，他心里当下就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这是做错事了。 于是对着孙国庆他们也就没了好脸色。 “你胡说，赵文牧不是天天来送野味吗！你是不是在针对我们！” 几个人强忍着怒气苦苦哀求了半天，最后赵文宝终究是没忍住，大声喊了出来。 其他几个人也是满脸怒色。 服务员听了这话也很生气，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他已经是很郁闷了，这群土包子竟然还在这里找事儿！ 他一把将那根香烟拍在赵文宝怀里，然后直接就把对方往外推。 “滚滚滚，哪里来的也敢在国营饭店撒野！再不滚蛋我就报警了！” 国营饭店的保卫干事见到这边乱哄哄的情况，也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立刻离开这里，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果然他的话比服务员好使多了，孙国庆几人只能悻悻离去。 但是他们还不死心，于是就躲在一旁，等着看赵文牧还来不来卖货。 结果就看到赵文牧、钱二牛赶着生产队的骡车进了国营饭店后门，不多时，俩人又赶着骡车出来了。 一个明显是领导模样的人还把他们送出门外。 车上的东西已经没了！ 钱二牛满脸都是笑。 国营饭店收了赵文牧他们的货！ 几个人当即跳了出来，拦住赵文牧和钱二牛。 “老三兄弟，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孙国庆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出一点笑容来，就连面容都扭曲了。 赵文牧当然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 “呦，这不是孙老板和二狗兄弟吗，您二位怎么在这儿？” 赵文牧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国庆、李二狗打趣道。 “老三兄弟，你才是赵老板，我算是什么老板啊。你这是去国营饭店送货了？” 孙国庆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开始往正事儿上转移话题。 “是啊，托孙老板的福，今天送的货数量不够，被领导狠狠骂了一顿。” 听到这话，孙国庆讪讪一笑，接着便双眼放光。 “老三兄弟，这多巧啊，我这些货卖给你，你送到国营饭店，领导不就满意了！” “可以啊，你打算怎么卖？” 赵文牧就等着他说这批野味的事情呢！ “1块9一斤！” 赵文牧还没等孙国庆说完转头就走。 “1块5，1块5一斤！” 孙国庆连忙拉住他。 “孙老板，你怕是没搞明白状况，这些货最多6毛钱一斤！” “赵文牧，你他的卖给国营饭店就是2块钱一斤，凭什么收我们的就只有6毛！” 孙国庆还没有开口呢，李二狗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孙国庆也在努力忍耐着，如果撕破脸皮，赵文牧不要他们的货了更麻烦。 现在已经是夏天，这些野味过不了两天就会变质坏掉。 除了国营饭店，也没有地方能去卖货。 “二狗啊，你很了解行情啊！” 赵文牧意有所指地说道，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二狗啊，国营饭店2块钱收野味，我就能2块钱卖给他们吗？就算是我2块钱卖给他们，你觉得真正到我手里的能有多少？” 听到这话，孙国庆脸色顿时大变。 是啊，他们光想着国营饭店2块钱收野味了，谁又知道这些钱到底落到了谁手里？ 怪不得人家不收他们的，只要赵文牧的货呢！ 赵文牧也只是个小喽啰，给别人干活的小瘪三儿！ “你们的野味保存的不好，国营饭店那边肯定还要压价，6毛钱一斤已经是最高了，就这个价格，我已经是一分钱都赚不到了！” 赵文牧又往压倒孙大庆等人的天平上放上一颗筹码。 “要不是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绝对不管这事儿，卖不卖随你们！” 赵文牧说完，孙国庆身后的几人已经有些意动。 是啊，赵文牧竟然不计前嫌，这样帮助他们。 除了赵文牧，还有谁能吃下这批货？没有了！ “卖！我卖！” “我也卖！”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就连赵文宝也喃喃着说要卖。 孙国庆和李二狗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卖！” 孙国庆咬咬牙说道。 于是几人当场称重，一共是273斤2两，赵文牧掏出一堆钱来，数出163块9毛2递给孙国庆。 转头就带着钱二牛回国营饭店了。 孙国庆注意到了，赵文牧手里的钱并不多，绝对不是2块钱一斤卖掉那一骡车野味该有的数量。 他心里对赵文牧的说法也更相信了几分。 孙国庆数出113块来揣进自己兜里，把剩下的递给李二狗，李二狗立刻数出27块7就往兜里揣。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是什么意思。 “我你妈”一声声爆喝响起，也顾不得平时谁是老大谁又是小弟了，一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这钱要是拿不回来，回家都得被爹娘打死！ 赵文牧回到国营饭店交割完野味，并没有着急离开。 而是带着钱二牛来到饭店前厅，两人就坐在那儿喝着茶水，看外面孙国庆一群人打架。 孙国庆这时候没有了带头大哥的气势，被几个小弟围着打，颇有三英战吕布的感觉。 虽吕布雄勇无双，无奈独力难支。十余回合之后，已然遮架不住。 嗯，孙奉先最后被揍成了猪头。 手里的钱也被抢走了。 众人走后孙国庆和李二狗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慢慢离去。 赵文牧冷眼看着这一切。 还不够。 前世自己就是被这两个人坑骗着心理扭曲，处处针对赵静，最后把她逼上绝路的。 今生自己也没有主动招惹他们，但他们仍然不放过自己，处处跟自己作对。 既然这样，两辈子的仇一起报。 何况，这俩人后面肯定还会出手针对自己。 他转头对钱二牛说道： “二牛，注意着孙国庆和李二狗，这俩人怕是早晚还有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让大家小心些。” “三哥放心，他们要是再敢搞事情，我就把他们头给拧下来！” 孙国庆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赵文牧的野味生意正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每天毛利润超过500元的新阶段！ 不多不多，也就一个普通工人一年半工资的水平。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文牧的新家也从只有地基，一点点长高长大，逐渐显露出它真实的模样。 正屋三间大瓦房，屋前一个小院，右侧依次是厨房、淋浴间、卫生间，左侧是储物间。 农村人叫做仓子，一般都是圆锥体的，赵文牧专门设计成了房间样式的，这样进出更方便。 不仅如此，他还破天荒的设计了第二进院落，沿中央堂屋继续往里走，才是第二进院落，院落空间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和一间书房、一间会客厅。 加上门口的影壁墙，这绝对是妥妥的二进大院了，可以说是山前村独一份。 低调奢华有内涵。 与此同时山前村的面貌也在发生着变化。 家家户户每天都能有少则几块钱，多则十块钱的收入。 这已经远超普通工人家庭水平了。 只有那几户卖给孙国庆野味的人家，足足煎熬了五天。 这五天里，孙国庆再也没有来，赵文牧也不收他们的野味。 眼巴巴看着别人抓野味，换来大笔钞票，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也有人去求赵文牧，赵文牧只有一句话： 规矩就是规矩！ 这些人就在悔恨、羡慕、忐忑中熬过了五天，直到第六天拎着野味小心翼翼地上门，发现赵文牧又收他们的野味了，这才放下心来。 也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把野味卖给其他人了！ 村民们也感受到了赵文牧的言出必行，他的话在村子里的公信力也直线飙升。 现在，山前村家家户户也能偶尔吃上肉了。 有的人家甚至还在计划着攒攒钱买台自行车或者缝纫机。 这一切都得益于赵文牧！ 赵文牧在村里的地位如今已经是德高望重都不足以形容。 比生产队长赵学磊都有牌面儿！ 他这些天却一直在忐忑，在纠结。 因为重生至今，他还没敢去见一个人。 大姐，赵文燕。 第二十五章 赵文燕 重生以来已经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赵文牧得到了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认可，缓和了与爹娘的关系，也得到了赵静和小囡囡的信任。 赵静如今看着他的时候，眉眼间都是含笑的。 跟别人说起他时，眼睛里也是有光的。 小囡囡看见爸爸也总喜欢咯咯笑，总是伸手要爸爸抱。 村民们不再有人觉得他是不务正业的街溜子，他现在是带领山前村过上好日子的大功臣、有为青年。 这一个月，他体会到了过去四十年不曾体会过的亲情。 感受带了不曾感受到的快乐。 但是还有那么一个人，明明上辈子最熟悉，是他仅有的还在联系的亲人。 这一世却始终不敢去见一面。 就是他的大姐，赵文燕。 大姐家就在不远的山前头村，走路过去就是半个多小时而已。 但是一想起前世大姐临终时看他的眼神、跟他说过的话，赵文牧就不敢去面对她，生怕会发现这就是一场梦，一场虚幻。 与此同时，他又无时无刻不想去见大姐。 去看看那个年轻时的大姐，去告诉自己、也告诉大姐，我回来了，我变了！ 大姐，不用你去给阿静和小囡囡道歉了！ 我回来了，我会用一辈子守护她们！ 新家就要完工了，这所新房子，就像是新生的赵文牧，他看着新房子从无到有、一点点建起来，就好像是看着自己，一点点融入这个世界。 再无痕迹。 是时候去见见大姐了。 他去供销社买了很多东西，把他能想到的、能看到的、大姐家可能用到的东西全都买了回来。 有白面、豆油、猪肉、白糖、酱油、醋、盐、鸡蛋 有棉布、鞋子、袜子、衣服、手套 有糖果、玩具、纸笔、书本 有白酒、香烟 有雪花膏、蛤蜊油、香皂 有大座钟。 …… 赵文牧去买东西的时候，李三儿已经被放出来了。 见到他，赵文牧干脆预付了100块钱，让他全力去找三转一响的票。 有多少来多少，他全要。 看着赵文牧拉了半骡车东西进门，孙静张着小小的嘴巴，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骡车现在全权归赵文牧使用了，原本只是跟生产队借用几天，但是收购野味的反响太好，赵学磊也就不提骡车的事情了。 生产队不提这事儿，赵文牧自然心安理得地用着。 不到秋收时候，生产队是不会要回骡子的。 赵静一边帮着赵文牧卸货，一边轻声嗔怪道： “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呀，家里东西够多了。” 赵文牧天天进城，动不动就要买一些东西回家，尤其最近几天，沉迷于给她买各种头绳、发夹、小梳子…各种小玩意儿。 对于他带着各种东西回家，赵静已经见怪不怪，但今天实在是有点多。 “姐，这些都是给大姐买的，明天你陪我去趟大姐家。” 赵文牧想明白了，赵静就是他最大的王牌，把青春明媚的赵静往大姐面前一放，比说啥都强。 “哦哦，原来是给大姐的呀。” “行呀，我也好久没见大姐了！” 赵静一听说是去看大姐，立刻就有些雀跃起来。 赵文牧已经学会赶骡车了，生产队的骡子年纪较大，性格温顺，他学了两天就会了。 翌日出门前，赵静把自己给赵文燕纳的鞋底、给张远明做的小鞋子都带上，抱着小囡囡坐在骡车上。 她最近用缝纫机给家人纳了不少鞋底。 还给几个小娃子做了鞋子。 这会儿大多数人家一年到头穿的鞋子都是自己家人做的。 有点像后世的老bj布鞋，只是这会儿的鞋底材料不好，就会更硬一些。 张远明是赵文燕的儿子，今年六岁的小娃子，每次回姥姥家最喜欢跟赵子孟一起调皮捣蛋。 经常一起挨揍，还总不长记性。 小夫妻二人进村的时候，赵文燕跟一群人刚好在村口种红薯。 山东头村还没有包产到户，这会儿在生产队安排下，全村正忙着抢种红薯。 赵文牧赶着骡车经过，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燕子，你看那是不是你家小牧？” 马萍萍也是从山前村嫁过来的媳妇，她眯眼看着骡车，询问身旁的赵文燕。 赵文燕闻言头都没抬。 “肯定不是小牧，我家哪有骡车？” “哎，不对不对，就是小牧，你看车上坐着的不是阿静吗？” 骡车走近一些，终于不用逆着阳光去看，马萍萍这次看清楚车上的人了。 赵文燕这才抬头仔细看起来。 “大姐！” 还没等她看清楚，骡车上的人已经在喊了，赵文牧和赵静注意到了这边的赵文燕。 车上的赵静冲着她挥手。 赵文牧伸手指指村子的方向，意思是我们先回村。 小囡囡刚刚醒来就在一直哭，赵静看了下应该是饿了，得先回赵文燕家去喂奶。 她现在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奶水也多了些，小囡囡有一小半时间可以喝母乳了。 小家伙儿也肉眼可见地胖了不少。 抱时间久了还挺累人的。 赵文燕找到生产队长说了一下，她下午就不过来了，这样工分只能算半天的。 就那点工分，年底也分不到多少东西。 张远明正和仨小孩蹲在家门口玩捡石子，见到是赵文牧，离得老远就扑了过来。 “小舅！小妗子！” 赵文牧还没把车停稳，他就往车斗里面扒拉，扒着车沿一屁股翻了进去，开始逗弄小囡囡。 “小囡囡，小囡囡，快看这是什么？” 赵文牧看着虎头虎脑的张远明，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前世里也就只有张远明跟自己亲近了。 这小子痴迷于计算机，赵文牧就把他送去了美国学习。这小子也很争气，在it顺利取得博士学位，还获得了李政道奖学金。 纳斯达克互联网泡沫破裂后，张远明回到国内，创立了一家专注于人机交互技术的公司，在业内小有名气。 眼下这小子连计算机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你爸在家没？” “我爸去修提水站了，晚上才回来。” 赵文牧让赵静先带小囡囡去家里喂奶，自己则和小远明一起往家里搬东西。 “哇！小舅，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吗？” 小家伙张大着嘴巴，看着眼前的米面油盐，很快他的目光就被那个漂亮的北极星大座钟吸引住了。 当然还有那一大袋奶糖。 小家伙儿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戳戳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都是给你的！” 赵文牧摸摸张远明小脑袋。 “小舅，你现在有很多很多钱吗？” “对呀，小舅现在有很多很多钱！” “那等你死了，能不能把你的钱都给我？” 童言童语，天真无邪，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赵文牧：别等了，小舅现在就把钱都给你！ 赵文燕还没走进家门，就听见这让人啼笑皆非的对话。 她一巴掌拍在张远明脑袋上。 “去去去，想要钱长大了自己赚去！” 赵文燕挺长时间没见到赵文牧了，以前他经常往山东头村跑。 自己每次见到他，都要耳提面命一番，最近似乎一直没有见到他了，想想也有一个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小弟似乎有些不一样。 更阳光，更有活力，站在暖阳下如同挺拔的松柏，不是那个颓废、懒散、怨天尤人的小弟了。 赵静抱着小囡囡从屋里走出来，红润秀雅的杏脸上带着温柔澄澈的笑容，一种满足、幸福洋溢在她身周，传递给周围的人。 这两年不只是刘素芳自觉对不起赵静，赵文燕也是一样。 长姐如母，赵文牧出生时，她已经八岁了，家里孩子多，父母亲也忙，可以说赵文牧是她看着长大的。 赵静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只有十一岁，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不记得父母亲人，也不记得过往，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那时候多少个晚上，都是她陪在赵静身边。 小姑娘夜里醒来，在那儿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她把赵静抱在怀里，一直哄着她入睡。 她打心里把赵静当做亲妹妹。 甚至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后来赵文牧对赵静不好，她是口口婆心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上手揍也不是一次两次。 可每次都只有反作用，赵文牧只会变本加厉，对赵静更加冷言冷语。 这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自己没有把小弟教育好？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 赵静和小囡囡的遭遇也成了她的心病。 现在，她的药来了。 第二十六章 郑光明归来 “小弟，阿静，你们怎么来了？” 赵文燕笑着把小囡囡抱过来举高高。 “让大姑好好稀罕稀罕我们家小囡囡。” 小囡囡现在见谁都高兴，总喜欢让人抱着。 走进堂屋，赵文燕才看见那堆满一地的东西，光是面粉就有好几袋，把山东头村小半个小卖铺搬来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其实院子里的水桶里面还有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赵静从一旁拿出个布包递给赵静。 “大姐，这里面是小弟给你买的雪花膏，还有我纳的鞋底。” 赵静还把家里的梳子、镜子、发夹放了一些进去，赵文牧最近购物欲望太强烈，这些东西她拿了一些分给大嫂、二嫂，也给大姐带了一些。 赵文燕彻底被震惊到了！ “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有赵静在，她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怀疑这钱来路不正。 如果只是赵文牧的话，她这会儿就得准备抄东西大刑伺候了。 “大姐，小弟现在可厉害了！” 赵静一句话又震惊到了她！ 赵文牧听着赵静这么说自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还是让阿静跟大姐说，自己就不凑热闹了。 他让张远明去拔几棵葱来，自己去了厨房处理大鲤鱼。 “大姐，小弟现在给国营饭店供应野菜、野味，还去城里卖菜，村里人跟着他一起打猎，都赚了不少钱…” 屋子里两姐妹轻声叙着话。 “小弟现在很能干，家里、外面的活儿都是他在干，他也没有再喝酒、赌博…” “小弟他现在对你怎么样？” 赵文燕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话一出口，她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接着又紧张起来，她看着赵静的眼睛，认真听着对方说话，生怕漏过什么。 “小弟现在对我很好，对囡囡也很好，赚的钱他都交给了我，也不再对我冷言冷语了。” 赵静说到这些，还是有些哽咽，但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大姐，我好喜欢现在的日子！” 含蓄内敛如赵静，这话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但是面对最亲近的大姐，此刻的她终究是没忍住，放肆地诉说着内心的喜悦。 赵静眉眼间都是笑容。 赵文燕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用力抹着眼睛，眼泪却越擦越多。终究是没能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赵静轻轻环抱住赵文燕，就像是小时候大姐抱着她那样。 “大姐，我现在很幸福，你不要伤心了。” 赵文燕放肆大哭起来。 厨房里赵文牧摇头苦笑一声，都是自己做下的孽，让亲人们这么痛苦。 前世大姐忍了四十年，终归是意难平，才会在临终前说出那样的话。 这一世，大姐不用再饱受煎熬了！ 午饭依然是赵文牧负责，这叫做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虽然他也很想再吃一次大姐做的饭菜，但是姐夫张振山不在家，总不能他蹲在炕上风雨不动安如山，让两个女人伺候自己。 更何况大姐跟阿静明显有说不完的话，这俩人一点都没有打算去做饭的样子。 赵文牧很快就做好了一个红烧大鲤鱼。 农家大锅有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无论多大的鱼都炖得下。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不存在的！ 鲤鱼肚子里的鱼籽与鸡蛋液、面粉搅拌均匀，过油炸一下，再放入锅里一起煮。 他还在里面放了干豆角、五花肉片、猪排骨。 又在锅壁贴了一圈玉米饼。 等到煮了一会儿后，又放入粉皮。 出锅前再放一些白菜焖一小会儿，最后撒一点葱花、香菜。 灶前烧火的小孩张远明都快要馋哭了。 这道铁锅炖大鱼，要是把里面的猪肉换成羊肉，味道会更加鲜美。 鲜字怎么写，鱼加羊嘛，古人诚不我欺！ 赵文牧心里想着，自己都有点馋了。 不需要再准备其他的菜，这么一道满满都是肉还有主食的硬菜，足以填饱全家人的肚子。 小远明吃得肚皮滚圆，还不忘发表宏愿： “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天天吃铁锅炖大鱼！” “大姐，过几天我们的新房就上梁了，到时候你一起来热闹热闹！” “好啊，什么时候？” “初三，到时候村里红薯也就种完了，初二赶赶工，初三应该就能上梁了。” 喜事讲究个三六九，一般不选择其他日子。 最近几天村子里在忙着种红薯，赵文牧的新房也就暂时停工了。 “那行，到时候我跟你姐夫一起过去！” 对于赵文牧建新房子的事情，赵文燕很是高兴。 赵文牧虽然变好了，但他以前留给众人的印象太深刻，所以他这会儿多置办些产业，在家人眼里是好事儿。 万一他又犯了老毛病，开始不务正业，有这些产业在，日子至少会好过一些不是？ 赵文牧这边拜访完大姐，了却一桩心事的同时，远在泉城市的郑光明也准备动身返回平阳县了。 他娘的手术很成功，只需要再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以后只要在家静养即可。 留下妹妹照顾娘，自己也该去履行承诺了。 而且医生也说了，他娘这病跟长期营养不良有很大关系，妹妹也有些血压偏低，这也是因为营养不足。 想到这些，他就有些自责，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才让家人受苦！ 既要报答赵兄弟的救命之恩，还要赚钱养活家人。 接下来的路，他既有期待，也有些迷惘。 却没有想到，这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 “娘，我先走了，你好好听医生的话，不要舍不得吃东西。” “小云，照顾好娘，别太累着了。” 郑光明不让郑美云送他，就在医院里道别。 “光明啊，好好干，注意安全。” 郑光明老娘拍拍儿子的手。 “去，不用担心娘。” 回到平阳县，郑光明先去了县公安局。 “连长，什么情况？你跟人对射，竟然还挨了两抢？” 杨宇平办公室里，郑光明丝毫不知道委婉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他实在想不通，全军比武标兵的老连长杨宇平怎么会输，难不成对方也是个神枪手？ 还没等杨宇平说话，庞青云就哈哈大笑起来。 杨宇平脸直接黑了。 郑光明、庞青云都是他以前带的兵，只不过郑光明一直待到去年负伤才退伍，他和庞青云却是早几年就转业回了家乡。 “我没想到他手里有枪，他的枪是早上刚刚抢来的！” 杨宇平胳膊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他这会儿说话中气十足。 “而且我一枪就击毙了他，还是我赢了！” “那是那是，还是连长您最厉害！” 庞青云立刻拍马屁，还顺势踢了郑光明一脚，郑光明一个趔趄，也跟着说道： “嗯，连长最厉害。” 杨宇平干脆决定不理他了。 他走到门口，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这才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小铁片。 “你们看看！” 第二十七章 阴谋 郑光明抓起小铁片，只见铁片有些变形，正中间还嵌着一颗黄铜弹头。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制式手枪弹头，而且只有近距离射击才会产生这样的冲击。 “这是？” 杨宇平没有说话，而是取出一件警服，将小铁片放到警服左胸口袋里。 将警服拎起展示给二人看。 口袋处破损的洞口刚好将弹头显露出来。 郑光明和庞青云自然认得这是杨宇平的警服。 二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连长，你的意思是这块铁片儿救了你？”郑光明问道。 “不错，孔二河确实枪法很准，他两枪都是冲着胸口打的，其实我只躲开了第二枪，第一枪就是被这块铁片儿挡下的。” 杨宇平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死生之事，容不得开玩笑。 庞青云却是已经跳了起来。 “这是，这是那个，那个谁，那个卖野菜的给你的？！” 他情绪有些激动，说得磕磕巴巴的，意思大家却都听明白了。 “嗯，就是赵文牧给我的！” “赵文牧？哪个赵文牧？”郑光明也一下子激动起来。 “就是在玻璃厂家属区那边卖野菜的一个小伙子，他现在还往国营饭店卖野味。” 杨宇平缓缓说道。 “他还把我小舅子暴揍了一顿！” “害得我吃了两天苦菜！” 庞青云也补充道，见二人都看了过来，他赶忙接着说道： “我可什么都没做！” “就出事的那天中午，他突然拦住我，说我要有血光之灾，还把这块铁片放在了我兜里。然后说了一句‘金木相战，必见血光’。 我遇见孔二河的时候，旁边刚好有棵缠了铁丝的大槐树，就是看见大槐树我才突然警觉，不过还是没能逃过这血光之灾。” 杨宇平举举胳膊，轻笑出声。 “老大，你调查过他没有？” 问话的是庞青云，这会儿他不再称呼连长，而是在公安局内部，他私底下对杨宇平的称呼。 “查过了，跟孔二河没有任何关系，但他那天确实是专门等着我的，平时他八点半就收摊了，那天十点半了还等在那儿。” “也就是说他确实只是为了救你？那也不是一场戏？” “我最终得到的结论就是这样。” 杨宇平的神色很凝重，这件事他没有向局里汇报，也没写在案情记录里。 主要是太诡异了，要不是有小铁片在，他都怀疑那天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赵文牧。 这一切又或者只是他的一场梦？ “老大，你真的相信这一套说辞？” “青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杨宇平还是那天在吉普车的话。 “不过有些东西，不相信并不代表不可以拿来用。” 话虽然拗口，意思确很明确，实用主义为上。 他将铁片收回抽屉里，把警服也收了起来。 郑光明也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赵文牧给杨宇平算了一卦，这才让他躲过一劫。 他自然也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连长，谁都有秘密，这件事情就没必要深究了。” “不错，光明说得对，只需要记得赵文牧救过我的命就行了，其他的，没必要追究个清楚明白。” 杨宇平点头认可。 “嘿，难得呀，光明还主动帮人说话！” 庞青云搂着郑光明肩膀打趣道。 杨宇平也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的这个兵，耿直、善良，但也十分固执，平时可没见他主动帮着谁说话。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赵文牧就是借给我八百块钱的赵兄弟。” 毕竟两个同名同姓的人，概率有点低，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同一个人。 “哦？” 杨宇平和庞青云并不知道这事儿，郑光明没有来找他们借过钱。 于是郑光明详细讲述了一遍自己借钱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啊，这位小赵，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你的恩人啊！” 杨宇平不禁感慨道，接着他又拍拍郑光明的肩膀。 “光明啊，你不应该瞒着我们俩，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扛的，你这样把我们当外人了！” 庞青云对郑光明有困难却瞒着他们也表示不满，不仅如此，他还打定了主意，要去会会那个赵文牧。 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文牧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庞青云给惦记上了。 但他却知道，另一伙人惦记上了自己。 那就是孙国庆和李二狗。 上次的事件，孙国庆和李二狗被手下小弟群殴了一顿，还把钱给抢走了。 事后两人把之前那些个小弟一个一个揪出来揍了一顿，但是抢走的钱却要不回来了。 孙国庆事后慢慢回过味儿来，这件事怕是自始至终就是赵文牧给自己设的局。 他虽然没有证据，心里却隐隐这么觉得。 而且就算不是赵文牧给自己设局也无所谓。 他就是看赵文牧不顺眼！ 凭什么赵文牧现在过得这么好？ 孙国庆打定了主意要找赵文牧麻烦，但是现在赵文牧在山前村威望极高，他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他的小跟班李二狗眼看着赵文牧在村里成了香饽饽，自己却仍然是人人喊打的老鼠，还因为弄没了钱，被老爹吊起来抽了一顿，心里更加扭曲了。 而且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凭什么赵静那么温柔漂亮的女人，要便宜了赵文牧那个二傻子！ 两人有着共同纲领：不让赵文牧好过。 于是一拍即合，再次组成反赵同盟。 然而二人跟踪观察了很久，始终想不出对付赵文牧的办法。 他们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样子却没有躲过赵文牧的眼睛。 赵文牧等人一直盯着他们呢！ “三哥，我弟弟说昨天晚上孙国庆去村里的小卖铺买了老鼠药。” 跟孙国庆同村的张大鸣报告道。 老鼠药，竟然是老鼠药！ 钱二牛、赵文远他们终于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他们想将老鼠药混到猎物里！ 国营饭店那边一旦出现问题，这野味生意也就到头了。 三哥甚至可能因此进监狱！ “这俩人真是可恶，他们就不怕吃死人吗！” 宋卫星满脸怒气，钱二牛也是气冲冲地抓起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就往外走。 “走，去打断孙国庆和李二狗的狗腿！” 院子里的几个人纷纷响应，立刻就要去找孙国庆他们麻烦。 “都给我回来！” 赵文牧一声爆喝，众人连忙止住脚步。 “二牛，从今天开始，你带着大伙儿轮流蹲守，看好收购来的猎物！躲在暗处，不要被孙国庆和李二狗发现了。他们如果来投毒，也不要声张！” “阿远，你带人看紧了孙国庆和李二狗，尤其注意他们有没有接触村民的猎物。远远盯着就行，别被他们发现了。” 哼，投毒，好啊，还怕你们不来呢！ 赶紧解决掉这两个隐患，自己也能更安心一些。 前世这俩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提早为民除害，赵文牧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投毒的主意，本来就是他放出去的。 聊天的时候，不经意地说到毒药这个话题，又“恰巧”被阴恻恻躲在一旁偷听的李二狗听到了而已！ 李二狗看赵静的眼神，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了！ 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第二十八章 投毒 次日赵文牧到国营饭店送货时，就遇见了早早等在这里的郑光明和庞青云。 “郑大哥，婶子的病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郑光明憨憨一笑，脸上满是真挚的感情之情。 “手术很顺利，恢复的也很好，过两天就把我娘接回家来了。” “那就好，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赵文牧很为他感到高兴，这样郑美云也就不用小小年纪就没了亲人。 “赵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郑光明伸出一只手，做出握拳的姿势。 赵文牧赶忙摆摆手，旁边还站着位公安同志呢。 自己又不是打打杀杀的，要命干什么！ “呵呵，郑大哥不用这样，你稍等会，我先去卸下货。” 赵文牧没有对李国富隐瞒，他们的关系现在十分稳固，不用担心投毒这件事情会影响他们的合作。 而且自己虽然紧盯着孙国庆他们，却也不能保证不会漏过什么。 万一孙国庆他们投毒，自己却没有发现，后果可就严重了。 必须跟国营饭店这边交代一下，让他们也小心些。 这样做总没有什么坏处。 而且等抓到孙国庆把柄了，还要找国营饭店出面呢！ 让国营饭店出头向公安局施压，比自己来做好使多了。 “真是太可恶了，他们这是故意杀人，恶意破坏市县重要经济决策部署！一旦让他们得逞，后果何其严重！” 李国富听完火冒三丈，这真要是被对方得逞了，顾客吃出事情来，自己的前程也就彻底毁了，甚至还可能因此被判刑！ 这不只是公务，也是私怨了！ 他在心里发誓一旦抓到这俩人把柄，一定不能姑息！ “赵兄弟，要不要现在就报警？”李国富问道。 “李主任，现在报警无凭无据，对付不了他们！我们得等对方先动手，最好能抓个人赃并获！” 赵文牧神情肃穆，认真说道。 “你说得对！” 李国富明白事情是这么个道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赵兄弟，你一定要盯紧了，绝不能让对方的得逞！” “李主任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亲自盯紧了！” 李国富的忧虑也是赵文牧担心的地方，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赵文牧从国营饭店出来，郑光明二人还等在那里。 看着郑光明，赵文牧突然想到，自己眼前不就是最合适的侦查高手吗！ 放眼全县，有谁敢说在侦察敌情这方面比郑光明专业？ “赵兄弟，我来找你不只是为了表达感谢，更是为了之前的承诺。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尽管说就行。” 郑光明表明自己来找赵文牧的意图。 耿直如他，晚一天报恩都会觉得别扭。 赵文牧也不藏着掖着，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还真有些事情需要郑大哥帮忙。” “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绝对不会推辞！” 赵文牧看了一眼身旁的庞青云，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他是杨宇平身边的得力干将，这一点赵文牧很清楚。 那就必然是县公安局的青年骨干。 庞青云也看了一眼赵文牧，他扬了扬下巴。 “怎么，还真的是什么违法犯罪活动不成？” 赵文牧不卑不亢，他看着对方，目光澄澈而坚定。 “自然不是违法犯罪，但现在不方便告诉你，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过几天也许还得请眼前这位帮忙，自然到时候他就知道是什么了。 庞青云也不再多问，只扔下一句“好，我等着”就离开了。 郑光明对赵文牧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是庞青云，跟我同年的兵，现在是咱们县公安局刑警副队长，他看谁都觉得可疑，你别计较。” 哦，庞青云。 赵文牧回想了一下，这个人他有印象，就是比较搞笑罢了。 后面看看有机会就提醒一下他。 “郑大哥，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回家的路上，赵文牧跟郑光明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请他回去就是让他帮忙盯着孙国庆他们，光凭赵文远几个人，不但盯不住孙国庆，还容易打草惊蛇。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盯住两个小混混而已，给他们一百年也发现不了自己。 能在敌后穿插几昼夜的侦察兵队长，这点底气和自信还是有的。 赵文牧干脆把赵文远他们都撤了回来，精兵强将有一个就够了，其他人只会成为累赘！ 赵文远就跟钱二牛他们一起，晚上轮流看守收购的猎物。 郑光明进村后就消失不见了，只偶尔回果园拿一些吃食的时候才会出现。 只有这时候，众人才能确定他还在村子附近。 这直接惊呆了众人！ 直到第三天傍晚，赵文牧等人收完野味，正在归拢货物、打扫场地。 村民也都已经回家了，这个点，家家户户正在吃晚饭。 郑光明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先是端起水瓢喝了半瓢水，抹抹嘴角的水渍接着开口说道： “这里面有两只野兔，孙国庆他们投了毒。” 众人长大了嘴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大家一点都没有发现！ 说着他从一大堆野兔里面扒拉出两只来。 普普通通的两只野兔。 “郑大哥，你怎么确定是这两只？” 从他一出现，众人就围了过来，此时见他毫不犹豫地挑出两只野兔，大家都感到很好奇。 郑光明举起野兔，示意大家看一下野兔肚皮底下。 野兔一般都是灰色，肚皮底下的皮毛是白色的。 却见这白色中有一点点红色的印记，明显是有人抹上去的。 “这是我偷偷做上去的记号。” 郑光明笑着说道。 钱二牛几人不禁给郑光明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太厉害了！” 郑光明不但神不知鬼不觉地盯着孙国庆他们，还能在他们动过手脚的野兔身上留下记号，这份能力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郑光明掰开一只野兔的嘴，从里面抠出一些粉色颗粒，赫然就是老鼠药！ 众人顿时涨红了脸！ 太可恶了，孙国庆他们真的下手了！竟然真的是老鼠药！ “郑大哥，其他野兔没问题？” “其他的应该没问题，除非他们还有别的同伙。” 郑光明毕竟只有一个人，如果孙国庆那边几个人同时行动的话，还是有可能顾此失彼，漏过一些目标。 赵文牧有些不放心，他让众人又检查了一遍。 确认只有这两只野兔被人投毒。 第二天赵文牧就拎着这两只野兔敲响了李国富办公室的门。 “李主任，你看，他们已经动手了！” 李国富看着赵文牧从野兔嘴里抠出来的老鼠药，脸色铁青，他狠狠一拍桌子： “我这就给县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去抓人！” 赵文牧按住他伸向电话机的手，摇摇头说道： “李主任，抓人抓赃，贸然动手，对方咬死了不承认，我们就没办法了！” 李国富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小赵，你有什么主意？” “李主任，我这边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诱骗他们再次下手。咱们现在去公安局报案，让公安局安排人去我那儿蹲守，等孙国庆他们投毒，就抓个人赃并获！” “好，就这么办！” 李国富带着赵文牧、郑光明气势汹汹地直奔县公安局。 “小赵同志，又见面了，我得谢谢你啊！” 赵文牧也没想到，李国富带着他们直接去的杨宇平办公室。刚一进门，杨宇平就说了这么一句在李国富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杨局长，举手之劳，不必介怀。我们今天来是要举报有人投毒！” “对，老杨，有人蓄意在国营饭店采购的食材中投毒，罔顾人命，意图破坏市县重点发展野味宴的重大决策部署！” 李国富立刻补充道，把这件事的性质提高到最大高度。 杨宇平一听也很震惊，他立刻叫来庞青云还有另外两名干警，一同听取案情。 等赵文牧、郑光明说明情况，杨宇平等人也认为这确实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犯罪活动！ “庞青云，你立刻组织干警，全天候二十四小时蹲守，务必人赃并获！” “唐青峰，带着你的人，在山前村外隐秘布防，绝对不能让犯罪分子逃脱！” 分析完案情，杨宇平果断下达命令。 “是！”、“是！” 庞青云、唐青峰立刻行动，临出门前庞青云还看了赵文牧一眼，原来这小子那天说的就是这事儿！ 当天晚上，庞青云带着三名干警潜入赵文林的果园埋伏起来。 唐青峰则带着一个小队隐藏在山前村与三里庄之间的路上。 赵文牧这边继续收购野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一个传言就如同风中的杨絮，开始在村子里流传： 只有动物活着时吞下毒药，它的肉才是有毒的；死了的动物接触到毒物，它的肉没有毒，可以放心吃。 这则真假难辨的流言就如同长了腿一样，只往孙、李二人耳朵里飘。 第二十九章 上梁大吉 “国庆哥，赵文牧那小子还在收购野味！奇了怪了，怎么会什么事儿都没有？” 眼下流言还没传入二人耳中，孙国庆、李二狗还在兴奋地盯着赵文牧这边，就等着哪天公安来把赵文牧抓走。 赵文牧却没有心思管他们，两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有郑光明盯着，还有庞青云蹲守，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流言已经定向传播出去，安心等他们上钩即可。 村里红薯也种完了，新房又可以接着开工了！ 对于农村人来说，盖新房和迎新娘一样重要，上梁则是盖房子最关键的环节。 “上梁”的过程比较危险，毕竟要把粗重的房梁拉到那么高的地方。不仅如此，房梁是不是“正”还关乎房子的质量。 赵文牧专门请风水先生给挑了个吉日良时。 最终定在了四月初三上午十点二十八分。 人们认为三、六、九的日子能够避开太岁等凶煞，是为吉日；而接近中午的时候，阳气旺盛，阴气衰弱，是为吉时。 所以，要挑选这样的日子和时辰“上梁”。 前世赵文牧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但是今生他亲身经历了重生这么神奇的事情，也就对鬼神之道多了一份敬畏之心。 不管怎样，图个心安嘛！ 大姐赵文燕、姐夫张振山提前一天就带着小儿子张远明来山前村帮忙。 张振山老实木讷，是个干农活的好手。 村里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初二傍晚时分将房墙垒到平口，支起了三角木架，下一步就准备上梁了。 上梁前，先要封引（即封檩），就是在梁上贴“上梁大吉”的红色贴纸，然后用红布条绑一双红筷子（寓意好事成双）和一支带叶的桃树枝（用来辟邪），挂在梁上，俗称挂红。 众人合力将封引后的大梁抬到新房正屋，安放在木头上，离地搁置。 正屋里放一张八仙桌，摆上香炉及供品，桌上放一把木匠的墨斗和一把瓦匠的瓦刀。 上梁前的准备工作就一切就绪了。 赵文牧去县供销社买了三十多斤肉，还预留了十几条大鲤鱼，又提前让村西头的吴老二做了两锅豆腐明早送来。 翌日一早赵文牧将写有“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牌子竖在新房旁边，并且祭拜了一番。 赵静、赵文燕、刘秀梅、宋芸还有刘素芳也全都在厨房里忙碌着，今天赵文牧没有时间做饭，作为主家，所有的仪式都需要他来主持。 上梁仪式分为祭梁、上梁、抛梁等几道程序。 首先进行第一步，祭梁。 上午十点二十八分，吉时已到。 赵文牧站在供桌前，桌上摆着三盘供果，木工的墨斗、瓦匠的瓦刀。 然后点燃香烛、纸钱祭拜，先北南后西东，向着四个方向祭拜。 在祭拜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 “今日“祭梁”，天地开张，财源茂盛，人强马壮。金童玉女，助力向上，圆满封顶，齐聚华堂！” 最后点燃鞭炮，以驱散“邪魔”。 祭拜完成，接着就是第二个环节，上梁。 木匠（赵文广）和瓦匠（倪大鹏）二人一边对唱《浇梁歌》，一边往梁上浇酒，从梁头一直浇到梁尾。 赵文广：上梁酒我先喝，让我干到九十多。 倪大鹏：上梁酒我先哈，叫我干到八十八。 赵文广：高举杯浇梁头，祈求吃穿都不愁。 倪大鹏：低举杯浇梁尾，一年更比一年美。 赵文广：一杯酒浇正东，今天上梁万事通。 倪大鹏：二杯酒浇正南，人丁兴旺儿女全。 赵文广：三浇西方平溜溜，一对狮子滚绣球；要问狮子哪里去？我到东家守门口。 倪大鹏：四杯水酒浇正北，北面有个蓬莱阁；阁上神仙多保佑，日子越过越红火。 紧接着，就开始上梁。 赵文广站在房顶东边，倪大鹏站在房顶西边。 由长辈赵学海高喊：“良辰已到，上啊，大吉大利！” 在众多围观者的注视下，房顶梁架上的赵文广和倪大鹏徐徐拉起绑大梁的绳子，并对唱《上梁歌》。 这是一首在齐地农村广为传唱的歌谣。 赵文广：日出东方红太阳，照得大地暖洋洋，平川地上建高房。 倪大鹏：八仙桌子屋里摆，金香炉来银蜡台，木匠瓦匠两边排。 赵文广：一点东方甲乙木，一年更比一年富。 倪大鹏：再点西方子丑金，财神老爷屋里蹲。 赵文广：一马平川垒高楼，福如东海水长流；日进斗金财源广，子孙后代不用愁。 倪大鹏：高楼顶上满天星，寿比南山不老松；尊老爱幼家风好，平安家和万事兴。 在赵学海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年轻人们喊着号子稳稳地把大梁拉上梁架。 只待赵文牧点燃鞭炮，赵文广便挥动斧头，把大梁榫角敲进三角梁架上端中心的卯芯内，上梁就此结束。 接着就是上梁的第三个环节，抛梁。 赵文牧端来混着杂粮、小饽饽、糖果、花生、硬币、彩纸的簸箕，小心翼翼地攀上房顶，接着将这些东西抛向四周。 这是为了让前来观看的乡亲们沾沾喜气。 这个时候最开心的就是小孩子了。 他们在人群里飞快地穿梭着，捡拾地上的糖果、花生、饽饽，捡到后随手一擦就直接往嘴里塞。 小远明和子孟、子婷就混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赵文牧将剩下的十几挂鞭炮全部点燃，在这喧闹声中，上梁就算是完成了！ 时间也已经差不多是中午。 家里的女人们已经做好了饭，赵文牧也提前打了招呼，让在场的人都留下吃饭。 有大片肉大片肉的猪肉炖粉条，有赵文牧新开发的铁锅炖大鱼，这次里面还放了豆腐，还有油炸糕。 农村人办席，讲究的是吃饱吃好，绝不是花里胡哨。 以往村里过年的时候，都不见得能吃得这么丰盛！ 左邻右舍立刻招呼自己家的小孩回去取来了桌子凳子碗筷，众人就直接在赵文牧新家旁边的空地上摆开了宴席。 这片空地也已经平整过了，旁边还堆放了很多砖瓦，大家伙儿也不知道赵文牧是有什么打算。 主食是松软香甜的齐鲁大馒头，一个足足有一斤多重，每个馒头上面还放了一颗红枣。 本地都是遇上喜事才会做这种大馒头，有的足足两三斤重，还会做成各种惟妙惟肖的吉祥图案。 赵家兄弟、妯娌们忙着端菜敬酒，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村里人都羡慕地看着赵静。 “这妮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婶窃窃私语着。 赵文牧之所以来一场这么隆重的上梁仪式，就是为了彻底跟过去那个自己告别，用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来迎接新的美好生活！ 从此以后，在所有人心里，过去的那个赵文牧跟他再无瓜葛！ 你抓周树人，与我鲁迅何干？ 晚点还有一章。 第三十章 小妹赵文秋回来了 “娘，明天小秋是不是就回来了？我也好久没见小妹了。” 当天傍晚，张振山自己回了山东头村，赵文燕和小远明留在了山前村。 这会儿老赵家一大家子人正围在一起闲话家常。 赵文牧闻言身子一僵。 赵文秋要回来了？ 啊，对，赵文秋在红旗公社上高三，因为红旗公社离家比较远，她都是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其他时间不上课的时候就在公社那边干点活，赚一些工分。 自己重生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赵文秋回了学校。 “对啊，就是明天回来。” 全家人一想起赵文秋明天就回来了，都显得很高兴，尤其是赵静，这会儿已经跑进厨房准备做赵文秋最喜欢的手擀面条了。 赵静之于赵文秋，就如同赵文燕之于赵静，都是既是姐姐，又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 赵文秋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备受宠爱，并没有因为是女孩子就受到什么不公平的对待。 等她开始记事儿，大姐没过几年就出嫁了，二姐赵文君则木讷少言，所以赵文秋打小最喜欢缠着比她大四岁的赵静。 二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赵文秋跟只比她大了三岁的赵文牧关系一直很差，两人打小就天天打架，而且自从她七八岁开始，就再没吃过亏！ 前世赵静背着小囡囡跳崖后，赵文秋跟她老母亲刘素芳一样，拎了把剁骨头的菜刀就冲了出去。 刘素芳追不上赵文牧就气得自残，赵文秋却不一样，她足足找了赵文牧五天，就连县城都去找了！ 直到大姐赵文燕把她拖回学校去，毕竟还有不到三个月就高考了！ 前世赵文牧有两个一生之敌，一个就是郑光明的妹妹郑美云，二人因为业务冲突斗得难解难分。 另一个却是自己的亲妹妹，赵文秋！ 赵文秋大学毕业后，先是进了一家电子厂工作，这在当时所有人看来都是极好的工作了。 然而工作没两年，她却突然毅然决然地辞职了！ 原因无他，她找到赵文牧了！ 彼时赵文牧事业已经小有所成，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家了。 赵文秋没有直接上门砍人，而是跟赵文牧一样，从最底层做起，白手起家，很快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直到这时，没有人知道跟赵文牧关系很好的文静商贸集团竟然是赵文秋的资产！ 在赵文牧跟郑美云斗法的最关键时刻，赵文秋突然背刺，切断了赵文牧的所有原材料供应。 其势如虹，犹如聂政之刺侠累，专诸之刺王僚！ 颇有女侠之风！ 最后赵文牧在绝望之时，偶然找到早年救过的一位港商，在他的帮助下，才高价从国外进口到原材料，堪堪赶在最后工期前交付了订单。 却也因此元气大伤，好几年才缓过来。 他永远都记得，赵文秋登门拜访他的那一天。 赵文秋带着十几个保镖出现在赵文牧办公室，却只扔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赵文牧，这只是开始。这辈子，我们地狱再相见！！” 如果说郑美云跟赵文牧的商战，还只是为了利益，还能妥协与共存，甚至双方还有合作的时候。 赵文秋跟赵文牧之间却是不计利益得失的生死之战，赵文秋杀伐果断，在别的地方赚来无数财富，转头就用于阻击赵文牧。 为了搅黄赵文牧的生意，她从来不在乎会不会血本无归！ 两个人就这么纠缠了一辈子，却从那次见面之后，再无相见之时。 直到赵文牧散尽家财，站在赵静跳崖的地方，他最后拨通了赵文秋的电话： “阿秋，把我埋在阿静和小囡囡身边。” “好，三哥，我原谅你了。” 几分钟后，对面才传来赵文秋沉静嘶哑的声音。 回想起这些，赵文牧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追着自己喊三哥的小小身影，那个被自己压在身下却把自己挠得满脸花的身影，那个在赵静提出嫁给赵文牧时，唯一一个焦急地喊着“我不同意”的身影。 还有那个从自己办公室决绝离去的身影。 小妹，赵文秋！ 一整晚赵文牧都有些心神不宁，直到鸡叫时分才昏昏沉沉睡去。 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又一股脑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冲。 赵静知道他夜里睡得不好，早上也就没有叫醒他，这会儿已经做好了早饭。 “小弟，你要做什么去？先洗个脸，把早饭吃了。” 赵文牧的反常举动，赵静看在眼里，吃饭时她看着赵文牧眼睛问道： “小弟，你有什么难处吗？我们是，是夫妻，可以一起承担的！” 赵文牧看着赵静真诚又带着一丝忐忑的眼睛，心里也暖暖的。 赵静的忐忑不只是担心赵文牧遇上了什么困难，也是在担心赵文牧拒绝她。 她现在很愿意跟赵文牧一起同甘共苦！ 赵文牧看明白了这些意思，一股别样的情绪从他心里慢慢滋生。 对啊，自己已经修正前世的错误了，赵静和小囡囡还活得好好的，还怕赵文秋个鬼啊！ 那小妮子才是自己妹妹好吗？！ 这一世，我，赵文牧要重拾作为兄长的尊严！ 赵静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了什么，只觉得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 赵文牧握住赵静的手，如同做出什么重要宣言一样，大声说道： “姐，我才是你男人，是赵文秋的哥哥，那小妮子我不怕她了！” 赵静被这一句“你男人”羞得脸色通红，她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 “嗯，阿秋再欺负你，我帮你揍她！” “哈哈哈哈” 赵文牧伸出手轻轻刮着赵静鼻尖，“姐，你真好！” 说完他就出去套骡车进城了。 赵文秋，今天一定要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道咱俩人谁才是哥！ 有媳妇撑腰，他此刻的内心有些膨胀。 走在回家路上的十七岁小姑娘赵文秋，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赵家。 和完全不一样的赵文牧。 此刻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考哪个大学。 她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家庭成分也没问题，考一个好的大学，将来成为一名工人，这就是赵学海、刘素芳夫妇对她最大的期待。 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对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并不满意。 但是眼下她收回思绪，该想想回家以后， 怎么收拾赵文牧了！ 第三十一章 重拾哥哥的尊严 平阳县，供销社。 赵文秋计划着怎么收拾赵文牧的时候，赵文牧正在跟李三儿友好交流着。 “三哥，2张自行车票，1张手表票，还有30张工业券，都在这儿了！” 李三儿低声说着，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那是一个人通过辛苦劳动，取得极大成就时的表现。 两人的手在袖子底下轻轻一扣，一沓票据就落入赵文牧手中。 丝丝麻麻的，是心动的感觉。 呃，不，是触电的感觉。 李三儿出来后，赵文牧直接预付了他100块钱，让他尽可能地去淘换这些票据。 这个人本质不坏而且信守承诺，可以结交。 李三儿也明白赵文牧想必是知道了他家里的难处，这才决定帮他。 毕竟票贩子又不止一个，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呢？ 所以他这些天来尽心尽力，终于在一位公社主任那里找来这些东西。 一共是60块，光是成本就有55，他其实没赚多少钱。 “行啊，李三儿，效率不错呀，不过可要注意安全！” 赵文牧不忘好心提醒着。 “放心，三哥，我以后不会再吃亏了！” 这次是有人在搞他，哼，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 赵文牧又在李三儿这里买了一堆粮油米面的票，以及一些小姑娘会用到的东西的票据。 “别找了，剩下的钱都归你了。” 赵文牧大手一挥，李三儿这次做得不错，值得好好奖励一下。 “记得继续帮我打听三转一响的票，我家人都还没有呢！” 他现在有钱，誓要给每家都凑齐三转一响。 啊，好羡慕三哥的家人，咋办？ 有了票据，赵文牧直奔自行车柜台。 供销社这边一共只有几款自行车，柜台里的售货员看到赵文牧一副下地干活的农民打扮（毕竟刚刚还去玻璃厂卖菜了），抬了抬眼皮没有理他。 “同志，这个自行车咋卖？” “同志？” “同志！” 赵文牧一连喊了三声，那人才扬起头： “喊什么喊，喊的大声你就买得起吗？” “都跟你一样喊，还不得吵死啊！” 这位大姐是走主任关系进入供销社工作的，平时看谁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你这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吗？我买不起，那买得起的资本家你就笑脸相迎了？！” 这年头，就怕上纲上线。 赵文牧本也不想跟她斤斤计较，只是，你越退让，人家越看不起你。 得理，有时候就是需要不饶人！ 那人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其他顾客也纷纷看了过来。 “就是，就是！” “穷人怎么了？穷人也得买东西啊！” 供销社的售货员平时都是拿鼻孔看人，大家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了。 现在看到有人出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那位大姐尴尬地不知所措。 只能梗着脖子不说话。 旁边的人见状立刻走出柜台，去里面将供销社主任叫了过来。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后，这位主任立刻严肃地训斥道： “李梅，立刻向这位同志道歉！” 李梅还想说什么，被主任一瞪，只能老老实实道歉： “同志，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前倨后恭、判若两人，让人不禁怀疑哪个才是真的她。 赵文牧也没有在意，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天天跟这种人计较的话，还干不干别的事情了？ 供销社主任留了下来，亲自给赵文牧介绍自行车和手表。 “这款自行车是上海机械厂生产的，目前只有二八大杠，没有更小的款式” 当赵文牧拍出2张自行车票和1张手表表，以及厚厚一沓工业券、大团结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位大姐直接羞愧地躲到了办公室。 人家不但买得起，还要一次性买3件。 这可不是菜市场买大白菜，这年头普通人家有一大件都能大半年仰着头走路！ 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自行车赵文牧选择的是国营凤凰机械厂生产的26码女士坤车，175块。 两辆车都是。 没办法，票据不够，只能先给家里女士买。 手表是海鸥牌女士手表，这个供销社也有男款，价格是79块。 赵文牧打算下次再买一个男款，这样他跟赵静就是情侣手表。 除此之外，他买了全套四本《红楼梦》、《封神演义》、《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飘》、《读者文摘》等书，一共是12块2毛5。 这些都是赵文秋喜欢看的，家里没钱买，这小妮子甚至会去书店抄回家看。 不过她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些书眼下只能激励一下她，不能真的给她。 不然赵文秋不用心学习，反而天天看课外书就不好了！ 还有宫灯杏仁露、珍珠霜、雪花膏、围巾、发夹等等，赵文牧全都买了不止一套。 本来大嫂、二嫂、大姐的都不应该自己买，无奈家里那几个男人太不解风情，连个雪花膏都不舍得给媳妇买。 赵文牧完全无视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又买了很多小零食、米面油盐酱醋茶。 真可谓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拉车的骡子都想跟生产队的驴换换工作！ 赵文牧回到家的时候，赵文秋已经在家里了。 不过，她这会儿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赵文牧怎么就起了这么大的新房子！ 还有阿姐脸上的笑容好真诚、好明媚，好刺眼！ 为什么大家都在夸奖赵文牧？！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大家肯定是被赵文牧给欺骗了，这个人就没有靠谱过！ 直到门口哔哩啪啦的鞭炮声想起，她才回头看去。 只见赵文牧推着一辆漂亮的红色自行车走了进来。 赵文远也推了一辆，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是抱着地雷要去英勇就义一样。 不过自行车好漂亮呀！ 小巧的自行车，一看就是女款，还是红色的，看起来特别亮眼。 “姐，自行车喜欢吗？” 赵文牧把自行车推到赵静面前，笑着问道。 “喜欢！” 赵静眼睛里亮晶晶的，这自行车真漂亮！ 说着赵文牧就让赵静坐上来，他载着赵静绕着院子转了一圈。 谁都没有想到赵文牧竟然还会骑自行车！ 赵文牧把车停好，赵静从自行车上稳稳跳下来，小脸上还是红扑扑的，难掩心里的激动和喜悦。 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自行车，喜欢这种飞驰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去骑一圈！ 赵文秋也凑了过来，“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她一向胆大，当场就要骑上去，赵文牧都会的东西，没道理她不会。 “去去去，试什么试！这是给阿静买的！” 赵文秋没有注意到赵文牧话里的“阿静”，她这会儿心思都在自行车上呢！ “不是有两辆吗？” “那都是给阿静的，她骑一辆，看一辆，有问题吗？” 赵文牧立刻把她怼回去。 “那我不能骑吗？”赵文秋还没意识到问题。 “不能，不给你骑。” 赵文牧回答得直截了当。 赵文秋终于看出来了，赵文牧是在故意针对她。 哼！待会儿我自己找阿姐去玩，用不着来找你！她在心里想着。 赵文牧又取出护肤品，递给赵静、刘秀梅、宋芸还有赵文燕，就连老母亲刘素芳都有一份。 几个女人闻着香香的雪花膏，看着包装漂亮的杏仁露、珍珠霜，满心满眼都是喜悦。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些东西。 没有赵文秋的份儿！ 小姑娘眼睛已经开始发红了。 她想问赵文牧为什么没有她的，又怕被奚落一顿。从小到大赵文牧就欺负她，这个人最可恶了！ 赵文牧又搬出一堆书来，全是赵文秋喜欢的，赵文秋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去抱着赵静就开始哭。 没有看到身后赵文牧抱着书伸过来的手。 呃，赵文牧也没想到赵文秋这么不经逗、这么脆弱。 他哪里想得到，这会儿的赵文秋还是一个被家人宠溺惯了的小女孩。 哪里是前世那个吃足了苦头、铆足了劲儿找他报仇的女强人！ 赵静瞪了赵文牧一眼，赵文牧尴尬地嘿嘿一笑。 她轻轻拍着赵文秋的后背。 “小秋，小弟跟你开玩笑呢！你看这些书都是你爱看的，肯定是给你买的呀。” “哼，赵文牧他就是欺负我！” 小姑娘情绪疾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她就放开赵静。 “赵文牧，这些书是不是给我买的？” 小姑娘看着赵文牧，噘着嘴问道。 “叫三哥！叫三哥，就是给你买的！” 赵文牧笑着说道。 “三哥！” 看着这些书，小姑娘觉得小女子能屈能伸，不跟赵文牧计较。 赵文牧就等着这声“三哥”呢！ 他当即笑着说道： “小妹，这些书，还有那辆自行车，还有这堆东西都是给你买的！” 说着他拿出专门给赵文秋准备好的“时髦女青年”大礼包。 赵文秋看着那些护肤品、发夹、文具，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和戒备，三哥看来是真的变好了呀！ 收买一个小姑娘就是这么容易！ “三哥，你真好！” 还能看见小妹纯真开心的笑容，真好！ 第三十二章 落网 赵文牧、赵静亲自下厨，联手给赵文秋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葱油手擀面。 小姑娘吃着最熟悉的问道，心里满满都是喜悦。 三哥是真的变了。 他变得关心三姐、在乎三姐，不再是那个冷言冷语、喜怒无常的赵文牧。 小姑娘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 有些事情骗不了人，一个人看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了的。 赵文牧看着三姐的眼神，有喜欢，有怜惜，有愧疚，有爱意。他看着家人时，也是暖暖的。 赵文牧要是知道赵文秋心里在想什么，他大概会说一句：小孩子懂什么是爱！ 赵家人这边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赵文牧给赵静、赵文秋两位小美女保驾护航，教她们骑自行车。 家里其他人紧张兮兮又眼含期待。 谁又不想骑自行车呢？！ 另一边，孙国庆和李二狗却哭丧着脸、满腹郁闷。 “国庆哥，你听说了没有，只有给活着的野兔喂下老鼠药才行！” 百思不得其解了那么久，二人终于不经意间听到这样一条消息。 二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投毒没有结果呢。 “嗯，怪不得赵文牧那边什么事儿都没有！” 孙国庆恨恨说道。 这些日子，他们眼看着赵文牧起高楼、宴宾客，孙国庆、李二狗这俩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上次投毒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赵文牧那边还是照常收野味，完全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二人疑惑了好久，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终于明白了，是自己的投毒方式不对。 不过好消息就是，赵文牧还不知道他们投毒的事情，他们还有机会！ “干！我们现在就去抓野兔，喂了药以后偷偷扔到他收来的野兔里面！” 孙国庆当机立断，既然死的不行就去抓活的！ 二人即刻进山抓野兔去了。 却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也就是郑光明。 这些天，他们从来没有脱离过郑光明的视线！ 县公安局庞青云这边带着人天天在赵文林的果园蹲守，也已经有些疲乏了。 “庞队，那个孙国庆到底还会不会来啊？” 手底下的人已经开始有些怨言了，蹲守了这么久，连个毛都没见到！毕竟谁都不喜欢大晚上的在这儿喂蚊子，在家守着老婆孩子不好吗？ “确切消息，孙国庆今晚就会动手，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庞青云已经得到郑光明的通知，孙、李二人已经抓到野兔，估计今晚就会动手！ 庞青云立刻给大家鼓气。 毕竟是县局的精锐干警，一听这话，众人立刻打起精神来，进入到各自的隐藏位置严阵以待。 凌晨时分，果园。 周围万籁俱寂，似乎就连无时无刻不在的虫叫声也暂停了。 只有不远处的村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村民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果园里，一片小小的凉棚下，安放着成堆的野兔、野鸡，旁边躺着的钱二牛正打着呼噜。 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果园东边的栅栏下面探进来。 “国庆哥，我咋觉得这么瘆得慌呢？” 不知道为什么，李二狗总觉得今天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孙国庆心里也在犯嘀咕，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发。 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少特么吓唬自己！赶紧干正事儿！” 二人探头探脑四处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朝着果园中央摸去。 二人很快就摸到存放野味的凉棚边上。 听着凉棚里钱二牛的呼噜声，二人阴恻恻地相视一笑，而后拿出两只野兔，轻轻抛入野兔堆中。 等明天吃死了人，看你还怎么嘚瑟！ 二人在心里冷笑，想象着第二天赵文牧被公安带走时痛哭流涕的样子，却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钱二牛的呼噜声已经没了。 二人正准备沿着原路退出果园。 然而不等他们转身离去，突然就听得身后一道严厉的声音： “不许动！举起手来！” 接着几道手电从周围打来，照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孙国庆、李二狗吓得肝胆俱裂，当即转身望去！ 却见周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四五个人！ 李二狗当即瘫倒在地，两股战战几欲失禁。 孙国庆呆愣一瞬，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陷阱，赵文牧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计划！ 投毒可是重罪，决不能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他大叫一声，立刻就往果园外面跑去！ 庞青云他们早就对此见怪不怪，抓捕时，犯罪分子的各种丑态他们见了太多太多。 有如李二狗这样吓到大小便失禁的，有拼命逃脱的，有负隅顽抗的，还有试图同归于尽的。 老成如他们，自然早就做好了各种预案。 一名干警连同钱二牛立刻将李二狗控制起来。 庞青云等人则一边去追孙国庆，一边给村外等着的唐青峰小队发信号。 孙国庆还没有跑出果园，就被侧旁冲出的一道身影撞翻在地，接着被死死按在地上。 正是跟踪了他们多日的郑光明。 庞青云等人追上来的时候，孙国庆已经放弃了挣扎。 一想到将要面临的惩罚，此刻的他比李二狗还不如，已经是不停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庞青云将二人连夜带回县公安局审问，唐青峰则带人直奔二人家里，将剩余的老鼠药取走留证。 还询问了小卖铺老板，以保证证据链的完整，誓要将此案办成铁案！ 人赃俱获，孙国庆、李二狗也不再心存侥幸，当晚就将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孙国庆一口咬定是李二狗指使他这么做的，李二狗则把孙国庆开赌摊和偷鸡摸狗的事情也给抖了出来。 这二人在县公安局审讯室里狗咬狗，山前村却是一片平静祥和。 第二天赵文牧就去找了赵学磊，村子里发生了投毒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有必要告知他这个生产队长的。 “老三，这些都是真的？！” 赵学磊脸色铁青，这要是让孙国庆、李二狗得逞了，不但赵文牧要倒霉，还会让山前村失去才过上没几天的好日子，他这个生产队长也难辞其咎。 “二叔，人已经被县公安局带走了，人赃并获，冤枉不了他们。” “我来一是告诉你这事儿，二是李二狗家就交给你了，我可不想有人再去我家闹事儿。” 赵文牧摆摆手，走了。 他跟孙国庆、李二狗其实没仇，前世今生，都是这俩人在找他的麻烦。 自作孽，不可活。 赵文牧走后，赵学磊立刻就去了李二狗家。 不知道他跟李二狗爹娘说了什么，反正这两人直到李二狗被判刑，也没有来赵文牧这里闹过。 就算是他们来闹，赵文牧也不会原谅李二狗，何况这本来就是刑事案件，赵文牧也干涉不了。 孙国庆的家人更没来找他，孙国庆早就跟家里闹掰了，听说他因为投毒被抓，孙国庆的老父亲专门点了一挂鞭炮庆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嫌狗厌。 一个人活成这样，真是可怜可恶！ 赵文牧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上一世自己恐怕比孙国庆还可恶？ 想到这里，他立刻又去供销社给赵静买了一堆小玩意儿。 每次想起自己对不起赵静的过往，他就忍不住去给赵静买一些东西。 赵文牧时不时就莫名其妙买来一堆用不完的东西，赵静已经无奈了！ 每当这时候，宋芸就会调侃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赵静也不知道是甜蜜多一些，还是烦恼多一些。应该是甜蜜，她心里想着。 三个月后，孙国庆因为投毒罪、盗窃罪、组织赌博罪被判处二十二年有期徒刑，后来又在服刑期间因为失手杀人，被判处无期徒刑。 李二狗因为投毒罪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等他服刑完出来，适应不了新的社会节奏，日子过得很不好，又娶不到媳妇，最后就这么潦倒一生。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他们跟赵文牧再无交集。 第三十三章 搬新家 农历四月十九，宜动土、搬新房。 赵文牧的新房子十天前就完工了，这几天他和赵静时不时就过来收拾一下新家。 晾晒一下新做好的家具、被子，打扫一下院子，赵静还从山上挖了一些花花草草移栽到院子里。 小小的庭院渐渐显得生机勃勃。 这会儿新房装修材料都是纯天然的，不太可能存在甲醛超标一类的。 也有一些家具还有大门、窗户上面抹了桐油、油漆，还是有一些气味，赵文牧每天都会过来开窗通风，他不敢疏忽大意。 毕竟小囡囡还太小，这些有毒物质对小孩子的伤害最大。 新房坐北朝南，当地建房一般都是这样。 “姐，房子还是有一些味道，咱们还是暂时住在老屋。” 今天是个吉日，小夫妻二人定在了今天搬新家。 这个日子自然还是请风水先生算出来的好日子。 搬家只是一个仪式，赵文牧觉得还是等过段时间再住进去。 “嗯，书房可以用啦，其他房间再晾一段时间！” 赵静这些天一直听赵文牧讲述甲醛的危害，心里也有些不放心。 十九这天一早赵文牧去山上砍了一小捆木柴，用红绳捆好。 赵文牧和赵静各自取来一挂鞭炮，二人分别在新房门口、院子里同时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去邪荡秽，红纸落满地分外喜庆。 接着又在新房门口点燃一个火盆。 赵文牧先在新房的东南西北四个角拜祭一番，也就是“拜四角”，用意为“入屋叫人”，就是先与此地的土地神打招呼。 小夫妻二人，赵文牧背着木柴，赵静背着小囡囡，抱着一床新棉被，踏过火盆，开开心心地迈进院子里。 搬新房时空手进门是禁忌。 进入新房，赵静先把小囡囡安顿在书房，接着去铺床。 二人又象征性地把房子打扫了一遍，新房子纤尘不染、分外整洁，美中不足的就是还有很多家具没补齐。 接下来就是搬新家最重要的一件事，开火做饭。 赵文牧主厨，赵静打下手，二人做了一个土豆炖鸡，又蒸了一锅大馒头。 白白胖胖的馒头冒着热气，就好像接下来的日子。 蒸蒸日上，和谐美满。 这样，迁新房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却不冷清。 三日后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赵文牧所有重要的亲人、朋友都会在这一天来“烧炕”，既是恭贺乔迁新居、认新门，也是亲戚朋友给添置家具、贺礼的仪式。 在生活条件不好的年代，有着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意味。 毕竟通常情况下，建新房已经耗尽了主家的财富。 这时候添置家具什么的，就可能捉襟见肘。 所有重要的亲人一般会在烧炕的时候，给添置一些家具、家电。 赵文牧家里之所以还欠缺还多家具，就是这个原因。 这些家具已经被大哥、二哥、大姐几家给认领了。 虽然这样，各家的家具就会样式不统一，影响美感。 但在这个年代，实用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几家请人做家具的时候，也会一起商量着来，尽量保证样式统一、且不重复。 不然，几家都送了同样的家具咋办？ 赵文牧和赵静一早就打扫了院子，还撒了一点水，又准备好了食材。 最早来到的是不在本村的大姐一家。 大姐夫赶着牛车，载着穿着新衣服、喜气洋洋的赵文燕、张远明。 牛车上铺着小麦秸秆，安放着一个梳妆台、两床新被子和一个包裹。 赵静穿着杏黄上衣红裙子，十分洋气，这是赵文牧专门给她买的。 赵静一直舍不得穿，在这个年代，满大街都是草绿色、青灰色和土黄色，这种明快鲜艳的衣服很少见。 赵文牧也穿了一件灰色改良中山装，人显得很有精神。 这会儿还不是很热，刚刚好。 这件衣服是赵静亲手做的，赵文牧觉得相比之下，那些什么皮夹克、牛仔裤算得了什么！ 赵文燕跳下车就直夸赵静今天好看。 “哎呀，阿静穿上这身衣服真好看，比城里的小姑娘还好看！” 赵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就是就是，这裙子真好！” 赵文广和宋芸也到了。 宋芸摸摸赵静的衣服，笑着说道。 “这衣服料子也好。” 虽然是在一个村子里，赵文广和宋芸还是赶了一辆牛车，正是大哥赵文林家的。 “快快，先把东西卸下来，不然大嫂要打人了。” 牛车是宋芸偷偷跑去牵来的。 牛车上满满当当，有碗柜、风箱、簸箕、凳子、暖瓶、脸盆…… 都是日常用得到的。 几个人赶紧把车卸下，刚好刘秀梅走了过来。 她戳着宋芸额头说道： “就知道是你这妮子！” 跟众人打过一声招呼，她就牵着牛车回家了。 赵文广、张振山跟了上去，要去帮忙装车。 不一会儿，赵文林、刘秀梅还有赵文广、张振山又赶着牛车回来了。 牛车上载着一个大大的立式衣柜，柜门玻璃上有着那个时代常见的牡丹花图案，衣柜顶端还做成了波浪的形状。 这种衣柜现在还是稀罕玩意儿。 除此之外，还有一床棉被，两个枕头，一个包袱。 赵子孟、赵子婷一人抱着棉被，一人抱着枕头，高高兴兴地喊着人： “大姑！二婶！小婶儿！…” 赵文牧点上一挂鞭炮，将众人迎进院子里，又端来糖果、小饽饽、糖琪子。 刘秀梅悄悄拉了拉赵文林衣袖，低声说道： “爹娘怎么还没来，你去看看。” 赵文林走出去没多远，就遇见了推着小推车走来的赵学海、刘素芳。 赵文林赶忙上前推车。 手推车上是两个大箱子，这才是这会儿最常见的衣柜，里面可以放衣服、碎布头、鞋底鞋垫以及一些杂物。 箱子不重，赵文林、赵文牧兄弟俩一人一个，轻轻松松地搬到卧室里，就放在炕梢。 这是衣柜的专属位置。 众人欢欢喜喜把二老迎进屋内，刘素芳看着宽敞明亮的大屋，虽然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心里还是止不住高兴。 她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200块钱和一对银镯子。 镯子样式简单，细细的，在阳光下有着亮晶晶的白色光泽。 她把钱和镯子递给赵静。 “娘，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赵静赶忙推拒。 “是啊，娘你快收回去。” 赵文牧也帮着赵静说话。 刘素芳却握住了赵静的手，把镯子给她戴上。 “静啊，是爹娘对不住你，当年你嫁给老三这混小子，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嫁妆。” 赵静嫁给赵文牧，本就是一家人，也没啥嫁妆彩礼的问题，而且那时候家里也穷，压根没考虑这事儿。 但这不代表赵学海两口子事后没考虑。 没给赵静一些压箱底的体己钱，老两口后来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老大、老二出嫁的时候，家里再穷，不也是给了她们一些吗？ 何况老三比起两个女婿来，混蛋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这事儿老两口憋在心里，原本一直没有机会发泄出来。 现在刚好有了机会，他们是一定要把嫁妆给赵静补上。 “静啊，爹娘是把你当亲女儿的，今天我们给你把嫁妆补上，不能让赵文牧这个臭小子看轻了你！” 刘素芳接着说道。 赵静已经是红了眼睛，眼泪很快一滴滴落下来。 她抓着刘素芳的手，笑着说道：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呀！你和爹救了我，把我养大，哪里有什么对不起我？小弟对我很好，你们别担心。” 她边说边笑，眼泪簌簌而下。 刘素芳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自己眼睛里也闪着泪花。 宋芸也在一旁抹眼泪。 赵学海抽出烟枪来，默默吸了两口。 赵文燕也红了眼睛，她笑着说道：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都别哭了！” “对！今天应该高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归置东西去！” 刘素梅立刻指挥着男人们去安置各种家具。 临近晌午，赵文远、钱二牛、宋冠军等一群人都来了，还有村里跟赵学海关系比较近的一些人家。 大家或多或少带了一些吃的用的小东西，比如铁锅、勺子、鲤鱼、豆腐什么的，礼轻情意重。 当然，也有人带了一点柴。 这也是必须的。 烧炕，烧炕嘛，没柴怎么烧？ 刘素芳点上柴火，灶台里火苗舔着大铁锅，灼热的烟气顺着土炕进入烟道，最后从屋角的烟囱冒出来。 炕很快就热了起来，烧炕结束，新房从此成了一个内容齐全、充满人间烟火的家。 入住其间的人，也真正成了这个家的主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赵文牧和赵静联手下厨，好酒好菜，招待大家。 酒足饭饱，大家走时，赵静把提早准备好的蒸糕分给大家，各自带回家中。又把大家带来的一些面食分送给邻居，意思是“大家都发”。 忙完这一切，赵静躺在卧室大炕上，看着雪白的墙壁。 “小弟，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侧过头来，看着身旁的赵文牧，秋水明眸，笑意盈盈。 “嗯，这就是我们的家。” 两人中间，小囡囡静静熟睡。 两只小胳膊伸出来，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 第三十四章 第一个万元户 五月初二，赵文牧重生满两个月。 新家，书房。 赵文牧和赵静正在清点家里的钱，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面额的纸币，其中最多的还是象征着人民当家作主的大团结。 赵静小巧的鼻尖上亮晶晶的，额头上也沁着汗珠。 “呼，一共是块3毛9分！” 赵静捂着嘴惊呼，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块钱！ 1980年的万元户！ 小弟每天都会把赚到的钱交给她，她收到钱就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从来没有清点过。 赵文牧自己也不知道赵静那里已经攒了多少钱。 不过他能猜到大概的数字，毕竟现在一天光是卖野味利润就有420块，野菜也有75块左右，要不是因为盖房子肯定还更多！ 还给生产队预付了3000块的荒山承包费！ 更别提赵文牧还给哥哥姐姐家里都买了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 收音机的票李三儿一直没搞来，重生而来的赵文牧其实对收音机也没啥执念，印象里那玩意儿是逛公园的老大爷才会用的。 赵静现在已经彻底养了回来，她脸色红润，皮肤白皙，手上的茧子也不再那么粗糙坚硬，眼睛里也有光。 小囡囡也比以前精神了许多，小家伙肉眼可见的长胖了。 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让她快乐！ “小弟，你说咱们是不是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赵静显得很兴奋，万元户这个概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如同是天方夜谭，而她眼前就足足有块！ 赵文牧抓过赵静的手，轻笑着说道： “是呀，姐，咱肯定是村子里唯一的万元户！” 赵静现在已经不排斥私底下的时候赵文牧拉她的手，但是在外面的时候，她还是会害羞。 “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嗯，小弟最厉害了！” “那能不能奖励一下我？” 赵文牧坏笑着说道。 “你要什么奖励？” “姐，你亲一下我。” 赵文牧看着赵静的眼睛，桃花眼里含着笑意。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额头上传来薄唇冰凉的触感。 再睁眼，赵静已经跑到书房外面了。 赵文牧笑笑，将已经用皮筋捆好的大团结收了起来。 新家的书房里如今多了很多高中课本，赵静以前跟着知青姚文静学习了一些高中知识，但总归是没有那么全面完整。 这些高中课本都是赵文牧拜托赵文秋搜罗来的，小姑娘一听是给赵静找教材，直接拍着胸脯保证包在她身上。 又从赵文牧这里讹走30块钱。 她知道三哥现在有钱了。 再说了，读书人的事情，能叫讹吗？ 不得不说，赵文秋做事情还是如前世一般靠谱，她找来的教材从高一到高三，每本书都有，甚至还有相对应的读书笔记。 赵静即便是自学也能收获很多。 赵文牧还在给她找夜校，不过山前村离公社比较远，他更倾向于让赵静去城里的夜校读书。 “考不考大学都没关系的，能读书就很好了。” 赵静放下手里的书轻声说道。 “姐，以后知识才是最重要的，大学还是要上的。” 赵文牧很是坚定，作为重生者，他自然知道知识的重要性。 “嗯！” 赵静底子不错，又勤奋好学，考上夜大问题不大。 赵文牧也没打算让她去上全日制的大学，一是她没有高中文凭，这个就比较难办，二是他也只是想让赵静学习更多知识、看到更广阔的的世界，并不是为了那张大学文凭。 “小弟，谢谢你。” 赵文牧快要走出书房时，赵静温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放眼整个山前村，有哪个女人跟她现在一样，家里男人不但在外面忙碌打拼，还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 现在赵文牧越来越过分，这都已经五月了，竟然还不让她碰凉水，说是女人受凉了不好。 还专门给她弄了这个书房，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赵文牧从山上采来的白色小花，里面还有一株山胡椒，味道清新怡人。 “你只负责貌美如花，其他的都交给我！” 赵静噘着嘴表示不满的时候，赵文牧是这样说的。每每想起这话，赵静就觉得好笑又甜蜜。 赵文牧转过身，朝着赵静笑了笑。 “姐，我们之间不说谢谢。” 赵文牧这边日常温馨的时候，赵文林、赵文广家里也是欢呼连连。 “二哥，一共是1076块9毛3分！” 宋芸是跟赵文广从小玩到大的，所以一直是习惯叫赵文广“二哥”。 宋芸一会儿看看手上的海鸥手表，一会儿数数手里的大团结，不停地傻笑着。 因为宋芸大大咧咧地找赵文牧给她买了海鸥手表，破灭了赵文牧跟赵静戴同款情侣手表的梦想，赵文牧干脆给大姐、大嫂还有她都买的海鸥女表。 给自己、大哥、二哥和大姐夫则是一样的上海手表。 “行啦行啦，别傻笑了，怪瘆得慌的！” 赵文广忍不住打断她。 “不行不行，你再让我笑会儿。” 赵文林家里则显得正常得多。 赵文林、刘秀梅将钱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小心收起来。 “孩儿他爸，我咋觉得就跟做梦一样呢？” 赵文林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半晌后才说了一句： “不是做梦。” 刘秀梅气得拍了赵文林一巴掌。 谁能想到最不成器的小叔子突然就转了性子，不但彻底戒了赌博、酗酒，还变得顾家、勤劳。 至于赵文牧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能带着大家赚这么多钱，她反而没有觉得特别奇怪。 毕竟她这个小表弟打小就很聪明。 特别小的时候，赵文牧想吃花生，却力气不够掰不开花生壳，这小家伙想了一会儿，把花生扔到地上，然后邦邦踹了几脚，捡起来轻轻松松吃到了花生。 那个时候，大家就说这小子长大了必然聪明！ 想起赵文牧伸着小短腿踹花生的样子，刘秀梅不禁觉得好笑。 虽然走了很多弯路，而今小弟终究还是没让大家失望。 赵文林的果园。 钱二牛、赵文远还有宋冠军等一群人激烈地讨论着。 “唉，三哥怎么就决定明天不卖野菜了呢，一天也能赚二三十啊！” 张大鸣说起这事儿就跟自己丢了钱一样心疼。 “大鸣，你要是想去卖野菜就去，三哥可说了，谁要是想自己干他不拦着。” 宋卫星脾气火爆，当即大声嚷嚷起来。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那种人吗？” 张大鸣也毫不示弱，骂完他又接着对宋冠军说道： “冠军哥，我骂卫星呢，没骂你。” 宋冠军没理张大鸣，他转头问赵文远： “文远，三哥有说后面做什么吗？” 赵文牧今天给大家每人发了50块钱，美其名曰“奖金”，然后让大家这段时间先回家帮着割麦子，十天后再来集合。 这段时间大家跟着赵文牧干，都赚到了不少钱。眼下野菜生意突然停了，大家心里也有些没底。 但要让他们撇开赵文牧，自己去卖野菜，大家又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即便是赵文牧已经舍弃了野菜生意也不行！ “冠军哥，三哥也没说以后咱们干什么，但是三哥肯定是有别的安排，他说要带大家赚更多钱，就一定能做到！” 赵文远天天跟着赵文牧进城，见到的比大家都多。 赵文牧不但跟国营饭店的大领导称兄道弟，还跟县公安局的领导谈笑风生，他相信赵文牧一定是有更重要的安排等着交给大家。 “就是！你们都着啥急，等收完麦子来找三哥不就行了吗！” 钱二牛也有些不耐烦。 “文远说得对，大家先回家收麦子！” 年纪最大的钱大牛发话了，众人也便纷纷离去。 谁都没有想到，当天晚些时候，许鹏却出现在赵文牧家里。 “三哥，我娘生病了，我想去卖野菜。” “需要多少钱？” 赵文牧也没有想到许鹏会找过来，毕竟前世郑美云曾经重金引诱他背叛自己，最终没有成功。 “一百多。” 许鹏语气里有些不自然，他娘是病了，不过并不严重，医药费也就只有七八十块钱。 这笔钱放在以前可能很多，他们家根本拿不出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自己就有将近两百块了。 “我借你，以后慢慢还就行。” 赵文牧说着掏出一沓大团结来。 “三哥，我还是想去卖野菜。” 言至于此，赵文牧已经明白许鹏真正的意图了，毕竟现在卖野菜一天也能赚二三十块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前世许鹏也算是个明白人，今生，可能是因为现在眼界太低。 赵文牧也不勉强，人生路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但是不管怎样，许鹏前世今生都没有背叛过自己，他要选择单干，赵文牧不会拦着，更不会施加阻碍。 只不过，以后赵文牧的这艘大船里没有许鹏的位置了。 “行，那你好好干！” 许鹏走的时候有些彷徨，有些犹豫，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回去告诉赵文牧，他不想去卖野菜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一想到卖野菜有多赚钱，他就再无疑虑，三哥不要的生意，凭什么他许鹏不能做！ 此时的许鹏，终究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三十五章 二姐赵文君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当地有“麦梢黄，闺女见娘”的传统，也就是在小麦快要成熟的时候，出嫁的闺女回娘家看望爹娘。 一般这时候，出嫁的闺女就会携夫带子，带上礼物回娘家。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传统，大概是因为麦熟前，新粮没下来，旧粮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的日子就会比较艰难。 虽然说大多数人家的处境都差不多，但是作为出嫁的女儿，还是希望能够关照一下父母亲人，把自己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粮食，做成食品，看望父母的时候带过去，也是一种孝心的表达。 女子另一种形式的贴补家里。 今年山前村的小媳妇们心气明显高了不少。 大包小包往娘家拎。 往年山前村穷，她们回娘家也只能带一点廉价的礼物或者是自己纳的鞋底什么的，引来家里兄弟、妯娌们的白眼和背后议论。 今年大家卖野味赚了不少钱，出手也大气了不少。 白糖、麦芽精、猪肉什么的也舍得了，档次直接提高了不止一档。 家里人看她们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小媳妇们对赵文牧的态度也更殷勤了，赵文牧从城里回来，刚好就碰见几拨回娘家的，大家都热情地跟他打过招呼。 “吇吇（蝉）叫，好热天， 家家都把女儿搬。 有爹，有娘回家转； 无爹，无娘好伤心。” 赵文牧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外面有几个小孩子正在唱一首童谣。 他也没放在心上。 走进家里，赵静正在打扫院子。 她就呆呆地站在那儿，手里的扫把机械地扫在干干净净的地面上，就连赵文牧进门都没发现。 显然是在走神。 “姐，我回来啦！” 赵文牧招呼一声，赵静也只是浅浅应了句“哦”。 情况不对呀，这是怎么了？ 想起昨天赵静就翻找出给爹娘的鞋子，然后呆呆看了好半天，再联想到外面那首童谣，赵文牧瞬间就明白了赵静在想什么。 他的女孩才不是无爹、无娘的小可怜！ 不信问问赵学海、刘素芳，他们是更认闺女还是儿子？ “姐，收拾收拾，待会儿我送你回娘家去，看看咱爹娘！” 赵文牧笑着喊道。 女子回娘家要有男人陪着，不然意思就不一样了。 “哦。” 几秒后，赵静才反应了过来，她扔下扫把，蹦蹦跳跳地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几天后。 麦浪滚滚，整个平阳县进入了抢收小麦的紧张劳作中。 赵文牧没有因为麦子不值钱就懈怠，这些天他都是早出晚归，不但要去国营饭店送货，还要赶着抢收家里的小麦。 农时不等人，这个时候突然来一场大雨，就有可能毁了一年的收成。大家都是趁着天气好，争分夺秒地抢收小麦。 今年赵静原本计划跟着赵文林、刘秀梅一起，共用一个打谷场的。 毕竟赵文牧从来不干活，赵静自己一个人整理一片打谷场出来，割麦、脱粒、晾晒，根本就不现实。 年初的时候，刘秀梅就跟她说了，两家到时候共用一个打谷场。 至于赵静家的麦子，赵文林、赵文广两家到时候肯定会帮着收割。 如今赵文牧转了性子，不但变得极为勤快，甚至都不允许赵静下地干活了。 赵静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收麦子的问题了。 不过赵文牧还是决定跟赵文林家共用一个打谷场，毕竟整理出一片打谷场来就得两三天时间，不划算。 赵静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从小到大，她干的活要远比赵文牧多。 眼下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看着赵文牧累得每天沾床就睡着，即便如此仍然半夜小囡囡一哭就立马醒来，她也是心疼不已。 于是第二天赵文牧仍然不允许她一起去割麦的时候，赵静终于不干了，她干脆不理会赵文牧，抓起镰刀就往外走。 赵文牧一看拦不住了，只得返回屋内，给她找来头巾披上，免得被火辣的太阳晒伤。 “小弟，你凭啥不让我跟你一起干活？” 赵静红着眼睛问道，她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农忙时哪个女人不是当男人使？ 当然了，男人当牲口使。 “姐，让你受累我会心疼。” 要是以往，听到这么肉麻的话，赵静估计会羞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这次她却仰头看着赵文牧的眼睛，认真说道： “小弟，我们是夫妻，应该同甘共苦，而不是你在外面累死累活，我却待在家里享受，我想要帮上你，我想要你需要我。” 赵静的话，如醍醐灌顶，让赵文牧恍然大悟、 怪不得赵静要争着帮赵文牧记账，她只是想帮到赵文牧，被自己所爱的人需要。 赵静从来不是金丝雀，自己不应该把她关在笼子里。 想到这里，他牵过赵静的手。 “姐，我一直都需要你。” 即便是这样，赵文牧还是只让赵静在不太热的时候一起割麦，其他时候在打谷场帮着晾晒、脱粒，做一些不太重的活儿。 “阿静，你是不是有了？” 打谷场，刘秀梅突然探到赵静耳边，小声问道。 赵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明白刘秀梅说的什么意思。 她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急忙小声否认。 “没有没有，大嫂你瞎说什么呢！” “真的吗？” 刘秀梅还是半信半疑。 “真没有，小弟就是怕我累着，不让我干活。” 小弟虽然现在对自己很好，但是除了偶尔牵下手，还什么都没对自己做过呢。 想到这里，赵静也不知道是希望赵文牧对她做些什么，还是不做些什么。 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走。 五月初九，赵家人终于收完了所有的麦子，晾晒好的新麦交完公粮后都收进了仓子里。 生产队的麦子则在前一天就收完了。 整个山前村都洋溢着喜悦，其实麦子的收入还比不上他们抓野味几天赚得多，但农民都是这样，宁愿放弃几百块的收入，也绝对不会让几十块钱的粮食烂在地里。 今年生产队的收入也十分可观，不到两个月时间，已经从赵文牧那里收到了2247块钱。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那笔荒山承包费，修建通往村北农田的提水站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那片农田面积广阔，土质肥沃，然而灌溉十分不方便，眼下只能种植一些对环境要求不太高的高粱、红薯、小米。一旦修建了提水站，不但可以种小米、玉米，还可以种棉花、生姜、大葱等经济作物。 赵学磊对提水站垂涎已久，而今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私底下允许村民养了更多的鸡鸭和猪。 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年的时候肯定要吃更多的肉，现在多养点家禽家畜没毛病！ 赵学磊现在跟赵文牧是相见两欢，在各自眼里，对方都跟亲二叔一样亲切。 小麦收好了，赵学海、刘素芳老两口坐在家门口乘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的二女儿，赵文君。 作为家里不上不下的孩子，又是个女孩，赵文君从小存在感就比较弱，加之她这个人生性老实，说白了就是有些木讷，存在感就更低了。 就是这种孩子，通常都是乖乖女的典范，因为在所有人眼里，这种孩子需要操心的事情最少了。 然而就是这个乖乖女，却在两年前跟着村里第一位返城知青周会中走了。 不过好在周会中在走前全了礼数，请了媒人上门说亲，也带了彩礼上门。 虽然周会中的父母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就连一封书信都没有，考虑到毕竟晋省与齐鲁相距遥远，这个年代什么都不方便，赵家人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即便是这样，村子里也有一些不太好听的传言，说什么赵文君肯定是早就跟周会中好上了，就等着进城去做阔太太一类的。 刘素芳堵在嚼舌头的人家门口骂了几天，事情才总算消停下来。 赵文牧其实有些看不上周会中，这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书卷气，实际上小肚鸡肠，一点担当都没有。 这家伙有一次写了封信给公社，想要反映知青生活条件艰苦的问题，却在临寄出之前，故意将信弄脏，然后谎称自己手冻伤了，让另一位心思简单的知青董学伟帮忙誊抄并且署上了名字。 公社收到信后，认为知青们是在夸大事实，诋毁国家政策，当即派人来到山前村调查情况。 董学伟哭着说自己只是帮着周会中誊抄的，却被周会中一口否认。不仅如此，他还指证董学伟多次抱怨条件艰苦，分明是早有预谋！ 本来这件事不算大，赵学磊正打算出面协调，不管是谁写的信，由生产队出面批评、教育一番也就得了。 然而周会中的指证，直接让事情再无转圜，董学伟很快就被调离齐鲁，派往更遥远的边疆省。 赵文牧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跟董学伟关系还算不错，临走前一天，在村子里众叛亲离的董学伟哭着跟他说了当天的一切。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相信董学伟，因为周会中一直都是一副彬彬有礼、诚实可靠的形象！ 前世他只在很多年后收到过董学伟的一封信，那时他已在边疆娶妻生子，过得并不如意，回首往事，他只有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恨年少无知，枉信他人！” 赵文君自从跟着周会中返回晋省，已是两年多没有回来过了。 第三十六章 出夫 “老二，你咋回来了？” 赵文君突然出现在家人面前，带来的可不只是见到女儿的喜悦，还有满满的担忧和疑虑。 出嫁的女儿突然回来，还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为什么没有丈夫陪伴？ “周会中呢？” 赵学海的面色已经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爹、娘，明天是娘五十大寿，我回来给娘过生日呢。会中他忙，这次就没回来。” 赵文君的面色有些疲惫，一路上汽车转火车再转汽车最后步行回到家中，足足用了两天时间。 赵学海、刘素芳夫妇没再说什么，赶紧招呼她回家吃饭。 吃过晚饭不久，赵文君就沉沉睡去。 赵文君睡着以后，刘素芳轻轻翻开她带来的小包袱，里面只有两斤硬糖、两斤油炸果子，还有一些鞋子、衣服，这明显是赵文君自己做的。 刘素芳合上包袱，走到院子里，赵学海正抽着烟袋。 两年多了，二女儿还穿着出嫁时刘秀梅给她买的那件衣服，人也明显瘦了不少。 两人就这么枯坐了许久，刘素芳终究是没忍住落了眼泪。 女儿明显是过得不好，可是身为老母亲，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这个年代，还不都是忍忍一辈子就过去了。 第二天赵家兄弟姊妹拖家带口来到老宅，大家见到赵文君都很高兴，毕竟自从她嫁去晋省，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 刘秀梅、赵文燕却是眼含担忧，有话想问，就连赵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有宋芸傻头傻脑，只知道快乐。 赵文牧看着自家姐姐愈发单薄的身形，心里也是充满了担忧。 前世他被赶出家门后，一直没有跟赵文君联系过，直到多年以后才听说赵文君在1983年就病故了。 他痛哭了一场，却也没有多想什么。 从小到大，二姐一直是默默付出的那一个，从来不跟兄弟姐妹们争抢什么。他一想到前世今生都把二姐放在了脑后，心里就不禁愧疚万分。 二姐虽然长得瘦小，却从小就很少生病，怎么会一点前兆都没有就突然病逝了呢？ 再一想到那个周会中，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担忧万分，恨不得立刻把赵文君扣下来，不让她回去。 赵文君始终回避着亲人的问话，每每说到自己的境况，就总是浅笑着说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又怎么会回一趟娘家却只带了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 挺好的又怎么会穿着两年前的衣服，如果有更好的衣服，怎么会穿这件？ 挺好的又怎么会瘦了这么多，头发里甚至有了点点白丝。 中午的这顿饭，丰盛却不热闹，众人明显各怀心事、强颜欢笑。 赵家兄弟姊妹们原本是想请亲戚朋友一起来庆祝的，刘素芳、赵学海坚决不同意。 “又不是六十、八十整寿，用不着那么折腾，咱一家人吃个饭就行了！” 刘素芳坚持这样，不愿意大操大办。 于是几家人聚在老宅，做了顿丰盛的午饭、煮了长寿面，赵子孟、赵子婷、张远明三个小家伙给奶奶\/姥姥磕了个头，就算完事儿了。 小囡囡也给奶奶挥挥手，表示庆贺了。 赵文君也意识到是自己破坏了大家的心情，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只是太想亲人了，两年多了，她快不记得家的温度是什么样了。好不容易攒够了往返的车票，她实在是没有钱买什么东西了。 她只能努力笑着劝大家多吃菜。 赵文君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就匆匆走了，临行前大姐赵文燕和刘秀梅送了许多穿的用的来，却被刘素芳给拦了回去。 带这么多东西回去不一定是好事儿，多活了几十年，她更明白人心的曲折难测。 最终只是塞了几双鞋子和几件平平无常的衣服。 赵文牧则在这几天里，让李三儿去买前往晋省的火车票，并且尽可能多的兑换全国粮票，有多少换多少。 这个年代，光有钱是行不通的，到哪儿都需要票。到了外地，本地粮票就不能用了，必须全国粮票才行。 “郑大哥，你娘怎么样了？” 上次抓捕孙国庆、李二狗以后，赵文牧就以每天10块钱工资聘请了郑光明。 虽然郑光明一再推辞，他觉得自己不值这么多钱，却终究是拗不过赵文牧。 这几天他一直赋闲在家照顾老母亲，心里更是愈发愧疚。 “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现在美云在家照顾着，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文牧突然找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去做，郑光明赶忙打包票，家里现在不需要他。 毕竟他这些天光想着赵文牧来找他办事儿了！ “好，需要麻烦郑大哥跑一趟晋省。” “没问题！” 赵文牧让李三儿搞来的是跟赵文君同一趟车的车票，赵文牧将车票、粮票、介绍信还有500块钱塞到郑光明手上。 介绍信是请杨宇平帮忙办理的。 他简单说了一下要让郑光明做什么。 “麻烦郑大哥护送我二姐回晋省，然后看看她在那边过得到底怎样，不要让她发觉了。” “没问题。” 郑光明言简意赅，当即进屋准备收拾东西，赵文牧也不多停留，径直返回家中。 第二日，赵文牧、赵文广兄弟赶着骡车送赵文君来到平阳县汽车站，早已等候在此的郑光明，跟赵文牧打了个眼色，便跟着赵文君上了去泉城市的汽车。 山前村这边，在村民收完小麦抢种夏玉米的同时，生产队下达了修建提水站的征调令。 玉米种植需要的时间不多，村民可以在种植玉米的同时，准备一下修建提水站时需要的工具、干粮。 这个年代生产队、公社组织挖河、修路等公共工程，都是由社员参与的，也就是所谓“出夫”，大家自带工具、干粮参与劳动，报酬只有一点工分，年底结算的时候能象征性的分一点钱。 赵学磊还从公社争取到了100块钱经费，聊胜于无。 赵学磊将出夫人数定在了全村青壮年劳力的三分之一左右，这样既不耽误工程进度，也能保证村里有充足的人手捕猎野味、处理农活。 赵家兄弟没有参与出夫，他们按照规定向生产队缴纳了一笔钱来代替出夫。 修建提水站是一件好事儿，村民们都很积极，很快水泥、红砖等材料就运到了工地上，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劳作。 这个年代的人真的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人们推着装载了大几百斤土的推车仍然健步如飞。即便是妇女，推车上也是满满当当三大筐土，至少有四百多斤。 人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质朴的笑容，后世生活条件好了许多，为什么笑容却从人们脸上消失了呢？ 赵文牧并没有费心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正在果园里安排着下一步的商业计划。 第三十七章 新生意 赵文林家果园。 赵家三兄弟、三妯娌，赵文燕、张振山夫妻，赵文林麾下六元猛将赵文远、钱二牛、钱大牛、宋冠军、宋卫星、张大鸣，全员齐聚。 “三哥，许鹏那小子跑去卖野菜了！” 钱二牛有些气愤，又有些伤心，他以为赵文牧还不知道这事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钱二牛也是前两天偶然看到许鹏家弟弟妹妹在山上挖野菜，悄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许鹏这小子竟然回来后就一直在卖野菜！ 他气不过，当即去找许鹏打了一架，不过许鹏铁了心要卖野菜，他也没有办法。 赵文牧看着钱二牛眉角的淤青，心知他肯定是去找许鹏干架了。 “二牛，许鹏要去卖野菜是跟我说了的，你别再去找他麻烦。” 顿了顿，他看着几人，又接着说道： “你们要是想单干，我也不会拦着。出了这道门，咱们还是兄弟，有困难我还会帮你们，但我的买卖里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钱二牛立即涨红了脸，大声嚷嚷着： “看谁敢，老子今天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钱大牛眼一瞪，“二牛！” 钱二牛面上仍然不服气，却也闭嘴不说话了。 众人也看得出来，赵文牧虽然说得客气，表情却是严肃得很，显然对许鹏的做法也很不高兴。 最后还是钱大牛出来打圆场，他虽然老实憨厚却不木讷。 “老三，大家伙儿都是粗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以后你说什么，我们做什么！谁要是有什么坏心思，我钱大牛第一个饶不了他！” “我也是！” “我也是！” 几个人纷纷表态，跟着三哥一起干多好啊，傻子才想着自己干呢！ 赵文牧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他没有接着说几句软话收买人心，而是直截了当表明叫大家来的意图。 “从明天开始，你们都回村收蛾子（蘑菇）。” 方言蛾子，为了方便后文一律统称蘑菇。 几人里面，钱大牛、钱二牛是山东头村的，山东头村很大，人口足有一千三百，张振山也是山东头村人。 张大鸣是三里庄的，三里庄跟山前村差不多，都只有四百人左右。 这几个村子所在的柘山公社有大片荒山，到了夏天气温升高、雨水充足，各种蘑菇、木耳、地皮菜到处都是。 村民们很少会捡蘑菇来吃，无他，太费油而已。 嗯，就是这样，蘑菇吸水性太好，炒蘑菇费油，大家平时都不喜欢吃蘑菇。只是每年夏天捡一点回家晒干，冬天里也能多点口味罢了。 “小弟，蘑菇也能卖钱？” 一直静静旁听的赵家人里，赵文林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从野菜卖钱之后，他对赵文牧的话已经是深信不疑，即便是这样，还是忍不住要问清楚。 “大哥，咱们农村人不爱吃蘑菇，人家城里人可是很喜欢吃蘑菇！尤其是冬天，哪家哪户不吃蘑菇呢？” 众人一盘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野菜在城里还能卖得那么火呢，何况蘑菇用处更大。 “三哥，那我们收哪些蘑菇？” “松茸、牛肝菌、羊肚菌、鸡油菌、大红菇、木耳、榛蘑，这些全都要！尤其是榛蘑，三里庄附近那片桦树林场是咱们齐鲁省少有的出产榛蘑的好地方！大鸣，你回村要好好组织村民采榛蘑。” 赵文牧之所以要收购蘑菇，是因为他前世对蘑菇有很深的印象。 前世里这一年他还在平阳县国营饭店学厨，这年冬天，东北那边的蘑菇突然大量出口海外，不再往齐鲁地区发货。 不仅如此，因为政策放宽，不少南方客商也来跟省国营干货厂抢货，导致整个齐鲁省当年冬天干蘑菇奇缺，价格居高不下。 当时就连平阳县国营饭店也买不到干蘑菇，尤其是榛蘑，很多菜都没法做，比如齐鲁地区冬天常吃的白菜炖鸡，里面就不能少了蘑菇。 李国富没少抱怨这事儿。 甚至有一天赵文牧和王友明一起，半夜就到干货摊门口等着，就为了抢到点干蘑菇。 冬天的夜里两人披着军大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这段经历实在是太过印象深刻，赵文牧想忘都忘不了。 “三哥，那我们多少钱一斤收？” “六分钱一斤。” 这个价格是赵文牧认真考虑以后决定的，这会儿蔬菜也就大概三分钱一斤，蘑菇给到这个价格，不算低，但也不算特别高。 一个人一天大概能采三四十斤蘑菇，收入2块钱左右，已经算是非常可观了。 “小弟，六分钱一斤会不会太贵了？” 这玩意儿村民就从来没有卖过钱，赵文燕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一天能采到的量，惊觉一天能挣2块多，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姐，这个价格不算贵，低了就收不到足够多的蘑菇了。” 大家伙儿这才意识到赵文牧还没说要收多少蘑菇呢，潜意识里还觉得收蘑菇跟之前收野菜一样，一天只要千八百斤。 “小弟，你打算收多少蘑菇？” “大哥，一天最少一万斤，越多越好！” 嘶，大伙儿一片倒抽冷气声。 一万斤！一个人一天采40斤，至少也需要250个人！而且听赵文牧这口气，一万斤还不满足！ “小弟，一万斤卖得掉吗？蘑菇放两天就全烂了。而且让这么多人去采蘑菇，会不会出问题？” 赵文牧没有想到，提出这个问题的竟然是赵静，从大家来到凉棚以后，她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认认真真看着赵文牧掌控全场的帅气模样。 不过看着她眼睛里那一丝愧疚和担忧，赵文牧立刻就明白了赵静的意图，她就是担心自己出事儿，只好这么隐晦的提醒。 赵文牧把国营饭店的介绍信递给她。 “姐，帮我把这信上的内容给大伙儿念念。” 赵静看着介绍信上平阳县国营饭店的大字标题和底下鲜红的印章，眼睛里顿时一亮，轻柔婉转的嗓音很快就在凉棚里回响着。 众人认真倾听着，这可是国营饭店开的介绍信，县国营饭店的名头，可比公社还好使。 “我们是把蘑菇都卖给国营饭店吗？” “一天只卖几百斤给国营饭店，其余的都晒干保存起来。” 卖蘑菇给国营饭店的事情，今天早上赵文牧就跟李国富说定了。因为这会儿蔬菜丰富，而且野菜已经不鲜嫩，以后赵文牧就不给国营饭店供应野菜了。 城里也有零星几个卖野菜的，以后国营饭店需要的少量野菜可以找他们解决。 他跟李国富商定的蘑菇供应量是每天200斤，这其中还包含了给市国营饭店的部分，价格是1毛4一斤。 其实他对这点蘑菇真的看不上，一天收入不过是28块钱，现在给国营饭店的野味供应已经达到一天600斤，就连临县都找他们供货。 毛利润足有660块，这个才是大头！ “大家回去都检查仔细了，绝对不能有毒蘑菇混进来，如果哪家卖了毒蘑菇，他们家的蘑菇以后一律不收，知道了吗？” 赵文牧收购的蘑菇都是当地常见的可食用蘑菇，正常情况下村民不会把它们和毒蘑菇搞混，但必须防备有人故意破坏或者粗心大意。 毒蘑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轻则让人欲仙欲死，重则全村开席。尤其是晒成干蘑菇以后，更是防不胜防。 “三哥，那我们收的蘑菇晒干了运来吗？” “你们每天晚上把收的蘑菇运到山前村来，就在我家旁边的那片空地上晾晒。” 赵文牧新家旁边那片空地足有二十亩左右，那片地含在荒山承包合同里，他可以随便用。 现在那片空地已经平整、夯实，可以用来晾晒蘑菇。 不仅如此，赵文牧还让赵文广加紧制作一批多层木架，就好像小床，以木料为骨架，以高粱杆或者芦苇杆为床面。 用它来晾晒蘑菇，可以更有效地利用空间，也能更快晒干。 阴雨天还可以在室内晾晒。 地势较高的空地东北角则修建了数个方方正正的长条房子，之前村民还在讨论那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赵文牧只是笑眯眯地说是“仓库”。 “大姐、姐夫、大牛、二牛，你们四人负责在山东头村收购蘑菇。” 这四个人都是住在山东头村，而且山东头村是个大村，需要的人手多一些。 “大鸣、冠军、卫星，你们负责在三里庄收购。” “文远，以后去国营饭店送货就交给你了。”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在咱们村收购野味和蘑菇，就由你们负责。” 赵文牧有条不紊地交代着任务，基本上就是根据工作量和距离远近来安排人手。 “好！” “没问题！” 应和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干劲十足。 还有一个人睁着大大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赵文牧，眼睛里写着“我呢？我呢？” 那就是赵静了。 “姐，所有的账务就拜托你了！” “嗯！” 赵静重重点头，眼睛都眯成了可爱的月牙形。 第三十八章 夫妻夜话 赵文牧新家，书房。 赵静趴在桌前，专注地写写画画，一会儿面露喜色，一会儿又眉头微皱。 赵文牧正端着一本小人书，认真地读给女儿听。 小囡囡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左看右看，不时发出“哦哦”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玩够了，前一秒还在伸手乱抓，下一秒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赵文牧轻轻亲了一下闺女粉嘟嘟的小脸蛋，把她抱回卧室小床上。 他们一家人现在已经住进了新家。 他专门找了给做了一张婴儿床，小家伙白天的时候可以在里面睡觉，晚上则仍然睡在父母中间。 等再过几个月，小家伙会爬了，还可以在婴儿床里开心的玩耍。 回到书房，赵静似乎是已经写完了，正对着面前的笔记本愁眉苦脸。 “怎么了？” 赵文牧很喜欢现在的赵静，高兴、伤心、激动、担忧各种情绪都清晰地写在脸上，不用像以前那样，隐忍克制着一切情绪。 “小弟，我们的钱好像不够。” 赵静将面前的笔记本递到赵文牧手里。 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一连串的数字，笔迹娟秀工整，收入支出分列两边，甚至用到了方程式。 “小弟，家里现在有块。”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静忍不住顿了顿，这一切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现在每天给国营饭店送野味和蘑菇，收入能有688块钱，扣除给生产队的60块和给大姐他们的工钱，每天净剩532块钱。” 532块！ 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而这还只是一天的净利润！ 不过赵文牧却没有沾沾自喜，他很清楚自己是凭借重生者的信息优势，才取得了这样的成绩。 就在这会儿，已经有很多人取得了远超想象的成就，比如传奇人物“傻子瓜子”创始人年广久，早在1976年就已经做到了年收入百万！ 相比之下，自己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小虾米。 终于一天，小虾米也会化形为龙，遨游九天！ “收购蘑菇一天至少需要900块，这样我们每天净支出368块，最多只够52天的。” 回家路上赵静戳了戳赵文牧胳膊，悄悄问他到底想收购多少蘑菇。 赵文牧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轻轻说出一个数字： “斤每天。” “斤每天，大概能收购100天，合计150万斤新鲜蘑菇、木耳。” 赵静当时就被震惊到了，所以一吃完晚饭她就冲进书房写写画画。 当然单纯只是计算几个数字肯定用不了这么久，她其实花了更多时间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解决资金问题。 150万斤蘑菇这个目标不是赵文牧拍脑袋决定的。 这个数字是在不影响农业生产的情况下，三个村子最大的产出量了。 每天需要的人工数差不多是400人，占总人口的五分之一。这几个月是农闲时候，加上采蘑菇不是只有青壮劳力可以做，手脚利索的男女老少都没问题，所以400人这个数字问题不大。 至于说150万斤蘑菇能不能卖出去，那就真的无须忧虑了。 单单一个齐鲁省总人口就有7300万，这点蘑菇也就塞个牙缝的。后世全国一年的蘑菇消费量可是几千万吨，几千万吨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几百亿斤！ 150万斤蘑菇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一个多惊人的数字。 晒干后大概能有16万斤左右，新建好的几个库房堪堪能够容纳这么多。 “小弟，要想收满150万斤，还缺4万多块，你是怎么打算的？” 赵静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到怎么赚来这4万多块，想到最后，她终于想通了，赚钱这事儿还是得问赵文牧！ “姐，跟我一起进城摆摊儿去！” “啊？” 赵静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个发展确实超出她预料了，不过接着她的脸上就浮现一抹喜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真的吗？可以呀！我们摆摊卖什么？” 赵静轻轻甩着赵文牧的衣袖。 眼前的赵静就如同看见新奇玩具的小女孩，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赵文牧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开这个玩笑。 他确实打算进城摆摊，但是赵静不可能跟着一起去，毕竟还要照顾小囡囡呢。 看着这双饱含期待和信任的杏眼，赵文牧实在不忍心戳破这个谎言，几秒钟时间里，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了无数个设想，试图满足赵静一起出摊的愿望。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他突然一把抱住对方。 唇瓣贴了上去。 赵静稍稍挣扎了一下，接着就僵直身子一动不动，光洁的脸上泛着红潮，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一双眼睛恍若星辰，惹人怜爱，又让人欲罢不能。 赵文牧轻轻吻着她的唇…… 许久后，直到姑娘憋得脸色通红，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赵静脸红红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她呆愣了两秒，才飞快地逃出书房。 片刻后，她又冲了回来。 赵文牧手指贴在嘴唇上，正在回味刚刚那一吻，赵静冲到他面前，抬起脚，轻轻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小弟，你又骗我！” 她气呼呼地说道。 “姐，我没骗你。” 赵文牧说着就要伸手把赵静往怀里揽，赵静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急忙跳到一边，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跳开后她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又一点点挪了回来。 赵文牧于是把她拉到身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等小妹考完了，让她回家帮忙照看囡囡，我带你进城摆摊好不好？” 声音温柔地就好像在哄小孩子。 “不好，囡囡才那么小，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她。” 赵静噘着嘴说道，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就好像是个乖巧懂事又有些委屈的小女孩，哪里有一点以前那个忍辱负重，顽强得如同山岩上的野草一样的赵静的样子？ 赵文牧摸摸她的头。 “没关系的，摆摊也就三四个小时，囡囡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会生气的。” “那我，那我陪你去摆摊。” 赵文牧伸头轻轻在赵静额头印下一吻。 “好啦，乖，去睡觉。” 赵静迷迷瞪瞪地走出书房，洗漱完躺在床上才突然惊觉自己刚才有多小女儿态，她赶忙拉过被子蒙住头，恨不能找个地缝躲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从被赵文牧亲了以后，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而且为什么现在总想跟小弟腻在一起？ 难道这就是文静姐姐说的恋爱的感觉？ 姚文静比赵静大四岁，是个学习好、长得又漂亮的城里姑娘，那时候赵静经常找她一起玩，姚文静跟赵静说过很多“惊世骇俗”的话。 当然，后世来看，不过是女孩子间的一些悄悄话罢了。 “‘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时常吃醋发脾气，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他’，那便是恋爱的感觉。”姚文静如是说。 彼时赵静也憧憬过这样一段恋爱，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然而后来家中遭遇变故，她毅然决定嫁给赵文牧，也便对此不再奢望。 她与赵文牧本就毫无血缘关系，她并不认为嫁给赵文牧有什么不妥。但是不管怎样，他们之间只有八年的姐弟情，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 没有爱情又怎样呢，父母这一辈人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何况她和赵文牧之间至少还有亲情。 当时的她，就是这么天真的想的。 只是没有想到，结局会那么惨烈。 哪怕是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她还不会那么伤心，她还可以反抗，她还有亲人可以依靠。嫁给赵文牧，她只能把一切苦咽在心里。 曾几何时，她早已把那番关于恋爱的交谈忘在了记忆深处。 那么现在，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小囡囡，但要说有爱情，在这之前不论是赵静还是赵文牧，一定都不会认同。 即便是重生来的赵文牧，也无法分清楚自己对赵静到底是爱情、亲情还是愧疚带来的自我催眠。 总想把最好的留给他，赵静确实是这么做的，即便是在赵文牧最不堪的时候，可那大概是姐姐对弟弟的照顾。 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嗯，仔细一想，如果能每时每刻见到小弟确实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呢！ 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最近好像真的是经常在想小弟，担心他进城会不会遇见危险、有没有吃饱、会不会累着，但也没有无时无刻不？ 时常吃醋发脾气，这个没有？ 也许这还不是恋爱的感觉。 赵静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赵文牧在书房想了一会儿摆摊的计划后，回到卧室，发现赵静就这么蒙头睡着了，心里也是好笑。 他仔细地给闺女盖好小被子，在另一侧躺好，开始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三十九章 收购蘑菇 早晨起来打开窗，心情美美哒！ 赵文牧睁开眼看着身旁躺着的一大一小两位美女恬静的睡颜，心里满足极了。 他蹑手蹑脚地穿衣下床，洗漱好后，开始了一名奶爸普通而又充实的一天。 先去厨房烧好水，就放在客厅的大玻璃杯里。 小囡囡醒了就会哭着要喝奶，小家伙多哭一分钟，赵文牧都觉得受不了。而且奶粉必须用温开水冲泡，否则会破坏它的营养。 接着便是给赵静和自己准备早餐。 可能是前世的老年人心理作祟，总之他就是早上醒得比较早，当然农村人一般都是起得很早。 而原本赵静也是很早醒的，这两个多月来被他给养的，起床是越来越晚了。 水缸里一尾鲜活的草鱼丝毫不知危险即将到来。 一双手突然扼住了它命运的鱼鳃，将它提出水面，鱼生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光亮的菜刀映照出的那道帅气的鱼尾。 一刀拍晕。 然后飞快地去鳞，开膛破肚，鱼走得很安详。 不一会儿，色泽鲜嫩、整齐划一的鱼片就摆满了盘子，加入少许姜丝、盐混合腌制。 接着就是生火煮粥，煮的是大米粥。大米在齐鲁省比白面还要贵不少，平常人家很少吃得起。 吃食方面，赵文牧从不委屈自己，更不委屈家里人。 一直熬到米汤浓稠，米粒软糯。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小囡囡的哭声，接着是倒水的声音。 看来是家里的两个女人都醒了。 赵文牧端起盘子，将鱼片均匀地撒入粥中，然后加柴烧大火，直到鱼片煮熟。 撒入一点香菜、葱花。 鲜嫩入味的生滚鱼片粥就完成了。 在这炎炎夏日，鲜美清淡的鱼片粥，搭配赵静自己腌制的小咸菜，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姐，现在虽然天热了，你这两天也不能碰凉水。” 赵文牧今早做鱼片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赵静生理期来了。 赵静自然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啦。” “小弟，你今天要干什么去？” “我待会儿去找一下学磊二叔，跟他谈一下收购蘑菇的事情，然后让他陪我一起去三里庄和山东头村，跟那边的干部们谈一下。” “哦，那你路上小心点。” 临出门的时候，赵静还给他拿来一顶斗笠，生怕他被晒到。 赵文牧也没带什么礼物，就这么直接去了赵学磊家。 谁知赵学磊竟然不在家，一大早就去了提水站工地。虽然现在是夏天，大家干活时都会避开中午这段时间，但也不会这么早就上工。 “二叔，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工地上，赵文牧找到了正拿着卷尺东测测西量量的赵学磊。 “每天早上不来量一下我不放心啊！” “你小子这么早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儿？” 赵学磊收起卷尺，把数据记在本子上，这才饶有兴致地看向赵文牧。 “二叔，你看咱这山多美啊！” 赵学磊抬脚就要踢他，赵文牧连忙闪身躲开。 “别着急呀，听我把话说完。” “二叔，你说咱农民种小麦是劳动，采蘑菇是不是劳动呢？” 赵文牧看着他说道。 赵学磊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想收蘑菇？可以，没问题！每天多少斤？” 野味都能抓，社员们采个蘑菇也就算不上什么了，而且这小子刚刚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上山采蘑菇算不算是劳动呢？ 当然算！ 劳动就是光荣的！ “斤，每天。” 怕赵学磊误会，赵文牧把“每天”又给加了上去。 “噗！” 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声。 片刻后。 “多少？！你知道斤什么概念吗？咱们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天也采不了这么多！” 这小子是要翻天了。 “二叔，别着急嘛，是咱们村、三里庄、山东头村，三个村合计一天斤，就收农闲这仨月。” 赵学磊是个明白人，而且他对这三个村子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在心里稍稍一盘算，便知道这件事可行，不会影响到日常的农业劳动。 不仅如此，三里庄山林多，地势不平坦，一直是整个柘山公社最穷的村子之一，采蘑菇或许能让他们日子好过一些。 但是这件事干系重大。 需要动员的人口太多了，足足占到三个村子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如果排除掉太小的孩子的话，这个数字还会更大。 但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一些干不了重活的老人、妇女和放了暑假的半大孩子，都可以捡蘑菇，帮家里减轻负担。 “你多少钱一斤收购？” “六分钱，蘑菇、木耳都要。” 这个价格彻底让赵学磊动心了。 “阿牧，你知不知道，这涉及到太多人了，必须生产队出面组织协调才行，一旦生产队出面，这个事情性质就变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 确实是这样，之前收购野味，生产队只是默许，不会亲自出面帮忙组织。 采蘑菇涉及这么多人，生产队如果还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很容易产生混乱。 “二叔，多余的粮食可以卖，蘑菇为什么不能卖？而且，采蘑菇与种小麦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二叔，时代就要变了。” 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赵文牧自然知道站在时代背景下，自己刚刚那话只是在强词夺理。 “那能一样吗！粮食那是卖给供销社，蘑菇卖给谁，我不信你收购那么多蘑菇都卖给国营饭店！” 赵学磊也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接着他又放缓了声音说道： “阿牧，走在时代前列没有错，但千万不要做那出头鸟！二叔说这话你不爱听，但是出事了后悔就晚了。” “二叔，不会出事的！不然，你说咋办，那不收了？” 赵文牧也有些沮丧，要是连赵学磊都说服不了，另外两个村子就直接不用尝试了。 那样的话就只能自己采蘑菇了。 就他们这十几个人能采多少蘑菇？ “收啊，为什么不收？！” 这转折让赵文牧有些猝不及防。 “生产队要收一部分钱。” 感情您老人家前面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早说呀，早说不就得了！ “好，没问题，多少？” “一斤两分钱。” “不可能！太多了，5厘！” 成本多出两分钱，也就是块，影响太大了。赵文牧的现金流本来就支撑不了收购这么多蘑菇，再多出两分钱来，资金周转就更困难了。 他觉得接受不了。 “这个事情干系重大！” 赵学磊敲敲烟袋锅子，接着说道： “得加钱！” 感情您是1980年版的加钱居士？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达成一致，最后赵文牧干脆耍起了无赖。 “二叔，我明确跟您说，最多一分钱！您还得帮我搞定另外两个村子，年底我给咱们生产队捐1000块，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那俩老倔驴可不好搞定。”赵学磊吸了口烟，幽幽说道。 “一个倔驴1000块，行了？” 这样年底就得给生产队捐2000块！这钱都够买四头驴了！ “好！” 赵学磊敲敲烟袋，背着手走了。 真是个老滑头！赵文牧在心里想着。 赵学磊办事还是很靠谱，他很快就说服了三个村子的干部。 不仅如此，三个村子还协商瓜分了每天斤的配额，明确了交界地带的几座山由哪个村子负责采摘。 这样避免了恶性竞争，更有利于各个村子分配人手。 要知道这个年代民风可是很彪悍的，万一因为争抢地盘引发村民械斗，那乐子可就大了！ 当年某个大湖地区因为耕地分配问题，引发两个县大械斗，争执了几年没有结果。最后干脆把它们给合并了，这才从源头上解决了纷争。 有生产队出面协调，能提前规避很多问题。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赵文燕、张振山、张大鸣等人在各自村干部陪同下，挨家挨户告知了收蘑菇的事情，村干部还告知每户人家最多只能出几个人去采蘑菇、不得耽误农活等等。 赵文燕她们则一再强调这是配合县国营饭店收购的，是国家允许的，但必须保证蘑菇干净、新鲜，绝对不能有毒蘑菇！ 扯虎皮拉大旗，国营饭店这面虎皮就是赵文牧眼下最好的大旗。 众人摩拳擦掌，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第四十章 新时代徒木立信 三里庄，张大鸣家。 宋冠军、宋卫星天不亮就出现在了张大鸣家门口，而张大鸣也已经等在了这里。 仨人之所以一早就聚在一起，是因为赵文牧把在三里庄收购蘑菇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几个！ 宋冠军兄弟俩高兴地几乎一宿没睡，摸黑就来到张大鸣家，结果发现这家伙已经在等着了。 三人嘿嘿一笑，都是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恨不得现在就有人来卖蘑菇。 于是就蹲在门口边上小声讨论着待会儿收蘑菇的事情。 天刚蒙蒙亮，张大鸣的妹妹张晓彤起来打扫院子，看见门口的几个人也是吓了一跳。 “三哥，你们在干啥呢？” 张大鸣也是行三，家里有两个哥哥张大伟、张大江和一个妹妹张晓彤。 宋冠军连忙拉着弟弟宋卫星站到一边。 “晓彤，你先去做点饭，等会儿二哥起来了我们先吃。” 张大鸣立刻吩咐着。 昨天他就跟二哥张大江说好了，让他一早就去采蘑菇。 张大江二十二了，还没有娶媳妇，就是因为没有钱。 前些日子前街的冯大娘给他们家说了一门“好亲”，不过不是给张大江说的，而是给张晓彤说的。 对方是吴家屯吴老二的独子吴会明，吴老二可是吴家屯首富，人家愿意出400块钱彩礼娶张晓彤。 张大鸣的老娘崔向红当即就心动了。 张大伟兄弟几个却都不同意，张晓彤才十七岁，嫁人实在太早了！ 张大鸣拍出自己的200块钱，说可以借钱给二哥结婚用。 张大江也梗着脖子说，钱自己可以挣，绝对不能拿妹妹去换。 过了几天，张大鸣还专门跑了一趟吴家屯，稍稍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吴老二是个天天打老婆的人，他那儿子吴会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欺负几个妹妹。 就这么一个混蛋玩意儿，能对他妹妹好？ 张大鸣气得当即跑到冯大娘家里大闹了一通。 即便这样，崔向红还是不死心。 主要是那400块钱彩礼就算不用来给儿子娶媳妇，还可以拿来给她花呢。女儿都是赔钱货，即便是只有张晓彤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心里想的也是怎么从她身上获取最大的利益。 卖女儿，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这就是崔向红的想法。 张晓彤做好了饭，几个人就围坐下来开始吃早饭，张大鸣家的饭菜很简单，只有几个红薯、一些玉米饼和一碟咸菜。 “二哥，你等下直接去林场，那边蘑菇又多又好。” 张大鸣一边吃着饭，一边不忘给张大江提建议。 “三哥，赵三哥真的收这些蘑菇吗？” 张晓彤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东西在他们三里庄这边太常见了，大家很少会吃。 而且如果真的像三哥说的那样，6分钱一斤，她也想去采蘑菇。 她一天可以采四五十斤呢，那就是2块多钱！ “当然是真的，冠军大哥和卫星老弟就是来帮我一起收的，三哥从来不骗人！” 宋冠军、宋卫星兄弟俩也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那我待会儿也去捡蘑菇！” “你个死妮子要去干什么？” 一声尖厉的斥责声从身后传来，是崔向红出来了。 宋冠军、宋卫星站起来跟崔向红打了个招呼，然而对方直接无视了他们俩。张大鸣伸手拉尴尬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兄弟二人坐了下来。 “山上的地瓜（红薯）秧子翻了吗？地里的草拔了吗？你个死妮子，天天就知道吃饭！” “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头猪，过年还能杀了吃！” 老太太这是看到有外人在吃她家饭不高兴了。 张晓彤就一直低着头吃饭，也不理她。 崔向红见没人理她，就敲敲这儿，打打那儿，不时搞出一些动静来。 几人赶忙咽下嘴里的饭，各自散去了。 “娘，我上山翻地瓜秧去了。” 张晓彤说了一声，拿起用来翻地瓜秧的长木棍就走了。 地瓜藤蔓会生长出很多气生根，如果不及时将其挑起，这些气生根就会扎进土壤里，最终与根部争夺养分，地瓜就会长不大。 所以，就需要时不时地给地瓜秧翻转一下生长的方向。 张大江也背上背篓去林场采蘑菇了。 收购蘑菇的摊位就设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经常会有村民在这里乘凉，小孩子也喜欢在这里玩耍。 三人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来卖蘑菇，然而直到烈日炎炎，气浪开始在地上翻滚，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来卖蘑菇。 只有几个小孩子在不远处玩耍。 三个人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去抓几个人过来问一下，为什么还不来卖蘑菇！ 其实村民们也在观望，看看有没有人来卖蘑菇。 他们还是不相信这东西能卖钱。 总担心会是什么陷阱！ 三里庄相比山前村和山东头村，要更加贫穷和闭塞，人们的思想也更保守落后一些。 他们不止担心蘑菇卖不了钱，还担心卖蘑菇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便收蘑菇的事情是村干部带人来说的。 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即便是张大江来卖了一次蘑菇，村民也不相信，毕竟他是张大鸣的亲哥。 “大江哥，一共是18斤6两，6分钱一斤，就是1块1毛2。” 宋冠军小心翼翼地数出1块1毛2递给张大江。 这支收蘑菇小队由最年长、细心的宋冠军负责管钱管账。 张大江收到钱十分高兴，立刻就背着竹篓再次上山了。 张大江走后，又是半天没有人来。 “卫星，你赶紧回村，去找三哥来！” 宋冠军觉得再这样等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赶紧吩咐宋卫星回去搬救兵。 宋卫星二话不说，带上斗笠，顶着烈日就往回跑。 赵文牧也没想到三里庄的情况这么极端。 他能预想到的情况就是，一开始来卖蘑菇的人很少，但是只要有人开了个头，很快大家伙儿就会蜂拥而至。 事实上，山东头村的情况确实如此。 一开始只有五六个年轻人来卖蘑菇，而且每个人都只有几斤蘑菇，最少的一个人连一斤都不到。 但是在这些人收到钱以后，其他人也纷纷上山去捡蘑菇了。 就这会儿，赵文燕她们已经要求村民不要拿着一两斤蘑菇一次次的来卖了，让大家攒一下，半天来卖一次。 不然她们实在是忙不过来！ 看着宋卫星热得红彤彤，甚至在冒着气儿的脸，赵文牧知道另外俩人肯定也急坏了。 “卫星，没事儿，这事儿不着急。你先回家休息会儿，我过去看看。” 跟赵静说了一声后，赵文牧就跨上自行车来了三里庄。 看见赵文牧，宋冠军、张大鸣都显得很羞愧。 “冠军，啥情况了，还是没有人来吗？” 赵文牧没等他们开口，直接问道。 “三哥，一直没有人来，要不我们再去挨家挨户说说？” 宋冠军、张大鸣商量了半天，觉得除了再去村民家里说一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不用，大鸣，你去小卖铺买三斤糖块来，顺便要几张旧报纸。” 赵文牧把车子推到树荫下，招手示意宋冠军也来一起凉快会儿。 不一会儿，张大鸣就带了糖和报纸回来。 “来来来，数一数，把这些糖分成30份！” 三人将糖块分成30等份，用报纸包了起来。 硬糖块是6毛钱一斤，分好后，每份价值6分钱。 “大鸣，拿一包糖过去给那些小孩儿看看，告诉他们一斤蘑菇换一包糖。” 张大鸣拿了一包糖走到孩子们中间，说了几句，又打开手里的报纸展示了一下。 接着孩子们就一哄而散，四下跑了。 都回家拿篮子去了。 大人们只看见自家孩子一阵风似的冲进家门，又一溜烟似的消失不见了。 不多时，一群孩子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手里或多或少拎着一些蘑菇，品相不一定好，但都没有毒蘑菇。 赵文牧很仔细地给每个孩子称重，询问他们是要钱还是要糖。 孩子们的意见毫不意外地一致：“要糖！” 等到所有孩子都拿到了糖，他又大声说道： “你们真棒！今天赚到了这么多糖，是不是该拿回家给爹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几块呀？” “好！”“嗯！” 一群小孩子抱着糖兴冲冲地跑回家了。 不一会儿，一个个大人带着斗笠，背着竹篓出门了。 就这么顶着火辣的太阳进山了。 远远瞧着村民上山的背影，宋冠军、张大鸣惊呆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 临近中午，陆续有村民来卖蘑菇了。 看着那一张张黝黑的面孔和热切的眼神，赵文牧觉得收蘑菇这件事情意义更大了。 三里庄的人都穷怕了，能见到现金的机会不多，谁都想着赶紧多赚点儿。 村民们情绪高涨，都集中赶在了晌午前来卖蘑菇，赵文牧几人一时间有些忙不过来，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时间已过正午，他还没有回家。 而他自从重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一天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 第四十一章 赵静吃醋了 山前村，赵文牧家。 赵静在家等得很着急。 赵文牧出门的时候只说“三里庄那边有点事儿，我过去看看”，并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也没有说中午还回不回家。 宋卫星报完信之后就回自己家躺着去了，他跑得有点急，确实给热坏了，而且昨晚又没睡好，结果一躺下就这么睡过去了。 不然赵文牧那边多个人的话，也不至于那么忙。 赵静在家做好了饭，左等右等不见赵文牧回来，心里的担忧一点点膨胀起来。 小弟吃饭了没有？ 三里庄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弟在那边有没有危险？ 锅里的饭菜她热了一遍又一遍，自己面前桌子上的碗筷始终没有动。 终于，她站起身，拿起家里的铝制饭盒，装了一份饭菜，用包袱仔细包好，放在自行车筐里。 饭盒是前段时间赵文牧从县城买来的，给大哥他们几家都买了一个，说是上山干活时可以用来盛点干粮什么的。 自己当时还说用不到来着。 她又把小囡囡仔细地包好，确保不让她被晒到，然后将小襁褓背在背上，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她以前干农活时常背着小囡囡，骑个自行车自然也没问题。 虽然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体验过被妈妈背着下地干活，小家伙对这种感觉还是一点都不陌生，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就这么不吵不闹地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四周。 一路上赵静都在胡思乱想着。 说回赵文牧这边。 三个人确实是忘了时间，就算是想起来，眼下也没辙，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卖蘑菇呢！ 赵文牧是知道张大鸣老娘脾气的，俩人毕竟是从小一起玩的，他才不去张大鸣家蹭饭呢！ 宋冠军更不去，那种尴尬他体验过一次也就够了。 好在还是有人记得他们没吃饭的。 那就是张晓彤。 小姑娘中午伺候家里人吃完饭，想起来村口收蘑菇的三哥和宋家兄弟还没吃午饭。 她并不知道赵文牧替下了宋卫星。 于是等老娘进屋睡下后，她偷偷跑进厨房把玉米饼给热了热，给几人送了过去。 三里庄的人更穷，更谨慎，同时对钱的渴望也更重。 上午很多人采了一点蘑菇就过来卖，一拿到钱，抓着干粮就紧接着又上山采蘑菇了。 路上就着山泉水把干粮造下去，不耽误干活。 采了一些蘑菇又接着下山来卖，生怕赵文牧他们收够了蘑菇就走了。 所以赵文牧这边始终是停不下来的状态。 到中午时，他就发现这一情况了，所以对来卖蘑菇的人一再说明他们晚上五点收摊，让大家不用一次次来卖。 但是要想全部通知到，估计得下午两三点钟了。 于是张晓彤送饼子过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轮流去吃饭，顺便休息一会儿。 赵静骑着自行车远远看到这一群人的时候，刚好是轮到赵文牧下来吃饭。 他实在是又热又渴，快给累坏了。 “赵三哥，先喝点水。” 赵文牧跟张晓彤还是挺熟的，虽然俩人交流不多，但毕竟是发小妹妹，总归是不陌生的。 这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这就是赵文牧对她的印象。 “晓彤，谢谢你了。” 赵文牧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过张晓彤递来的水杯就“吨吨吨”一饮而尽。 张晓彤接着递过一个玉米饼来。 赵文牧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为难。 收了一上午蘑菇，他现在两手乌黑，满是污泥。 “晓彤，还有水吗？” 他想先洗个手。 “呃，三哥，没有了。” 张晓彤看了看，带来的几个水杯都空了。 宋冠军和张大鸣也是先把水给喝完了，然后他们抓起玉米饼就吃，完全没有在意手上脏不脏。 宋冠军从张晓彤这儿接走玉米饼的时候还有些脸红，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这不怪赵文牧，重生而来的他，在卫生上面自然是更讲究一些的。 “赵三哥，你张嘴。” 张晓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赵文牧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后世几十年见闻的影响，加之张晓彤在他眼里一直就是发小家妹妹，跟自家妹妹也没啥区别，而且他实在是懒得去村里洗手了，于是也就没多想，依言张开了嘴。 张晓彤捏着一张玉米饼递到他嘴里。 赵文牧就这么用手腕托着玉米饼吃了起来。 不远处停好自行车正走过来的赵静，刚好将这一幕收在眼底。 她背上背着小囡囡，手里拎着用包袱仔细包裹着的铝饭盒，见到赵文牧的那份喜悦还挂在脸上，就这么僵在当场。 直到张大鸣的一声“三哥，嫂子来找你了”，才让她瞬间会神。 赵文牧顺着张大鸣的视线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他眼睛里立刻是满满的惊喜，接着就是浓浓的心疼。 这么热的天，赵静就这么背着小囡囡过来了。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快步跑到赵静身边。 接过赵静手里的饭盒，然后用胳膊轻轻推着她来到旁边的树荫。 “姐，你咋来了？” “哎，对不起，是我的错，实在太忙了，我给忘了时间。” 看了一眼时间，赵文牧立即就明白赵静为什么找过来了。 他这么久了还不回家，她一定是担心坏了。 赵文牧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小囡囡，小家伙这会儿很精神，没有什么不适，他也就放下心来。 自己手上实在太脏，就不碰宝贝闺女了。 赵文牧满脸都是笑，他实在是高兴坏了，这会儿见到赵静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最幸福的男人。 却没有注意到赵静脸色一直不对劲，过于平静，也过于安静，一直没有跟他说话。 “那边有水，蓝色杯盖那个，你先洗个手。” 注意到赵文牧缩手缩脚的样子，赵静突然开口道。 但一点要帮他的意思也没有。 赵文牧开始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劲，他打开小包袱，取出蓝色杯盖的玻璃瓶，费劲地一只手浇水，另一只手搓洗着。 赵静突然伸手接过水杯，只帮他倒水，还是不说话。 赵文牧悻悻地洗干净手。 这是生气了？因为我中午没回家？怕我赌钱啦？怕我热晕了？怕我喝酒了 这一瞬间赵文牧想了无数个可能。 “姐，中午实在是太忙了，我就给忘了时间，没有回家告诉你一声，对不起，你别生气。” 他试探着说道。 “那个绿色瓶盖的水瓶里是绿豆汤。” 赵静平静地开口说道，她将小囡囡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 赵文牧悻悻地打开玻璃瓶，悻悻地喝着绿豆汤。 又悻悻地开口了： “姐，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骂我，你别不说话嘛。” “饭盒里有豆角包子。” “我说话了。” 赵文牧悻悻地伸手去拿饭盒，饭盒旁边用干净的玉米苞叶包了一双筷子。 “你最爱吃的豆角包子。” 赵静突然开口了，语气里是浓浓的委屈。 赵文牧最喜欢吃长豆角包子，每年赵静都会种很多长豆角，夏天还会把吃不完的豆角晒干保存起来，冬天泡发以后做豆角豆腐包子。 赵文牧放下饭盒，蹲到赵静面前，因为赵静是坐在石头上，他这样刚好稍稍有些需要仰视对方。 他伸手握住赵静的左手，赵静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开。 “姐，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 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关心和担忧。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不想理你，就是想哭。” 赵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理赵文牧，就是想哭。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一想到那个女孩子给赵文牧喂玉米饼，她心里就难受。 这么晚了有人来给他送饭不是很正常吗？ 赵文牧手那么脏，她只是递一下，两人碰都没碰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有人来给小弟送饭，她不应该是感到高兴吗？ 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这么难受呢？ 她越想越难受，终于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这可把赵文牧给心疼坏了。 “姐，不收蘑菇了，我不收蘑菇了好不好？” 要是早知道因为这个惹得赵静这么伤心，打死他也不收什么狗屁蘑菇了。 小囡囡也伸手去抓妈妈的脸。 想到不远处还有那么多人，赵静赶忙擦了擦眼睛，站起来就要把小囡囡往身上背。 “让小弟丢人了”，她心里这么想着。 “你快吃，我带囡囡回去睡觉。” 赵文牧哪里敢让她一个人带着小囡囡回去，赵静现在这个状态，赵文牧一分钟都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送你们回去。” 赵文牧说着伸手就要去抱小囡囡。 赵静退后一步，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轻声说道： “我没事儿，你快吃饭。” 赵文牧也无奈，只好坐下来吃饭。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豆角包子这么寡淡无味，即便是赵静亲手做的，也没有吃出一丝一毫的味道来。 好在他吃饭的时候，宋卫星赶了来。 赵文牧把活计交还给宋卫星，将小囡囡的小襁褓绑在身前，让赵静坐他的车子一起回家。 好在赵静顺从地答应了。 第四十二章 赵家人全家总动员 回到家，赵静还是有些怏怏的。 但这不影响她肌肉记忆一般地去做家务。 赵文牧先去安顿好小囡囡，等回来时，看见赵静正系着围裙刷洗碗筷、饭盒，以为她已经好了。 毕竟哪怕活了两世，他也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毛头小子。 女人的心思，赵文牧猜不透。 赵静接下来的表现都很正常，赵文牧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更是无从猜测，他干脆就呆在家里陪着赵静了。 反正收蘑菇、进城送货本就不需要他亲自去。 他重生后最重要的人生目标是让赵静和小囡囡过得幸福，而不是赚钱。 钱的话，他前世就已经很多了，虽然不至于像马某人说的那样“我从来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但确实钱没怎么让他感受到过快乐。 只是跟他绑定在一起的人太多，不得不努力赚钱罢了。 如果因为赚钱的事情，让他可能再次失去妻女，那他宁愿守着贫穷但温馨的小家。 而且待在家里，他还可以关注晒蘑菇的情况。 从三个村子收来的蘑菇，全都堆放在他家旁边的空地上晾晒，晒蘑菇的时候需要摆放均匀，让每一朵蘑菇都充分暴露在阳光下。 还不能过于疏松，毕竟空地面积有限。 然后还要时不时给蘑菇翻面，让它受热均匀，更快晒干，而且干燥后的形状也会好看一些。 每天傍晚还要把没晒干的蘑菇收进家里，第二天接着晒。 天气不好的时候，还要及时把蘑菇从外面收回来，放在室内，用之前做好的木架子晾晒。 伞盖比较薄、茎秆比较细的鸡油菌、草菇还有木耳什么的，天气好的话，一天左右就能晒干，而榛蘑、大红菇这些需要两天左右，像是牛肝菌、羊肚菌这一类比较粗厚的则可能三四天才能干透。 一旦遇上连续阴雨无法晾晒的情况，就只能暂停收购，否则收购来的蘑菇没等晒干就腐烂了。 赵家兄弟还有赵文牧手底下的小伙伴，已经全被他分派了出去，而晒蘑菇还需要大量的人手。 于是赵文牧老母亲刘素芳揽下了这个活计，帮赵文牧盯着晒蘑菇的事情。 她带着赵静、赵文林家的子孟、子婷两小只，又从村子里找了十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负责晾晒蘑菇。 妇人们日工资1块钱，童工子孟日工资5毛，小监工子婷日工资5毛。 至此，老赵家男女老幼，全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连远在晋省的赵文君，也被安排着“监视居住”。 可谓是另类的全家总动员了。 整个山前村，也是第一次在农闲时候如此忙碌。 村里的壮劳力们一部分在修提水站，一部分负责捕猎，一部分处理农活，干不了重活的其他村民又有很大一部分捡蘑菇去了。 整个村子一派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景象。 赵静也反思了那天的事情，毕竟她觉得那天自己让小弟丢脸了。 在那么多人面前俩人直接就走了，三里庄的村民看到赵文牧要走，还以为他们不收蘑菇了呢！ 短短两三个月，她已经快要忘却那段被赵文牧呵斥、冷言冷语针对的日子了，那时候的赵文牧大概会说“哭什么哭？要哭回家哭去！”？ 那时候的自己也不会当着赵文牧的面哭，因为除了惹他烦，招来更多的嫌弃，没有别的作用。 自己变了。 不只是小弟变了，自己也变了。 赵静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她摸摸越发红润光洁的脸颊，看看不再粗糙的双手，是呀，她变了。 不只是身子变了，心也变了。 变得信赖小弟，依赖小弟，日子里不能没有他。 她知道了，那就是“吃醋”。 如果自己只是赵文牧的姐姐，看见有小姑娘给他递来吃的，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赵静努力让自己只站在“赵文牧的姐姐”这一身份上去考虑那天的事情。 肯定是会高兴的。 高兴小弟没饿着，高兴有小姑娘给他送吃的。 那小姑娘虽然看上去有点小，可跟赵文牧也就差了两三岁，没准还会暗搓搓地想那会不会是自己未来弟媳。 是呀，这才是一个姐姐会有的情绪。 那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呢？ 因为她赵静，不只是姐姐，还是赵文牧的妻子。 吃醋真的是好奇怪的一种情绪呀，明知道小弟跟那个小姑娘没有什么，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想通了这一切，赵静也就释然了。 原本对于让赵文牧丢人了的愧疚，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毕竟姚文静姐姐曾经对自己说过，爱情里面要学会任性！ 当然，姚文静说这话是因为，她觉得赵静性子太柔、太逆来顺受了。 于是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赵文牧还是注意到了赵静的些许不一样，她似乎对二人之间的一些亲密动作接受度更高了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总归是好事儿。 “姐，今天我带你去抓蝲蛄！” 吃早饭的时候，赵文牧对赵静说道。 “抓蝲蛄，还是抓蝲蝲蛄？” 因为赵文牧是一边喝着粥一边说的，稍微有点含混不清。 赵静之所以会这么问，另一个原因就是蝲蝲蛄也是可以吃的，而且相比蝲蛄，大家更喜欢吃蝲蝲蛄。 蝲蝲蛄是一种生活在土里的虫子，又叫土狗子，这种虫子昼伏夜出，喜欢啃食庄稼幼苗。 蝲蝲蛄油炸一下吃起来就很香。 齐鲁省人民对于蚂蚱、蚕蛹、知了这些昆虫类的东西，接受度还是很高的，都属于食谱上的高端食材。 所以，吃蝲蝲蛄也很正常。 蝲蛄则是生活在淡水中的一种虾，是中国本土的原生物种，对水质要求很高。 它的个头比小龙虾略小一些，而且不同于小龙虾的暗红色，它一般都是青绿色或者黑褐色。 当然，煮熟了之后，就好像双胞胎，傻傻分不清了。 正是因为对水质要求很高，后世蝲蛄几乎消失不见。 在这个年代，蝲蛄还是很泛滥的，小河小溪里到处都是，螃蟹也是一样。 这两者目前属于餐桌上的低端食材，有资格走上餐桌，但只能敬陪末席。 即便是农民，也只在饥荒年间，才会大量食用它们。 平时都是拿来喂鸭喂鹅的。 毕竟它们没什么肉，脂肪含量也低，吃起来又麻烦，还腥。 不得不说，时代的力量太伟大了。 它足以从方方面面改变人们，不只是物质，更是在精神层面。 有人或许说，后世大闸蟹、小龙虾大行其道，是因为烹饪方式变了，调料更加丰富，它们变好吃了。 说白了，都是科技与狠活的功劳。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2020年的清蒸大闸蟹和1980年的清蒸螃蟹，用料是完全一致的？ 甚至1980年的水质还更好，螃蟹更大。 那为什么在2020年它就是一道美食，在1980年它就是穷人都不稀罕吃的玩意儿？ 因为人们的思想观念不一样。 1980年的穷人吃螃蟹，是为了充饥。但是螃蟹肉既不多，油脂含量也低，吃起来还麻烦。补充不了穷人需要的能量，所以连穷人都嫌弃它！ 但是当人们吃饱穿暖以后，吃螃蟹不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更鲜美的味道、更健康的饮食，更高品质的蛋白质，螃蟹也就成了高档食品。 变了的不是螃蟹，是人，是人的需求和思想观念。 任何年代，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你抢走他仅有的一个馒头，然后端给他一盘大闸蟹，他都不会感谢你的！ 当然，科技与狠活也确确实实改变了人们的饮食习惯。 说回前文。 “抓蝲蛄，河里的蝲蛄。” 赵文牧又说了一遍。 “抓蝲蛄干什么呀，咱家也没有养鸭子？” 赵家人确实没有吃蝲蛄的习惯，也就偶尔下河抓点鱼，螃蟹和蝲蛄几乎不碰。 赵静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抓蝲蛄喂鸭子。 前些天有人来村里卖鸭苗，她倒是想养几只的。 赵文牧没同意。 没办法，鸭子太能拉便便了，还都是稀的。赵文牧不想让赵静天天打扫这些，他自己也不想打扫。 赵文牧于是就想逗逗她。 “姐，你最近吃得有点多，我养不起你了，抓蝲蛄给你吃好不好？” 赵静白了他一眼，她自然知道赵文牧是在开玩笑，他之前还天天嫌自己吃的少呢！ 同时，她也明白了赵文牧的真实意图，就是抓蝲蛄给她吃。 关于吃的，小弟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子。 关键是每次做出来的东西都好吃！ 她对蝲蛄顿时也好奇起来。 “好呀，那我们待会儿就去！” 吃过早饭，赵文牧去折了三根一米多长的木条回来，又找来一根很长的细线，一把小刀带在身上。 赵静去把小囡囡托付给了宋芸。 小家伙儿抓着她的手指头不放，似乎在抗议妈妈出去玩不带上自己。 “阿静，你跟阿牧是不是打算要二胎？” 宋芸有点羡慕地问道，她跟赵文广结婚两年多了还没有孩子，她虽然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在孩子这个问题上还是很敏感。 “二嫂，你想什么呢？我们是去钓蝲蛄。” 赵静红着脸说道。 “村西林子里那片小河滩，多僻静呀，我听说男人有时候就喜欢在外面那什么。” 宋芸扒到赵静耳边轻声说道，说完还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的样子。 赵静羞得扭头跑了。 赵文牧找来两个小板凳放在一个带盖的背篓里，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赵静穿戴好了斗笠，把身上遮得严严实实的。 又给赵文牧戴好斗笠。 二人带上东西，各自骑上自行车就出门了。 第四十三章 钓蝲蛄 赵文牧和赵静去的就是村西的小河滩。 骑车只需要几分钟就到了，将车子放在路边茂密的树丛里。 平时不会有人来这里，就算有，也是山前村的村民。 大家都很淳朴，而且也认识这是赵文牧家的自行车。 自然不会有人起歪心思。 即便这样，二人还是将自行车藏在密林里。 二人手牵手走下坡去，清澈的河水就蜿蜒曲折地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中。 人来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大概就是这样一幅意境优美的山水画作。 让人不自觉就心旷神怡，连呼吸都放轻松了许多。 二人找了一处有几块大石头的地方，这边方便落脚，而且刚好在树荫下面。它旁边的水里还有很多水草，这种地方最适合钓蝲蛄。 “姐，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抓几只青蛙。” 赵文牧取出小凳子递给赵静，说了一声就沿着小河去抓青蛙了。 很快就抓到了三只肥硕的青蛙，他取出小刀，熟练地给它们剥皮，在水里稍稍清洗一下后，绑在绳子上。 等他拿着青蛙回去，赵静已经在石头旁边的水里徒手抓了好几只蝲蛄。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是这种密林里的溪水十分清凉，赵文牧连忙把她拉了出来。 他心疼又生气地说道： “不是让你不要碰凉水吗？你咋不听！” 赵静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生理期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也不行，你摸摸自己手多凉！” 赵文牧把她双手握在怀里，轻轻搓着。 一抹娇羞染上赵静双颊，她莫名其妙就想起宋芸的话“男人有时候就喜欢在外面那什么”，然后无论她怎么努力，这句话就始终在耳旁萦绕。 赵文牧还在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着。 “行啦，赵文牧，你可别太过分了！是谁小时候下河摸鱼摔到泥潭里不敢回家？是谁给你洗的衣服？又是谁游过河把你鞋子找回来的？” 赵静突然连环发问道。 这都是赵文牧小时候的糗事儿，擦屁股的也都是她。 自己就是玩个水怎么了？ 姐姐玩水的时候，你还在玩小木棍好吗？ 赵静一强硬，赵文牧立马就怂了。 他把做好的钓竿递给赵静。 “呵呵，钓蝲蛄，钓蝲蛄，姐。” 钓竿很简单，就是把拴着青蛙的绳子绑到带来的木条上。 把青蛙放进水里，蝲蛄就会围上来吃肉。 等蝲蛄爬满了，就把青蛙慢慢提起来就行。 青蛙提出水面的时候要快，因为一旦离开水面，蝲蛄就会松开钳子，在水里的时候它们是不会松开钳子的。 赶在蝲蛄松开钳子之前，将青蛙吊到背篓上面，然后轻轻上下一甩，蝲蛄就掉到背篓里面了。 肯定会有一些蝲蛄中途就落水了。 不过没有关系，每一次提起来都能有五六只蝲蛄，一次能抓住两三只就可以了。 两个人三只钓竿，就这么悠闲地钓起了蝲蛄。 看得出来，赵静很享受钓蝲蛄的时光。 大概对她来说，这么轻松惬意的时刻，自从稍稍懂事些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每一次青蛙提出水面，她都会很兴奋地盯着看，看着一只只蝲蛄落在背篓里，然后努力往外爬，爬到中途却又掉落下来。 就这么乐此不疲。 “姐，我打听过了，城里的夜校明年三月份还会招一次生，那时候咱们已经在城里买房了，你就可以去上大学了。” 赵文牧一边钓着蝲蛄，一边聊着赵静的学业。 “好，那我好好复习！” 赵静知道赵文牧的心意，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复习，争取一次考上。 “姐，你咋不问问我就这么确定买得起城里的房子？” “小弟，你说行就行，我相信你！” “再说了，现在手里的钱买房子也够了？” 掌握家中所有账务的女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姐，等你考上大学，咱们就结婚。” 赵文牧的这句话，让赵静稍稍疑惑了一下。 他们不是结婚了吗？ 接着她就反应了过来，因为赵文牧不满二十周岁，他们还一直没有领结婚证。 “小弟，你今年不就满二十了吗，为什么要等明年？” 赵静说完就后悔了，这显得自己很着急似的。 仔细一想，着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姐，现在考大学必须是未婚的才行，所以得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你可要努力啊，这次一定要考上！” 赵文牧还是相信赵静实力的，这么说只是开个玩笑，并不想给赵静太大压力。 “嗯！” 赵静重重点头。 她一定会考上！ 她必须会考上！！ 小两口这边期待着补上合法船票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们这张船票其实还得再等两年多！ 两个人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钓了十几斤蝲蛄。 赵文牧又挽起袖子到河边的碎石滩里翻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抓到了两三只大螃蟹。 都有六两多，其中一只甚至得有七八两了。 小的他都看不上。 这会儿螃蟹不是稀罕玩意儿，大家都懒得捉，个大的比比皆是。 赵静见他抓着螃蟹张牙舞爪、手忙脚乱，活脱脱就好像是一只螃蟹，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她从河边薅了几根长长的野草，在手里用力搓了两下，就编成了一根麻绳。 然后熟练地把螃蟹绑了起来。 不多时，夫妻二人就抓了二十几只大螃蟹。 “小弟，抓这么多螃蟹和蝲蛄吃得完吗？” “放心，晚上把大哥、二哥他们全都叫来，肯定吃的完！” 回到家后，赵文牧把蝲蛄和螃蟹放到清水里养了起来。 蝲蛄和螃蟹都很干净，不需要让他们吐肚子里的脏东西。 养起来是因为现在还不到中午，他打算晚上请全家人来吃饭，而不是中午。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赵文牧把它们全搬到院子里的水龙头旁边，然后拿了只棕毛刷，就坐在那儿一只只的洗刷。 村里这会儿并没有自来水。 赵文牧在自家院里修了个小台子，上面安放了一只大水缸，扯上水管、水龙头，做了个简易自来水。 就是挑水很麻烦。 他刷得很仔细，虽说蝲蛄和螃蟹肚子里很干净，它们身体表面却不一定干净，必须刷仔细了。 赵静把小囡囡背了出来。 这会儿太阳垂在西边的天上，空气里已经没有那么热，适合让小家伙儿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小囡囡看着一只只张牙舞爪的蝲蛄，伸手就要去抓它们。 真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赵静连忙把她抱远了一点。 小家伙儿就努力伸长了手去够，嘴里还“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炒制蝲蛄的底料足足有37种，他早上就列了个单子交给了赵文远，让对方进城送完货以后去供销社买好捎回来。 上午赵文远就把材料送来了。 有几种材料供销社也没有，只能以后再去农贸市场找找了。 材料买了很多，因为赵文远要一次炒制足够多的底料，这样一次就可以用好久了。 他没有在家里的厨房炒制，因为配料里有很多辛辣、麻辣等刺激性气味的材料。 在自家厨房炒制的话，不只是厨房，整个家里的味道，都会经久不散。 他去了老宅子那边。 就在院子里架了一口锅。 找了条毛巾遮住口鼻，开始炒制蝲蛄底料。 其实就是后世最经典、最正宗的麻辣小龙虾底料。 前世里他跟湖北潜江一位专卖小龙虾的人学来的，或者说换来的。 他用自己擅长的几道菜和潍县肉火烧的做法，换来了这个配方。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个配方确实广受欢迎。 不过他稍稍改良了一下配方，降低了底料的辣度，毕竟齐鲁人民对辣的接受程度不如湘鄂赣地区。 还有就是，在小龙虾最后的制作环节加入了啤酒提鲜。 他决定还是将麻辣蝲蛄命名为麻辣小龙虾。 虽然蝲蛄不是真正的小龙虾。 不一会儿浓郁的香味就从老宅院子里弥漫出来，站在门口背着小囡囡的赵静也闻到了这股辛辣、芳香的味道。 赵文牧提前叮嘱她了，不要带小囡囡进来。 小家伙儿受不了这种刺激。 果然，小家伙儿开始打起了小喷嚏。 赵静赶忙背着她回到新家这边。 底料里面光是猪油就用了一大罐，怎么可能不香呢？ 等炒制好后，赵文牧把它们装入一个大罐子里，让它自然冷却。 冷却后就跟后世的牛油火锅底料一样，红彤彤的一大块固体，里面还能看出辣椒、花椒、桂皮等佐料的影子。 等到六点多钟，人都到齐了，赵文牧就开始炒蝲蛄。 “老三，这玩意儿咋吃，鸭子都不愿意吃！” 刘素芳看着大铝盆里那一大堆的蝲蛄，皱着眉头问道。 “就是啊，蝲蛄身上肉那么少，吃起来还麻烦，关键还一股子腥味。” 宋芸也好奇地说道，还一边看向赵静，后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小叔，我们不吃蝲蛄！” 赵子孟、赵子婷、张远明三个小萝卜头态度更直接。 赵文燕、张振山夫妻来送当天收购的蘑菇，刚好一起留下来吃饭。 “你们就看好，说不吃的，待会儿可别后悔。” 赵文牧说着将底料放进锅里，大火化开，不到一分钟，浓郁的香气立刻就让在场的众人睁大了眼睛。 倒入蝲蛄爆炒，不一会儿，鲜香的味道就飘满院子。 炒蝲蛄里面他还放入了莲藕、粉皮、土豆、海带等配菜，吸满汤汁后的配菜味道浓郁，也是分外吸引人。 啤酒是在配菜之前加入的，先煮一会儿后，再加入配菜。 酒味入虾不入菜，最是鲜美。 螃蟹也是一早就清洗干净了，每只螃蟹去除掉不能吃的蟹肠后，从中间一分为二，先用白酒、生姜腌制一会儿后，同样用底料炒制。 炒螃蟹的底料其实稍微不一样，但他这次没有专门做，也就先凑合一下了。 螃蟹和蝲蛄都需要充分焖煮，这是为了彻底杀灭其体内的寄生虫。 众人听说赵文牧要请他们吃螃蟹和蝲蛄时的那份怀疑和不以为然，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众人脸上，只有对美味的期待和好奇。 第四十四章 你们愿意花钱买吗 美味端上桌，赵文牧给赵学海几人倒上酒。 吃螃蟹时，少量饮酒是可以的，但最好不要喝啤酒。 吃小龙虾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 三个小鬼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也很守规矩，长辈还没动筷子之前，不会从碗里夹菜吃。 但如果是从锅里直接捞的就没关系了。 “刚才是谁说不吃的？” 赵文牧摸着子婷脑袋后面的小揪揪笑着问道。 这是赵静婶婶今天才给小子婷扎的。 “哥哥说的，哥哥和远明哥哥说的。” 小家伙声音软软糯糯，可萌可萌的。 “张远明说的，我可没说！” 赵子孟立刻抢白。 “都是赵子孟说的，不是我！” 张远明也不甘示弱。 接着就被他老妈赵文燕从背后拍了一巴掌。 “叫子孟表哥，赵子孟、赵子孟的像什么话！” “就是，大姑说得对！” 大姑来帮自己了，赵子孟立马就更猖狂了。 “是什么是，不是你说不吃的吗？” 然而自个儿老妈刘秀梅来拆台了。 “去去去，你们几个搬个小板凳，就坐这儿吃。” 一大家子人围坐不开，刘秀梅干脆给三个小鬼盛了一大海碗蝲蛄，又每人一只大螃蟹，让他们坐在旁边吃。 “赵子孟，给你妹妹把螃蟹剥了！” 还不忘吩咐儿子照顾小女儿。 “张远明，你也是，记得给妹妹剥虾，别光顾着自己吃！” 赵文燕也吩咐着自家儿子。 这俩小子其实不用吩咐，淘气归淘气，照顾两个小妹妹这方面做得还是很好的。 这俩人一个剥螃蟹一个剥虾，就跟比赛一样，一会儿就给子婷碗里放了一堆，接着才开始吃。 “好吃！” “好吃！” “你别学我！” “你别学我！” 俩人一边吃还一边斗嘴，时不时把沾满汤汁的手指头伸到嘴里吮吸一下，小脸上满是陶醉。 大人们吃得也很尽兴。 赵静这会儿抱着小囡囡。 小家伙儿可能是吃不到蝲蛄生气了，就一直在闹，赵静只好一直抱着她，也顾不上吃饭。 赵文牧干脆找来一只小碗，一只只剥着蝲蛄，剥好后就放到碗里。 等碗里堆得尖尖的，一下子全都推到赵静面前。 然后起身去洗手。 回来后把媳妇从闺女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 “姐，你快吃，我来伺候小祖宗。” 赵文牧抱着小囡囡在院子里举高高，小家伙很快就咯咯笑起来。 然后指着蝲蛄“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小宝贝，等你长大了爸爸再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弟现在真的是会心疼人了！” 刘秀梅由衷感慨。 “是呀，真好啊！阿静，你真是苦尽甘来了。” 赵文燕拍拍赵静的手。 刘素芳眼睛里满含笑意，就连一向板着脸的赵学海也开口说道： “这小子总算是像个样子了！” 玩了一会儿，闺女总算是不闹了。 几个小的吃饭快，不一会儿就吃饱了，赵文牧就把小囡囡交给他们照看。 小囡囡从小就是个话痨，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谁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但这几个小不点，每次都能跟她聊得有来有回。 小囡囡：“咿咿呀呀。” 赵子孟：“就是就是，真好吃！” 小囡囡：“咿呀咿呀哟。” 张远明：“对，赵子孟吃得最多。” 赵子婷：“小囡囡长大了就能吃了！” 小囡囡：“哼哼唧唧。” 赵子婷：“等你四岁就能吃了，跟我一样。” “小弟，这蝲蛄真好吃，吃了一个又一个，完全停不下来！” 宋芸确实没停下来，刚才她都没顾得上打趣赵静。 “是，二嫂，怎么样还说它腥吗？” “不腥不腥，一点都不腥！” 宋芸连忙摆手，她没想到蝲蛄还能这么好吃。 为什么以前就觉得它就没肉又腥气呢？ 从前错过了多少好东西啊！ “姐，好吃吗？” 赵文牧笑着问赵静。 “好吃！真的好吃，尤其是蝲蛄，肉看似不多，却又恰到好处，就跟二嫂说的一样，吃完一个还想吃下一个！” 赵静吃得额头上亮晶晶的，显然这个辣度对她来说不算低，却又好吃的停不下来。 赵文牧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给赵静擦拭。 赵静轻轻仰着头，乖乖任由他在自己额头上轻轻擦过。 显然，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二哥，二哥，我也要！” 宋芸立刻转头对赵文广说道。 “你要啥？” 赵文广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芸指指赵文牧，又指指自己额头。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赵文广这才明白过来，他伸手就要给宋芸擦汗。 宋芸看着他满手的汤汁，吓得赶忙往后躲。 “不用了，不用了！” “怎么样，这样一份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如果有人卖，你们愿意花钱买吗？” 这顿饭，让大家尝尝鲜是主要目的，次要目的是顺便做一下市场调查。 “小龙虾是啥？” 赵文林问道。 “就是蝲蛄，蝲蛄听起来太普通了，我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小龙虾。” “小龙虾，小龙虾，不错不错！这个名字好，高端大气！” 赵文燕附和着。 “愿意，肯定愿意，这比肉好吃多了！” 宋芸首先给出答案。 众人纷纷点头认可。 要是在以前，他们可能还舍不得花钱买，但现在大家都有钱了，也会偶尔花钱买点好吃的。 “哪个更好吃呢？” 赵文牧接着问道。 刚才赵静更喜欢蝲蛄，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蝲蛄，不，小龙虾！这个小龙虾更入味，而且就跟阿静说的一样，它虽然小，却恰到好处，让人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 刘秀梅想了一下说道。 “这个香辣蟹也好吃，蟹肉鲜嫩，蟹黄肥美，不像是以前吃的螃蟹，只有一股子腥味，这个蟹好几种味道层次分明，吃起来也很过瘾。” 今晚的赵静自信、美丽，在家人面前落落大方，款款而谈。 “嗯，阿静说得对，这个螃蟹吃起来太爽了！” 宋芸还在跟一根蟹钳战斗，不忘发表自己观点。 “你们几个呢，什么更好吃？” 赵文牧转头问三个小鬼。 “蝲蛄！” “螃蟹！” “都好吃！” 三个人，三个答案。 接着是异口同声的： “你作弊，肯定有一个更好吃！” 最终得出的结论也确实是这样，喜欢麻辣小龙虾和螃蟹的比例几乎是五五开，小龙虾稍稍胜出一丢丢。 “那大家伙儿愿意花多少钱买它呢？” 赵文牧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5毛钱一斤！” 宋芸第一个说出了答案。 “4毛钱一斤！” “7毛钱一斤！” “5毛钱一斤！” 赵文牧稍稍统计了一下，大概平均5、6毛钱一斤的样子。 “姐，你呢，愿意花多少钱？” 赵静一直没有回答呢。 “1块钱一斤，1块钱，小弟，可以卖1块钱一斤！” 众人全都吃惊地看向她。 “哎呀，我们阿静现在是小富婆了呀！” 宋芸笑着打趣她。 “姐，你仔细说说，为什么可以卖1块钱？” 赵文牧确实打算卖1块钱一斤，比猪肉还贵一半，绝对不便宜！ “刚刚大家说的平均价格是5毛8分钱，咱家人虽然现在有一些钱了，但是还是比不上城里人，也更不舍得花钱，所以这个价格肯定偏低。” 赵静理了理思绪，徐徐说道。 “麻辣小龙虾、香辣蟹比猪肉好吃多了，没道理比猪肉还便宜！即便是卖1块钱，平阳县吃得起的人也不会少，哪怕是普通工人，偶尔吃个一次两次也是舍得的。” “所以我觉得可以卖1块钱。” 赵文牧捏捏她的手，笑着说道： “不错，没道理麻辣小龙虾比猪肉还便宜。而且等我开始卖小龙虾，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学我，也去卖小龙虾。” “那时候我们的小龙虾有什么不一样呢？大家为什么要买我们的小龙虾？” 赵文牧的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索。 “好吃！我们的好吃！” 赵子孟给出了答案。 “没错，我们的好吃！别人怎么学，都没有我们的好吃！那我们就应该卖得比别人贵，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的小龙虾不一样！”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贵的东西越受追捧。 不要以为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就不一样了！ 贵的本质是稀缺，就好像供销社里的手表、自行车，动辄需要一个工人大半年的工资，可是却从来不愁卖不出去。 过几年电视机下来时也一样，明明相比普通人的收入，这玩意儿就是顶级奢侈品，但是仍然阻挡不了人们抢购的热情。 大家虽然听得不太明白，却也觉得就该卖1块钱！ 走的时候，赵文牧给每家都包了一大块猪油底料，这样他们回家也可以炒蝲蛄了。 “小龙虾好吃就在于我这独门秘方，谁都学不走！” 赵文牧拍着胸脯说道。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第四十五章 卖菜的小伙子又来了 下午四点钟，太阳还炙烤着大地。 赵文牧驾着骡车出门了，这一次车上载的不是野菜，而是满满三大桶小龙虾和一大盆螃蟹。 以及锅碗瓢盆和一大捆木柴。 这一次他来的是制糖厂厂区门口，就停在了门口两三百米外的槐树下面。 工人们还没有下班，厂区门口只有两名保卫人员在巡逻。 赵文牧先喝了点水，天实在是太热了，感觉恨不得跟狗一样伸长了舌头喘气。 出门前赵静给他装了两大杯绿豆水，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中暑。 赵文牧刚把木柴搬下来，一名保卫干事就走了过来。 “同志，厂区200米距离内不得有明火！” 他很严肃地说道，不过并没有驱赶赵文牧，应该只是提醒他不要靠近厂区。 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道：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同志，是好吃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赵文牧笑笑说道，从车上搬下一个铁皮桶，这是他专门找人给制作的炉子。 可以在铁皮桶里烧木柴，大锅就架在桶上面，这样无论是运输、使用，还是收摊以后清理卫生都会方便很多。 他很快就把工具准备好，又把锅刷洗干净。 瞅了一下手表，下班时间就要到了。 赵文牧生着了炉子，等锅热以后，加入底料、生姜、大蒜开始翻炒，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就散发出来。 桶里的蝲蛄已经提前清理干净。 赵文牧直接取了整整一桶倒入锅内，用一柄特制的大勺子翻炒起来。 铁皮桶底部有一个进气口，赵文牧把进气口调到最大，炉子里的火顷刻间更加旺盛起来。 片刻后，麻辣鲜香的味道就蔓延开来。 “好香啊！” 就连这位保卫干事也忍不住赞叹道。 这时候已经有踩着点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走出来了。 制糖厂有职工食堂，但是只管午饭，晚饭大家各回各家，自行解决。 “什么味道？好香！” “好像就是那边。” 几个人走了过来。 待看清是赵文牧，也是颇感意外。 这不是卖野菜那小伙子吗？好久没来卖野菜了，这是改行了？ “小伙子，你这是做的啥？” 一位大姐指着锅里的小龙虾问道。 赵文牧抬头一看。 呦呵，缘分啊，这不是当初第一个买自己野菜的那位大姐吗？ “大姐，这是麻辣小龙虾。” 小龙虾炒制已经到了尾声，赵文牧取出两瓶啤酒，打开倒入其中，然后继续大火收汁。 这个年代卖小龙虾有个最大的难点，那就是没有塑料袋，更没有打包盒。 只有那种铝制饭盒，可是稀罕玩意儿，赵文牧不可能用那东西来装小龙虾。 所以，他只能稍稍改良了一下小龙虾的做法，让汤汁少一些。 等以后开店了，顾客能够堂食也许就会好一些。 “小龙虾？小龙虾是什么？” 另一位大姐好奇地问道，龙虾她们知道，但这小龙虾又是什么东西？ “小龙虾也是一种虾，它富含蛋白质，味道鲜美，可以调理气血、提高免疫力。” 赵文牧笑眯眯地介绍道。 更多人被小龙虾浓郁的香气吸引过来，赵文牧周围渐渐围满了人。 “同志，这小龙虾怎么卖？” “1块钱一斤！” 赵文牧不急不忙说道，这一锅麻辣小龙虾就要出锅了，他也早就热得满头大汗。 其实已经擦了好多次了，但汗水没完没了，刚擦完立刻就爬满额头。 “这么贵！” 周围一片惊呼声。 对于群众的这个反应，赵文牧早有预料。 1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都是最新鲜的小龙虾，配料也是我独家的秘方，保证你吃了不后悔！” 赵文牧大声吆喝： “各位同志，新鲜出炉的麻辣小龙虾！不好吃不要钱！正宗老赵家麻辣小龙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工人们明显有些犹豫，谁都不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呃，不对，吃小龙虾的。 螃蟹还没出场呢！ 赵文牧也不着急，他先拿起水杯吨吨吨喝了一大杯。 总算把失去的水分补了回来。 接着刷干净锅，准备炒第二锅。 这一锅他准备炒螃蟹。 螃蟹其实稍稍有些问题，不是很新鲜。 因为如果现场切割、腌制螃蟹，然后再炒，他一个人肯定处理不过来。 但是在家里腌制好的话，运过来将近一个小时，现在是夏天，他也没有冰块保鲜，螃蟹的新鲜度就稍稍差了一点。 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在场的群众，大多买过他的野菜，吃过的人更多，几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吃过。 对于他卖的野菜新鲜、他教的做法好吃，已经有很深的印象。 可以说在制糖厂职工这里，赵文牧的信誉度很高。 所以，对于麻辣小龙虾，大家心里期待值还是很高的。 而且，香味就摆在这里呢，大家又不是闻不到！ 终于，有人决定尝尝鲜。 “小伙子，给我来一斤。” “好咧！” 赵文牧手脚利落地称好小龙虾，他用的是竹片架子，全程保证不用手碰到小龙虾。 称好的小龙虾用荷叶包起来，还给夹了一些土豆、莲藕一类的配菜，权当是送的。 这样的话，顾客实际拿到手的东西，大概有一斤三两左右了。 原本以为配菜是跟小龙虾一起称的，此时顾客心里也有一种捡到了便宜的感觉。 赵文牧原本的计划确实是混合着配菜一起卖。 但当他准备工具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塑料袋，没有打包盒，打包带走汤汁浓郁鲜美的小龙虾成了奢望。 没了汤汁就是少了灵魂，麻辣小龙虾也就不完美了。 1块钱一斤卖的是他心中完美的麻辣小龙虾。 既然货品不完美，那就稍稍降一下价格，配菜送。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有人开了先河，其他人也纷纷开买。 第二位顾客就是那位买野菜的大姐。 “小伙子，给我也来一斤。” 麻辣小龙虾买了是要拿回家，全家人一起吃的，所以顾客大多是一斤一斤的购买。 一斤其实也不少了，赵文牧称给的高高的，一斤小龙虾至少有二十二三只。 再附赠三两左右的配菜。 满满的一大包。 厂区距离家属区也就一里左右的距离，几分钟就走回家了。 回家时小龙虾还是热的，吃起来刚刚好。 现在是夏天，凉了的小龙虾也没问题。 也有一些工人是带着饭盒的，可能是中午自己带的饭，赵文牧把小龙虾称好给他们装在饭盒里，又给多蒯一些汤汁。 从第二天开始，带着饭盒来买小龙虾的人明显多了不少。 一锅麻辣小龙虾已经卖光了。 还有更多人在观望。 赵文牧开始炒制香辣蟹。 他今天上午制作了一批香辣蟹底料。 炒螃蟹的底料增加了一些“麻”、“辣”类香料，稍稍重口一些。 毕竟螃蟹不易入味，汤汁也少。 西斜的阳光撒下，地面上仍然泛着热浪。 赵文牧已经换上了第二块毛巾，就这么围在口鼻，时不时擦一下汗。 他身上那件短袖背心，早已经被汗水湿透，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但他很小心，从来不让一滴汗落到锅里去。 总是很及时地把汗水擦干净。 “同志，你结婚了没有？” 人群中一位姑娘很大胆地问着。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结婚了，我女儿快六个月了！” 赵文牧大声回答。 “看，果然好男人都结婚了。” 问话的姑娘跟身边羞红着脸不敢抬头的另一位姑娘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螃蟹卖得比小龙虾火爆多了。 赵文牧刚刚关闭炉门，还没将螃蟹出锅呢，就已经有人喊着： “我要一斤香辣蟹！” “我也要一斤！” “我也要！” 可能是人们对于螃蟹更熟悉。 又或许是切成两半的螃蟹，清清楚楚地将它那丰腴的蟹黄、蟹肉展现在了人们面前。 小龙虾看起来就好像外星怪物，不像是有肉的样子。 螃蟹至少把肉露了出来。 而且螃蟹更好包装，用荷叶包好的螃蟹，不会有汤汁洒出来。 拿在手上更干净。 赵文牧觉得麻辣小龙虾是暂时输在了包装不到位。 没办法。 明天一半螃蟹，一半小龙虾。 再喝掉一大杯水，赵文牧又开始炒制小龙虾。 “同志，能帮我接杯水吗？” 赵文牧一边炒小龙虾，一边请那位保卫干事帮他接杯水。 对方很痛快地接过水杯，回门口的保卫室接了满满一大杯。 也有人认出了赵文牧的小龙虾就是蝲蛄。 毕竟这东西也不是从深山老林里来的，在农村待过的一般都见过。 于是有一部分人就悄悄离开了。 心里想着抽空去乡下抓些蝲蛄来，自己炒着吃就行，何必要买呢？ 不过他们也没有蠢到砸赵文牧的场子。 毕竟你炫耀自己那点小聪明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已经买了麻辣小龙虾的人，他们会怎么想？ 这么得罪人的事情，大聪明才干呢！ 而等他们好不容易抓了蝲蛄来，浪费了一堆材料，却发现自己做的又腥又硬一点都不好吃的时候，更庆幸一开始没有多嘴。 最后一锅麻辣小龙虾炒完的时候，只有几个要买的人等在这里了。 等把他们打发走，还剩下两三斤小龙虾。 赵文牧将剩下的小龙虾和配菜打包好，拎到制糖厂保卫室。这里还有几个人在值班，其中就有帮他倒水的那人。 “同志，麻辣小龙虾还剩了一些，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们尝尝！” 赵文牧态度温和平易，不卑不亢。 既没有给别人施舍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巴结他人的唯唯诺诺。 “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可是好东西啊，1块钱一斤呢。 几个人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赵文牧将火彻底熄灭，把东西全都装回车上，又把垃圾全部带走。 这才驾上骡车返回家中。 第四十六章 抢吃的 山前村，赵文牧新家。 赵文牧躺在院子里，老母亲刘素芳拿了个小板凳，坐他旁边扇着风。 赵静在厨房里煮绿豆汤，一边还不停地抹眼泪。 赵文牧进门的时候可把大家吓坏了。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甚至还在冒着热气，走路也有些漂移不定。 赵文牧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干活的时候明明没什么感觉，就是汗水哗啦啦往下淌，回家路上却头晕头疼，实在难受。 他这是中暑了。 已经将晾晒的蘑菇收入库里，并且做好了晚饭的刘素芳、赵静娘俩正坐在院子里乘凉、说话。 山前村去年底通了电，这会儿村民们每家也就只有一盏钨丝灯，平时还不舍得开。 赵文牧在新家每个房间都安了一盏灯，晾晒蘑菇的场地和仓库里也装了好几盏。 受他影响，赵静也越来越舍得开灯。 这会儿娘俩就开着院子里的灯，一边说话一边等赵文牧。 结果就看到赵文牧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刘素芳是个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中暑了。 “快，快扶他先在这儿躺会！” 赵静拿了张凉席过来，她们先把赵文牧扶着在院子里躺下。 刘素芳顺手把赵文牧身上的背心、毛巾扯下来，还要去扯他裤子。 赵文牧连忙伸手拉住。 “娘，我没事儿，裤子就不用脱了。” 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赵静眼睛里满是心疼，转身想往外走。 “娘，我去找大哥大嫂来，咱们把小弟送卫生室！” 语气里满是焦急。 “姐，我没事儿！没事儿，真的！” 赵文牧连忙叫住她。 刘素芳摸了摸他额头和身上，这才对赵静说： “没啥大事儿，静啊，你去煮点绿豆汤来。” 说着她自己拿起蒲扇给赵文牧扇风。 赵静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想送小弟去卫生室。 赵静一边煮着绿豆汤，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没照顾好赵文牧，埋怨自己让他那么辛苦。 趁着煮绿豆汤的时间，她去找来一条的确良短裤给赵文牧换上。 自家老娘和媳妇面前，赵文牧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何况里面还穿着内裤呢！ 赵静捡起赵文牧换下来的短裤和背心，看着上面那一道道白色的汗渍，摸起来还有细砂一样的盐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赵文牧也没有难受太久，现在这副身体毕竟年轻，休息了一会儿后就生龙活虎了。 等冲个澡回来，赵静已经摆好饭菜在等他，刘素芳也已回了家。 “小弟，以后不去卖小龙虾了好吗？” 赵静试探着问道，赵文牧决定了的事情很少有能改的，以前她多说两句还会被骂。 “姐，我这就是第一天不适应，以后就没事儿了。” 赵文牧今天开了一瓶啤酒，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冲澡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自己这次中暑是因为前世今生几十年，没有在炎炎夏日工作的经验，尤其还是守着火炉炒菜这种活儿。 身体上和精神上都不太适应，精神上占主导。 适应一下就好了。 “那要不以后我去卖，你在家看着囡囡。” 赵静见他不愿意放弃，又提议道。 其实这活儿赵静真的做得了，她可比赵文牧吃苦耐劳多了，赶骡车、牛车也不在话下。 赵文牧怎么舍得让她去受这份罪，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小混混去骚扰她！ “不行！” 他态度很坚决。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立刻放缓了声音补上一句： “姐，我真的没事儿，就是第一天不适应，以后多注意点就没事儿了。” 他伸手从旁边拿来一瓶啤酒打开，递到赵静面前。 “姐，陪我喝点儿。” 赵静也有些生气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赵静当然没喝过啤酒。 但没关系，她喝过白酒。 有一次她又被赵文牧欺负惨了，就到姚文静那里哭诉。姚文静一直很讨厌赵文牧，赵文牧和赵静结婚前还算正常那会儿，姚文静就不喜欢他。 总觉得这孩子惯坏了，经不起挫折。 结婚后，他对赵静不好，姚文静自然更讨厌他。 姚文静作为一个边疆姑娘，论起喝白酒来那是连齐鲁爷们都不怵，她时不时就在宿舍里存点白酒偷偷喝。 那天赵静来找她，她干脆拿出了自己刚买的一瓶老白干。 58度，一斤，本地酒厂生产的老白干。 齐鲁省那时有名有姓的县至少有一个酒厂。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连个花生米都没有，生生造了一斤白酒。 走的时候赵静脸蛋红扑扑的，身子都不带晃一下。 啤酒凉凉的，甜甜的，挺好喝。 不一会儿，赵静就喝完了一瓶。 伸手，看着赵文牧。 赵文牧又给她开了一瓶。 赵静没一会儿又喝完了。 继续伸手。 赵文牧有些心疼。 心疼他的啤酒，供销社仅剩的青岛啤酒被他给包圆了。 9毛3一瓶，可不便宜。 这年头啤酒都是用铁丝绑着的，两瓶绑在一起。九十年代、二十一世纪初是用绳子捆扎，一捆10瓶，再之后就是塑标包，一包九瓶。 炒小龙虾用掉了一些，今天自己一瓶，赵静两瓶。 就剩最后一瓶了。 没错，他就是心疼酒，看媳妇那脸不红心不跳端庄秀气的样子，这点酒明显没什么。 啤酒也没啥后劲儿。 没想到赵静还是个小酒鬼。 赵文牧犹犹豫豫地把最后一瓶递给赵静。 谁能想到三个月前在自己面前还唯唯诺诺的赵静，喝完三瓶酒后，彻底变了一个人。 “小弟，以后我说话还能不能听了？！” 她脸上红扑扑的，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赵文牧。 三瓶啤酒不算什么，就是喝得太快了，有点晕乎。 “能！能！都听你的！” 赵文牧哭笑不得，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喝完最后一瓶一下子就变小迷糊了。 “那你以后别去卖蝲，卖小龙虾了好不好？” “好，我不卖蝲蛄。” 赵文牧轻轻揽着赵静的腰，把她抱回卧室。 卖小龙虾，不卖蝲蛄，好男人从不骗人。 赵静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最后干脆双手攀上他脖子，一张小脸凑在他眼前。 “不准骗人，骗人是小狗！” 赵文牧把她放到炕上，赵静两只小手仍不老实，死死扣住他的脖子。 “快说，骗人是小狗！” 红扑扑的小脸，樱桃似的小嘴微微撅起，杏眼里还泛着迷离。 赵文牧只觉比刚才还要燥热。 他伸手扶住赵静后脑勺，抬起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唇落于她的额头，眼睛。 最后，吻上那让他朝思暮念的柔软之上。 “哇！” 一声婴儿啼哭，惊醒了炕上二人。 赵文牧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收回手，支起身子。 赵静已经是手脚绵软、娇喘连连，她赶忙将半褪的上衣扯了回去，红着脸把赵文牧推开。 两个人都红着脸，就这么沉默着去看小囡囡。 小家伙儿哭了一嗓子，就跟没事人一样，啃着手指头。 应该只是饿了。 赵静低着头把赵文牧推出门外，然后“砰”关上了门。 赵文牧活动了一下，苦笑一声。 闺女真是漏风的小棉袄啊！ 得，刚刚没吃到。 坐回桌子继续吃晚饭。 就总忍不住回忆刚才的画面，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他干脆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说回赵静这边。 她仔细看了一下，小囡囡确实是饿了。 把赵文牧赶出去，准备给小囡囡喂奶，她现在奶水还算充足。 可是刚把小囡囡抱起来，小家伙儿伸手正要抓最喜欢的柔软，赵静脸倏地一下就红了。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赵文牧刚才那羞人的举动。 这个人竟然要跟囡囡抢吃的！ 赵静越想越脸红，她努力去忘记刚才那一幕，可是那画面不由自由地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着。 赵静看着小囡囡那纯真无邪的大眼睛，脸上火辣辣的。 不行，太别扭了。 她放下闺女，仔细整理好衣襟。 这才打开门走出去。 赵静低着头，不去理赵文牧，她都没有注意到赵文牧压根就不在客厅。 走进厨房，拿了一个热水瓶，又低着头快步走回屋内。 小囡囡看着妈妈冲奶粉，嘴里“咿咿呀呀呀”不停说着话，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要喝奶，不要喝奶粉！ 赵静冲好奶粉，等水温差不多了，抱起小囡囡给她喂奶。 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仔细去听的话，会发现她说的是： “囡囡，都怪你爸爸呀，都被他喝了。” “哎呀，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四十七章 抓壮丁 赵文牧冲完澡回来，发现客厅里的饭菜已经被收走了。 赵静关着门在书房里看书。 试了一下，门反锁着。 于是陪着小囡囡说话去了。 等他出来时，发现赵静已经不在书房，洗漱去了。 赵文牧把今天卖小龙虾和螃蟹的钱取出来，一张张清点着，同时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共是104块3毛。 除去他原本带在身上的10块，今天赚了94块3毛钱！ 制糖厂只有职工400多人，这也就意味着今天差不多有100人买了小龙虾和香辣蟹。 有的人只买了半斤。 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这完全得益于他之前积累下的人气。 估计以后也就大概能保持这个水平了。 当然，他也不会天天去制糖厂卖小龙虾，天天吃，什么美味都会吃腻！ 关键是也吃不起呀。 还有玻璃厂，更远一些的卷烟厂、机械厂，工人数量远超这些工厂的纺织厂！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直接去供销社所在的正阳大街或者国营饭店所在的广阳大街摆摊，就不需要每天换地方了。 这两个地方是平阳县最繁华的地方。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也有足够多的人流量和消费能力。 在那里摆摊或者开店最合适不过了。 这两条街也有一些卖杂物的货郎或是卖糖葫芦、卖菜的商贩，以及修补鞋子、剪刀的手工业者。 但赵文牧这么大一套行头太惹眼了。 虽然自己在公安这边有关系，他还是不希望招来麻烦。 人情不是在这种小事上拿来用的。 赵文牧把钱码放整齐，正要准备收起来。 听见客厅里有动静，应该是赵静洗漱完回来了。 他立刻跑出去，穿过小院子，赶到前屋。 只来得及看到赵静进入卧室的背影，接着门就被关上了。 “嗒”一声。 还给反锁上了。 得，看来是吓着赵静了，今天只能睡书房了。 家里还有一个卧室，他去里面拿了一个枕头出来，直接在书房里打起了地铺。 第二天醒来，赵静已经做好了早饭，出门晒蘑菇去了。 赵文牧摇头苦笑。 白天里他又去村里找了两个年青人，来帮他一起抓蝲蛄、螃蟹。 到了下午，赵静帮他一起刷蝲蛄、腌制螃蟹。 “小弟，我待会儿多准备点绿豆水，你今天都带上，记得多喝水。” 中午回家时，她就已经一切正常了，似乎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我今天稍早一点出门，先去供销社买个电风扇。” “嗯！买个好点的！” 赵静出人意料地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他不要乱花钱，反而让他买个好的。 这个年代，好的跟贵的，是一个意思。 短短几年后，这二者的关联就没那么紧密了。 赵文牧先去供销社买了电风扇，然后去了制糖厂。 他今天还是去制糖厂，等这边的人差不多都尝过一次小龙虾了，再换别的地方。 在供销社这边，他专门找到李三儿交代给他一件任务。 “三儿，能找几个人去帮我干活不？” 赵文牧给李三儿递了一根烟，李三儿连忙掏出火柴来，先给赵文牧点上。 “三哥，干什么活儿啊？” 李三儿抽烟之前，态度恭敬认真地问道。 “摘蘑菇！我在村里有座山，山上很多蘑菇，打算找几个人来帮忙摘蘑菇，一斤蘑菇给6分钱，中午管一顿饭！” 赵文牧说的就是山前村前面那片山，他花了1000块钱每年承包下来，结果现在没有人手去摘蘑菇。 村里人在别的山上都摘不完，而且也知道那座山被他承包了，所以大家伙儿都不去那座山上采蘑菇。 蘑菇也就白白烂在了山上。 结果他这承包费就暂时白瞎了。 李三儿也不是城里人，他家就在附近的村子，进城只需要二十分钟。 他自然知道一个人一天能摘多少斤蘑菇。 一个手脚利索的人摘40多斤肯定没问题，那就是2块4毛！ 他都想去摘蘑菇了。 山前村在哪儿，他也知道，虽然一来一回两三个小时，可是那也值啊！ “三哥，你需要多少个人？” “越多越好！太远的就算了，路上不安全，关键人要靠谱，不能乱说话！” 价格既然是一样的，而且还要管一顿午饭，那赵文牧为什么不干脆去别的村子收购呢？ 或者让他们自己摘了蘑菇运到山前村来卖？ 因为在别的村子公开收购蘑菇的话，风险不可控。 而且他们远道运过来，蘑菇的品质会下降很多。 直接花钱找人在山前村采摘，可以立刻运下山晾晒。 至于价格，反正都是山上生长的野蘑菇，大家的价格当然是一样的了。 人家远道而来，辛辛苦苦干活，管个午饭很合理？ “行，三哥，我回村给你找几个。” 李三儿也知道赵文牧的意思，人品靠谱，不给他胡乱说话是最重要的。 他回家就把自己哥哥还有两个妹妹找了来，又找来几个一起玩的发小。 这几个人知根知底，都是老实人。 几天后，制糖厂大多数人已经尝过小龙虾了，从昨天开始赵文牧就来玻璃厂这边了。 今天小龙虾、螃蟹各一半，而且他提前就开火炒。 反正炒完放在那里，半天还是热的。 没必要待会儿一边卖一边炒。 那样太累、太热了。 他吸取了教训，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刚炒完第一锅小龙虾，就远远瞧见一个熟人，刚子。 这小子被小龙虾的香味吸引过来，走近了才发现是赵文牧。 转头就想走，可是已经晚了。 “那小子，喂，就是你！给我过来！” 赵文牧大声喊住了他。 刚子本来想跑，犹豫了半天，主要是撒腿就跑的话也太丢人了。 他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赵文牧一边处理螃蟹，一边问他。 “刚子，李勇刚，我叫李勇刚。” 刚子站得远远的，却又伸长了脖子去看赵文牧炒好的小龙虾。 赵文牧包了一包小龙虾递给他，示意他坐到树荫底下来。 “谢谢！” 刚子接过小龙虾，说了声谢谢就开始吃。 “你这虾真好吃！” 他吃了一个，就立刻就被这鲜香麻辣的味道吸引住了，浓郁的汤汁在嘴里绽放出无穷无尽的味道，让人完全停不下来。 “这是麻辣小龙虾。” 赵文牧笑着说道。 “看仔细了，我现在做的是香辣蟹！” 赵文牧说着就开始烹饪螃蟹。 刚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没错，赵文牧就是要教刚子。 炒香辣蟹和麻辣小龙虾很简单，真正复杂的是猪油底料。 底料配方掌握在赵文牧手里就可以了。 他要培养几个帮手。 因为没几个月了，政策就要变了！ 刚子恰好出现在这儿，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运，是他有这场机缘。 刚子这人，跟前世的赵文牧一样，有些娇宠过了，没有生活目标，就会这样得过且过、偷鸡摸狗混日子。 一旦让他觉得做某件事情很有成就感，他就会拼了命去做。 赵文牧让他看了一会儿，就干脆让他上手去炒，自己在一旁看着。 等到制糖厂下班时间到了，工人们陆续往外走。 赵文牧指导着刚子开始炒第二锅小龙虾。 他自己则负责招呼客人。 李秀娟昨天买了一点麻辣小龙虾，家里人都很喜欢，她今天打算再买点香辣蟹尝尝。 挤进人群的时候，就看见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弟，在那里挥汗如雨地翻动着大勺。 刚子也挺讲究的，知道跟赵文牧要了条毛巾包着，以免汗水滴落下来。 那个卖小龙虾的小伙子，坐在一边，抱着个巨大的杯子，一边喝水一边招呼顾客。 “刚子，先喝点水。” 赵文牧递给刚子一个大水杯。 赵静今天给他准备了四大杯绿豆汤。 刚子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仔细地擦了一把汗，接着又去炒小龙虾。 这是什么情况？ 李秀娟在心里泛着嘀咕。 不过好在小弟这次没有挨揍，这总归是个好消息。 她干脆也不急着回家做饭了，找了个阴凉地，远远看着这两人在搞什么。 今天提前炒好了一半的小龙虾和螃蟹，顾客也就不用大热天的等着了。 这样赵文牧收摊也早一些。 今天不用摸黑回家了。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龙虾也所剩无几。 赵文牧数出3块钱来递给刚子。 “明天下午5点，还在这里等我，等你学成了，一天我给你10块钱！” 赵文牧拍拍刚子的肩膀。 刚子跟他昨天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这小子样子虽然狼狈，眼睛里却冒着光。 他紧紧抓着那3块钱，数都没数一下。 “好，我明天等你！” “行，剩下的这点小龙虾你带回家吃。” 赵文牧把小龙虾还有配菜包好递给他。 李秀娟在一旁总算是看明白了。 原来是卖小龙虾的小伙子雇了刚子来干活。 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竟然看上了刚子，自家小弟她还是了解的，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竟然能让刚子这么积极努力的干活，确实是有些本事！ 刚子也看见了李秀娟。 “大姐！” 他叫了一声，立刻跑了过去，把手里的小龙虾往前一递。 “你尝尝，我做的！” 脸上满满都是自豪。 第四十八章 大领导下乡 看着刚子那自豪、求表扬的笑脸，李秀娟明白了。 怪不得那人能让小弟在这么热的天不辞劳苦炒小龙虾呢！ 她也笑了。 这是好事儿，不是吗？ 赵文牧今天回到家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跟昨天判若两人，赵静看得啧啧称奇，还真以为他是适应了呢！ “小弟，你今天看上去咋这么轻松？” “哈哈，姐，我今天遇见个小老弟，就是上次被我揍了一顿的那个刚子，我忽悠他今天负责炒小龙虾呢！哈哈哈哈！” 赵文牧爽朗的笑声传到院子外面，正往家里走的刘素芳听得直摇头。 这人脑子得有多不灵光啊！ “姐，来帮把手，帮我把桶递下来。” 赵文牧跳上骡车，把电风扇、装小龙虾的桶、锅一样样递给下面的赵静。 最后一个桶是他自己拎下来的。 赵静探头一看，里面放了四瓶啤酒。 她小脸倏地红了，立刻低下头不敢看赵文牧。 “姐，今晚还喝啤酒吗？” 赵文牧低下头去，把脑袋凑到她耳朵边上，轻轻问道。 “不了，不喝了！” 赵静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蹦出去老远。 喝着啤酒吹着风扇，赵文牧优哉游哉地吃着晚饭，觉得日子真是舒服极了。 赵静视啤酒如洪水猛兽，躲得远远的。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咱娘让大哥从明天开始去给小妹送饭。” 这几天的晚饭都是赵静或者刘素芳做的，赵文牧回家时早就天黑了，通常这时候村民已经吃完晚饭了。 赵静都是等着他到家了一起吃。 昨天赵文牧抓蝲蛄的时候，摸到几个大河蚌，放家里养了一天多，让它吐干净了泥沙。 今天他回家后简简单单做了个河蚌豆腐汤。 清爽宜人，非常适合夏日。 赵静给赵文牧盛了一碗，有些憧憬地说道： “小妹以后就是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啦！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样子？” 赵文牧接过汤，看着赵静那双闪着光彩的眼眸，笑了笑说道： “姐，你以后就是咱们家第二个大学生。到时候我带你去首都，去看看北大清华，你知道大学是什么样子了！” “好呀好呀！我还要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去八达岭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还有还有” 说起这些，赵静神采奕奕，眼睛里满满都是兴奋。 “好！” 次日一早，赵静托赵文林给小妹送去了她亲手做的鞋子和头绳，希望能给赵文秋带去好运。 李三儿带了他的哥哥、弟弟妹妹和一群小老弟来，赵文牧安排了几个人带他们去承包的那片山里采蘑菇。 中午他和赵文远抬着两大筐螃蟹往家走，远远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蘑菇晾晒场外面张望，还时不时捡起几朵蘑菇来看一下。 刘素梅和赵静正在厨房里做饭，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从今天开始，李三儿带来的人要在这里吃午饭。 “三哥，那个人什么情况，要不我去把他赶走？” 赵文远担心有人来搞破坏。 “你先把螃蟹搬回去，我过去看看。” 赵文牧示意赵文远往下放，二人把两大筐螃蟹放在地上，赵文远一筐一筐地往回搬。 “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吗？” 赵文牧客客气气地问道。 此人四十岁上下，衣着朴素，老式蓝色人民服上衣已经洗得发白，裤腿、鞋子上还沾了很多泥巴。 看样子是在河边摔了一跤，稍稍有点狼狈。 国字脸，浓眉大眼，戴了一副黑边眼镜，看着既有书卷气，又不乏威严。 一看面容和手上，就知道不是下地干活的人。 实际上，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赵文牧就已经震惊了。 因为这位他认识，电视上常见。 前世他多少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位面前却连个小虾米也算不上，他甚至没有当面见过这位。 这位就是刘青山，不到五十岁就主政一方，真正的封疆大吏。 此后十余年时间里，平步青云，真正位极人臣。 “啊，同志你好！我叫刘绿水，是县里派驻石集公社的老师。” 刘青山拍拍裤子上的泥巴说道。 赵文牧仔细瞅了一眼，没看错，就是刘青山！ 鬼才信你的刘绿水！还老师呢？！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是的了，似乎就是这会儿刘青山从昌潍地区调任泉城市。 从昌潍地区排名第三的行署副主任，升任泉城市常务副市长。 泉城市行政级别比昌潍地区高半级。 更关键的是入常了，这是铁定的升迁！ “刘大哥，我叫赵文牧。你吃饭了没有，要不来我家吃个便饭？” 这位大人物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但这不重要，妥帖地把他送走才是最重要的！ 刘青山刚想说什么，肚子就很不给面子的“咕噜”叫了起来。 声音绵长而悠久，让他好不尴尬。 没办法，钱包竟然不知道丢在了哪儿。 为了能更真实地了解泉城市的情况，他让秘书带了东西去市政府报到，自己一个人边走边看，从昌潍地区一路慢慢过来。 结果今早钱包丢了，他想着看来这次考察也就到此为止了。 准备走访完下一个村子就去平阳县城，联系一下县政府，托人把他送到市里去。 “呃，那就麻烦小赵兄弟了。” 刘青山轻笑着摸摸肚子。 赵文牧做出个请的姿势，二人直奔赵文牧家。 “小赵兄弟，你们生产队为什么晒那么多蘑菇？” 刘青山一路走来，实话说，有些失望沮丧。 泉城市的农业农村，还不如昌潍地区，农民的生活水平普遍很差。 这才刚刚结束麦收，有些村子里就已经吃不到馒头了。 而且这会儿农闲，各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闲散人员。 大家无所事事，在树荫底下一躺就是大半天，没有工作也就没有收入，自然舍不得吃饭，每天就喝那么两顿稀的。 好多小孩子八九岁了还没有上学，就那么光着屁股在村子里跑。 刘青山觉得很着急。 然而一进山前村，他就感受到了不一样。 首先，村口的大槐树下面，没有躺着哼哼唧唧的闲散人员。 只有一对夫妻在收蘑菇。 快晌午了，不断的有村民来卖蘑菇，每个人脸上都有汗水和笑容。 蘑菇竟然6分钱一斤。 村民们少则卖了三四毛，多的则有一两块钱！ 还有那一大片晾晒场地，上面满满都是各种蘑菇，旁边的几个大房子明显是库房。 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生产队在收购蘑菇。 赵文牧一听见刘青山喊“小赵兄弟”就肝颤胃疼！ 当不起，当不起啊！ “刘大哥，这些蘑菇都是我收的。” 赵文牧可不敢撒谎，他是知道的，这位刘青山，有两个外号。 改革急先锋，和冷面人屠。 前者指这位改革者态度坚决、改革步伐果断，是改革开放中的一员猛将。 后者指这位对各种违法犯罪，尤其是体制内的，从不姑息，一律重拳出击！ 在这位面前，真诚才是必杀技，切莫耍小聪明。 人家动动手指头，对自己来说，就是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都是你收的？” 这可震惊到了刘青山，眼前这个看上去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魄力？ 进入院子里，赵静、刘素芳也跟对方打过招呼。 赵静也从赵文牧那小心翼翼的态度里体会到了，这个人恐怕大有来头。 不得不说，这就是默契。 既然有贵客上门，就得好酒好菜招待。 赵文牧安顿刘青山坐下，又叫来了赵文广、赵文林作陪。 自己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 麻辣小龙虾、香辣蟹、干煸兔肉丁、小鸡炖蘑菇、薄荷天妇罗。 饶是刘青山，也被这丰盛、美味的宴席震惊到了。 李三儿和他的小伙伴更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李三儿很擅长察言观色，自然已经注意到今天的主角是这位“刘绿水”，他很识趣地示意自己的伙伴们多看多吃、不要说话。 大领导就是大领导，仅仅是震惊了一会儿，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一桌都是当地盛产的野味！ “小赵，你这一桌菜有什么说法吗？” 他笑着问道，赵文牧给每个男人都倒上了酒，他也没有拒绝。 “刘大哥，这麻辣小龙虾、香辣蟹用的都是我们村前这条河里产的蝲蛄和螃蟹。” “这干煸兔肉丁、小鸡炖蘑菇用的是村子周围山上的野兔、野鸡和蘑菇。” “薄荷天妇罗用的是河边的薄荷叶，裹上鸡蛋液油炸的。” “你要是春天那会儿来，还能吃到鲜嫩的荠菜包子。” “还有你面前的这杯茶，是我炒制的苦菜茶，夏天喝苦菜茶清热去火，利尿解毒。” 刘青山端起面前的苦菜茶，黄橙橙的茶水甚是好看。 “嗯，好香！” 苦菜炒制以后，其香味远甚于茶叶。 “不瞒您说，泉城市范围内的国营饭店，都在推广野菜宴，市里和平阳县国营饭店的野菜、野味都是我在供货。” 赵文牧扔出第一个重磅炸弹。 “县里还在研究发展野味产业的问题。” 第四十九章 赵静的抉择 “县里在研究发展野味产业的问题。” 刘青山闻言沉吟良久，终于慢慢开口了： “不错，是个好主意！平阳县多山，因地制宜发展野味，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还是要注意可持续性。” 说完他又思考许久。 赵文林、赵文广看出来了，这位怕是大有来头，他们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小赵，野菜、野味生意村民赚到钱了吗？” 刘青山目光炯炯，看着赵文牧。 “刘大哥，野味生意村民每天可以收入430块左右，生产队额外收入60块。” “山前村每天收购蘑菇大约2500斤，村民收入150块，生产队额外收入25块。” “三里庄和山东头村每天收购蘑菇斤，村民收入750块，生产队额外收入125块。” 赵文牧一条一条慢慢叙述着。 刘青山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李三儿和他的伙伴们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就连赵文林、赵文广都是一脸震惊，原来数额这么巨大！ 在场的除了赵文牧，只有赵静一脸平静，因为这个数字她很熟悉呀。 她每天都要算账、记账，可以说记得比赵文牧还要准确、具体。 这会儿刘青山看赵文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本只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长者，这会儿已经是三分敬佩、三分忌惮、四分不可置信。 能让这么一个大人物忌惮，赵文牧应该敬佩自己！ 这是自己此生的高光时刻！ “一天村民收入1230块，生产队增收210块！” 刘青山喃喃自语着，一个个数字不断在他脑海里来回滚动。 直到片刻后，他终于冷静下来。 “小赵，这么多蘑菇都是卖给国营饭店？” “刘大哥，国营饭店一天只需要几百斤，其他的我都晒干存起来了。” 赵文牧并不藏私，对方既然已经到了山前村，那么所有的一切，他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等着对方去查，不如自己坦诚相待。 “那么多蘑菇，你有这么多钱吗？” 刘青山很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赵文牧看看赵静，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她来说。 “刘大哥，钱不够的，给国营饭店提供野味的收入，连每天一半的蘑菇款都不够，现在我们不停往里贴钱，估计支撑不了太久。” 赵静语调轻轻柔柔，语气里的担忧却毫不作伪。 听得刘青山很是心焦。 赵静果然是懂赵文牧的，赵文牧就是想让她来卖惨。 虽然也是实情，但又没人逼着收蘑菇不是，钱不够了可以少收一些嘛！ “刘大哥，我现在每天进城去卖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也能贴补一些。” 赵文牧苦笑着指指桌子上的小龙虾和螃蟹。 “不行，不能停下。” 刘青山喃喃着，但他也是人精，没有接着往下说。 继续看看再说。 他决定今天跟着赵文牧去卖麻辣小龙虾。 刘青山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伸出手指数着在场的人。 “1，2，37，8，9，10。” “小赵，这里有10个人受雇于你，晾晒场还有几个妇女同志，三里庄和山东头村还有另外几个同志，都是受雇于你。” 他顿了顿，赵文牧心中已经是警铃大作，可以说是疯狂响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青山终于开口了。 “这是私营经济，是资本家。” 赵文牧心里咯噔一下。 全场一片寂静。 “收蘑菇的事情都是我指使的，跟赵文牧没有任何关系，赵文牧跟我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有问题找我，不要找他！” 赵静突然站起来说道。 语气平静，却脸色苍白，手不住地颤抖着。 “小弟不能出事、都是我，跟他没有关系！” 她脑海里只有这两句话。 这个傻姑娘！ 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为了不连累赵文牧，甚至不惜撇清他们的所有关系。 他们怎么会没有关系，他们是姐弟，还是夫妻，是小囡囡的爸爸妈妈！ 赵文牧站起身来，当着众人的面抱住赵静。 “姐，别怕，不会有事儿的。” 他轻轻拍着赵静后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将眼睛里的戾气极力压制下去。 他相信刘青山说出这话来是出于关心。 对方如果真的是想对自己不利的话，那对不起了，就请你消失在这秀美的大山里！ 管你什么刘青山刘绿水，在这山前村，是条龙也能给你剥皮抽筋！ “刘大哥，这个问题确实存在，您说应该怎么办呢？” 赵文牧笑着问道。 “弟妹不要着急，都怪我没把话说明白。” 刘青山有些歉疚地看向赵静。 赵静抹抹眼泪，让赵文牧放开她。 “这个简单，不要说是给你干的。就在每个村子找一两个你信任的人，作为代理人。让代理人自行雇工，每个代理人雇工不要超过7个人就行了。” 刘青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给别人出这种主意。 “刘大哥这主意好！” 赵文广由衷感叹道。 赵文牧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这个主意不难想，主要是自己一开始就把“7人原则”这么要命的事情给忘了！ 其实最关键的是刘青山的态度。 好在这位很明显看不上“7人原则”这种教条主义的东西。 赵文牧当场拍板，把野味、蘑菇生意拆分到几个人名下。 当场起草、签署了合作协议。 反正就是做个样子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 刘青山看着赵文牧短短半小时就写好了各种协议，虽然只是表面文章，协议里各种条款却应有尽有，周密而详细。 禁不住大为感叹。 自己的秘书也没有这份能力！ 这个年轻人果然不简单。 吃过午饭，众人只是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后，又继续一天的忙碌。 刘素芳、赵静带着村里的妇女晾晒蘑菇。 李三儿带着他的人上山采蘑菇。 赵文林、刘秀梅夫妇去果园张罗收野味。 赵文广、宋芸去村口收蘑菇。 赵文牧、赵文远还有另外两人继续去抓蝲蛄、螃蟹。 刘青山也一起来了，跟着赵文牧一起抓蝲蛄，他的观察重点在于河流里的蝲蛄、螃蟹生长情况，一个人能抓多少等等。 赵文牧自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一直跟着自己干活儿。 等到稍稍没有那么热的时候，他带着刘青山去了修提水站的工地。 他要让刘青山看到山前村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一路上，刘青山看着村民陆陆续续挎着篮子、背着背篓进山采蘑菇。 其中以妇女、老人、半大孩子居多。 而工地上，青壮年劳力喊着号子，齐心协力拉着推车。 高高的脚手架竖起，一道水泥、红砖筑起的长龙笔直延伸出去，一端连接河水，一端通向沃土。 村民们肆意地挥洒着汗水。 每个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赵学磊在向刘青山介绍着情况。 这位身份不一般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但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有去问。 “这座提水站村里五年前就想修了，没有钱就一直拖了下来。” “今年好在小牧承包了村里的荒山，还有就是这野味和蘑菇，生产队才总算攒够了钱。” 赵学磊诚惶诚恐地说着。 “提水站柘山公社给批了多少钱？” 刘青山看着眼前大片的玉米地，心里暗暗盘算着提水站的造价。 光是材料费就不低于五千，他给出了结论。 “100块钱。” “多少？” 刘青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社就给了100块钱。” 赵学磊重复了一遍，接着又补充道： “我们柘山公社多山少地，各个村情况都不太好，山前村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了，公社得优先照顾更困难的地方。” 刘青山点点头。 想了想，又说道： “山前村能够自筹资金修建提水站，这很不错，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好！” 他下乡不是来给大家添堵的，在场的村干部那份忐忑他看得清楚。 提心吊胆的众人脸上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 刘青山在工地待了许久，思考着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农村、农民，还有眼前的山前村。 品味着其中的不一样。 直到将近四点钟，二人回到村子。 赵静、赵文远已经将小龙虾和螃蟹处理好了。 几人将东西搬上车，又多带了个小板凳，赵静还给他们准备了更多绿豆水。 赵文牧、刘青山这对怪异组合，一起踏上了进城摆摊的路。 很多年后，这段经历仍被人们津津乐道。 第五十章 郑光明回来了 赵文牧到的时候，刚子已经早早等在了那儿。 他今天换上了大背心，还带了几条白毛巾，头上也没抹头油，显然是认真准备过。 乍一看，哪还有半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刚子，这是刘叔。” 刚子一看到赵文牧，就立刻小跑过来。 “刘叔好！” 刚子虽然有一瞬间的错愕，却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就先扶着刘青山下了骡车。 “刘大哥，这是刚子，我徒弟。” 赵文牧笑着介绍道，听着赵文牧那声“徒弟”，刚子眼睛里满是喜色。 刚子已经占好了地方，还提前跟玻璃厂的保卫打了招呼。 两人没多耽搁，立即就开始张罗东西。 赵文牧给刘青山搬了个小板凳，刘青山见确实没有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在一旁树荫坐了下来。 今天炒小龙虾和香辣蟹都是刚子一个人操作。 赵文牧只在一旁看着，做得不好或者不对的地方，就给刚子指出来。 刘青山看着这俩人挥汗如雨的样子，心里对赵文牧的评价更高了一些。 明明凭着卖野味，一天就能赚别人一两年都赚不到的钱。 他却没有享乐，也没有懈怠。 这个年轻人，心里装着更大的天地！ 他看刚子也觉得颇为顺眼，年纪轻轻、任劳任怨，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刚子很快就颇为熟练，赵文牧让他炒着，自己坐到刘青山身旁。 “刘大哥，刚子咋样？” “不错不错，仪表堂堂，踏实吃苦，是个好小子！” 刘青山由衷赞叹。 “他昨天还是个偷鸡摸狗的二流子，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来讹我钱，被我暴揍了一顿！” 赵文牧笑着说道。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刚子听得清清楚楚。 “三哥说得对，俺以前就是个二流子，俺以后不会犯浑了，就跟着三哥好好卖小龙虾！” 刚子放下勺子，憨笑着对刘青山说道。 刘青山怔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他脑海里犹如有一条闪电划过，各种感悟如醍醐灌顶，纷至杳来。 一些想法渐渐成形。 他也知道饭必须一口一口吃，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但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虽前路艰险且阻碍重重，他仍将上下求索，虽九死而其尤未悔！ 一位改革者的内心从此更加坚定。 刘青山在赵文牧家里又住了几天。 这几天里他走访了三里庄、山东头村还有柘山公社的其他村庄。 心里对赵文牧也愈发佩服起来。 “小赵，我明天就走了。” 他消失了这么久，再不回去，市里估计就要全市大搜索了。 “你有没有想过把蘑菇生意再扩大一些？” 柘山公社还有好多村子挣扎在温饱线上，他看得触目惊心。 要是赵文牧也能帮衬一下他们就好了。 “刘大哥，虽然我现在跟刚子支了两个小龙虾摊子，现在资金缺口还是很大，就目前这个收购规模，估计也维持不了太久。” 刚子已经学成出师，以后制糖厂和玻璃厂这边就由他独立出摊了。 小龙虾、螃蟹和底料都是赵文牧供货。 刚子每天工资10块钱。 这小子干劲儿十足，一点儿也不叫苦！ 赵文牧自己负责纺织厂和卷烟厂。 麻辣小龙虾和螃蟹都是1块钱一斤，成本的话大概2毛不到。 光这两个小吃摊，一天能净赚将近200块！ 还有野味的毛利600出头！ 扣除掉一天的各种工钱100多块，这里面赵文林、赵文广、赵文燕每家20块占了大头。 一天的净利润足足700块钱！ 但是每天收蘑菇要垫进去1000-1100块！ 他手里的钱如流水一样撒出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赵静每天算完账以后，数着越来越薄的钱，脸上的忧虑在一点点加深！ 皱着的小眉头，看得赵文牧小小心疼了一把。 就一把。 嗯，还是一样大。 一听说就连现在的收购规模也不能维持太久，刘青山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赵文牧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资金缺口估计在3万块左右，家里只有不到2万，到时候大哥他们几家愿意投资的话，就把他们的钱也全部拿过来。 等到了年底，这笔投资就能翻倍不止，赵文牧有信心说服这几家。 即便这样，钱还是不够。 剩余的部分就没办法了，只能降低收购量。 “如果去广阳大街、正阳大街卖小龙虾呢？” 刘青山问道。 他这些天跟着去卖了好几次小龙虾，对平阳县城的情况已经基本了解。 “在这两条街卖小龙虾的话，一天保守估计能赚300块！” 这两条街赵文牧已经觊觎很久了，原本的计划就是今年十月份去开店，政策一放开立马就去。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着说道： “如果能在那边卖小龙虾的话，我还可以再多收30万斤蘑菇！” “好，这30万斤蘑菇就在七里沟、十里河、邵家岭、北盖子几个村收购！” 刘青山没说怎么去正阳、广阳大街卖小龙虾，赵文牧也不需要问。 他点名的这几个都是柘山公社最穷的村子。 次日一早，赵文牧亲自进城送野味，顺便把刘青山送到县城。 二人就在国营饭店所在的广阳大街话别。 “小赵，你和赵静同志都是好同志！不说别的了，我祝你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临别前，刘青山拍着赵文牧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道。 “刘大哥，我也祝您平步青云，尽抒胸中抱负！” 赵文牧拱拱手，牵着骡车走了。 刘青山看着赵文牧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转身走阳县委大院。 当天晚些时候，平阳县人民政府发布通知： 为进一步方便人民群众生活，激活农业、农村生产积极性，平阳县人民政府决定在广阳大街、正阳大街及城关公社驻地设立便民交易市场。 便民市场允许经营范围：农民自养鸡鸭鹅及蛋类；红薯、玉米、花生等自产农作物；茄子、黄瓜、西红柿、豆角等自产蔬菜；野兔、野鸡、野生鱼类及虾蟹；各类野菜及具有药用价值的野生植物。 此外各类副食品经营者、缝补修理作业的手工业者均可申请摊位。 营业时间为5月1号-10月30号上午6:30-8:00，下午5:00-8:00；11月1日-4月30日上午7:00-8:00，下午5:00-7:00。 谁也想不到，日后享誉全国的“平阳夜市”就此走上历史舞台。 即便是赵文牧也想不到，这个“便民市场”在此后几十年里会发展成一个集餐饮、娱乐、住宿、旅游于一体的大型网红景点。 前世并没有这样一个存在。 这一世他已经切切实实改变了历史。 这样一个消息，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则通告，最多就是多了个市场而已。 然而真正的有心人，对这个时代真正敏感的人看来，这却是石破天惊的一步。 因为它公开允许了民间商业活动的存在！ 从此以后，小商小贩可以在阳光下活动了！ 民间商贸活动永远都有，从前都是躲躲藏藏，不敢示人罢了。 赵文牧也没想到刘青山的动作这么迅速。 他还没有卖完当天的小龙虾，就已经有人往广阳大街跑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县政府发了通告。 便民市场两天后才会正式开放，毕竟得进行一些清理、打扫工作，还要对市场进行区域划分、管理人员分派等等。 赵文牧决定利用这几天时间，再把赵文远培养成合格的大厨。 现在刚子的“老赵家正宗麻辣小龙虾”摊子已经有声有色，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赵文牧自己的“老赵家正宗香辣蟹”摊子也是风生水起，可以继承给赵文远！ 两个小吃摊卖的东西一模一样。 “二哥，你帮我找木匠定做30张桌子，每张桌子配4个凳子。” 赵文牧把需要的桌椅大小、样式给赵文广描述了一下，请他找人定做。 时间比较紧张，赵文广也忙得厉害，只能请别人来做。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赵文牧把自己要到广阳大街摆摊的事情说了一下。 又把到七里河等几个村子收蘑菇的事情安排下去。 刘青山直接给柘山公社打了电话，让他们配合赵文牧收蘑菇。 赵文牧也就无须担心了，不然的话，这几个村子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敢贸然去收蘑菇。 晚上他到家的时候，公社干部已经等在了他家里。 整整等了一个下午。 电话是通过市里转到县里，最后找到他们的。 只说让他们配合赵文牧在几个村子收蘑菇，其他的事情啥都没说。 公社书记亲自带队直接来了山前村，就恭恭敬敬地在赵文牧家门口等了一下午。 赵学磊恭恭敬敬地陪了一个下午。 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公社书记拍着赵文牧的手，和蔼可亲地说道： “小赵同志，你放心，公社一定全力以赴配合你，做好这项工作，不辜负上级领导的信任！” 几个村的干部也是在下午陆陆续续被叫到山前村的。 他们听明白了，这确实是大好事儿，也都拍着胸脯保证配合工作！ 赵文牧没有仗势欺人，所有的条件都跟山前村一样。 蘑菇还是6分钱一斤，生产队抽成1分钱。 公社干部将生产队抽成部分自动屏蔽掉了，全当是没听见这回事儿。 “学海啊，怪不得你有钱修提水站呢！” 书记拍拍赵学海的肩膀，对方尴尬地笑笑。 刘青山回到泉城市不久之后，又一份意外之喜送到了山前村。 允许赵文牧经营山货、野味买卖的特许证。 从此以后，他就是有证商贩了！ 这可是个大惊喜！ 虽然这会儿全国已经有不少个体户，但那些都是手工业者，商业活动还是严格禁止的。 当然，私营经济虽然是近乎绝迹，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有证商贩就是唯一的特例！ 1970年《关于反对贪污盗窃、投机倒把的指示》就明确指出：除了国营商业、合作商业和有证商贩以外，任何单位和个人，一律不准从事商业活动。 有了这张证，赵文牧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买卖蘑菇和野味了。 正当他满心欢喜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消失了十多天的人却出现在赵文牧面前。 郑光明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赵文君的境况 “郑大哥？你可回来了！” 赵文牧也没想到郑光明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天都快黑了。 郑光明消失了整整半个月！ 赵文牧原以为他十天左右就能回来，路上往返四天，在晋省调查用个五六天也就够了。 一来一回，合计十天左右。 没想到，整整半个月过去了，对方始终不见踪影。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联系也不方便。 就只能这么干等着。 他甚至有些担心郑光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赵兄弟，你二姐的情况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汽车在路上抛锚了，到家有点晚了。” 赵文牧把郑光明让进院子里。 郑光明边走边说。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有些生气。 “行，我知道了，郑大哥你先在这等会儿。” “郑大哥，你还没吃饭？我先给你弄点儿吃的。” 赵静给他递过来一杯水，转身准备去厨房。 “不用不用！我在路上吃了些干粮。” 郑光明一边喝着水，一边摆手示意赵静不要去忙活。 大哥、大姐他们刚走没多久，赵文牧出门去把他们追了回来。 不多时，赵文燕、赵文林、赵文广、赵静、赵文牧齐聚赵文牧家客厅。 赵家七兄妹只有赵文君、赵文秋不在。 “郑大哥，我二姐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麻烦你说说。” 众人走在回家路上被赵文牧突然叫回来，心里正胡乱猜测呢，却听赵文牧说是关于赵文君的事情。 郑光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在场的都是我二姐的亲人，有什么话郑大哥直说就行。” “文君妹子过得不好！” 郑光明甫一开口，众人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赵文牧也握紧了拳头。 能让郑光明这么内敛的人说出“不好”，可想而知是有多不好！ “周会中的爹娘、弟弟妹妹全都看不起文君妹子，背地说她是丧门星、乡巴佬，是，还经常会当面说一些难听的话。” 郑光明有些难以启齿。 “小郑你说，有什么说什么！” 赵文燕咬牙开口说道，额上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狰狞。 “说她主动爬上周会中的床，逼着周会中娶她的。” 听到这话，赵家兄弟姊妹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凝成实质。 “你接着说。” “家里的活全都是文君妹子干的，邻居们说周家人冬天里都不许她用热水，就连周会中爹娘和妹妹的衣服，也是让文君妹子给洗。” 郑光明一想到赵文君瘦小的身板和那一大堆的衣服，心里就有一股火气。 “这家人买了好吃的，就把文君妹子支出去，一家人躲起来偷偷吃，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文君妹子干点零工赚的钱都被周会中的家人抢走了，她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又因为没钱被周会中爹娘嫌弃。” “这家人还天天到处说文君妹子是，是生不出鸡蛋的母鸡。” “砰！” 赵文广一脚踢飞了面前的凳子。 他跟赵文君年纪相仿，从小打打闹闹最是亲近。 “欺人太甚！大哥，我们去把二妹接回来！” “老二，坐下！小赵，你接着说！” 赵文燕冷冷开口。 赵文广悻悻坐下。 郑光明也有些悻悻然，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 “周会中的弟弟周会文，似乎对文君妹子有一些别的想法，我发现他有时候躲起来偷偷看文君妹子，那种眼神让人有些不舒服。” “这一家子禽兽！” 赵文广眼睛红红的，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二妹从小性子柔和，这是被周会中一家子拿捏得死死的啊！ “周会中是什么态度？” “周会中这个人有些虚伪，他虚情假意哄着文君妹子，实际上，实际上” “实际上跟他们厂里的一个女人关系不清不楚，似乎是他下乡之前的老相识。” 赵家人一个个红了眼眶。 “郑大哥，你手怎么回事儿？” 赵文牧早就注意到了，郑光明的手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 “我，我把周会中打了一顿。” 说起这个，郑光明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 赵文牧直觉这里面不是那么简单。 “周会中他们厂长想要霸占文君妹子，我看周会中有些犹豫了。” 郑光明偷听到这段谈话，实在是气不过，而且他就要返回平阳县，又实在不放心赵文君。 于是就随便寻了个由头，把周会中狠狠揍了一顿。 这家伙几天内肯定下不了床，那些坏主意也就实施不了。 赵文牧闻言霍地站了起来。 “大哥，你说怎么做？” 众人齐齐看向赵文林，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去把二妹接回来，要是打死了周会中这个王八蛋我顶着！” 赵文林一拍桌子吼道。 “好！” “好！” 赵家人全都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就连赵静也是一样，满脸杀气，气势汹汹。 “小郑，麻烦你赶回晋省，看着文君，我们处理完家里的事情立刻赶过去！” 赵家人没法说走就走，家里太多事情，必须安排妥当。 对于赵文燕的安排，郑光明欣然领命，连夜就返回了县城。 第二天一早直接借用杨宇平的车去了泉城市火车站。 对于一个讲原则的人，竟然主动要求公车私用，杨宇平也是分外好奇。 然而郑光明守口如瓶，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 他现在归心似箭，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去守着那个女子。 那个坚强、善良的女子！ “后天文秋就高考了，大哥，你先照顾好文秋！” “小弟，抓紧时间处理好县城摆摊的事情！” “每家准备1000块钱，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小弟，明天找人把介绍信、粮票准备好！” “准备妥当后大哥你带他们俩去晋省把文君接回来！” 作为长姐，赵文燕气场炸裂，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赵家立刻进入战争动员模式，全家齐上阵，准备着接下来需要的东西。 赵文牧在心里下定决心，这次不但要把赵文君完好的带回来，还要让周家人付出代价，让周会中身败名裂。 他确信前世二姐的死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病故！ 君子报仇，隔一辈子也不晚！ 次日赵文牧先去了广阳大街的便民市场。 一群工人正在挖坑埋电线杆，看来是要在这边安装路灯。 便民市场就在大街尽头，这里还有一个小广场。 赵文牧逛了逛，选好了一片略有点偏僻的地方。 虽然说是有些偏僻，却胜在场地足够大，而且旁边也有路灯，光线充足。 这里距离夜市入口也不远，麻辣小龙虾的香味足以将人们吸引过来。 赵文牧找到市场的管理人员，是县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 便民市场初建，且是打破常规的新事物，县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新部门负责管理这边。 “同志，我想租下这一片场地，租金是多少？” 市场目前没有设置固定摊位，每天交了摊位费即可进来摆摊。 赵文牧是第一个提出租下一整片场地的人。 其他商贩来问的都是摊位费多少，卖某某东西是不是允许一类的问题。 “这一整片区域？” 管理人员震惊地看着眼前至少有一百多平米的场地。 “对，这一整片区域。” 赵文牧笑着递上一支香烟，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说着话。 “同志，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那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胃口这么大呢！ “卖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 赵文牧笑着说道。 对方却是立刻变了脸色，满脸瞬间堆满笑意，甚至颇为恭敬。 “赵同志是？你放心，我们保证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赵文牧顿时心中了然。 “多谢您了！不过场地费您按规定收取就行。” 赵文牧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这种淡然随和，不狗仗人势的态度，也让对方心里很舒服。 这位官员笑着说道： “那行，整片承包20平方米以上的区域，需要签订至少三个月的协议，缴纳一个月的押金，租金是按月支付。” “好的，没问题，租金是多少？”赵文牧问道。 市场官员看了一下周围，笑着说道： “这片区域位置稍微偏僻一些，执行的是第三级租金标准，每平米日租金1毛2。” 说着他让人量了一下那片区域的大小。 “这片区域一共是150平米，日租金18块，整租最低打8折，租金是14块4。”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就这片区域，一天的租金就是一个工人半月的工资呢！ 赵文牧心里想的却完全不一样，这么大一片场地，一天连15块钱都不到！ 这不是白送吗？！ 他当即表态要租一年。 “我能不能在那个角落里盖一个小棚子，桌椅板凳什么的，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 赵文牧打量了一下这片场地，开口询问道。 “可以，别搞得太乱就行，市场晚上会有人巡逻，不会丢东西。” 赵文牧点点头。 接着跟对方去办公室签署了租赁协议，并且预交了864块钱，一半押金一半是第一个月的租金。 当天晚些时候，赵文广运来了第一批六套桌椅板凳。 第二天上午和晚上又分别运来一批，等到第二天晚上，全部三十套桌椅板凳就全部到位了。 赵文牧又雇人在场地一角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棚子，平时可以把桌椅板凳放在里面。 下雨天的时候，人也可以在里面躲躲雨。 小吃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两天赵文牧在家炒制了大批的底料，一是想着小吃摊开业后底料需求量很大，二是他去晋省那段时间，得用充足存货备用。 然后静待便民市场开始运营。 第五十二章 高考 1980年，7月7日。 今天既是便民市场开业的日子，也是高考开始的第一天。 早上赵文牧没有去便民市场，小龙虾摊只在晚上才营业。 赵家兄弟姐妹全家出动去了红旗公社。 五辆自行车，八个人，整整齐齐。 赵家人一个个满脸紧张，又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赵文秋是真的云淡风轻，她高高兴兴地跟每个人打招呼，然后蹦蹦跳跳地走进考场。 赵静仔细叮嘱着她。 “准考证带了吗？笔、演算纸，东西都不要落了，审题的时候看仔细了” “小妹，你肯定没问题的！” 最后她握紧拳头鼓励道。 “嘻嘻，三姐，别怕，我肯定考得上！” 赵文秋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 “三哥，等我考完，记得带我和三姐进城玩！” 相比于考试，她更关心这个。 “放心，别说县城，省城、京城都没问题！” 赵文牧拍着胸脯保证。 赵文秋跟众人挥挥手，转身走进考场去了。 “那边是谁家啊，那么多自行车，真气派！” 其他一些来送孩子、亲人进考场的人，看着赵家一群人，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崭新崭新的自行车，我也想要！” 红旗公社条件比柘山公社强不少，但即便如此，自行车也是稀罕玩意儿。 不同于后世，考生大多是青春靓丽的高中生。 这会儿参加高考的，很多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相比于年轻人，这些人显得更紧张、更忐忑。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更加患得患失，难以平静。 赵文牧看着这些人，也是感慨万千，好在什么时候追寻知识、追求进步都来得及！ 赵家众人也难得清闲，就在考场外面找了个阴凉地儿，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等赵文秋考试结束。 大家很默契地没有提赵文君的事情。 过两天就要去晋省了，现在多想无益。 中午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就有考生飞快地跑出考场。 每个人表情不一，有的欢喜，有的愁苦，尤其是一些高龄考生，明显脚步虚浮，心情不佳。 赵文秋还是跟早上一样，蹦蹦跳跳，无忧无虑。 “各位哥哥、姐姐们，中午有啥好吃的呀？” 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抱住赵静就跟考拉一样挂在她身上。 赵静小小的身板被她扯得摇摇欲坠。 赵文牧拉着她后脖颈把她拉到一边去。 中午还是这几天赵文秋一直在吃的东西，大家也不敢贸然让她吃别的东西，以免突然闹肚子。 对于赵文秋的成绩，赵文牧一点都不担心。 前世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她都能考上大学，这一世没道理不行。 下午赵文牧还得进城张罗小吃摊开业，其他几人也有各自要忙碌的事情，只留下赵文林、赵文燕和赵静等在考场外面。 四点半左右，赵文牧带着村里的两个小伙子进入市场内，开始摆放桌椅板凳。 接着开始炸螃蟹和小龙虾，先炸后炒，会更快一些。 浓郁的鲜香麻辣很快就弥漫开来。 不到五点钟，乌泱泱的人群就挤入市场。 毕竟是第一天开业，大家下了班都赶来凑个热闹。 在这个物质、精神皆不丰富的年代，人们凑热闹的热情总是格外高。 小贩们早就等待着了。 有卖菜的、卖糖葫芦的，做糖人的，烤红薯的，烤羊肉串的，修鞋的，修剪刀的，卖纽扣的 五花八门。 但是没有卖野味的，农民在信息获取方面，始终是慢人一步。 不少人一进来就被赵文牧的小龙虾吸引过去了。 赵文牧的摊子前面还有两根高高的幡布，一个写着“老赵家正宗麻辣小龙虾”，另一个则是“老赵家香辣蟹”。 今天的小龙虾和香辣蟹最正宗，汤汁浓郁，因为大家可以现场吃，不用担心汁水的问题。 下了班的小姑娘、小伙子，肆意品尝着各种美食，丝毫不担心会变胖。 什么年代，也有一些从不忧愁吃穿的人。 即便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偶尔放纵一下，吃点好吃的也没什么。 很快赵文牧的摊位前就站了不少人。 有人认出了他的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 “同志，你这小龙虾跟纺织厂那边的一样吗？” 有个年轻女孩看着赵文牧炒制好的小龙虾问道，女孩名字叫李悦悦，是纺织厂的一位女工，她认出来赵文牧就是前两天在纺织厂卖过小龙虾的人。 没想到过了两天竟然换了一个人。 她还暗暗后悔没有跟那个好看的青年人说话呢！ 没想到他是来了这里。 “同志，纺织厂和制糖厂那边的都是我徒弟，都是一样的小龙虾，不过这边的可以当场吃，汤水更多，会更好吃一些。” 赵文牧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呀！那给我一斤小龙虾，一斤香辣蟹。” 李悦悦笑着说道，她今天陪着另外一个女孩子来的，她哥哥喜欢人家，于是他们约着一起来逛便民市场。 等下可以让她哥哥报销。 两个女孩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她拿起一只小龙虾，熟练地把虾头去掉，吸一口里面的汤汁儿。 顿时感觉到了不一样！ 汤汁浓郁，味道饱满，鲜嫩的虾肉蘸一下汤汁，在舌尖上绽放，真的是极品！ 她的小伙伴曹琪吃完一个小龙虾，也是眼前一亮。 两个人忘记了今天来的目的，一只一只小龙虾不停地往嘴里放。 没一会儿，一斤小龙虾和一斤香辣蟹就吃光了。 这时候李悦悦的哥哥，李沐诚刚好来到。 李悦悦兴奋地挥舞双手，大声让李沐诚再去买几斤麻辣小龙虾。 他们家还真不在意这十块八块的。 更多人被小龙虾和香辣蟹的香味吸引过来。 虽然不少人听说1块钱一斤就被吓走了，还是有更多人看着小龙虾鲜红奇特的造型，闻着诱人的味道，忍不住买上一斤尝一下。 吃完没有人说后悔，反而有更多人还要吃！ 赵文牧还带了一些酒水和饮料。 啤酒每人限购一瓶，以免有人喝醉闹事儿。 饮料管够。 每瓶都是加价两毛钱。 而且他这里不要票，反正票也是花钱买的，卖的时候加钱就行。 “同志，你这小龙虾和香辣蟹好好吃啊！配菜也好吃！” 李悦悦忍不住赞叹道。 赵文牧也笑笑。 “那是当然，这小龙虾都是白天现抓的最新鲜的，配方也是我独门秘方，绝对的老赵家正宗麻辣小龙虾，不好吃不要钱！” 赵文牧趁机搞了一波营销。 赵文牧负责炒制、吆喝，跟他一起来的小伙计，一个负责售卖，一个负责上菜、收盘子，忙的不亦乐乎。 小龙虾很快就打开了局面，顾客循着香味而来，看着正大快朵颐的其他人，忍不住就想买点尝尝。 杨宇平、庞青云到的时候，也被便民市场的人气给震惊到了。 偌大一个市场竟然满满当当都是人。 市场新开业，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情况，他们公安局在每个市场都派驻了几名干警，以维持秩序。 杨宇平二人是下班之后过来的，感受一下便民市场的氛围，顺便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情况。 二人很快就注意到市场边缘那一片区域，似乎反而那里是最为热闹的地方，还有阵阵香气传来，勾动着胃里的馋虫。 庞青云觉得心里痒痒的，妈的，什么东西，太香了！ 二人循着香气走过去，却赫然发现人群中央，正在卖力挥动大勺的，赫然就是赵文牧！ 二人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小赵同志，你这是卖的什么？” 赵文牧一看，呦呵，熟人。 “杨局，庞队长，这是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 说着赵文牧利落的盛了两份，大概三四斤的样子，递给庞青云。 杨宇平递过五块钱来。 赵文牧也没有推拒，他又给二人开了几瓶啤酒送过去。 没必要刻意讨好，更没必要斤斤计较。 庞青云着急难耐，实在是太香了，他拿过半个螃蟹来，直接放进嘴里吸溜。 “啊，太香了！” 杨宇平看着他这毛毛躁躁的样子直摇头。 不过等他剥了一个小龙虾放进嘴里，也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确实好吃！” 两人喝着啤酒，吃着小龙虾，好不惬意。 今天是便民市场开业第一天，赵文牧预料到了人流量会十分恐怖，生意估计会非常好。 却没预料到生意能有这么好！ 他准备的400斤小龙虾和螃蟹，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全卖光了！ 要知道现在才六点半，天都没黑呢！ 400斤小龙虾，加上配菜能有500多斤。 在这里，配菜跟小龙虾一样收钱，不是送的！ 回家取了小龙虾再来肯定赶不及，赵文牧只能无奈收摊。 后悔自己带少了。 而没有及时下手的顾客也是追悔莫及，纷纷询问赵文牧明天晚上还来不来。 也有不少人开始琢磨着卖小龙虾和香辣蟹了。 这小龙虾不知道是什么，但螃蟹大家都认识啊！ 第五十三章 夫妻店 7月8日，红旗公社。 赵家人依然等在了考场外面。 赵文秋中午就收拾了自己的铺盖卷儿，这会儿几个哥哥姐姐守着她的铺盖，就等着考完直接回家。 这份从容淡定也是没谁了。 果然，收卷铃声一响，不一会儿，这丫头就两只马尾辫一摇一晃跑出来了。 她冲到赵文牧面前，两只小手一伸。 “给钱，我要进城！” “小秋，考得咋样？” 赵文燕把赵文秋拉到一旁，宋芸、赵静还有刘秀梅立刻围了上来。 “大姐，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 赵文秋得意洋洋的，挥舞着两只手说道。 众人看她表情轻松自在，不似作伪，也都松了一口气。 小妹从小还是让人放心的。 “行，就让小弟带你进城！” 大姐赵文燕拍板了。 赵静也看了过来，杏眼中满是期待。 “没问题，今天我就带小秋和阿静进城！” 赵文牧交代了一下，让赵文林回村后，转告自己的两个小跟班把小龙虾和螃蟹运到便民市场。 他骑车载上赵静，赵文秋骑上赵静的自行车，三人就这么进城去了。 赵文牧十分豪气地拿出100块钱给赵文秋，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赵文秋这会儿没有了一开始的洒脱随意，她终究只是个17岁的小姑娘，拿着100块钱，激动地满脸通红，也不说话了。 两个女人在供销社兴奋地逛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又总是不舍得买。 不过没关系，凡是她们多看了两眼的，赵文牧都买了下来。 吓得赵文秋再也不敢随便乱摸了。 赵静于是把他推了出去。 不让他在这里捣乱。 到了将近五点钟，赵文牧就带着她们来了便民市场，这边有很多新鲜玩意儿，让她们随便逛、随便买。 自己先去支棱小吃摊。 两个青春靓丽的漂亮姑娘在便民市场里左逛逛、又看看，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两人也是很少有机会进城来。 “三姐，那边还有烤羊肉串的，快来快来，我们买几串尝尝！” 赵文秋拉着赵静穿行在各个摊位之间。 她们买了糖葫芦、烤地瓜、烤栗子，赵静原本有些舍不得，但看着赵文秋兴高采烈的样子，想着小姑娘刚高考完，也不忍心扫了她的兴。 赵文秋每样只是尝了几口，就不吃了，小姑娘就是尝个新鲜。 赵静觉得烤栗子很好吃，软软糯糯、香甜可口，她吃了几个，把其余的小心包好。 赵文秋吃了几口烤羊肉串，皱着眉头说道：“不好吃。” 肉不新鲜，有股怪怪的味道。 烤得也不均匀，有的地方糊了。 羊肉串不便宜，两个人舍不得钱，最后还是全给吃了下去。 赵静看到不远处有个卖野菜的，顿时很感兴趣，毕竟她们全家挖了两个多月野菜，家里条件也是从卖野菜开始变好的。 “灰灰菜多少钱一斤？” 恰好有一位大姐在小摊前驻足，抓起一把灰灰菜问道。 赵静看清楚了，灰灰菜处理得很干净，没有一点儿杂质，但是已经有些老了，毕竟这都已经夏天了。 “3分钱一斤，白天挖的，新鲜着呢！” 商贩仰着头说道。 果然跟小弟说的一样，现在野菜不值钱了。 3分钱一斤，如果销量好的话，一天的收入也很不错，但那个小贩明显生意一般，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顾客。 她突然就不想逛了。 小弟那边应该开始忙活了，赵静觉得现在只想看着小弟、守着小弟。 “小秋，我们去帮你三哥！” 赵静拉着赵文秋打算走。 “姐，稍等会儿，我再逛一逛嘛！” 赵文秋还有些意犹未尽，忽然她闭上眼睛，轻轻嗅着周围。 “姐，什么味道，好香！” “就在那个方向！” 说着赵文秋拉着赵静循着味道就往前冲。 赵静也闻到了，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是自家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两个女人很快就挤到了赵文牧的摊位前。 立刻被眼前这人山人海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赵文牧那个小小的摊位被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正中间，站在外面只能看见袅袅娜娜的油烟，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偌大的场地中，几十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大半。 赵文牧找人定做了一批铁皮托盘，有点像后世吃烧烤的那种不锈钢托盘。 红彤彤的小龙虾堆放在托盘里，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好。 赵文秋看着一盘盘小龙虾、大螃蟹端上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食客们有说有笑，吃得不亦乐乎。 这个年代人们的头发普遍十分浓密，脸上笑容也纯真简单。 几个男人一人一瓶啤酒，也不用杯子，对着瓶子喝一口酒，再来只小龙虾，别提有多舒爽了。 女孩子也毫不示弱，嘻嘻哈哈碰着瓶，汽水在瓶里汩汩冒着气泡。 这可是个好东西！广州沙示汽水，这个年代最时髦的饮料，没有之一！ 后面十几年大行其道的大白梨、北冰洋，这会儿还没有出现呢。 赵静笑着说道：“这是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你哥新研究出来的！” 接着她又压低声音，贴到赵文秋耳朵边说道： “其实就是蝲蛄和河里的螃蟹，不过可好吃啦！” 二人立刻挤进人群，很快就引来不满。 “哎，那两位女同志，你们怎么不排队呢！” “就是！就是！” 赵文牧注意到这边，见是她们俩人，连忙大声说道： “同志，那是我媳妇还有我妹妹，麻烦让一下！” “哥，你生意真好！小龙虾真香呀！” 赵文秋吐吐舌头挤过来，手舞足蹈地说道。 赵静没有说什么，立刻挽起袖子洗了手，开始处理螃蟹。 今天家里人手不足，螃蟹又多，这会儿还有一半的螃蟹没有切开腌上。 赵文牧一到就忙着炒制，两个小跟班也忙得脚不沾地，完全没有顾得上处理螃蟹。 “阿秋，你先自己找个地儿去吃着。” 赵文牧笑着给她装了一托盘小龙虾和螃蟹，又递来一瓶汽水，让赵文秋先去吃着。 天大地大，今天小妹最大。 高考完的赵文秋是全家最大的功臣。 赵文秋还没吃过麻辣小龙虾和香辣蟹呢！ 她没有推辞，高高兴兴地端过盘子，说了一句“哥，我吃完马上过来”，就跑到一边去吃了。 十分钟不到，赵文秋端着空盘子回来了。 她额头上亮晶晶的，微张着小嘴，还不停拿手扇着风，一脸又辣又过瘾的样子。 没办法，真的是太好吃啦！ “哥，小龙虾真好吃！” “还吃吗？再给你来点？” 赵文牧宠溺地看着她。 “不吃了，不吃了！我来帮你！” 赵文秋说着就去洗干净手，帮着上菜、擦桌子、收拾碗筷。 小姑娘一点也不怯场，热情地跟食客们打招呼。 “同志，你的麻辣小龙虾还有啤酒！” “同志，要不要尝一尝香辣蟹呀，保证你不后悔！” “同志，饮料要不要再来一瓶，小龙虾配汽水，真的是太爽了！” 赵文秋宛如一只活泼的百灵鸟，在一张张桌子间穿梭。 惹得一些小伙子频频张望。 赵静将一只只螃蟹处理好，擦干净手，又拿过一条干净毛巾来给赵文牧擦汗。 还不忘给他递上水杯。 土黄色的灯光下，赵文牧的侧脸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神情专注而坚毅，赵静痴痴看着，眼睛里满是柔光。 不少年轻男女对二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有了赵静、赵文秋的帮忙，赵文牧这边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等应付过第一波人潮之后，他总算是可以稍稍休息一下。 赵文牧没有放松，而是走到正在用餐的人群中，一桌一桌询问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再好的东西也有缺点。 顾客就是最好的老师！ “同志，你这小龙虾味道没得说，就是等得太久了，而且还有很多插队的！” 两个女同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们两个女孩子实在是不喜欢被人挤在中间的感觉。 而且还有人插她们的队！ 赵文牧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今天他实在没有人手去维持秩序。 当晚人散后他就在小吃摊前竖了两排矮木桩，拉上绳子，以后顾客只能在此排队。 至于高大上的叫号，没有那回事儿！ 那样还得安排个人发号、叫号，纯属浪费人力。 “同志，小龙虾和螃蟹壳有点多，我看好多人直接扔在地上，这样不干净，而且你们晚上清理也麻烦。” 另一个女孩子也小声说道。 赵文牧看了看脚下到处都是的小龙虾壳和螃蟹壳。 确实是这样！ 虽然赵文秋和两个小伙计很积极地来收走垃圾，可有的人就是一边吃一边往脚下扔！ 还得定做一批垃圾桶，每张桌子放一个。 “同志，小龙虾和螃蟹能做点其他口味的吗？像我这样不能吃辣的人，想吃又不敢吃，只能吃几个解解馋太痛苦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温和地说道。 “同志，过两天还会推出蒜蓉小龙虾和十三香小龙虾，都是不辣的，你可以来尝尝！” 赵文牧笑着说。 “那感情好！” 赵文牧做着市场调查的时候，赵文秋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三哥吗？ 第五十四章 姐，叫我赵文牧 赵文牧几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多了。 今天又没能坚持到市场关门。 提前准备了500多斤小龙虾和螃蟹，即便是这样，不到七点半就全部卖光了。 几个人把碗筷收拾好，清洗干净；再把地面打扫干净，把桌椅收起来，回到家就已经是八点半多。 赵文牧现在只想葛优躺。 浑身上下每一块儿肌肉都在疼，实在是太累了。 刘素芳一直待在他们家，照顾着小囡囡。 等二人回来，她就带着赵文秋一起走了。 小囡囡已经睡着了，小家伙儿眼睫毛一动一动的，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小嘴巴鼓鼓的，看得赵静心都要化了。 “囡囡对不起，妈妈今天回来晚啦。” 她轻轻抚摸着闺女的小脸，眼神柔和，满是爱意。 赵文牧先去洗了个澡，这才觉得浑身上下舒爽了许多，接着就去书房数钱去了。 赵静也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去书房归拢当天的账务。 现在一天的账可是不老少呢！ 有野味的，一进一出都要记账，还有在7个村子收蘑菇的账务，现在又多了城里刚子、赵文远以及便民市场卖小龙虾的账。 每笔账清清楚楚，并且依此为依据，规划所有的支出，保证现金流充裕。 她已经抓住了现金流管理的真谛！ 那就是极限利用每笔资金，以发挥最大效益！ “小弟，小吃摊赚的钱足够补上收蘑菇的缺口啦！” 赵静仔细算了两遍，放下笔高兴地说道。 这些天看着家里的钱一点点变少，虽然明知道这很正常，她心里却也忍不住有些慌。 现在好了，不但收蘑菇的钱够了，还能剩下一些呢！ 赵静眼睛里亮晶晶的，赵文牧看着她这副小财迷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好笑。 “小弟，你还要吃点东西吗？” 赵文牧晚上就吃了一点饼，还是从家里带去的。 又累又热，确实没什么食欲。 不过他这会儿也不饿。 “姐，我不饿。” 赵文牧随手拿起一本书，这样吹着风扇、躺在凉席上，真是太舒服了！ 赵静却噔噔噔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拎着两瓶啤酒回来了。 原本想喝点汽水的，冒着泡的汽水她也想喝，毕竟赵静也是个小姑娘。 可是汽水已经没了，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拿了两瓶啤酒回来。 她还是不信两瓶啤酒就能把自己喝醉。 赵文牧看着她手里的啤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蹭的从席子上爬起来。 “来，姐，我陪你喝几杯。” 两个人也没整什么吃的，就在地上铺了张席子，坐在地上喝啤酒。 赵静这次喝得很慢。 果然，上次就是喝得太快了，这东西丝丝凉凉的，哪有一点儿酒味！ 一会儿后，赵文牧又去拎了两瓶回来。 又过了不久，他干脆拎了四扎回来，也就是八瓶。 “姐，我以前对不起你，对不起囡囡。” 赵文牧说话有点大舌头了，眼神也不是那么清明。 他语气里有些哽咽。 “没事儿，小弟，都过去了。” “你现在把我和囡囡照顾的很好。” 赵静仰头喝了一杯酒，轻轻说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不想再去回忆，她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姐，叫我赵文牧。” 赵文牧突然抓过赵静的手，放在怀里，看着她说道。 “叫赵文牧，我是你男人。” “赵文牧。” “嗯。” 赵文牧用力一扯，赵静被他一下子扯到怀里，接着他抱起赵静就往卧室走。 赵静挣扎了一下，“赵文牧”，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嗯，我在。” 赵静把手环上赵文牧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走进卧室、放到床上。 窗外，院子里。 皎洁的月光撒下，一层层拨开笼罩大地的迷雾，拂过光洁的地面。 清风吹过，院子里的小树枝叶摇曳，在风中飘摇不定。 一片片叶子在风儿摧残下，簌簌落下。 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风中似乎有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许久后， 一阵劲风袭来，小树终于不堪重负。 一阵颤抖之后陷入沉寂。 目睹了一切的月光也悄然隐藏了身形。 赵文牧半夜醒来，这才发觉温香软玉在怀，记忆涌上心头，原来自己又一次醉后乱性了。 相比有了小囡囡那次，这一次所有的细节都历历在目，清晰浮现在心头。 看着怀里熟睡的面庞，赵文牧只觉口干舌燥。 手也完全不受控。 它有自己的想法，有它想去的地方。 赵静只觉得迷迷糊糊间被人压在身下。 “小弟，别闹！” 她轻轻嘟囔了一句。 “阿静，叫我赵文牧。” “赵文牧。” “嗯。” 这一次，赵文牧是清醒而疯狂的。 赵静也倾尽着所有，这是她的男人，她的爱人。 七月的天，总是说变就变。 前一秒还是风和月丽，和风细雨。 下一瞬狂风夹杂着暴雨骤然而至。 不时有闪电划破夜空，映照着屋里交缠的二人。 院子里的小树，如同大海中的孤舟，摇曳起伏，飘忽不定。 小树努力伸展出每一根枝丫， 它要牢牢抓住这大地，抓向这天空！ 风雨拍打着窗棂， 窗户在这夜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恍若一首交响乐。 这疾风、暴雨，无休无止，似乎不知疲倦，直到鸡鸣声传来，仍意犹未尽。 赵文牧被“哇哇”的哭声惊醒。 他连忙翻身下床，将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穿上。 再去查看小囡囡，原来是闺女拉了。 小家伙儿咧着嘴大哭，似乎是在发泄着不满。 赵文牧抱起小家伙，到客厅里给她换尿布、洗屁屁。 赵静仍然睡得香甜，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一夜征伐，终究是她败下阵来。 赵文牧看着睡梦中还皱着眉头的赵静，低头落下一吻，将小家伙哄笑了，赵文牧背着她去准备早餐。 以免她在卧室里把妈妈吵醒。 昨晚不知何时下了雨，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流水、落叶。 赵文牧先拿来扫把打扫了院子。 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看一下蘑菇，仓库进水就麻烦了。 来到晾晒场，赵文林、刘秀梅也早这边，正在挨个仓库查看。 “没事儿，都没进水。” 见到是赵文牧，赵文林笑着说道。 仓库建的时候就选在了地势较高的一角，防水也做得很好，果然经住了考验。 刘秀梅从仓库里出来，看见赵文牧，她愣了愣，接着靠过来看得更仔细了一些。 这时候刚好赵静从家里走出来，也往这边来了。 等赵静走近了，刘秀梅突然笑着说道： “小弟，你家蚊子不少啊，瞧你这脖子、背上挠的。” 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笑着看向赵静和赵文牧。 天热，赵文牧习惯性的穿了个背心就出来了。 赵静脸腾地就红了。 赵文林呵呵干笑着“没进水就好”，说着就走了。 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蚊子”是咋回事儿，这么尴尬的地方还是先走为妙。 赵文牧也只好干笑着说道： “大嫂，我回家做饭去了。” 大意了，他还没从昨晚的激情中回过神来，忘了换身衣服。 赵静低着头就要走，却被刘秀梅一把拉住了。 刘秀梅拉着她走到仓库边上，压低声音笑着说道： “行呀，你这妮子，没看出来呀！” 说着拿手指轻轻戳戳赵静额头。 “大嫂！你别笑我啦！” “之前小弟是不是没有碰过你？” 刘秀梅想了想，大概想清楚了。 既然被大嫂撞见了，赵静也就不再隐瞒，她红着脸说道： “嗯，只有怀上囡囡那一次，那次他喝醉了，就稀里糊涂的” “之后我们就没有。” 刘秀梅是能理解赵静的，她跟赵文林也是表兄妹，所不同的是赵文林从一开始对她就挺好的。 但他们之间也是从只有亲情开始的，现在应该也有爱。 她拍拍赵静的手，有些感慨地说道： “阿静，以前苦了你了，现在我们都能看出来，小弟他对你有情，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赵静腼腆地笑了笑，坚定地说道： “大嫂，赵文牧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不是姐姐喜欢弟弟，是女人喜欢男人那种！” “好啊，真好！” 回到家里，赵文牧已经做好早饭。 赵静洗漱后低头乖乖坐好，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饭。 赵文牧想起一整晚的疯狂，有些心疼她，就不停给赵静夹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弟，我能不能还是叫你小弟。” 赵文牧听到这话有些懵。 顿了顿，赵静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只在那时候叫你赵文牧。” “扑哧”赵文牧没忍住笑了出来，幸亏这会儿没在喝粥。 赵静一下子把头埋得更低。 这么多年她一直称呼赵文牧“小弟”，要是平时也说“赵文牧”就太别扭了，而且听起来很生硬。 她刚刚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又担心赵文牧很反感“小弟”这个称呼。 不然他昨晚为什么一直让自己喊他“赵文牧”。 以前赵文牧就最讨厌别人说他乱伦。 “阿静，你什么时候叫我小弟都行！你是我妻子，但在这之前，你也是我姐姐，永远都是！” 赵文牧轻轻摸摸赵静的头，笑着说道。 姐啊弟啊又怎么了，二嫂还一直叫二哥“二哥”呢！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用介意别人胡说八道！以前是我不对，被人激两句就犯浑，让你受委屈了。” 想起自己以前冷言冷语欺负赵静，赵文牧就觉得真不是个玩意儿！ 跟老婆孩子耍横算什么男人！ 赵静抬起头来，她看着赵文牧眼含笑意： “小弟，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以后不要提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嗯，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第五十五章 三兄弟，出发！ 自从有了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赵静跟赵文牧的感情急速升温。 赵文牧在人前牵着她的手，赵静也落落大方，不再躲躲闪闪或者低头不敢见人。 她看着赵文牧时，眼睛里满满都是柔情蜜意。 “姐，我走以后，你带着囡囡去爹娘那儿住。” 风儿止歇，赵文牧听着远处鸡鸣狗吠，轻轻说道。 天亮后，三兄弟就要踏上前往晋省的旅途了。 这两天，广阳大街便民市场的生意交给赵文远、刚子负责了。 赵文牧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暂时不出去摆摊了，只专心在便民市场做生意。 赵静和赵文秋也会去帮他们，有赵文远还有山前村的两个小伙计，进城、回村的路上安全都有保证。 赵文牧还跟杨宇平、庞青云打了招呼。 在便民市场值守的公安会重点关注着小龙虾摊子这边，没人敢来闹事儿！ 就算不专门盯着也没人敢闹事，便民市场可是县里重点发展的项目。 野味、蘑菇的事情全都安排下去了。 那么多亲人、小伙伴，担得起大梁！ 赵文燕让每家准备1000块，一共是4000块带在身上。 赵静直接给赵文牧准备了5000块！ 别说是在外吃喝了，这笔钱去晋省买房都够了！ “小弟，你在晋省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意气用事！” 赵静一遍遍叮嘱着，天快要亮了，两个人干脆不再睡觉，就这么说着话。 她生怕赵文牧又跟以前一样打架。 打赢了坐牢，打不赢住院，晋省是人家的地盘，住院的风险不小！ “小弟，你动手之前想想我和囡囡，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打算让我怎么活？” 赵静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在这个傻女人眼里，赵文牧这会儿大概已经跟人打架躺到医院里了。 赵文牧干脆坐起来，将她揽到怀里。 “阿静，你放心，我保证不跟人打架！” 真正的大佬，有哪个会下场打架的？！ “我这次去就是把二姐完完好好的带回来，绝对不和人打架！” “再说了还有郑大哥在呢，放心！” 赵文牧亲亲她的额头。 赵静环抱住他。 “你路上注意安全，听说路上有很多小偷，还有抢劫的。” 5000块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这会儿最大面额的钞票就是大团结。 5000块足足是500张，五沓钱！ “姐，你放心，我专门把自己捯饬得就跟讨饭的似的，不会有人打我的主意。” “我会好好吃饭的，也会照顾好自己” 他干脆把赵静想说的话都说了。 赵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二人就这么抱在一起。 赵文远、钱二牛、李三儿、刚子等人一早就来到了赵文牧家。 “家里的事情就拜托大家了！” 赵文牧把所有事情又安排了一遍，他看着眼前这一群人，眼睛里满是欣慰。 这群人已经慢慢可以独当一面。 “三哥放心！” 钱二牛等人原本想着一起去晋省，全被赵文牧拦了下来。 他们也知道让他们留在家里，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对他们的信任和期待。 众人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了！ 不能让三哥失望！ 赵文林、赵文广、赵文林兄弟三人扮做前往晋省谋生的民工，背着脏兮兮的铺盖卷儿，踏上了前往泉城市的大巴车。 大巴车满满当当、摇摇晃晃到达泉城市，三人又马不停蹄换乘火车。 这时候还是吭哧吭哧的绿皮火车，车速最高不过60公里，一般也就40多公里。 车上人挤着人，还有各种行李，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车厢里充斥着汗臭味和脚臭味，夏日炎炎，发酵后的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着实不怎么好闻。 即便是如此拥挤的车厢中，“花生瓜子矿泉水”的小推车还是一趟趟往返着，乐此不疲。 兄弟三人将行李放在座位里面，轮流入睡。 赵文林、赵文广是第一次坐火车，加之身上还揣在那么多钱，一点睡意都没有，就这么紧张兮兮地盯着。 赵文牧也睡不着，晚上车厢里呼噜声震天响，各种味道发酵了一天也愈发醇厚，这样的环境里，他实在是睡不着。 才不是因为想赵静了。 “大哥，你别瞅着铺盖卷了！你越这样瞅着，别人越容易知道你里面藏了东西。” 赵文牧看大哥瞪眼瞅着铺盖，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 “哦哦，也对！” 赵文林连忙挪开视线，却又总忍不住往铺盖上面瞅。 等到了一站，赵文牧赶忙下车呼吸新鲜空气。 这会儿正是半夜，空气里还带着丝丝凉气，别提有多惬意了。 也不知道媳妇和小囡囡这会儿睡着了没有？ 火车吭哧吭哧蛄蛹（方言：蠕动、活动）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到晋省省会晋阳市。 晋阳跟泉城市差不多，整个城市有一种灰扑扑的感觉。 不是空气，是建筑。 这个年代空气还是很清新的。 兄弟三人坐上前往漾泉市的汽车，开始了最后一段行程。 汽车上虽然颠簸，却好在味道没有那么难闻。 折腾了一天多，赵文牧一上车就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一路上一直是摇头晃脑半睡半醒的状态。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赵文牧一脑袋磕在前座上，顿时醒了大半。 “打劫！” 一声爆喝响起，赵文牧这下子彻底醒了。 车子外面是一片荒滩，土黄色的大地裸露在外，只有稀稀拉拉一点植被。 赵文牧前座的一人站了起来，车厢前部还有另外两个人。 三人手里各自举了一把手枪，还拿了两个黑色提包。 “把钱全都交出来，不然打死你们！” 匪徒三人中年纪最小的王顺宝一个吼道。 打劫的是三兄弟，老大王顺发，老二王顺财，老三王顺宝。 乘客中已经开始有人低声哭泣。 司机被其中一人踹了下去，车钥匙也被收走了。 三名歹徒老二王顺财守住车门，王顺发和王顺宝一人端着枪，另一人挨个乘客抢钱抢物。 乘客们一个个乖乖把身上的钱财交出去，身上带着的手表、手镯什么的也全被收走了。 走到赵文牧身边的时候，赵文牧哆哆嗦嗦地从裤裆里掏出十几块钱，里面还有不少毛票。 王顺宝很是嫌弃，他打开提包，示意赵文牧自己放进去。 赵文牧把钱放进去，脸上满是心疼。 赵文林和赵文广也是如法炮制，一个从鞋子里抠出七八块钱，一个从裤裆里掏出个脏兮兮的布包。 甚至还有些泛黄！ 可把王顺宝给恶心坏了。 三人那脏兮兮的行李，他连碰都不想碰！ 赵文林、赵文广悄悄投来询问的目光，赵文牧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这仨人明显是悍匪、惯匪，一点钱而已，犯不上拼命！ 三兄弟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待着。 或许是这次抢到的钱不够多，最年轻的王顺宝嘴里骂骂咧咧的，显得很不高兴。 直到车厢最后面的一位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十七八岁，穿着一件红色格裙子、白上衣、白凉鞋，青春靓丽，很是养眼。 悍匪三兄弟最小的王顺宝顿时眼前一亮。 “呦，小娘们长得不错嘛！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说着伸手就去抓姑娘的手。 “老三！” 旁边王顺发想要制止他，这个小弟总是管不住下面那玩意儿，干完活儿得赶紧撤，不能让他耽误事儿！ “啪！” 谁成想那姑娘也是刚烈，竟然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 王顺宝当时就暴怒了。 他揪住姑娘头发，反手就是连续几巴掌。 赵文牧听着动静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小姑娘被王顺宝几巴掌就给打得晕头转向。 王顺宝扯着小姑娘头发就往外拖。 “老子今天非干死你不可！” 王顺发举着枪威胁众人：“谁敢动我就打死谁！” 老三那脾气他知道，今天不弄死这小姑娘，他肯定不会罢休。 作为老大，他也只能给擦屁股了。 小姑娘凄厉惨叫着被王顺宝拖出车外，往野地里拖去。 王顺发、王顺财干脆让众人全都走出车外，在空地上抱头蹲着，这样更方便看管。 在车上有人突然发难的话，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赵文牧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他不是什么白莲圣母，但作为一个男人，但凡有点血性，就忍不了。 有一些男同志也是满脸怒色。 “都别动，这事儿跟你们没有关系，谁动我就打死谁！命可是你们自己的！” 王顺发举着枪威胁道。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众人眼里的反抗意图一点点彻底熄灭下去。 “大哥，我也过去看看。” 听着那边的惨叫，王顺财也有些意动。 他从人群里拖出一个丰腴的女人，扯着她就往旁边走去。 女人似乎是被吓破了胆，就任由他拉着走远了。 赵文牧给二哥赵文广使了个眼色。 不远处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小姑娘的反抗越来越微弱。 赵文牧心急如焚。 眼下匪徒只有一个人。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第五十六章 杀！ 赵文广看懂了赵文牧的眼神。 赵文牧后腰别了一把匕首，那是出门的时候，钱二牛给塞来的。 赵文牧想了想，没有拒绝，就别在了后腰上。 一路上的安检并不严格，他塞了两根烟，跟安检员聊着天也就混过去了。 赵文广突然抱着肚子“哎呦”一声。 “大哥，我肚子疼！” 他苦着脸对赵文林说道。 赵文林连忙示意他忍住。 “大哥，我真的忍不了了！那位大哥，我能不能去拉个屎！” 赵文广乞求地看着王顺发。 “不行！” 王顺发把枪一抬，赵文广顿时吓得往回缩。 “哎呦，不行了，我真的要拉了！” 赵文广说着就要扒拉裤子。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大家纷纷有些嫌弃地躲开。 王顺发也皱着眉头往后退。 一旁的赵文牧却猛的发难！ 他在王顺发偏头看向赵文广的瞬间，趁着这短暂的视野盲区，从侧旁一跃而起，手里的匕首直刺王顺发脖子。 王顺发只来得及转头看过来。 脖子已然被刺穿！ 血汩汩地从他嘴里冒出来，王顺发整个身子一颤一颤的，每抖动一次，就有大量血沫从他嘴里冒出来。 一击必杀！ 无声无息！ 赵文牧肾上腺素飙升，他这会儿感受不到紧张、害怕，他现在无比理智！ 捡起王顺发的枪，趁着另一边的王顺财不注意，一枪打死他！ 王顺宝那边正兴奋着，对付他一个人就没那么难了！ 然而，现实往往比理想骨感！ 赵文牧无声无息的解决了王顺发这条牧羊犬。 但他看管的羊群却炸了！ 喷涌的鲜血吓坏了人群里的几名女性。 “啊！” “杀人了！” 凄厉、高亢的嚎叫声响起来。 有的时候，人跟羊没有区别。 一旦有人失去理智开始嚎叫，立刻有人跟上。 刺耳又难听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赵文牧顾不上这些了，他抓起手枪就冲着王顺宝那边冲去。 只能先去解决王顺宝了，不然那小姑娘不死也被糟蹋了。 “砰！” 身旁不远的土丘上炸开一片烟尘。 是王顺财朝他开枪了。 王顺财听见人群嚎叫，立刻知道大事不好，他放下手里两颗饱满的圆球，立刻抄起手枪朝着人群外面的赵文牧开枪！ 赵文牧扑倒在地，朝着人群大喊，“趴下，躲到车后面！” 接着就跟王顺财对射起来。 二人的非洲枪法都不咋地。 要是郑光明在这里，哪怕只有一只手，对付两名悍匪，也绝对不需要第三颗子弹！ 赵文牧不行，他连三点一线都掌握不好！ 王顺宝也放下已经被他打得半死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刚把这娘们打晕，正准备尝尝鲜呢，他顿时怒火中烧。 “大哥！大哥！” 王顺宝喊了几声却不见王顺发回应，心知不好。 “我你妈的！你是不是杀了我大哥！” 王顺宝大骂道！ 赵文牧被这兄弟二人压制在一个小土坑里抬不起头来。 “是，老子一刀捅死了你哥！” “死得透透的，这会儿还热乎着呢！” 他大声喊道！ 人死鸟朝天，一个字，就是干！ 王顺宝一听这话直接失去了理智，他站起身，端着枪，一枪一枪，不停射击着，同时朝赵文牧的方向冲去！ 王顺财听着枪声，立刻端枪站起来，兄弟二人形成一个夹角，只要赵文牧敢露头，自己这边就能一枪打死他！ 赵文牧也心知这下此命休矣！ 一旦王顺宝冲过来，他就得被打成马蜂窝。 在这最后一刻，他没有后悔，却只觉得对不起赵静。 以后的路，只能她们母女俩走下去了！ “砰！” 一声巨响！ 不是手枪清脆的响声，是散弹猎枪绵长悠远的震鸣！ 接着就是王顺财痛苦的哀嚎声。 原来是山上的猎户听见这边的枪声，从王顺财背后绕了过来。 听着王顺财的哀嚎，王顺宝更加疯狂了。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赵文牧这边冲了过来。 一枪一枪，子弹在赵文牧身边炸裂！ 王顺宝越来越近了，不能再坐以待毙！ 赵文牧猛地从侧旁冲了出来，王顺宝一愣，接着调转枪口朝着赵文牧射来。 “砰！”、“砰！”、“砰！” 一阵枪声后，二人都打光了枪里的子弹。 赵文牧摸摸身上，完好无损！ 他把手枪朝着王顺宝扔了出去，随即欺身而上。 王顺宝也扔下手里的枪。 二人随即抱着打作一团。 “快上啊！坏人没子弹了！” 赵文广大叫一声。 兄弟二人立刻冲了出去。 更多的人在犹豫了一瞬间之后，纷纷朝着王顺宝的方向冲了过去！ 众人很快就合力将王顺宝压在身下。 王顺宝胳膊都被压断了，不停哀嚎着，众人不敢减弱一丝力气！ 赵文牧爬起来，先把两把手枪收了起来。 接着踉踉跄跄地去找那名女孩儿。 女孩儿竟然还没有晕死过去，她就躺在一块石头上，满脸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被扒拉到一边。 女孩瞪大着眼睛，气若游丝。 她死死看着赵文牧，想把自己衣服扯上去，手脚却怎么也动不了。 赵文牧走上前来，给她把衣服扯上去，仔细把扣子系好。 还好，看上去王顺宝还没得手。 不过看女孩这样子，可别被打死了。 他把女孩抱起来，女孩两只手就这么无力地垂在身旁。 “师傅，开车，快开车，去医院！” 赵文牧一脚把呆愣的司机踹了个趔趄。 司机立刻手脚并用爬上驾驶位，发动汽车。 “大哥、二哥，看好歹徒，别相信任何人，就等着公安来！” 赵文牧大吼一声，一脚将车门踢上。 车下有几个乘客还想上来，看着赵文牧杀气腾腾的脸，再想想他一刀干掉王顺发的场景，顿时全都退了回去。 司机发动汽车，立刻朝着漾泉市人民医院飞奔。 匪徒这边，王顺发的尸首就这么躺在一边，众人都不敢靠近。 王顺宝被众人绑成粽子，死死压在地上。 王顺财这边生死未卜、情况不明，猎户给了他一枪之后，王顺财栽倒在坑里，一直没有出来。 王顺财手里有枪，没人敢上前查看。 直到猎户返回村里，生产队长打电话报了警。 公安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 被击中大腿动脉的王顺财，早就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此案十分重大，公安不敢怠慢，将所有人都带回了局里，又派了人去医院找赵文牧。 赵文牧这边，大巴车直接冲进医院里。 赵文牧抱着小姑娘就往里冲。 很快就被医生拦下来。 看着他满身满脸是血的样子，医生们也犹豫着不敢上前。 “快救救她！” 赵文牧大吼道，接着掏出手枪。 “我是公安，快救救她！” 几个医生立刻把小姑娘推进了急救室。 医院保卫干事当场给市公安局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公安局的车就来到了医院。 这时候赵文牧刚刚预存了1000块钱医药费。 “同志，你是哪个派出所的？” 两名公安站得远远的，手放在腰上，看着赵文牧问道。 赵文牧干脆果断地双手一举。 “同志，我不是公安，晋阳前往漾泉的大巴车上有人持枪抢劫，我杀了一个匪徒，枪也是从匪徒那儿抢来的！” 赵文牧大声喊道。 一名公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从他腰间取走那两把手枪，又摸了一下他身上，确认没有其他凶器。 除此之外，两人还算客气。 没有直接把他摁下。 不一会儿，司机也被叫了过来。 听司机讲完事件经过，一位公安立刻赶回局里汇报情况。 这时候生产队长的报警电话也刚好打来。 于是公安局立刻指派大批人马前往事发地点。 赵文牧也被请到了公安局，是真的请，非常的客气。 “同志，真的是多亏了你！” 一位领导由衷地说道。 “押来局里的路上，王顺宝就全部交代了，他大哥、二哥都死了，这小子心理也崩溃了。原来这伙儿人竟然是前段时间数起抢劫、杀人案的主谋！” 漾泉市公安局副局长郭兴民递上一杯水，态度很是和善。 也没有瞒着赵文牧，刚查到的案情直接就跟他说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省晋中地区、晋阳市以及邻省井陉县接连发生多起抢劫、强奸、杀人案件，有一些毫无头绪，没想到竟然是王氏三兄弟所为！” 王氏三兄弟！ 听到这个名号，赵文牧内心也是一震！ 这不是前世里八九十年代活跃在晋、陕、冀数省的悍匪吗？直到二十一世纪初在南方某省犯下数起抢劫银行的大案，轰动全国！ 这一世，三兄弟还没打响名号，就栽在自己手里。 好啊！真是好！ 公安局留下了赵文牧的联系方式，表示一定会给他申请相关表彰，人家已经端茶送客，赵文牧也就不再久留。 他直接去了医院。 赵文林、赵文广等人还在公安局，他们的行李也还在大巴车上，车也暂时被扣在了公安局。 赵文牧提前把钱和粮票、介绍信取了出来。 毕竟行李还不一定被扣多久。 小姑娘下午就醒了过来，好在都是皮肉伤，也没有破相，这真的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小姑娘虽然醒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赵文牧救了她。 其他的一概不记得！ 跟当初的赵静一样！ “或许是伤到了脑子，或许是大脑的保护机制，让她忘记痛苦、害怕的事情，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医生如是说道。 第五十七章 暴打周会中 赵文牧走进病房里，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她一整个脑袋都被纱布包着，只露出眼睛、嘴巴、鼻子，赵文牧推门进来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她，小姑娘睁开眼睛就往被子里缩。 待看清是赵文牧，又把脑袋伸了出来。 她怯怯地看着赵文牧。 赵文牧想起他刚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愤怒地给了王顺宝一耳光，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怒气、不甘。 那是一双倔强、灵动的眼睛，赵文牧总是不自觉得想到赵静。 现在这双眸子里满是胆怯。 “你别怕，你现在安全了，是我救的你，还记得吗？” 赵文牧搬了一张凳子，在一旁坐下，轻声说道。 小姑娘轻轻点点头，她记得是这个人把自己抱起来，送到了这里。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赵文牧试探着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她只记得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她很害怕。 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却不记得了。 但她还是很害怕。 “别想了，你已经安全了。” 赵文牧轻轻说道，他看出来女孩子情绪还是很不稳定。 “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小姑娘身上没有找到证件、介绍信一类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坐上大巴车的！ 女孩子想了想，摇摇头。 哎，这可真让人头疼，等她伤好了，怎么安顿她？ 送佛送到西，赵文牧不可能救下她，又把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扔下。 暂时管不了这些了，至少在她出院之前，先把二姐接出来再说！ “你在这儿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 赵文牧说着就往外走。 可是没想到小姑娘立刻就挣扎着坐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赵文牧看明白了。 “你要跟着我走？” 他觉得头有点大。 小姑娘点点头。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走，你现在好好养伤，好不好？” 赵文牧像是哄小孩一样，尝试说服她。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女孩都要跟他走。 无奈赵文牧只好把医生喊来。 “医生，她现在能出院吗？” 医生有些生气地看了他一眼。 “同志，你看看她这伤，今天能出院吗？” 赵文牧尴尬笑笑。 医生接着说道： “她这样子，没有五六天出不了院。”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不出院！” 赵文牧立刻表态，在医生眼里，难不成小姑娘是被自己打成这样的？ 最后他好说歹说，又把自己的身份证和介绍信都给小姑娘看了，对方才相信他不会扔下自己。 小丫头依依不舍地放赵文牧离开。 手还抓着他袖子不愿意刚开。 赵文牧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要抛弃孩子的老父亲。 这该死的负罪感！ 他立刻来到公安局，一是来接赵文林、赵文广，二是把小姑娘的情况跟公安说了一下，让他们赶紧去查清楚她的身份。 这毕竟是重要受害人。 搞清楚受害人身份，是办案的最基本要求。 接上大哥、二哥，三人直奔漾泉市招待所，赵文牧之前跟郑光明约好了，他们就在漾泉市招待所碰头。 拿出介绍信，确认无误后，三人办理了入住手续。 一晚上是3块钱。 晚些时候郑光明回来了。 四个人在外面买了点花生、羊肉还有两瓶白酒，就在房间里边吃边说。 “郑大哥，这几天又查到什么新情况没有？” 郑光明喝了一口酒，有些生气地说道： “那个，那个周会中在外面有女人！” “什么！” 兄弟三人齐声爆喝。 “周会中不是之前被我打了吗，这几天都在人民医院住院，我就一直盯着他，前天晚上我发现有个女人偷偷来探望他，二人就在医院里那啥。” 赵文广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赵文林一把拉了回来。 “老二，你干什么去！” “大哥，我去打死那混蛋！” “二哥，打死他还不够，我们得让他生不如死，还得让二姐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赵文牧拉着两位哥哥坐下来，一字一句说道。 他眼神冷冽，语气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郑大哥，查清楚那个女人是谁了吗？” “查清楚了，就是漾泉朝晖农机厂的出纳李丽云。” “这个李丽云跟朝晖农机厂厂长李保国关系不清不楚。” 郑光明不紧不慢说着，又将李保国的情况，还有周会中家里的一些情况徐徐道来。 “小弟，你说怎么办？” 赵文林问道，他现在习惯性地大事要先问下赵文牧。。 “郑大哥，你说这两天李丽云都会在晚上来私会周会中？” 赵文牧没有回到赵文林，而是转头问郑光明。 “嗯，是的！” “好，那我们就这么办！” 四个人一阵交头接耳之后，各怀心事回到房间。 次日上午，赵文牧先去看望了住院的小姑娘，又给她200块钱，让她自己找护士帮忙买点好吃的。 她可以自己下床活动，身上伤得不重，主要都在头上。 晚上八点多，住院楼的房间大多已经息了灯，病人们早早就睡下了。 一道人影却转进一间病房里。 身姿丰满，袅袅娜娜，是个女人。 不多时，病房里就有粗重的喘息声传出。 李丽云原本是有些看不上周会中的，这个男人小家子气又文文弱弱的，一点担当都没有，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奈何李保国一定要让她来搞定周会中。 哼，还不是因为看上了周会中的老婆，赵文君。 那个文文弱弱的乡下女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正是因为爬朝晖农机厂上了李保国的床，她才得以在财务科呼风唤雨，作威作福。这几年李保国捞得盆满钵满，没少了她的协助。 当然她也没少给自己捞。 出纳、会计她自己一人担着，厂里的钱想怎么动就怎么动，神不知鬼不觉，就连李保国那个老家伙都不知道她已经把手伸得那么长。 哼，几声假叫，就把老家伙迷得神魂颠倒。 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了？ 周会中这个人更没用，李保国几句话就吓得唯唯诺诺，想着把自己媳妇送到别人床上去了。 连哄带吓，最多再有几天，周会中就乖乖把赵文君送来了。 李保国竟然心急到几天都等不了，非要让自己来搞定周会中。 周会中是厂里的技术员，原本他只是跟修理科的一个叫何慧慧的女人不清不楚，两人在他下乡前就认识，回来后二人关系一直有些暧昧。 私底下“哥哥妹妹”的叫着。 谁知道昨天晚上厂花李丽云突然来看望自己。 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李丽云趁着没有人，上来就乱摸。 周会中哪里受得了这个！ 虽然他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李丽云是厂长李保国的女人，她来找自己肯定不怀好意。 却最终还是禁不住诱惑。 “李保国等不及了，你什么时候把那个赵文君给他送去。” 李丽云伸手握住周会中那里，不高兴地问道。 “等我出院了，到时候买点安眠药，保证把她送过去。” 周会中此刻哪里还有一丝羞耻之心，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说着出卖赵文君的话。 “不行，李保国说了，他要赵文君心甘情愿，不能迷晕了。” 这个心理变态的老男人，玩弄了厂里不知道多少个女孩子，早就想来点更刺激的。 “这个有点难办呀！” 周会中有些为难，赵文君虽然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极为刚烈，恐怕宁死也不会被人凌辱。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干着老娘，咋不见你为难？” 李丽云气呼呼地说道。 “哎呀，好啦好啦，我保证尽快把赵文君送去！”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接着房间的灯被人打开了。 在外面旁听了一会儿的赵家三兄弟立刻冲进房内，不由分说，先用床单将二人包裹在了一起。 接着就劈头盖脸地痛殴二人。 就是俩畜生而已，三人下手毫不留情。 他们在外面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医生、护士、住院病人围了过来。 就连那个小姑娘也来了。 她也在这里住院，不仅如此，公安局派了两名干警保护她。 案情还未审结，她是重要受害人，不能有什么闪失。 两个赤身l体的人被床单裹在一起，被三个人围着打。 场面别提有多劲爆了！ 围观群众也没人上来拉一把。 直到公安同志大吼一声“都住手！”，三兄弟这才停下来。 “你们几个为什么打人？” 一名公安大声问道。 “这是我妹夫，但这不是我妹妹！” 赵文林也大声说道。 众人顿时心中了然，这是搞破鞋被大舅子打了啊！ 赵文广也大声喊道： “大家都来看看，农机厂周会中，被人打住院了，还在这里私会姘头！” 他大声一遍遍说着。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纷纷唾弃着这伤风败俗的一幕。 大家都是病人或者家属，看到有人竟然在医院里做这种事情，别提有多膈应了。 “公安同志，一定要把这俩人抓走！” “对，太伤风败俗了，竟然在医院里干这事儿！” 赵文牧注意到小女孩也在现场，连忙把她拉回病房去。 这么脏眼睛的一幕，不适合小孩子。 第五十八章 周会中进监狱 公安把看热闹的人赶出病房，让二人穿好衣服，连夜把这俩人带回了局里。 这可不是后世，偷个情什么的就是个道德问题。 这会儿伤风败俗、婚内出轨可是重罪。 要是在83年，周会中这种因为流氓罪判死刑都有可能！ 赵家三兄弟也被请了回去，还是请。 首先是因为，大\/小舅子打妹夫\/姐夫本就是天经地义，只要没出事儿，公安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要不然为什么很多人家不愿意娶家里兄弟多的女人。 兄弟是一个女人在婆家的底气。 兄弟给力，女人在婆家就少受欺负，反之亦然。 很多父母对儿子的期待都是长大了给你姐姐\/妹妹撑起一片天，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这是对家里男孩子最真实的期待。 赵家三兄弟就是赵文君的坚实后盾。 其次就是，有人伤风败俗，见义勇为是每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三人是被很客气地请到公安局的。 从公安局出来，三人直接来到周会中家，强硬地把赵文君带了出来。 周会中和李丽云被扣在了公安局。 赵文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正在楼下洗衣服，却见自己的三个兄弟突然出现在面前。 “大哥！”、“二哥！”、“小弟！” 赵文君又惊又喜。 “你们怎么来了？” 她擦着手上的水，又擦擦额头上的汗，笑着问道，神情里又有怯怯。 赵文广看看那一大盆衣服，眉头越皱越紧。 他干脆蹲下身去一件件扒拉开。 满满一大盆衣服，没有一件是赵文君的！ 有周会中的，还有他爹娘、妹妹、弟弟的。 不止有夏天的衣服，甚至还有冬天的，有内衣内裤。 赵文广一把掀翻木桶，又狠狠一脚踢在上面，木桶咣咣当当滚出去老远。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 赵文君站在一边，身形瘦弱单薄。 她觉得有些委屈，更有些无助。 自家兄弟突然出现在面前，却一个笑脸都没有，还在她面前砸东西。 她就只能这么干巴巴站着。 赵文广站起来，把她干瘦的手放在手心里。 “二妹，哥是来接你回家的。” 他轻轻说道。 赵文君有些不敢相信。 她确实是后悔嫁到晋省，周会中的家人对她不好，天天冷嘲热讽，可她认命了。 除了就这么熬下去，还能怎么办呢？ 好在周会中虽然冷淡，却也对她还行。 日子总能过下去的，回去了又能怎样，爹娘也不一定希望自己回去。 就算爹娘肯接受，兄弟们呢？妯娌们呢？ 谁希望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姐姐\/妹妹？ 谁又愿意家里一直有个小姑子在？ 赵文广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周会中家里走去。 赵文牧、赵文林走在前面。 跟昨晚一样，二人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原本是锁着的，却被一脚大力踹开。 正围在一起吃鸡蛋糕的周会中爹娘、弟弟、妹妹，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举着鸡蛋糕的手还僵在半空。 “你们是什么人！” 周会中的父亲周启明站起来说道，老家伙胡子上还沾着蛋糕碴子。 赵文君手在颤抖！ 是真的！这一家人把她支出去干活，自己躲起来吃好吃的！ 两年了，她从来没有在这个家里见到过什么好吃的！对门的婶子好几次跟她说周家人又在吃什么好吃的，她还不敢相信！ 想着这家人不至于这么坏！ 据说有时候还是周会中买回来的！ 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原来是真的！ 赵文牧没有理会周启明，他一把抓过桌上的鸡蛋糕，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谁买的？是不是拿我姐的钱买的？！” 他大声问道，就是要让赵文君看清楚这家人的丑恶嘴脸。 鸡蛋糕是周会中托人买的，昨天中午周会中母亲苗大花从医院里带回来的。 赵文牧当然知道。 “我儿子买的！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苗大花大声质问道。 “你哪个儿子买的？” 赵文牧继续问道。 “我大儿子，周会中，农机厂的技术员！” 周会中的弟弟周会文刚要说话，苗大花就大声吼道。 赵文君手里的鸡蛋糕啪叽掉在地上。 刚刚赵文牧把鸡蛋糕摔在地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在这个家里，打扫卫生一直是她的活儿。 “你们到底是谁？” 周会文终于开口了，这个人跟他哥哥周会中一样，懦弱、自私，假仁假义。 “我是赵文君大哥，赵文林！” “我们今天来是告诉你们一句话，明天我们来取文君的嫁妆、户口，给你们一天时间准备好！” 赵文林没有多余的话。 “不可能！”、“你休想！” 周会文、苗大花先后开口。 赵文牧往前一站，瞪着母女二人狠狠说道： “你们还是先去公安局打听打听周会中犯了什么事儿！” 说完兄弟三人拉着还有些迷茫的赵文君就离开了周家。 周会中、周启明唯唯诺诺，想上前阻拦，却又最终没敢。 两个没骨头的软蛋！ “大哥、二哥、小弟，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赵文君就这么被兄弟三人拉着，一路来到招待所。 她想问为什么要离婚，她不想离婚。 可她又不敢说。 就这么懵懵懂懂的来到了招待所。 有些话，必须先跟赵文君说清楚。 没办法，没有说话的好地方。 想必听完以后，赵文君也需要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二姐，接下来的话，会让你很伤心，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恶人还是赵文牧来做。 赵文君看着他，点点头。 “周会中在外面有人。” 赵文牧抛出第一颗炸弹。 “是那个何慧慧吗？我知道，他们没有什么的。” 赵文君辩解道，她竟然知道这个何慧慧，也不知道周会中是怎么跟她说的。 “姐，不是何慧慧，而且他跟何慧慧之间也不清不楚的。” “是一个叫李丽云的女人，是他们厂的出纳，昨晚他们俩人在医院里，在医院里那啥，被我们当场抓住了。” 听到这里，赵文君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着。 赵文林忍不住点上一根烟，在一旁一口一口抽着。 “周会中和李丽云都被公安抓走了。” 半晌后，赵文君才慢慢吐出一个字。 “好。” “姐，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接下来的话，赵文牧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小弟，你说。” 赵文君眼神平静，声音也很平静，平静到让赵文牧更加开不了口。 “周会中他们厂的厂长李保国，他，他想霸占你，周会中，他打算迷晕你或者把你骗到李保国那儿。” 赵文君没有说话。 她身子晃了晃，无声无息地倒在赵文广怀里。 赵文牧后悔了，这话不该说的。 知道周会中出轨就够了，二姐不会原谅他，把二姐接回家中的目标就能达成了。 这话对二姐的伤害太大了。 她以后还怎么相信男人？ 她才23岁，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年龄，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想到这里，赵文牧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赵兄弟，这话不该对你姐说的。” 赵文牧走出房间，等在门口的郑光明开口说道。 赵文牧抽出一根香烟，走到外面去。 “郑大哥，你说得对。” 他轻轻说着，点燃一根烟，却又半天没有放到嘴边。 郑光明这两天在调查李保国的事情，而且他曾经打过周会中，所以没有跟赵家兄弟一起行动。 一段时间后，屋里传来赵文广的声音。 “阿君，想哭就哭。” 不多时，有低低的啜泣响起，这哭声越来越大，直到成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赵文君似乎要将这两年多的委屈、隐忍全部哭出来。 那哭声里的委屈、绝望，让每个人都为之动容。 许久后，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赵文君仰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还喊着泪水。 她轻轻说道： “大哥、二哥，我想回家了，我能回家吗？” 赵文林一拍胸口，大声说道： “能，当然能！大哥这就带你回家！” 赵文君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招待所外面。 “郑大哥，李保国那边情况怎么样？” 赵文牧脸上神色凝重，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必须要有人倒霉，才能让他心情好些！ “我已经查到李保国祸害了好几个妇女，但是现在找不到人出来指证他！” “而且还有好多老职工说他侵吞农机厂资产，但是也都没有证据。” 郑光明看上去有些疲惫，侦查敌情他很擅长，但是查案尤其是经济犯罪，业务不对口，他也有些一筹莫展。 “郑大哥，不只是周会中，李保国、周会文、周启明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赵文牧生生用手指把香烟掐灭。 “赵兄弟，你放心，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郑光明也恨恨说道。 赵文牧看着郑光明的表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也没有多想。 一道灵光忽然划过脑海，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一个擅长处理经济犯罪问题的人选。 郑美云！ 这个人前世里都快把商战玩出花来了，各种间谍、反间谍、策反行动层出不穷，作为她的对手，可以说是防不胜防、痛苦不堪。 她自己的团队，却始终如水桶一般，牢不可破。 那个野蛮的年代，多少宵小栽在了她手里。 这姑娘，对付经济犯罪绝对有一套！ 虽然她现在还小，远远没有以后的阅历、经验，但是天赋点总是在的？ “郑大哥，美云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赵文牧问道。 “美云？那妮子能干什么？她过来倒是没问题，我娘现在已经能照顾自己了。” 郑光明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文牧让郑美云过来干什么。 “那行，你想办法让她过来！” 第五十九章 李保国进监狱 郑光明没有耽搁，当即给平阳县公安局打了电话。 很快庞青云就帮郑美云办好了介绍信、车票，还安排了一个战友送郑美云来到晋省。 赵文君这边再无疑虑，铁了心要跟周会中离婚。 赵文牧回去的时候，赵文君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不再哭泣，只是稍稍有些呆愣。 赵文牧蹲下来握住二姐的手，男人温热厚实的手掌将那双枯瘦小巧的手握在手心里，传递着亲人的温度。 “姐，对不起。” 赵文牧轻轻说道。 赵文君伸出另一只手，摸着小弟棱角分明的脸庞，轻声说道： “小弟，是姐识人不明，被周会中欺骗，不怨你。姐要谢谢你，把这些都告诉我。” “我们小弟长大了。” 赵文君轻轻给赵文牧擦去眼角的两行热泪。 姐弟二人紧紧相拥。 次日，上午。 周会中家。 周家人愁云惨淡，唉声叹气。 “娘，真的要让大哥和赵文君离婚？” 周会中的妹妹周慧玥满脸不甘心，赵文君走了，谁给她洗衣服，谁来做家务？ 到时候不都得她来吗？ “对啊，绝对不能让赵，让大嫂和大哥离婚！” 周会文也急忙表态。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个女人是你嫂子你知道吗？！” 周启明突然吼道。 小儿子那点心思，这个家里有谁不知道？ 也就赵文君傻傻地没看出来？ 现在要赶紧让大儿子跟赵文君离婚，跟那个李丽云结婚！ 那个该死的女人，肯定就是她勾引大儿子！ 大儿子从小到大乖巧听话，学习也好，除去娶了赵文君那个乡下女人之外，没有一丝丝缺点，他肯定是被那个李丽云给勾引的！ 周启明和苗大花在心里恨恨想着。 这两口子昨晚就商量明白了，必须立刻、马上让周会中跟李丽云结婚！ 这样就必须让儿子和赵文君离婚！ 这一点倒是在赵家兄弟预料之中。 他们肯定会赶紧让周会中跟李丽云结婚，这样俩人在医院里的那一出闹剧，运作一下或许就能糊弄过去！ 所以周家人必然同意离婚。 但是想让周会中逃脱法律制裁，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赵文君表示自己一分钟都不想耽搁，只想赶紧办完事情回老家。 赵家兄弟和赵文君于是一早就来到了周会中家里。 “怎么样，你们想好了没？” 赵文牧懒得跟这家人客气。 “赵文君嫁来两年了还没有孩子，不会下蛋的母鸡有什么用？赶紧让她跟我们儿子离婚！” 苗大花竟然恶人先告状！ “啪！” 赵文牧一巴掌把她打趴在地上。 “你！你！” 苗大花爬起来就想扑上来，周会文、周启明也蠢蠢欲动。 然而看着赵文牧冒火的眼睛和紧握的拳头，这仨人讪讪地停在了原地。 “你是打算让我给大家说说你家周会中在哪儿？干了什么吗？” 赵文广大声说道，已经有些邻居悄咪咪地站在门口、窗台偷听这边的动静了。 看热闹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周会中这一家人，平时也不受邻居待见，看着他们倒霉，大家还是忍不住心里暗爽。 周启明拉着苗大花坐下。 “我们同意他们俩离婚！” 周启明慢慢开口。 “我不同意，你们不能带走她！” 周会文却突然喊了起来。 赵文牧担心从周会文嘴里说出什么话来，脏了赵文君的耳朵，立刻拉着她往外走。 周会文突然拎起身旁的板凳，拦住赵文牧。 “她不能走！” 赵文牧冷冷看了他一眼，把头往前一伸。 “来，朝这儿砸！” 周会文拿着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文牧一把夺过凳子来，喷头盖脸砸了下去，周会文立刻就头破血流。 就你这个瘪三也敢肖想我二姐！ “瞧你那个怂样！” 周会中抱头躺在地上，赵文牧把凳子狠狠扔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 拉着赵文君走出了门外。 威胁别人的时候，就要做好对方一旦不从，就立刻实施威胁的心里准备。 如果没有这种觉悟，就不要放狠话，免得自取其辱！ 门内传来苗大花杀猪一般的嚎叫“杀人啦！杀人啦！” 门外是面面相觑的吃瓜群众。 过了一会儿，周慧玥、周会文匆匆跑出来去了卫生所。 周会文路过站在门口的赵文牧、赵文君时，头都没敢抬，怂的一批。 “这兄弟俩还真是一样，又坏又怂！” 赵文牧忍不住说道。 赵文君却有些走神。 过了一会儿，她扯扯赵文牧衣袖。 “小弟，我还有些嫁妆要带走。” 二人重新回到屋内，赵文林、周启明已经谈妥，正准备去找街道干部，开具介绍信、办理离婚手续。 周家退还了赵文君当初带来的100块钱。 这还是赵学海两口子借了好几家亲戚才凑够的。 100块钱对于现在的赵家来说不多，但赵家人的钱，一分也不能便宜周会中这一家子极品。 赵文君走进房间内，不一会儿，抱着两件衣服、一双鞋子走了出来。 “这两件衣服是当初大嫂、大姐给我做的，鞋子是我娘做的，今天我都带走！你们看好了，没有拿你们周家一丝一毫！” 说着她又拿来一个相框，取出里面跟周会中的合照。 这是两人结婚时，在漾泉市照相馆照的。 赵文君将合照撕做两半，把有自己的那一半收起来。 接着又把那100块嫁妆钱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两年，我做牛做马照顾你们全家人，做零工赚的钱也全被你们抢走了，本不欠你们的。但我刚来那会儿生了一场病，花了7块5，虽然你们也没有人照顾过我，但那7块5确实花的你们的钱！” “这100块还给你们，不用找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把衣服、鞋子收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下楼，走出这个困了她两年多的地方。 夏日的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为什么她以前从没发现，原来路边还有不少小花迎风开放呢？ 两行清泪流下，赵文君大踏步向前走去。 虽然周会中还在公安局里，街道干部还是很快给赵文君办理好了离婚手续。 看着盖了大红印章的介绍信，上面“允许户口迁出，望原籍地妥善安置”的字样醒目而耀眼，赵文君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大哥，我想回家了。” 她轻轻说道。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 “大哥、二哥，我在这边还有点生意要谈，你们先送二姐回家。” 赵文牧说道。 好人救出来了，坏人还没受到惩罚呢，事情这才做了一半，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赵文林、赵文广也确实得抓紧时间赶回去。 快到七月中旬了，家里的夏桃熟了，必须抓紧时间采摘。 赵文林家的桃子有两种，一种是夏桃，大概七月中旬左右成熟，占绝大多数。 一种是秋桃，大概九月底成熟。 赵文牧突然想起什么，大嫂前世就是九月里收秋桃的时候，意外去世的。 他连忙拉住赵文林，一再说不能让大嫂去摘桃，更不能让她赶牛车或者坐牛车！ 他拉着赵文林，神色焦急，让赵文林必须保证做到！ 赵文林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保证绝对不让刘秀梅碰牛车，连摘桃也绝对不让她参与！ 大哥说话是算数的，赵文牧稍稍放下心来，但他还是一再嘱咐赵文广也盯着点。 “小弟懂事了，知道关心家人了。” 赵文君笑着说道。 “小弟，你可不能犯错误！” 赵文牧没想到，他刚嘱咐完赵文林，对方转头就严肃地对他说道。 “啊？” 赵文牧一时之间没理解。 “哦，你们放心，对付李保国那几个杂碎而已，不会乱来的。” 他以为大哥在说李保国、周会中那几人的事情。 “不是他，是医院里那个小姑娘！” 赵文林压低声音说道。 “大哥！你在说什么呢？！” 赵文牧对那个小姑娘完全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也没想到会引起别人的担忧，何况这人还是自己大哥。 “大哥，我就是看她可怜！救人就到底，对？你可不能胡乱猜测，我不是那种人！” 赵文林拍拍他胳膊，没再说什么。 下午赵文牧、郑光明去车站送几个人回平阳县。 赵文君这才知道有郑光明这一号人物，甚至这个人从她回家探亲就一直跟着她，在悄悄保护她。 “郑大哥，麻烦你了！” 她很感激对方做的一切，联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又觉得很丢人，十分不好意思。 “赵家妹子，你是个好人，这些事儿都不怪你，你别多想。” 别说是赵文君，就是赵文牧也没想到，郑光明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安慰人的话来。 “谢谢你，郑大哥。” 有大哥、二哥在，赵文牧对护送二姐平安回到山前村并不担心。 郑美云还没到来，暂时无事可做，他打算先去医院看望一下那个姑娘。 刚打算出发，转念一想，他拉住郑光明。 “郑大哥，陪我去趟人民医院。” 他决定了，以后见那姑娘时，身边至少要有一个人在。 郑美云是在第二天傍晚来到漾泉市的。 没想到，仅仅三天后，她就把李保国送进了公安局！ ps：晚点还有一章。 第六十章 完美收官 郑美云一到漾泉市，赵文牧就把调查李保国的任务交给了她。 小姑娘一听是要搜集一家国营农机厂厂长的犯罪证据，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反而整张小脸写满了“交给我，瞧好！” 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听完自己哥哥的案情报告，小姑娘立刻就指出了突破口：李保国老婆。 郑光明兄妹紧锣密鼓地准备攻克李保国老婆。 与此同时，赵文牧在思考怎么对付周启明、周会文父子。 周家人他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周会中的案子他始终盯着公安局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周启明是漾泉兵工厂子弟学校的一名老师，赵文牧决定去学校探探情况。 结果上课时间竟然在学校外面遇见几个玩游戏的小孩。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不去上课？” 赵文牧笑着问一个正在踢球的小孩，结果对方压根儿不理他。 “李彦红，干什么呢，快把球踢过来！” 自己这是什么锦鲤体质，到哪儿都能遇见未来大佬。 “你们几个小孩，上课时间不学习，在外面玩什么呢！” 赵文牧一脸严肃，背手喊道。 一群小孩以为他是老师，吓得跑远了。 “哈哈哈哈！” 看着抱球仓惶逃跑的李彦红，赵文牧忍不住大笑起来。 赵文牧在学校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动手呢，周启明就自己进了局子。 事情说起来有点搞笑。 周启明去李丽云家里商量让周会中跟李丽云结婚的事情，李丽云家里只有一个娘和哥哥，这二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游手好闲，手脚还都不干净。 他们对李丽云的死活压根不在意，反正这个闺女吃香的喝辣的，也从来没管过他们娘俩儿。 他们只想从周启明这里捞点钱。 有其子必有其父，嗯，这么说也没问题。 周启明跟他儿子一个德性，自私、小气又懦弱。 500块的彩礼钱他死活不同意。 也不想想他儿子还在监狱里。 李丽云老娘鲁艳萍也是个泼辣的，这一点她女儿很像她。 她见周启明始终不乐意出这500块，干脆一把抱住周启明就大喊： “来人啊！救命啊！耍流氓了！” 这可把周启明这位人民教师给吓懵了。 他抄起桌上的水瓶就给鲁艳萍脑袋开了瓢。 鲁艳萍这下子彻底发疯了，扯着嗓子就喊“杀人啦！” 她儿子李大有抄起家伙就打周启明。 周启明被李大友吓得跑到阳台上，然后掉了下来。 好在鲁艳萍家在二楼，周启明没什么大碍。 但是这把左邻右舍还有巡逻的公安给吸引了过来。 鲁艳萍和李大友咬死了说是周启明私闯民宅、调戏妇女，虽然就鲁艳萍这模样，说是有人调戏她，实在是不太好想象。 周启明百口莫辩，何况他儿子还因为搞破鞋被关在公安局。 于是父子俩很快就在公安局见面了。 漾泉市兵工厂子弟中学火速开除了周启明。 他被关了六个月后才被放出来，当然这是后话。 国营农机厂也开除了周会中和李丽云。 周会文的工作也泡了汤，原本市配件厂已经决定接收他的档案了，结果政审人员了解到他家发生的事情，立刻停止了聘用流程。 周慧玥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几天时间，她们家怎么就从人人羡慕的三职工家庭，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原本对她很是殷勤的魏家人一下子就变了脸，不允许魏汗青跟她联系，一直对她有情有义的魏汗青也在躲着她。 周会中因为流氓罪被判了十八年，周会文丢了工作以后一蹶不振，周启明关了六个月放出来以后，也是天天跟苗大花打架。 一个家彻底散了。 最后周家人为了400块钱彩礼，把周慧玥嫁给了一个有着家暴恶行的二婚男人。 这些都是后话了。 赵文牧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出手，周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情了。 果然是娶妻娶贤，没有了赵文君，这个家立刻就崩解了。 他幸灾乐祸地胡乱联想了一番，心情很是愉悦。 郑美云这边效率很快，没几天就从李保国老婆这里搞来了很多李保国贪污腐败的证据。 李保国的老婆跟他早就没有感情了。 二人之所以维持着婚姻关系，纯粹是为了利益罢了。 李保国作为国家干部，需要一段婚姻来装点门面，李保国的老婆卫红则是为了李保国的钱。 郑美云成功说服卫红，李保国终究要完蛋，不如提早动手，既能洗脱跟他的关系，还能保留一部分钱财。 卫红也觉得李保国现在愈发的肆无忌惮，早晚要出事儿。 二人一拍即合，郑美云给卫红出了不少主意，帮她转移财产，至于李保国的犯罪证据，卫红早就搜罗了不少。 原本是用来震慑李保国的，以免对方什么时候撇下她。 完成这一切后，卫红立刻向公安局实名举报李保国贪污受贿、侵吞国有资产。 李保国一被公安带走，雪花般的举报信立刻纷至杳来。 不仅如此，没有了李保国的庇护，李丽云的犯罪事实立刻被农机厂财务人员揭发出来，毕竟没有人想成为替罪羊。 最后的调查结果触目惊心。 李保国在担任农机厂主任直到厂长的十多年里，伙同农机厂多名管理人员，以次充好、谎报进价、虚报损失、垄断货源采取多种方式，共计收受贿赂余元，侵吞国有资产92万余元。 而被他祸害的妇女足有12人！ 李丽云更是小官大贪，仅仅是一名出纳，竟然挪用公款余元。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工人150年的收入！ 最终二人双双被枪毙！ 正是因为受到李丽云案子的牵连，周会中才被重判了十八年。 他应该庆幸自己不涉及经济犯罪，但凡他曾经动过一点点手脚，等待他的必然也是一颗花生米！ 李保国被抓走的当天，赵文牧就收拾东西，准备踏上返乡路。 他很清楚等待李保国的是什么，而且这个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结的，他也不可能等在这里专门看李保国的结局。 他先去了漾泉市公安局，询问有没有查到那姑娘的身份。 结果很让人失望，公安局也没有任何头绪。 这下子他是真的犯了难，自己就要回家了，这姑娘咋办？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把这小姑娘带回家。 那姑娘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就出院了，现在也住在招待所。 赵文牧把她带到公安局，让公安给她拍照留档，这样她的家人找来时，不至于寻不到她。 赵文牧给公安局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王氏三兄弟的案子还没了结，公安局承诺了这事儿要给他嘉奖呢。 没办法，又跟漾泉市公安局扯了老长时间嘴皮子。 最后对方终于同意给那姑娘建了个临时身份，就叫赵欣，还给她开了介绍信。 不然赵文牧也没法带她回平阳县。 赵欣出院了，还穿着那身染血的衣服，赵文牧只好带着她还有郑美云去逛供销社，给两个小姑娘买些穿的用的。 等回到晋阳市，赵文牧又领着赵欣去了晋阳市公安局，想着她毕竟是从这里去漾泉的，或者能在晋阳找到关于她身世的线索。 晋阳公安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最近有人报失踪案，也只好给赵欣建了卷宗，看以后会不会有人来报警寻人。 既然来到晋阳，毕竟是晋省省会，赵文牧还是打算逛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带回家给赵静。 他现在每分每秒都在想念赵静。 二十岁的小伙子，实在是馋得慌。 在晋阳市，赵文牧竟然见到了友谊商场。 这可是新鲜玩意儿，里面只卖进口货，而且只能花美元，不需要票。 赵文牧顿时就心动了。 去哪儿去淘换美元呢？ 他稍稍一想，就有了主意。 票贩子们呀！这些人肯定有门路。 赵文牧找到几个票贩子问了一下，果然有人能兑换美元。 只不过汇率是1:18。 这会儿的官方汇率是1:149，票贩子直接收取20的手续费！ 很高，但很合理。 赵文牧身上还有4700多块钱，这几天总共花了不到300块，其中大头还是赵欣的医药费。 他干脆换了1000美元。 这可把票贩子给震惊了，见过兑换几十、一百的，一下子兑换一千美元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现场所有的票贩子凑了一下，终于凑够1000美元。 赵文牧拿着美元直奔友谊商场。 友谊商场果然豪华气派，用最高、最大、最亮眼来形容丝毫不过分。 里面商品种类十分繁多，摩托车、电视机、收音机、手表、名酒、化妆品、大白兔奶糖、蓝罐饼干等等，这些在外面买不到的东西，在这里却一整个货架满满当当。 商场不收人民币，也不收外币。 只能用美元1:1兑换成外汇券，用外汇券购物。 既然来一趟，自然是要大采购一番。 赵文牧先是买了收音机，这玩意儿虽然他不怎么感兴趣，但毕竟是三转一响的那一响。 少了它，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可惜李三儿一直搞不来收音机的券。 国外进口的曲奇饼干、化妆品都来一些，家里有那么多女人呢！ 港风印花衬衫、低腰牛仔裤、纯色裙子照着赵静的尺寸买买买。 至于赵欣和郑美云，赵文牧扔给她们100外汇券，让她们自己买去。 赵文牧觉得赵静穿啥都好看，他啥都想买。 直到看见一件清冷帅气的素色西装，这件衣服搭配一件白色衬衣和白色宽松长裤，外加一顶小礼帽。 赵文牧已经能想象出赵静穿在身上的优雅得体。 绝对比那些港星还要好看。 赵文牧徜徉在商品的海洋里，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子、每一顶帽子，他都会想象，这些东西出现在赵静身上的样子。 直到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一样好东西。 杜蕾斯。 第六十一章 小玩意儿 晋阳市，友谊商场。 这可是个好东西呀！ 赵文牧的眼睛顿时就挪不开了。 他们只有小囡囡一个女儿，还可以接着生。 不过赵文牧却不打算让赵静接着生小孩。 一是赵静还要考大学，怀孕读书不方便。 二是赵静年纪还小，过早生太多孩子对女人身体不好。 这种知识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似乎上辈子自己也没关注过这个话题，但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关注就永远不会知道。 这个年代是有安全套的。 国产的也有。 虽然品质不太有保证。 但就连这样的避孕套，在当时都是恨不得祖传三代的稀缺品，用完以后不能丢，洗洗留着下次用。 1958年的《人民公社保健员手册》写道：行完房事以后，“取下套子，用布包起来，第二天用冷水洗干净”、“擦干，抹上滑石粉，卷起来放在阴凉地方，以后再用”。 1957年《红十字会员卫生常识》也写道：“次日用温水洗净”、“擦干，撒上滑石粉”、“卷好，包好，放在阴凉处，留待下次再用”。 没办法，物质条件不充裕啊！ 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物资匮乏的年代，能用上安全套的全国又有多少人？当然是要发挥节俭精神，能用几次就用几次。 而且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要想拿到安全套基本靠单位发。 一来粥少僧多不够发，二来社会风气不开放，你去领个安全套，在同事眼里可能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所以这东西并没有在社会上流通。 赵文牧想搞都搞不到。 友谊商场里这杜蕾斯可是好东西啊！ 要知道1998年杜蕾斯才在青岛建厂。 还要等18年！ 赵文牧瞅了眼周围，两个小姑娘不在。 立刻让售货员给拿了两盒。 这会儿还是铁盒的，一盒才四个。 赵文牧想了想，干脆又要了四盒。 还是不够，但是没地方放了。 好可惜！ 泉城市应该也有友谊商场？他在心里盘算着。 至于电视机，他暂时没买，那玩意儿有点大，费劲巴拉带回家太麻烦了。 关键是这会儿村子里的电很不稳定，时有时无，电视信号他觉得也不一定好使。 友谊商场里面电视机、电冰箱倒是不少，以后想买了可以随时去泉城市。 赵文牧又给赵文君买了块手表。 每个亲人都给买了，可不能少了二姐。 想了想，又给郑光明买了块手表，给郑光明母亲买了一些营养品，这一次多亏了郑光明兄妹。 虽然自己有给郑光明开工资，但这是两码事。 该表达的谢意不能少！ 又给自己家里人买了一些东西，总之把1000美元外汇券花得干干净净。 “赵兄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面对赵文牧递来的手表，郑光明坚辞不受。 赵文牧拉过他的手来，直接给他扣在了手腕上。 “郑大哥，这次多亏了你，这点小意思，你再客气就是见外了。” “大哥，这手表你戴真好看！” 郑美云也笑嘻嘻地说道。 赵欣也带了一块小巧的女表，赵文牧不认识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挺精致。 赵文牧这次出来是扮做务工农民的，身上一件值钱货都没有。 “小云，你这次做得也很好！” 赵文牧笑着表扬道。 “那赵大哥，我有没有什么奖励呀？” 有亲人相伴的郑美云，还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 “你身上的新衣服，手里的好吃的，不就是奖励吗？” 赵文牧指指她的新裙子和手里拎着的饼干。 小姑娘一拿到新裙子就迫不及待去卫生间换上了。 “哦，对啊！” “谢谢你，赵大哥！” 小姑娘也没有失落，还是高高兴兴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去外省，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逛友谊商场，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新裙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饼干。 一切都是新奇的！ 相比这些，搜集李保国罪证的事情不值一提，早就抛到脑后了。 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回到平阳县城，赵文牧跟郑光明兄妹道别，直接带着赵欣去了便民市场。 这会儿已经快六点了，正是小龙虾最火爆的时刻。 150平米的空地上已经满满当当整齐放满了桌子，几乎每张桌子上也都坐满了人！ 赵文牧粗粗数了一下，竟然足足有42张桌子！自己不在的几天，小吃摊的规模竟然又扩大了。 摊子这边，几个大炒锅一字排开，赵文远、刚子、赵文秋正在卖力炒着小龙虾和螃蟹。 看着赵文秋围着毛巾，用力挥动锅铲的样子，赵文牧脸都黑了！ 是谁让她来炒小龙虾的？！ 不仅如此，三个人竟然还穿着一模一样的围裙，背后绣着大大的“老赵家”字样。 赵静俨然一位出色的老板娘，正在熟练地招呼顾客。 “董大哥，今天还是一斤十三香小龙虾，两瓶啤酒？” “宛姐，今天又带家里人来啦？” “小平，去给刘大哥那边再上一斤香辣蟹！” …… 她跟每一位顾客似乎都是那么熟悉，脸上始终有着浅浅的笑容。 赵文牧痴痴看着，仿佛要融化在那笑容里。 赵静和两个伙计也穿着同款围裙，一群人这个打扮，看着干净整洁又卫生，而且让人印象深刻，一下子就记住了“老赵家”这个名号。 赵文牧心想也不知道是谁的鬼主意。 不仅如此，赵静又从一旁的水桶里拎出一个大西瓜放到案板上，咔嚓几刀把西瓜切成均匀的薄片，分装在几个盘子里。 但凡有人买三斤以上小龙虾或者香辣蟹，就送一份西瓜。 自己的队伍里什么时候混进了商业鬼才？ 啊，知道了，一定是赵文秋！ 赵文牧又看看小妹那卖力挥动大勺的样子，小脸上汗津津的，满脸写着“劳动最光荣”，完全写满了我很骄傲、我很自豪。 仿佛是心有所感，赵静突然抬头看向了这边。 四目相对，她脸上立刻绽放出毫不掩饰的喜悦。 她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跑了过来，赵文秋也看见了他，激动地挥舞着大勺。 赵静在赵文牧面前停了下来，仰头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阿静，想我没？” 赵静点点头，接着又轻声说道： “想，每天都想！小囡囡也想你了。” 赵文牧丝毫不在乎周围无数的目光，他牵起赵静的手走到摊子后面，这里有一小片空地，不忙的时候伙计们就在这里休息。 赵文牧把东西放下，给赵静解下围裙。 “你先休息会儿。” 说着他系上围裙，走过去把赵文秋拉到一旁。 “去去去，谁让你炒小龙虾的？你就在这招呼客人！” “我自己要求的，我炒的可好了，大家都喜欢吃呢！” 赵文秋觉得炒小龙虾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尤其是看着客人们大快朵颐的时候。 “这围裙和西瓜是不是你的鬼主意？” 赵文牧一边翻炒小龙虾，一边跟赵文秋说着话。 “啊？不是啊，这都是三姐的主意！” 赵文秋这些天一门心思都在炒小龙虾，压根没琢磨这些事情。 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是赵静想出来的，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是真的很用心在经营这个小吃摊。 规模扩大了，新菜品也上了，虽然是自己留下的底料。还做了宣传，搞了赠品。这些东西在后世可能是基本操作，但在这个年代，真正能想到、敢去做的，真没有几个！ 他的女孩，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是可以帮到他的！ 他们是夫妻，可以同甘共苦，这就是赵静想要的！ 想到这些，又想起藏在怀里的小玩意儿，赵文牧觉得眼前的小龙虾分外燥热！ 赵静就这么坐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文牧翻炒小龙虾，看着赵文牧跟老客户打招呼。 专注工作的男人，最帅！ 热恋中的男女，就是这样，眼睛里只有对方。 赵文牧也没有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赵静也没有注意到，赵文牧身边站了个小姑娘。 可怜的赵欣，就这么被所有人给无视了！ 她看着热闹的小龙虾摊子，闻着诱人的香味，终究是忍不住胃里的那份渴望。 她走到赵静面前，怯生生地问道： “请问你是赵静姐姐吗？” 她知道赵文牧已经结婚了，妻子叫赵静。赵文牧给媳妇买了那么多东西，不只是她，郑美云也知道赵文牧媳妇叫赵静。 连她穿多大码的衣服、鞋子都知道！ “对，我是赵静，你是哪位？” 赵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客气地问道，她这才想起来，刚才这小姑娘似乎就是站在赵文牧身旁。 似乎是，她没注意。 看着姑娘小脸上仍然清晰可见的淤青，她忍不住心疼对方。 “我是赵欣，三哥带我来的。” 嗯？ 三哥？ 第六十二章 媳妇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三哥？ 赵文牧？是在说赵文牧？ 赵文牧不知道的是，大哥、二哥果然不仗义，赵欣的事情，竟然没有提前跟家里说一声。 他一看到赵静就把赵欣给忘在了脑后。 正在翻炒小龙虾的赵文牧抬头一看，赵静站到了他面前。 他开心地笑笑。 “你歇着就行，今天我们早点回家！” 赵静没理他，盛了一份小龙虾、一份香辣蟹，又拿了一瓶汽水走了。 赵文牧还以为她是给客人送餐。 过了一会儿，她又过来拿了一瓶啤酒、一盘西瓜。 赵文牧循着她的身影看去，赫然发现正在吃小龙虾的赵欣！ 赵静把西瓜放在赵欣面前，坐下来，打开啤酒，竟然跟赵欣边吃边聊。 二人看上去说说笑笑，宛如两姐妹，画面和谐而美好。 七月的天，赵文牧突然觉得有点冷。 完了，他心里想着。 赵静确实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赵欣给她讲了那天的事情。 虽然这姑娘的记忆是从赵文牧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开始的，但不妨碍她从公安还有赵文林、赵文广那里了解了事情的详细过程。 于是，她没有遗漏一丝细节地讲给赵静听了。 这傻孩子觉得三哥以一敌三勇斗歹徒的故事可歌可泣，恨不得传唱天下，世人皆知。 在赵静听来，却完全是另一种感受！ 当她听到赵文牧拿着匕首飞身扑向王顺发的时候，整个心都悬了起来，生怕王顺发反应过来！ 赵文牧冲向王顺宝的时候，王顺财突然打来的几枪，仿佛就是打在她心上，生疼生疼的！ 赵文牧被压制在土坑里，仍然大声喊着“你哥就是我杀的！”，听到这里，赵静实在是不敢往下听了，她猛地灌了一大杯酒，才让自己勉强支撑住。 赵文牧冲出土坑，跟王顺宝对射的时候，那一枪枪仿佛是打在她身上，四肢百骸都在疼！ 七月的天，赵静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差点就失去了赵文牧！ 这个男人在那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娘俩？ 虽然理智告诉她，赵文牧做的都是对的，他救下了不止一个人。 情感却一遍遍告诉她：你差点就失去他了！他就没考虑过你和囡囡！ 女人都是感性的！ 尤其是情绪失控时！ 对失去赵文牧的恐惧，让她暂时失去了理智，她只觉得很生气、很害怕。 “阿静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吃饱喝足的赵欣终于注意到了萦绕在赵静身周的低气压，她有些不安的问道。 赵静一下子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满脸淤青、抓着半只香辣蟹的“赵欣”，她眼神柔和下来，把这姑娘轻轻拉入怀里。 “阿欣，别怕了，都过去了。” 小姑娘眼睛里的胆怯藏不住，这不是那个敢掌掴歹徒的小女孩，她也是吓坏了。 赵静想象着她被王顺宝拖走时的害怕、无助，被他殴打、凌辱时的绝望、恐惧，心里对赵文牧的怒气顿时少了几分。 对他的关心之情立刻趁势夺回失地。 她暗暗决定，还是必须要让赵文牧吃个教训！ 赵文牧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赵静把赵欣搂在怀里，他一颗心顿时放松不少。 然而，事实证明他高兴的太早了。 回家路上，赵静没理他。 他献宝似的把一件件礼物捧出来，惹来赵文秋一阵阵惊呼。 赵静还是没理他。 就自顾自跟赵欣、赵文秋说着话，跟赵文远、小伙计安排明天的出摊计划。 不但无视了他，还剥夺了他大掌柜的权力。 赵文秋、赵欣年纪相仿，很快就相谈甚欢。 “晚上阿欣住哪儿？” 赵文秋突然问道。 赵文牧想了想，没说话，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要不跟我一起睡！” 赵文秋没等大家说话，接着说道。 “你个小妮子，就是不想跟二姐一起睡是？” 赵静点着她的额头说道。 “二姐跟娘一起睡呢！” 赵文秋噘着嘴说道。 “就让我和阿欣去你们老屋睡！” 她又提议道。 赵文秋想去赵文牧的老宅住已经很久了，在那里她晚上可以尽情看小说，没人管她。 想想就开心。 可惜之前一直没机会说，说了爹娘也不让她去。 现在她可以跟阿欣一起去住。 她看明白了，阿欣住哪里都不合适，跟她一起去老屋最好不过了！ 赵静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这样。 于是一到家，赵文秋立刻就冲回家抱来了她的《红楼梦》、《飘》，跟赵欣一起挑灯夜读。 在老宅，刘素芳可不允许她熬夜看书，既费电又伤眼睛。 吃过晚饭，安顿好这俩人，赵静回到书房继续复习功课。 赵文牧抱着小囡囡在一旁练习“你说我猜猜猜”的父女游戏。 “阿静，别不高兴嘛，我把赵欣带回来也是没办法呀。” 赵文牧轻抚着妻子后背，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没不高兴啊，我很喜欢阿欣。” 赵静没有回头，语气平淡地说道，继续认真翻着手里的书本。 “阿静，这件衣服你喜欢吗，我觉得你穿上肯定特别漂亮！” 赵文牧拿出那件西服套装展示给赵静看，赵静眼睛里闪过惊艳，却仍然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姐~” 赵文牧使出杀手锏，一声“姐”让赵静紧绷了一晚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 她转过身子，看着赵文牧，认真地问道： “小弟，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把赵欣带回来。” 赵静摇摇头。 “阿欣失去记忆，无处可去，你不把她带回来，让她到哪里去？” “我不该对付李保国，万一他狗急跳墙伤人？” 赵文牧试探着问道，这个答案有点牵强了。 赵静摇摇头不说话。 “我不应该跟王氏三兄弟动手。” 赵文牧已经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 确切地说，不是生气，是委屈。 阿静是个善良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自己救人生气呢？ 赵静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不出手，阿欣就会被糟蹋，甚至可能被王顺宝杀害，小弟，你出手是对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囡囡？” “以前你对我们不好，我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没有了你，我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心里有大志向，但我不一样，我只有你和囡囡，一个都不能少！” 赵静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赵文牧伸手给她擦着眼泪。 “阿静，对不起！” “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和囡囡的。” 赵静擦干眼泪，推开他，继续埋头看书。 看了一个多小时，她突然拿起赵文牧展示的衣服，洗漱去了。 不多时，赵静穿着那套西装回来了。 稍显男性化的风格果然经得起时代考验，素色小西装、白色高腰裤搭一顶小礼帽，尽显活泼、轻巧、雅致，真可谓是又美又飒！ 还透出一种慵懒、惬意的感觉来，与那份简洁、干练完美融合！ 赵文牧彻底看痴了。 “阿静，你真漂亮！” 赵文牧痴痴说道。 然后立刻放下手里的书，冲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当他拿着小铁盒，兴冲冲回到书房的时候，赵静已经不在这里了。 赵文牧立刻跑回卧室。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他试着又推了推门，确实从里面关上了。 这时候没有门锁，就是在房间里有一个小插销。 “阿静，你开开门，我还没进去呢！” 赵文牧在门外喊道。 “赵文牧，你去书房睡。” 赵静轻轻柔柔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姐，开开门好不好？” 赵文牧急得抓耳挠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咋还在生气。 不是已经好了吗？ “叫姐也没用，你小点声，别吵醒了囡囡。” 屋里的人根本没打算给他开门。 无奈赵文牧只能去了书房。 结果这样的日子，竟然一直持续了七八天！ 赵静白天跟他不吵不闹，好说好量的，晚上却坚决不让他进卧室。 赵文牧终于忍无可忍了！ 这天他早早就洗漱完，然后一直盯着赵静。 赵静洗漱完要回房的时候，他冲过去一下把她拦腰抱起就往屋里走。 赵静既不反抗，也不挣扎，就任由他抱着。 放在床上。 一番激情。 甚至还很配合。 赵文牧拿出从友谊商场带来的新鲜玩意儿，正准备进入正题。 “赵文牧，我来生理期了。” 赵静突然笑着说道。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赵文牧：…… 是谁教你这么调皮的？！ 没办法，赵文牧只能下床去冲了个凉水澡。 等他回来，门竟然又从里面关上了。 这娘们！ 赵文牧暗暗发誓，看你能嚣张几天，有你后悔的时候！ 赵静躺在床上，想着刚才赵文牧猴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伸手摸过赵文牧刚刚打开的小铁盒。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红着脸收了起来。 “他是不想再要一个小孩吗？” 赵静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打开房门，来到书房。 赵文牧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走到赵文牧身前，俯身印下一个吻。 却被赵文牧拉入怀里。 第六十三章 摘桃子 赵文林从漾泉市回来后，就忙着摘桃子。 摘桃是一个非常辛苦的活儿。 七月中旬，烈日炎炎，人在太阳下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焦虑烦躁。 然而，桃子却不会等人，越是这种炎热的天气，桃子越会加速成熟，最多一两天时间就会开始变软。 一旦变软，就没法保存、运输了，然后很快就会腐烂变质。 后世在桃子成熟时，就会有很多东北的客商来到齐鲁，开着那种半挂车收购桃子，在烟台转乘渡轮，运往大连或者沈阳，也有一些发往哈尔滨甚至俄罗斯。 但是现在这会儿，桃子只能在当地的农贸市场零售，或者卖给市场里卖菜的小贩们。 桃树大多长得比较低矮，摘桃时，人要半蹲在桃树下面，摘下的桃子用箩筐或者木桶装好，然后半蹲着运出去。 非常费力气。 而且费膝盖。 不仅如此，桃子表面长了很多绒毛，粘在身上，跟汗液混合，不一会儿就会浑身瘙痒难耐。 甚至有的人还会过敏。 ps：作者小时候对桃毛过敏，吃没洗干净的桃，弄得浑身都是大红疙瘩。 回归正题。 赵家人既要忙着收野味、蘑菇，还要抢收桃子，虽然桃子不值钱，却也不可能任它烂在树上。 赵文牧每天出摊也会带上几筐桃子，小龙虾摊那么火爆，人流量很大，可以顺便卖不少桃子。 桃子只有6分钱一斤，跟蘑菇一个价。 赵文君这几天也是天天帮着摘桃子，她的事情赵家兄弟没有瞒着赵学海、刘素芳，兄弟几个把赵文君平安接回家，刘素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虽然家里从来没有人说过不好听的话，赵文君还是觉得身份尴尬，只好努力帮着家里多干点活儿。 “赵文林，你什么意思？！” 果园里，刘秀梅气呼呼地问道。 “为什么不让我摘桃子？我是千金小姐还是怀胎七月了？你说说凭什么不让我摘桃子！二妹都来帮着干活，你为什么不让我干？” 刘秀梅一连串发问，根本不给赵文林解释的机会。 她实在忍无可忍了！ 赵文林回来时，她正在地里摘桃子呢，结果赵文林二话没说，就把她请出了桃园，说是让她收蘑菇。 她也没有多想，收蘑菇那边确实有些忙。 结果到了早上，这会儿大家都在摘蘑菇呢，正好可以抽空摘桃，赵文林还是不让她来。 尤其不让她碰牛车，好像她一碰那车就会出事儿似的。 二妹一大早就来摘桃子，这么热的天，哪怕是早上，没一会儿也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自己不来是什么意思？ 自己家人也跟周家人那群极品一样，欺负二妹不成？！ 刘秀梅越想越气，赵文林不让她来摘桃，不就显得她跟周家人似的吗？ 赵文林见实在拦不住了，只好把赵文牧给供了出来。 “小弟说的，不让你摘桃，尤其不能碰牛车！” “小弟为什么这么说？” “大嫂，没什么，大哥心疼你，你咋还不乐意呢！” 赵文牧和赵静走进果园，刚好听见刘秀梅在生气，他接过赵文君手里的竹筐，笑着说道。 刘秀梅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明显没说实话。 没一会儿，赵文广和宋芸也来了。 一家人用不了多久就摘了一牛车桃子，赵文林赶着牛车，桃子装的比较满，刘秀梅就站在牛车一边，用手扶着竹筐，慢慢悠悠往山下走。 赵文牧心有所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看着大嫂扶着竹筐的手，仿佛记忆里凭空多了一些画面。 车翻了，就是这只手被埋在了箩筐下面。 赵文牧冲过去，拉住刘秀梅就往回退。 二人堪堪离开车厢，就听“咔嚓”一声，一侧车轴断了，整个车厢朝着这一侧栽去，十几筐桃子连同箩筐滚下山坡。 正是刘秀梅刚刚扶着的那一侧！ 要不是赵文牧拉开了她，眼下十几筐桃子已经把她砸下山坡。 山坡很陡，足有五六米的落差，底下乱石嶙峋，再加上十几筐桃子的重量。前世，大嫂就是这样没的？ 一瞬间，赵文牧觉得心里满是惊惶。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提前了？ 因为自己改变了命运，它就要努力修正过来？ 让一切重归“正轨”。 赵文牧看向赵静，生怕下一秒赵静就会消失，他眼睛里的惶恐仿佛要溢出来。 看着他如同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孩子，赵静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安慰着： “小弟，别怕，我在呢！” “大嫂也没事！” 刘秀梅目瞪口呆地看着滚落一地的桃子，错愕了几秒后，赶忙跑出去拉起赵文林，心疼的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牛车侧翻的时候，赵文林也被甩在地上，直接翻了个跟头。 好在没有滚下山坡。 只是手上、胳膊上蹭破点皮。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没受伤。 几个人合力掀起车厢，把大黄牛给解放出来。 它也被车厢拉着栽倒在地上，好在大黄牛皮糙肉厚，看起来没有大碍。 赵静手心的温度传来，赵文牧一点点回过神来。 不管怎样，这一次大嫂没有出事，不是吗？ 赵静也安然在自己身旁。 如果真的是命运作梗，那便跟命运战到底好了！ 想到这里，赵文牧霍地走到牛车旁，一发狠，直接将破损的牛车掀了过来。 然后仔细查看起来。 问题很显眼，只要一打眼赵文牧就明白了。 车轴磨损严重，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加上山路颠簸，就折断了。 那为什么前世是摘秋桃的时候出的事，这一世却提前了？ 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这一世，因为他，牛车负担加重了。 卖野菜、卖野味、收蘑菇，牛车一直在超负荷工作，所以它提前崩溃了！ 三兄弟仔细察看了一下，确实是自然磨损，不是人为破坏。 赵文林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赵文牧突然冲归来拉开刘秀梅，后果不堪设想！ 再联想到小弟一再叮嘱自己不要让刘秀梅摘桃子，他这会儿看赵文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小弟还能掐会算不成？ 他也真的是吓坏了，刘秀梅要是出事儿了，这个家也就没了，俩孩子打小就没了娘可咋办。 想到这里，他恶向胆边生，平生第一次吼了刘秀梅： “让你不要来摘桃，非要来，非要来！我说话能不能管用！” 刘秀梅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赵文林大声吼，一下子不会了，她怯怯地说： “我不是怕你们累着吗？” 底气就特别的不足。 赵文林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让他的家庭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至少说话好使了很多。 这是后话。 确认大伙儿都没事，赵文牧也长舒了一口气。 几人看着滚到坡底的桃子和箩筐，心有余悸之余也不免心疼。 最后挑挑拣拣把箩筐还有破损不严重的桃子都捡了回去。 刘秀梅心疼地直抹眼泪。 老实巴交的赵文林，展现出了老爷们儿的豁达： “行了，别哭了，人没事儿就行，这点桃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说着还拍拍小闺女，赵子婷心领神会，立刻扑到刘秀梅怀里撒娇。 看着刘秀梅抱着小子婷，赵文林是打心里庆幸，这点桃子算个啥，刘秀梅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可怎么办？ 后面刘秀梅再也没去摘桃。 但凡她刚拿起箩筐，赵文林眼一瞪，她立刻乖乖放下箩筐，转头收蘑菇去了。 赵文君的户口很顺利就落回了山前村。 赵家人没有专门庆祝她的归来，怕勾起她的伤心处。 她这几天就是帮着家里做些家务，帮赵文林摘桃子，其他时候尽量不出家门，免得被村民说闲话，让家人难堪。 “二姐，你来帮我负责晾晒蘑菇！” 赵文牧却突然找到了她。 自家二姐才23岁，不需要用出家做姑子的方式生活下去，她的人生还长着呢！ 小弟来找自己帮忙干活，赵文君当然不会拒绝。 “好。” “二姐，现在大姐、大哥、二哥帮我干活，每家都是20一天，我给你10块一天，你别嫌少。” 其他家都是两口子齐上阵，赵文君只有一个人，自然是10块钱。 但这后半句赵文牧没说，这话诛心？ 幸亏赵文秋不在这儿，不然她肯定要追着问“我呢？我呢？为什么我没有十块钱？” 赵文君没想到赵文牧要给她开工资。 还是一天10块钱！ 一个月10块钱她都觉得很多了！ 这两年她偶尔做点零工，一天也就赚个3毛、5毛。 “不行不行，小弟，我不要你钱！” 她摆着手拒绝。 “二姐，每个人我都给开工资，自家人也不例外！不仅如此，以后工资还会越来越高！” “二姐，你还年轻，别胡思乱想，先跟着弟弟多赚点钱，把身体养好，这才是正理。” 既然是每个家人都有工资，赵文君也就点点头，不再拒绝。 弟弟说的不错，不管以后怎么过，多点钱傍身总是好的。 “三哥，我呢？为什么我没有工钱？” 百灵鸟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是赵文秋。 第六十四章 中央财政金融学院 赵文秋最后从赵文牧这里讹走100块。 70是补发的工资，30是补偿金。 用来补偿赵文牧对她幼小心灵的伤害。 她走的时候喜滋滋的，好久没有体会到让三哥吃瘪的感觉啦！ 真开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家人的每一天平淡而充实，便民市场的小龙虾摊已经进入非常稳定的状态。 一天大概消耗400多斤小龙虾和螃蟹，附加100多斤配菜。 赵文林的桃子也全部卖光了，其中一大半是在小龙虾摊卖出去的。 比去农贸市场卖价格高出不少。 即便这样，平均也只有6分钱，一共2000多斤，收入不到130块。 放在以往，赵文林家一年的收入也就这么多，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年景了。 现在，不过是两口子六天半的工资。 赵文君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小弟给她发了工资，她大部分存了起来，也有钱给家里买一些东西了。 村里人都很和善，没人背后嚼舌头。 大家都清楚谁才是衣食父母，但凡有人敢编排赵文君，也没人敢附和。 赵欣也在山前村住了下来，赵家人把她当做亲人，她明显是个没在农村待过的城里姑娘，对村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她的记忆始终没有恢复的迹象。 赵文牧也没辙，觉得还是得让她跟赵静一起上夜校，不能耽误学习。 于是赵静、赵欣二人一起备考，倒也相得益彰。 赵文牧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要么是高中毕业，要么其实是已经上大学了。 丢失记忆，不影响对知识的掌握。 考上夜校应该也不难。 赵静、赵欣、赵文秋，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俨然就是亲姐妹，相处得分外融洽。 八月中，公社的邮递员和一名公社干部突然出现在山前村。 随后就在赵学磊带领下，来到了赵家老宅。 “赵学海同志，恭喜你啊！我们是来给赵文秋同志送录取通知书的！” 公社干部握着赵学海的手，高兴地说道。 柘山公社到现在只收到三份录取通知书，而且只有赵文秋这一份是从京城发来的。 信封上还有“中央财政金融学院”、“中央财政金融干部学校”的字样！ “中央”、“干部”几个字眼，晃得这位公社干部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太耀眼了！ 刘素芳很快就去赵文牧那儿把赵文秋叫了回来。 听说是送录取通知书的人来了，赵文牧、赵静、赵欣还有赵文林、刘秀梅、赵文广、宋芸，全都赶了过来。 赵文牧还找了个人去山东头村报信，让赵文燕、张振山赶过来。 他们老赵家祖祖辈辈泥腿子。 赵文秋就是第一个秀才啊！ 必须好好庆祝一番。 当着全家人还有公社干部、邮递员的面，赵文秋拆开了信封。 她看上去很随意，仿佛这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然而眼睛里的光还是清清楚楚昭示着，她很激动。 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 面对足以改变人生的大事，不可能不激动！ 拆开信封，里面只有简简单单几张泛黄的纸。 其中一张写着： 新生录取通知书中财招字号 齐鲁省平阳县柘山中学，（赵文秋）你已被录取为中央财政金融学院财政系公共财政专业学生，请按照入学通知书上的要求，于9月17到9月19日到本院报到，办理入学手续。 中央财政金融学院 1980年8月12日 另外几张纸分别是入学通知书、要求各地政府以及铁路部门协助新生入学的信函等。 “三哥，我考上啦！” 小姑娘举起手里的通知书，高兴地喊道。 赵学海激动地接过通知书，颤颤巍巍地递给公社干部。 公社干部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高兴地大声说道： “不错，是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赵学海家院子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人。 听到“中央”二字，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无数羡慕甚至敬畏的目光投向赵文秋这个不到18岁的小姑娘。 淳朴的村民们哪里知道此“中央”非彼“中央”，他们只知道这个词语无限高大上罢了。 “小妹，恭喜你！” 赵家人脸上都是由衷的喜悦。 赵文秋从来不说自己报的什么学校，赵文牧以为她还是跟前世一样，报的南方某工业大学。 没想到竟然是京城，而且是中央财政金融学院。 新中国八大财经院校之一，号称“财经黄埔”。 在2020年，可能有人怀疑它的江湖地位。 但在1980年-2010年这三十年里，绝对没有人敢有所质疑。 这里绝对是中国财政金融干部的摇篮！ 人家名字里清清楚楚写着呢！ 前世赵文燕就曾经想让张远明去这里读书，所以赵文牧专门调查了一下，对这所学校还算了解。 赵文秋能去京城读书，能进这里，是好事儿！ 他不知道的是，赵文秋其实对机械、工业不感兴趣，她更喜欢的是金融、经济。 想想前世这妮子的成就，赵文牧也就了然。 这一世赵文秋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了。 真好！ 噼里啪啦的响声很快就在山前村四处响起来，各家各户纷纷拿出过年过节时没用完的鞭炮，庆祝这一喜悦的时刻。 不管怎样，村子里出了个大学生，大家都是与有荣焉。 赵家人都很高兴，当即把公社干部和邮递员留下来，一起高高兴兴吃了顿饭。 不仅如此，赵学海老两口还决定两天后大办一场，宴请全村。 当天晚上赵家人欢欢喜喜的到村子里各户人家去下请帖，其实就是口头通知一声。 “陈大爷，后天我家请吃席，记得来啊！” “好咧！”陈大爷转头准备去捞几尾大鲤鱼来。 “二牛他娘，跟你家那口子说一声，后天记得来我家吃饭。” “宋叔，跟家里人说一声，后天都来啊！” …… 这沾喜气的机会，村民们自然不会错过。 老赵家真的是转运了，以后还不知道能多发达呢！ 山前村生产队当晚就开了个会，决定奖励赵文秋肥猪一头、50块钱。 第二天一早，赵文秋高高兴兴地去把猪牵回家。 当天下午，杀猪。 因为是生产队奖励的猪，本意就是为了第二天的流水席，所以杀猪也不用再跟生产队申请。 否则是不能随便杀猪的，还得给队里缴一些钱才行。 杀猪可是个技术活，村子里就那么一两个会杀的杀猪匠，只有他们会杀，也只有他们才有杀猪的工具，比如杀猪刀、挺杆儿（给猪松皮，以便吹气）、刨子（刮猪毛的）、砍骨刀等。 要不然猪没杀成，可能还会跑掉，到时候全家人追着猪到处跑就搞笑了。 杀猪是个热闹、喜庆的事情，一群小孩子围在周围。 赵文牧三兄弟死命抓住猪，一个人拉耳朵、一个人拖猪尾，一人按住腿，用力将其按在杀猪凳上面。 杀猪凳就是一条木制的、类似于床前放鞋的榻櫈，比一般的条凳更宽、更矮，然后杀猪匠在猪头下放一个盆子，用来接猪血。 接着动作麻利地掏出又长又窄的杀猪刀，小孩子们吓得大叫着躲到了屋子里、门后边。 赵文秋、赵欣、赵静三姐妹原本也在旁边看着，这会儿也面色惨白地躲远了。 几声惨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等到被吓跑的众人再次出现，猪已经被悬挂了起来，猪身白白净净的，猪毛已经被处理干净，猪血也被端走处理。 猪血可是好东西，可以炒菜，还可以做血肠、血冻，冬天里齐鲁人最喜欢一碗热乎乎的猪血粉皮汤了。 白净粉嫩的白条猪挂在那里，杀猪匠拿着剔骨刀，开始分切、处理。 就如庖丁解牛，专业的杀猪匠剔骨时是有一种美感在里面的，那种顺滑、自然，让人惊叹不已。 第三天上午，全村人开席吃杀猪菜。 村民来吃席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随一些礼金，名义上是庆祝赵文秋考上大学，实际上是帮她凑学费。 这个年代，多少农村大学生的学费，其实是全村人一毛一毛凑出来的。 赵家人现在不缺钱，自然是不担心学费。 但这个互帮互助的传统永远都在。 当然，不只是山前村的人来了，刘素芳这边赵文秋的大舅、二舅还有三个姨全家人也都拖家带口的来了。 还有郑光明、郑美云兄妹和李国富、王友明师徒，杨宇平和庞青云也托郑光明送来了礼金。 赵家人很仔细地把各家各户的礼金登记在册，这些人情，以后都是要还的。 大家还会带一些小米、鸡蛋一类的东西，陈伯、宋叔等几位猎户还带了不少大鲤鱼、野鸡来。 赵文牧在一片空地上架起几口大锅，和自己的小徒弟刚子、赵文远炒了一锅又一锅小龙虾、香辣蟹、铁锅炖大鱼 露天流水席就是要这种烟火气。 就连主角赵文秋也忍不住去炒了一锅。 最后被赵文燕强制拉走了。 赵文秋不止是老赵家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山前村第一个大学生，这份荣耀随着山前村的发展繁荣，始终被镌刻在了村史上。 最后统计礼金，竟然收到了97块6毛。 当然，没包括赵家兄弟姐妹的礼金。 这个数字在以前也是不可想象了，山前村差不多一家出了1块钱。 赵文林、赵文广、赵文牧三兄弟每人随了100块，赵文燕、赵文君、赵静、赵欣每人50块。 赵文秋攥着这597块6，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别说是学费了，大学四年学费、生活费加起来也花不了这么多！ 第六十五章 听雨读书 赵文秋小富婆手里的钱还没热乎够，就被刘素芳给收走了。 小姑娘挣扎了半天，最终拗不过老娘那掌控了命运的笤帚疙瘩。 “你个小妮子拿着这么多钱干什么？” 刘素芳生怕这妮子拿着这么多钱不学好，大城市里套路多，不得不防。 赵文秋是个识时务的，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了，好在三哥给的工资没告诉老娘，她在心里气鼓鼓地想着。 哼，一天十块钱呢，开学前还能攒300块！ 自从赵文牧去晋省，赵静就接管了小龙虾摊的管理大权，之后这项权力就一直落在了她手里。 赵文牧回来后，一开始她跟赵文牧闹别扭，赵文牧就老老实实跟鹌鹑一样，只管做底料、炒小龙虾，管理方面的事情，赵文远、刚子还有两个伙计来问，他一律不表态，全部让赵静决定。 后来赵静终于不跟他生气了。 赵文牧也如愿以偿体验到了小铁盒的乐趣。 就很润。 赵静想把小龙虾摊的管理权还给他，赵文牧却摆摆手： “阿静，你是老板娘，我就是个厨子，以后还是听你的！” 赵文牧说完以后就觉得这主意靠谱，于是赶紧补充道： “以后所有的生意，你都是老板，我给你打工。” 赵静看着他说话时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 她一扬下巴，特别自豪地说道： “那我给你开工资！” “我养你！” 阳光精致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杏眼明眸清扬，鲜活生动。 果然有爱情滋润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赵文牧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下。 “好呀，那你一天给我开多少工资？” “我还有媳妇、小孩要养，工钱可不能少了！” 赵文牧笑着说道。 “二十！” 赵静歪着头想了一下，“不，五十！” “哈哈，好呀，五十，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说完他大笑着抱起赵静朝屋里走去。 收钱干事儿，即刻上岗，童叟无欺！ …… 疾风骤雨袭来。 前一刻还阳光明媚，微风拂过树梢。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周围形成。 “不好！要下雨了！” 晾晒场上，正在翻捡蘑菇的刘素芳突然大喊一声。 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寂静无风，然而仔细看脚下的小草却在无风自动。 空气中那种让人紧张的压力似乎逐渐凝成实质，在场众人身上不自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众人紧张万分，立刻手忙脚乱地抢收蘑菇。 夏季多雨，但齐鲁省地处北温带，多平原和丘陵，地势并不复杂，所以极端天气不算多见。 冰雹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自然灾害了。 但这会儿天气明显有些异常。 以往暴雨来临前，先是闷热难耐，很快大风袭来，接着是黑云压城、电闪雷鸣，之后就是倾盆大雨。 山上采蘑菇的村民、工地上修建提水站的劳力，全都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停工！停工！赶紧从上面下来，收拾东西，远离脚手架！” 赵学海声嘶力竭地喊着。 “快回家！快回家！要下大雨了！” 捡蘑菇的众人也互相招呼着，立刻背起竹筐就往家走。 晾晒场上，众人手忙脚乱地把还没晾晒好的蘑菇捡到簸箕里，往仓库里、赵文牧家里端。 赵静、赵文秋几人把木架子在室内摆放整齐，一簸箕一簸箕地往上倒蘑菇。 没办法，室内空间有限，架子上的蘑菇只能堆集在一起。 赵文牧兄弟几人还有这些天一直在帮着晾晒蘑菇的郑光明，拿着铁锨、镐头加固、加深排水沟。 围绕仓库四周原本就有一圈垄起的沙土，以免雨水倒灌进仓库，这会儿他们又给加高、加宽了一些。 郑光明只有一只胳膊，做起来不方便，干脆跑去搬蘑菇。 晾晒好的蘑菇装在大麻袋里，赵文君帮忙托起来，郑光明立刻背在背上，飞快地跑向仓库。 三里庄、山东头村。 正在收购蘑菇的赵文燕、宋冠军等人，立刻停下手上的活儿，让村民们把还没下山的人给喊回来。 他们把收来的蘑菇直接运回各自家中，在室内摊开，让其风干。 不然蘑菇很快就发霉烂掉了。 远处天边很快出现一道高达几百米的黑色墙壁，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快速朝着人们推进。 这堵墙无边无际，几乎遮挡了半边地平线，而在黑墙的最上面，还有一道白色锋线，就像是刀锋的寒光。 天地间一片肃杀。 所有人，不论是晾晒场、提水站还是三里庄、山东头村，都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 这堵黑墙仿佛是无处不在，迅速覆盖了整片地平线。 不一会儿，狂风迎面吹来，四周很快变得昏黄一片，让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白天还是傍晚。 风吹在身上、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生疼。 还有一小半的蘑菇没有抢收入库。 空气已经变得湿润起来，甚至让人愈发的呼吸困难，刘素芳大声喊着，“不好，雨马上就要来了！” 大家伙儿拼命抢收蘑菇。 提水站工地上，脚手架在狂风中摇摇晃晃，众人已经撤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暂时是回不了村了。 赵学海看着安然无恙的众人，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马上又担心起来，不知道村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采蘑菇的村民也都已经回到了家中。 现在就只有晾晒场上的众人还在捡拾蘑菇！ 附近的几户人家突然冲出一些人来，大家没有说什么，冲到晾晒场就开始收蘑菇。 终于就在雨滴稀稀落落开始滴落下来时，蘑菇被全部收了起来。 有些狼狈的众人立刻躲进屋内。 忧心忡忡地看着天空。 大颗大颗的水珠开始滴落，赵文牧甚至怀疑它是冰雹，砸在院子里的铁盆上上“邦邦”响着。 不一会儿，冰雹就真的混杂着雨滴砸了下来。 赵家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晾晒场和仓库。 地面上很快就有一道道水流奔涌，村子外面的山沟已经有雷鸣声响起，是山洪爆发了。 每逢暴雨，尤其是夏日里，已经湿透的土地没法容纳更多的水分，雨水就会顺着田垄、沟壑不断汇集到更大的山沟里，最终夹杂着草木、泥土滚滚而下，汇入河流、水库。 这时候水流相互激荡、冲刷石壁就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不一会儿天气恢复了正常，就是常见的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闪电也没持续太久，就变成了哗啦啦的雨打屋檐声。 趁着雨势小了一些，众人各自回到家中，工地上的村民也安全返回村里。 雨虽然小了很多，但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 赵文牧想了想，今天是出不了摊了。 他干脆抱起小囡囡，牵着赵静的手，来到书房。 煮上一壶茶，小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就这么恬静安然的喝茶看书。 屋檐下水声滴滴答答，雨打窗棂的响声时不时传进来。 更晚一些时候，山洪渐渐止歇，青蛙“咕呱”、“咕呱”地叫个不停。 小囡囡安静地睡在一旁。 屋里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赵文牧很享受这种感觉。 前世里孤单一人，他就经常呆在书房里看书，一坐就是大半天。 重生回来这么久了，一直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这是第一次大白天里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书。 赵静就在自己身边。 小囡囡也在这里。 这就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不是吗？ 赵文牧取过一张纸，低头刷刷写下：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一首当代诗人木心的《从前慢》。 这首诗写的是与他通信五年的初恋。 木心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便是这位初恋，可惜无果而终。 木心后来说，人生，我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爱情，我柳暗花明，却无一村。说来说去，全靠艺术活下来。幸也罢，不幸也罢，只要通文学，便不失为一成功。 前世赵文牧最喜欢这首诗，大概是有所共情。 赵静取过赵文牧手写的纸张，看着男人遒劲有力的笔迹，仔细读着上面的诗句。 “从前的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她轻声喃喃着。 “写得真好。”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文牧： “赵文牧，你会只爱我一个人吗？” “会！” “我会永远只爱你一个，阿静。” 赵文牧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十指相扣，认真保证道。 赵静就这么看着他，满心满眼只有他。 看得赵文牧心痒痒的，刚想有所行动，赵静又轻轻开口了。 “可是文静姐说过，从前虽然车马慢，一生只能爱一人，却可以纳很多妾。赵文牧，你也想纳妾吗？” “咳咳咳咳…” 赵文牧被口水呛得咳嗽连连，把小囡囡都给惊醒了。 姚文静到底还跟赵静说了些什么？！ 亏自己还以为这妮子跟着姚文静学了很多知识，感情就是学了些这个？ 第六十六章 青山建材厂 山前村，赵文牧新家。 进入八月底，山前村提水站即将完工，赵学磊却突然找到了赵文牧。 “小牧，二叔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赵学磊不请自来，而且摆明了要留下来吃午饭，看样子是有什么正事儿要说。 赵静跟他打过招呼后就钻进了厨房。 给二人准备下酒菜。 “二叔，啥事儿你就说呗。” 现在天热，赵文牧干脆请他到后面的小院里坐下，这里原本就有一棵树，赵文牧建新房的时候，把这棵树给留了下来。 还在树荫下放了几张凳子，有时候他跟赵静就在这里乘凉。 “我想在村里建个厂子，这样大家也能多个收入，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入股？” 赵文牧一听是这事儿，顿时来了兴趣。 当然，他是不可能入股的。 这个年代，私人是不能投资建厂、开公司的。 都要挂靠在集体名下。 也就是用生产队的名义去建厂子，名义上都是集体所有制企业。 但是这样做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厂子到底算谁的？ 经营的不好，没啥利润也就罢了。 一旦经营的很好，将来就会面临很多麻烦。要么拿不回自己的股权，多年辛苦经营给别人做了嫁衣。要么运作不当，拿回股权时就会面临侵吞国有资产的指控，为此锒铛入狱者比比皆是。 大江大河的雷东宝侵吞转移资产的罪行幸亏没被查实，否则就不是坐几年牢那么简单了！ 在这个制度不健全的年代，有多少人是靠着侵吞国有资产发家暴富的。 又有多少人一生辛苦，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以这么说，改革开放初期的富豪们，哪个身上没有原罪？ 前世的赵文牧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没办法，不挂靠到村集体、国有企业名下，就根本开展不了业务。 但这一世，他有千千万万种方法赚取钱财，根本不屑于考虑挂靠这种风险甚高的选择。 但是，他虽然不参与，却对山前村建厂这件事情很在意。 前世山前村就是凭借着1980、1981年两次包产到户，迅速改善了生活，有了最原始的资本。 之后在1985年建立了自己的红砖厂。 后来又有了建筑队、食品厂、玻璃钢厂、服装厂等各种厂子，可以说始终走在农村改革发展的时代前列，但这些厂子又始终没有做大做强。 农民眼光的局限性以及前瞻性不足，天然的限制了其发展的上限。 这一点，马克思说得很清楚了。 “二叔，你打算建什么厂？” 赵文牧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打算弄一个红砖厂，这次建提水站才发现很多地方都在搞建设，红砖、水泥这些东西全都供不应求。” 时代即将剧变，整个国家的面貌在接下来几十年里，可谓是日新月异，每一天都跟前一天不一样。 靠的是什么？ 太多东西了。 但最基本的是一样，建材。 赵学磊果然还是想建红砖厂，跟前世一样。 但是足足提前了四年多。 原因很简单，他现在有钱了，前世哪怕是在1985年，建红砖厂的钱也是山前村砸锅卖铁凑出来的。 就这还不够，赵学磊又硬生生从公社抠出来1000块！ 公社书记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 “二叔，红砖是个好东西，这两年国家安定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红砖的需求量肯定会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水泥、预制板这些东西用得也会越来越多。” 这会儿很多人家能用上红砖就已经不错了，水泥、预制板一般不舍得用，大多是用石灰。 赵学磊听得直点头。 他为什么来找赵文牧？ 就是因为这小子主意多，看事情透彻。 建红砖厂的事情，他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今天来找赵文牧谈话，很大一方面原因，就是让赵文牧帮着分析建红砖厂到底靠不靠谱。 “二叔，红砖厂投资不大、技术简单，三里庄东边那座山就有黏土，你给他们点股份，想办法把那座山要过来，这事儿我看能成！” 开办红砖厂是个好主意。 赵文牧也想努力促成这事儿。 那座黏土山赵学磊自然是想过了，他的想法也是给三里庄一些股份或者干脆花钱把那座山承包过来。 “小牧，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入股？” 赵学磊试探着问道。 他也知道现在所谓的入股，只能挂靠在集体名下。 他想让赵文牧入股，主要还是看重对方的眼光和管理能力，并不是对方的钱。 他和生产队的会计仔细合计过了，建一座年产红砖120万块的砖窑，总投资不会超过7000元。 再预留2000块钱作为运营资金，红砖厂就能顺利运转起来。 总共需要9000块钱！ 这段时间赵文牧收野味、蘑菇，给队里上缴的钱数已经超过1万了！ 运输可以用生产队的牛车和骡车，不需要额外采买。现在红砖供不应求，有时候运输甚至不用卖方解决。 “二叔，入股就算了，我现在要收蘑菇，还要忙活城里的小吃摊，实在是忙不过来。” 赵文牧直接婉拒。 赵学磊看得出他态度坚决，这个话题也就不再多说。 赵静端来了酒菜，叔侄二人边吃边聊。 山前村没有男人吃饭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只不过是男人喝酒、抽烟，吵吵嚷嚷、乌烟瘴气，光顾着说话，吃饭又慢。吃酒席时女人、孩子一般不愿意跟男人一桌罢了。 这会儿只是二人闲叙，赵静自然是坐在一边静静吃饭的。 听二人说了一会儿，赵静突然开口道： “二叔，不如顺便也做预制板。” “预制板制作简单，但是需要的人工不少，大家也能多赚点工钱。咱们村离城里不远，我看城里到处都在搞建设，这东西应该好卖。” 这些天赵静天天进城摆摊，对城里很是熟悉。 赵学磊、赵文牧思考了一下，觉得赵静说的有道理。 既然要做，就没必要只做红砖。 水泥厂山前村肯定是没这个实力，但只是做预制板的话，就简单多了。 这东西不过是用木板钉制空心模型，在模型的空心部分布上钢筋后，用水泥灌满空心部分，等干后敲去木板。 剩下的也就是预制板了。 可以直接运到施工现场安装使用。 “阿静说得对，可以同时做预制板。” 赵学磊点点头。 眼前这小两口，真是让他惊喜连连。 回去后赵学磊就召集干部们开会讨论了建厂的事情，内部讨论通过后，又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 这就是农村自治的真谛。 真正的大事儿，社员们是有集体决策权的。 一次社员大会自然没有什么结果，大家对突然要建红砖厂都是一头雾水。 接下来两天里，赵学磊和村干部们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告诉人们建厂的意义所在。 两天后，再一次社员大会，建厂的决议获得了全村一致通过。 赵学磊马不停蹄，一边向公社打报告，一边去三里庄协商黏土山的问题。 公社这边很痛快地同意了山前村建厂的请求。 毕竟不用公社出一分钱，还给了公社5的股权，这种好事儿，打着灯笼难找。 三里庄这边自从开始卖蘑菇，人们的生活水平好了不少。 大家的眼界也提高了不少。 要是以往，村干部们肯定会选择收一笔钱，把黏土山承包给山前村。 但是这次，他们果断选择了股份合作。 山前村出让10的股权，获得了黏土山二十年使用权。 7月29（公历9月8日），宜开业，宜动土。 霹雳啦的鞭炮声中，赵学磊踩下铁锨，铲起了第一锨土。 青山建材厂正式破土动工。 山前村史将会永久记载，三山集团第一山，青山建材厂在老村长赵学磊提议下，由赵静命名，在这一天登上历史舞台。 不错，这个名字是赵静给起的。 那天赵学磊走之前，最后问了一句： “你们觉得这个厂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赵文牧看看赵静，示意让她来。 赵静想了想，从容说道： “二叔，不如就叫青山建材厂。” “我们的厂子，就如同巍巍青山，经久不息；我们的产品，也如同巍巍青山，坚实耐用。” 经久不息、坚实耐用，八个字陪伴青山厂走过了其后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好！” “好！” 赵学磊、赵文牧同时叫好，这个名字也就定了下来。 山前村青壮年们在刚刚结束了修建提水站的奋战后，立刻开始了砖窑、红砖晾晒场、预制板晾晒场、防雨工棚等项目的施工中。 黏土山的采挖、修路、运输工作，则由三里庄承担。 等砖厂正式开工以后，所有这些工作都是有工资的。 这一次，三里庄也赶上了时代的快车。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有时候你只要上了车，它就会推着你不断向前，把车下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越甩越远。 世界就是这么公平，又这么不公平。 赵文牧看着火热的建筑工地，在心里感慨着。 第六十七章 宋芸怀孕 1980年的山前村，是快乐的，是收获满满的，人们在肆意挥洒汗水，尽情欢笑。 赵家人更是喜悦而自豪的。 甚至是有些膨胀的。 在村口收蘑菇忙碌了一天的赵文广、宋芸回到家中。 宋芸换下衣服，做饭去了。 赵文广躺在自己做的椅子上，打开风扇，好不惬意。 竹编躺椅清清凉凉，还能轻轻摇晃，再来一口啤酒，甚是舒服。 “二哥，饭好了，快来吃饭！” 赵文广正迷迷糊糊，宋芸喊她吃饭了。 吃了几口，赵文广放下筷子。 “茄子盐放多了！” 他有些不高兴，忙活了一天，连个肉菜都没有，茄子还齁咸。 宋芸尝了尝，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是盐放多了。” 她把茄子端到自己面前，把扁豆推到赵文广那边。 赵文广放下筷子，干脆不吃了。 他不喜欢扁豆，宋芸又不是不知道！ 宋芸愣了愣，眼泪嗒嗒往下掉。 “你又是怎么了？！” 赵文广有些生气地问道。 这娘们这两天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是怎么了嘛？ 这还没说她呢！ 宋芸就这么哭了一会儿，看赵文广没有要安慰她的意思，自己擦干净眼泪，开始一口一口地吃茄子。 赵文广就在一边看着。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宋芸也是忙活了一天，回到家还要收拾院子，还要洗衣、做饭。 当然，这些事情以往都是俩人一起做的。 最近这些天，他总觉得日子过好了，要享受享受，似乎一直都是宋芸自己在收拾家里？ 想起小时候宋芸二哥长、二哥短的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长大后宋芸悄悄给他做了鞋子送来时的羞涩模样，还有结婚那晚他对她说会一辈子对她好时，宋芸那亮晶晶的眼睛。 再看看眼前宋芸委委屈屈吃着茄子的样子。 赵文广觉得一阵心疼。 “二哥，日子过好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宋芸突然放下碗筷，看着赵文广说道。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赵文广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可能是自己的内疚作祟。 “你以前会帮着我做家务，会给我买礼物，买不起就自己做一些小东西。” 宋芸跑回屋内，捧出一个大木盒子。 里面有各种梳子、竹蜻蜓、小发夹、头绳，甚至还有一些明显有些幼稚的木头青蛙、火车。 那是小时候赵文广送她的。 “可是你现在到家了就躺着，也不给我好脸色，我给你端来洗脚水，你嫌烫就冷落我。” “以前你甚至都不让我做这些。” “我做的菜，你以前也从来不嫌弃。” 说着说着，宋芸眼泪又开始嗒嗒往下掉。 “那些来卖蘑菇的小姑娘，你就对着人家笑。” “赵文广，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前面说着，赵文广还越听越内疚，可是说到卖蘑菇的小姑娘，赵文广就有些烦躁了。 他什么时候对着小姑娘笑了？ 不对，来卖蘑菇的人，他哪个不对着人家笑了？ 下到三岁小奶娃，上到七十岁老奶奶，他哪个不是笑脸相迎。 但他冤枉啊，他只关心蘑菇好不好，什么时候关注过卖蘑菇的人！ “小芸，你别胡思乱想好吗？我什么时候想过不要你了？” 他说话时语气难免有些着急。 宋芸不说话了，她抱起盒子往屋里走。 赵文广一把拉住她，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宋芸盯着散落在地上的一件件小玩意儿，突然挣开赵文广的手，跑出去了。 赵文广看着那个木头青蛙，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冲出去追宋芸。 结果就眼瞅着她跑回了自己家。 娘家。 等赵文广追到门前，宋芸已经阖上门栓。 赵文广站门外等了一会儿，宋芸老娘景文兰走了出来。 “阿广，你先回去，今天小芸就在这儿了。” 赵文广嘴唇张了张，终究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麻烦娘了，我明天来接小芸。”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 景文兰站在门口看着赵文广走远了，这才快步走回屋内。 “你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宋芸哭着跑回来，可把景文兰还有宋芸老爹宋严信给吓坏了。 “娘，赵文广他不要我了，呜呜…” 宋芸抱着景文兰就哭。 老两口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说赵文广不要她了，老两口是不信的。 赵文广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个老实孩子。 再说了俩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这个年代农村少有的自由恋爱，结婚后感情也一直很好，看宋芸天天大大咧咧、无忧无虑的样子就知道了。 “你给娘说说，他咋就不要你了？” 景文兰给宋芸顺着气，问道。 宋芸把在家里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越说她越委屈，忍不住哭得更狠了。 景文兰听完，也有一点生气。 虽然说哪怕是这样，赵文广也比绝大多数男人强得多，多少男人在外面不干活，在家里也当甩手掌柜，还打老婆、孩子的！ 可到底是心疼自己闺女。 得让赵文广这小子吃个教训。 “行，你就在家里住下。” 赵文广没想到，说好的第二天上门接宋芸回家，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连宋芸都没见到。 收蘑菇不能耽误，他只好先去干活。 等晚上收完蘑菇，带了一些吃的用的再次登门，结果丈母娘只说让他改天再来，又把门给关上了。 赵文广一晚上都没睡好。 看着家里院子脏兮兮的，厨房里的碗筷还堆放在那里，已经开始发霉了。 宋芸不在才一天而已，这个家就有点不像个家了。 次日一早，赵文广再次登门。 景文兰还是不让他进门。 “娘，你就让我见见小芸！” 赵文广恳求着景文兰。 “阿广，你改天再来。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小芸也是全心全意对你，是，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赵文广还是一连去了两趟，都是无果而返。 另一边，宋芸也在问她娘。 “娘，二哥来接我了吗？” “来了，让我赶走了。” “娘，二哥今天又来接我了吗？” “来了，还是让我赶走了。” 这两天，宋芸过得也很不好。 她一边担心着赵文广真的不要她了，就干脆不来接她回家了。 一边还在担心着赵文广一个人在家吃不好、睡不好。 她第二天早上就想回家了，而且还得忙着收蘑菇呢。 可是景文兰说“你现在回去，他下次就还会欺负你”，宋芸只好咬咬牙忍了下来。 到了第三天，景文兰还是不让她回去。 她有点慌了。 “娘，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回去了？” 她拉着景文兰的衣袖，求着她不要赶赵文广走了。 景文兰看着没出息的女儿也是无可奈何。 心里想着，罢了罢了，明天就让她回去。 晚上赵文广又来，还是无功而返，他心里苦闷，回家就喝了半瓶白酒。 借着酒劲，赵文广来到赵文牧家里，想着找小弟给出出主意。 却正好看见赵文牧在给赵静做宵夜。 两人从便民市场回来时，都没有吃晚饭，一是因为忙，来吃小龙虾的人太多；二是天气热，没有食欲。 这会儿回家冲个澡，换下衣服，浑身清爽，俩人都觉得有些饿了。 赵文牧正在厨房煮面条，还打了两个荷包蛋。 赵文广想了一会儿。 小弟早上要张罗野味，白天还要钓蝲蛄、炒底料，下午就早早去城里摆摊，直到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到家里。 还得兼顾收蘑菇的事情。 即便这样，他仍然坚持晚上照顾小囡囡。 现在还在给阿静煮面条。 曾经自己最头疼的小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要说赚钱多，自己比得上小弟的零头吗？ 可小弟没有膨胀。 他全心全意的对家人好，照顾着自己的小家。 自己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宋芸会那么委屈？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迈步走进去。 赵文广回到家中，就这么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爬起来打扫了院子，清理了厨房，又做了宋芸最喜欢吃的排骨豆角。 把那天洒落在地的小玩意儿仔细收起来，把摔坏的木盒修补好。 赵文广捧着木盒去了宋芸家。 结果，宋芸家门大开着，里面根本没有人。 原来早上宋芸洗漱时，就不停恶心、呕吐。 联想起昨晚吃饭时，她似乎也有些想吐。 “小芸，你多久没来那个了？” 景文兰扶着宋芸，有些着急地问道。 “啊？” 宋芸脸色有些白，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愣了几秒后，她明白了老娘的意思。 仔细回想了一下。 “呃，好像快俩月了？” 景文兰直接无语了，赶忙扶着她走进屋里。 “老头子，快去借辆牛车，我们去趟卫生所。” 在一旁听着二人说话的陈严信立刻出去牵来牛车，又把宋芸的大哥宋跃进叫来，一家人赶着牛车就去了山东头村。 山东头村的卫生所最近。 …… 赵文广此刻就站在宋芸家院子里发呆。 不一会儿，刘秀梅找来了。 “阿广，快快，我看见宋叔、景婶还有宋跃进赶着牛车，把小芸往山东头村送去了，你快去看看。” 赵文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撒腿就往山东头村跑去。 等他在山东头村卫生所找到宋家人的时候，刚好听见医生对宋芸说： “恭喜你，你怀孕了！” 第六十八章 两只小青蛙 “恭喜你，你怀孕了！” “真的吗？” “真的吗？” 屋里的宋芸和冲进屋内的赵文广同时满是惊喜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刘医生，能看出来多久了吗？” 景文兰急切地问道。 “大致判断已经七周了，更准确的时间得去县医院做个b超才能确定。” 刘医生结合之前的问诊结果，想了一下之后说道。 “二哥，我怀孕了！” 宋芸喜滋滋地对赵文广说道。 赵文广抓着宋芸的手也是满脸喜色与激动。 二人都把之前宋芸跑回娘家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咳！” 景文兰在身后重重咳嗽了一声。 丈母娘这会儿有点生气。 原本小两口闹点小矛盾，宋芸跑回家里，她觉得没啥，稍稍给个教训，让俩孩子都更懂得珍惜，也挺好的。 但是没想到小芸竟然怀孕了，而且快要俩月了。 赵文广竟然啥都不知道，不但让她天天收蘑菇，干那么重的活儿，回家以后还要洗衣做饭。 甚至还给赵文广端洗脚水！ 她现在看女婿很不顺眼。 “姑爷，小芸怀孕了，你说要不要去县医院看看？” 景文兰一声“姑爷”，吓得赵文广浑身一哆嗦。 从小到大，景婶子都是喊自己“阿广”，他跟宋芸结婚后也是一样，啥时候喊过“姑爷”啊？ “爹、娘、大哥，我现在就送小芸去县医院。” 赵文广唯唯诺诺。 宋芸也发现老娘突然就不高兴了，她抱着景文兰胳膊撒起娇来。 “娘，我怀孕了，你很快就要当姥娘啦！” 景文兰就她这一个闺女，一听这话也是喜形于色。 “你也要当娘了，以后稳重点儿。” “我知道啦！” 赵文广激动到走路都顺拐了，他姿势别扭的走到院子里把牛车牵来，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宋芸。 仿佛对方现在就已经怀胎九月。 看着赵文广这幅样子，宋严信悄悄拿烟袋锅子戳戳景文兰，意思是你差不多就得了。 景文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别管。 到了县医院，一番检查下来。 宋芸确实已经怀孕七周，现在状况良好。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放下心来。 一路上赵文牧抓着宋芸的手不肯放，到医院甚至恨不得陪她进检查室，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宋家人看了也很满意。 回家的路上，景文兰没有再说“姑爷”。 “阿广，你对小芸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我和你爹是满意的。” 景文兰语重心长地说道。 宋严信在一旁抽着烟袋。 赵文广满脸愧疚。 “可是阿广，小芸怀孕俩月了，你都不知道，不但让她干重活儿，还天天伺候你。” 说到这里景文兰忍不住有些生气，语气也加重了一些。 “让她给你端洗脚水，这应该吗？” 宋跃进之前没听说这事儿，这会儿听到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当即对赵文广怒目而视。 “赵文广，你小时候怎么说的，是谁说会照顾好小芸，一辈子对他好的？！” 宋跃进比赵文广大了几岁，小时候都是跟赵文林一起玩的。 赵文广、宋芸属于他们那一群人不屑带着玩儿的小跟班。 景文兰、宋跃进的指责让赵文广无地自容，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娘，大哥，你们不要这么说阿广，他对我很好！前几天就是忙了些，他太累了才少做了点家务活儿。” 宋芸坐在牛车上有些着急，语速也很快。 “怀孕这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天天吃的好睡得好，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二哥注意不到也很正常嘛！” “端洗脚水也不是他让我干的，那天我看他太累才给他端去的。再说了，他之前给我端了多少次了，我伺候他一次怎么了？” 看着赵文广难过的样子，宋芸心里很难受，急忙替他辩解。 赵文广看着宋芸有些苍白却又满是着急的小脸，心里更加难受了。 他握了握宋芸的手，接着又松开。 然后跪在了景文兰面前。 天地君亲师，跪亲人、长辈，不丢脸。 “娘，大哥，你们说的对，是我没照顾好小芸，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宋芸立刻就要跳下去拉他，被宋跃进眼疾手快给拉住了。 宋严信一把扶起赵文广。 “阿广，快起来！以后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就是了！” 宋芸急得快要哭了，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儿。 景文兰拉着宋芸的手说道： “行了，马上就要做娘的人了，别哭了。你也是，别动不动就胡思乱想，阿广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动不动就跑回娘家算什么事儿！” 看老娘松口了，宋芸破涕为笑。 赵文广也连连保证“没有的事儿，绝对没有这回事儿！” “行啦，到家就跟阿广回去！” “嗯！” 一群人高高兴兴往家走。 山前村这边，赵家人正翘首等在村口。 这两天宋芸在跟赵文广闹矛盾，他们都是知道的。 毕竟这几天收蘑菇，宋芸都没有出现，而赵文牧每天都要去两趟宋家接人。 今早宋家人突然带宋芸去了山东头村，刘秀梅通知了赵文广的同时，自己也紧随其后去了山东头村。 她猜到宋家人是去了卫生所。 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她到卫生所的时候，宋家人和赵文广已经去了县医院。 她从刘医生那里得知了宋芸怀孕的消息，立刻先通知了山东头村的赵文燕，接着就回家告诉了赵家众人。 于是赵家人包括赵学海、刘素芳全都等在了村口。 等赵文广一行人出现在村口，赵家人立刻围了上去。 “爹、娘，小芸怀孕了！” 赵文广高兴地大声宣布这一好消息。 赵学海、刘素芳两口子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赵家人都很高兴。 赵文广、宋芸结婚快三年了，一直没有孩子。 虽然两个人都还年轻，赵学海、刘素芳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两边老人心里肯定都是着急的。 高兴归高兴，赵学海没忘了走上前，先给了赵文广“邦邦”两脚。 “我看你小子是越活越活不明白了，小芸多好的脾气，能被你给气回家！” “就是，连你小弟都比不上！” 刘素芳也上来照着赵文广后背拍了两下。 赵文牧莫名其妙躺枪，只好尴尬地牵着赵静的手。 赵学海他们并不清楚这小两口到底闹的什么矛盾，但亲家在这儿，先削赵文广一顿总没错！ “爹、娘，你们不要打阿广！” 宋芸连忙上前阻止。 赵文燕立刻扶住她。 她现在可是全家重点关照的宝贝，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宋芸要直接跟赵文广回家，赵文广却拉着她的手先回了宋家。 宋芸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不打算接我回去吗？” 她看上去有些委屈。 大概怀孕了的人都容易犯傻。 赵文广轻轻摸摸她的头。 “想啥呢，当然接你回去呀！不过有些东西我早上落在那儿了，咱们先去取回来。” 到了宋家，宋芸才明白赵文广说的落下的东西是什么。 她轻轻抱起那个已经修补好了的木盒，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 “打开看看。” 赵文广笑着说道。 宋芸依言打开盒子。 一眼就看出里面多了一样东西：一只木头雕刻的小青蛙。 她立刻就红了眼睛。 “二哥，你还记得呀？” “傻瓜，我当然记得。” 那是宋芸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小女孩有点虎，啥都不怕。 天天背着景文兰给她缝的小布包跟着赵文广他们上山下河玩耍。 直到有一天，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宋芸小包包里放了只癞蛤蟆。 小姑娘打开包包，从里面掏出只满身疙瘩的癞蛤蟆，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 后来七岁的赵文广跟那个孩子打了一架。 还帮宋芸洗干净了小包包。 然后做了一只木雕小青蛙送给她。 “小芸你看，小青蛙多可爱，蛤蟆也是一种青蛙，你不用怕它的。” 小姑娘这段时间很害怕蛤蟆，甚至每次打开她那个小包包都要小心翼翼。 那一天，小姑娘宋芸笑得很开心。 后来，她悄悄对赵文广说： “阿广哥哥，谢谢你！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你到时候再给我做一只小青蛙。” 宋芸拿过两只小青蛙，只见一只背上写着“宋芸”，一只写着“赵文广”。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二哥，等小宝宝出生了，给他也做一只好不好？” “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 “好，三只小青蛙。” 赵文广轻轻给她擦着眼泪。 说完又“扑哧”笑了出来。 “我现在就给他做一只，他现在是小蝌蚪，小蝌蚪找妈妈。” 宋芸眼睛里笑出了泪花，她轻轻捶打着赵文广。 “不正经。” …… 这边温馨感人的时候，平阳县城却有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即将发生。 当然，后世来看，此案争议甚多。 第六十九章 冯秀青 山前村，赵文牧新家。 小囡囡在婴儿床里爬来爬去，一会儿又像个蚕蛹一样到处蛄蛹。 小家伙儿现在很好动。 “叭”、“叭” 她已经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了，小手扒着赵静的手指头，不停发出“叭”、“叭”的声音。 “小弟，快来快来，囡囡会叫爸爸啦！” 赵静立刻呼唤赵文牧过来。 赵文牧手里拿着半块南瓜就冲了过来。 “我听听，来，闺女，叫一声爸爸。” 小家伙儿伸手去抓南瓜，不理他了。 不管他们俩人怎么逗弄，小家伙就是不开口了。 赵文牧又逗了小囡囡一会儿，恋恋不舍地回了厨房。 他先把南瓜削好蒸熟，做成南瓜泥。 又用温水泡开一些奶粉。 接着打了几个鸡蛋在奶粉里搅匀，南瓜泥放进去。 最后加入一些面粉搅匀，做成糊糊。 支起鏊子，开小火，取出一勺糊糊倒在鏊子上，开始慢慢焙。 直到糊糊表面彻底干燥，翻个面又等待了大概一分钟，将它铲起来装在竹编的小碟子里。 松软可口的南瓜小松饼就完成了。 小囡囡已经可以吃一些辅食，前些日子一直给她做小米汤、水果泥、蔬菜泥还有一些肉泥，这几天小家伙不爱吃这些东西了，每次只张嘴不往下咽，吃的满脸都是。 赵静每次喂完饭脸都是黑的。 赵文牧就想着做点小松饼试试，这东西香甜、松软，而且没有汤汤水水，吃起来方便又干净。 他先拿了一个递给赵静让她尝尝。 赵静刚要往嘴里放，她怀里的小囡囡伸手抢了过来，立刻就往嘴里塞。 赵文牧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小手。 这小家伙儿抢吃的、玩的手速可快了，而且动不动就往嘴里塞，可得看紧了。 赵文牧以前还拿她有些没辙，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就搞得有时候半天都抢不过来。 他现在熟能生巧，早就知道多大的力度可以控制住小家伙，又不会伤到她了。 赵文牧轻轻松松地把松饼抢了回来。 小囡囡嘴里咿呀叫着，两只小手乱抓，发誓要抢回来。 “你这个小强盗，连妈妈的都抢！” 赵文牧笑着撕下一小半松饼，放到她手里。 小家伙握着松饼就往嘴里塞，很快半个松饼就不见了踪影。 赵文牧把剩下的半个也给了她，重新给赵静拿了一个。 “你尝尝。” 给小囡囡喂了点水，小家伙儿竟然又吃下一个松饼。 吃完打了个饱嗝，挣开妈妈怀抱，愉快地蛄蛹去了。 …… 下午4:50，便民市场。 老赵家小龙虾摊位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附近还有烤红薯的、卖羊肉串的、烤栗子的、卖糖人的、卖年糕、糖葫芦的…各种小吃齐聚在这一片区域。 现在这里已经是“小吃区”。 卖衣服的、卖纽扣的、修鞋的自觉远离了这片区域，以免商品被油烟侵蚀，于是在市场另一端自发形成了一个“服帽区”。 便民市场就这么自发地开始分区。 这其实是一种好事。 经营相同或相似业务的商贩聚集在一起，看似加剧了竞争，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了。 实则形成商区后，能吸引更多的人流，客户多了，蛋糕大了，大家能分到的反而多了。 而且产业形成集群后，大家还可以更方便的交流技术、加强合作，原材料采购也更方便，成本也会相应降低。 后世为什么那么多小吃街、服装街？ 不信的话，你找个地方孤零零的开一家餐饮店，看看能支撑多久？ 人家菜贩子都不愿意大老远的只给你一家送菜好吗！ 老赵家小龙虾馆是小吃区当之无愧的巨无霸。 确切地说，整个小吃区都是依托它建立的。 大多数商贩，都是想着从吃小龙虾的人那里赚点钱。 比如顾客在等位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来点烤栗子？ 等位时间太长，饿了怎么办，要不来点羊肉串应付一下？ 当然也有来卖小龙虾和螃蟹的。 可惜都支撑不了几天就铩羽而归。 虽然他们的价格只有赵文牧的一半不到，但大家还是不买账。 无他，味道相差太远了。 不过，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并不是说他们这些便宜却不那么好吃的小龙虾、螃蟹就没有市场了。 他们都去了另外两个便民市场，在那里，总归还是能卖出一些，收入还算不错了。 广阳大街的便民市场，没有别家小龙虾和香辣蟹的活路。 因为赵文牧的品牌、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吃正宗的老赵家小龙虾。 去别家吃？对不起，丢不起那个人。 今天晚上，赵文牧遇到了一个熟人。 庞青云。 还有他媳妇李秀兰。 这俩人他现在都挺熟的，主要是因为刚子在这边炒小龙虾。 李秀兰自从有一次来便民市场闲逛，看见刚子满头大汗地炒小龙虾以后，就常来这边。 她虽然溺爱刚子，却也明白刚子以前偷鸡摸狗的日子不是正道。 现在炒小龙虾看着虽然很辛苦，但毕竟是个正经营生。 当听说刚子一天工资10块钱的时候，她直接震惊了。 自己一个堂堂的企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29块6，竟然比不上刚子三天赚得多！ 再也不觉得刚子炒小龙虾辛苦了。 一个月300块，累啥累啊！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好吗？ 李秀兰虽然常来，但也不是常吃。 毕竟这东西，对他们家来说也不便宜！ 赵文牧招呼二人坐下，送了他们一个果盘、两瓶饮料。 去晋省的事情，庞青云也帮了不少忙，何况李秀兰还是刚子的姐姐。 当然免单是不可能的，免单的话，人家以后也不好意思再来了。 趁着刚炒出一锅小龙虾，赵文牧见缝插针的站着休息会儿。 就听着赵文秋、赵欣在窃窃私语。 “你看那人涂着红嘴唇。” “对对，她还描了眉。” “我也想涂口红，那天差点被老娘打死！” 赵文秋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赵文牧差点笑出声来。 他给赵静买过口红，赵静其实很适合涂口红，她肤色很白，抹上口红，别有一番韵味。 不过赵静坚决不涂，至少不在人前抹口红。 口红也就成了二人的闺中乐趣。 赵文牧确实最近吃了不少口红。 赵文秋不知咋的发现了赵静的口红，于是央着她给自己用用。 凡她所请，赵静自然是无有不应，很痛快地把口红借她了。 于是赵文秋笨手笨脚地整了个烈焰红唇。 还跑到蘑菇晾晒场找她二姐和老娘显摆。 要不是赵文君动作快，抓住了刘素芳，她怕是就要挨一顿笤帚疙瘩。 自从考上大学，这小姑娘在家都是横着走的，这下子终于吃瘪了。 但她对口红和化妆的好奇心却是丝毫不减。 这会儿，化妆还是比较另类的，会被人指指点点背后嚼舌头。 至少在他们这小县城是这样的。 赵文牧循着两个小姑娘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描眉画眼、涂了口红的女人，正跟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一起吃小龙虾。 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 “小弟，要不要再给庞大哥那边送一盘小龙虾？” 赵静突然问道，她注意到庞青云那边已经快吃完了。 赵文牧扭头看去，刚好看见庞青云把一只剥好的小龙虾递给李秀兰。 他突然想起来，庞青云还有一出糗事呢，这件事闹得可不算小，整个平阳县城差不多人尽皆知了。 再看看那个描眉画眼的女子。 就是她，冯秀青。 前世差不多就是1980年9、10月份，平阳县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集体吟乱案。 卷烟厂女职工冯秀青在四十岁和丈夫离了婚，独自带着两个女儿生活。 没过两年，她又生了一场病，于是办理了病退赋闲在家。 她之前在卷烟厂工作，生活也还算充实，但现在自己一个人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居委会给安排的工作，她嫌脏嫌累不愿意去。 她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为了打发时光，就从国外的画报里学会了描眉画眼，年过四十的她经过这么一捯饬，还挺像30来岁的少妇。 她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一米七的修长身材，加上性格活泼，又有着几分风流，在青年男子中的人缘颇好。 于是，就经常邀上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在她的家中举行家庭舞会。 随着名气渐传渐广，她家中每晚总是十分热闹，成为当时一些时尚青年聚会的大本营。 章南，时年29岁，在建筑公司上班。在那个年代，会跳交际舞的人不多，他也就渐渐成了冯秀青的蓝颜知己。 柔情的音乐，暧昧的气氛，加上跳舞时身体亲密的接触，男女之间难免心生情愫，做出进一步的亲昵举动。 章南跟冯秀青也就谈起了恋爱，两人时常在冯秀青家里组织一些舞会。 在这个思想还很保守的年代，冯秀青的行为太过出格，很多群众都认为她伤风败俗。 女人避冯秀青如虎，而男人则趋之若鹜。 还有人向公安机关反映她的问题。 如此，冯秀青也就引起了公安机关的重视，于是派出专案组来调查她的问题。 而庞青云， 就是专案组组长。 第七十章 庞青云的糗事 冯秀青很喜欢这种左呼右拥的氛围，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家中组织舞会。 她的这种行为引起邻居和居委会的极大反感。 尤其是女邻居们。 周围人的思想还处在封建社会，冯秀青却达到了西方社会标准，无疑她成了人们眼中的异类，她的一举一动被无限放大。 很多年后，平阳县还在传言冯秀青当初和众多男子跳l体舞和黑灯舞。 众口铄金，事情的真相早已不可查。 总之人们尽可能地把想象中西方腐朽堕落的生活方式加在她身上。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人在乎。 赵文牧只知道这个案子最后牵连甚大。 以至于很多年后，还有各种流言蜚语，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至于这些，没有深究的必要了。 因为每次舞会都是冯秀青、章南出面组织，二人自然获刑最重。 有时候缺少舞伴，章南还要四处邀人。 负责调查此案的专案组就是以此为突破口，潜入舞会内部，获取其犯罪证据的。 专案组组长庞青云自然没少“参加”这种舞会。 有一天，他回到家中被妻子李秀兰发现身上有香水味。 李秀兰不动声色地跟踪他。 可怜一位刑警队长，被自己老婆调查了还不自知。 结果，李秀兰就发现庞青云出入舞会。 李秀兰是个泼辣的，直接闹到了县公安局，完全不给庞青云解释的机会。 杨宇平和当时正带队前来检查工作的泉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柏高明过来拉架，几人纠缠间，李秀兰不小心一拳头把柏高明打成了熊猫眼。 这一下子，庞青云直接在平阳县、泉城市公安系统出了名。 至于以后仕途有没有受影响，谁也说不清。 甚至于平阳县的普通群众也传说他出入各种舞会、作风不检点。 还是那句话，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人民群众有时候并不关心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大众只喜欢狂欢，却不愿意追究狂欢背后的事实。 想到这些，赵文牧看了一眼冯秀青和那个年轻男人，应该就是章南。 对不起，救不了。 何况他们的真实情况，赵文牧也不了解。 又看看正陪着李秀兰吃饭的庞青云。 那件事情之后想必李秀兰也是后悔的。 前世他跟这俩人不认识，不了解后来发生了什么。 这一世，他们是自己的朋友，能帮的话还是要帮一把。 赵文牧装了一盘小龙虾走了过去。 “庞队长，我又有点小灵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他放下小龙虾笑眯眯说道。 庞青云自然知道所谓的“小灵感”是什么。 上次杨宇平的事情之后，他就说自己那只是“小灵感”、“一时的突发奇想”、“当不得真”。 庞青云自然不敢轻视。 “赵兄弟，咱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就行。” “我看你眼角发青，眼白有痣，印堂凹陷，近来似有桃花劫啊。” 庞青云听到他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李秀兰也听说了杨宇平的事情。 她也紧张起来，接着便有些生气。 “庞青云，你不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儿？” “哪能啊，绝对没有！” 庞青云连忙告饶。 “赵兄弟，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真的很着急，家里这位很凶的！ “庞队长，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一些涉及到了女性的案子啊？” 赵文牧颇有些高深莫测地说道。 庞青云这下子更震惊了，他最近确实是在查一起关于女人的案子，学大寨小区居委会举报有人组织群宿群j，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局里高度重视，立刻就组织了专案组，由自己担任组长，限期半个月调查清楚。 自己这专案组长也是昨天才上任，赵兄弟这就知道了？ 这件案子局里现在可是高度保密啊！ 他看着赵文牧的眼神更加敬畏了。 庞青云刚要开口说话，赵文牧摇摇头，他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这确实是机密，不能随便说出口。 赵文牧又看了看李秀兰，他这么直白地看着一位女同志，还是让李秀兰有些别扭。 不过他很快移开视线。 接着说道： “嫂子眼有血丝，印堂发黑，这是不吉之兆，恐应在亲近之人身上。” “结合庞队长这桃花劫的运势，恐怕跟嫂子脱不了干系。” 李秀兰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那，那怎么办呀？怎么会是我给他带来灾祸呢？” 赵文牧见效果已经差不多了，决定点明用意。 毕竟，他是真的快编不下去了。 “嫂子，行事之前要三思，想一下庞大哥的身份，有些事情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嫂子、庞队长，话就说到这儿，你们先吃。” 说完赵文牧扭头回去炒小龙虾了。 庞青云、李秀兰彻底没了食欲，二人就这么干瞪着盘子里的小龙虾，满脸忧愁。 “行啦，别多想了，赵兄弟都这么说了，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庞青云叹口气，继续剥小龙虾。 李秀兰还是在想赵文牧那句“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二人开开心心而来，满腹心事而去。 …… 一段时日后，果然如前世那样。 庞青云和另外一名干警开始隐藏身份进入舞会调查取证。 李秀兰发现了端倪，然后跟踪了庞青云。 当她发现庞青云几乎整晚都在一个女人家里，又听附近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说那里晚上有各种不可描述的攒劲节目。 而庞青云欺骗她说最近在忙于查案。 刘秀兰顿时失去了理智。 直接冲到了县公安局。 可就当她怒气冲冲地跑到庞青云办公室里，准备把她揪出来大闹一场的时候，脑海里不知怎么就不断浮现出赵文牧那句“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庞青云看着她冲进来时就有点懵，这是咋了，这么生气的样子。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纷纷看了过来。 就这么停顿了十几秒，李秀兰突然觉得心中那股怒气，不再是那么不可遏制了。 她板着脸对庞青云说了一句： “家里有点事儿，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 庞青云真以为家里又发生了啥。 难不成是刚子又搞什么幺蛾子？ 那小子最近不是很老实吗？ 跟着赵兄弟炒小龙虾，工资是自己的十倍，庞青云都想去炒小龙虾了。 “庞青云，你是不是去参加舞会了？” 李秀兰拉着庞青云走到僻静的角落里，咬着牙说道。 庞青云刚要摇头。 接着就意识到了什么。 “秀兰，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秀兰点点头，眼睛里都在冒火，庞青云竟然想不承认。 “学大寨小区那边，你跟踪我了？” 庞青云问道。 “对，我跟踪你了，你整晚都在那里，别想不承认。” “秀兰，我那是在执行任务！” “算了，你跟我来。” 庞青云拉着她直奔杨宇平办公室。 虽然按纪律不应该让李秀兰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顾不上了。 结果，杨宇平不在办公室。 他正在陪柏高明。 庞青云二人就这么一直等着，李秀兰看着他满脸都是疲惫，眼睛里也没有心虚，渐渐地，她的情绪也就平静了下来。 理智归位，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庞青云了。 “青云，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她低声说道。 她想到自己刚看见庞青云从居民楼走出来时，那不可遏制的怒火，再想想自己一贯的火爆脾气。 顿时有些后怕，要照着以往，她肯定大闹一番了？ 让庞青云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 这下子，她终于明白赵文牧说的“桃花劫”是什么意思了。 “秀兰、青云，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在等我？” 杨宇平推门进来了。 “对啊，老大，你大早上的去哪儿了？” 庞青云问道。 “你不知道？柏副局长下来视察，我陪着他还去了你们办公室呢！” 杨宇平笑着说道，这才想起来确实没看见庞青云。 他还以为这小子在外面执行任务呢。 谁知道庞青云跟媳妇躲在他办公室里。 “说，什么事儿？” 杨宇平给二人分别递了杯水。 “杨局长，没什么事儿，我们先走啦！” 李秀兰说着就要拉庞青云离开。 杨宇平有些不明所以。 庞青云拉住她，当面跟杨宇平说了前因后果。 杨宇平听完也是大吃一惊。 他可是知道李秀兰脾气的。 “秀兰啊，你可是幸亏没闹啊，今天市局柏副局长带队在这儿，你要是一闹，青云以后还怎么在队伍里待了。” 这俩人在他眼里都是亲近的晚辈，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李秀兰已经想到了会让庞青云丢脸，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市里的领导在这里。 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杨宇平一句话，庞青云也立刻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后果，可不仅仅是丢个脸这么简单！ 夫妻二人心里对赵文牧的敬畏，直接提高了好几个数量级！ 他们自然想象不到，前世还有夫妻混战打伤上级领导这么劲爆的事情。 庞青云、李秀兰对赵文牧满心感激，赵文牧对此却毫不知情。 他那会儿正带着赵静、赵文秋、赵欣在京城呢。 第七十一章 批转发展野味产业的请示 九月十二日，山前村。 赵文秋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赵家人全都沉浸在激动、忐忑与兴奋中。 “老三，你送小秋去京城。” 赵家人聚在老宅，商量着送赵文秋去京城的事情。 一家人出过最远的远门，就是前段时间去晋省接赵文君，赵学海考虑了一下，还是让赵文牧去最合适。 就这小子见多识广。 赵文牧自然是当仁不让。 “行，没问题。” 一家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九月十五就出发，这样十六就能到京城。不耽误入学报到，开学之前还可以带赵文秋在京城逛两天。 需要的衣服、鞋子，这些天赵家几个姐妹、妯娌已经做了、买了很多，足够赵文秋穿好久的。 入学通知书说了，学校会提供垫子，但是被褥、枕头需要自己准备。 刘素芳专门去买了新棉，给赵文秋做了厚厚的棉被、棉衣。 京城的冬天据说很冷。 赵静还给她做了几个小毯子。 家里每个人或多或少给赵文秋准备了一些东西。 小姑娘虽然很高兴，但内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而且那可是京城，总归还是期望中有些忐忑。 但一想到三哥会送她一起去，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晚上八点半，赵文牧新家书房。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赵文牧和赵静吃过晚饭，简简单单洗漱完，就在书房里看看书、算算账。 这早已是二人的习惯。 看着妻子恬静的侧颜，赵文牧突发奇想。 “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城？”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毕竟这次去至少要七八天，小囡囡这边实在离不开赵静。 但是话出口后，带赵静一起去京城的念头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还从来没有带她一起出过远门呢！ 他们一起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便民市场。 赵文牧立刻就忍不住幻想起来，幻想他牵着赵静的手走在京城的街头，走在天安门，走在胡同里，走在长城上，走在商场里…… 赵静脸上也浮现一抹憧憬。 她当然想去京城看一看，想和赵文牧牵手走在这座伟大的城市。 “还是算了，囡囡离不开人，以后你再带我去。” 赵静摇摇头说道，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赵文牧张开双手。 赵静站起来走到他身前，赵文牧伸手环抱住她的腰，将她揽了过来。 “我们带囡囡一起去，媳妇。” 赵文牧第一次喊她“媳妇”。 平时他还是习惯称呼赵静“姐”，赵静则一直喊他“小弟”。 “阿静”、“赵文牧”这两个称呼一般属于夜深人静的时候。 “真的可以吗？” 赵静装作没听见这一声媳妇，只有些惊喜地问道。 “当然可以，你不相信我吗？” 赵文牧捏捏她。 赵静有些羞涩地拍开他的手。 “相信！” “那你叫声老公好不好？” “不要！” …… 赵静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囡囡这么小，带着她去京城会不会有些受罪。 “姐，你放心了，咱把囡囡吃的、用的都带上，我去想办法买几张卧铺票，睡一晚上就到京城了。” “嗯！” 赵文牧仔细想了一下，他自己一个人照看几个女人可能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赵欣肯定也要跟着去。 他干脆找到郑光明。 “郑大哥，你过两天跟我一起去趟京城！” 郑光明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是去送小秋上学吗？” “对，我打算顺便带阿静和囡囡去逛逛京城，赵欣这妮子估计也要跟着去。” “成，没问题！” 郑光明一口答应下来，想了一下又说道： “车票的事儿，我来解决！” 他既然这么说了，赵文牧也不推辞，点点头应下。 柘山公社非常配合地给赵文秋、赵文牧、赵静和赵欣开具了介绍信。 赵文牧还是找李三儿给兑换了全国粮票。 郑光明不知道是托谁的关系，给搞来了六张卧铺车票。 “本来五张就够了，我想着六张的话，咱们刚好把一个隔间包了下来，这样也方便一些。” 郑光明解释道。 他买来的是硬卧票，软卧票是领导干部才有资格买的，能搞到硬卧票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包下一整个隔间确实很有必要，给小囡囡喂奶会方便很多。 不然小家伙就只能一路喝奶粉了。 他们一下子去这么多人，家里的活儿会很受影响，尤其是便民市场小龙虾摊子这边。 一下子少了一位大厨，一位老板娘，两个伙计。 只好先让赵文广、赵文君去顶上了。 赵文牧也提前跟李国富打了招呼，国营饭店这边的合作不会受到影响，不过就是跟他说一声罢了。 出发前一天，赵家人又齐聚老宅，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赵家人这边万事俱备，准备奔赴京城。 平阳县这边，在当天下午，一则通知悄无声息地发布了出来，在一段时间里，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平阳县人民政府批转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县国营饭店《关于发展野味产业的请示》的通知 各公社、乡人民政府(革命委员会)，县政府各委、办、处: 县人民政府同意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县国营饭店《关于发展野味产业的请示》，现发给你们，请认真研究执行。 因地制宜发展野味产业，对于活跃市场，提高农业、农村活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方便群众生活，广开就业门路，促进安定团结都有积极作用，望各公社、乡人民政府、各有关部门要统一认识，积极扶植。 凡在本县城镇有正式户口的待业青年、退休职工和社会其他闲散劳动力，具有一定的技术条件和经营能力的，经所在街道办事处同意，有关业务主管部门审查，即可在广阳大街便民市场、正阳大街便民市场、城关公社便民市场开展野味屠宰、制作经营。 凡在本县有农业户口的劳动力，经所在公社、生产队批准，可从事野兔、野鸡、野猪、水产品的捕捉、养殖，各公社、生产队应提供必要支持。 县畜牧部门应定期组织专家指导农户科学养殖，并制定每年的捕猎限额，分配给各公社、生产队。 对批准经营食品、饮食行业的商贩，有关部门要加强监督检查，必须按照有关食品卫生管理规定，保证食品制、售的卫生。对从业人员，必须经卫生部门进行审查和体检，凡患有各种传染病者一律不准经营。 各业务主管部门要指定专人从业务、技术、质量、价格等方面认真给予指导和管理。对他们所需的原料、辅料、设备、工具和商品货源等要积极支持，供应价格应与国营、集体企业一视同仁。 从事相关经营的待业青年仍允许按规定条件参加招工、升学和参军。退休职工从事相关经营不改变原有退休待遇。 过去，县人民政府所发文件涉及发展个体经济问题与本文件有抵触的，按本文件执行。 平阳县人民政府 1980年9月14日 附1：允许捕猎的野生动物列表 附2：各公社轮作捕猎区域及限额 正是这份通知，拉开了平阳县全国野味第一县的序幕。 日后平阳市野味真正大发展，集养殖、餐饮、旅游于一体，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产业集群。 人与自然相和谐，真正实现了可持续发展。 但此时，大家还意识不到它的真正意义。 这会儿，整个平阳县城，卖野味的也就只有国营饭店、老赵家小龙虾馆和其他零零散散几个仿作小龙虾的小贩。 野味暂时只改变了柘山公社几个村子的生活水平，其真正的影响力远未发挥出来。 赵文牧并不知道通知出来了这件事。 李国富拿着通知去便民市场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有在小吃摊。 今天是全家聚餐的日子，他自然没有去便民市场。 “小秋，到了京城，可不能被大城市的花花绿绿迷了眼睛！” 赵文燕不放心地一遍遍叮嘱着。 “就是。” “就是！” 其他几个哥哥姐姐也是一样，生怕赵文秋到了大城市把持不住自己，腐化堕落了。 又怕她被城里人欺骗。 “小秋，擦亮眼睛，别被城里男人骗了。” 赵文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着。 她这是现身说法了，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她实在不放心妹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赵文秋上来抱住她。 “二姐，你放心，谁也骗不了我！” 赵文牧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前世今生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送小妹去大城市里上学。 他这会儿也只是一个宠妹妹的哥哥罢了。 “小妹，你记住了，你哥我有很多钱！绝对不能让城里人看轻了，也不能被人家的钱给迷惑了！知道吗？” “知道啦！都知道你有钱，行了！” 赵文秋做了个鬼脸。 哼，等到了京城，爹娘看不到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讹三哥一笔！ 第七十二章 去京城 庞青云、李秀兰这边惊险躲过“桃花劫”的时候。 赵文牧一行人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 一行六人，五大一小，全都满身行装。 主要是赵文秋的行李实在太多了，被褥枕头、衣服鞋帽、吃的用的，满满当当足有四个大包裹。 这还没带锅碗瓢盆呢，这些东西赵文牧计划到了学校现买就行。 再有就是小囡囡的家伙事儿了。 小家伙人虽然小，要带的东西可不少。 小被子、小襁褓、小衣服、尿布、奶粉、痱子粉…凡是用得到的，一样都不能少。 至于赵文牧、赵静、赵欣和郑光明，几乎都没带什么行李。 赵文牧带上了家里所有的钱。 总共是块！ 想着看看能不能买套四合院什么的。 八十年代的四合院多少钱，他并不清楚，想来也不贵。 日后的四合院有多值钱，他可是一清二楚，动辄几亿、十几亿，关键还有价无市。 买几套随便一扔，过个二十年，直接财富自由！ 时代的力量就是这么伟大。 踩对了节奏，就可以躺着赢！ 火车上吵吵嚷嚷拥挤不堪，但他们几个人往卧铺车厢一躺，把隔间门一关，就跟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硬卧虽然不是很舒服，火车噪音很大，咣当咣当晃个不停，但大家都是吃过苦的人，就这条件已经很舒服了。 就是赵欣可能真的没有吃过苦。 不过小丫头一路上也是兴奋、好奇，没有抱怨过什么。 小囡囡一路上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吵不闹，特别乖巧。 赵文牧和赵静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虽然是卧铺车厢，还是会时不时有人来问买这个吗？买那个吗？ 有一些是火车上的列车员。 更多的则是一些做生意的小贩。 尤其是每一站停靠的时候，就会有人上来兜售东西。 这会儿火车靠站的时间一般比较长，不像后世动车组靠站一般就那么两三分钟。 列车员发现了就会把他们赶下去，不过等列车员一走，他们又冒了出来。 小偷也有很多，尤其是硬座车厢里。 这会儿一趟车动不动就十几、几十个小时，齐鲁南下海南的车甚至要六七天，车厢里人又多，人多眼杂，时间长了大家也疲乏。 小偷们就很容易得手，而且他们一般是在火车靠站前动手，一旦得手，直接下车或者交给等在这一站的同伙。 小贩、小偷就好像老鼠，跟列车员、乘警不停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不要以为卧铺车厢就没有小偷了。 这里也是偷盗的重灾区。 毕竟坐得起卧铺车厢的人，一般都是有身份的。 身上的钱物也多。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很重要。 不过好在赵文牧他们把隔间门一关，也就跟外面隔绝开来，他跟郑光明睡在下铺，若是夜里有人不请自入，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至少逃不过郑光明的！ 这会儿大概晚上八九点钟，列车停靠在了德克萨，呃，德州站。 赵静在隔间里给小囡囡喂奶。 赵文牧、郑光明坐在隔间外面的小凳子上聊天。 “郑大哥，你这腰里鼓鼓囊囊的是啥？” 赵文牧也是刚刚注意到郑光明腰间似乎是揣着什么东西。 他坐下来的时候比较明显，不然他还真的没发现。 郑光明笑笑。 从兜里掏出一本证件和一封介绍信。 赵文牧接过来，只瞅了一眼，又递了回去。 还竖了个大拇指。 证件红皮封面上赫然写着“齐鲁省公用持枪证”，介绍信开头也是平阳县公安局。 不得不说，内心的安全感顿时暴涨。 想起自己跟王顺宝的菜鸡互啄，赵文牧还微微有点脸红。 王氏三兄弟那样的，眼前这位一只手绰绰有余。 就在这时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朝这边走了过来。 “同志，买几个鸡蛋、饼子吗？” 小孩压低声音说道。 她手里提着个篮子，用一块花布盖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看上去紧张兮兮的。 赵文牧颇有些意外，他知道后世火车站附近很多乞讨、卖东西的小孩子，其中不乏一些残疾人，他们大多数是被犯罪团伙控制的。 就连身体残疾，也是人为制造的。 很多孩子其实是被人贩子拐来的。 这个小女孩难道也是这样子，这种犯罪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小姑娘，鸡蛋多少钱一个？” “1毛5一个。” 小姑娘怯生生地答道。 赵文牧伸手掀开花布一角，看见篮子里放了一些鸡蛋和烙饼。 这会儿都是土鸡蛋，个头比较小，一斤大概能有8个左右。 一斤鸡蛋差不多6毛钱。 也就是说她卖一斤鸡蛋能赚6毛钱。 “小姑娘，你为什么在火车上卖鸡蛋？” 赵文牧轻声问道。 谁知道小姑娘一听他这话，立刻把花布盖回去，有些害怕地说道： “大哥，你别叫列车员，我现在就走。” 说着转身就要走，颇有些逃跑的感觉。 赵文牧有些哭笑不得。 对方这是把自己当成要向列车员举报的热心群众了？ “你别怕，我不是要举报你。” 他赶紧压低声音喊道，接着补充了一句： “你先给我来十个鸡蛋。” 说着就往外掏钱。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回来了。 篮子里总共也就十二三个鸡蛋，一下子卖出去十个，她看上去很是高兴。 “小姑娘，你一天能卖多少鸡蛋啊？” “多的时候十五六个，少的时候六七个。” 赵文牧一下子买了这么多鸡蛋，小姑娘话也就多了起来。 “饼子呢？” “饼子一天能卖十几张。” 赵文牧在心里稍稍计算了一下，平均下来一天能赚1块钱左右。 不算多，也不算少。 “有时候被乘警抓到，东西就会被没收了。”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好，那看来一天1块钱是没戏了。 赵文牧白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车站里卖鸡蛋、吃食的小贩不少，其中有一些是她这样的小孩。 “你为什么会在火车上卖东西啊？” “我爸爸是这里的养路工，前段时间出事故伤了，我就来卖些吃的补贴家用。” 小姑娘说着眼睛红红的。 “不少卖东西的小孩都是铁路职工子女，车站的叔叔阿姨看见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但有人举报的话还是会管的。” 说到这里，小姑娘更委屈了。 看来是没少吃亏。 想想也是，自诩热心、好管闲事、爱打小报告的人比比皆是。 还天天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求表扬。 何况还有很多时候是同行相煎。 不过还好了，有车站的工作人员照应，总归是比那些无依无靠的小贩强多了。 “小姑娘，我教你一招，你试试保准能卖更多鸡蛋。” 相逢即是缘分，看对方身世可怜，赵文牧便随口点拨几句。 “你把鸡蛋冷水下锅煮熟后，过一遍凉水，然后把鸡蛋壳敲出一些裂缝来。” “另煮一锅水，煮开后加入老抽、八角、茶叶、干辣椒、桂皮、盐，然后把鸡蛋放进去再煮十几分钟，保准味道更好。”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五香茶叶蛋了。 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车站很多人卖煮鸡蛋，毕竟这会儿方便携带的食品就那么几样。 她的鸡蛋就卖得很不好。 即便这样，卖鸡蛋赚的也比饼子多。 “大哥哥，这种鸡蛋叫什么名字呀？” “就叫五香茶…，五香卤蛋。” 茶叶蛋这个名字特征太明显，很容易被人仿制，只说是卤蛋的话，小姑娘或许可以多赚一些时间的钱。 “谢谢你，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赵文牧。” 赵文牧笑着说道。 “大哥哥，我叫白方吕。” 小姑娘给他鞠了一躬，说着就转身下车了。 赵文牧不知道的是，小姑娘白方吕日后不但做出了茶叶蛋，还改良了各种茶叶蛋。 有印花茶叶蛋、玫瑰茶叶蛋、溏心茶叶蛋、香卤茶叶蛋… 硬生生把小小的茶叶蛋做成了一门大生意，甚至做出海外，做到另一个德州。 一开始她将茶叶蛋命名为“小卤蛋”。 但是食客渐多，大家还是自发的将这种鸡蛋称作“茶叶蛋”。 人们都说白方吕是“茶叶蛋”的发明者、第一人。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笑着说，茶叶蛋的发明者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做赵文牧的哥哥。 直到许多年后，二人再次相遇。 她的生意版图此时已不只是茶叶蛋，而是各种零食都囊括在内。 “方吕，我只是给了你一些思路，真正把茶叶蛋做出来，让它走进千家万户的是你。” “所以，你才是茶叶蛋的发明者。” 赵文牧如是说。 白方吕却摇摇头。 “赵大哥，茶叶蛋的做法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没有它，就没有我今天的日子。” “无论什么时候，茶叶蛋的发明者都是你。” 临走前，白方吕送了赵文牧一箱特制茶叶蛋。 打开一看，五枚茶叶蛋整齐摆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 茶叶蛋普普通通，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然而剥掉外壳，里面却是赵文牧一家五口的肖像，栩栩如生。 正是白方吕最新研制的透刻茶叶蛋，采用的是天然染料，绝对无毒无害。 既是食品，也是艺术品。 第七十三章 京城站 早上五点半，火车停靠泊头站。 这时候火车上的人正睡得迷迷糊糊，是小偷动手的最好时机。 隔间的门被人轻轻从外面推开，接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蹲在地上开始翻找赵文牧放在床铺下面的背包。 就在隔间门被拉开一条缝的时候，郑光明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他悄悄摸出枪，并没有打开保险。 小偷正全神贯注地翻包，忽然就觉得一个硬物顶在了脑袋上。 他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大，大哥别杀我！” 一声破了音的干嚎把所有人都给惊醒了。 赵文牧一下子坐了起来。 上铺的三个女人也纷纷探出头来。 “哇哇” 被吓醒的小囡囡大哭起来。 晚上赵文牧把小囡囡放在自己身旁照顾。 他赶忙抱着闺女哄起来，又给她换尿布，冲奶粉。 郑光明早就把门关上了，小偷抱头面向门口蹲着，吓得瑟瑟发抖。 赵文牧哄好了小囡囡，把她递给上面的赵静。 “你为什么来翻我的包？” 赵文牧黑着脸问道。 这个小贼直奔他的背包而来，总觉得有些蹊跷。 虽然背包里并没有钱。 钱分做了两半，分别在他和郑光明身上。 “大，大哥，我就是看你们几个穿着干净气派，还包下了这一整个隔间，身上肯定有钱，就，就动了歪心思。” 赵文牧抬头看了一眼，赵静已经把小囡囡放在靠里面的位置，小家伙看不到这边。 他一把扯过小偷，正手反手啪啪给了他几巴掌。 “没骗我？” 赵文牧眼神狠厉，声音里也透着一股冷意。 小偷心里悔得要死，这次是碰上硬茬了。 “没，没，绝对没有！” 几个女人看不见赵文牧脸上的表情，但声音里透出的凶狠还是吓了他们一跳。 即便是以前，赵静也只见过赵文牧冷言冷语、嫌弃她的一面，从来没见他如此凶狠过。 更何况是赵文秋和赵欣。 但她们很快就平静下来，并且感到很安心。 因为她们都知道，赵文牧这是在保护她们。 赵文牧也没办法，他还带着好几个女眷呢，必须把事情查清楚了。 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偷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是另有企图，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他又啪啪给了小偷几巴掌。 小偷双脸肿了起来，想求饶却不敢大声说话。 因为拿着枪的汉子把食指比在嘴巴前。 意思不言而喻。 “大哥，我真的只是看你们像是有钱人，才想着趁你们睡着了来偷点财物。” 小偷压低声音哭着说道。 眼泪鼻涕弄花了整张脸。 他现在害怕极了，也后悔死了。 赵文牧作势还要打。 他连忙跪在地上邦邦磕头，一边磕一边求饶。 赵文牧看了看郑光明。 说实话，他分辨不出来这小子有没有在说谎。 郑光明点点头。 赵文牧把小偷扯起来，小偷吓得直往回缩脖子。 “滚，敢多说一个字，后果你知道！” 说着郑光明拉开隔间门，赵文牧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小偷连滚带爬站起来，踉踉跄跄就往外跑。 一路跑出了车站。 赵文牧看着小偷跑出车厢，转过头来对着赵静有些抱歉的笑笑。 “阿静，吓着你了没有。” 赵静摇摇头。 接着坚定地说道： “小弟，你做得很对！” “郑大哥，谢谢你！” 郑光明已经把枪收了起来，他摸摸头，对着赵静憨憨一笑。 “弟妹客气了。” “那个人确实只是一个小毛贼，大家不用担心。” 他又补充了一句。 “三哥，你手疼不？” 赵文秋从上面爬下来，打开窗帘，突然问道。 还一脸认真的模样。 “扑哧” 赵文牧、赵静、赵欣全都笑了出来。 就连郑光明脸都憋得红红的，显然忍得很艰难。 说实话，还是有些疼的。 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赵静笑完伸出手，赵文牧于是把手递了过去，赵静就这么轻轻给他揉搓着。 赵文牧看向窗外。 燃尽自己，照亮社会。 硕大的广告牌上，有着八个醒目的大字，接着就是“泊头火柴”的标志。 他心里有些唏嘘，这会儿正是泊头火柴蒸蒸日上的时候，日后这家公司做到了真正的亚洲第一，成为全中国家喻户晓的名字。 连带着泊头这个名字也被人们熟知。 泊头火柴现在只有1分5厘钱一盒，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也不过涨到2、3分钱一盒。 这是真正结束了中国人依赖“洋火”历史的一家伟大公司。 然而如大多数国有企业一样，在火柴工业大面积溃退中，泊头火柴企业改制不彻底，负担沉重、冗员过多，最终在2012年9月6日，将最后一批设备拍卖。 亚洲最大的火柴生产厂家自此彻底走进历史。 当地文物部门还对“泊头火柴”的主要生产设备进行了保护，并设立专门的展馆进行展示。 现在还是1980年，泊头火柴此刻正绝对统治着平阳县这片市场。 “看，泊头火柴！” 赵文秋也看见了外面的广告牌。 …… 上午八点半，火车缓缓驶进京城站。 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窝蜂地挤下车。 赵文牧几人没有着急，等人流高峰过去了，他们才提上行李走出车站。 九月里，秋高气爽。 整个京城却是灰扑扑的。 不是雾霾，这会儿京城的天可是瓦蓝瓦蓝的。 是城市，整个城市看起来灰扑扑的。 这会儿的建筑、装饰，人们的衣着，大多是这样，以灰色、黑褐色、军绿色为主，缺少鲜活张扬的颜色。 京城站还是后世熟悉的样子。 这座车站59年9月建成后，一直到21世纪，外观上看起来变化都不大。 有些欧式风格的京城站，采用了具有中国传统建筑风格的对称结构，几十年后也仍然庄重、明朗、大方，丝毫不落后于时代。 站内站外只有一个特点，人多。 到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人，很多人把行李铺在地上，就这么躺在地上睡大觉。 赵文秋、赵欣、赵静都是一样的满脸好奇，左看右看。 一切都是新奇的。 在她们眼里京城站候车室富丽堂皇，就像一座大会堂一般。 郑光明虽然面无表情，但看得出来也很激动，他以前在南方某部队，是到过广州这样的大城市的。 但首都终归是不一样。 尤其是这个年代的人，普遍对首都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从车站出来，旁边不远就是京城地铁站。 地铁站外面被铁马围着，无法进入。 赵文牧靠近才看见一张有些泛白的告示，意思是地铁站因内部整修暂停开通。 历史上京城的首条地铁线路二十年前就开通了，却一直事故不断，直到81年才重新运营。 赵文牧当然不知道这些。 京城站前面的小广场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汽车。 这下子就连赵文牧都有些大开眼界。 他也没见过这么多老爷车。 其他几人则是直接张大了嘴巴。 这里面有他们在平阳县城也会见到的长嘴巴解放大卡车、捷克产的斯柯达公交车，然而更多的却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比如长长的bg670型柴油链接式大客车，这车还有个外号“红棺材”，因为它方方正正的还有一圈红色装饰。 这种大通道公交车别说是1980年的平阳县，就是2020好多地方也没有。 毕竟人流不是很密集的话，这种大公交不一定适用。 还有几辆嘎斯12、上海轿车，这些可都是大干部才能乘坐的。 赵文秋看得眼睛都直了。 而在一旁的小停车场，竟然还有一辆黑色的嘎斯21伏尔加、一辆天蓝色的嘎斯20胜利检阅车。 嘎斯品牌赵文牧是认识的。 前世一位老友就喜欢收集这种老爷车，据他说在南海边划了一个圈的那位老人家，就曾经在80年代乘坐20胜利外出过。 果然京城不一样。 随便扔块转头，砸到的可能都是干部。 估计是有什么重要接待活动，赵文牧也不认为正常情况下京城站会有这么多“豪车”。 当然，这里最多的还是蓝白涂装的三蹦子出租车。 几个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的，一会儿看看街上飞奔过去的大客车，一会儿看看高大的车站，还有旁边复古的老建筑，一会儿看看停车场上各种各样的车。 恨不得都上手去摸摸。 就连一向沉稳的赵静也显得跃跃欲试。 赵文牧觉得这次带她一起来真的是最正确的决定。 然而除了三蹦子外，出租车很难找。 赵文牧好不容易找到一辆拉达，结果一问到四道口要9块钱！ 9块还是90块，他其实是无所谓的。 但赵静很不舍得，而且只有这一辆，小小的拉达也载不了他们这么多人。 但他又不想坐三蹦子，那玩意儿看着就不安全。 其实这会儿路上车不多，三蹦子安全性还是可以的。 最后，一行人还是决定坐公交车。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道路的人问了一下，从京城站到四道口只需要换乘一次。 票价是7分+5分。 赵文牧感慨着没有手机导航，真是坐个公交都不方便。 还真是有些怀念手机这个如同人体器官一样不可或缺的装备啊！ 一行人坐上公交车。 前往四道口。 第七十四章 铜锅涮肉 京城，四道口。 早上揍了小偷一顿后，他们一群人就吃了些鸡蛋、火烧，凑合着吃过了早饭。 所以这会儿赵文牧打算先带大家去招待所放下行李。 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说了，如果有同学和家属提前来了京城，可以持录取通知书到位于大钟寺的海淀招待所暂住。 这会儿改革开放春风已起，全国各地有很多人来京城。 但是住宿行业却还没有放开，招待所房间十分紧俏。 好在学校提前跟招待所打了招呼，那边会预留一部分房间，并且优先接待学生和家属。 毕竟学校是一套班子两个牌子，财政金融干部和本科生教学同步进行，这些所谓的本科生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国家财政金融干部。 还是值得认真对待的。 偌大的铰链公交车很快就变得十分拥挤。 好在赵文牧他们是在始发站上车，赵文牧让赵静抱着小囡囡坐在里面，自己大马金刀抱着行李往外面一坐。 很多人看他们行李众多，眼神里颇有些不满。 然而看着赵文牧和郑光明冷冽的面孔，又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京城的路面上还是很空旷的。 各种汽车很少，最常见的就是公交车。 真正的马路霸主是自行车，有些地方密密麻麻的骑车人群甚至让路口变得拥堵起来。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九点多，早高峰已经过去了。 “京城人真多呀！” 小囡囡伸手要去抓窗外骑车的小人。 赵静看着窗外，忍不住轻声感慨，她脸上红扑扑的，还处在激动、兴奋之中。 赵文牧笑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相比后世… 想到这里，赵文牧停了下来，后世京城确实人多，但这满大街自行车大军的壮观景象还真的没有！ 它可一点不比汽车洪流气势弱！ 想到这里，赵文牧也不禁痴痴看着窗外。 每个时代都有独属于它的景色。 “小弟，在京城卖小龙虾生意一定会更好？” 赵静看着窗外的人流，有些兴奋地说道。 “京城人口多，有钱人更多，口味按理说跟齐鲁差别不大，气候条件也差不多，据说性格也有点像咱齐鲁人，没那么小气。” 赵静没等赵文牧回答，直接自言自语着。 “就是不知道京城附近有没有蝲蛄和螃蟹，没有的话，运输是个大问题。” 这个年代，货车都是公家的，一般都是各个国营企业才有。 私人想跨省运输东西，不说是不可能，那也基本就是不可能了。 毕竟人家国营厂凭什么给你运东西，光有钱人家可不一定给你办事儿。 “还有，京城不知道让不让卖小龙虾。” 赵静一边说着，脸色慢慢暗淡下来。 仿佛在京城卖小龙虾的梦想正在逐渐破灭。 “媳妇，在京城卖小龙虾肯定赚钱！” 赵文牧果断插嘴打断她。 “而且，也肯定能卖的！” “早晚有一天，咱们会把小龙虾卖到京城来！” 赵文牧说得斩钉截铁，极为自信。 这点小事儿，有啥不自信的。 “嗯！” 赵静对他说的话从不怀疑。 “叭叭” 小囡囡也表示赞同。 赵文牧爽朗的笑声在车厢里回荡，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到了招待所，几个人很顺利的办理了入住。 赵文牧跟赵静没有结婚证，自然是不可能住在一起。 这会儿，没有结婚证和介绍信，男女是绝对不可能住到一起的。 招待所普普通通，跟平阳县招待所差不多。 这会儿四道口并不发达，往外走不太远的距离，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农田。 要知道这里可是北三环内！ 三环路也是81年才彻底完工。 虽然折腾了一天多，几个人还是觉得十分兴奋，于是只在招待所休息了一个小时，便直接出门了。 “走，我带你们去吃老京城铜锅涮肉！” 赵文牧把小囡囡托在头顶，大声招呼着众人。 前世他对京城了解不多，他的公司总部在胶澳，自己后来常年在青、藏、新等地。 年纪越大，内心越难以安宁，他在一些荒僻的地方买了几个院子，经常一呆就是几个月。 所以他对京城的了解，也多是因为会在京城见一些合作伙伴。 对方带他吃的，自然是最正宗的京城美味。 铜锅涮肉就是他比较喜欢的，至于京城烤鸭，只能说还行。 当然，也是要带大家一起吃的。 这次他们没有乘坐公交车，而是直接找了几辆三蹦子，让他们带自己去最正宗的老京城铜锅涮肉。 三个三蹦子，介绍了同一家饭馆。 看来这家确实好吃。 于是几人分乘三蹦子，浩浩荡荡赶了过去。 看得出来这家店生意确实火爆，还不到中午，外面就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座。 赵文牧干脆要了一个包间。 铜锅涮肉还是很有特色的。 造型古朴的铜锅颇有历史的厚重感。 铜锅顶端的出风口打开，木炭烧到最旺，很快锅里的汤就咕嘟咕嘟冒起了气泡。 汤色十分清澈透亮，只放了几棵红枣、枸杞、葱段。 肉都是现切的，看起来确实鲜嫩。 蘸料很丰富，有麻酱、韭花酱、蒜泥、葱花末、香菜、辣椒油… 可以自己随便组合。 北方人一般还是习惯麻酱或者韭花酱。 还有糖蒜。 这可是解腻开胃的好东西。 肥美的羊肉放到锅里涮几秒钟就可以夹出来，包裹上蘸料，味道真的是鲜美无比。 齐鲁人自然少不了葱花。 赵文牧给赵静调了一个葱花、香菜、麻酱组合的蘸料，还给她加了不少辣椒油。 自从家里开始卖麻辣小龙虾，这妮子是越来越喜欢吃辣。 其他人各自照着自己的喜好调好蘸料。 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有赵文牧打样，大家很快就放开手脚畅快吃了起来。 赵文牧又要了两瓶啤酒、三个汽水。 “叭叭” “丫丫呦呵”（可能是我也要喝？） 小囡囡在一旁看着众人大快朵颐，着急地不停咿咿呀呀。 “三哥，我以后能不能天天吃涮肉？” 赵文秋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就觉得无比期待。 “小妹，这顿饭一共是14块7，天天吃，你吃得起吗？” 赵文牧想都不想地回答道。 这个价格其实挺实惠了。 他们五个人吃了好几盘肉还有一些蔬菜、这么多啤酒饮料，就算是在便民市场吃小龙虾，要想吃得这么痛快，恐怕都不止这个价了！ 这个年达，京城跟平阳县的收入差距并没有很大，物价差别其实也不大。 唯一的区别就是，京城的干部多。 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代，很多东西只有干部才能使用，所以京城有很多东西，在平阳县是见不到的。 单单说普通人民群众的收入、开支的话，其实差距并不大。 “哇，这么贵啊！” 几个女性习惯性地肉疼了一下。 但她们都是在小龙虾摊干了很久的人，稍稍一思考就发现，涮肉其实不比小龙虾贵。 顿时心里又平衡了。 继续大口吃肉。 赵文牧很满意她们这种表现，赚钱了不就是为了花吗？ 吃过午饭，几个人没有去天安门等向往了很久的地方，毕竟赵文秋明天要去学校报道。 这才是头等大事。 一想到这件事，几个人心里都很激动。 所以，他们只是在周围闲逛了一下。 夏日的午后，几个人从四道口一路往东，沿着林荫道，走过了白塔寺，走到了北海、南锣鼓巷。 站在水边，清凉的微风吹来，让人心情舒爽。 柳岸荷丛之间，有一座座用芦席架起的高于堤岸的棚榭，原来是一座座茶棚。 下面的木头支架插在河泥中，上铺木板，顶盖芦席，颇有一番韵味。 高台边缘，伸向水面，荷塘景色尽收眼底。芦棚虽然设备简陋，内部布置也还舒适，用的是藤椅，夏日坐在上面格外清凉。 赵文牧几人寻了一座茶棚，坐在这里听风赏荷。 有人挑着担子叫卖莲子粥，每人要了一碗点缀着各种蜜饯的莲子粥，清清凉凉、甜甜糯糯，十分爽口。 什刹海水域跟中南海相连。 坐在这里可以远眺中南海，共和国心脏近在眼前，几个人心里也是豪气万分。 从这边出来，不远就是南锣鼓巷。 赵文牧叫了几辆“拉洋车的”，也就是人力车夫，想让他们拉着大家在巷子里逛一逛。 赵静几人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种人力车，不像是公交车、出租车，坐在上面心里还是会有怪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就是压迫人民的资本家似的。 这个年代的人，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几位客人，我们是凭劳动赚钱养家，也是在传承京城的传统文化，这是一份光荣的工作。您乘坐我们的人力车，那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也是光荣的！” 一位车夫见状赶忙说道。 不得不说，这番话很有见解。 很明显是专门想好的说辞，毕竟这种不好意思的客人，他们肯定见多了。 几人听完，心里也舒服了很多。 于是大家不再多想，纷纷坐了上去。 赵静抱着小囡囡坐了一辆，赵文牧坐在另一辆上面紧随其后。 车夫很好心地说他们一家三口可以乘坐同一辆，不累人。 赵静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人力车悠悠走在京城的胡同里，每当有行人路过，车夫就会手拉车把上的喇叭以作提醒。 车上还有脚铃，坐车的人用脚踩下，就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别有一番风情。 晚上一行人去吃了着名的全聚德烤鸭。 然后静待第二天的到来。 ps：晚上还有一章。 第七十五章 开学报到 9月17日，四道口。 一行人早早来到了中央财政金融学院。 这所学校，也就是后世的中央财经大学，前世里赵文牧是实地考察过的。 只有一个词，极其袖珍。 但没想到，这会儿，更小。 校门开在校园的西南位置，一侧挂着中央财政金融学院的牌子，另一侧挂着中央财政金融干部学校的牌子。 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干部培训和全日制本科教育两者兼顾。 整个学校的建筑风格就是红砖灰瓦，很有时代特色。 一进入校园，迎面就是行政楼，楼前摆了几张桌子，就是在这里报到了。 报到过程很简单，就是确认一下身份、缴纳学费、宿舍费等，然后分配宿舍，开学后才会办理学生证、领取教材等。 有几个男学生等在这里，看到有女同学来报到就会很积极地帮忙搬行李、带路。 陪在赵文秋身边的人有点多，而且看上去气场有些强大，让这些男学生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赵文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所以今天他和郑光明、赵静、赵欣几人都刻意穿得更正式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人走了过来。 “同学，你好！我带你去宿舍。” “好呀，谢谢你！” 赵文秋很自来熟。 “你好！我是赵文秋的哥哥，赵文牧。” 赵文牧走上前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靳大庆，大三的学生。” 靳大庆说到后面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赵文牧了然，是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儿批大学生，挺不简单的。 在逆境中坚持学习、坚持理想，机会到来时果断抓住，这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人。 “那麻烦你了，靳大哥。” 赵文牧很客气，也没有让靳大庆帮忙拿行李，毕竟他们有这么多人呢。 从行政楼往东走，不一会儿就进入一座“大四合院”。 这是一处由东、南、西、北共四栋两层楼围成的花园式建筑，楼体为苏式风格。 “这里就是学生宿舍了。” 靳大庆说着带他们走进女生宿舍。 宿管阿姨确认身份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不得不说，宿舍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房间高大、宽阔，甚至铺有木地板，每层楼都有大厅、盥洗室，也都非常宽敞。每栋楼中间位置还有一个三楼，这里作为大会议室使用。 赵文秋的宿舍在二楼，她的其他室友还没有到来。 赵静帮着赵文秋整理、布置床铺，赵文牧在靳大庆带领下找到附近的小卖铺，买了脸盆、毛巾、香皂、搪瓷缸、牙膏等各种生活用品。 他能想到的、能看到的都买了一些，其他的以后赵文秋自己再买就行。 回到宿舍，赵静她们已经整理好床铺和宿舍卫生，靳大庆没有久留，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赵静站在窗前，痴痴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大四合院”中间是一个大花园，花园中心是一个被花坛环抱着的喷水池。 从四座楼伸向喷水池有许多小路，小路又把花园分割成多个形状规则的花圃，这会儿正是花朵盛开的时候，景色很是优美别致。 “真好看呀！” 旁边的赵欣发出一声感叹。 “真羡慕你，阿秋！” 她又看向赵文秋。 赵文秋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有着欧式城堡花园风格的景致，一想到以后就要住在这里，她也是满心欢喜。 他们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又在学校里逛了小半个小时。 学校实在太小了，小半个小时足够逛好几圈！ “三哥，咱们去爬长城！” 赵文秋提议道。 反正报到完接下来几天就没啥事情做了，她要趁机好好逛一下京城！ “好呀！好呀！” 赵欣也跃跃欲试。 赵文牧看向赵静。 赵静也狠狠点头。 “好！爬长城去！” 说走就走，他们立刻坐上三蹦子直奔德胜门。 在京城站就问过了，德胜门有直达八达岭长城的公交车。 因为考虑到了可能要在外面玩，赵文牧出门时随身背着小囡囡的尿布、奶瓶。 到八达岭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 “呼，好远啊，整整坐了一上午车！” 赵文秋活动着手脚，忍不住感慨。 幸亏是有家人一起，要是她自己才不来这么远的地方玩呢！ 长城上游客不少，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大多数游客看到外国人也只是敬而远之，几乎没有人主动上前搭讪。 几人爬到好汉坡，足足用了两个半小时。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来爬长城了！” 赵文秋一脸痛苦，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她如果有先见之明，这会儿大概会给自己两巴掌。 因为大学四年里，她又多次陪亲人、同学来爬长城。 每次都是叫苦不迭！ “不来了，不来了！” 赵欣连连点头。 “啊！” 赵文秋坐在地上把手做成喇叭状大喊着。 周围人看得哈哈大笑，她也浑不在意。 “不到长城非好汉，我现在是好汉了！” 小姑娘豪气万丈。 确实有些女汉子的气概。 “小弟，你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 这话赵静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毕竟赵文牧一路上还要背着小囡囡。 说实话，他现在真的好累。 坐在地上，完全不想起来。 也就只有郑光明全程面不改色，真的没有一点点疲惫的感觉。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当然，小囡囡也很兴奋。 赵欣拔了一根狗尾巴草逗弄小囡囡，小家伙儿伸手抓了几次总是抓不到，急得哇哇叫。 他们就坐在这儿休息了会儿，吃了点东西，然后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赵静强制性地从赵文牧手里接过了小囡囡。 论耐力，其实她比赵文牧要强一些。 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这会儿的平阳县城，大多数地方灯火已经熄灭，人们已经进入梦乡。 然而京城市里仍然灯火通明。 几人找了家饭店填饱肚子。 “哥，我今晚还是回学校住！” 赵文秋有些兴奋地说道。 赵文牧想了想，她们宿舍估计已经有人来了。 赵文秋回宿舍住是有好处的，人与人的关系很多时候就在于第一面。 一个人如果先见到的是你，可能跟你的关系就一直比别人好。 赵文秋如果迟迟不出现在宿舍，很可能就会被其他室友排斥。 “行，那先送你回宿舍。” 一行人先将赵文秋送回女生宿舍楼下，这么晚了，他们自然是不能进入宿舍。 目送赵文秋进入宿舍，几人便步行回了招待所。 小囡囡早就在妈妈背上睡着了。 赵文秋蹑手蹑脚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果然已经有人了。 不过对方已经睡下。 次日早上赵文牧他们来到女生宿舍的时候，赵文秋正与那位姑娘相谈甚欢。 她很开心地给双方做了一下介绍。 不一会儿几个小姑娘就聊得火热。 “三哥，今天咱们去哪儿？” 赵文秋一想到还有好多地方等着探索就满心欢喜。 赵文牧想了想，决定今天去近一点的地方。 昨天爬完长城，今天醒来腰酸腿疼，尤其是两只小腿，就跟灌了铅似的。 趁着郑光明不在，他把赵静拉到自己屋里，好好享受了一番媳妇的按摩。 郑光明自然是主动躲出去的。 “今天咱们去天安门广场、纪念堂和故宫！” 这几个地方挨在一起，应该不会很累。 “好！” “晓文，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赵文秋主动邀请新认识的小伙伴。 也是她的室友，来自塞北省的郑晓文。 土生土长的塞北省人，却是个温柔羞涩的汉族小姑娘。 比赵文秋大了一岁多，今年19岁。 招生的老师说了，不到18岁的赵文秋是他们这一届年龄最小的学生。 这个消息让赵文牧与有荣焉。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 赵文秋、赵欣两个人便一左一右拽住她的胳膊。 “走！”“走！” 就这么把她给拽走了。 纪念堂就在天安门广场的南侧，一行人在广场上买了几束花，怀着无比沉痛、无比敬仰的心情瞻仰了一番。 几个小姑娘甚至忍不住落了泪。 就连郑光明都红了眼睛。 赵文牧有些感慨。 中午他们去北海公园吃了仿膳饭庄。 一家以做御膳闻名的饭店。 据说有正宗的满汉全席。 不得不说，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价格有些贵。一行七人，其中有个不吃饭的奶娃，花了足足27块钱。 当然，也可能是赵文牧点的菜贵了些。 郑晓文看得目瞪口呆，吃得也有些心惊胆战。 她没有想到赵文秋家里竟然这么有钱！ 原本以为她跟自己差不多，毕竟都是农村孩子。 原来齐鲁省比她们塞北省条件好这么多呀。 她可能误会了点什么。 吃过午饭，他们就直奔故宫博物院。 进了故宫，赵文牧就后悔了。 无他，太大了。 故宫虽然不像长城那般起起伏伏，但是它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只能腿着逛。 里面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几个女孩子很快就被雕梁画栋的精美建筑、美轮美奂的玉器水晶还有各种巧夺天工的雕刻制品给吸引了眼球。 不得不说，女性在逛街方面是有天赋的。 昨天还喊着腿疼的赵文秋和赵欣全都满血复活。 马尾辫甩在脑后，青春靓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就连郑光明也不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凝重。 几个女生却仍然精神抖擞、愈战愈勇。 赵文牧只觉得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实在是走不动了。 于是在一个文创用品摊子前，他假意很感兴趣，装作用心挑选，让其他人先去逛。 实在是想躲起来休息会儿。 然而就在他随意翻看的时候，摊主的收音机里传来一个噩耗。 第七十六章 二十二岁！ 京城，故宫博物院。 广播里正在播放有关新修订的法律的一些内容。 还有两位专家现场解读。 “关于最低结婚年龄的修改，是这个修订最主要的内容。” 听到这儿，赵文牧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倾听起来。 没办法，结婚，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女不得早于二十周岁。” “也就是说，这个年龄男女分别推迟了两岁。可不要小看这两岁……” 广播里专家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 赵文牧目瞪口呆，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满脑子都是“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 “修改后是从明年1月1日起施行。” 二十二周岁！ 赵文牧在今年十月才满二十周岁！ 原本的法定婚龄是男二十周岁、女十八周岁。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明年三月份跟赵静领结婚证，那时候他满二十周岁，赵静也考上夜校了。 一切都刚刚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新法明年1月1号就开始施行，在这之前，虽然他已经满二十周岁，但是如果结婚的话，赵静就不能考夜校了。 思考了三秒钟，他就做出了决定。 如论如何，赵静都要上夜校！ 这样的话，他们就只能两年以后结婚了！ 赵文牧呆呆站在报摊前，给自己做了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 领不领结婚证不重要，反正也不会改变什么。 领不领结婚证不重要，反正也不会改变什么。 干！ 气死老子了！ 广播里那什么教授还不停地说着“利国利民” 他说啥都对！ 心里建设失败。 叭叭好可怕，还是睡觉，于是小囡囡在爸爸背上睡着了。 赵文牧勉强调整好情绪，在老佛爷住处，找到了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的女生们。 “哇！这个真的是翡翠吗？跟真的白菜一样啊！” “对啊！对啊！这个钟表好精致啊，真的是一百年前的东西吗？” “慈禧太后一顿饭真有一百道菜吗？这个卧室也太小了？” 不得不说，恢宏广阔的紫禁城里，那些所谓的贵人们住处，其实就是一个个很小的房间，既不奢华，也不舒适。 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已经是顶级贵人了。 相比之下，那些地方上的土财主，似乎过得更舒坦一些。 赵文牧怏怏的，一脸生无可恋。 “小弟，把囡囡交给我！” 赵静不由分说，伸手从赵文牧背上把小囡囡抱了过来。 她以为赵文牧是累着了。 赵文牧没有说话，赵静觉得有些奇怪，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问些什么。 “咱们明天去看！” “好啊！好啊！今天不用回去了！” 赵文秋兴致高昂。 赵欣、郑晓文立刻表示同意。 赵静、郑光明也是跃跃欲试。 于是他们在故宫一直逛到闭馆，出来后又去东来顺吃了涮羊肉，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 然后便来到了广场。 广场上已经有不少人。 要想观看次日一早的仪式，大多数人都选择提前一晚等在广场。 否则根本赶不及。 好在现在是夏天，在广场上待一晚不算难受。 赵文牧看看赵静背上的小囡囡。 他走到广场外面，费了老半天劲找到一辆出租车，跟对方谈好了20块钱送他们去招待所，次日一早再把他们送来这边。 这会儿出租车真是昂贵啊！ 毕竟大多数出租车服务对象其实是外国人，一般也只在机场、大饭店接客。 有句话说，宁愿不当干部，也要当出租车司机！ 说的就是八十年代的情形。 “阿静，我跟出租车司机说好了，他明早送我们过来，咱们先带囡囡回去。” 赵文牧跟其他几人说了一下，打算带赵静和小囡囡先回招待所。 有郑光明在这边，他不用担心几个女孩子的安全。 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全世界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吗？ 赵静抱起小囡囡，又把专门给小囡囡带的一条毯子留给赵文秋。 “行，那咱们先回去。” 小囡囡在外面待了一天，这会儿已经睡着了。看着小家伙儿红扑扑的小脸，她也有些心疼。 回到招待所，赵文牧悄悄钻进赵静的房间。 反正这会儿只有他们俩人。 不对，他们一家三口。 “阿静，我不能娶你了。” 赵文牧愁眉苦脸地说道。 他刚刚洗漱完就过来找赵静，因为一直在想最低结婚年龄的事情，他这会儿脑子有些混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话里似乎有些歧义。 赵静脸色变了变，好在她还是信任赵文牧的，没有当场又哭又闹。 “小弟，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赵文牧把结婚年龄修改的事情说了一下，说完以后满脸苦闷。 “小弟，要不我不考夜校了？” 实际上，对结婚证的渴望，赵静远甚于赵文牧。 “不行！” 赵文牧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阿静，你再等我两年好不好？等我22岁了娶你。” 赵文牧坐在床前，赵静就站在他面前。 他环抱住赵静，把头埋在赵静腹部，瓮声瓮气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嗯，我就在这儿，多久都没关系。” 赵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她目光柔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 但终究是有些失落。 赵文牧站起身，轻轻抱起她。 …… 翌日一早，司机如约接上他们。 …… 赵文牧久久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 一个大国就要崛起了。 他心里想着。 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赵文秋迫切想要珍惜最后一分一秒逛更多的地方。 她看上去神采奕奕，完全没有熬了一晚上的样子。 赵欣和郑晓文也是一样。 于是几人先去王府井逛了一会儿后，直接乘坐公交车去了北大。 “哇！太不公平了！北大也太大了！” 人家校园里有湖有塔，即便是骑自行车，半小时也绕不了一圈。 自己学校整个校园最多三分钟脚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赵文秋越想越不甘心，小丫头眉毛眼睛都拧在了一起。 郑晓文也是一样，完全被北大的校园面积给震惊了。 这简直跟老家县城差不多大了！ 毕竟她们整个县城也就只有一纵一横两条街道而已。 赵静、赵欣眼睛里亮晶晶的，全程小嘴微张，显然也是沉浸在震惊中。 看着那些欢声笑语，洋溢着自信、自豪的学生们，她们眼里满满都是羡慕。 “小秋，你以后可以来北大读研。” 赵文牧笑着说道。 他是真心希望赵文秋以后读研的，不过四年后应该就有能力送她去国外读研了，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年代，需要知识，也需要眼界和经验。 海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嗯！北大，我还会来的！” 赵文秋站在未名湖前面大喊着。 几个青年学生看了过来，哈哈笑着走远了。 晚些时候回到宿舍，赵文秋的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在这儿了。 一位来自h市的三十来岁工人，另一位姑娘穿着打扮也能看得出家境很不错。 赵文牧提议请大家一起去吃顿饭。 毕竟她们都是赵文秋的室友，以后四个姑娘要一起学习、生活好几年时间，自己作为赵文秋的哥哥，请大家吃个饭算是基本礼仪。 谁知道两人都拒绝了。 h市那位只是冷冷地回了句“哦，我不吃晚饭的”。 另一位也仅仅是说了声“算了”。 赵文秋立刻就涨红了脸，她可不吃这一套。 赵文牧拉住她，摇头笑笑。 活了两辈子，这点事情真的打击不到他！ 对方又不是赵静，他何必在意一个小姑娘的想法。 不过赵文秋这室友关系以后怕是好不了。 小妹也不是吃素的，他倒不担心这个。 “走，我们吃饭去，今天想吃什么？” 赵文牧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他看着赵文秋问道。 “护国寺小吃！” 赵文秋语气里还是有些气呼呼的。 坐在那里的两位姑娘心里暗暗嗤笑，果然是土包子，就吃个护国寺小吃，幸亏没答应一起去。 “晓文，你要不要一起去？” 赵文牧笑着问郑晓文。 郑晓文这会儿满心尴尬，两位室友态度有点过分了。 “好呀，好呀！我也想吃护国寺小吃，麻烦你了赵大哥！” 她立刻笑着答道，看上去很期待。 赵文牧笑笑。 这是个好姑娘。 可以跟小秋合得来。 开学前一天，淳朴的1980年， 小小的四人女生宿舍就分成了三个小团体。 第七十七章 买四合院 吃过晚饭，赵文牧悄悄给赵文秋塞了200块钱。 “小秋，常给家里写信，缺钱了就说。” 他知道，老娘刘素芳最后还是把赵文秋的钱还回来了一部分，有了这200块，赵文秋算是个小富婆了。 200块毕竟是一个工人大半年工资了。 学校食堂他去看过了，物美价廉四个字很合适。 学生们来自全国各地，不少人家境一般，能给孩子一个月10块钱生活费就不错了。 郑晓文说了，家里给她一个月只有8块钱。 这还是卖了两只羊才舍得的。 赵文牧蓦然想起那个三十万只羊的段子。 赵静还偷偷给了赵文秋200块，其实说偷偷是不合适的，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小金库。 赵文牧有每天50块的工钱。 她作为老板娘，反而没有私人小金库。 所以只能动用家庭资金。 最终还是要告诉赵文牧。 赵静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个安排不怎么好。 “小弟，以后还是你当老板，你给我发工资，好不好？” 她殷勤地给赵文牧捏着腿，笑着说道。 “为什么呀？” 赵文牧享受着媳妇的伺候。 “工资就是我自己的钱，我可以随便花呀！” “家里的钱都是你的，你也可以随便花！” 赵文牧大气地说道。 “不一样，家里的钱总觉得不是我赚的，不舍得花。” 赵静说这话时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的钱确实不是她赚的。 赵文牧想了想，赵静确实不舍得花钱。 她就是个抠门的小财迷。 与其这样，不如给她发工资。 她的工资是她自己赚的，或许花起来就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了。 “行，以后给你发工资，也是一天50!” “嗯！谢谢老板！” 赵文牧也没想到这个办法竟然立竿见影，赵静自从拿到工资后，越来越舍得花钱，不过都是给他买各种东西。 总之他乐在其中就是了。 当晚众人就与赵文秋依依惜别，明天赵文秋就要开学了。 赵静拉着赵文秋的手叮嘱了半天，赵欣拉着她另一只手依依不舍。 “阿秋，我好羡慕你呀！” 回宿舍的路上，郑晓文不禁说道。 她家里只有一个哥哥，跟哥哥嫂子关系也一般，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感觉。 翌日一早，赵文牧一行直接去了二环里广宁伯街和武定侯胡同一带。 也就是后世的金融街地区。 这里有很多四合院。 不错，赵文牧就是来寻摸四合院了。 这边有很多四合院，大小不一，保存情况也千差万别。 有些院子的破败、杂乱程度让赵文牧简直不忍直视。 他们就这么逛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一个矮矮瘦瘦的青年人满脸堆笑走了过来。 “同志，您是打算买院子吗？” 赵文牧心知，这是掮客或者说经纪人来了。 也就是后世的房产中介了。 “是啊，你对这一片儿熟悉吗？” 赵文牧打量了他一阵，不经意地问道。 “这您可问对人了，这一片儿，就没有我金小宝不知道的！” “我告诉您，这一片儿谁家要卖房子，谁家风水怎么样，我全都门儿清！怎么样，要不要我带您看看？” 金小宝满口京片子，语速很快，看得出来能说会道。 “呦，你还是旗人呀？” 赵欣突然插了一嘴。 “哎呦，您还知道这个呀！不错，我祖上xhq五道营。” 金小宝接着说道： “我肯定能让您少花不少钱！” “行，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文牧当即决定让他带路看房。 有一个熟悉情况的当地人带着，自己一群人就不用跟没头苍蝇一样胡乱转了。 这样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也能了解到更多信息。 房子以前有没有出过事儿，住户现在是什么情况，周围有哪些单位等等这些，想要靠自己调查还是太麻烦了。 房产中介的出现，自然是有其合理性的。 存在即合理嘛！ 金小宝初中毕业以后没能进工厂，于是就干一些倒腾票据的活儿。 这一年多，他发现越来越多外地人来到京城。 于是就在火车站、招待所、饭店等地方找活儿，帮着外地人引路、找住处、找吃饭的地儿、租房子、带他们旅游等等。 两边吃回扣。 总之，来者不拒，能干的活儿他都干。 日子也算不好不坏。 今天刚好带一位南方来的客人逛京城胡同，算是业余导游。 结果客人临时有事儿走了，他就在这儿闲逛，然后就遇见了赵文牧一行人。 这群人一看就是有钱人。 这小子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不只是看穿着，毕竟赵文牧他们穿着也不贵气。 他不远不近跟着赵文牧一群人，看得出来赵文牧是真的打算买院子。 买院子啊！ 最小的一进院子也有四百平米了。 大的四进五进院子，占地十几亩甚至几十亩的都有！ 在什么年代，买得起四合院的绝对是顶级富豪。 这群人就算是买不起院子，也一定会有其他方面需要他。 金小宝有这个自信。 他带着赵文牧一连看了七八个院子。 看得出来他确实对这些院子十分熟悉，每个院子的情况都能娓娓道来，上下几十年发生过的大事小事，基本没有不知道的。 赵文牧全程没有任何表情。 其他几个人则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无他，这些院子反差太大了。 有的三进、四进院子，院墙高耸，门口还有雕刻精致的石狮子、石鼓，朱红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金小宝一番交涉，众人进入其中。 就见里面抄手游廊，雕梁画栋，颇有些“五步一廊，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感觉。 庭院里还种了一些古树，在这夏日里，颇有些意境幽深。 真真是住进了王府的感觉。 而有的一进二进院子，墙壁斑驳脱落，几户甚至十几户人家挤在里面，各种杂物堆积，迈个步子都十分困难。 院子内部结构更是做了无数次魔改，早就看不出院子原本的样子。 这种房子，就连老家的土坯房，也远远比不上。 不仅如此，院子里还没有厕所，每家每户都有一只便桶，起夜全靠它。 便桶堆放在院子里，一股股怪味直冲鼻端。 要想上个厕所，还得出门走一二百米。 这要是着急的话，还不得拉裤裆里？ 赵欣捏着鼻子，赵静也紧皱着眉头。 就连小囡囡也开始哇哇大哭。 赵文牧赶忙带着大家离开。 金小宝也有些不好意思。 “赵哥，就是这么个情况了，您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再带您看几家。” 赵文牧摆摆手，示意可以了。 他找了个小豆花摊，让大家先休息会儿。 看了这么久，赵文牧心里也有数了。 简单一个结论。 买不起！ 就刚刚看的最小最差的院子，也需要块。 其他的一进院子，最少也要2万上下。 更大的二进、三进院子，少则万，贵的得十万多！ 他带的钱还有块，理论上一个小的一进院子还是买得起的。 但他不想买。 太旧，太难看了。 1万块钱他都不想买。 那个十万多的三进院子他倒是很想买，可惜钱不够。 赵文牧买四合院不只是为了囤着赚钱。 中国人买房子还是有一个淳朴的想法的，那就是至少得自己能住。 就那些破破烂烂的一进院，他宁愿住自己那土坯老宅！ 算了，以后再买。 整个八十年代，四合院也涨不了太多。 到年底卖了蘑菇，自己手头就能有不少钱了。 不着急这一时。 看到赵文牧不打算买四合院了，带他看了这么久的金小宝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他摸着脑袋说道： “没关系，赵大哥，您以后想买了随时找我，我一定能给您谈下来一个更好的价格。” 赵文牧还是很满意他这态度的。 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讹钱，只是为以后的合作埋个伏笔，就这态度，是个能成事儿的人。 他掏出5块钱递给金小宝。 “小金，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金小宝推辞着没有接受。 “赵大哥，没办成事儿，不能收您钱，我不能坏了规矩。” 赵文牧也不勉强，反正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小金，有没有兴趣到齐鲁省跟着我干？” 他笑着问道，当然也没抱多大期望。 金小宝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 “赵大哥，看得出来您是做大事的人，可我还有一个小妹要照顾，实在是脱不开身。等过几年小妹长大了，您要是不嫌弃，我就去投奔您。” 金小宝打小没了爹娘，靠着街坊邻居们接济长大。 小妹也才十二岁，他自然脱不开身。 街坊邻居的恩情也还没回报。 他倒也不介意，大致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郑光明有些唏嘘，金小宝跟自己情况差不多了。 甚至更凄惨一些。 赵文牧也不勉强，但心里对金小宝更高看一眼，关心亲人、懂得感恩的人，至少品德不会太差。 人无德不立，找合作伙伴，底线是对方要有品德。 “小金，大栅（shi）栏那片儿你熟悉吗？” 赵文牧问道。 大栅栏就是前门大街附近，距离天安门广场真正咫尺之遥。 “呦，赵哥，你对京城很熟悉啊！没几个人念对那地方的名字呢！” “熟啊，那一片儿我常去！” 金小宝拍着胸脯说道。 “行啊，那我再拜托你个事儿。” 第七十八章 租商铺 京城，广宁伯街。 “行啊，那我再拜托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您说就成。” “我想在大栅栏租一些商铺，不论大小，沿街最好。” 赵文牧说完，就见赵静扭头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傻媳妇大概以为自己要在京城开店。 想到这儿，心里稍稍有点愧疚呢。 “赵哥，您要在那一片儿租商铺？那里现在可不怎么景气啊，也就摆摊的多一些，店铺生意都不怎么样！” 金小宝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会儿很多手工业者可以开店，大栅栏商业街可以说是京城最早的商业街了，人流量也还可以。 像是修鞋、修表、卖针线纽扣、修剪刀什么的，还是以走街串巷为主，开店铺其实生意不好，成本还高不少。 所以那些店铺大多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赵文牧很满意，金小宝没有为了赚钱就不管不顾，还是首先帮他考虑。 “小宝，你放心，现在不赚钱，以后就赚钱了。” 金小宝将信将疑，不过看赵文牧态度坚决，他自然是只能照办。 “小宝，我手头只带了两万，你想办法尽可能多租一些店铺，最好是只预付一个月租金。” “然后租期至少一年，越唱越好。特别要强调一点，所有方子都要签协议，如果毁约要赔偿三年租金。” 赵文牧仔细想了想，把需要交代的问题跟金小宝说了一下。 “行，赵哥，我都明白了。您放心，这两天就给您信儿。” 金小宝思考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能办得到。 “行，这件事成之后，我给你100块！以后还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好咧！” 100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赵文牧告诉他有消息了就来海淀招待所找自己，金小宝也不耽搁，直接就出发去大栅栏了。 “小弟，为什么要租这么多商铺啊？” 金小宝走后，赵静小声问道。 钱的问题她倒不是很担心，这个月底就不收蘑菇了，到时候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可以用来支付房租。 但是租这么多商铺要做什么生意呢？ “姐，京城的商铺租金很快就要大涨了。” 赵文牧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 “你咋还能掐会算了？” 赵静戳戳他胳膊。 “那是，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赵文牧滔滔不绝说着。 赵静扑哧笑了起来。 “不想说就算啦！” 赵文牧心说天文地理确实不会，但后知四十年没啥问题。 可信没人信他。 金小宝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三天时间不到，事情就基本有结果了。 “赵哥，大栅栏那边的门面房大多比较小，租金最少的40块钱，最多的也不超过300块，我跟他们谈好了，需要押一个月房租，预交一个月房租。” 他喜滋滋地说道。 “不过愿意出租的门面房加起来一个月租金只有6100块。” 赵文牧给他定的目标可是全部商铺加起来月租金1万，还是差了不少。 这个结果，赵文牧已经很满意了，毕竟1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即便在京城，它也是笔巨款。 短时间内凑够月租金价值1万的商铺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赵哥，你愿不愿意在王府井那边租几个商铺，那边有一些比较大的门面房，我跟他们谈了一下，条件跟大栅栏一样。” “行啊，小金，干得不错啊！” 这就有点超预期了。 这金小宝有前途。 领导给安排的任务，眼看着光靠大栅栏是完不成了，还能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其他办法解决。 这才是领导最喜欢的员工好吗？ 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甚至超额完成任务！ 王府井的商铺自然没问题，甚至比大栅栏还更好！ 赵文牧立刻出发，跟金小宝一起挨家挨户签合同。 他专门交代过金小宝，租金按照市场价来就行，没必要压价。 这会儿愿意租门面房的人不多，这些想要往外租房子的人，看见有人上门还是很欢迎的。 赵文牧再次跟他们强调了违约要支付三年租金这一条。 其实按照后世规定来看，这一条不是很合理，即便是打官司也不一定能赢，而且就算赢了想拿到钱也很麻烦。 总有很多老赖死猪不怕开水烫，法院判了也不执行。 但这会儿不一样。 只要是双方签署的协议，没有明显不公平的情况下，是能得到坚决执行的。 执法也没有后世那么软绵绵。 这一条款房东们其实很欢迎，反正自己是往外租房子的人，根本没有违约风险！ 大家相谈甚欢，赵文牧在一天之内签署了一份又一份租房协议。 一个月的押金和当月租金直接当场付清。 房东也很喜欢这么爽快的租客。 一天下来，赵文牧手里的钱就只剩下不到400块！ 赵静仔细地把厚厚一沓租房协议收起来，又把每个店面的位置、租金、房东情况等信息记录好。 有这么一个专属文秘真好！ 赵文牧取出120块来递给金小宝。 “小金，这是你的报酬，你这次做得很好！” 比一开始说好的多了20块。 “赵哥，这” “收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赵文牧笑着说道。 “好咧！” 金小宝重重点头，把钱仔细收起来。 这可不少一个小数目，有这笔钱可以把之前因为小妹生病欠邻居们的钱全还清了。 这一刻，他对赵文牧真的是满心感激。 “小金，我们明天就要回平阳县了。那些门面房你帮我打理着，就是打扫打扫卫生，看着别让人给破坏了，我一个月给你30块钱。” 来京城已经7、8天了，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 几个人已经有些疲倦。 赵文牧决定明天就回去。 车票前几天就买好了。 “赵哥，这些商铺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着吗？” “对，暂时就这么放着。” 赵文牧这话一出，别说是金小宝，其他人也是不明所以。 赵文牧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上。 “小金，天就要变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你帮我联系想租房子的人，只有一个条件，我要直接预收一年租金，价格可以比市场价便宜5-10。” 赵文牧神秘兮兮地说道。 金小宝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大变。 “赵哥，你不会是想”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赵文牧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诈骗那些人的租金。 毕竟赵文牧只预付了一个月租金，现在却打算预收一年租金。 “小金，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安心等着。” 金小宝想想也是，赵文牧是让他在“某件事情”发生以后，才往外租房子。 自己就等着这个神秘事件就行了。 “跟租户谈好以后，你就打这个电话，让他转告我就行。” 赵文牧把杨宇平办公室的电话给了金小宝。 没办法，山前村没有电话。 电话只能打到柘山公社，还不如直接找杨宇平。 他现在跟杨宇平也算是忘年交。 关系足够铁。 跟金小宝交代完，赵文牧几个人又去买了些小玩意儿。 没办法呀，没钱了。 身上就剩不到300块。 在国营大商场给赵学海、刘素芳买了件衣服，然后钱就更少了。 只好买了一些有京城特色的小玩意儿、小食品。 最后还保留了50块钱现金。 出门在外，身上总要有点钱。 赵文牧也没想到，出门的时候揣了块巨款，回家竟然只剩50块钱。 在这个人民币最大面额只有10块的时代，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再联想到出门时那满满当当的行李。 可真是满载而来，两手空空而归。 赵欣也给赵家人买了一些礼物，她现在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郑光明也给老娘和妹妹买了一些礼物。 还买了一面十分精致的小镜子。 小小的手把镜，背面是颐和园风光。 看他小心翼翼地把镜子收在怀里的样子，赵文牧轻笑着问道： “郑大哥，这镜子是要送给哪个姑娘啊？” 明显不是送给他妹妹郑美云的。 谁知道郑光明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孤胆英雄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赵文牧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大哥，送姑娘光镜子可不行，还得有梳子、护肤品是不是？刚好一起使用。” 赵静笑着说道。 大家相互之间早就很熟悉了，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没什么。 “真的吗？” 谁知道郑光明竟然很认真地问道。 这是真的有情况呀！ 赵文牧也很高兴。 郑光明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却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人品好的靠谱男人。 他还想着等过段时间，二姐心情好了，试着撮合一下他们俩呢。 郑光明对二姐的过去毫无偏见，这一点，赵文牧很清楚，也很欣赏。 看来是没戏了。 赵文牧心里还稍稍有些失落。 郑光明又去柜台很认真的挑选了护手霜和香皂，小心包好放在包里。 “姐，这次没钱给你买礼物啦。” 赵文牧摊开双手，笑着跟赵静说道。 赵静低头看看右手上的红绳。 赵文牧的左手腕也有一条。 这是红螺寺里，赵文牧求来的。 三生三世，永不分离。 赵文牧把红绳系在她手上，轻轻说道。 想到这里，她冲着赵文牧粲然一笑。 “我已经有最好的礼物了！” 第七十九章 养殖水产 到泉城市已经下午五点多，发往平阳县的末班车早就走了。 一行人又在泉城市住了一晚。 回到山前村已经是次日中午。 这一趟京城之行，前后刚好十天。 回到家中，看着温馨熟悉的环境，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上心头。安顿好小囡囡后，赵文牧和赵静草草吃过午饭，一觉睡到了天黑。 期间刘素芳和宋芸来过一次，见他们一家三口睡得香甜，也就没有打扰。 “娘，小妹那里一切安好，你不知道，她们学校可漂亮啦…” 赵文牧醒来后，没有发现赵静，也没发现小囡囡。 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门去找这娘俩，就好像睡醒的小孩儿找妈妈似的。 就听见蘑菇晾晒场上，赵静正跟刘素芳、宋芸几个人说着什么。 宋芸抱着小囡囡，开心地逗着她。 “小囡囡，二大娘给你生个小弟弟好不好呀？” “呀！” 小家伙儿现在喜欢学人说话，尤其是最后一两个字。 看见爸爸来了，她张开胳膊，努力挣扎着想从宋芸怀里逃脱。 “小白眼狼，二大娘抱着你好不好？” “好！” 小家伙嘴里说着好，眼睛却望着赵文牧，手里也在胡乱扒拉。 赵文牧笑着把她接过来。 晚上一家人聚在赵文牧新家吃饭，赵静把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说着京城的见闻，每个人都很好奇。 “小叔，我跟你去京城！” 赵子孟凑到赵文牧跟前，一脸讨好地说道。 “你去干什么？” “我去开飞机！” 赵文牧照着他屁股给了一巴掌。 “一边儿去！” 臭小子终于上小学了，现在天天变着法子不想去上学呢。 今天说“我肚子疼，能不能不去学校？”，明天说“学校塌了，我今天不去学校了”… 被他老妈刘秀梅一顿笤帚疙瘩加无情铁手，打得哇哇直叫。 在这一点，赵文牧跟刘秀梅统一战线，这小子要是不好好学习，他这小叔也得揍人！ “来，你给我背一遍九九乘法表，背过了这个小兵就给你。” 赵文牧从京城带了一套塑胶小兵回来，一共十二个，造型不一，小兵的武器上还挑着一颗糖。 他拿了两个出来，一个端着步枪，一个扛着火箭筒。 可把赵子孟和张远明给馋坏了。 “小舅，我也要我也要！” 张远明一蹦老高。 “行，从1数到100，这个小兵就给你。”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三得九…” 赵子孟立刻抢着开口了，一开始背得还挺顺溜。 张远明一看也不甘示弱。 “1，2，3，4，5，6，7…” 二人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一场竞争愈发激烈。 “七八，七八五十六，八八，八八” 赵子孟开始磕巴了。 “61，62，63，64，65…” 张远明见状声音更大了，于是赵子孟更磕巴了，想半天没想出来八八是多少。 “95，96，97，98，99，100！” “耶！” 张远明大叫一声。 “小舅，我可以要这个炮兵吗！” “好！” 赵文牧把火箭筒小人递给张远明。 “…七九六十三，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赵子孟仿佛是受了刺激，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很快就把剩下的背完了。 虽然更喜欢那个炮兵小人，他还是开开心心地接过了步枪小人。 俩小孩子拿着两个小兵，激烈地争执着谁的更厉害。 赵文牧又取出一个扛旗的和一个端冲锋枪的。 “远明，等你会背乘法表了，可以再选一个！” “子孟，你也一样，把爷爷奶奶、你爹你妈还有叔叔婶婶姑姑们的名字都写会了，也可以选一个！” 赵文牧这话刚一说完，俩人就飞奔出去，各自准备自己的任务去了。 小玩意儿买少了呀，赵文牧心里想着。 小子婷对这些兵啊枪呀的不感兴趣，她抱着赵静给买的毛绒玩具爱不释手。 “姑姑最好，姑姑亲亲！” 小家伙学说话的时候，赵文牧跟赵静还没结婚，她一直都是叫赵静姑姑，后来也没特意改口。 赵静笑着把她抱到怀里，小家伙唧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大哥、大姐，过几天秋收就开始了，现在雨水不多，蘑菇品质也不好了，你们跟各个村通知一下，最多再收个五六天，之后就不收蘑菇了。” 赵文林、赵文燕点点头。 现在各个村子已经开始准备秋收，加上每天能采到的蘑菇越来越少，大家上山摘蘑菇的热情正在逐渐减淡。 次日赵文牧进城拜访了李国富、杨宇平、庞青云这些人，也给他们带了一些礼物。 这才知道县里关于发展野味产业的通知。 “这是好事儿啊！” 跟李国富一番交谈，赵文牧由衷地说道。 “不过，李主任，以后野味这块儿竞争者会越来越多，你们国营饭店最好提前想想该怎么做。” 他好心提醒着，未雨绸缪总是好事儿。 李国富以为他说的是在便民市场卖野味的事情。 他对这个倒是不以为然。 毕竟去便民市场吃野味的，和在国营饭店吃野味的，不是同一拨人。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毕竟现在个人还不被允许经营酒楼、饭店。 国营饭店没有真正的竞争对手。 不过，天很快就要变了。 变化也不是一蹴而就，赵文牧点到即止，并不多说什么。 他又到郑光明家里看望了一下他老娘和妹妹，这才知道郑光明老母亲前天生日，郑光明没有提这事儿，更没说赶着从京城回来。 赵文牧也没带特别的礼物，于是硬塞下100块钱让老人买点营养品。 便民市场这边，短短十天时间，变化倒是蛮大。 整个市场又大了一圈，长度至少延伸了五分之一。 尤其是小吃区扩容最为明显。 “老板，你要不要螃蟹，又大又鲜活的螃蟹！” 赵文牧没想到一回到小龙虾摊，竟然就有人来跟他推销。 而且“老板”这个称呼真的是好久没有听到了。 这个词语现在还不流行。 “三哥，这是汶山村的老王，他来过几次了，你不在，我们就没要他的螃蟹。” 赵文远在旁边介绍着。 汶山村赵文牧知道，就在汶河边上，离平阳县城也不远。 “行啊，王老哥，你把螃蟹拿来我看看。” 王大增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挑了两个背篓过来。 他裤腿上满是泥巴，估计是抓了螃蟹就直接进城了。 赵文牧掀开一看，里面确实是鲜活的大螃蟹，大头很大，甲壳鲜亮，比在山前村抓到的要好一些。 “嗯，这螃蟹确实不错，王老哥，你打算咋卖？” 赵文牧笑着问道。 现在已经九月底，进了十月天气逐渐转凉，螃蟹、蝲蛄就不好抓了，冬天更是基本抓不到。 这会儿天气比后世寒冷，冬天河面一般会封冻，螃蟹、蝲蛄也都躲在深深的洞里不出来。 他想看看能不能囤一批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想来应该不难。 实在不行就只能想办法去南方收购了，这个可不容易。 “赵老板，2毛钱一斤你看可以吗？” 王大增战战兢兢地问道。 他知道赵文牧的香辣蟹1块钱一斤，但那是炒制好的螃蟹。 他的螃蟹在市场里也是卖2毛钱一斤，但是销量不好，一天只能卖个十几、二十斤。 当然，这个收入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这几天已经有别人来卖螃蟹了，他每天卖出去的越来越少。 “王大哥，你知道这螃蟹怎么养吗？” “养，养螃蟹？” 王大增有些不明所以，这玩意儿河里、溪里到处都是，为什么要养？ “对啊，养螃蟹。” 赵文牧重复了一遍。 “池塘淤泥不能太多，最好给它喂一些小鱼小虾，螃蟹也不能太多，太多会打架。” 王大增一边想，一边回答着。 他虽然没养过螃蟹，但螃蟹的习性还是知道的。 “水里最好提前用石灰水消毒。” “赵老板，我也不太清楚，这些都是我瞎猜的。” 他不敢胡乱说话，连忙补充道。 赵文牧点点头，他也没指望随便遇见个人就是水产养殖专家。 “行，王大哥，螃蟹2毛钱一斤我收了，有多少收多少，但必须是活的！你以后直接送到山前村就行。” 这下子可把王大增给乐坏了。 他一天就能抓五六十斤螃蟹，能卖10块多！ 他想了一下，犹豫着问道： “赵老板，我可以在村里收购螃蟹，然后卖给你吗？你放心，保证是又大又鲜活的螃蟹！” 在村里1毛钱一斤收购肯定没问题，转手卖给赵老板就能赚1毛。 王大增越想越觉得可行，就是不知道赵老板同不同意。 “当然没问题！王大哥，我说了，有多少我收多少！” 赵文牧还生怕他卖的螃蟹少呢。 第二天赵文牧专门去找了李国富、杨宇平，请他们帮忙介绍几位水产养殖专家。 甚至犹豫再三后，他借用杨宇平的电话，给刘青山打了个电话。 当然电话是刘青山秘书接的。 对方很客气的表示会把他的请求转告刘青山。 刘青山的效率很高，几天后来自鄂省的几位水产养殖专家就来到了山前村。 赵文牧把养殖螃蟹、蝲蛄的事情交给了郑光明。 于是郑光明干脆在山前村常住下来。 第八十章 原来是这样 山前村，鱼塘。 虽然现在不是水产养殖的最佳时间，正常来说是在每年5-6月份左右投放幼苗。 而且养殖通常是从幼苗开始，赵文牧的首要目标却是养活成年体的蝲蛄和螃蟹。 不管怎样，专家还是很顺利地帮他解决了这些问题。 并且对来年幼苗养殖方案也给出了详细建议。 生产队原本批给了赵文牧20亩的水面及滩涂用于养殖，谁成想刘青山一个电话从市里打到县里，对赵文牧的养殖事业十分关注。 于是在市、县、公社三级领导关怀下，生产队无偿批给赵文牧100亩水域用于养殖实验。 水域不是水面，其实就是一大片滩涂、沼泽。 赵文牧承诺养殖成功后，会将相关知识无偿传授给村里。 临行前，赵文牧再三感谢几位专家，不但请他们在国营饭店用餐，还每人奉上200块钱的红包。 对于专家来说，这笔额外收入也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受大领导委托来指导工作的，压根没想着还有钱赚。 赵文牧还拜托他们关注国外几种叫做澳大利亚岩龙虾、克氏原螯虾的淡水龙虾，看看能不能引进中国。 几位专家十分惊奇，他们也是前不久才了解到克氏原螯虾这一物种，据说在国外已经比较流行。 至于澳大利亚岩龙虾则是听都没听过。 眼前这个小伙子是个高人啊，不然怎么会得到刘副市长青睐呢！ 于是对赵文牧的请求也就更加上心了。 赵文牧其实有心一直培育蝲蛄，它毕竟是中国本土物种，只要环境保护好了，也能生长的很好。 但他也清楚，市场终究是市场。 小龙虾比蝲蛄大，自然更有市场。 何况国人还没有真正站起来，无形的辫子缠在脑后，国外的月亮更圆、国外的空气更清新、国外的东西更好，这些荒谬的想法，在未来几十年深深统治着国人的内心。 而且眼下发达国家物质条件、生产力水平远胜于我们，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不管你承认与否，它就在那里。 民族自信心、自豪感不是一蹴而就的。 赵文牧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力范围内尽一份力量也就够了。 所以，小龙虾和蝲蛄他都要！ 水产养殖是个细致活儿，而且干系重大，想来想去，赵文牧觉得还是得安排一位自家人负责。 倒不是他不信任郑光明。 “二姐，以后养殖蝲蛄、螃蟹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工资一天20块！” 赵文牧压根不跟赵文君商量，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二姐性子弱，尤其在家人面前，与其跟她商量半天，不如直接给她赛一份工作过去。 “小弟，我能行吗？” 赵文君有些不自信，不对，是一点自信都没有。 “二姐，你肯定行！养这些小东西最需要细心、耐心，咱家人就你最有耐心了！” 在场的赵家人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今晚又是赵家人家庭聚餐、开会的时间。 “而且还有郑大哥帮你，咱娘和二嫂也能帮上忙。” 宋芸现在孕吐的厉害，人都瘦了不少。 可把赵文广还有其他人心疼坏了。 但是她孕期又有点闹脾气，总想着干活儿，大家只能想方设法找一些轻快、安全的活儿给她。 说到郑光明，赵文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赵文牧无意间瞥到她抓着衣袖的手指，那双手还是有些纤瘦，却鲜活细嫩了许多。 “二姐你手上这是抹的啥，问起来挺香的。” 赵文笑着说道。 作势要去抓她的手。 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小时候也少不了打打闹闹，经常会有一些身体接触。 但是赵文君这次慌忙躲开了。 “没，没啥，没抹啥。” 她脸上通红通红的，磕磕绊绊说道，大家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 刘素芳狠狠拍了他胳膊一下。 “多大的人了，还欺负你姐！” 赵文燕打着圆场： “小弟，这不是小时候了，你这样阿静可生气了。” “二姐，你…” 赵文牧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赵静一脸好奇探究的表情，但没有生气，她当然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最后还是决定水产养殖由赵文君负责，刘素芳、宋芸协助。 赵文牧想想这个安排顿时有些小兴奋。 “郑大哥，以后养螃蟹就由我二姐负责了，你可得听她的。” 次日一早，赵文牧正要出发去县城，恰好遇见在池塘边上的郑光明。 池塘还没有完工，120亩的水域，今年能用完20亩就不错了。 得请人挖泥、筑堤、建篱笆…还要做好排水，以免发大水把池塘给冲没了。 村里刚建完砖窑的青壮年们又被发配到了池塘这边。 今年他们一直连轴转，可真是一点没闲着。 当然，修池塘不是集体的活儿，赵文牧要出工钱。 “行啊，赵兄弟你放心，我肯定听文君妹子的。” 郑光明憨厚地答道。 “行，郑大哥，我二姐性子弱，你可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让她被别人欺负了。” 赵文牧笑得意有所指。 郑光明听得迷迷糊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欺负她，也绝对不让她被别人欺负！”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诚恳、面容坚毅。 赵文牧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二姐的手上，可不是自己送给她的雪花膏的味道。 他天天捧着赵静小手闻不够，自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那是郑光明从京城买的护肤品！ 感情郑光明买那些东西是送给二姐的，更关键的是，二姐还收下了！ 他不知道的是，郑光明送了好多东西，赵文君只收下了一样。 还是郑光明硬塞的。 想不到啊，老实人也会这么玩。 赵文君这些天心里也有些迷惘。 回家两个多月了，她看得出来，家里所有人都是真心欢迎她的，刘素芳、赵文燕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她还年轻，不耽误再找一个。 刘秀梅也劝过她好几次，她虽然是大嫂，但也是赵文君的表姐，这话她说也没问题。 要是其他妯娌这么说，就免不了让人觉得是不是想赶赵文君走了。 宋芸哭晕在厕所。 谁让真正的妯娌就她一个呢！ 赵文君原本死寂的心，也一点点鲜活起来。 也许可以再找个人过日子。 爹娘总有老的一天，那时候自己总不能跟着几个兄弟过日子。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郑光明。 对方虽然少了一条胳膊，却是一个正直、有能力的人，是大英雄。 自己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不应该肖想别人。 郑光明的想法却是完全不一样。 在他眼里的赵文君，坚韧、善良，惹人疼惜。 在他眼里的赵文君，年轻、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且她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而自己呢？郑光明虽然不自卑，却也觉得自己只有一条胳膊，家里还有老娘、妹妹，并不是良配。 这些天，他先是在山前村帮着晒蘑菇。 赵文君时不时给送些绿豆汤、水果什么的过来。 午饭一般也是她做的。 当然这些不只是给郑光明准备的。 郑光明就忍不住想，要是能天天吃到文君妹子做的饭、天天见到她该多好。 在京城看到那个精致的小镜子就忍不住买下来，想着送给她。 还有那些护肤品、小梳子什么的。 回来后，赵文牧让他负责养螃蟹，郑光明很是高兴，因为这样又可以经常见到文君妹子了。 他想把东西送给她，又怕吓跑她。 就一直纠结着。 饭都吃不下了。 终于，他忍不了了，趁着收工的时候，把赵文君叫到一旁。 “郑大哥，有啥事儿？” 郑文君有些不明所以，仰头看着他。 郑光明踟躇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心一狠，掏出护手霜，塞到赵文君手里，逃走了。 就这么逃走了，别的东西也忘了拿出来。 幸亏赵文牧不知道这事儿，不然他能笑一年。 赵文君怔怔地看着手里精致的小铁盒，又赶忙收起来，躲回了家里。 晚上她躺在炕上，想起白天的一幕，心里还是怦怦跳。 郑光明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但还是觉得两人差距太大。 于是接下来几天，她一直尽量躲着郑光明。 但要修池塘，养蝲蛄、螃蟹，两人每天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于是这俩人很别扭地互相躲着对方，实在躲不开了就低头装没看见。 “老三，你姐是不是跟小郑闹啥矛盾了，我看她咋总躲着人家呢？” 刘素芳悄悄问赵文牧。 别说是天天在现场的刘素芳，就是偶尔到池塘来的宋芸和赵文牧也发现了。 “嘻嘻，娘，你说二姐为啥躲着郑大哥？” 宋芸挤眉弄眼笑着说道。 “啥？” 刘素芳想了想，一拍手。 “哎呀！好呀！小郑是个好孩子，跟你二姐合适！” “这俩孩子都是闷葫芦，你得帮帮他们！” 她笑着对赵文牧说道。 这俩孩子要是能成，她这心里的一颗大石头也就落地了。 “你放心！” 赵文牧自然是乐见其成。 可怜的郑光明、赵文君二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接下来几天，赵文牧每天都让二人一起来给自己汇报工作。 不仅如此，汶山村的大批螃蟹、蝲蛄已经到货，立刻就要投入养殖，他们俩人得做好这份工作。 想互相避开，根本不可能！ 赵文牧跟赵静天天暗搓搓地观察郑光明跟赵文君。 就跟操控人心的恶魔似的。 乐此不疲。 第八十一章 收工啦 9月28日，山前村。 随着最后一批蘑菇运抵晾晒场，收蘑菇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了。 仓库早已经装满，赵文牧原本预计能装10万斤干蘑菇的仓库实际只装了8万多斤。 只好新建了两个仓库。 不仅如此，赵文牧新家、赵家老宅还有赵文广家里，全都装满了干蘑菇。 赵学磊非常重视这些干蘑菇，因为它们干系到山前村来年的收入。 只有它们顺利卖出去了，赵文牧赚到了钱，来年才会继续收蘑菇。 每天都有民兵负责守卫蘑菇仓库。 毕竟这玩意儿干燥、轻便，既要防火，又要防小偷。 “二叔，咱们村分到的山上，野味产量怎么样？” 按照县里的指示，公社已经将狩猎区域划分到各个生产队。 一般每个生产队分到的区域又分成三份，每年只允许在其中一处区域狩猎。 “咱村跟三里庄这一片大山面积广阔，分到的地方足够大，产量肯定没问题！” 说起这个问题赵学磊也很高兴，终于可以把狩猎、买卖的事情摆在明面上了。 以前总归是有些提心吊胆。 “二叔，山上的产出总有不足的一天，最好提前想想办法，能不能试着养一些野兔、野鸡？” 赵文牧提醒着。 “你是说跟你养螃蟹一样，养这些野味？” 赵学磊很关注赵文牧养螃蟹的事情，这小子的很多做法确实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却总能有出人意料的结果。 “野兔可不好养啊，这东西脾气大，不吃人喂的东西，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他叹口气说道。 “二叔，总归是能养的，大不了从小养呗，多养几茬，它就没有那么多野性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在山上散养，反正山都是咱自己的。” 赵文牧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小子说得对，我先找人试试。” 说完赵学磊背着手走了。 一年不到，这小子都能教育我了，他在心里想着。 赵学磊做事很用心，很快就找了几户擅长养鸡的人家实验野兔、野鸡养殖。 当然，生产队会给一些补偿。 继青山建材厂之后，三山集团另一山，开始慢慢走上历史舞台。 …… 这些天赵家所有人终于轻快了许多。 收蘑菇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众人身上，痛并快乐着。 这座大山终于暂时没了。 于是，全家人齐齐上阵，帮着赵文林收秋桃。 上山之前，赵文林一瞪眼。 刘秀梅乖乖地待在家里没出门。 “行啊大哥，你这是重振夫纲了啊！” 赵文牧笑着调侃。 “低调低调！” 赵文林说着还回头看看，见刘秀梅早已经返回家中，这才放下心来。 秋桃不多，总共只有五六百斤，几个人大半天就摘完了。 剩下一些不太熟的，等过几天赵文林自己来摘了，拿到集市上去卖就行。 “大哥，这些秋桃都卖给我！” 秋桃生长周期更长，秋天昼夜温差大，桃子含糖量比夏桃高一些。 但品相没有夏桃好，很多都是裂开的。 赵文牧对这批桃子另有打算。 “你要就都给你，不要钱！” 赵文林很大气地摆摆手，这些桃子估计也就值个四五十块钱，甚至比不上他们这一群人半天的工资。 虽然大家跑来摘桃了，赵文牧的工资可是照发不误。 他也不客气。 自行车、手表什么的他都送出去那么多了，收下这些桃子能有什么心理负担。 亲兄弟明算账，但不能算得太仔细。 回到家里，赵文牧拿了个小板凳就坐在水龙头前面清洗桃子。 “小弟，你要这么多桃子干什么？” 赵静也坐下来帮他洗桃子。 “媳妇，想吃黄桃罐头吗？” 赵文牧笑着问道，有赵静洗桃子，他干脆找了把小刀开始给桃子削皮。 他最近愈发喜欢喊赵静媳妇。 赵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也没说错什么，只好不搭理他。 这会儿也没有专门的削皮器，就用小刀削硬硬的桃皮，这活儿费力又危险，很容易削到自己手。 可不能让赵静来。 她那双小手受伤了，可就少了很多乐趣。 呃，不是，她的手受伤了，赵文牧会心疼。 “黄桃罐头？就跟橘子罐头一样吗？” 在京城赵文牧买了几个橘子罐头分给大家。 这会儿罐头是奢侈品，不比肉便宜，一般人平时也舍不得吃。 “对，跟橘子罐头一样。” “好呀好呀！” 赵静很喜欢橘子罐头清清凉凉、甜甜腻腻的感觉。 赵文牧将削好皮的桃子切成小块，把桃核剔除。 然后开始架锅烧水。 又把桃子放进锅里，刚好被水没过。 大火烧开后，不断撇去浮沫，又加入冰糖小火煮。 “媳妇，你尝一下，这个甜度怎么样？” 赵文牧舀了一勺，吹了吹，递给赵静。 “啊，好酸。” 赵文牧又往里面加了一些冰糖。 直到赵静说“嗯，还是有一点点酸”。 “没关系，等放凉后，酸味就是变淡，那时候酸甜度就刚刚好了。” 赵文牧笑着说道。 一直煮到桃子稍稍开始变软，汤汁变得黏稠，满厨房都是黄桃的香味，他便关上了火。 然后用长长的竹筒装了一些，放在井水里冰镇着。 接着他又取来一个大陶翁，里里外外用火烤了一下。 等剩下的桃子凉透以后，倒入陶翁里密封起来。 之后便是重复同样的流程。 直到把500多斤秋桃全部做成了罐头。 晚上赵静捧着竹筒吃得津津有味，赵文牧倚靠在她身上看小说，赵静时不时就给他喂一勺桃肉。 小可怜囡囡自己一个人在婴儿床里爬来爬去。 “小弟，咱们今年收了178万7000斤蘑菇和木耳，我算过了，平均9斤6两能出1斤干货，一共就是18万6千斤干货。” 赵静翻着笔记本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有几次连续阴雨天，他们还能收的更多。 “家里现在还有2700块。” “修鱼塘花钱不多，今年大概2200块就够了，明年扩建开支可能要上万。野味和小龙虾现在一天净赚1040左右！” “现在每天固定支出工资是163块！” 这其中自然不包含赵静的50块。 赵静认认真真说着一连串数字，这些都是她仔细计算过的。 原来他们现在一天可以赚这么多钱！ “姐，过几天我们去城里买房！” 赵文牧随口说道。 买房子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平阳县城的一套房，不过就是他们几天的收入罢了！ “好呀！” 赵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没有见识的小女孩了。 几千块钱的房子，买就买了。 何况他们现在天天进城卖小龙虾，总是来回跑多不方便。 在城里住的话，小弟每天至少可以多休息一个小时呢！ 她的账是这么算的。 完全没有想过，赵文牧多休息一个小时，是不是就有更多时间折腾她了。 精力也更旺盛了。 赵文牧也觉得自己需要多休息一些，二十周岁还不满的年轻人，时常腰酸背痛，说出去算怎么一回事儿！ 二人现在每天徜徉在蘑菇的海洋里。 就连卧室里都堆满了干蘑菇。 每天闻着蘑菇特有的芳香，日子久了，也不好受。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的主要活动场所就是书房。 新家的最后一片净土。 “媳妇，罐头好吃吗？” 赵文牧站起身，看着赵静舀起最后一片桃子，递到了他面前。 “好吃！” 赵静点点头。 赵文牧咽下桃子。 “可我还没吃饱，咋办？” 他坏笑着把手伸向赵静。 “啊，你没吃饱呀，我去给你做饭！” 赵静作势就要逃跑，却被赵文牧一把扯了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 “我吃你就行啦。” 等到赵静面红耳赤地从书房走出来，小囡囡早已经不耐烦了。 “嘛！” 赵静伸手抱起她。 小家伙立刻伸手去抓。 “乃！” 这是真的饿了。 赵静有些愧疚，赶忙去给她冲奶粉。 赵文牧正在客厅里喝水，赵静路过时，抬起脚，在他脚上轻轻踩了一脚。 “都怪你！” 赵文牧浑不在意，抱起小囡囡就亲了一口。 “嗯，趁现在赶紧亲，等长大了就亲不到了。” 小家伙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嗯，看来闺女不计较自己抢了她的口粮。 小囡囡：别救了，氧气管拔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充实的一天天过去，很快进入十月。在这个伟大的节日里，整个山前村喜气洋洋，还专门请了电影放映队来村里放了两天电影。 每到傍晚，家家户户，大人小孩，拎着板凳挤在村中心的大空地上。 这是通电之后的新福利，以前村子里可没有电影看。 大家早早就等在这里。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齿轮转动声中，一束光打在屏幕上，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沉浸在光与影的世界里。 电影播放的是《哪吒闹海》、《新精武门》，一时间村子里兴起一股武侠风。 小孩子天天拿着木棍到处哼哼哈嘿。 谁要是有一把木雕的大刀简直可以在村里横着走了。 直到有一个小孩子扛出了他爷爷的汉阳造，一群小孩大摇大摆地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 然后好多人回家都挨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一时间杀猪般的惨叫声在村子里经久不散。 这股武侠热潮才慢慢褪去。 第八十二章 进京城，收租！ 京城，大栅栏商业街。 金小宝打完电话，仍然满面潮红，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神了！太神了！ 所有的门面房租金全都涨了！ 中午他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租金已经涨了一半多，到这会儿已经涨到一倍多了！ 还有更多的人赶过来，疯狂地抢着租房子！ 他丝毫不敢停歇，又跑到王府井看了一下，那边也一样，租金全在涨！ 赵老板真是神了。 今天中午他正带着几个客人在天安门广场观光，忽然就看见一些人往前门大街跑去。 稍稍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市政府发布了什么文件。 他立刻冲到报摊。 然而这里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在争抢着买最新的京城日报。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却发现报纸已经没了。 最后只好厚着脸皮蹭了旁边一位大哥的报纸。 吸引了大家目光的正是这样一条消息： 京城人民政府批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关于允许个体户从事饮食小吃和小商品经营的请示》的通知。 公告内容很长，大家不敢错过任何一个文字。 好在旁边还有一个小豆腐块，是对公告内容的解读。 归根到底最重要的有一点： 一是允许个体户从事食品、饮食行业。 二是允许个体户从事日用小百货、小文具、小杂品、小手工艺品、瓜果、蔬菜、香烟、糖果、副食调味品等小商品经营。 尤其是后者，对个体户放开商品经营，绝对是惊天动地的一步。 不一会儿，很多思路灵活、脑筋转得快的人就一窝蜂的跑去租商铺了。 放开个体户食品、小商品经营权限，那得需要多少商铺啊！ 金小宝被人流裹挟着来到大栅栏，就看着这边的房租蹭蹭往上涨！ 大家都在抢着租门面房，不少人直接当场叫价。 他整个人脑袋都是懵的。 赵老板怎么会预料到这种事情？他能掐会算不成？ 不对！金小宝立刻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赵老板后面有人！ 在这一刻，他彻底坚定了抱大腿的想法。 看着蹭蹭上涨的房租，金小宝有些慌。 赵老板只说大消息出来后，把房子租出去，可到底应该什么时候往外租，现在房租还在不断往上涨呢！ 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决定不了。 于是立刻打了电话。 电话对面竟然是平阳县公安局副局长！ 这下子金小宝更震惊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把眼下的情况给杨宇平说了一下，请他帮忙转告赵文牧。 杨宇平知道赵文牧每天出摊的时间，于是让他第二天下午五点半左右再打电话过来。 金小宝就这么捱了一天！ 内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让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平阳县。 “行啊，小赵，你还在京城租了这么多房子，现在真的是大老板了！” 杨宇平过来的时候，赵文牧已经开始炒制小龙虾。 他简单跟赵文牧说明了一下情况，二人立刻返回县公安局。 “杨局长，这点小事儿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赵文牧说着打包了几斤小龙虾。 在杨宇平办公室等了一会儿，金小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赵老板，现在房租已经涨了两倍多，好多人都在找我，要不要开始往外租？” 赵文牧那些空置的商铺摆在那里，金小宝为了防止原房东作妖，在每个商铺都写明了商铺归赵老板，还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于是好多人现在到处对他围追堵截，希望能租下一套商铺来。 毕竟现在大家都在租商铺、准备开业的事情，有时候比别人早开业那么一两天，结果可能就是天差地别！ 所以，他们都很心焦。 那个该死的金小宝竟然就是不开口。 当然，也有很多原房东找了过来。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加租或者退租，毕竟这才十多天，房租就涨了两倍！ 他们自然是肉疼。 对待这些人，金小宝很强硬，他直言要毁约可以，先赔偿三年房租！ 合同里清清楚楚写着呢。 这些人又哭又闹，折腾半天，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离开。 “小宝，明天开始往外出租，还是原本的条件，预付一年租金，租金比市场价低10，如果毁约支付3年租金作为赔偿款。” “两天后我会去京城，让他们准备好钱，到时候统一签协议。然后押金你可以先收下，只要交了押金，他们可以立刻使用店铺。” 这批商铺当初大概一半多的合约是一年期，其他的都是两年期。 现在已经过去了12天，所以一年期的那些商铺只能收115个月房租。 给金小宝交代完，赵文牧马不停蹄办理介绍信、车票。 当然，托杨宇平的关系，这些也没什么麻烦的。 这次涉及的资金数额巨大，他不敢托大，还是带上郑光明一起。 跟家里交代一下，赵文牧、郑光明便再次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程。 收蘑菇结束以后，钱二牛、宋冠军这些人全都安排到了便民市场的小龙虾摊。 赵家人则是一边忙活秋收，一边养螃蟹、蝲蛄。 节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这次走得匆忙，而且刚从京城回来没多久，家里人就没给赵文秋带什么东西。 只带了一些赵静做的小咸菜，赵文秋很喜欢吃。 二人出了火车站就直奔大栅栏。 金小宝已经跟众人约好了，上午十点在大栅栏签协议。 赵文牧一到商业街这边，就感觉跟上次来时大不一样了。 人流量明显多了好几倍，好多商铺正在装修，工人们推着水泥、砂石进进出出，整个商业街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 郑光明更是惊讶！ 短短十几天，京城里是发生了什么？ 金小宝把所有人约在了一个比较大的商铺里面，赵文牧进去的时候，众人已经焦急的等在了这里。 “各位，静一静，静一静！赵老板来了！” 金小宝大声喊着。 商铺里顿时鸦雀无声。 接着爆发出更大的动静！ “赵老板，你可来了！” “快快快，赵老板，钱给你准备好了，咱赶紧签约！” “对对对，赵老板，我还等着装修呢！” …… 每个人都把焦急写在了脸上。 不急不行啊，晚一天开业，顾客就被别人先抢走了！ 赵文牧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放心，咱们现在就签协议！就按照小宝跟大家说好的条件，不会改变！” 说着金小宝带赵文牧走进旁边一个小房间里。 赵文牧在这里跟租户们一个一个签约，而不是在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 金小宝做事很有条理，他已经按照今早每个人来的时间顺序，给他们分发了号牌。 所有人按照号牌顺序，一个个进去签约。 协议也早就写好，赵文牧每一份都仔细看过，没有问题。 现在的市场价大概是他当初租房时的34倍，正是大伙儿开店最积极、行情最火热的时候。 金小宝做得很尽心，最后谈下来的价格差不多是原房租的31倍！ 赵文牧脚下放了两个大提包，里面很快就装满了一卷一卷的大团结。 他原本支付的房租差不多一个月是9800块，涨价之后也就是块左右。 一年的房租外加一个月的押金，合计就是39万5000块。 考虑到其中一大半的房子要少半个月的房租，最后收到的钱差不多有38万7千多块！ 其中租金35万7千，押金3万。 而他租房一年付出的成本是11万7600块！ 短短十几天时间，净赚23万9千多！ 还能白白得到十几万块钱大半年的使用时间。 钱，是能生钱的！ 钱的时间成本，也是钱！ 这一笔生意真是赚翻了！ 赵文牧也没想到，来京城送赵文秋入学，还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他原本还只是想买个四合院囤在手里！ 幸亏没买。 金小宝更是惊呆了！ 赵文牧承租店铺、出租店铺都是他一手经办的，能赚多少钱，他自然很清楚。 但是当真的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他还是震惊了！ “小宝，上次看的那个三进的四合院，你再去帮我谈谈，最好不要超过12万。” 送走最后一位租户，赵文牧和郑光明又费了大半天功夫把钱清点好。 他想了想，还是要买一个四合院。 反正现在钱够了。 那个占地四亩多的三进院位置极好，里面的建筑保存得也很好，住在里面，颇有种住进王府的感觉。 相信再过二十年它必然是个文保单位。 有价无市的那种！ 上次看房的时候，房主要价14万。 赵文牧眼馋了半天，无奈当时不可能买得起。 “好咧，赵老板，您就瞧好！” 金小宝领命而去。 这次往外租房子的报酬，赵老板只字未提，他却一点不着急。 赵老板是个爽快人，必然不会亏待自己。 把赵老板交代的事情办好就行，其他的问题不需要多考虑。 赵文牧看着地上的两大兜钱。 将近39万块，即便是大团结，也是张。 100张一沓，足足390沓。 满满当当的两大提包！ “郑大哥，我们先去把钱存下。” 两个人一人一包，郑光明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腰间的手枪，将钱提到银行。 这会儿人民银行网点比较多，也办理个人的储蓄业务。 赵文牧拎得胳膊生疼！ 当他把硕大的一个提包甩在柜台上的时候，震惊了所有的银行柜员和在场的储户们。 “同志，你好！我要存钱！” 银行柜员用了一个多小时，将所有钱清点完毕。 看着年轻的女柜员不停揉着手腕，赵文牧甚至有些小小的愧疚。 两大包钱最后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小本子，背面写着“合理安排生活，发扬节约美德，踊跃参加储蓄，支援国家建设。” 正面则是银行名称和存折编号。 赵文牧存的全部是活期。 这会儿利率比较高，即便是活期存款也有288。 有了存折就方便多了。 不然拿着那么多钱，怕是会被无数人盯上。 总有人要钱不要命。 第八十三章 买院子，生日！ 京城，广宁伯街。 金小宝的效率非常高，当天晚上就跟房主谈妥了价格。 最后定在了11万8800块。 看得出来房主也是真心想卖。 赵文牧一下子就想到那个卖了四合院去漂亮国打工，半辈子攒了几百万，衣锦归乡却发现自己当初卖出去的房子，现在价值十个亿的故事。 于是次日一早，赵文牧去银行取了12万出来。 在金小宝、街道干部陪同下，跟房主签好协议，办好了房屋过户手续。 从此咱也是二环内有房的人啦！ 赵文牧拎着那一长串钥匙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就这个院子，三十年后至少值12个亿。 三十年，增值1万倍！ 今天恰好是周六，赵文牧早上先去学校接上了赵文秋，看着这偌大的院子，小姑娘这会儿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儿？” “晓文，你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出来的时候，把郑晓文也给拉上了，想着一起去蹭赵文牧的饭。 郑晓文这会儿比她还懵。 这不是以前王爷住的地方吗？ 赵大哥这么有钱的吗？ 不管是不是做梦，赵文秋抢过钥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了过去。 房主只带走了古玩、字画还有一些装饰品，其他的家具等全都留了下来。 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家大业大，偌大一个院子，只有他这一户人家居住，整个院子条理清晰，十分整洁。 不像那些住了十几户甚至几十户人家的院子，脏乱无比，让人完全生不出入住的意愿。 那种院子恨不得推倒重建得了。 整个院子一共有28个房间，7间正房宽敞明亮，其他的耳房、厢房、仆人房什么的要小很多。 垂花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瓣形象，这里是内宅和外宅的分界线，常说的古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中的二门，就是指垂花门。 赵文秋和郑晓文就好像两只欢快的小蝴蝶，在院子各处游荡。 “小宝，你这次做得很好！” 赵文牧对待有功之人从不吝啬，直接取了300块给他。 金小宝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跟着赵老板干，半个月时间就赚了420块，比别人一年工资都多！ 赵文牧又把大门钥匙交给他。 “小宝，这个院子以后就麻烦你照看了。” “赵老板，您放心，院子一定给您看好了！” 赵老板很明显不打算住进来，只是照看一座空院子也花不了多少精力，偶尔过来打扫一下就行。 “小宝，以后每个月我会定期给你汇款，你用来付房租。” 赵文牧不打算每个月来一趟京城，现在交通不便，一来一回加上办事的时间，五六天就过去了。 金小宝这个人挺靠谱，赵文牧打算以后让他代为支付房租。 一个月房租总共是9800，大概是一个人将近30年的工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打算让赵文秋每个月随机走访一下房东，避万一出现金小宝昧下钱财的事情。 这样就算真的有所损失，比如金小宝卷钱跑路了，也最多不过是损失一个月的租金。 9800块钱，他损失得起！ 金小宝一听赵文牧让他代为支付房租，顿时激动地不要不要的。 赵老板是真的信任自己啊！ 他打定了主意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赵文牧每个月给他30块钱工资，算是雇佣了他。 付房租、照看院子总共用不了几天时间，这个工资算是很高了。 赵文牧手头还有268万块，这些钱暂时不会投资出去了。 处理完京城的事情，又带着赵文秋小丫头玩了两天，他就回了平阳县。 “媳妇，小龙虾摊那边现在人手充足，你以后就不过去了，在家专心复习。” 吃过晚饭，温存一番，小两口窝在书房里看书说话。 “嗯，好！” 赵静也担心自己万一考不上夜校，于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赵静不去小龙虾摊的话，赵欣大概也不会去了。 她们俩人可以白天在一起复习。 不然二人总霸占着书房，赵文牧想跟赵静温存一下，都得小心翼翼的。 “小弟，生日快乐！” 赵静端出一个蛋糕来。 这是她专门请李国富帮忙做的。 在县城出摊这么多天，她跟李国富、杨宇平这些人也都很熟了。 今天是九月初二，赵文牧的二十岁生日。 20岁，在农村人眼里不是很重要，赵家人还是聚在一起，吃了顿午饭，给他庆祝生日。 到了晚上，赵静又单独给他庆祝一番。 看着这个小巧的奶油蛋糕，赵文牧觉得心里暖暖的。 “阿静，谢谢你！” “快许个愿！” 赵静点亮几根蜡烛，拉着赵文牧许愿。 赵文牧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愿阿静和囡囡天天快乐，愿所有的亲人、朋友幸福。” 他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望。 真诚，而又简单。 “快吹蜡烛，吹蜡烛！” 赵静就好像哄小孩子一样拉着他一步一步来。 吹灭蜡烛，二人分享了这个小小的蛋糕。 “姐，你还没给我礼物呢？礼物是什么？” 赵文牧笑着问道。 赵静肯定准备了礼物，他确信。 “你闭上眼，稍等会儿。” 赵文牧依言闭上眼睛，只听见赵静似乎是走出了房间。 过了几分钟，轻盈的脚步声响起，赵静回来了。 “赵文牧，我就是你的礼物。” 轻灵悦耳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赵文牧睁开眼睛。 面前的人儿，舒眉一笑，眼波盈盈，柔情似水； 樱唇翘弯，红唇似焰，炽热如火。 双腿挺拨修长，举手投足间摄人心魄。 真可谓：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赵静将一双芊芊玉手攀上赵文牧脖颈，踮起脚，贴了上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许久后，美人儿眼神迷离，喃喃道： “赵文牧，礼物你满意吗？” “满意！” 赵文牧拦腰抱起眼前的人，大步走进卧室。 …… 赵文牧在腰酸背痛中迎来了自己的二十一岁。 “小弟，现在王大增每天送来的蝲蛄和螃蟹能有500多斤，要收这么多吗？” 赵文牧这些天例行视察鱼塘工作。 而且一定让赵文君和郑光明陪着。 赵文君的变化很明显，不再是原本那种唯唯诺诺，谁都可以使唤她的样子。 赵文牧让她负责鱼塘，她就必须立起来，有些事情必须她来拿主意。 她的气场也在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只是现在这种变化还很微弱罢了。 “不，太少了！二姐你跟王大增说，让他务必保证每天1500斤，否则就不跟他合作了。” 赵文牧摇摇头说道。 从12月到来年3月基本捕不到蝲蛄和螃蟹，要全靠这批存货支撑。 城里的摊子他还会进一步扩大规模，到时候一天至少需要6、7百斤货。 四个月，要保证8万多斤存货。 何况自己养殖水平一般，这几个月又是冬天，螃蟹和蝲蛄不死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但肯定会变瘦。 所以，现在最好要收购8万斤以上。 才能够保证整个冬天的供应。 否则到时候就得关门大吉了。 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眼下是10月份，正是收获螃蟹和蝲蛄的旺季，以后天逐渐变冷，捕获量会越来越少。 所以这会儿至少要保证每天1500斤的量。 “好，我明白了！汶山村怕是供应不了这么多，要不我在周围的几个村子也找一下？” 赵文君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 她额头上满是汗水，刚刚给螃蟹喂食，还是挺累人的。 郑光明递上一条毛巾，赵文君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好啊，二姐你全权处理，反正入冬之前保证至少收购8万斤。” “郑大哥，你听我二姐指挥。” 赵文牧很高兴，二姐已经开始自己拿主意了，这是好事儿。 “没问题，我都听文君妹子的！” 郑光明使劲点头。 “郑大哥，你今年多大了？” 赵文牧玩心大起，突然想捉弄一下眼前这俩人。 “28岁了。” 这个年代的人喜欢说虚岁，郑光明实际刚好27周岁。 “郑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结婚呢？” 赵文牧明知故问。 郑光明退伍回来，养伤用了一段时间，之后老娘病重，哪有闲心和闲钱结婚？ “赵兄弟，你是知道的，我是个残废，家里又穷，哪有人看得上我？” 郑光明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答道。 “郑大哥，你还是跟我二姐一样，叫我阿牧或者老三。” 郑光明点点头。 “说的倒也是啊，你这情况确实没人看得上。” “小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郑大哥是个好人，怎么就没人看得上了？” 赵文牧的话，让郑光明有些脸红，也有些尴尬。 不过也是实情，他没打算反驳。 没想到赵文君生气了。 “郑大哥干活勤快，性格又好，将来一定大有前途，哪家姑娘嫁给他是修来的福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听着赵文君这么维护自己，郑光明心里美滋滋的。 “哦，是吗？二姐原来是这么看郑大哥的。” 赵文牧挤眉弄眼地笑着。 赵文君明白了，小弟就是故意捉弄她。 她红着脸扭头走了。 “郑大哥，我姐生气了，你这大好人帮我哄哄去！” 赵文牧拍拍郑光明胳膊，笑着走了。 郑光明犹豫了一下。 向着赵文君追了过去。 第八十四章 买房子，进城！ 赵文牧家，书房。 “姐，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赵静放下手里的小碗，里面是黄澄澄的桃子罐头，翻看了一下笔记本，看着上面的数字，眼睛里神采奕奕。 “现在有1万6940块！” 接着又从小抽屉底下摸出那本小小的薄薄的存折，看着上面26万8千的数字嘿嘿直笑。 活脱脱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明天咱进城买房去！随便挑，随便选，一套不够买几套！” 赵文牧嗅着她发丝间独有的清香，颇有些豪迈地说道。 京城的大院都买了，平阳县城一套房，毛毛雨啦！ “小弟，京城那个大院子真的是咱们的啦？” 赵静还是不太敢相信，那个大院太美了，她忍不住幻想着住在里面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然了，明年不忙的时候咱就去住一段时间。” “好不好呀，我的王妃？” 赵文牧刮着她的鼻尖问道。 赵静乖巧地起身，福礼。 “是，王爷。” 次日吃过早饭，二人分别骑上自行车，怀揣着巨款进了城。 小囡囡在家愉快地跟赵欣姨姨玩耍。 “阿欣的事情还是没有消息吗？” 想起这事儿，赵静拧眉问道。 赵欣明显是个生活条件还不错的孩子，失踪这么久了，为什么她的亲人迟迟没有出现呢？ “没有啊。” 说起这个，赵文牧也有些苦恼。 虽说赵欣在山前村生活得挺快乐，可她终究有自己的亲人。 “漾泉市说好给我的嘉奖也还没个信儿呢！” 话说效率也太低了，这都三个月了，赵文牧在心里腹诽着。 房子的事情，赵文牧托李三儿寻摸许久了。 李三儿找到了几个有意向的卖家，这会儿带他们一家一家看过去。 现在可没有什么商品房，更没有开发商。 这会儿城里的房子几乎全都是福利分房制度，也就是企事业单位无偿或者以极低的价格将房子出让、出租给工人。 虽然在六月份发布的《全国基本建设工作会议汇报提纲》中，已经正式宣布将实行住宅商品化政策，但实际还处在小范围试点中。 摸着石头过河嘛，传统艺能了。 当然了，4月份的时候，邓公就发表了关于建筑业的地位和住宅政策问题的谈话，对住房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在内的全过程进行了通盘的改革设计。 其中就包括出售公房、调整租金、提倡个人建房买房等内容。 所以，个人买卖房屋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是房源很少罢了。 李三儿带他们去看的第一套房子就在制糖厂家属区。 这一片儿赵文牧熟悉，相对来说，算是平阳县城居住条件比较好的地段。 这边的房子比较新，楼龄一般在十年以内，大多都是3-4层的筒子楼。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房子没有独立的厨房、厕所，全部是几户共用这些公共设施。 甚至还有一些房子是三家共用客厅。 长走廊，方方正正，红色砖墙，有点像兵营。 建筑风格十分明显。 赵静原本期待、憧憬的脸庞，一点点平静下来。 赵文牧用了十二万分的耐心看完房子。 “阿静，这房子你喜欢吗？” 他这简直是明知故问了。 赵静脸上哪里有一丝丝喜欢的样子。 “小弟，村里的房子挺好的，咱家的书房多舒服呀！” 赵静顾左右而言他。 赵文牧哈哈大笑。 李三儿之前天天在赵文牧家吃午饭，对那里自然很熟悉。说实话，他也觉得这里远远没有那里舒服。 “三哥，另一处房子在玻璃厂那边，咱就不去看了？” 玻璃厂、卷烟厂家属区属于老城区，那里的房子更加破旧、逼仄，没有去看的必要了。 “嗯，那里就不去了。” 赵文牧稍稍回忆了一下那里的房子，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坚决不去！ 要是去了那里，媳妇还不得扭头就回家了？ “那咱直接去县政府，那边有一栋专家楼，是前年建的，条件还不错。” 李三儿提议道。 那里是他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地方了。 “行，就去那儿。” 县政府旁边的房子，应该不会差。 这确实是一栋苏式风格的五层小楼，有意出售的那家面积大概70多个平方，就在二楼。 房子两室一厅，厨房、卫生间兼备，采光不错，周围环境也很安静、整洁。 毕竟挨着县政府呢！ 不仅如此，它还跟县政府共用供暖系统，是平阳县城少有的冬天不用自己烧炉子取暖的住宅。 这一点其实很有用。 生过炉子的人都知道，生炉火取暖，白天里需要一次次添煤，晚上还要会封炉子，让它不至于半夜熄灭了。 还有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 不仅如此，生炉子时屋里会遍布灰尘，一天要拿抹布擦好几遍。 “阿静，这个房子呢？” 赵文牧戳戳赵静手背。 赵静有些犹豫。 说实话，这个房子已经很好了。 她在平阳县城卖了那么久小龙虾，城里什么样早就一清二楚。 比这个还好的房子几乎没有了。 可她总觉得不太满意。 家里多舒服呀！ 有大大的院子，而且是两个院子，外面还有那么大一片空地，她还开垦了一小片菜园。 菜园里种植了黄瓜、豆角、大葱、韭菜，冬天还可以种上萝卜、白菜。 他们一家三口吃的蔬菜基本就自给自足了。 家里还有那么大一个书房，他们可以在书房看看书、说说话，虽然赵文牧总在书房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可也好开心呀！ 可是小弟想要搬到城里来。 搬到城里来，他就可以轻松一些。 自己跟赵欣还要在城里的夜校读书。 一时间，赵静觉得纠结得要死。 “小弟，我不喜欢这里，我想要大大的院子，想要个书房。” 不知道怎么的，这话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要求这么多呢！ 以前住在那个低矮逼仄的土坯房子里的时候，自己也没要求过什么呀！ 赵文牧笑了。 他笑得温暖和煦，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自信张扬。 “好，没问题！” 李三儿识趣地躲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咦？小弟，那是什么地方呀？” 赵静手指着东北方向的一片房子问道。 赵文牧眼前一亮，这不就是理想的房子吗？ 就在县政府东北方不远，一栋栋独立的小院，很简单的苏式红砖小院，比四合院小很多。 却是完完整整的小院子。 而且每个小院自带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搭了个凉棚，上面或是爬满了葡萄藤，或者长着南瓜秧。 小院后面还有一片大大的空地，种了一些蔬菜、水果什么的。 从小院延伸出去的篱笆把空地圈在里面。 这不就是理想中的家吗？ 跟他们在山前村的新房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这个位置距离便民市场，步行不超过二十分钟，十分方便。 更是紧邻着县政府，治安环境没得说。 “三儿，那片儿是什么地方？” 赵文牧还真不了解那片地方。 “三哥，那里是以前军区疗养院，去年已经搬迁了，现在那边住着的主要是一些老干部或者县委家属。” 李三儿看着那片房子，心知赵文牧是看上那里了。 可他有点为难，那一片儿他没有认识的人。 买房子可不是直接挨家挨户去问人家卖不卖，得有熟人介绍才行。 “三哥，我去打听打听那边有没有人卖房。” 他跟赵文牧说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嗯，三儿，不用强求。” 赵文牧叮嘱道。 既然是县委家属区，找杨宇平或者庞青云会更省事儿，没必要让李三儿为难。 庞青云的哥哥是副县长，都是有关系的人。 而且就是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卖房，又不是强买强卖，不是多大的人情。 现在时间还早，赵文牧和赵静干脆回了家。 “小弟，出来一看，还是咱自己家好呀！” 回去的路上赵静忍不住感叹。 “媳妇，咱自己家好，还是京城那个大院好？” 赵文牧故意逗她。 赵静小脸浮上一缕犹豫。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笑嘻嘻说道： “都好！” 想什么来什么，下午赵文牧刚到便民市场，就发现杨宇平等在了那里。 “杨局长，专门等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时半会间他还真想不到杨宇平找他有什么事情。 “小赵，悍匪王氏三兄弟的事情，晋省公安厅给你发了嘉奖令，已经转到咱们县里了！” 杨宇平显得很高兴。 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也与有荣焉。 毕竟嘉奖令是晋省公安厅通过齐鲁省公安厅、泉城市公安局一环一环转过来的。 原来王氏三兄弟罪行深重、案情复杂、影响恶劣，这个案子直到前几天才刚刚审结，所以给赵文牧的嘉奖也就姗姗来迟。 仅存的王顺宝毫无疑问被判处死刑。 晋省公安厅在嘉奖令之外，还奖励了赵文牧200块钱。 齐鲁省公安厅也发布了嘉奖令。 200块钱赵文牧不放在心上，嘉奖令还是值得高兴一下的。 “他们有提到赵欣的身世吗？” 赵文牧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没有，对方专门通报了这个问题，目前没有接到相应的失踪人口报案。” 杨宇平摇摇头。 对于这件事，他也颇有些意外。 第八十五章 赵欣的身世 平阳县城，便民市场。 “对了，杨局长，军区疗养院那片儿你熟悉吗？” 既然刚好遇见杨宇平，就不用专门去找他了。 “怎么了？我就住在那里啊。” 杨宇平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房子自然不是买的，也不是分的，他只有居住权，并没有产权。 居住在那里的县政府领导都没有产权。 那些老干部倒是有。 “我想在那里买套房子，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卖，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 杨宇平一听是这事儿，惊愕了瞬间，却又立刻反应了过来。 赵文牧根本不差钱啊！ 且不说这小龙虾有多赚钱，光是去京城收租就赚了一大笔？ 毕竟，金小宝的电话是打给他的。 “行，我给你打听打听。” 他一口答应下来。 没想到，仅仅是两天以后，还真的让他给打听到了。 “一位老干部要去胶澳跟着子女住，打算把房子卖掉。我跟他说好了，明天你过去看房，你看咋样？” 杨宇平之所以自作主张，约好了去看房，倒不是因为老干部卖得急，而是因为买房的人多！ 县委领导也有一些人想要买房啊！ 谁不想住着自己的房子？ 他是想让赵文牧尽快把房子定下来。 不然万一哪位领导也看上了这个房子，那你是让出来还是不让呢？ 一早买下，一了百了。 总不可能有人来强买你已经买下的房子。 赵文牧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行，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过去！谢谢你了，杨局长！” 赵文牧是真心感谢对方。 “行了，小赵，私底下就别叫我杨局长了，听起来多生分啊！我这年龄，当得起你一声杨叔？” “行，杨叔！” 赵静听到这个好消息也很高兴。 她不抗拒进城，只是希望小家温馨一些罢了。 房子的主人是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看得出二人对这所房子很珍视，里面打理得十分整洁漂亮。 前院的小花园里还搭了一个小小的凉亭。 各种花花草草种满了庭院，就连门口外面也整齐栽种了许多。 院子里还有一棵柿子树，这会儿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柿子。 后院的小菜园里也是种了各种蔬菜，绿油油的，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小院儿房间也不少，一共有四个卧室、两个客厅，厨房、卫生间齐全。 赵静已经计划着将小客厅改造成书房了。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衣帽间，一个储物间。 各种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虽然保存完好，却是有些土气。 这个没关系，全部换成新的就可以了。 家用电器老人都会带走，这也正合赵文牧心意。 搬进新家，就可以买电视机、电冰箱一类的电器了。 山前村的供电太不稳定，所以他一直没有买大件家电。 房子老人开价6600块，赵文牧没有还价，直接答应了。 “小伙子，这些家具都旧了，你们年轻人肯定不喜欢，价格可以再降一点的。” 老人没想到赵文牧这么豪爽，好心地想要给他降降价。 “没关系的，姚叔。” 赵文牧大声说道，老人家听力不太好，跟他说话得大声一些。 “家电我都带走了，价格可以给你低一些的！” 姚姓老人又找了个理由给他便宜点儿。 “姚叔，这房子我们很喜欢，它值这个价格，您老安心收着就行！” 这位老革命真是太可爱了。 赵文牧又不差钱，这房子他和赵静也是真心喜欢，何必磨磨唧唧为了几百块争论半天。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几百块钱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老人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于是很快就办好了房屋过户。 临走前，老人特意留下了新买的收音机，这是个新鲜玩意儿，年轻人应该也不嫌弃。 赵文牧谢过老人，收下了。 “小弟，跟的跟做梦一样呀！” “半年前，咱们还住在老屋那个土坯房子里，新家也不过住了四个多月，现在就住上城里这么大的房子啦！” 赵静看着新宅子，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这么好的房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何况他们在京城还有一个四合院，那才是真正的大宅子。 她迫不及待地去打理花园、菜地，在屋子里擦擦洗洗，活脱脱一只辛勤的小蜜蜂。 “姐，让人打一批家具，咱就搬进来？” 赵文牧也想着早点搬进来，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 赵静却仔细想了一会儿。 “小弟，咱们以后是不是主要住在城里？” 她突然问道。 “对呀，接下来咱们要在城里卖小龙虾，你还要上夜校，等你毕业，小囡囡就快要上小学了。” “所以，以后应该主要是住在城里。” “不过咱们肯定会经常回村的，而且大哥二哥他们早晚也会搬城里来。” 赵文牧以为赵静是舍不得山前村那边，于是就仔细解释着。 “那咱们把家里的那些家具搬来，好不好？那些都是爹娘哥哥姐姐们给咱们准备的，我更喜欢那些家具。” 赵静有些忐忑的说道。 那些家具配新家有些土气了。 但那一件件家具，寄托着亲人的关爱，看见它们，她就觉得心情舒畅。 “好呀，那咱们打造一批新家具放在村子里，把家里那些运到城里来。” 赵文牧也喜欢那些家具。 虽然它们并不时尚，也没有很舒服，可用习惯了，还是很喜欢。 赵静说得对，那些都是亲人的寄托。 而且那些家具用了很久，不用担心有毒物质残留。 几天以后，赵家人又一次欢欢喜喜地庆祝赵文牧搬新家。 其他几家心里，也渐渐萌生了搬到城里住的想法。 毕竟以后小孩上学，城里肯定比乡下要好。 赵文牧、赵静带着小囡囡还有赵欣一起住进了新房子。 赵欣特意选了一个离主卧最远的卧室。 小姑娘撞见过哥哥姐姐亲热的场景，小小的脸差点红成了猪肝。 打那以后，每次进书房都要提前搞出一些动静来，提醒里面的人。 所以，搬了新家，她打定主意要离得远一些。 小客厅改造成了书房，主要用于赵静、赵欣学习。 两人下定决心要考上夜校，然后一起上学。 赵文牧家里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位归国兴办实业的爱国资本家荣仁一先生却是满面愁容。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失散三十多年的唯一亲人荣方一！ 父母早已逝世多年，小妹未满十岁夭折，荣仁一带着唯一的弟弟在战争年代艰难生存了下来。 然而三十多年前，他被败军裹挟，逃到了香江，从此与弟弟失去了联系。 在香江，他在码头扛过包，在饭店当过学徒，最后涉足航运业，凭借过人的胆识和岳家的帮助，在航运业站稳脚跟，并一步步成为世界船王。 这么多年，他始终心心念念祖国和弟弟荣方一。 在那个国际贸易全面封锁中国的年代，香江作为唯一的自由贸易港、对外口岸，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荣仁一凭借自己香江人的身份，不断向大陆输送橡胶、油料、药品等紧缺物资。 可以说为国家做出了重要贡献。 改革开放伊始，他立刻响应号召，携带大批资金、技术回国创业，在海外华人华侨中起到了很好的模范带头作用。 也因此，他一回到国内，便是高层领导的座上宾。 当然，他回国创业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要找到自己的弟弟。 功夫不负有心人，整整三年过去了，他终于找到了荣方一。 受他的影响，荣方一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过得并不顺心。 妻子跟他离婚后，彻底杳无音讯，他自己一个人将女儿拉着大，然后终身未娶。 好在他跟哥哥荣仁一一样，脑子很灵活。 政策稍稍放松以后，他凭借着做一些小买卖，收入还算不错。 然而，年初的时候，前妻冯春华竟然找上门来。 看荣方一日子过好了，她竟然想要复婚。 荣方一是个大度的人，那时候他自己朝不保夕，他不怨她的离去。 而且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放不下这个女人。 所以，他动心了。 然而，女儿荣欣怡性子刚烈，她不欢迎这个女人，可她也知道爸爸心里苦。 于是，在跟冯春华大吵了一架后，她竟然离家出走了。 荣方一只知道女儿去了石门市，之后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荣方一这三个月来往石门跑了无数次，始终没能找到女儿的任何消息。 几乎是愁白了头。 兄弟二人相见，抱头痛哭之余，说起这些年的经历，荣仁一只觉心如刀绞。 他捶胸顿足，不停说着是自己害了弟弟。 荣方一并不怪他，时代的力量，不是一两个人能影响的。 当得知弟弟唯一的骨肉生死未卜时，他彻底崩溃了。 当即命令司机备车，直奔京城。 领导看着泪痕未干的荣仁一也是大吃一惊。 “仁一，怎么了这是，你不是找到弟弟了吗？” 领导也是刚刚得知荣仁一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这位爱国资本家的故事，他自然清楚，对方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的弟弟。 领导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那着实有些尴尬。 “领导，我找到弟弟了，感谢您的关心！但是我弟弟的女儿不见了！” 荣仁一握着领导的手哭诉道。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一开始情绪失控也就罢了，又怎么会到了京城还哭哭啼啼呢？ 自然是有所需求罢了。 “哦，你详细说说。” 片刻后。 “王秘书，接冀省同志。” “是！是！请同志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第八十六章 买店铺，装修！ 平阳县城，赵文牧新家。 发生在京城和冀省的事情，暂时还影响不到遥远的平阳县。 搬来县城后，赵文牧精力明显变好了很多。 与之相对应的，赵静却总是白天里哈欠连连。 “不行，以后不能答应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了！小弟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自己不动” 赵静揉着细腰从卧室出来。 赵文牧正在客厅里布置早餐。 她走到赵文牧跟前，赵文牧乖乖地伸出脚，她在上面轻轻踩了一脚。 赵文牧已经习惯了，这丫头生气了就要踩自己。 赵静越想昨晚的画面，越觉得脸红。 她怎么能答应那些要求呢！ “你把脚伸出来，我还要踩一脚！” 她噘着嘴说道。 赵文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铛响叮当之势吻了上去。 手举在半空中，准备推门而入的赵欣 我还未成年啊！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成年了没。 “姐，我打算把小龙虾摊后面那座大仓库买下来。”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 在赵家完全没有食不语的规矩。 小龙虾摊后面是一座很大的仓库，总面积不比外面那片空地小。 仓库是前两年修建的，高度大概有7米，用到了很多水泥和预制板，整体强度很不错。 更好的消息是，它是国营饭店的资产，是一次错误的建设。 李国富一直头疼该怎么处理它。 扔着，还需要维护成本；往外租或者卖掉，没有人想要。 它的地理位置不错，附近小一些的门面房其实很好出租，毕竟这会儿齐鲁省手工业者也是可以开店的。 但它太大了，没人吃得下。 “小弟，你是打算用它开店吗？” 赵静一下子就t到了赵文牧的想法。 其实她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天气就要转凉，他们那个露天的摊子开不长久。 小弟还在疯狂地囤螃蟹和蝲蛄，很明显是不打算在冬天里停业。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开店！ “对，媳妇你真聪明！” 当着赵欣的面，赵文牧愈发放得开了。 重活一世的人，这有个什么！ 赵欣也愈发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们都没有不好意思，我不好意思啥！ 她端着饭碗看戏。 赵静瞪了赵文牧一眼，意思让他收敛一点。 “可是现在个体户不能经营饮食啊，咱们只有一个野味买卖的经营许可，可以卖熟食类吗？” 赵静仔细思考着。 赵文牧没有回答她。 赵静眼睛一亮。 “咱们这里也要跟京城一样，放开个体户经营饮食和小商品吗？” 她伸着小脑袋看向赵文牧。 眼睛里闪着光芒。 赵文牧点点头。 “买！现在就去买！” 赵静把筷子重重放下，站起身来就要走。 赵欣吓得一哆嗦。 “不对！阳大街、广阳大街的商铺咱都买，有多少买多少！” 赵静小手一挥，差点戳到赵欣。 赵欣连忙躲开。 “三姐，你这一惊一乍的怪吓人。” 她笑嘻嘻地去戳赵静。 赵文牧想想也是，白捡钱的机会，不捡白不捡。 吃过早饭，赵文牧直接去了国营饭店。 赵静带着赵欣挎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出门了。 “李主任，今天来是跟国营饭店谈个生意。” 赵文牧笑着说道。 谈生意嘛，称呼李大哥就不合适了。 “我想买下便民市场旁边那座仓库，这件事情是不是得饭店领导班子一起商量？也免得传出什么闲话来。” 他又补上一句。 李国富看出来了，赵文牧是认真谈生意来的。 国营饭店领导班子总共没有几个人，一共四人，很快全过来了。 “我想买下广阳大街那座仓库，国营饭店不知道有没有意向，出价多少？” 赵文牧直截了当的表明来意。 “您几位商量一下，我先出去抽根烟。”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但毕竟涉及到国有资产处置，还是得开会讨论。 这个会比较简短就是了。 “卖！肯定卖！” “对，李主任，那个仓库一直砸在手里，还是卖掉！” “对！” 大家的意见很统一，仓库肯定是要卖掉的。 首先，这座仓库就是个烂疮，国营饭店早就有意向处理掉。 其次，谁不知道赵文牧和李国富的关系啊，谁会傻到说不卖？ “价格呢，你们觉得多少合适？” 李国富问道。 这座仓库肯定要卖掉，这也是他的想法。 但没必要贱卖，赵文牧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不贪这点小便宜。 “仓库当初材料费花了大概2000块，总建筑成本不到3000块，我觉得3000块钱卖掉就行。” 会计首先表态。 这会儿大多数人还没有土地成本的概念。 毕竟土地都是国家白给的。 “空置了好几年，里面又脏又乱，如果能卖3000块确实不错了。” “对对！”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李国富心里清楚，这个价格是偏低一些了。 毕竟仓库的位置摆在那里呢！ 他心中的合理价格是4000-4500块。 曾经也有人来问过那座仓库，当时他们就是出价4000块，不过最后没谈拢。 “仓库的位置不错，我觉得还是4000块合适一些。” 他一锤定音，将赵文牧叫了回来。 “小赵，那个仓库国营饭店同意出售，价格是4000块，你觉得怎么样？” “李主任，仓库我愿意出价5000块！” 赵文牧没必要让李国富承担一点点的贱卖国有资产的风险。 他自己也不想承担这个风险。 所以，价格还是稍稍高一些为好。 于是，价格最终定在了5000块。 当然，双方谈妥了并不意味着仓库就能立刻卖给赵文牧。 总归还是要走流程的。 有李国富亲自盯着，这么一件不算多大的事情，有个两三天也就解决了。 不过，双方谈妥后，赵文牧支付了500块钱定金，就可以在签协议之前拥有仓库使用权了。 他足足将价格提高了1000块，国营饭店自然不在乎这两三天。 将仓库买下后，赵文牧立刻召集人手开始装修工作。 这是当下第一要务！ 老赵家小龙虾在整个平阳县属于高档餐饮，店面必须跟定位相匹配。 仓库废弃了不少时间，里里外外很多墙皮都发霉脱落了。 必须全部刮掉重新涂抹。 最关键的是，仓库并没有窗户。 做餐饮，怎么能没有整洁、明亮的窗户呢？ 赵文牧前世是做餐饮起家的，对于一家饭店应该如何装修早就烂熟于心。 他先将整个仓库重新划分区域，规划好了数个出入口、台、卫生间、营业区以及包厢区域。 小龙虾、香辣蟹味道比较重，通风的设计也是重要一环。 不仅如此，因为仓库足有7米高，他干脆设计了二层空间。 破仓库硬生生变身时髦loft！ 可使用区域一下子扩大了一大半。 上层区域呈环状中空状态，与之相对应的，在一层中央区域是一个环状的大型台。 环状台南北两个方向各四分之一区域面向出入口，主要任务为接待、收银。 东西两个方向各四分之一区域面向用餐区，是两个超大型的鱼缸。 鱼缸呈弧形，大致有4米长，12米高，70公分宽，这也是赵文牧目前能找到的最大的鱼缸了。 这个鱼缸，至少说十五年内，在平阳县独一份。 不过现在买不到特种玻璃，鱼缸的强度不高，为了防止被小孩子或者手贱的人不小心搞坏了，在鱼缸前面还有一层玻璃。 在玻璃外围还有一道栏杆。 三重保险。 一侧鱼缸里正是鲜活的蝲蛄和螃蟹，另一侧鱼缸里赵文牧打算养海鱼。 海鱼才足够猎奇嘛！ 不过鲜活的海鱼不好找，他联系了人去昌潍北部沿海去搞了。 不一定能赶得及。 店内装修风格也别具特色。 总体概括来说就是自然风、田园风。 有老树枝干，有麦穗，有在玻璃地板下面潺潺流过的小溪，溪水里还有鹅卵石和小虾小鱼。 小溪只有一道，在用餐区蜿蜒穿过，上面覆盖着玻璃地板。 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的陶瓷地板。 店面门口上方预留了一块巨大的区域，赵文牧托人定制了一面古色古香的牌匾。 上面是遒劲有力的“老赵家小龙虾馆”几个大字。 牌匾暂时没有悬挂上去。 还有两面酒幡，分别是“老赵家正宗小龙虾”、“老赵家正宗香辣蟹”！ 店面北门与外面的露天用餐区直接相通，顾客可以选择在外面用餐，也可以选择在室内。 同时，赵文牧还在室内安装了一套供暖系统。 保证冬天里室内温暖如春，同时又没有烟气漫入。 至于停车场，也需要考虑。 不过不是汽车场，而是自行车。 就在店铺南门旁边，好在自行车场地不需要很大面积。 顾客可以在这里停车，然后进店用餐。 新店的装修让赵文牧焦头烂额，毕竟他也几十年没有手把手去做这些事情了。 前世的很多经验也不一定适应1980年这么早的年代。 毕竟他开店的时候，怎么着也84、85年了。 这个年代，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 一年时间，整个国家都大变样了！ 在平阳县城买店铺的工作则完全交给了赵静。 赵静每天带着赵欣，徜徉在平阳县的大街小巷。 就好像在小卖铺买东西一样扫货商铺。 赵文牧专门请来了郑光明作为保镖。 “媳妇，存折上的钱你随便花，有多少花多少！” 赵文牧把存折递给赵静的时候，宠溺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赵静能买来多少商铺。 小小的平阳县能卖的商铺、门面房实在不多。 第八十七章 大时代前夜（第一卷终章） 农历9月11日，县城新家。 “你们这些天买了多少商铺啊？” 赵静、赵欣二人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赵文牧想跟她们说句话都找不到时间。 这会儿他们三个人正在吃早饭，赵文牧见缝插针说几句。 她们还约了人看房子，打算吃完早饭就出门。 “保密！” “不告诉你！” 这俩丫头还神神秘秘的。 吃过早饭，两位女士继续出门扫货，赵文牧一个人优哉游哉地溜达到便民市场。 新店已经基本装修完毕，今天进行最后的打扫清洁。 这几天大装修的动静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几乎每个来吃小龙虾的人都会问一句： “同志，那边是在做什么？” 赵文牧和其他人都只是笑而不语。 那座大仓库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窗明几净，外墙也粉刷一新，看上去十分气派。 赵家人除了赵文君和赵文林待在山前村负责收螃蟹、野味外，其他人这几天都在店里忙碌。 郑光明又去了一趟泉城市，从友谊商场买了两台冰箱回来。 做餐饮的，还是少不了冰箱。 “新店真是太美了，我都不舍得踩在上面！” “三哥，咱这新店开张，生意肯定火爆！” …… 赵文牧走进来，赵文远、钱二牛他们立刻围了过来。 走进新店，就如同走进大自然，溪流、树荫、麦浪迎面而来，各种要素完美融合、浑然天成。 店面外墙上甚至装饰有一些欧式风格的浮雕，内墙上则是一些风景画。 台上方、店铺最中间的吊顶上还有一个彩色旋转灯。 这个灯，用后世的眼光看可能有些土气。 但在这会儿，可是洋气的不行！ 极具现代化的台和用餐区域，还有巨大的水族箱，更加凸显店面的奢华。 整个饭馆方方面面都在透着“格调”二字，体现出装修理念的不同。 大家伙儿丝毫不怀疑店铺的盈利能力，更不担心这么隆重的装修会不会收不回成本。 开玩笑，这么美轮美奂的地方，总不会比外面的露天场地差？ 赵文牧还买了一些气球。 用一对塑胶士兵忽悠着赵子孟、张晓明俩小屁孩吹了半天气球。 新店，已经是万事俱备。 平阳县城，城关街道。 赵静、赵欣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小囡囡乖巧地趴在妈妈背上。 因为新店装修用到了很多油漆，赵文牧不敢把小家伙带到那边。 两张年轻靓丽的小脸上洋溢着笑容。 就如同明媚的阳光。 跟在身后默不作声的郑光明心情也颇为愉悦，不过他丝毫没有放松，时刻警惕着。 “三姐，咱们今天买了两个门面房，租下了一个，账上的钱已经花出去了9万2400！” 赵欣掏出笔记本，把她们上午的业绩记录在内。 看着上面的数字，喜笑颜开。 赵静也想不到，她会有这么迫切想要花钱的一天。 没错！花钱，越多越好！ “阿欣，再加把劲，咱们争取超过10万！” 她握紧拳头，给赵欣加油打气。 小囡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学着妈妈的样子，握着小拳头，嘴里咕囔着： “10万！” “10万！” …… 这是今天最后一套房子了，她们的营业额已经达到块。 它不是店铺，但胜在位置优越，临近路口，而且是一楼。只要将一面墙壁打通，再把外面的小片空地圈下来，是个非常好的开小卖铺或者小饭馆的地方。 这种房子，不是门面房，胜似门面房，而且还可以居住。 一举多得。 买下来的话利润空间会更大。 这套房子估价2200左右，拿下它，10万块的目标就达成了！ 然而赵静却有些犹豫。 “同志，2200，不，2100！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卖给你！” 卖房子的大姐有些心急，她家男人还躺在病床上，等着这笔钱做手术呢。 她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李三儿带她来的路上，赵静就了解到了这家的情况。 可以说这种卖家最好拿捏了。 这个房子，等政策一公布，至少可以值5千以上！ 然而，她犹豫了。 这家的男主人就算手术成功，也没了一条腿，是个残疾人。没了这个房子，他们以后怎么生活呢？ 如果有这个房子的话，他们可以开个小卖铺、水果店什么的，残疾人也能看店啊！ 看着对方乖巧懂事的小女儿，四五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给她们倒水，跟囡囡打招呼。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帮着大人了。 “要不我借一笔钱给她们？” 赵静在心里想着。 要是小弟会怎么做？我如果借钱给她们，小弟会不会生气？ 她知道，自己要是借钱给这位大姐，赵文牧肯定不会生气，但也不会觉得她做得好。 小弟不是个烂好人，他有自己的原则。 想到这里，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姐，房子我出2200买下，然后我可以每个月5块钱租给你们住三年。” 一个月5块钱的租金，已经是极低极低了。 这位大姐也在忧愁没了房子，以后一家人住哪里。 但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先给男人治伤保住命最要紧。 赵静这话，让她喜出望外。 但是还没等她说话，赵静接着开口了： “但是我们必须签好协议，你将来要是反悔了，要五倍房价赔偿给我！” 五倍赔偿，那就是块。 “不会反悔，不会反悔！” 大姐连忙点头。 双方很快签好协议，赵静爽快地支付了房款，在街道干部帮助下办好过户手续。 只希望等房子涨价了，这大姐一家人不要来闹事！ 赵静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总之，这件事，她良心上没有不安。 赵欣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 她也在一点点成长。 …… 山前村，赵文林果园。 今天又有一头肥硕的大野猪。 “陈大爷，好久没看见野猪了啊！” 赵文林给老爹、陈大爷、宋叔几人递上香烟，几个老人平时都是抽烟袋锅子。 不过他们现在开始买烟丝和卷烟纸，自己包卷烟抽了。 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化。 只是今年，格外突出罢了。 老人嘿嘿笑笑。 “是啊，大侄子，野猪不好抓啊！” 老人大孙子上上个月就结婚了，现在孙媳妇也怀孕了，他只觉得现在的日子真好。 还想再活二十年啊！ “二哥，我要那只兔子，那只白色的，好可爱啊！” 宋芸现在已经不吐了，也已经开始显怀。 赵文广一早就从县城回来了。 “好，那咱们把它带回去。” 晚上，赵文广家。 “二哥，这是什么？” 宋芸指着盘子里的肉丁问道。 “兔子啊，不是你要的兔子？” 赵文广有些不明所以，他现在厨艺也不错了呀。 “啊！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宋芸开始抹眼泪。 赵文广心里：一只死兔子，拎回家不吃，难道是供起来吗？ 嘴上：“乖，不哭不哭，咱不吃了。” 宋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飞快地吃着兔肉丁。 怀孕的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 山前村，青山建材厂。 “队长，明天就开窑了！” 第一批的红砖即将出窑，大家伙心里满是激动。 恨不得天天住在这里。 赵学磊放眼望去，占地广阔的晾晒场上，铺满了还没干透的预制板。 他们的预制板已经开始出现在县城的工地上。 这批红砖也预定了出去，只要质量没问题，买家就会来直接拉走。 “老徐，那些野兔、野鸡养的怎么样了？” 赵学磊想了想，问道。 村里的一切变化始于赵文牧，这小子一直在做野味，还怂恿自己养殖野兔、野鸡。 赵学磊越想越觉得这背后有深意。 所以，他对野兔、野鸡的养殖很上心。 “野兔的养殖不太理想，都已经是成年兔子了，养活了只有不到一半。” “野鸡还不错，抓到的那窝小野鸡全养活了。” 老徐接着把养殖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一一说来。 “关键还是下一代的繁殖啊！要是能繁殖出下一代，从小开始养大，野性会降低很多。” “这个问题急不来，一点点来。” …… 山前村，鱼塘。 “赵家妹子，今天有螃蟹400多斤，蝲蛄300多斤，你看看，都在这儿了！” 王大增还是一身泥巴，憨厚地朝赵文君笑笑。 赵文君挨个箩筐检查了一下。 “没问题，王大哥，过称。” 新来的螃蟹和蝲蛄都会先在一个水池中适应一下，之后才会放入鱼塘里。 王大增走后不久，另外三拨卖螃蟹的人来了。 这些都是赵文君自己联系的卖家。 “文君妹子，今天收了螃蟹880斤，蝲蛄760斤，一共是1640斤。” 郑光明在纸上写写画画，计算了一会儿后说道。 赵文君学历不高，尤其是算数不太好，倒不是算不准，就是有些慢。 她这些天每天都去山东头村的夜校学习。 回家了只要有时间就看书。 处理完鱼塘这边的事情，郑光明起身准备走。 “小郑，今天来家里吃饭！” 刘素芳连忙喊住他。 这俩孩子真让人着急，一个比一个慢性子，刘素芳都要看不下去了。 ……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 一个个平凡的人，或被其裹挟，或主动拥抱，亦在向前走着。 过去，终会成为历史， 未来，仍在等待书写。 …… 第一卷大时代前章完。 第八十八章 小龙虾馆开业 第八十九章 生意火爆 第九十章 包租婆，阿静！ 第九十一章 涨工资 第九十二章 荣家来人 第九十三章 身世大白 第九十四章 一份见面礼 第九十五章 干蘑菇涨价了 第九十六章 荣仁一的礼物 第九十七章 时间不等人 第九十八章 烤鱼 第九十九章 蘑菇分润and年终奖 第一百章 小年 第一百零一章 冬捕（除夕快乐！） 第一百零二章 喜迎新春（新年快乐！） 第一百零三章 雄鸡报晓 第一百零四章 回娘家 第一百零五章 小小广播员 第一百零六章 火锅 第一百零七章 论道山前村（上） 第一百零八章 论道山前村（下） 第一百零九章 文坛女泰斗·伪 第一百一十章 文坛泰斗·真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年第一个大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年第一个大件 第一百一十三章 融资租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开业大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寒流到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郑美云的创业计划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校考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纽扣生产设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赵静生日 第一百二十章 求婚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采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开思路，豁然开朗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静云纽扣厂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土动工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终于获批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事任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批纽扣，下线！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批纽扣，爆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龙虾养殖 第一百三十章 赵文君和郑光明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宋芸生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母子平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赵文燕买房 第一百三十四章 骗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南方面粉厂 第一百三十六章 磨面粉 第一百三十七章 骗局＋1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正的高端局（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正的高端局（下） 第一百四十章 区域销售代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返点制度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执意去深圳的赵文秋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环里有套房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东方宾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黄天鹅酒店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三代摩天大楼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生理想（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生理想（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次体验 第一百五十章 黄金乡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疍家渔排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拍卖会 第一百五十三章 捡漏 第一百五十四章 舍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战略合作伙伴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帮往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蛇口工业区 第一百五十八章 香江1981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遇险 第一百六十章 绝境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什么是战斗英雄（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什么是战斗英雄（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是谁打的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佬摆平一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补偿 第一百六十六章 注册公司（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注册公司（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蜂蜜柚子茶 第一百六十九章 荣家谋划九龙仓（1） 第一百七十章 荣家谋划九龙仓（2） 第一百七十一章 荣家谋划九龙仓（3）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佬的创业路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为什么要减船登陆？（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为什么要减船登陆？（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杠杆资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假途伐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暗中会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达成合作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事件后记 第一百八十章 收购和黄 第一百八十一章 澳门之行 第一百八十二章 葡京娱乐场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赌场风云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此赌约 第一百八十五章 猜大小 第一百八十六章 概率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股票交易 第一百八十八章 获利颇丰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返回内地 第一百九十章 日新月异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北方第一村 第一百九十二章 拒绝赵学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求婚遭拒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乖宝日常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克氏原螯虾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全都要 第一百九十七章 水产养殖前景展望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公司＋农户 第一百九十九章 郑光明的决断 第二百章 好事将近 第二百零一章 定亲 第二百零二章 广告招牌 第二百零三章 静云厂发展规划 第二百零四章 两小只入学 第二百零五章 录像厅 第二百零六章 小子孟惹事 第二百零七章 暴怒的小叔 第二百零八章 小禾 第二百零九章 自食其力 第二百一十章 老鼠屎 第二百一十一章 老中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安排手术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准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嫁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婚宴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时光匆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劫匪 第二百一十八章 保镖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找到了 第二百二十章 命犯小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必先使其疯狂 第二百二十二章 纺织厂的困境 第二百二十三章 静云厂的新设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静云服装厂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合作方案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全家进城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赵文君怀孕 第二百二十八章 郑美云到访纺织厂 第二百二十九章 艰难谈判 第二百三十章 达成合作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新骗局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中国静怡保健品有限公司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小小善缘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四百万！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中外合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白山电线厂 第二百三十七章 北方小龙虾第一村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君牧集团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年轻的人民代表 平阳县，赵文君家。 “君牧集团？” 赵文君喃喃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 “嗯，赵文君赵文牧，君牧集团。” 赵文牧解释道。 赵文君又重复了两遍“君牧集团”，接着展颜一笑。 “谢谢你，小弟！” 她张开双臂，想要抱一下赵文牧。 自从赵文牧六七岁以后，姐弟二人便没有这么亲密过。 赵文牧笑笑，轻轻环抱住她。 “二姐，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谢谢。” 等郑光明回到家，赵文牧给二人详细介绍了如何以公司名义跟农户签订合作协议，推广小龙虾、螃蟹养殖。 这些其实跟赵文君之前做的没有太大差别。 只不过是合同主体变化了而已。 至于君牧集团的股权分配，赵文君和郑光明都坚决拒绝了赵文牧的建议。 赵文牧想把控股权交给赵文君夫妻，后者坚辞不受。 “小弟，我知道你一开始养小龙虾其实是想让我有些事情可以做。我那时候万念俱灰，就想着这么过一辈子。养了这些小东西以后，我渐渐觉得日子有了期盼。” “磕磕绊绊养到现在，终于做出了一些成绩。” “但是这些功劳应该属于你，一切都是你搞定的，不管有没有我，你都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好。” 赵文君回想着两年多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浮上一抹笑意。 “小弟，我和光明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与其自己当老板，我们更喜欢给你打工。” 郑光明用力点头。 他也不禁回忆起与赵文牧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的自己落魄、伤心、绝望，如今的自己幸福、舒心、美满。 仔细一想，好像这些都直接或者间接跟阿牧有关。 二人最终坚持只要20股权，赵文牧也便由着他们去了。 “二姐，君牧集团就交给你了！” 短期内君牧集团业务量较小、业务模式也比较简单，郑光明一个人足以应付。 赵文君可以专心待产。 再之后可以由夫妻二人共同负责公司经营管理。 赵文君颇有成为一名优秀学者型企业家的潜力。 除此之外，赵文牧还给君牧集团储备了一名后续人才。 此人就是郑晓文。 这两年，郑晓文跟赵家人始终保持联系，跟赵文秋小姐妹关系处得一直很好。 谈及未来的时候，郑晓文大胆表示出了希望到赵文牧手下工作的欲望。 中央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财政、金融界未来的高级干部，对于这样的人才，赵文牧自然来者不拒。 何况郑晓文小姑娘脾气、秉性很不错，大家知根知底，相处起来会更容易。 赵文牧已经计划好了，就让小姑娘去帮二姐。 李世民曾经慷慨豪言“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赵文牧也颇有这种感觉。 跟赵文君夫妻商量好君牧集团事宜，同时安排了张大鸣的妹妹张晓彤盯着公司注册等事宜。 作为老赵家小龙虾馆的账房先生，张晓彤如今已经是一名出色的会计人员。 可以兼顾君牧集团财务工作。 相比之下，这个新公司要跟大量村民打交道，账务处理会麻烦很多。 “小弟，刚刚市里报社张记者打电话过来，说是想要给你做一篇专访。” 赵文牧刚刚回到家里，正在摘菜的赵静立刻说道。 这位张记者是李国富的朋友，跟赵文牧也算熟悉。 赵文牧在柘山公社被选举为人民代表的时候，张记者就曾经说过要给他做一次采访。 标题就是最年轻的人民代表。 “我说等你回来以后给他回电话。” 这种事情赵静从来不会自作主张，都是由赵文牧自己决定。 “媳妇，我打算接受这次采访。” 赵文牧把电话机旁的纸条收起来，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帮赵静一起摘菜。 “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宣传一下咱们村的小龙虾。” 没有所谓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再好的酒也需要名气。 “再有就是我需要积累一些人气和资本，收蘑菇、养小龙虾让很多村民得到了利益，这些贡献是实实在在的。” “需要适当宣传一下我这个人。” 赵文牧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赵静对此稍稍有些错愕。 因为赵文牧本就不是一个在乎这些虚名的人，而且他一贯奉行低调谨慎的做派。 她很好奇赵文牧为什么突然产生这么大的转变。 “小弟，你是想要从政吗？” 赵静试探着问道。 毕竟刘青山曾经邀请过赵文牧，当时赵文牧明确拒绝了。 而且赵文牧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这方面的想法。 果然，赵文牧轻轻摇摇头。 “媳妇，我就想搞企业赚钱，没别的打算。” 顿了顿，他又继续解释道： “有一个良好的名声和更高的社会地位，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做很多事情就会更加顺利。” “前些天政协唐主任邀请我参加一些活动，我也没有拒绝。” 关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赵文牧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没必要让赵静担心。 “嗯，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形象呀？” 对于赵文牧追求更好的名声这种事情，赵静自然倾力支持。 “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赵文牧手里抓着扁豆，上半身向前探出，在赵静额头印下一吻。 恰好赵静额上一缕发丝垂下落在眼前，她习惯性地伸出手拨弄头发。 就好像是在擦拭额头。 “你嫌弃我！” 赵文牧佯装生气。 “不是呀，我没有！我就是头发落下来啦！” 赵静连忙解释。 “不行，你就是嫌弃我了！” 赵文牧不依不饶，使出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大法。 赵静无奈，只能按着赵文牧脑袋献上一吻。 “幼稚！” 赵文牧的这点小把戏自然骗不过她。 谁曾想小囡囡突然冒出头来，抓着赵静胳膊大声嚷着： “妈妈羞羞！妈妈羞羞！” 惹得赵静一阵脸红，决心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女儿看见。 赵文牧站起身去洗了手，然后一把抄起小囡囡，在小家伙脸颊上唧亲了一口。 “就你这小鬼头，总是坏爸爸好事儿！” 第二百四十章 麦丽素 山前村，赵文牧家。 难得周末，赵子孟等一群孩子齐聚赵文牧家中，一向宽敞开阔的院子竟然颇有些窄小逼仄的感觉。 只能怪这些小崽子们太闹腾了。 章小禾、白小山也在赵家孩子邀请之下来到了山前村。 张远明、赵子孟正在打水仗，后者裹挟着白小山，就好像三只猴子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赵子婷、章小禾、小囡囡三个小女孩在院子里过家家。 小子婷是爸爸，章小禾是妈妈，一家三口面前是两个西红柿、一根黄瓜、一个茄子。 “来，囡囡，吃点西红柿炒鸡蛋。” 子婷把一个西红柿放到小囡囡面前。 后者乖乖巧巧地坐在板凳上，甜甜的说道： “谢谢爸爸！” 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赵文牧看得额头青筋直冒。 仨猴子终于不再打水仗，浑身湿漉漉的，跟落汤鸡差不多。 看着女孩子们玩过家家，小子孟灵机一转，对张远明说道： “咱也炒个菜！” “好啊，好啊！” 两人从小到大吃过无数次赵文牧做的菜，有着很多次打下手的经历。 自然一直有亲自动手炒菜的欲望。 虽然从来没有机会实现。 说干就干，这俩小崽子立刻就决定这次要付诸行动。 二人拉着白小山来到不远处的赵文牧家老屋。 在老屋找到了炒菜需要的全部工具，锅、铲、油、盐什么的，全部打包带走。 从菜地里偷偷摘了一些扁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人来到空荡荡的蘑菇晾晒场，搬来几块石头垒成一个简易灶台，又去捡了一些枯枝烂叶，随即生火炒菜。 还别说，两人做得有模有样。 赵子孟还学着赵文牧的样子试着来了一次颠勺。 大铁锅在手里滴溜溜打转，然后稳稳当当停下来，里面的扁豆一点都没有洒出来。 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不是刘秀梅突然出现的话就好了。 “赵子孟！张远明！你们俩在干嘛呢！” 刘秀梅带着工具来清理蘑菇晾晒场，为今年收蘑菇做准备，远远看到晾晒场炊烟袅袅。 顿时火冒三丈。 要知道晾晒场上还堆积了不少麦秸。 晾晒场十分平整，麦收时村民便借来晾晒小麦，上面还堆积了不少麦秸没来得及拉走。 要是引发火灾，虽然不至于引发很严重的后果，却也不是个小事儿。 想到这里，刘秀梅气冲冲来到近前。 然后就看到了自己儿子！ 赵子孟、张远明、白小山吓得齐齐一哆嗦。 尤其是赵子孟和张远明，这俩人最怕刘秀梅了，其次就是赵文燕。 好在白小山救了他们。 刘秀梅一手一个，揪着赵子孟、张远明耳朵，简单训斥了两句，就让他们把火熄灭，把石头搬走。 然后又狠狠夸了白小山一顿。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小男孩。 白小山十分乖巧，文文静静，从来不惹祸，相比皮得跟猴子一样的赵子孟，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而且这孩子性格也好，对赵文牧十分感激，对赵家众人非常有礼貌。 小囡囡天天‘小山哥哥’‘小山哥哥’，不停指使他做这做那，白小山总是笑眯眯地乐此不疲。 趁着几个小孩子搬石头的功夫，刘秀梅有些好奇地尝了一下他们炒的扁豆。 别说，还真的挺好吃。 就是油放得太多了！ 要批评！ 三个小家伙被刘秀梅留下来拔草、搬石头，吭哧吭哧干了半天活儿。 炒好的扁豆被出门闲逛的赵文牧顺走，他还去了小卖铺买了些花生、白酒，然后去了果园找到赵文林。 兄弟俩吃着扁豆、喝着小酒，好不快活。 “小叔，老鼠屎大家已经吃腻了，你再帮我们做点好吃的呗！” 赵文牧摇头晃脑回到家里，有些做贼心虚地躲着几个小孩子。 也躲着赵静。 毕竟他跑出去喝得醉醺醺，还是有些心虚。 谁曾想，却被小孩子们给堵住了。 这一群人今天是带着任务来山前村的，他们想让赵文牧开发一款新零食。 靠着卖麦芽糖和猴王丹，也就是老鼠屎，几个孩子这两年过得风生水起。 章小禾不仅养活了自己，还赚到了自己的学费、书本费，甚至还有余力给白崇礼老人、姐姐们买了一些礼物。 再也没有人会欺负她。 赵子孟、张远明除了买了很多计算机软件和玩具以外，其他的钱全部捐给了贫困学生。 但是老鼠屎市场终归有限。 东关小学、光明小学和附近的工人小学，市场已经饱和，几人已经不满足这种局面，想要进一步扩大经营范围。 赵文牧并不反对他们做生意。 但必须有一个前提，不能影响学习。 好在这些孩子知道轻重缓急，学习成绩从没落下。 所以赵文牧也乐意支持他们。 “好，赶明儿给你们做一个更好吃的！” 赵文牧爽快应下。 次日一早，在几人催促下，赵文牧返回县城取来巧克力等材料。 他要制作的是一款真正的国民级零食。 麦丽素！ 与老鼠屎绝对不能同日而语。 几个小孩子围拢在赵文牧身周，看着他把巧克力、麦乳精、鸡蛋、白糖、奶粉等材料放在桌子上。 光是这些原材料就让孩子们垂涎欲滴。 这些东西全都是稀罕玩意儿。 混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能不好吃吗？！ 赵文牧先把蛋白蛋清分离开来，然后在蛋清里加入白糖，让赵子孟搅拌打发。 有童工使唤真幸福啊。 然后在打发的蛋清里加入奶粉、麦乳精，搅拌均匀。 把糊糊挤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颗粒，放在平底托盘上，然后放入烤箱里烤了一段时间。 赵文牧家里不止有烤箱，还有来自香江的微波炉。 因为不确定烤多久效果最好，他第一次只烤了三分之一糊糊。 将全部糊糊烤制完毕以后，赵文牧就得到了一百多颗麦丽素的芯。 之后的做法有点像街头上买的手工元宵，将糯米粉和元宵芯放在滚筒里不断滚动，糯米粉就会站在元宵芯之上，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当然了，这会儿还没有这种街头元宵。 麦丽素的制作与之类似。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与南方食品厂合作 山前村，赵文牧家。 赵文牧把巧克力放在小碗里隔水加热，让巧克力彻底融化。 可惜的是，他手头没有合适的滚筒。 也没有那种类似做章鱼小丸子的模具。 只好采用最原始、笨拙的方法。 把麦丽素芯一股脑儿倒入巧克力糊中，取出来。 等麦丽素芯表面的巧克力凝固下来，重新加热碗里的巧克力，然后把麦丽素芯再次倒入巧克力糊中。 如此重复多次。 麦丽素芯表面凝固了厚厚一层巧克力。 成品麦丽素便完成了！ 虽然这些手工麦丽素大小不一，形状歪歪扭扭，然而其口味却十分纯正。 香，甜！ 层次丰富，口感甚佳！ 几个小孩子异口同声，不断哇哇乱叫。 “太好吃啦！” “好吃，好吃！” 几人不停往嘴里塞着。 章小禾抓着几颗，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赵叔叔，我可以带几颗给爷爷奶奶还有姐姐们尝尝吗？” 看着小姑娘稍显忐忑的小脸，赵文牧摸摸她的小脑袋： “小禾，随便吃！待会儿叔叔再做一些，你给家人带回去！” 赵文牧尝了几颗。 感觉还是差点什么，如果能加入一点点柠檬汁应该会更好。 可惜手头没有柠檬。 巧克力表面粘一些椰蓉或许也不错。 可是椰蓉也没有。 再有就是，赵文牧不是很喜欢吃巧克力。 他更喜欢白色的麦丽素，也就是麦丽素芯表面涂抹可可脂，而不是巧克力。 虽然大多数人更喜欢巧克力，而且巧克力也更健康。 赵文牧拿玻璃瓶装了一些，让赵子孟给正在鱼塘边的赵静、赵文君送去。 第一批一百颗麦丽素连分带吃，很快就所剩无几。 他干脆取来更多原材料，准备制作第二批。 山东头村生产队长张振鹏却突然出现在门口，赵文牧将他请到客厅，让张远明几人自己制作麦丽素。 这也是他的行事风格。 授人以渔，而不是授人以鱼。 特别喜欢让小孩子们亲自动手。 “阿牧，饼干生产线已经组装到位，你要不要去现场参观、指导一下？” 张振山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请赵文牧过去指导南方食品厂新产品上线生产。 山东头村南方面粉厂按照当初的规划，一步一步，从面粉生产逐步拓展到面粉精加工业务，也就是各类面粉制品生产销售。 在今年初正式更名为南方食品厂。 目前主营业务为面粉生产销售，鸡蛋糕、桃酥生产。 张振山经常拜访赵文牧，面粉厂更名就是赵文牧的建议。 也是在那时候，赵文牧建议他们上一条饼干生产线。 如果说麦丽素是国民级零食，那么饼干就是国民级食品！ 80后、90后，有谁小时候没吃过海量的饼干！ 要说齐鲁省，最有名的莫过于青食与青援饼干了。 青食，也就是青岛食品长；而青援，就是青岛食品厂援建的沂水县青援食品厂。 它们都有一款十分有名的钙奶饼干。 这款钙奶饼干是专门根据婴幼儿营养需求研制的，具有溶水性强，易于匀质和消化等特点，而且适用于奶瓶哺乳婴儿。 饼干物美价廉，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 故而赵文牧建议南方食品厂上一条饼干生产线。 张振山虽然对赵文牧十分信任，却也不是无脑信赖，他组织人手进行了一番市场调查，然后便毅然决然购买了这条饼干生产线。 而且张振山身上也有一股赌劲。 既然决定了要生产饼干，那么就要做到最好。 他不但购买了最新款的生产线，还附带购买了全套包装机械，可以实现机械打包，大幅度提高了生产效率。 赵文牧有些欣赏他这种作风。 不做则已，做就要做到最好。 “好啊！我也去观摩一下最新款的饼干生产线！” 赵文牧笑着答道。 这时候小囡囡捧着几粒麦丽素献宝似的举到张振鹏面前。 “二大爷，吃糖糖。” 张振鹏每次过来做客都会给小家伙带各种吃的，大方的小囡囡很乐意把好吃的麦丽素分享给他。 张振鹏不以为意，小家伙执意举着手，他就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谢谢囡囡。” 他摸了摸小家伙脑袋，笑着把一粒麦丽素放入嘴里。 片刻后，张振鹏脸上的笑意凝固。 他似乎有些急迫，然后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以免吓到小家伙，这才温和问道： “囡囡，这个糖豆真好吃！你是从哪里买到的呀？” 小囡囡不疑有他，十分自豪地大声说道： “爸爸做的！” 张振鹏错愕地看向赵文牧。 后者笑着点点头。 “给几个孩子做的小零食。” 说着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张远明等人。 张振鹏这才注意到张远明等人竟然是在制作这种糖豆，他一开始以为一群孩子是在过家家。 压根没有仔细去看。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种香甜可口的糖豆主要材料是巧克力和麦乳精，虽然不便宜，却也不难获取。 “阿牧，这种糖豆叫什么？” “麦丽素。” 赵文牧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啊，麦丽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张振鹏有些好奇地问道。 呃，赵文牧一下子被他给问住了。 对啊，为什么叫麦丽素呢？话说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不知道。 “呃，觉得顺口就这么叫了。” 赵文牧随口胡诌道，他仔细思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着很明显的外来风，估计是音译过来的。 实际上真实情况确实如此。 它的前身就是1936年食品巨头玛氏公司发明的糖果巧克力“ylikeschocte”，麦丽素就是ylikes的音译。 赵文牧之所以会想到制作麦丽素，就是因为他在香江吃到了这个年代的麦丽素。 也就是原产的ylikeschocte。 原产麦丽素并不适合中国人口味，因为它实在是太甜了。 吃一口就血糖飙升！ 国产麦丽素实际上就是引进了生产设备之后，改良了生产配方之后出现的。 好在张振鹏没有纠结这个名字来源。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赵文牧颇为意外。 “阿牧，能把这个麦丽素配方给南方食品厂，我们一起合作生产它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未来食品厂 山前村，赵文牧家。 看到赵文牧惊讶的目光，张振鹏伸手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饼干生产线到位以后，南方食品厂唯一的短板就是小孩子零食了。” “现在日子越来越好，我觉得以后小孩子会有更多零花钱买吃的玩的。” 这就是时代发展的力量了。 在张振鹏、赵文牧小时候哪有什么零食啊？！ 对他们来说，吃到白面馒头就是最好的美味了。 而猪肉、糖果，从来不敢奢望！ 说实话，这会儿村里的小孩子也基本没有什么零食。 更不太可能花钱去买零食。 张振鹏的这份准确判断力和果断执行力，让赵文牧颇有些意外。 “好啊！张大哥，我们可以合作生产零食、玩具。” 赵文牧爽快答应下来。 儿童，是祖国的未来，是花圃里的花朵。 给他们提供更多、更好的零食，赵文牧责无旁贷。 才不是为了赚钱！ “小禾，过来过来，给张大伯讲讲你们卖老鼠屎的经历。” 赵文牧招招手把章小禾叫到跟前。 张振鹏要想从事零食产业，眼前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绝对是前辈啊！ 她们几个小孩子已经卖了两年猴王丹、麦芽糖了！ 说起卖猴王丹的经历，章小禾娓娓道来，就连赵文牧也听得入了神。 几个小孩子竟然已经开始跟学校门口的小卖铺合作，还借鉴静云厂的销售返利给予业绩好的小卖铺销售返点。 赵文牧听得忍俊不禁。 张振鹏则是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这都是什么啊？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竟然还有什么独家经营权（某小学附近只有一个小卖铺售卖猴王丹）、销售返利、捆绑经营（买一定量的猴王丹送麦芽糖）…… 简直打开了新世界！ 要不是几个孩子年纪太小，张振鹏简直恨不得把他们请去管理南方食品厂。 章小禾一番讲述，让张振鹏更加坚定了涉足零食行业的决心。 原来县里的小学生们消费水平已经这么高了。 而平阳县也只不过是全国上千个县级行政单位里面，平平无奇的一个。 他原本以为零食行业利在未来，没想到在当下，它就可以获利丰厚。 “好啊，太好了！谢谢你，小禾！” 张振鹏由衷感谢章小禾，感谢眼前这个矮矮小小的小学生。 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张大伯，不客气。” 然后蹦蹦跳跳跑去继续制作麦丽素了。 “阿牧，这个猴王丹？” 张振鹏试探着问道。 “大哥，就先生产猴王丹和麦芽糖！麦丽素需要专门的设备才能批量生产，一时半会儿间没法投产。” “而且麦丽素成本很高，暂时不适合大规模推广。” 赵文牧笑着说道。 麦丽素需要用到大量巧克力，这玩意儿比奶油还稀缺！ 张振鹏也明白这个道理。 二人简单商量了一番，张振鹏回去以后又跟生产队干部、南方食品厂干部们开会讨论过后，双方的合作方案便确定下来。 赵文牧出资2万块占有40股份，同时他还要提供猴王丹和麦丽素的配方。 南方食品厂出资6万元，持股比例为60。 相当于猴王丹和麦丽素配方折价2万块出资入股。 这笔买卖，南方食品厂绝对不亏。 新公司名为未来食品厂，专注于青少年零食研发、生产。 赵文牧并不打算深度参与到新公司的生产经营中，只会提供一些管理经验。 最最重要的是，他会不定期地提供一些新款零食配方给到未来食品厂。 当然了，这些配方都是需要收费的。 而公司日常管理运作，主要由南方食品厂负责，赵子孟、张远明、章小禾、赵子婷四个小朋友就是赵文牧的全权代表，负责代表赵文牧为新公司建言献策。 四个小朋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会同时兼任未来食品厂首席鉴赏师。 新款零食的首批消费者非他们莫属！ 未来食品厂的首批产品就是猴王丹和改良后的麦芽糖，这让几个小朋友一下子失去了好大一部分收入来源。 他们因为这事儿闷闷不乐了好些天。 结果赵文牧转手送给他们这么大一个礼物。 所有人立刻转阴为晴，当场就要给未来食品厂建言献策。 对于这些小朋友的建议，张振鹏丝毫不敢怠慢，反而极为认真地对待。 对于零食来说，占领市场最关键的环节在于销售渠道建设。 为此张振鹏专门挑选了一批相貌好、口才好的年轻人，送他们去了静云厂深造。 静云厂在这方面确实经验丰富。 李三儿、金小宝这种销售天才早就给静云厂整理出了一套成熟、完善的销售人才培养方案。 虽然主营业务不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销售这么学门终归有很多共通之处。 学成归来的年轻人们，直接分散到全市各个县里面去，一家家供销社、一个个小卖铺横扫过去。 整个泉城市各个中小学很快就掀起一股老鼠屎热潮。 一群小学生蹲在角落里，分享着黑乎乎的小颗粒。 交头接耳嘴里说着什么“老鼠屎”、“老鼠屎”… 让老师们紧张了好一阵子。 还以为神兽们在谋划什么惊天阴谋，没想到最后才发现只是一款小零食。 嗯，别说，酸酸甜甜挺好吃的！ 老鼠屎风靡全市，也帮助未来食品厂迅速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口碑。 这些日子里张振鹏天天乐得合不拢嘴。 南方食品厂生产的饼干也迅速打开市场，带动食品厂收入不断增长。 生活水平已经落后山前村不少的山东头村，也迈开了步子奋力向前。 而赵文牧， 再次赤贫！ 这些天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一下子又分文不剩！ 赵文牧有些欲哭无泪，1983年自己就攒不下钱了是咋地？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状态，手里没粮，心中很慌啊。 还是得想办法赚笔快钱。 赵文牧在心里琢磨着，去哪儿可以捞一笔？ 回忆着前世那些商界朋友们是如何获得第一桶金的，印象里有几个人还是让他大吃一惊的。 这么思索着，一个想法慢慢成型。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赚快钱 平阳县，赵文牧家。 前世那些朋友们所谓的第一桶金大多都游走在灰色地带，甚至干脆就是贩卖水货这种违法行为。 可以借鉴的不多。 但其中一位矿业大佬早年间的经历还是可以复刻一下。 赵文牧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确实可行。 这个事情简单概括就是一句话：倒腾煤炭。 这个年代煤炭是国家统配物资，实行统购统销，但并不是说每个煤矿就完全没有自主权。 任何事情都不存在所谓的绝对。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 举例来说，煤矿a销售权一般都在本地燃料公司手中。 燃料公司会把销售指标分配到本地区内的焦化工、火电厂、化工厂以及下级燃料公司。 这个销售指标，或者说销售配额，既是本地区的销售计划，也是煤矿a的生产计划。 也称之为国家计划。 只要产量达到这个数量，就算是完成了国家计划。 但是国家计划不等于煤矿的最大产量。 一般来说，煤矿自己制定的生产计划会比国家计划大一些，多出来的这部分产量，可以在季度之间填平补齐，从而保证全年可以完成国家计划。 在这个基础上还多出来的部分，就可以自主销售了。 除此以外，燃料公司会给煤矿分配一部分配额，用于矿上的食堂、浴室等。 而通常情况下，矿上是用不了这么多配额的。 多出来的部分，它们也可以自主销售。 再有就是，矿上只要完成了国家指标，还会给职工们发一点福利，一般每年会有个一两吨的福利煤炭发给矿工。 矿工可以凭票领取这些煤炭。 以上所有的自主销售煤炭和矿工手里的煤票，都属于合法范围内。 其价格会比市场价低不少！ 而且这些都属于燃烧值达标的煤炭，一般在5500大卡以上。 热电厂只要这种煤炭，燃烧值过低的煤炭它们是不要的。 只要有销售门路，又有能力跨地区运输煤炭，那么倒腾这些煤炭利润十分丰厚！ 其实这说起来简单，实际难于登天。 光是跨地区运输一条，就几乎把所有私人老板给拦在门外。 因为这是严令禁止的！ 如果不能把煤炭运出去，一切也就毫无意义。 因为矿区不缺煤炭。 煤矿工人的家属，都是直接从选煤楼上整架子车的拉回大块大块的煤炭堆在自家院落里。 只要不是太过分，根本没人管！ 这些煤炭虽然品质差一些，但是冬天取暖完全够用。 正是因为以上种种限制条件，倒腾煤炭这项业务暂时很少有私人涉足其中。 前世那位大佬朋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搭上了一家国营焦化厂的门路，才做起了这门生意。 从而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之后在时代的不断推动下，先后涉足铁、铜、锂矿业务，成为十分有名的矿业大亨。 虽然没有晋省煤炭储量丰富，但是总的来说齐鲁省还是有不少煤矿的。 其中兖州煤矿甚至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 事不宜迟，赵文牧决定即刻出发。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先了解当前煤炭市场情况。 这并不麻烦。 次日中午，在李国富牵桥搭线之下，赵文牧在国营饭店宴请了平阳县电力公司党高官娄国敬、总经理梁春清等人。 娄国敬几人自然对赵文牧有所耳闻，毕竟小龙虾馆和静云厂，可是没少跟电力公司打交道。 虽然不知道对方宴请自己是有什么意图，却也总归不好驳了赵文牧的面子。 何况还有李国富从中引荐。 “娄书记、梁厂长，十分感谢电力公司一直以来对静云厂的关照！” “二位领导公务繁忙，今天能来让这边能我感到分外荣幸！” 赵文牧一番恭维，李国富积极活络气氛，酒桌上格外融洽。 几杯酒下肚，娄国敬两人也放松了许多。 话题也就更随意了一些。 “梁厂长，电厂这边发电用煤都有什么要求啊？跟我们民用的不一样吗？” 赵文牧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个呀，我们发电厂用的煤炭要求必须是5500大卡以上的动力煤，形状大小没啥要求，煤粉也可以。民用的一般也就3000-5000大卡，热量值会低不少。” 五十多岁的梁春清带着宽边眼镜，行为举止颇为斯文儒雅。 这位总经理其实学术水平相当不错，在火力发电效率提高领域有着深入研究。 “发电厂为什么一定要用热值这么高的煤炭呢？” 这个问题赵文牧确实有些好奇。 热值低的煤炭，价格相对便宜，性价比其实也不错。 既然如此，火电厂为什么一定要限定煤炭热值呢？ “这个呀，可就涉及到专业问题喽！” 说起专业领域的问题，梁春清显得很有聊天欲望。 当然了，赵文牧也没有冷落了娄国敬，二人同样时不时聊几句。 何况还有李国富帮忙照应。 “小赵同志啊，煤炭不是简简单单扔进锅炉里烧热水就行了。” 梁春清继续解释。 赵文牧还真的以为就是简简单单把煤炭扔进去就行了。 “烧热水可是个技术活，一次填料多少，进风口流速多少、煤灰浓度…这些因素都会影响热交换的效率。” “而出于成本考虑，只有热交换效率最高的方案，发电成本才会最低！同时锅炉的损耗也会最低！” “而5500大卡的煤炭对于目前绝大多数锅炉来说，热交换效率最优。” 梁春清这一番解释，有理有据。 全国那么多家火电厂都在使用的标准，自然不可能是拍脑袋想出来的。 一切反常，背后都有其原理。 “原来是这样啊，还真是学习到了！” 赵文牧感慨道。 “现在符合要求的动力煤价格多少啊？好买吗？” “我听说煤炭产量好像有些不足啊！” 赵文牧继续问道。 陪着赵文牧一起赴宴、全程充当透明人的石侯立刻给娄国敬等人斟满酒。 “现在煤炭可不便宜呦！最便宜的也要50块钱一吨了，关键还有价无市！” 说到这里，梁春清似乎是有一肚子苦水。 就连娄国敬也忍不住说道： “用电高峰就要到了，接下来怕是会电力不足！”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五井煤矿 平阳县，国营饭店。 娄国敬的话让赵文牧大吃一惊。 关于拉闸限电，前世里他倒是经历过很多次。 可是这会儿才1983年，说难听点，农村地区还大多没有通电呢，咋就电力不足了？ 一旦停电，老赵家小龙虾馆、静云厂全都得关门歇业。 这可是个大问题！ “其实我们发电能力是足够的，但是眼下动力煤供应却出现了问题。” 看着赵文牧错愕的表情，娄国敬立刻解释道。 接下来十多分钟里，娄国敬、梁春清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事情解释清楚。 事情原因还真不复杂。 平阳县火电厂始建于1962年，总装机容量只有区区5万千瓦。 即便如此，在建成以后的将近二十年里，它始终没有满负荷运行过。 直到前年，随着村通电工程不断拓展以及城乡居民用电量的急剧攀升，火电厂开始满负荷运转。 然后，电力供应开始捉襟见肘。 发电厂便在去年进行了大规模升级改造，并且在今年初将总装机容量提高到了20万千瓦。 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大型发电厂了。 然而发电厂装机容量虽然上来了，煤炭供应却出现了问题。 因为在制定其今年用煤指标的时候，还是按照往年标准来的。 也就是说，只给他们批了6万千瓦装机容量对应的用煤指标。 而预计到年底，发电厂总负荷就能达到12万千万，缺口足足一半！ 即便电力公司多次跟上级打报告，这个问题也始终没有完全解决。 他们目前的用煤指标也仅仅满足8万千瓦装机。 “小赵啊，你放心，老赵家小龙虾馆和静云服装厂都是县里的重点企业，肯定会优先保证它们的电力供应！” 娄国敬看赵文牧面露担忧，只好安慰道。 预计最多一个月内，全县就会出现电力不足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优先保证国营企事业单位以及一批民营重点企业用电需求。 这一点赵文牧倒是不担心。 实际上，他只想大笑三声。 这是什么啊？ 自己刚想倒腾点煤炭赚个快钱，发电厂就来说我缺我缺、快卖给我！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肚子饿了有人送馒头。 绝对背负大气运啊！ “娄书记，我或许有办法买一些动力煤，就是我没有运输资质，发电厂的车队能借我用用不？” 既然已经聊到这里，赵文牧也就没必要继续藏头露尾了。 听到他说可以买到动力煤，娄国敬、梁春清激动地两眼放光。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接着梁春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请娄国敬来说。 “当然没有问题，只要是采购动力煤，车队任你使用。” 发电厂有自己的运输车队，外出运输煤炭完全没有问题。 自己给自己开个批条就行。 娄国敬想了想接着说道： “无论有多少，我们全部市价收购。” “哪怕是低于5500大卡的也要！” 发电厂这会儿没有资格挑肥拣瘦，凡是煤炭都要。 越多越好！ 哪怕是眼下用不完，也可以暂时储存起来，毕竟下半年将会一直缺煤。 吃过午饭，三人干脆移步发电厂，继续商议合作细节。 当天晚些时候，赵文牧神清气爽地回到家中。 “小石，找几个信得过的年轻人，这一次跟我一起过去。” 因为不清楚矿区到底什么情况，赵文牧还是决定多带一些人过去。 当然了，最顶级的战斗力郑光明是一定要有的。 赵文牧并没有跟电力公司签署什么协议，毕竟他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买到煤炭。 万一买不到煤炭，他拿什么交给发电厂！ 次日一早，赵文牧、郑光明、石侯和四五个年轻人，搭乘三辆大卡车直奔隔壁昌潍地区。 娄国敬很焦虑，所以直接就把三辆卡车安排给了他。 不管有没有煤炭，车先给安排上。 同行的还有钱二牛。 赵文牧原打算赚一笔快钱，却蓦然发现这个事情可能旷日持久，至少会持续几个月。 所以带上自己的嫡系，等这一趟走下来，以后可以交给钱二牛来办。 他们此行目的地是位于昌潍地区的五井煤矿。 之所以没有选择距离更近、规模更大的兖州煤矿，是因为赵文牧对昌潍地区更加熟悉。 第一次尝试，选择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风险相对可控。 五井煤矿位于林昌县，就是赵文牧当初购买纽扣生产设备的地方，车队在午后就到达了林昌县城。 赵文牧把卡车司机安顿在招待所，在上车之前他就给司机们每人塞了两包烟，这会儿又分别给了20块钱。 几个司机感激一番，然后在招待所乖乖住下。 “走。” 赵文牧等人开走一辆卡车，径直前往矿区。 “姐夫，咱们一起去拜访煤矿领导。” “二牛，你带着小石他们在矿区逛逛，客气些别惹事！” 按照计划，赵文牧去拜访煤矿领导，购买煤矿自主销售的煤炭。 这也是此次交易的大头。 钱二牛则在矿区收购矿工手里的福利煤票。 这一部分量估计不大，但是胜在成本很低，利润里更高。 矿区的景致跟县城有着很大区别。 怎么说呢，更现代，也更灰暗。 这个年代，矿区的楼房、汽车比起县城甚至还要多不少。 五井煤矿隶属于冶金煤炭局，矿工虽然工作辛苦，危险程度很高，然而收入相对应的也很高。 远高于当地平均职工工资水平。 几公里外就可以看见一座高高的矸石山，这些都是选矿剩余的煤渣经年累月堆积而成。 它就如同一座无言的丰碑，诉说着无数工人几十年的辛苦付出。 路边停放着一辆辆卡车。 五井煤矿年产量50多万吨，占到地区总产量的四分之一，煤炭运输自然十分繁忙。 钱二牛等人下车以后，赵文牧忍不住又交代了一番。 矿区相对来说治安环境更差一些，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有些事情该忍还是得忍。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钱二牛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愣头青。 越发成熟圆滑起来。 “三哥，你放心，保证低调行事！” 钱二牛浮夸地敬了个礼，转身带着众人前往矿工家属区。 赵文牧取出介绍信。 与郑光明一起直奔矿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