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漫游的花雨》 第1章 县城的新华书店 初三时家庭出事我要转去镇上的寄宿中学。 那个暑假偷偷丢弃了暑假作业本,想着要转学了不会检查我的作业,索性一页也不写。 平白无故的混日子时又觉得很无聊,便常常去市中心的新华书店消磨时光,一天、两次,想着再遇到同班的华,在偶遇中不经意的做个带着伤感而遗憾的道别… 可惜一次也没遇到,倒是翻看了很多不同类型的书,解明了少女生理之烦恼。 那年父母哥哥同去了沿海城市打工,我寄留在邻居家吃饭,每天不用再照看煤炉,给炉上水壶添水择菜等事,只等两顿现成饭吃。 早晨我会去买个豆沙包或者点碗汤粉,然后穿条干净的裙子去闲逛书店。从百科全书看到鲁滨逊漂流记,书店五点半下班关门后再偷偷去家门口不远的书店租言情小说看…从三毛、琼瑶到岑凯伦。几乎三晚一本。没人管束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有时女同学来寻我也多半要好几次才能找到。于我家玩一下午也只是跳跳舞听些歌,也没什么零食招待。我家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电话,在县城一直租着两间房住,前面客厅后面是睡房,公共阳台走廊每家门口都放着煤炉子,房里夏天很热,根本待不下去。 也许华的家很舒适才不大出门,见不到他,也不好向同学泄露自己的爱慕心思,偶遇才最合适… 华很阳光,干净。喜欢穿着浅色的衬衫挽起两折袖子,数理化成绩很好。那时班级有个高高的很痞很帅的男同学雷常和我一起同路回家,我的女同桌很关注他,盯住他每一个课间动作,更会算名字的笔画看匹配度,刚好我和他的笔画相差6,对应的是爱你的人,我有些愧疚,因为我知道她喜欢雷的,可是又死要面子不肯承认。有时我们一起同路雷偶尔靠过来略带微笑的眼神会让我心惊,真的太帅了,但其它的我并不好奇。 某天,看到雷走近书店,但我没有抬头,也不想告诉他我转学要走的事,我怕惹麻烦,他常常和校外女生过夜,私生活很乱。所以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没看到他也不打招呼。 华终究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也许以后也不会出现了… 带着遗憾去了新学校报道… 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同学,还有第一次住宿舍的不安…那几天睡得很浅,怕一醒来她们都走了把我锁在房间里。 宿舍条件很艰苦,学校人多,房间不够,我住的女生宿舍是用教室改的,摆了很多两层铺,没有窗帘没有隐私,并且两个人睡一张床,我内心是拒绝的,只百般为难同铺摆出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现在想来真是遗憾,我为什么从不表现出善意而浑身充满已私…也会在晚自习后回宿舍听到几耳朵关于转学生的云云的话,也不知是好是恶,总之被别人无端评论着。 学校封闭制,周三下午可以短出到八点回,是让我们去镇上买必需品,然后是周六可以回家,但周日晚上回或者周一一早到校。寝室长负责登记违规同学,未按时归来的要负责打扫厕所卫生还要在早读前罚跑两圈…我被处罚了好几次,很累后,开始敬畏所有规定。之前我的独立是相对自由的,有点想念以前的学校… 有天夜里迷迷糊糊间被同学摇醒,我问什么事?她说她来那个了问我借卫生巾,我细看正是隔了几个铺的艳,她大概是班级最后一个来的,便起身和她一起去厕所告诉她怎么用。我收拾背包打着电筒催她带条新的内裤,因为厕所比较远地上也有泥巴。出了门她如释重负,说终于来了不用被嘲笑是石女云云… 我大概初一开学前就来了,有两年经验,告诉她很多护理细节…第二日又把生理卫生小百科书给她看,…交了第一个朋友。她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在县城农贸市场,我妈妈挂职的单位。周末我去市场找她一起乘车去学校,看她穿着雨鞋躬身在鱼池里徒手抓鱼称重…直觉她很能干。她爱大笑不扭捏,走路特快,大大咧咧的,我要小跑才能追上她的步子。可是她个子串的很快,比我高出一个头,像姐姐,其实我比她大了半岁多。我爱玩,贪吃,懒散,我们同路过一阵就不大在一起了。不等她的周日还是会去书店的文学角落,那天有个熟悉的人总在我旁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个子高高的,圆脸,短寸头…是乎在哪里见过。他一直靠在墙边头低到书里,戴眼镜,我坐在地上偶尔抬头活动酸痛的脖子。想起有看过他的照片,对了,上周美玉来我家分享她的暗恋对象,自从观看了市里组织的国庆中学生汇演中他的独唱——《我心永恒》后迷恋开始,又千方百计打听到他的学校班级,然后写信求交笔友。起初石沉大海,又改变写信风格坚持半年终于交上笔友要到照片…然后兴奋的去找我述说… 原来他也会来这里。我放下书悄悄的一路跑去美玉家找她,可惜怎么叫也没人开门,只好作罢,希望他下周还能出现,我一定叫上美玉,我敢肯定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回家收拾衣服书本,正好遇到爸爸的战友两夫妻来看我,来转送生活费,还带了些我能穿的衣服,叮嘱我几句,便搭车去学校。到了宿舍放下背包卸头发时才发现新买的头花不知何时掉了,心疼了好一阵。不知是挤车时掉的,还是家里放下了?又或者在书店起身时蹭下了,还是去找美玉的途中跑调的?肯定是寻不回了。 郁郁的,没心情去食堂吃饭,带了件厚外套当枕头趴在桌子上用书挡着睡觉!那天班级有个调皮的男生带了压力水枪来玩,对着教室各个稀奇的角落喷射。还嫌不过瘾又对着灯泡喷射,热灯泡遇水就炸了,忽起的黑暗中他就一溜烟跑了…那时刻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估计班主任也不得冒雨来监督,我便进入熟睡。那一觉睡到了十点铃响,才又昏旽旽的抱着衣服出去。前门关着,走后门出去看很多同学都在走廊里借隔壁班级的亮光补作业,还有老师在隔壁班级坐着聊天。我自顾往楼梯间转入,迎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他正爬完梯子要右转,幸好反应快,也没有其他同学,我说了句rry,横跨一步沿着扶手边悠悠的走下去… 第2章 小桃和鹅蛋 新学校早读是可以走出教室,接近田园,甚至可以去校后花园的山上和渠水边,更可以坐在红石岭上靠着一棵大松树…总之有广阔的天地。 语文和英语老师鼓励大声阅读,可惜同学们都很腼腆,不好意思出声,这和以前的学习氛围可不同:这里的同学大多来自附近村庄,保守到固执,夏天不在学校穿裙子,很热的课堂里也一定要在衬衫外披一件校服保护自己。也许正在发育的身体还没做好向外展示的准备。又或者宗族文化里对女性外显行为的苛刻约束。老师们无论怎么劝她们脱去外套都无用。 起初我是老老实实的早读,后来挨着铺的几位来邀我去玩,告诉我后山围墙边有几颗桃树,上面还有果子…我立刻跟着蓉蓉和琴,左一脚泥右一脚寻垫石,还不住蹲下挪捡大石头往前扔…围墙内里有扎手的植物藤架,攀爬到斑驳的红石墙柱上往外延伸,间隔的铁栏杆有的被折弯,够一个瘦身子穿过。再往前几步是学校的水塔,围着厚密的铁丝网…不消太大功夫她们已经到达小桃树下,仰着头寻找落网的小桃子。 发现了一个在高高的枝上,蓉蓉率先扔下书握着铁栏杆站上红墙边头往上爬,琴过去托着她的屁股往上使劲,我不停回头看有没有人发现…听到她们在唤我,我才掉头朝她们奔跑的地方去。寻了一个有水的洼地,顺着水塔溢出的活水流小心的清洗嫩绿的毛皮说:“好像没有熟呢”。蓉蓉抬头:“这样的野生桃就是青的,剥开里面是红的”。我尝试对半剥开,果然肉里靠近桃囫心向外红透了,甜酸迎鼻,只咽口水…一口气吃了三四个,琴笑着说:“别吃了,空肚子吃容易拉稀,要吃了馒头稀饭后再吃”。 我看向她们埋怨道:“原来你们都洗好了,放衣服兜里了才告诉我!” 陈琴接话道:“我以为你知道呢!谁叫你那么好吃。” “我哪里知道,也没有穿外套就跟来了,衬衫衣服也没有口袋…” 蓉蓉手正往身后校服外套上摖手上的水说:“快走,已经七点十分了,赶紧背二十分钟英语,食堂就开饭了。” 装着刻苦努力的样子读着单词出声边往回。 来此后最讨厌去食堂排队,低年级的同学总喜欢贴着背往前耸,手上的碗筷勺不是带着粘饭就是沾着油渍。等到人少时又都只剩馒头了,所以干脆在宿舍里吃饼干和泡麦片。她们会拿馒头粥和我换,我也乐意这样,早晨的大锅粥有一种特别的热香味,能惹起食欲,配点家里带来的甜辣油萝卜条,揪着玻璃罐伸长筷子往外拨弄,萝卜被压的实实的为了排空空气,利于保存…这周的小菜是小姨从家里做好搭了亲戚的车来学校送到我手里,还有一大份梅干菜烧肉放在一个大的铁器杯里…自来新学校还是第二次见到亲人,叔和小姨,却不见远方东去的父母… 吃过早饭糊弄着把碗筷洗了,放在床下桶里用毛巾脸盆盖好,再收拾床铺,怕菜油萝卜渍留在席子里,见学同学们用一根绳把装小菜的玻璃罐用袋子装好吊在床栏上,防止老鼠光顾…收拾好再步行穿过广场去教学楼。 初三教室在二楼,一层有四个班级,三楼是图书馆和乐器室,还没有负责管理的老师,常常不开放。一楼原本以为是低年级的教室,后来才知道是会议室和初三教师临时宿舍,一有风吹草动值班老师会立刻上来抓现形。 夜自习老师会在教室讲台或者走廊待到十点左右才下去睡。而初二年级和初一年级都在比较远的教学楼,他们晚自习只到八点就可以回宿舍睡觉去,年级也很不均匀,初一11个班,而初二只有9个班,到初三下学期只有人更少。我后来才知道,这个大多数是附近村庄学生的中学很多中途就辍学了,在家务农或者外出南方打工,尤其女孩。 那天清晨胡来的秋雨随着北风降落,早操广播停止了,还有很多同学堵在宿舍没来,少数几个来教室早读的都窝在一起聊天,那个上周才破坏灯泡的男同学悄悄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大的蛋,晃到面前,我没见过这么大的白色蛋,很惊奇。问他是不是石头磨白了,他说是!只听后排一个年长的男同学忽的笑出声来。他叫军,辍学一年后回来补初三的课,之前去过广州工厂做工挣钱,有些社会经验,平时很高冷,爱把件西装外套搭在身外走动。可英语老师是个刚分来年轻未婚的女子,有次用英语对话问他:hao old are you?他回答:this is a secret全班都知道了那是他不能回答的问题。 他其实很仗义,问他数学化学题他会比老师解释的还能让我明白。我挺身疑惑的看向他,他鄙夷:鹅蛋都没见过!又去对着蛋的主人问:生的还是熟的?再细看有黄泥印子,道:你妈昨天下午忙麻将呢?这么打发你,就盼你傍个零蛋回去?说后一起哄堂笑起,特别是琴捂着肚子蹲在课桌下止不住大声咯咯咯。他揣起鹅蛋转身走回自己座位,我不解其中深意,想去拉他…平同学挡着我笑着向我摆手,我才又坐下不理。原来他们是同村的,那个同姓的只有三十来户的小村往上数三代都是兄弟,他们村背靠庙子山,水田不多,农产多以养家禽种果树为主,下午妇女们无事都聚在各家打牌玩耍,各家的事在聚集地流传。他的母亲颇为贪玩,不爱料理家务,自他姐姐出嫁后常回来教育母亲要给初三的弟弟做些饭菜带去学校,这周回家只带来一只咸鹅蛋,也没换下干净的衣服来校,引的军很不屑。因为前两年军还和他的父亲一起工作过,知道他父亲一人在外,生活极其简单,尽量寄回所有收入。又心疼大女儿年轻嫁去婆家,没有多要聘礼,只默默出门挣钱养家… 周三的早晨我问他鹅蛋吃了吗?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来说拿去玩。我想起我带了红黄蓝绿的水彩笔,把它画成彩蛋,然后立在讲台桌上的小洞里。班主任来上课时左右瞧了半天,以为是我们送给他的礼物,那节课一直和蔼可亲,晚自习也和我们开起玩笑来,第一次发现年轻的班主任不严肃时脾气挺好的,应该能找到女朋友了! 第3章 第一次心动 第一次中考试成绩下来的中午,有人欢喜有人愁,难得放半天假,下午没课自由活动。同学里不服气的在教室对试卷,满意的在宿舍补觉侃大山。也有像我这样偷偷看新出的青春小说。 偶然瞅见琴托我从城里带来的三色彩线,编的手链戴在了军的左手上,露一点线坠子在袖口边!琴活泼、自信,爱跳舞,也爱表达自己,笑起来像邻家妹妹,头发有些自然卷,扎起马尾辫来特别好看。他们一道悄悄的溜了,再没人打扰我阅完《花季雨季》… 15岁年纪精神世界饱满,可是以知的世界零碎的可怜:比如才女山口百惠爱上了三浦友和,未名湖畔的相约需要同时考入北大,定情信物大多是链子之类的渴望被拴在一起…以及去新华书店再也没遇到那个男神。 有天,消失很久的美玉忽然告诉我她终于和男神在一起过夜:偷偷溜进他的家,是很大的平层,很整洁,位置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父母是机关单位的双职工。偶然碰到面也客客气气的打招呼。美玉总会烦恼她母亲的事:年轻时被迫嫁给年龄很长的家庭殷实的农村大户人家的二儿子,只生了美玉一个女儿,几年后公婆分家,受重男轻女的影响大部分房产现金都给了有儿子的大伯。他父亲无奈一气之下带上她们母女外出闯荡。从挑担手艺生意做起,起初挣了不少钱。本应该买房安家,可是她的母亲却要私自外出南下打工,思想着要离婚过新的人生,她父亲不同意,尽量忍受。直到她母亲把新男友带回家气走他父亲后才如愿离婚。 之后,母亲远走,留下的父亲日渐消沉,没了当初衣锦还乡的斗志,家道自此也止步不前,只陪伴留下的女儿上学生活仅此而已。 我问她:你恨母亲吗?她说她也是女人,能理解她不会喜欢太节约木纳的父亲,但是她不会离开,因为父亲需要她。 好在花季年龄的她恋爱甜蜜,男神哥哥对她很呵护,有送很多亲自收藏的精美礼物,其中最难得的是一本手抄歌本,誊写了有一百首歌,并附有歌手画贴。有些歌还配了五线谱曲,和歌曲简介等。每篇都用彩纸装订在盒里,翻看时都有小标签引出,便签用阿拉伯数字编号,在外壳的背面和第一页里有歌名目录,按字数多少来排序编号方便查找! 这使我想起我的歌本,用小楷书写的工工整整的字,前后收录几十首歌,常被同学们借阅,自以为骄傲却不及他十分之一。如果第一次心动是为这样的男生,太值得了。 美玉分享秘密的那天,我很失落,觉得自己活的太失败,除了分数低以外,还有未开动的心跳… 周一清晨醒来很早,昨夜的秋雨和风交加一夜,温度骤降,我睁眼觑了在我家借宿的美玉还没醒,怀里依然抱着那本厚重的歌本,外壳用粉红桃花手绢保护着,也不去弄醒她,起身看表才五点半,家里许久没有大人在,钟早就停了。再开门去走廊收昨天晚上晾的衣服,然后提水进来洗漱。母亲在家时总是这个时间去院子里打来新鲜的井水,因它冬暖夏凉经过渗出再澄净一夜后的味道很甘甜。 此时美玉已经在穿衣服,她知我要去赶第一班车去镇中学,趁着我收拾书包衣服,她已经洗漱好了,在门口等我。我看了街对面早餐店第一笼包子还在蒸锅上,老板正在另一个炉子旁朝大铝合金锅里用重铁勺搅拌才滚起白烟的粥,望向她,她会意并摇头说太早了,要送我去车站,然后去等他,要把歌本带还给他…我想细问缘由,怎奈车来的太快不容我提起。 期中考后有很多优秀的作文被年级主任提起评分,其中有我。在城里那所学校的两年我的作文也被评过高分,登过学校黑板报,这次是由年级主任牵头朗诵给大家,地点在食堂舞台,时间是下午课后。同学们自愿参加欣赏。我最后一个上场,那对我来说不难,也不会怯场,从小学时就在被老师训练当众声情并茂的朗读文章。我的表现很帅,咬字清楚,普通话音很准,在年级引起很多人注意,其中就有一个高高的男生,那个我曾意外撞入过他怀里的人。 从那以后他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我不远的地方。起初我以为是巧合,直到有天下午忽然热起来,先去了澡堂洗澡错过了食堂打饭时间,只好取了现金去旁边的教师食堂买饭。有听见人喊下雨了,急匆匆往外跑,迎头一个肩头抗着伞的人进来,我急着奔出了门,只听得身后什么东西落地,回头看时是刚略过的伞,而主人背影却呆在那边的装酷。我疑惑并没有碰到任何障碍,况且是不认识的同学便走了,想必没有后话。 晚自习与同学交换了靠后门的座位,把桌椅往后挪,贴近门口吹自然风。头发还没干完,睡意就来了,老师在教室坐不住也出去了,我睡的更肆无忌惮,琴来摇醒我才知已敲过晚安钟,教室只剩下几个奋青埋头苦读。琴说别感冒了,回寝室睡。起身伸直懒腰衣服从肩膀落下,低头去拾时瞥见门外靠墙边有个人站在那里,头朝向我,食指顶到鼻子下,再指向我掉落的衣服说了句:“有话和你说,你自己看。”他很紧张看着我,我愣了愣后拾起衣服重新穿上,然后悄悄的去摸那张纸条。打开,只几个字“能认识一下你吗?江华”。 奇怪,也是名字里有华,心里一惊,想到认识又何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在那排字后添了ok,复又沿着原来的折痕折回,悄悄递出…只见他接过后有失落样,手往裤兜一揣转身离开。我才发现那个正是下午落伞人的背影,再想想脸熟知道是隔壁班的,每日经过我们教室都能见他慢慢游荡而去,有些漫不经心,有些酷,原来胆小如鼠,脸皮极薄,一点也不配他的外形… 第4章 请原谅,我无意的 有日,常和我一起的琴,已经收拾好课桌在那里等我,窃喜,睡意一下全无。 蓉蓉请了病假回家了,我问琴想不想跳舞活动下?她早已渴望学那段现代舞蹈,领着我去篮球场外无人的栾树林那里。我们把单放磁带机挂在运动器械上,配合着音乐一段一段跳,那是美玉才借给我听的磁带,当下流行的张惠妹的快歌,配合节奏跳的大汗淋漓,然后把身体挂在双杠上休息。脚勾着杠往后仰着头寻找叶子缝隙外的星星。 琴问我打算努力考高中还是去中专?我不知道。反问她什么打算?只见她摇头无语,我只当她和我一样未来迷茫又不想吃苦努力,便没有再细问。 远处宿舍里有微微灯光,有勤奋好学的依然在做题,我推推她,回!她一跃跳下来,大声唱着:给我给我真的感觉…爱就爱,敢爱该恨的人超越精彩!哦,嘢,扭腰耸胸的往前跳步至宿舍床上呼呼大睡。 此时灯已经熄灭,我们都没有准备过蜡烛,借着远铺的微光摸索着床底下的桶和脸盆,再去取搭在床头绳系的上半干的毛巾,轻轻地踱步出门去走廊尽头。忽然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像鬼一样我吓一跳,也不去洗漱了,直接往回睡去。 第二日清晨电闪雷鸣,迟迟不见打铃来电,想必学校关毕了电源,我抬头看看琴,她依然那个姿势,再看看已有一半的同学走了,没有伞的等在门口,也有坐在床上看书的,是隔壁班的女生芳,估计是昨夜降温感冒了,很难得看她也赖在床上。这样的好机会,我必定是不去教室早读的,睡觉要紧。一个瞌睡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琴来摇醒我,说“走了,雨停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不然英语老师要来抓人了。”我吓得跳起,用极快的速度跑去刷牙,冷水净了净面,理了理头发,随意绑了,跟着琴跑去教室,忽然想起我有伞:“我去拿伞!”琴窃窃的说:“别拿了,拿了不好解释!老师问起就说没有伞才耽误的。”我诧异:“已经上课了?”“已经上了有半节课了,大小姐!”“那快走”。 我和琴公用一件校服遮挡身体,拥抱着跨出去,踮着脚穿过篮球场,沿着绿化廊踉跄行走,我伸手摘了朵半开的黄花朵,挂在琴的耳朵边,她自然卷的发质正好能保护住它不落,她眯举起如弯月的眼,嘴角扬开露出洁白的牙,我说:“鲜花配美人。”她娇羞:“哪有你美!”然后歪着哈哈大笑,踩个坑,弄湿了鞋,又沾上了泥,至楼梯口钻出衣服蹲下,借旁边的积水沾着手摸掉鞋沿面上的泥沙。 此时头顶有人呵斥“还不快去上去!”我们身体一抖抬头一看,不知班主任何时站在楼梯上,赶忙起身沿着扶手边一个个跑上梯子,喘着声喊“报告!”英语老师举着试卷回头招呼我们进去,我经过时看她半个裙摆都已湿透,不觉得有些羞愧难当,坐定后认真听起课来,一刻也不开小差! 午间班长贴出了迟到处罚单,我和琴今天负责教室卫生,值日生只要负责打水即可,后排的男生起哄,叫嚷着地上垃圾太多了,我看了下哪有,琴生气回应:“现在不到打扫时间,再脏也不管!”军低沉的声音出来:“值日值日,一天都是值日!”琴回头瞪着眼:“本姑娘今天不舒服,再说我下午请病假!”军又调戏的细着嗓子眼说:“理解!理解!女人总是不舒服…”羞的琴蹲在凳子下蒙脸,听懂的女生埋头好笑,只前排几个奶油小生疑惑,不知笑点是什么。 军见琴如此,立刻醒悟,脸白心急,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作罢。 傍晚雨过天晴,半挂彩虹入云里,云霞落入低洼水中,也温红了叶片上饱满的雨珠,闪闪晶鑫,走廊里椅栏站满了同学,发呆的呆呆的,有感的用笔描画着,也有晒衣服干头发的,一时笑笑闹闹,食堂几次传来催促初三年级去打饭的铃声,才见人群迟迟散去。 我和琴吃过饭早回到教室,才把垃圾统一扫到后门口,再去寻垃圾篓却不见,板凳都统一反盖在桌上,低头一眼见琴也在蹲下寻找,又去门外寻,也不见这周班费才买的新篓,怕是隔壁班拿错了,琴跑去隔壁也不见,又跑去楼梯间查看,只见军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拿着篓上来,见琴唬道:“还不来拿一个,要我帮你干到底吗!”琴好笑过去接篓说:“我们找了这一层楼都不见,以为丢了。” “那些个人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废稿纸都在今天一起报废,要不是我今天值日也不会费力拿去丢了。” 我接话:“我今天是丢了很多弄湿的废本子,也不至于装满了呀。”军严肃道:“不都学你嘛,就你爱丢东西,一个人一张桌子都没有个空地。” “三本字典厚嘛,位置占了一半。” “说你还不服气,还不让开,我怎么装笼?”我只好去到一边,拿抹布擦讲台,琴笑着去扶篓不出声。 打扫完我又把桌椅搬至后门口自习,中途休息时回来见文具盒底压了张纸条,我看向门外安静无人,打开只见背后写着:“请帮我转给琴”,原来是军! 这会抬头忽然不见琴,去寝室,也没有,不知道去哪里了。回来对着军摇头,他会意,递过来一本书写着“不急”。 直到十点才见琴回来,我问她去哪里了?她说去栾树林那里背书去了。我把军的纸条传给她,她打开写着:“无意的,请原谅!”她微笑不语,回头不见军,开始欢快的收拾书本准备就寝!我还有语文作文没完,在查字典,只听一声咳嗽丢进来一张紫色糖纸,对折成船型,侧头见是那日的华,有些恼火他打断我思路,也不去捡它,又听得跺脚声,我却依然纹丝不动。 他急了,迅速捡起偷溜走。不一刻钟,又返回,毕恭毕敬的送来一本字典,中间夹着一张红线条淡黄色折叠成心形状的信,我才安然收下。 打开是华的自我介绍,寥寥数语,很是平淡。我拿起笔回了一封类似的信。就这样来来回回,实在无聊时高兴起来会抄写一些古诗送他,每周几封,时间不断。 寒假时传字条的节奏中断,开学又写起,仿佛很熟了,实在不知回复什么时蓉会为我代笔。 第5章 初夏的烦恼 入夏,雷雨有时一天经历两三次,早铃时常不灵,进出宿舍鞋底拖带一层泥巴,有时地潮了滑出长长的鞋型线,晴了又形成土丘灰被踢散四处。 廊边挂的衣服聚到一起压着铁丝往下坠,起风了会拖着地、摖着柱子。 琴恼怒的说:“这条裤子我都洗第三遍了,再蹭脏我就把裤子丢了,本姑娘不伺候。”我好笑:“把我的也洗了,挂一起,脏了好一起丢。”只听远处传来:“不要了都给我,我去洗!”回头一看是蓉蓉,她终于回来了。 我们鹊喜,管理物料的回来了!琴跑过去接过她手拎的两个大袋子,小心的瞧着:“都带什么好吃的了?”蓉回答:“家里请客剩下的菜都带来了,往后几天你们不用去买菜,只打饭!”我问:“你家里为什么请客?”琴瞪了我一下示意我别问,我立刻毕了嘴,看蓉坐到床前问我要水喝,我寻了下,还剩半瓶汽水,她接过一口气喝完,说留下这漂亮的纤腰玻璃瓶,她要收藏。然后她又把外套翻找出来披上,我疑惑“你不热啊?”琴嫣然:“她不好意思,怕班里男生议论窥视。”我懂了,怪不得很多女生都披着外套上课,我以为她们怕冷!“你等一下,我的背心不透你看能不能穿?”蓉左右目测:“不行,我比你们俩都胖。”琴咯咯掀起来她衣服一角“胖在哪里?我看看!”惹得蓉捂胸顿足… 课间出恭我小声问琴蓉家里出了什么事?她把我拉到广场一边说是她母亲去世满一年期,按照农村习俗娘家亲戚要来,她叔婶和她爸关系不好,没人帮忙做饭招待,家里还有个上小学的弟弟,她爸又不能外出挣钱,只能在家务农勉强过家,她每每回家要做很多家务,还要帮他父亲挑菜去卖… 我的父母哥哥倒是都去了沿海,平常热闹的周末常常只我一人,往日来往频繁的亲戚也不曾见过一两次,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每家都相似。 我们像往日一样同出早读,尾随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有男有女,神神秘秘,衣服里裹着东西,其中一人唤琴的名字,琴去探问然后跑来怂恿我们也加入。 我当是什么好事,原来是去捉水稻田沟里的龙虾,带了网兜和校外饭店借来的铁钳子等,其中有隔壁班出了名的爱玩的娟,和娟的同村总考前十名的班花芳,蓉不太想去,我却好奇,跟去看,却不敢脱鞋下沟,听外婆说夜雨后的清晨有很多马尼会吸人腿上的血,我只远远的在围栏内放哨,远远的看着他们寻着墙围水沟边寻找出口。只见身材瘦的横着身子钻出铁栏,脱了鞋提高裤脚下到水田里,军钓到一个颇大个兴奋的尖叫起来,引得七八个人起身抬头去瞧,琴赶忙送过网兜,再细看发现那个泥洞还有很多,一齐趟着泥围拢过去…小龙虾跑的跑飞的飞,大多是笨笨的被逮。没多久网兜已经满了,军扎好口,招呼大家回去,琴又发现稻田里有鱼在响动,肯定不小,军催促她走了,鱼是逮不到的。 蓉不知何时跟来了,指着前边水塔,说那里有干净的流水可以洗泥。我和蓉负责看守收获,笑着问他们接下来怎么办?娟说提到外面小卖部加工,是她亲戚家。军说在场的要保证每人能吃到两个,其它的归主人家,我们都同意了,看来平常都没少溜去那里偷看电视。 正欢喜雀跃的回去,沿着墙边,刚要过小铁门时军忽然怔住,收往后摆,身子一探过去就看见化学课老师抱着他一岁的儿子满脸严肃的站在那。我们低头挨个靠着铁门向外站立。过了许久才听见:“看我好说话是?我的早读都允许你们出教室,可不是叫你们去抓瞎、虾的。” 不知谁忍不住第一个发笑,我们跟着笑起来,老师道“你们看,一大早给我送这么大的礼,要我怎么还啊?” “我看三班四班都有,那就统一到走廊站着,让大家参观参观,不然没人认识你们啊!” 我回头独不见琴,不知道她怎么溜走的,又看向蓉委屈巴巴的,军问老师小龙虾怎么办?老师反说“你说怎么办呢?” 我们低头顺着走回去教室门口罚站,只背对着教室门,又把化学课本放在扶廊上认真背诵,过一会军才回来,此时老师正在监读,教室早读声音立刻高了好几倍。终于挨到早饭钟响,其他同学一个个跑去食堂,只我们七个还在等训话。班主任远在楼下看着,过会只听得:“好了,你们也忒累了,不耽误你们吃长个子饭,有劲了好捉鱼。” 琴喷出的笑声从教室里传来,回头看老师已经走了。我把书放下趴在桌子上,艳用一个大饭盒装了包子馒头来,琴跑去接过道谢然后分派,我们四个围在一张课桌吃着,算琴还有良心。艳好奇的问货呢?我们看向军慢慢咽下馒头道“送师母家了,你们想吃就去她那里报名。” 我又问琴什么时候跑掉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军跳起来吓道:“我招手都要招断了,没见过你们这么笨的,不知道抱着虾躲起来,还一个个跟咬了尾巴的老鼠仔一样往前挤。” 我大胆的猜测道:“老师可能早知道了,肯定有人打了报告,不然怎么会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蓉悟道:“化学老师等的就是个结果,我们都成了他手里的原料… 隔壁的华自那天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不知是病了还是有事请假回家了。初夏总有很多不适,夜里睡觉总有咳嗽感冒的,平常不忙碌的医务室挤满了同学量体温,温度计又没有几根,等不到的只有用手测温。班主任在傍晚会叮嘱大家不要白天晚上都穿一样厚,适时添减衣物,并提醒女生中午教室炎热,不要穿外套,会热的发烧,更不要上课弓着背,不利于生长。可是效果不显,几次过后也不再提了。 他不懂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烦忧,有的单层背心根本无法遮挡住胸前黑晕,更别提独自去校周边买成人内衣了,入夏太快,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回家更换衣服等… 第6章 蛙趣 周六下午宿舍空了,三点铃一过大门就拥挤了很多同学,打包着厚衣服和被子回家更换。将入夜时分能听到热闹的蛙鸣,也能看到它们蹦跳归田的急迫样子。 水管放出的洗脸水也变得很清凉。清晨负责抽井水去水塔的大爷会去观察水的纯度,有时候会混浊,就要等到下了早课才能去洗漱。 琴和蓉总是会在头夜提一大桶水放在床下盖着备用,可是今早被睡在上铺的艳跳下来一脚踢翻了,水泄满床脚,艳大叫,隔壁相连铺的同学蹦起来赤脚去寻扫把,并一路帮忙拾落地下的衣物和鞋子们…所有人都被这意外惊醒,起来查看…娟突发奇想说,“桶里有水的都倒出来,我们顺便把地洗一遍就太好了,我去隔壁再借两把扫把来。”一时热闹非常,水哗哗的向门口出,有的来不及排出的顺着墙边流进隔壁宿舍,她们见如此也照样拿扫把学法洗地,再隔壁的也去提水准备冲洗,引大爷跑来大声提醒节约用水,近期井水出的本来就不满,只够生活用,一大早都用来洗地了怎么得了,生活区还住着很多教师家庭,食堂也要净水…她们才奄奄的停了。 我又累又热,跟着琴坐到篮球场边吹风散汗,看旁边的泥土地里密密黑黑很多小蛙在蹦跳,琴蹲下用双手去捂,刚捂了一只打开就跳走了,我说小癞蛤蟆有什么好玩的?她笑着回不是癞蛤蟆,是小青蛙,这你都不知道!我也蹲下去细心瞧,只见黑黑的皮肤,两个眼睛地方有点绿,就是小腿特别灵活,能蹦很高。忽然身后有人在笑:“青蛙和癞蛤蟆都分不清楚…我给你抓一只。” 琴回头见是华,推着我笑,然后起跳挪远了几步。见他蹲下捂了一只招呼我去看,我低头往他手心里瞧,他忽然捉起凑到我面前,我一惊本能的往后仰,一时脚蹲不稳背往地上贴,琴见我摔跤哈哈大笑,我立刻起身拍拍泥巴就要走。华拦着连忙说:“别生气,别生气,我特意来找你的,有东西要给你。”我执意转身不理他。他立刻止住了玩笑道“谁叫你先戏弄我的?” 我无语“什么时候戏弄过你?” 他好气道:“那天,你要是不想写信,也不想抄诗词,也不留书名和歌词,也不要找人带笔好吗?哪怕你画个句号也行…让我以为你讨厌我,厌烦了…” 我好笑:“怎么了?回错了?” 他有些急了,又无奈的说“小姐!拜托你别那么懒好不好?哪怕随便撕张纸写个什么都行,我也不至于误会你。” 我更好笑了:“你自己想多了,还怪我!” 华跳脚:“你有理!真拿你没办法!拿去,回家带来的给你的,拿好,我先走了!”我接过,打开一看又有封信,和一包橘子口味的糖。琴笑着起身来查看,说“他昨天晚上就想给你的,叫我转交,又怕我看就约了来这里。” 我好奇“你们早就认识?你知道他?” 琴解释“我认识他姐姐,上届毕业的,小时候在一起玩过。” 我才明白!分了糖给琴,却不打开信看。她言道“不看就不看,我不信你不回。”说完起身就回教室。我迟疑着转身去看信,内容不多,觉得没什么,就送与琴看。她倒是很兴奋,问我会回些什么内容?我答不知道,等空了再回。 傍晚食堂人好少,琴也回家了,只我和蓉在一起吃饭,她问我华是不是向我表白?我说没有,只是平常的闲言碎语… 今晚没有执勤老师,响铃后依然听到各个教室传来的聊天吵闹声,难得松散。蓉和我一起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她在看我的生理卫生小百科,我在看花季雨季,不多一会听到一句咳嗽声,抬头,果然是他,洗了澡,换了件红色翻领polo衫,阔腿牛仔裤,和那日的穿着一样,我撑了下蓉,她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华见有人在便躲到暗处去了。蓉微笑着对我说“那个男生很ok!”我知她不讨厌,便探头去寻华,他会意靠近一点,伸手取我递给他的字典,然后转身进入隔壁班级。此时艳从外面回来拉我们一起去上厕所,说她一人不敢去,要我们起身作陪。等我和蓉上完厕所出来却没看见艳,只远远的高处树下有个人和我们招手,蓉知会跑去,跟着拾起小石头和她一起往厕所顶上扔。我不解,叫艳的名字问她干嘛?她说有缺德的人做缺德的事,偷看女生上厕所,要用石头打死他们。我很震惊立刻也去捡石头,并扬言要他们出现身,不一会又来几个女生,问出了什么事?只看到屋顶跳下来几个高个子男生,用外套蒙着头跑。艳站起来数着人数,大约三四个,但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很气愤。艳却厉声埋怨我当时不该那么喊她的名字,我不解,反觉得她行为言语很奇怪。 第二日早读,隔壁班鸦雀无声,都以为他们班集体放假,不一会传来老师严厉的批评声,特指个别男生的不当行为,没有指名。我有些愕然,那个已婚的年轻男老师同时教我们两个班级,发起脾气来很威严,平时温和少语,今天第一次隔着墙壁听到特别正义的声音,女生们很是注意。 在这个学校的女生热的穿件衬衫都要搭外套的氛围里,我想出了这样的事是极其耻辱的,我才能明白昨日艳的勇敢。校内有高高的围墙做保护,而校外没有,她害怕独自回家的路上被报复。 晚自习老师走后,后门上围了几个隔壁班级的女生,故意扯着嗓子指桑:“凭什么说是他们班的男生?诬告烂嘴巴,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指名道姓?连累一个班的人被骂?到底有没有看清楚也未可知!”我想起身回嘴,蓉拉着我说“别去,又不是我们告的老师。”我回她:“我是没看见人,看见了也不认识,都是个子高高的,她肯定看清楚了。” 蓉抬眼看向她道:“你看她就当没听到一样,我们别起哄,她住的宿舍又没有隔壁班的人。”我已瞬间明了,不多言只听着。 自此,我们回宿舍再不见隔壁班的女生和我们几个打招呼,好的友谊就那样断了。 第7章 宿舍里的冷战 宿舍里那些隔壁班级的女生平时相处融洽,只那件事发生后大家自然楚河汉界起来,自扫门前雪的架势一日胜过一日。 有天晚自习老师们去校外聚会,只留年级主任兼巡,正好那日是周一,大家周日刚回家带来新的生活费,晚课后有困了先回宿舍睡去的,有还在复习背题的,我那日头打晕吃了感冒药早早去睡,迷糊间谁抽走枕下外套头时被磕了一下,不过多久一会娟大叫“你们是谁啊?”然后听到乱窜的脚步声,娟试图去抓一个却被远远甩出,她才大叫“快醒来,有贼进来了!”琴来摇醒我查看有没有丢东西?我起身看压在枕头上的上衣不知去哪里了,再一摸裤子口袋钱还在。 两铺远的芳也起身查看,后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们过去安慰,蓉去扶娟,然后又去寻蜡烛点亮室内,还有未归宿舍的人也陆续来了问出了什么事?细看从门口胡乱丢了好几件衣服,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心惊肉跳。有人去找年级主任也半日没寻到,只有等明日再说。 娟组织大家开会,以后还是要互相照看,近日大家不讲话导致有人钻了空隙,肯定知道我们宿舍情况,无人负责锁门看管,以后还是要安排宿舍值日等,我们都围坐在一起商量。直到十一点多才有个女老师来询问情况,芳忍不住情绪哭出来,老师也很气愤,临毕业季竟然有些人这么大胆偷窃的,并安慰我们丢钱事小,人身安全和中考重要等话。 第二日学校出了通知安排了夜里巡逻的人,嘱咐大家夜晚下课尽量结伴而行等安全措施。 在这不安的一周里我们有意疏远男生们,可能是潜意识里的弱者保护形成模式,男女毕竟不是一样的物种…军是乎察觉了什么,总是有意无意提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典故,惹得琴总去接话,我们白眼她多次也不见她在意。 渐渐的我们也和男生们开始交流了。他们也在怀疑几个不常来校总是旷课的人,又常联合校外的几个流里流气的人一起在游戏室打游戏输钱,每个班级都有,男宿舍丢东西是常事,本以为女生宿舍安全,如今看来也不见得等意见。也有可能是校外混进来装学生模样的,但胡乱指责会招来恶意殴打报复是一定的,细想来更怕了,只有更加小心谨慎防范才是。 近日有个诡异的事件越传越多,一个个不等熄灯都上床睡了。细问才知有女生看见没人睡的木板床上多了血迹,墙边也有。我问琴可知是哪个铺?琴抬头唬了一跳,指着旁边墙上那点黑印问是不是干了的鬼血?我和蓉凑近才弄明白是光线打在斑驳的墙面形成的样子,笑话她胆子小。复又关心起那个流言,偷偷瞧到娟捂脸带笑,见我看她忙翻身睡去。值日的宿舍长来查看人已到齐,忙忙的关门再挪来重水桶顶着,跑去床边踢翻鞋袜薄被捂脸睡下,不过一分钟后铃响灯黑。 华趁空回的信还在枕头旁边的字典里压着,摸了出来,在被子里慢慢细心打开,借着走廊外投进来的微光,见只有两行内容:今日你穿的牛仔a字裙,配领口蝴蝶结短袖衬衫,是被男生喜欢并议论的穿着…那是近日小姨奉母亲的交代来家看我,特意给我送来的新衣,今早返校穿了一天也没多出去走动,校园穿裙子的女生本就很少,不似往日县城学校作风,也不自在了一天。再就是约明早出去老地点早读是他想说的,我暗笑,觉得开心,小姨还说了等我考试母亲会回来照顾我,我有很久没看见过她了,不知她的脾气有没有好一点? 这一年转校学习退步了很多,更无心努力,贪玩贪吃,现在还有了恋爱对象,想来她知道了肯定要狠狠骂我,有些内疚有些惴惴不安想了很久才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微凉,套上牛仔背带裤,披一件长袖夹本英语书独自去到四百米圆形跑道东边松树林下的台阶上坐着。想着昨夜思量好久,觉得不要再和华通信才好。不过这样的话该怎么开口?反复在心里练习了几遍开场白,觉得可行,却左右也等不来华现身。听到早课半铃响了很短一下,才见他在两米外坐着。我侧头道:“我都来了好久了,你才来!”华微笑:“怕打扰你背单词,不敢过来,见你在这伸懒腰才敢过来。” 听完忽然有些小触动,想好的不再来往通信的话没说出口,沉默了。只听他说:“给你写信也不敢长篇大论,怕耽误你复习的时间,万一考的不好要怪我。” 我好笑:“考不考的好也怪不到你头上!” 华一脸了解样:“看,我就知道你喜欢发脾气,每天小心谨慎的怕惹你一个不高兴,又不回信了,或者只回三个字:已阅读…” “那是因为我怕你拿给别人看。” 华在笑,晨光打在他古铜色的脸上,黝黑的额前发遮不住浓密的眉,眼神有些深邃,身体动作却又有些痞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他言语中透漏出的卑微。 转而问他什么时候的生日?他还害羞起来,用手在地上画了个数字,我又问是哪年?他又写了85,我告诉他我的生日在他前面两个月,是水瓶座,而他是金牛座… 华陪着笑道:“怪不得我那么怕你,你很厉害对星座那么熟悉!” 我回他:“以前班级女生天天研究这个,还有算笔画看缘分的,要不要我教你?” 华连忙摆手:“不算,我觉得星座挺好的。” 我会意,瞧了瞧他问“你怎么不带书出来?” 只见他从衣服里搜出皱巴巴脏兮兮的卷起的化学课本,再对比我的书用紫色书皮另外包裹的保存的完好无损的课本,他自愧不如,说:“不好意思在你面前拿出来!” 我真有点嫌弃他的邋遢:“即使成绩再不好也要好好爱惜才是。” 他点头不语。好,我起身要回教室,华立刻跳起来拉道:“我下午就把书包起来,像你一样可以了?” 我回损他“干嘛向我一样?我只是饿了,去食堂吃饭,让开,别拉拉扯扯的。” 华举起双手,委屈道:“我以为你生气要不理我了。” “为这么点事不至于,没那么小气,先回了。”不等他言语独自走开,他还是有些感应的,不迟钝。 第8章 流言蜚语 有几日了,见娟懒懒的,也不复习,总在宿舍睡觉。去哪里也是一人居多,仿佛一夜间成了孤家寡人似的。 艳去了校外小卖部回教室聚了一堆人讲隐私,蓉听了一耳朵传来与我,是关于娟与芳的哥哥的事,两人恋爱后发生关系,如初开的豆蔻似的娟迷茫而无知,看小卖部阿姨是个过来人又多少有点沾亲带故,向她请教,谁知阿姨起先不信,去问男的确认,和盘托出经过后熟络起来,知他能干,便三番五次叫他来店帮忙,谁知这个阿姨是个老不正经的,为维持小店内人气,常说些别人不知单她知的玩笑话与人逗笑,娟又是个开朗的爱玩闹的,可只有十六芳龄的女子怎么招架那么多询问的口舌?知情人只当面交心背后不知多少恶言恶语,连带芳也无法逃脱,她哥哥也渐渐的只是让她带零食礼物来予娟,人也不多出现。 现在课业都是复习做题,难免无聊,下午去校外书店新上了很多毕业留言册,我选了一本厚实的有些华丽的双开册,翻开第一页先给自己写好未来寄语,回教室给了琴和蓉,然后再传与其他人,大约两三天时间几乎都有了,我也在同学们传递来的册子上认真写了祝语。周六下午才得空翻开一页页看。有的写的有趣,有的很中规中矩,有的寥寥数语,只有二人祝我早日实现强人梦! 芳和铃在练习歌曲,准备明日去中师艺考,看她们特意穿上高跟鞋和长裙,放下及腰长发,对着小镜子观察自己表演动作的分寸,才渐知分离在即忽然感慨万千,撕下最后一页纸默写了首诗词: 心事重重,脚步冲冲 去哪里不知西东 情意如梦,心海落空 寻什么不知爱恨 昨日似流水,明日有来风 滚滚红尘中无依漂泊 厌倦这不是梦的人生 写好折成只千纸鹤寻了个无人时亲自给华阅览。 次日黄昏迷茫,闷雨未下,晚饭后潮热,教室门外走廊聚着很多人乘凉。 忽然听得一句:心事重重叠叠。起先不在意,后我听得到:情意如梦心海落空。 我才愤怒,起身见是和华偶尔一起的叫建的男同学一脸嘻哈,知他已然读过我的诗,觉得被华公开私信很是生气,起身离开,告诉琴晚自习请假,走至楼梯间,华欲追来,狠劲横他一眼,身旁更有起哄者,只赶快离了这,不想多言。 绕着校园一圈便觉得无趣,回宿舍又太早,来回间遇到艳,她问我何事不高兴?我想和她也不是很聊的来,况且她对男生很排斥,本想随便糊弄下就走,谁知她特意来托我带东西,我只说周六傍晚会回城,周日才能去医药公司店看有没有她要的哪种去狐臭汗味的药水,她嘱咐我不要和同学们聊起这事,我同意,我最讨厌公开他人秘密的行为。 课铃一响便收拾书本起身离开,今日回家正是端午节,每年这天特别热闹,划龙船赛龙舟,不等走进千锣万鼓鞭炮声不断,今年没有亲人和我一起去凑热闹,只回家安静待一天而已。 出了教室回宿舍提起背包去校外赶车,华不知何时追来手里递过来一封信,我生气不接,他哀求道:“先看了再说。”我看他一直举着信便勉强收下,然后上了回城的车。 节日进城的人很多,车开的慢,一路上客,直到终点一拥而下。下了车去到平常爱的小吃摊要了碗麻辣烫,离家远的地方没什么熟人,吃完慢悠悠的走回家。刚至院门外靠墙听到里面嘻闹声,起先不想进去,怕她们又问起我家的事,忽然听到母亲的说话声,才跑进院子,看她站那里对我微笑流泪,房东奶奶来推我过去拥抱她,我有些愣愣的,她的泪簌簌往下,引得邻居们也淹泪同情止住了玩闹。 回了房间,客厅桌子已经摆了十道菜,还似往年排场,母亲又去买了我爱喝的饮料回来开饭,期间我不敢问她这几年如何,也不好跑出去看赛龙舟,只安静吃饭。她问我菜好不好吃,我点头,想问哥哥爸爸为什么不回来?此时美玉来找我,见到她也很意外,几年前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巧美玉也在…我起身喊她上桌吃饭,问她何事?她本来喊我去她家过节,怕我一人孤单,见我家菜品丰富,况且小时候她就常夸我妈做的饭好吃也欣然坐下吃起来。 有她来真好,我问她爸爸呢?她也毫不回避说他爸爸一人回老家了,因为她妈妈带了个叔叔回来,叔叔对她还算客气,只是喜欢不起来,更同情父亲而已。我催促她早点回去,饭桌闹消失不好,她执意不走,说没关系,在我家没事的。 吃过饭和美玉躺在床上聊天,母亲已经收拾我从学校带回来的脏衣服洗去了。我问美玉中考后准备怎么样?她说成绩不好无心再读书,毕业后想早点出去闯一闯。而我想上高中,可是老师建议上中专,因我模拟分数只在年级中等偏上。又问美玉第一份工作想做什么?她说从小爱打扮,想去卖衣服的或者饰品店工作,我觉得挺好的,很体面,只是我们县城太小只有去更大地方,又悄悄聊小时候刚发育时也是在这间房子里,我们好奇对方的身体互相观看,隔段时间诉说着变化。初潮来了同被大人议论,要求穿戴保守,内衣裤要分开洗,和男生要保持距离等很多是她的母亲告诫我的,至深夜便和我一起睡下。 第二日她带我去了一个男生家的楼下,我知是谁故意不吭声,识趣的去旁边冷饮店喝绿豆汤,不久他们都来了,有些意外,他比我想象的要高要帅,正在准备高考。我们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笑,氛围很轻松,知道他肯定要去外省上大学,分离是迟早的事。我有些心疼美玉,看的出来她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一点也没有幽怨,很洒脱,是啊,为什么分离必须要痛惜? 两年前,母亲为家庭纾困吵架出走,哥哥去寻找她留下奋斗,不多久爸爸也道歉去了…每个人都有必要的取舍选择… 第9章 回信 看他们坐一起,我急忙喝完便和美玉做简单的告别,其实不想打扰他们,然后去医药公司买艳托我带的药品,之后去了新华书店逛逛,再去礼品店,挑了几条彩色绳编手链。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回家见母亲在叠我的衣服,要带去学校吃的菜也已经用饭盒备好,问我什么时候赶车回校?我说四点钟的样子,末班车是五点,然后起身要走,正出门遇到以前常来我家的阿姨,见我也没有招呼,径直走去。 再次翻开华的信细看了一遍,他因不解那首诗的意思,请教爱写诗的建怎么回,建帮忙编了一首宝塔诗,华觉得不好意思,不是他的文采所以没照抄回信,谁知建有些按耐不住提醒我回复,惹得我生闷气。 正思索间,售票阿姨提醒中学校站到了,只我一个学生,赶忙起身下车。 沿着香樟林荫直道往前,不远处有个人站在树后眺望,很熟悉,正是华,我没有犹豫走向他问:“等我啊?”他有些闪躲道:“怕你还在生气,都不敢和你打招呼,没想到你这么直接。”我故作矜持:“那我走了!”他急了张开手拦着:“我有话说。”我点头:“说,我听着!”又换他怯懦样:“你别这样,让我害怕。” “我怎么了?” “很严肃。” 我呵呵的笑出声来。华指了指旁边小山:“去那里说可以吗?” 我看了看那座秀丽的山,心想来了快一年了还没有去过那,就点头跟着他绕过大树沿着小道行走。 沿着采茶小路曲折而上,华见我有些跟不上,伸手接过我的背包,又取一根小木棍叫我抓着,他在前面拉。我抬头问还有多远?他说爬完这段小路就到了,并且顺手折起一片叶尖咀嚼,我问他苦不苦?他说是香的,我也学他折叶咀嚼,真有股家里常喝的云雾茶香,顿时觉得很清凉。 没多久就到山顶,是一片圆形平地,几颗大树底下没什么杂草,横七竖八安置了很多红石凳子,还有烧过的土坑,仿佛一个世外桃园。 站上石头眺望,能透过树缝隙见到几百米远的校园。微风吹过,绿叶成阴,摇晃着透出退了温的阳光,华指着另一个方向的天空,美极了,是落日的烟霞云朵。 我们相隔而坐,静静的欣赏,谁也不言语。过了许久,我问他“这个地方很多人都知道吗?” 华回道:“逃课的时候会来这里聚火烤红薯。” 我问:“都有谁?” 他想了下说:“我也不是很喜欢人多,都是和建、靖一起三个。有时候其他人知道了会跑来加入。” “上次老师批评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那几天我和靖发烧请假回家,后来听建国说了点,也不知道是谁。” “你们怎么会都生病了?” “我们吃坏了东西,只有建国没吃,他看着我们两个吃,那天半夜就发烧了,直到早晨学校开门才由建国扶着走去医院。” “他一个人扶你们两个吗?” “是啊,他太阴险狡诈了,我们平时三个一起吃饭,只那日他第一次带来板鸭,结果他不吃…” 我好笑。华接着说“好了不要笑了。” 听到学校晚饭敲钟声传来,我起身:“好了,走,什么时候再烤红薯也通知我。” 华点头:“只要你不再生气了就好,我都恨死建国了,过节都没理他。” “算了,下次不要给他看信,不然的话我就什么也不写给你了。” “一定的。” 心里那点乌云渐渐散去,出了小道各自归校。 到了教室找到艳,递给她用手绢包裹的药水,示意她回宿舍看对不对?她点头走了。此时婷过来寻我,问是不是帮艳买去除味道的药水,我点头问她怎么知道?她很气愤道:“一直托我买,我上次给她买了新包装的价格涨了的药拿去给她,她死活说不对,还和我生气。她自己去镇上药店看也是那样,才托你去买老包装的,你要小心!下次见到新包装的就不要给她买,免得被她气死。”我点头微笑:“好的,我知道了。”婷一本正经:“不是我喜欢说她不好,她真的是那样的人。”我收敛表情道:“我会注意的,谢谢!” 周日的晚自习是自由的,没有老师监督,琴和蓉坐到一起,我也没有复习,手伸到抽屉里编手链,选了蓝黄紫三个颜色绸线编织锁扣花纹,一节课时间只编了三分之一,琴课间来寻我出去走走,蓉坐下来帮我编,她肚子疼不愿出去走动。我们路过英语老师的办公室,门开着,里面有一个高高的陌生男子和她说笑,琴推了我一下,再走近点观看,此时军也走来探头去看,被老师发现了,我们一溜烟的跑了。然后回教室相告:老师有男朋友了,一个个偷溜着去看,又赶回来形容,一时笑闹鼎沸。 隔壁班的华和靖一起围拢过来问什么事情全班都在笑,有好事的对外添油加醋道我们英语老师恐怕要嫁人,老公都带在身边情意浓浓…不知何时被他们班的女生听到,瞬间忘记了往日的隔阂,聚到窗户边来闲聊。 蓉已经把手链编好,推推我问长度够不够?我说是男生的,延长点,她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编织锁扣。不一会都弄好了,递给我,说:“快送去,不然一会铃响人就走了。”我一看编的真好,蓉的手真巧,听说她弟弟穿的毛衣都是她织的,我家里还有踏板缝纫机可以做衣服,心想下次带她去我家玩。 我小心翼翼写了回信两个字,然后用纸折成个书包,塞进手链悄悄递出去,只见靖在,他仿佛知道似的,伸手来接,说:“我知道给谁的,一定亲自交到他手里。”回头见蓉痴痴的看靖,我会意,问:“他怎么样?ok吗?”蓉被我问的不好意思的走回自己座位,我把剩下的彩色手绳送过去给蓉,见她腼腆的收起,知她对靖有意思,有心撮合他们,就不知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会不会看上蓉。她外貌成熟,微胖,学业不精,但为人朴实,顾家,和她谈恋爱会很轻松。 第10章 毕业 自那天后,知道蓉痴恋靖,总有意无意对华提起,华开始装糊涂,不会意,许是不愿伤害女孩自尊心,我也只好不提靖拒绝的意思。 时间很快,最后一周的复习课程已经结束,班长组织收取班费用来开师生联欢会,然后又忙着装饰教室租赁音响设备什么的,我被选为班长的搭档主持晚会,下午拍完毕业照就准备晚上的联欢。我没多不舍,想的是高中还会遇到,哪里知道其中三分之二的同学们学生生涯就在今日15、6岁年纪结束,有的甚至都不去参加中考,等着拿毕业证就南下沿海打工。2000年左右的沿海多少人涌入,其中就有我的父母哥哥。 我欢天喜地的换上久违的花衬衣和牛仔裙,在宿舍由琴帮我梳理头发,带一朵不起眼的头花,早早的去安排晚上的节目流程,先由琴的舞蹈开场,再是歌曲,然后加入游戏,再由各自自告奋勇来点歌演唱…前面十分钟向老师们致敬,大概那天的老师们最识趣,看了排好的节目演完就悄悄离开,剩我们自由狂欢到12点。 琴的开场舞蹈热情洋溢,给人视觉快乐,一如她展现出来的个性,听说我们排了舞蹈隔壁班的也凑过来看,一时间成了最热门的教室,也鼓舞了那些平时不爱表达自己的同学们上台的勇气。本来挨着班长在琴的身后配合助演,看她的架势必是要一鸣惊人。接着自告奋勇来表演的同学多了起来,青春个性本就是要往外彰显,才后知它曾经那么耀眼过,年青更不需理会不完美的表演,没有彩排才那么独一无二的迷人,至少我觉得那天的所有人都那么可爱。 临近结束还依依不舍的围拢合唱,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伤感,我们和隔壁四班的友谊在走廊里聚集,仿佛长大了一般不分男女有别,互相直白打听关注的某某某。 第二日,清晨,校操准时开始,之后回教室等老师发来准考证,下去各自考场踩点,然后回家备考。母亲没有来学校接我,是华送了我一程,我的考试地点分在县城,他刚巧和我一个地点,其中还有靖,有些特殊的缘分。 回家后来了两个表弟妹,为考试而来借住我家,发现他们都是山区学霸为考高中努力,我仿佛是没有斗志的普通孩子,一心得过且过,也不怎么复习背题。那几日家里人多没睡好,期间只和美玉漫不经心的出去过一趟。她对中考也没那么在意,真心不爱读书,只盼望毕业早点出去闯荡。 考完试,迎来的暑假最愉快,没有作业,可以随意玩耍,去了很多没去过的亲戚家,也去了美玉老家。放成绩的那几天有些忧伤,毕竟分数不够高中线,学校邮寄来两张通知书,一个是外地卫校,一个是本地美术职高,母亲问我去哪里?我说还是就在本地上学,我不想离开熟悉的地方。 有天傍晚在院子里乘凉,忽然听到有人叫华的名子,背着母亲出去看竟然是靖,他向我招手,不知他们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有些意外。华站在远处树后,对我微笑,往日快乐的回忆顿时回来了。他说我白了,也胖了,头发也剪短了。我笑笑,问他接着会去哪里上学?他反问我去哪里?我说了新校职高的地址,他点头,靖走过来,说太晚了,下次再聊,今日找我家地址转累了,幸好晚上看到我在门口晃动才算找到。由于我家没有电话,只写了个大概的地址,这里住户比较多,门牌常常看不清,夜里十一二点偶尔会有派出所来挨家挨户查房,小偷常来光顾这个片区…我也建议他们早点回去,免得招到抢劫。 还记得小时候的一天夜里,我在写作业,外面漆黑一片,大人们都睡了。我的房间在院子最里面,打开窗台,下边就是一条通往火车站的巷道,很长,两边是高高的院墙。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声喊救命的女声,我不敢开窗去看,只把灯关了,透着窗帘缝隙往外看,仿佛没什么人,那时母亲还没有回来,她们工厂要加班到几乎天亮,哥哥下了晚自习课会去帮她,出门前交代我锁好门窗,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许打开,直到他们回来。 我提着心跳往外观察,由于太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声音。不一会有跑动扭打的动静,纠缠了好一会,动静有些大了,此时正好有两个从工厂加班回来的大人,大声呵斥,另一个大声呼唤抓坏人,请邻居们打开路灯,那坏人一看不对劲,跑了,留下个惊慌失措的几岁女孩。 有人跑去报派出所,把女孩领走…妈妈和哥哥回家来听说此事后便吩咐以后哥哥就在家里陪我写作业。 有天,美玉高高兴兴跑来告诉我她进了品牌店专卖店做柜员,是我们以前常去看却从来买不起的那家衣服饰品店。我仔细看她,发现她腿长了,人也瘦了,穿衣很有样子,怪不得她能去那里上班,很替她开心。我问她要是领了第一份工资打算干嘛?她说给爸爸一半,然后剩下的存起来…她可以告别学生时代而正真独立了。我想起琴和蓉,不知她们将要去哪里?也许再也见不到面了,一别永久… 八月中旬,去美术职高报到开始住校军训,妈妈再次看我住校,不久又去和爸爸哥哥会和了,而我那两个表弟妹去了县重点高中,周末会来我家洗衣服,我倒是不常回家,反正他们有钥匙。 教官要求我们做到生活自理,我前一周都在痛苦中度过,没有了琴和蓉的帮忙我似乎是个废人…好在有个和我一样动作很慢的胖胖的女同学,她叫文,因为常在一起体罚而成为朋友。 军训过程中我们都瘦了很多,是班级里减重最多的两个人,迷彩服越穿越宽松,大腿肚子和屁股变得很结实,生怕再胖回去,我们天天互相打气,只吃半份饭菜,夜里饿的时候一起喝冷开水灌饱肠胃,跑步总在队伍最后平行到达终点,我们用这样的方式对抗教官优胜劣汰的残酷规则,成为军训队伍里肝胆相照的朋友。 第11章 蔷薇 文有一天告诉我,校园里那个很像玫瑰的玫瑰花有个好听的名字——蔷薇。南方城市多喜欢给它搭长长的花架,带刺的枝叶密密的爬上去,形成围栏或背景墙。它花开在伤怀的九月到动心的五月,淡香,小朵,玫红包雨,落英缤纷,我最喜爱… 美术职高有很多诗情画意的地方描摹,可我唯独爱画它。 军训结束,回家休息了两天,迎来开学,在第一个周末下午看见华在校门口徘徊,我不知他是否来寻我,因为靖也在这里上学,和我不同班。那天文正好与我同行,我很大方的向她介绍华,他有些沉默不敢直接上来打招呼的样子仿佛对我迷失了往日的热情,直到我成年才知,那是来自一个男孩的羞怯自卑,习惯躲在角落等你去发现他。学艺术的女生们被美学教育的喜欢热情的有趣味的表达方式,看待美丽更锐利,学习生活更自由。 我们上午是必修文化课,下午待在画室,几周的素描速写课后便可以背着画板外出挑远景练习。偶尔我会带着文偷偷溜进华的学校找他。文有可爱的小虎牙,爱吃爱睡爱凑热闹,但不多有主见,瘦下来的我们常常一起去买好看的背包,饰品,打扮好去找华。 可巧那日他课后不在座位上,打听后得知在足球场做守门员,我们很兴奋的去围观,半日也不见一个球朝他飞来,觉得他无聊去唤他,他才慢慢吞吞走来,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将要六点钟时我们起身和他告辞,晚上六点半老师要来看画讲评和修改,华起身送我们出球场,他也要回宿舍换衣服去食堂吃饭。文在此时不和时宜的笑起来,回去的路上我问她笑什么?她说我们像小学生的似的恋爱……从前不觉得,经过她一说我也觉得…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怎么想去找他。靖偶尔会提醒我回信,他不再是我们之间的送信员,因为彼此学校有信箱,哪怕我们只有十分钟路程的距离,可送到信箱邮寄却需要等三天,有时会忘记去拿,信就会被遗留在信箱里很久。 我为了画好蔷薇轮廓,会在每日清晨折一枝未开的带去教室,放在桌子左边的书本上对着描摹。有日,语文老师问我喜欢蔷薇花的缘由,我回答它和玫瑰花很像,老师回:若论外形,是月季才对。我答道等我把它画在纸上做成封面它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玫瑰。果真,我的每本书和作业本都有我手绘的图案,取名玫瑰,题词阳光普照,风景一路。 自那后,老师也不再和我争辩,喜欢把我的作业本放在最上边,大概我影响了她。 蔷薇簇拥着盛开过后,我不再去折花枝,只每次路过挨着它慢慢行走。某天回到座位打开今日第一节的英语书,有朵未开的蔷薇被刻意放在那里,我想是文,花期将去,留有余迎…她知我,有感而发折一只最像的含苞待放的“玫瑰”送我。 天气渐冷,拿画笔的手干涩难以舒展,野菊开放在冷艳的角落,靠近了有高冷的香味,文一连几天都坐在没阳光的地方素描,用黑白灰表现它,中途几次三番弄脏了纸,又再取白纸从新构图。她这几日怎不扎堆了,连老师来讲评也不过来。我们大多数都坐在阳光里,画校园的梧桐路,和路旁那幢青瓦灰墙的老教楼。青来告诉我她旁边还有个人在画菊花,我一看是平,坐在青的后面的那个男生。他们三个何时是这样的关系?一连几天下来常看到他们三个一起,老师也注意到了,有好事的同学怂恿年轻的美术老师去点评他们三个人的菊画,装作一副好学的样子去听讲,带回一堆八卦。 青是个外向型女生,什么玩笑都能接住,常穿着男生们爱的阔腿牛仔裤,配一双白运动鞋,不爱收拾床铺,一来检查都是文替她叠衣铺床,她的床下有个很大的箱子,也装不下她各种风格的上衣,唯独这裤子就那么两三条。也许文感觉到了竞争力,挨平很近,可我感觉青只是想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平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再细看平,拿画板的样子很书生,皮肤白静,留着上唇胡子,用剪刀修剪的很齐,高鼻梁,内双眼,浓墨重彩的眉毛显得有些怪异。观察到此我没来由的笑出声来,果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那句话不假。 他们三个菊画的最好的是构图稳定的平,而我们的梧桐路和房子需要借用戒尺分视觉效果,等完成后和之前的画一起展览,素描课在此就告一段落了,将要进入下一个人体肖像临摹的阶段。此时转学来一个普高的男生,老师另外在一处给他补之前的课程。那日画室新搬来一座全身石膏,下半身用画布包裹着,我驻足观看,第一次细品男性的骨骼,面部轮廓。有个声音在耳后说:“大卫是这世界上公认的最帅的男人!”我回头,是新来那个男生,问道:“你怎么知道它叫大卫?”他微笑:“我和老师搬来的时候,老师说的。”然后,他又神秘的道:“你知道为什么要用画布盖着下半身吗?”我摇头不知,只见他转身离去,我追去问他,他走到展示的一副画前停下,问是不是我的作品海棠?我点头说是,他看了许久,问我能不能教他?我说老师不是在给你补课吗?他点头不语,一会儿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巧克力给我,我诧异没接?他示意有人来了,快收下!我接过,是不常见的酒心巧克力,紫色糖纸包裹的很精致。再看他高高的个子,古铜色皮肤,寸头,衣服外穿着有背背夹矫正宽背带,转来已有两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然后问他姓名,他用痞痞的眼神斜视着我,不一会用hr号铅笔淡淡的写了个玮字,我指着画上的名字告诉他我的名,他点头。然后搬来椅子,总坐在我前面或者旁边不远,偶尔看我怎么画,然后一起交流。 第12章 铃马伴婚 入冬的某天,父亲提前从沿海城市归家,因为大姑第一个女儿要出门,娘亲舅大,他肯定是要去的,婚礼正好在周六,有幸我也跟着。 父亲有三个妹妹,都嫁的不远,爷爷奶奶去世的早,作为大哥的父亲仿佛是妹妹们的长辈。那天还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到大姑家,进村绕了半圈在有溪流老树的地方能看见她家的半人高的院子围墙,没有大门,走进院,右边靠墙是搭的牛棚和猪圈,后面有一道小门通向小河溪,上面架了座两人宽的石头桥,往前是茫茫田野。院左边是厨房,正对院门的是他们一家五口住的平房,红石外墙,灰色盖瓦,木格子双开窗贴着红囍字。 我站在院中看见大姑和大姑父正围坐给嫁妆点红纸,却不见表姐。我和父亲来的最早,大姑见我们迎出门开,让了上座,大姑父赶忙泡茶递烟。表姐从房间里出来,父亲打趣她今日不要吃的太饱,不然抱不动她上马,表姐害羞起来,说还早,要我陪她去镇上买点东西。大姑问还缺什么?父亲接话说去,今日她在娘家最后半日,都依她!表姐欢快的去拿包拉着我去村口等车。 镇上的百货商店不很集中,货品卖相不好,表姐逛了很多家,只给男方买了一双皮鞋,然后去一家理发店洗头,和女老板聊天过程中说出今日出嫁的消息,老板怂恿她再做个发型,买支头花戴着走,她心动了,我也觉得挺合适,况且时间还早。 做完头发从理发店出来我才见她有来自内心里的笑容,似高高兴兴的盼着新郎来接她。 刚回院,姑姑和叔叔们都到了,有的在厨房帮忙,有的在客厅登记礼金,安排茶点,大姑见了表姐这样打扮回来第一句问:“这样弄花了多少钱?”我接话:“数字很吉利88。”只看大姑两眼瞪着表姐:“真是浪费钱!”表姐起先的高兴没了,推说是我要她这样打扮的。大姑听后更气了说:“她能叫你花这钱?还不是你自己要的!”一时把表姐气的进屋不言语。我回头看,满院子人竟然没有开声的,以为事情很大,回头看表姐的亲妹,正抱着她们的弟弟从外边回来,大姑赶忙去接过,给今日陪嫁的小舅子穿新衣。 我围转了一圈,也没有我会干的活,就去表姐房里看她,进去时二姑和三姑已在里面小声安慰,她脸上有泪,又气又委屈,二姑比较会讲话道:“别听你妈说费不费钱的,好看!她一辈子都过得节省,今日你出嫁可以哭,但不要记恨她,弟弟还小,要多顾娘家…”表姐也不回,只拿旧手绢搽脸。此时,听到外面鞭炮噼噼啪啪响,锣鼓喜乐跟耳近…跑去门口只看到浓浓的炮仗烟和火红的镁光,门口齐刷刷的来了很多人,爸爸看情况不对出去把新郎引进院门。新郎穿着簇新西装打着朱红领带,左手里捏着好几包烟,右手正两根两根的往外掏,爸爸拽着他的一双手挡过拥来的人群,拉进了院直接带入大厅上座,新郎礼让几次三番才敢坐下。不一会,大姑端来大碗糖水,里面窝了六个鸡蛋叫他吃下,他执意说早晨出门这样的蛋已经挨家吃了三碗了,再也吃不下,二姑出来打圆场:“哪有丈母娘煮的不吃的?傻孩子,快吃,剩下的我端进去给新娘子…” 此时来迎亲的都在院里坐下吃茶闹腾,队伍后有一人牵着马进来,马身罩着红绸子围裙,马脖子挂着一圈响铃,旁边跟着一个殷桃脸喜娘,双手捧一副凤冠,用红丝巾盖着,进了院才掀开给大家观看。一时满冠大颗的珍珠抖抖闪闪,冠周坠吊、钗环、珍珠、银铃声声坠耳,大家都围来看,只二姑去给新郎官道谢,说亲家真是用心,这样的迎驾现在难得看到。过来人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古物…那牵马的郎官道:“我家这祖传的冠,不说上百年,也有大几十年了。一道日子好,二道白头老。”未等说完,大姑父赶忙递来香烟喜糖红鸡蛋,他接过放入随身的红布包里问:“新娘在哪里?我们二人去给她梳头冠上。”二姑忙来引路,请进屋内。 凤冠很大,拆了早晨新做的发饰,在头上先戴一个帽子再套上凤冠上还是大了。表姐有些不悦,又寻个了厚的毛线帽子扣上才勉强不掉下来。二姑小姑直夸漂亮,又紧了紧才松一口气。然后套上红妮子外套,穿起红袜子和鞋,端坐在床沿。 喜娘出去告诉新郎官好了,又吩咐鼓乐奏起来,马已经牵到院门口,大姑唤来已经打扮好的小儿子,吩咐表姐好生照顾着,晚上随大舅一起回来等事。 父亲来到闺房门口道:“新娘出嫁了,舅舅来背你,出了门不要回头看,不走回头路…”亲戚们围过来起哄,闹着新郎官丢喜糖,散喜烟…父亲快步进房,背出新娘子,表姐的亲妹在门口打伞扶着,大姑搬来长凳坐在门口哭嫁,新郎站在马边迎接,两个叔叔和姑父们满天满地抛洒红纸。父亲背着表姐走的慢,到马前才由新郎扶着上马,然后牵马引着队伍走另外一条路出村去男方家。跟着去的有父亲和表姐的两个弟弟妹妹,大姑见铃马启程远去也止住了哭声,起身去吩咐上酒菜开席。 客人们都上了席,我也寻了个位子坐下来,小姑来发筷子,问我怎么不和堂兄弟们坐一起,我说我不喝酒就随便坐了,不一会她叫来她女儿一起过来坐下,二姑端完最后一道菜也来这桌,我倒了一碗汽水香槟就着吃菜。二姑和小姑挨着坐,席上大叔家的堂姐问她们男方给了多少聘礼?大姑怎么只回了那点东西,来接嫁的人有些竟然没嫁妆帮着拿!小姑也点头说是那样,不好看。二姑低头直言:“大姐是陪少了点,男方家给钱的不少,四样金首饰还算在外,今天又这样看重,来那么多人抬嫁妆,结果空了手回…娟以后去了那边肯定要被婆家数落,订婚时就叫她多配点东西,她死看重钱不舍得…” 堂姐接话道:“东西带过去男方家要放到桌子上给客人看的,大姑也真是,被子枕头水壶柜子家庭用具多买几样能花多少钱?大意是图个脸上好看,免得被尖酸刻薄的看了说话难听。” 这些农村规矩我大多不知道,母亲不喜这里,总说这里风俗习惯和她娘家不一样,她只在父亲家待过一年就搬去县城单位分的宿舍里居住。生了孩子后总回娘家住着,我想大概是厌烦轻视女性的环境的缘故,不愿和她们多走动。 第13章 窥视 父亲在男方家喜酒喝多了很晚才归,大姑父早已经等在路口张看迎接。 宾客散去,二姑小姑帮忙收拾席面,然后才坐下喝茶。桌上摆的花生,瓜子糖果我不爱吃,又不敢走出院外,没有路灯看不清路上哪里有牛粪,怕踩进去拔不出腿来…我有些怀念城市华灯初上的夜晚,还有撤县设市时花篮游街的热闹,我有幸参与其中表演,所有成长的记忆都在县城里…不知道华的家在哪里?姓江,一定是江家村了?可是听说附近有很多江家村,到底是哪个?好像也从来没问过他。 明天是周日,我们在大姑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要回家,学校周日晚上查寝室点名,父亲难得回老家要去老房子那里看看。还记得最后一次和父亲从老房离开还是几年前的正月。那年他们吵架分开母亲和哥哥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问候,父亲也打算过了年后独自外出闯荡…对我当下狠话。 夜晚我睡的早,没有偷听他们商量对我的安排,谁知清晨他掀开我的被道:“你妈不要你,我也不要你。”然后径直走了。我很懵,却没有大哭,小声泣。待眼泪干后起床穿衣,去和叔叔婶婶们告辞回城市里的家。临走没有人多问我一句你怎么一个人?我有些不解,然后装作没事一样离开。那年我十三岁,第一次一个人坐车,到家后父亲已经走了,只在桌子上留了张精神字条…我的心才渐渐绞痛。一个两次扬言要丢弃我的人怎么会给我爱?刚出生时算一次,现在是第二次。我很厌恶那个可恶的老家,对女孩刻薄到极点,无论是生活里还是精神上。 独立生活了两年,长到十五岁,过了年就十六了,我可以很从容的独来独往。 下了车还早,路过美玉家,想去叫她出来又怕她不在,或者肯定不在,试探性的喊了一嗓子,没人应答就转身往家走。快到院门围墙那里,远远的有个人站在树后,像华,刚要喊又不见了,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可能是我眼花缭乱看错。院子里租住了很多家人,大概我家在最里间,不那么能窥视到,所以等了半天没见到就走了?如果是他为什么周末不回家呢?但愿不是。 下午去沿河路的精品店挨家逛去,在同一家衣服店遇到青在选围巾,她看见问我怎么一个人?我回答还要有谁?她说普高的华周五来学校等我等到很晚,她替我说了我下课就已经走了。我才确定上午看到的是他,问青有没时间陪我去他学校?青欣然答应,可是刚走至半路下起雨来,我们都没有伞,于是作罢。 回到学校画室,素描女老师正在给补课的玮改画,讲解透视和远近比例怎么用线条表达,我和青也坐下听。期间玮问老师有什么美院是比较好的,老师说当然是美术生都向往的中央美院,地点在西子湖畔。玮说小学和父母去过西湖,但不知道那里有美院,只听妈妈说西湖很美…我有些许的向往,问玮有没有西湖照片带回来?他说要回家偷偷拿给我看,怕他母亲知道不同意…青有些不屑道:“我觉得苏州好,我去看过拙政园听过苏州评弹,走过很多弓型桥和折弯廊…”老师接话:“都很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可那两个美丽的地方我都没有去过。青好奇的问老师大卫石膏身体为什么要裹上布?老师被问的不好意思,呵呵的笑,玮也忍不住笑出声,诧异的看着我们!我那时确实不知,后来在玮递给我的一本画册里有一张大卫的全身裸素描图,才知当日的羞愧。然后会偷偷观赏年轻成熟人体线条的美好。岁月匆匆老去,年轻过的我们也曾拥有过那样的胴体。 玮很爱运动,健康肤色,面部轮廓分明,那些从前爱看的奶油小生被他打击的体无完肤,对人的欣赏随着岁月沉寂慢慢深入骨髓。 华爱远远的窥视着我,有时让我反感,我常作做,故躲着他,直到情人节那日正好是周五,一大早文化课间同学们在来回在传递玫瑰花瓣,巧克力糖。中午文和我一起去校外吃饭,一路无语,我问她为何失落?她说下午去画室我就会知道,原来青很大可能收到平的礼物,班级很多女生都收到花,唯独我和文落空。起初没有那么在意,到画室老师在布上摆了玫瑰花静物做素材时,才满满勾起了内心的失落。 傍晚请假去校外偏僻处电话亭给华打电话,他不在宿舍,留了言也没有回电话,在电话亭等了很久后归校遇到外面回来的靖,请靖转告他我要与华中断联系…靖很意外,说亲眼看你们牵手,不想亲眼看你们分手,他今日肯定有事,叫我不要生气等话。 第二日午休时间,文跑来拉我去校门口,说有人在那里等我。我一到那里就看见华像做错事孩子由靖引领者进来走到我身边。靖又推送了一下华背的书包,他才醒悟道:“有东西给你。”见他先掏出一只盒装的玫瑰花,再递过来一包糖果。靖催我收下,然后推他:“不是还有话吗?”华慢吞吞道:“昨天真不知道是节日,下课了就去打球,然后去看书补作业,累了就回了宿舍睡着了。不知道你中途打电话来…” 文没有听完就蹲在树下痴痴的笑,靖走向她一起看热闹。华的腼腆无言越发尴尬,我收到礼物的心情有些歉疚,回他:“中午时间短,早点回学校,别迟到!”他迟疑了会,然后若有牵强的转身和靖、文站立的地方招手再见,我点头微笑目送,内心还是很失落。 文开始有些理解我的冷淡,告诉我她姐姐曾说起过:等待一个男孩长大变自信、成熟、稳重…比遇到泰山还难。我说泰山不远,将来可以去。文说:“泰山现在离我们很远,在成年之前。”我转换话题问她:“吃糖吗?话梅糖哦?”文再一次绷不住笑到捂肚子:“还是你吃,我怕酸到掉牙。”我故作生气:“吃!!一定要吃,连假花一起吃,快!”文笑到蹲地:“你还是别再理他,我支持你…”我又转换:“支持我就去把大卫的遮羞布掀开,让我爱上大卫!” “这个忙我可以帮你!” 从转角遛出一个人来,是青,不知在那里已经听了多久。我和文看她穿着花仙子睡衣端着绿卡通脸盆,毛巾盖在湿头发上,哈哈笑到一起,“有什么好笑的,没看到我刚洗完头吗?”青一本正经道。 我会意:“她在用热毛巾压头发,怕干了翘起来。”文接话:“有用吗哦?”青道:“很有用,看你那头发乱七八遭的,一会再去打盆开水,用我的毛巾给你烫发…” 第14章 桃源三结义 青和文有了烫发的友谊已和好,下午她们二人早早来到画室,青解开绑在大卫肩膀的红绸缎,文去解开腰间的白粗布,露出一具高挑的露器官的下半身。青忙去关门,文急拉窗帘,然后招呼我去看大卫,我不动在旁边看热闹。忽然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上来:“来人了!”她们又跑去给大卫穿上衣服,假装研究五官怎么画… 自那后我们三个同吃同睡,形影不离。一日青提议我们共同去申请个qq号,有话在那里留言,不再互相打电话到家里,我们同意。 当天下午溜去网,摸索怎么和陌生人加好友聊天。号码搜索同班好友再通过几个请求的人。 门口有个姐姐左右故盼,望向我们这里。我放下耳机问:“你有什么事吗?”她和蔼可亲微笑道:“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想用你的qq号加一个人问几个问题。”我有些犹豫,她接着说:“就五分钟,我男朋友,想看他在不在网上。”我同意了,侧身让出半个位子给她坐下用我的qq号加人。不一会对方就通过了验证,头像在第一个位置闪烁,网名叫桃源三结义。 她有些得意的和对方打招呼装作不认识,然后话锋一转问他有女朋友吗?对方迟疑了一会,没有立刻回复,那个姐姐得意的表情变得焦虑不安,一直没有打字。此时我有信息来,是刚才下线又上线的外地好友,她把键盘推向我,我迅速回复个笑脸。她笑笑:“没关系,不用管我,等会他不回我就要走了,我是上班偷跑出来的,还得回去。”我点头认真回复打字,是一个郑州的大学生笔友,给我聊他们学校的艺术系招生简章,来回很久,也不见桃源三结义回复,她有些满意然后起身要走,我点头,坐回原位。正当她快走出门时头像闪动,我立刻喊到:“他回复了。”那个姐姐似有犹豫,想看又不想看,我起身道:“我去上个厕所,你先聊。”她点头说:“谢谢!”然后坐下点开… 我约三分钟回来,看她已经关闭聊天窗口,我问她怎么不聊了?她若有所思道:“不用了,谢谢你小姑娘,你人挺好的。我要的答案已经有了,你继续上网,不打扰你了。”说完起身让座。我打开看桃源三结义还在我的好友目录里问她:“那他怎么办?”她勉强的笑到:“随便,你可以和他继续聊,也可以把他删除,但请不要说出今天是我和他聊天的事。”我点头看她背包离开。文凑过来问我那个姐姐干什么的?我说可能是要考验她男朋友。文又问那个男的回复什么了?我想她肯定删除了聊天记录,不会留下什么,点开对话窗口愣了一下,聊天记录都在,往上翻找那条回复是:“没有。”再往下看她的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桃源三结义道:“乖,温柔懂事的。”她回复笑脸相迎。桃源三结义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她回复:“成熟稳重,不花心的。”桃源三结义回复:“你有恋爱过吗?”她回:“有过,但分手了。”桃源三结义回:“哦,希望你不要太伤心。”她回了个笑脸相迎。然后挂机系统自动回复:“我有事先忙,离开一会。” 文看了许久说:“这也没有什么呀,这个男的肯定不喜欢她。”青不同意道:“我觉得是这个男的太花心,让这个女的怀疑他。”我道:“可能是他们恋爱关系刚刚开始,这个姐姐想了解那个男的人品。”青摇头:“网络是虚拟的,不一定要说真话。”文气愤:“谁说是虚拟的,我就很真实的聊天,如果是我,也会去试探对方,去证明这个男的人品问题。”青不服:“谁会对网上的人说自己有女朋友或男朋友?那是隐私好不好?”我忧郁道:“真是给自己添堵塞,女人往往总是活在一种悖论里。”青不耐烦:“好了,不说了,等我把所有好友回复了就回去!”文悄悄凑过来:“不知道这个男的长的怎么样?我们三个都在本县长大,可能都会认识。”青已经关闭聊天:“是呀,你上线嘛,看他还在不在?”我点上线,果然对方还在,不一会发来消息:“回来了?刚才干嘛去了?”青提议回复:“饿了,去买蛋糕吃。”对方回复:“哦,到晚饭时间了,你一个人吗?”我回复:“不是的,还有同学一起。”他回:“你还是学生吗?刚才你说话的口气很像大人。”我侧身问她们怎么回?青回复:“学生也分大小。”他回:“本县没有大学,那你是高中生?”青回:“当然了,不材艺高生而已。你呢?”他回复:“小生有为青年一枚,哈哈哈。”聊了许久始终不见提出见面一说,便觉得没趣,文说走,真的饿了,我也同意,网费也好几个小时,够吃一碗肉丝炒粉。推了推还扒在键盘上觑着眼打字的青,说:“走了”。青立刻回复:“本小姐要去上课,再见。”不等对方回复直接关机走人。 我们三个坐了一下午,没吃也没喝,出网门已黄昏暗沉,街边路口飘来饭菜香,文说好饿,交完网费口袋所剩无几,回学校已经过了饭点,青说一人吃一个小棒面包,一元一个,剩下买瓶水三人一起喝,我们齐点头。 回到学校已经关了大门,走到低矮那节院墙外,见有个男生正在翻墙。我们凑过去一看是玮,他见我们仨道:“哇这么巧?翻墙还能遇到女生?”我回道:“只许你翻墙?我们就不可以?”他诡笑:“可以,只是你们那么矮怎么爬上来?要不我拉你们上来,谁也不许说出去遇到我啊。”同意!我先上墙坐好伸手拉文,问他:“你出去干嘛?”玮道:“我回家拿东西,你们去干嘛?”我道:“我们去上网。”玮会意:“下次上网记得叫我一起,班里男生很多没有qq号,没意思。”青回答:“我们带你玩可以,要请我们吃巧克力糖。”玮自恋:“可以,我家最多巧克力糖,平时没人吃,正好给你们带来。” 那是2001年的春天,我们四个就这样成为了朋友,后来玮又带了发小奎和我们结交友谊,并转校至我们班,成立了本县土着五人小团体。 第15章 春游 学期开学不久,校广播组织高一春游的消息时我们五个乐翻了。 奎正在追一个很高冷的跆拳道班级女生,哀求青去给他说好话。青和那个女生是初中同班,一脸鄙视道:“不知道你看上她什么?那么清高,她有个订婚的男友在部队当兵,你不怕挨揍吗?”奎讨好道:“当兵要三年不能回家呢,我又不勉强她当我女朋友,只是交个笔友而已。”青勉强:“那好,看她也没有什么玩得好的朋友,我去邀请她加入我们这组,事先说好啊,你要负责背重东西。”奎拍胸脯:“没问题。”青果然去邀请她,然后又带入她班里两个男生,我们就凑齐八人组织登记排号齐备,班里其它同学早已组好两组,剩下我们去拉别班外援助手,也是无奈呀。 奎喜欢的那个女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由于父母是县武装部干部,老来得女,并且是唯一的女儿,都道是姗姗来迟,所以取叠名姗姗,人很高挑,但是从小体质弱,所以从不要求她努力学习,只希望她身体好,她才选体育专长。带来两个男生一个是学健美操,另一个也是跆拳道。出发时奎有些小心翼翼,怕惹她一个反感挨一脚底,青会用恶妇的语气道“活该!” 目的地是本地级市有名的景点龙潭湖,校车开一个小时左右到达,很多不惯坐车的同学在晕车,我们这组倒是一个也没出状况,可能从小汽油味闻的多,不似他们总在山野闻原始天然的空气。教导主任安排我们照顾晕车同学,下车找地方呕吐,递水漱口。等恢复了就去勘察地形,选地方铺垫子,摆食物和饮品。青热情的邀请老师来合照,她家是经营饭店的,带了很多卤煮,我带了母亲亲手做的酸干辣菜和油煎饼,文的父母很忙要经营五金杂货,只给她现金买了点水果,玮和奎负责饮品,姗姗和她同学磊、琮也带了主食和零嘴等满满的摆了三排,看起来很丰盛。老师们负责烧开水发泡面,我们都没有去领泡面,一会玮、奎、磊、琮使眼神统一出恭,青鬼机灵跟去回来告诉我们他们带了酒,用水壶装着,她威胁他们不交出来就告诉老师,然后一起分享。奎劝姗姗少喝,我尝一口觉得真好喝,自酿的甜味葡萄酒,一口喝下一杯,文看我这样也咕噜咕噜的喝了满满一杯。玮笑着看我们灌“咕噜”,只有奎心疼道:“我昨天好不容易去玮家里偷灌出来一壶,你们两个酒鬼悠着点!”姗姗抿了一口,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又去倒饮料,青握着酒壶分配,还要留意老师的动向,她没喝保持清醒,一直问磊还要不要?我和文斜视她重色轻友的举动,青示意我们把杯子递过去加满… 午饭过后围坐稍作休息,然后自由活动绕湖或者登山,下午四点校车集合。老师们聚在亭子打牌聊天,有的同学带了画板颜料盒坐下对花取景,奎和姗不知去向,青和磊,琮往山上有杜鹃花的地方去,我和文有些上头背靠背坐在原地犯晕,玮在收拾残局。忽听湖心有鱼跳动声响,原来是有同学去投喂食物,文摇晃着眼躲避阳光,见平在不远处落单也摇晃着蹭过去… 玮收拾完,在距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坐下道:“这个地方你是不是来过?”我点头,这里距离我老家不远。他呵呵笑到:“我也来过,除了湖和月洞几乎没有别的看头。”我同意。 “你上网都做什么?” “和陌生好友聊,瞎聊。” “那我加你,我教你玩游戏看文章听音乐…告诉我你的qq号。” 我报了一遍,他说记不住,要写在电话本上。从钱包夹层捏出个很i版的只有几页码的本子给我,打开还是新的,他点头说:“你写第一个。”我尽量写小数字,怕写大了出格。他又道:“可以问你个私人的问题吗?”我不知何事道:“你问呀。” “那个叫华的和你?” “初三同学,隔壁班级的,互相有好感的关系。” “那你怎么老躲着他?”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周末想自己玩…” “嗯!那这周什么打算?” “不知道,先回趟家,换洗衣服,再翻翻以前的书什么的…” “不去上网吗?” “看情况,如果我妈给的生活费多就去,这周和她们逃课去网钱用完了,怕再去网会饿肚子。” “呵呵,我叫你去的,我请你!” “你破费是有什么要请教我的吗?” “有呀!讨好你,向你学画画。但不能让她们知道。” “好,你去哪个网?” “市中广场那家!” “哦,我知道,离书店不远,你去的早的话就来书店找我,我一般会先去文学区那里蹭新书看看!” “嗯!一言为定!” 阳春四月,天说变就变,不到三点便阴沉下来,老师吹哨提前集合,花边树旁的忙收画板工具,湖边观鱼玩水的忙干脚穿鞋,青从山上带下来一把嫩杜鹃,急急赶上车,不等雨下便归校。 第二日周日依然是朦朦细雨,我和文搭着青父亲来接她的顺丰车回家,母亲正邀了朋友来家吃茶,我换了干净衣物,吃过午饭出门玩去。她的朋友给我拿带了些零食和水果,这些本是我平时不敢拿的,母亲很意外大方的让我带走,她的情绪总不好拿捏,我只能顺着她意,然后去抽屉取一张新的50元纸币那是预备的下周的伙食费。 背着书包去书店时人已经很多了,几乎没有空位置站,随便徘徊了几本书便出了门,坐在石阶上发呆。有人从身后拉了我的马尾辫,我回头看正是玮,长腿牛仔裤配了件紫色白隔条线衫,寸头发中用摩丝立型,靠近了有股淡淡木调香味。他大方拉我起身,面带笑容,问:“为什么书包那么重?” “都是吃的。” “那正好可以解决晚饭问题。” “要待那么久吗?” “反正下雨也没地方去!” 到了网我们选择了个相邻的位置,我打开qq回复留言,然后无事可做,侧头看他正翻看博客,一时好奇也盯着看起来,是篇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的读后感,他回头问我喜欢看谁的小说?我说张爱玲,然后他帮我打开博客搜索出张爱玲的文章,是那篇正写到平生三恨:鲫鱼多刺,海棠无香,红楼未完的那篇,不多言细细阅读。 第16章 杭州西子 看累了,关闭网页,翻开博客,太多内容在吸引我,浏览一番悄悄点开玮的博客,他只有篇关于西湖的文章,署名是西子。写了观金牛出水和柳浪闻莺的经过,他侧头发现我在看时有些害羞,笑的不知所措。我问西湖十景为何只提那两处?他回答是去陪父亲办事,和母亲没有太多时间逛,只在距离比较近的地方走了走,正好自己属牛而已。我也属牛,是二月份,刚巧他也是,我们生日只相差了一周时间… 和他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傍晚,出了网雨停了,我拿出两个水果和一份桃酥递给他,然后一前一后走。 青和文还在宿舍等我一起去食堂吃饭,我看已经晚了,提议去校外买麻辣烫,她们都同意。我们到时正看到奎和姗对坐在店外伞下的位置,已经吃完,又双双走向校门反方向去。青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道:“晚上他们肯定翘课去约会。”我有些脸红,幸好文接话道:“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也会翘课的。”青辩驳:“谁说的,现在学习最重要,我还要上大学呢。”文鄙夷:“哪个美院会收留你没有天分的画?”说完噗嗤笑起来…吃过辣味的又想喝甜的水,我们又各自捧一杯红豆米酒摇荡去画室。 五月天开始闷热,画室只几个人在,平时在水桶里沾洗颜料笔的声音呼呼啦啦的响,今日只有几声不成气候的咕噜声。我四周一望,昨日安置的画板挂架已经不在原位,细找一遍已挪到青花瓷静物的东边,玮也在那里。我走过去坐下,打开颜料盒,发现相互沾笔污染的彩油盒已经被刮除清理干净,水桶里的被蘸洗的已经墨蓝色的水,也换上清净的,感激的看向他。知是他做,他低头调色上纸,我才细看原来他把我的勾好图框的画纸换上了他的画板,我的画框架上一张只勾了几笔,而右下角有个淡淡名字——西子。我明白他的用意,坐下来对物从新勾框… 一坐两个小时不曾离开,聚精绘画,玮曾说过最爱看我画画时定睛慧神的样子,不似平时笑甜甜的小妹形象。 约九点钟时老师来收作业,玮先交上。她本对玮就有好感,对他今日的行为更是夸赞:画纸干净,构图层次稳定用色调色准确有佳,一时很多同学围过去看,玮用手指尖悄悄戳了我后背一下,我没做动静,正安心补色,他又用脚踩我,我回头看他不爽,他张口型道谢谢,差点被他逗乐。 奎发现我和玮的亲密,偷告知文,哪知她一门心思在平那里并不理会,又去骚扰青,青脾气巨大叫他别管闲事,先管好自己。奎灰溜溜脱团去别的同学那里寻隙,寻了一遍只艳愿意理他,奎花言巧语一来二去常哄的艳帮他完成作业。这样保底让他更肆无忌惮的翘课去校外玩耍。他什么都尝试:染发、抽烟、喝酒、打架斗殴。班长是个性子极好的男生,从不打他的小报告,因此他更如鱼得水把光阴虚度。 有日姗的父母来校寻女,不得见,有人报告说看到常和奎一起,便找来画室。校长正巧在这里提暑假写生的事宜,在选景点。姗的父母来者不善,问校长要人,奎在角落吓得直哆嗦,开始问什么都支支吾吾,后来被严厉震喝要带他去武装部审问才一五一十的没有隐瞒。姗并没有失踪,在奎的表姐家里一连几日看电影听歌上网,为了逃避艰苦训练,不去学校也没回家…奎当日被校长领着出去,回来时已经傍晚,校长室灯火通明…我们感觉事情很大,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有玮一直小声问他到底怎回事。奎很绝望,说他肯定要被开除学籍… 学校的冷处理使一时风平浪静,奎正常上课,姗没有再来学校,只是我们原定的写生地——杭州奎没有去,青也不在名单里,后来知她转了去体育班学健美操。 奎和姗的事件被学校重视,六月的第一周班会发下来一本关于性教育和少年违法的小册子,每人有三十分钟的强制阅读时间。教室鸦雀无声,艳时而回头去看奎,也看玮,显得很刻意。奎自那日后请了长假,不再来上课。我和玮也要避嫌,有人打我们小报告,拿着玮给我写的一段歌词:baby为了这次约会,昨夜我想你想得无法入睡,准备了十二朵玫瑰,每一朵都像你那样美…给班主任看,她看了没有做处理,知是羽泉的新歌…我问玮告密者有没有偷偷跟踪我们?玮说放心,每次翻墙出去他都有留意观看,但他没说班主任警告过他的越轨行为。 六月的最后一天,玮拿来西湖的照片,并告诉我要去南方沿海城市,我有些忧伤,他安慰说会想我的,每天会在qq里给我留言等话,我目送他走过蔷薇道,回到座位,无精打采的翻开英语课本,此时正有朵未开的很像玫瑰的小蔷薇悄悄放在其中,我立刻起身奔跑到校门口,可是熟悉的人背影早已消失… 七月中我带着玮的照片绕湖半周找到那个拍摄的位置,旁边停靠的游船依然可见…然后沿着柳浪闻莺走到雷峰塔,走过苏堤,走上断桥…夏日炎炎,走的汗流浃背,心事重重,孤单寂寞…我多想在意的人也能出现在此,一起观看遮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 文问我还要走多久?我说就在这里画面前荷花,饿了就去身背后的北山路老居吃东西,糍饭团和糖藕粉…我们坐下不久陆陆续续有西湖美院的同学也来画荷花,无框的水墨丹青,粉嫩透烟霞,我和文看的很惊艳,一时不知道怎么下笔,一个长头发的小哥哥会边画边耐心教我们,闲聊才知他们是国画专业,要有很优异的画工才能考入浙江美院。然而第一天上课就被老师的行云流水似的用笔惊呆了,构图留白极美,只简单几笔却让常人很难做到… 我忽然有了很想去美院的冲动… 第17章 伤秋和黎明 杭州归来我认真规划了学习任务,和文一起找画室,补英语。起初文不很乐意,因为平总对她时而热情时而冷漠,常让她烦恼,无聊时总是与我一起在排遣散步。学习任务紧了,也没多少时间去上网,只有周六的下午去看玮的留言。起初他还像学生时代的口气问我好不好有没有想他,班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后来他找到工作后会发一些工作上的小近况和同事之间的矛盾编辑的小文。再到后来写领取工资出去玩乐和聚会时的游戏过程…从长篇大论到寥寥数语,由盛情至淡漠,像极了那年盛夏转秋雨时节的天气——不冷不热(在温度界是让人很舒服的温度,在感情里是让人想死的温度)。 一场秋雨一场凉,某天我和文发出同样的感慨。 我没有和华当面告别恋情,玮也没有和我做恋情告别,被渐渐冷落的身心如苦涩的柠檬那样酸涩。 文有日很晚跑回宿舍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哭泣,我过了很久才去问她怎么了?她发现她积攒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买的围脖在某个女生的脖子上戴着。她以为是平弄丢了,于是留意了那个女生好几天,就在今晚发现他们偷偷在操场角落拥抱在一起。 我问她还看见什么了?她哭着说看见他们在树后拥抱接吻,女孩既没叫也没有反抗…我说恋爱很正常呀,文说他用的是她那条贵重的围脖讨好别的女生换来的,可耻。我好笑:“那你的意思是:应该你去摸对方身体?”文又气又恼:“谁要去摸那脏样子的人。”我无语:“那我也是脏的了?”文立刻解释:“你不是,你和玮是正常的,他们不是,我知道那个女生谁的东西都要,只要有礼物就可以去小树林那个…”我疑问:“哪个?”文头埋进被子不语…我想起玮第一次靠近我,从背后拥抱过来,听到他咚咚心跳,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住。几秒后又忽然离开,背对我,我转身去询问他怎么了,他只说牛仔裤太紧,勒的难受…之后和我约定以后只要手牵手就好。 自那日后,文不再理会平,在画室我们常选位置一起,有时角度刁钻不好画,也不那么在意。到第三学期美术班级陆陆续续已经有十人左右退学或转学,只剩了二十人左右,男多女少。华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我想许是我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在发奋努力,玮也从生活里消失了,他可能找到更有趣的人。渐渐入冬的县城阴冷潮湿,却不见雪花飘落。平安夜遇到周五,校园立刻有了生气,成双成对玩耍,传递礼物。我和文都没有要送礼物的人,也没有收到意外相赠,相约去校外走走。先看了会露天ktv听了一首好听的男生唱“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然后是一片鼓掌声,觉得无趣换个地方去精品屋,有两三对在那里挑心意锁和日本和服陶瓷对娃,老板忙着给他们包装礼盒,我们问其它价格也无心理会,又觉得无聊出了精品屋。 透过寒冷的空气,不知道去哪里消遣。文落落清欢的说:“我觉得自己活的好失败!”我唉声回应:“我也是!” “至少你恋过。” “还不如不恋,也不至于现在更失落!” 文听完笑了:“我们去喝一杯。”我惊奇:“在哪里喝?大街上?”文突发奇想:“去网,找个隐蔽的角落?”好主意,于是两人斗钱,先去买啤酒,用黑袋子装好,再去寻个网,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悄悄开瓶干杯。然后各自打开qq,天南地北的瞎聊。 我一上线发现没有一个好友在线,有离线留言闪烁,往下翻找,是一个陌生名字,时间显示是上周六12点的留言,细看号码是玮,大意是失落忧伤,距离遥远,各自分飞等文字。我以为他只会无言消失,原来还有这样的告别,也算认识一场。然后摇摇眯着眼打字的文,喝下剩余的啤酒,我看她面霞绯红,不代谢酒精,却有些女人魅力道:“你要是再瘦一点会比较好看。”文不以为然:“你要是再高一点穿衣服会更好看。”然后痴痴的对笑起来。 没坐多久觉得头晕表情缭乱打不好字,文说困要走了,我一看已经九点多,再晚宿舍要关门熄灯。于是匆匆出门,被风一吹便觉得冷,相互挨近搀扶回校,一口气爬上五楼,推开门黑漆漆的门鸦雀无声,相互莫名会意,谁也不肯开灯各自爬回自己被窝睡去。 一觉醒来不知几时,只闻到一股股香味,探出头来寻到靠窗的桌上摆了一束腊梅,风透过缝隙吹出的香冲盈一室。文听到声音也爬起来道:“腊梅都开了?”艳也伸着懒腰掀开被,看我们一人一头左右凑近闻香觉得好笑:“你看你们那个样子,都顶个鸡窝头…”文回头:“你看你难道不是鸡窝头?”艳下意识摸摸头发发现真是,哈哈大笑。这一笑所有人都醒了,我一数少了一个,问:“兰到哪里去了?”谁都不知道,艳一看手表:“妈呀,七点十分了,快起来。”大家手忙脚乱的抢着拿盆,来不及的只拿个毛巾就跑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然后回来穿衣梳头整理床铺,正穿鞋系带时兰摇摇晃晃的拎着校外买来的早饭进来了,一看这仗势,先愣了一下后问:“你们干嘛?”艳急了:“让开,要迟到了!”兰糊涂了问:“老师什么时候说了今天要补课的?我怎么不知道?”艳刚迈出去的腿立刻拔回来,险些撞倒我,我们齐刷刷的看向兰,再次确认。文把窗户打开望一遍后慢悠悠的回床上躺着,我们见状松懈下来,丢了鞋脱了外套歪倒回去。兰愣神过后环顾一周道:“你们昨天都喝酒了?我半夜上厕所后回来发现好大的酒味,一早就去折花进来净化空气,说说都到哪里去玩了?”艳低头不语,推她旁边的莹回答。莹暗笑又去拉婷,谁知她也不语。兰有些生气道:“我说昨天打扫画室回来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以为你们都回家了!”艳过去讨好:“你是学习委员嘛,我们不敢叫你。”我和文对视一笑,以为没人怀疑我们,谁知兰不依不饶:“她们也喝了,回来时踉踉跄跄的,把我鞋都踢跑了,早上在床底下勾了很久!你们不是一起喝的?”听她这么说才十分明了,一起围拢兰,求她不要告诉老师,兰实在招架不住,双手投降道:“可以不说,你们负责上午打扫完寝室才能过去。” 同意,然后慢悠悠躺回去。 第18章 颓败 自从尝过啤酒的滋味,我和文又多了一个乐趣,兰不依不饶的要加入,哀求三番只好同意。 她一喝多了就判落两人,不似平常克制温顺,有次居然大街上哭闹起来,吓得我和文一边堵嘴一边夹着她躲到小树林里给她喝矿泉水醒酒。我平日里最不喜探听他人家庭隐私,即使我与文如此亲近也很少聊父母之间的事。兰的内心显然憋闷了很久无人诉说才借酒放肆。有些相同的苦我仿佛能共情,比如家庭和谐,父母偏爱,是我们很期望的样子。我记忆中父母总是吵架,或者斗气,小时候不懂他们言语,只知道不是惹来邻居围观,就是亲戚们登门调解,我仿佛置身事外。吵架多了就会动手,动手过后就会各自离家,剩下我一个人反而很安然自若。父亲太懒无靠,母亲太凶刻薄,我在夹缝其中只希望快快长大,远离他们。 我不像兰那么伤心,留恋一个表面看似完整的家庭结构,反而觉得不合适的人最好分开生活各自安好。文劝着劝着流起泪来,她大概没有那样的经历,很同情兰内心深处的苦恼。很多父母生活里充满了嫉妒,攀比,愚昧无知,斗气争吵,白白消磨时光…到头来伤害该爱的人,拖累无辜的子女,亏欠年迈的父母…他们总以为是贫穷害的,是他人的害的,从不在自身找原因… 记得有本书里写到:有梦的灵魂才配活着。初看时不懂,以为只是一句超脱的话,后来去观察思考人的一生轨迹才略微明点。爷爷死那年我看到父亲家所有的亲戚,葬礼开席时围了满满一院子。他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已经成家,努力添孙。父亲告诉我爷爷在村里待了一辈子,临终前在屋子里躺了快一年,没有遗言,没有遗产,不想念任何人任何事…我坐在他生活过的房里:没有一本书和一件多余的东西,只一张床一个木箱子,剩下半包吃剩的饼干。 爸爸说他小时候学放牛,种田,存钱盖房子娶媳妇生儿子,教育每个儿女也是如此…我跑出去细看叔叔婶婶姑姑姑父们是不是也这样?大抵一样!我忽然明白了那句话在说什么!爷爷没有梦吗?把繁衍当梦?我想不是的,读书认字,眼里才有星辰大海,脑里有世界,生活里才有要完成的事情,或悲或喜,或远或近,或爱或恨,反正生命只有一次不可以那么单调… 文推我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回神问:“她好了?不哭了?”文点头说:“安静咯,归宿睡觉去。”我忽然问:“你以后想做什么?”文立刻回复:“上大学呀。”我又问:“然后呢?”文考虑后道:“找工作挣钱。” “再然后呢?” “那就结婚生子。” “就这样?不对世界好奇?不想去看看?” “废话!要看考上哪里的大学才能决定去看哪里的世界好!” “若是没考上大学呢?” “那就看我爸叫我干什么了?他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听他的。” “文…你没有灵魂!” “你有魂好,我是鬼!你在和鬼说话?” “我说的灵魂是梦想你懂吗?” “懂!” “真懂?那你再重新说下你未来的规划。” “你先说你的,我参考下。” 我思索了一会,侧身面对文认真道:“我可能考不上美院,但我不会将就在这。先去bj看看,学一样本事,做个女强人。” 文听后也认真起来:“不管你以后去哪里,我都希望你实现你的强人梦。” 我微笑点头同意,暖风袭来不觉得冷,玉兰花在夜里依然能看清,我脱下袄子跳跃,兰摇摇晃晃也解开上衣,文定在夜里看我们相互比高,直到兰勾下一朵洁白无瑕的花朵才罢了… 清明父亲远途回家扫墓,回来和母亲商量搬家的事,我才知他出去已两个多月没有找到好工作,处于无收入状态,正为搬去哪里而争吵,舅舅提议回外婆家老房子借住,父亲不太愿意,可是短期又拿不出钱来修补农村瓦房,我们的城市生活像极了那个流浪的三毛…归校后我提交了考成人大学的申请,提前结束职高的学业,文也跟着我一样开始忙碌五六月的文化和艺术备考。老师总劝我不要去西湖美院,因为文化分不够,可是我还是去了,那里的国画专业好,真想碰运气,万一能跌跌撞撞勉强勾线呢?事实是我连专业分都拿不到a,何况其它,只好去本省的大学成教院。我家已经搬离县城,通讯地址填了文的家代收,考完我就忙着找工作,四处碰瓷,还好找了景区酒店服务员的工作,休息日可以回城找文玩耍。 八月中旬文带来了通知书,问我去不去?我斩钉截铁的道肯定去,好歹是本省有名的大学,虽然是成教班。文听后很动容,回家对父母表决心去了。 我领到工资后辞去服务员的工作,带着通知书回到母亲娘家老房子。那个夏天的人生里,第一次体会了现实人生,那十多天的等待是我迄今为止最无助失落的日子,几乎无人过问我将要去哪里?有没有学费?母亲父亲远在他乡,没有任何音讯…多年后从哥哥口中知道,他们认为我不过是个女孩,不舍得花大钱供我上大学,又怕我闹,冷落我,不联系我,也不问候我…九月目送文去学校,祝福她有个好前程,文无奈摇头道:“只是去混学历而已,真心不喜欢那个专业,不要那么伤感…”我苦笑道:“友谊地久天长…”其实自从那日之后我们的友谊就已经中断,不会再有结伴同行的路程… 我打起精神去找一个能学到技能的影楼上班。期间遇到中学的琴,也遇到过小学的雯,闲聊未来现状,只觉得县城太小,应该去更大的城市看看,好巧那日在内部周刊看到bj一所摄影化妆学校的春季招生简章,我仿佛又活过来了,可是还是学费的苦恼,目前工资太低,存钱很难,又不想向父母求助,肯定会被拒绝,只感觉日子在逼近,很是无奈… 第19章 柳暗花明 常常无人时思考人的社会层次,也许可以从出生的地方开始计算。可是富贵家庭少有刻薄,但贫困家庭连关怀也显得刻薄… 我上班的地方,在沿河路边,对面是小时候常去的公园,桂花开时有香味吹来,闲暇之余总有给我介绍对象的人,有的是同事,邻居,也有不知道哪里的远房亲戚。生活在小城的十七八岁每个人看着都很大,可是我的心并不在这里,回绝他们可真不易。 下班之余还找了份兼职,做ip电话销售,认识了新同事们,有个个性开朗的男同事经常与我一起工作,他表达过对我的好感,总问我学问,带我一起拜访客户。与同龄的玮和华不一样,他的痞气不是为了彰显个性,而是为了挣钱占便宜,接触几次发现他的恶习便不再多理他。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知我在为去bj学习挣学费路费,总有意在帮我,让我内心有些许感激,所以常常同路,有说有笑,有时如恋爱中的情侣。 有一日有个胖胖的姑娘来门口瞧了半日,我抬头看时她又走了,之后我才知她正是他没有结婚的妻,胖是因为刚生产完,肯定不够结婚年龄。再细问她是他们家铺子从农村老家雇佣来看店的姑娘,来了不到三月便怀孕了…我对这样的人很是反感,觉得特别恶心,辞去兼职销售,远离他。他常常借故来寻我,我指着一棵枯木道:“它发出腐烂的臭味很像你。”来逼退这样的无赖。 之后的每天更勤奋工作,年底特别忙,发完红包我主动留下来守店接单,其实不想回寄人篱下的家。bj春季开学在三月一号,正月就我一人守店,我常翻开那页内刊背诵地址和联系方式。那日大年初一,街上无人,却来了个中年客人询问个性另类写生照,也许他去别的影楼碰了一鼻子灰,和我交谈时很不好意思,可是我是美术生出身,并不觉得怪。于是很认真的满足他要求,并请他信任我,可以达到他想要的境界。服装化妆更可以超过他的预期充满艺术性,这也是当初老板一眼认定我适合这个工作的地方…他听后很满意,和我敞开来谈。我才知他出生很好,家在东北,是本县国企地质队里的外聘技术工程师…余间也聊起我的心事,我也对他无话不谈,两个相隔三十年出生的人论谈梦想爱好,无关风月,只有灵魂摆渡,用自己的方式成全对方仿佛是一场佛缘。 三天后我通知他来取做好的相册画报,取名“某某某”的漫游日记,他就坐在靠玻璃橱窗的位置慢慢悠悠的翻看,从彩色相到黑白图,再到我为他特画的抽象水墨丹青,他一一夸奖,最后盖上抱在胸口对我说:“连名字我也喜欢,仿佛是我的一生…你肯定熬夜做的?”我微笑:“我年轻,熬夜没关系,很难得有你这样境界的客人可以服务,也不浪费我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他提醒我:“你怎么还不去bj?”我有些失落回答:“可能去不了了,路费生活费有了,学费还在想办法。”他立刻起身坐正:“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允许我资助你,我特能理解你这个年纪的求学的苦恼。”我摇头:“不好,不是小数目。”他欣然安慰我:“对我来说是小钱,你如果不好意思,大可以回来再为我拍一套昆曲闺门旦作为回报?”我好奇:“我们这里也有一个古老的戏班子,唱的是最早老调子的昆腔戏,就是演员太少了,而且年龄都大…”他兴趣来了:“你知道那个戏班子在哪里吗?”我回答:“在我上初中的那个镇上不远的村庄里,村民有喜事才会在祠堂开唱,我只看过一回,如有机会我去给你借戏服…”他微笑:“好,我已经准备了你的学费在身上,前几天想给你怕伤你自尊心,今天聊的后话我就不客气拿出来咯,给你,拿好!不要拒绝。”我忽然热泪盈眶,不知怎么说感谢的话。他仿佛看出我的心事道:“本应该送送你的,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我马上要出差去,只好等你学成归来…”我一个劲的点头,不知所措…又一个不知冷的二月,也是我满18岁的二月季节,多么美好啊。 第二日我向老板请假,老板欣然答应立刻发了我当月的工资,然后和借住的阿姨家说一声,就去买火车票。没有直达bj的车,先去省会中转,定好第二日走,买了出门用的背包,简单生活用品等,回住处已经十点左右,推开门母亲和姨已经等在那里,我有些意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上来直接问:“听说你要去bj?”我回答:“是的,去学习,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走。” “你不是没有路费学费吗?” “现在有了,也和老板过请假,其它的你不要再问…” “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的。” “是去一个学校,地址我都知道,怎么坐车也背熟了,我能行。” “你最好别去,你要去明天就和我去你爸爸那里问,他也不同意。” …… 我只好撒谎说没有去bj的直达车,要先去同学文那里看看再决定…她守了我一天见我没有多少行李也离开了。我再也没有和谁打招呼,直接前往bj… 火车坐票19个小时,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没有和陌生人多说话,第一次出远门多少有些兴奋,像放飞的鸟,一飞千里之外… 03年2月底的bj并不冷,在南方穿着单服到达,行李里没有厚衣服,抱着胸口背包上公交车,一个小时候后到达学校。迎面一个风度翩翩得少年跑来迎接,问道:“你是南方人吗?”我点头。他又问:“你带伞了吗?”我再次点头,然后他们哈哈大笑,我不解其意,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普通话的发音真浓厚,不像我们平仄发音那样婉转…实在太累,办理了入学领去宿舍,我就要去卫生间要洗澡,被告知晚间才开放热水,只能简单洗漱,然后倒床就睡着… 第20章 摄影 bj学校课程安排的很紧密,还好脑袋比较好用,但我有时也需要拖堂,熬夜完成笔记。休息日懒在床上补觉,或者出去站会。 我的东西很少,在宿舍占的位置也很小…还记得到达北方的第一天饱睡一夜醒来伸个懒腰,指尖触碰都是温热的,要出声时只觉得喉咙很痒,上铺摇动了几下跳下来一个长发及腰眼尾上吊的长腿女生,对我笑笑:“你醒了?”我点头不语。她接着坐到我床前,凑过来看时,我有些愕然:在南方的很少有人不经同意就直接坐到你的床前铺盖上。“你哪里不舒服吗?” “现在没有不舒服,昨天火车坐久了累,睡了一觉好多了。” 她仔细听我的言语道:“你说话真温柔,我以前有个男朋友也是南方的,说话语气和你一样一样的。” “是吗?”我有些害羞:“我刚才伸手头顶暖暖的…” “哦,你们南方没有,那是暖气管,不过还有半来月就要关了。昨天石华玮说安排了个小美女来我们宿舍,叫我今天带你熟悉环境…” 我听后立刻起身:“对不起,我起晚了…” “没关系,今天是周天,隔壁俩大姐都回家了,只我在,平常瞌睡老多了,单今天睡不着,我又怕起早了影响你,瞅你动静才起身,你来我告诉你怎么放热水,去年也有个南方的同学也是我带的她…” 我细听着她的语言觉得陌生却好懂,浓长的拖鼻音,中气十足。以为她是周边的人,问知她家在大连,按当时的路程坐火车也要近半天。我不知大连在何处,只看她很高挑,直接高出我一个头,头发很长很多,披下来时像一件衣服盖背腰,扎起来时走路左右能甩出波浪…她很大方有礼,不像南方人那么拘谨,必须先自报家门。多亏了她告诉我怎么从暖气管放热水刷牙洗脸,卫生间只有刺骨的冷水,个人物品放置有号码的门柜里,出门走廊有可以喝的开水等事交代完毕。然后跟着她出门去食堂吃早饭,我左右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她笑笑道:“你这身就很合适。”我说是睡觉的衣服,要换下来洗,况且外边冷还是重新穿一身。她耐心的等我躲去卫生间换衣服,然后笑着和我一起出门。 原来食堂不远,就在隔壁楼,一楼相互有通道,并不冷。昨天报名时领了饭卡,三餐不计费,连住宿一起900每月,只是门口回收餐盘那里坐了一个大爷,检查浪费情况,如果浪费的食物多要扣20元的罚款每次。 食物很丰富,自取模式,分南北口味自由选择。听到有人喊她:“林齐你们过来坐…”,我以为是林琪,在南方名字里有琪的很多,回头看时正是昨日校门口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林齐拉着我坐到他旁边的空位,熟悉起来才知他就是石华玮,是全科班生活组长。名字里的玮让我有熟悉感,再看他们关系亲密,低声说话便觉得不好加入,侧头去看排队取餐的人少了些,就拖着餐盘招呼一声就去排队。 真是饿了,看到刚切出来的千层饼食欲就来,取了两个长三角形的,往前是馒头,每个都很大很圆,香味浓浓的也忍不住夹了一个,再往前是凉拌菜,里有胡萝卜丝黄瓜丝豆芽干丝等,一看都是生的,没有吃惯,跳过。再挪步是芝麻酱香菜拌的透明粉皮,合我的意,努力舀了一大勺,餐盘只剩一个空格,抬头往前看还有几种热菜,就选一样红椒藕片装满餐盘坐到起先的位置上。他们则不知去向,再去取碗打粥,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小米粥,开始以为是玉米粉或者南瓜粥,喝起来没有甜香味,还有些卡喉咙。不过饿了吃什么都香,才吃不过三分之一就觉得被煎饼和馒头撑得不行,他们面粉用的太多,太厚实,不像南方的那样松软…选的菜也很撑胃,我有些难为,实在吃不了,要浪费很多,也不敢端着餐盘去倒菜,只好一点一点往口里塞。直到餐厅不剩几个人了,我才慢慢吞吞端着餐盘离开,心想下次再也不打那么多了… 走出餐厅打算去哪里转转消化食物,也不很熟悉地盘,只在校门内环着转!有些微冷,听到个广州口音的妹子穿着素色小羽绒服,胸前挂着长镜头相机咔嚓咔嚓的拍照。我凑近一看她们拍的校宣传栏里的照片,上写着某某老师的作品。照片里的人越看越熟悉,像在电视剧见过似的。小时候父亲说过广东的生活水平比我们高多了,不大看得起其内地人,我想她们来学摄影的,也没有去搭话溜达去校内生活用品超市,细细慢慢的选了些不贵但好用的盆、杯子小手巾,出门有家理发造型设计店,人特别多,正对橱窗门口位置坐着的是林齐,围着白外罩,湿着头发,旁边石华玮在和理发师商家着剪头发的长度,我心里发笑他们俩的关系,然后提着物品爬上五楼的宿舍,想着办法给自己洗个澡,然后打扫卫生间… 由于早饭吃太多中午也不会饿,外面走着又有些冷,就一直在床上躺着看一周刊和读者文摘。眼睛干涩时便起身开窗看看远方,让阳光照进来,可是阳光并不温暖,空气倒是有些微湿,窗台落尘很多,反正闲着也没事,正好擦亮西边的窗,显得明亮些! 约四点钟时进来一个阿姨,提着包,觉得是乎走错了转身离去,不一会又进来问我:“是506号呀,我没走错。”又是另外一种口音,不过这个音常在戏曲里听到。“呀,你打扫得?大变样了,真干净!南方人!”我点头自我介绍,她也学我伸手介绍自己,原来和我是明天一起去上课的同学,此时林齐又推门进来:“厕所没人,我先上个厕所。”阿姨接到:“你上,今天俺们这里可干净了…”须臾片刻,林齐出来,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美的不得了,活像京剧的花旦,不等我开口那阿姨就围上去:“老师给你做的?去影棚拍了没?”林齐回:“还没,型才好,还没选到衣服,吃过晚饭才去…” “你等会,我去包里拿相机先拍几张,我来这么久还第一次见这个小型呢!” 第21章 秀场 林齐的妆容有些惊艳到了我,似那些舞台秀场的美人走入我的眼前。尽管她披着一件长款男士风衣外套,但皮肤从面部到颈部都修饰的仿佛玉色般细腻,鼻梁更高挺,眼睛也仿佛大了很多,像杏眼多魅,凑近看上眼皮直到眉底都是一颗颗手工贴上的小钻,有些映出蓝色,有些映出红色,层次渐变。眉毛细长色黑接近发际,是从额中新画出的…头发高高盘起,留一二长短不同的青丝卷曲垂下,像一个有东方韵味的俄罗斯人。 那阿姨显然是个很有拍照经验的,稍微调整灯光就有了镜头,她喊我去关门,然后叫林齐拖去外套,林齐也想留下珍贵的照片,毕竟这样的机会太难得,她小心的拖去外套,那一胸牡丹彩绘透着薄纱就出来了。她人很瘦,转身背后绿枝蓝蝶沿着骨架展开、活动,人体艺术的美真难以形容。可这些是我在摄影内刊上都很难见到的,使我有些膜拜这个学校。 不一会石华玮来喊林齐尽快去换衣服,然后去影棚做模特,林齐吩咐阿姨多带着我些,就匆匆出门了。 在北方都愿意喊大姐,显得年轻,她叫我喊她赵姐,因为她们影楼的员工都这么喊她。晚上我们一起去食堂,然后由她带着出校门压马路,逛校外商铺,再陪她去美容院做护理,后赶在十点前归宿。赵姐家在sjz市区经营一家规模中等的影楼,内容包含传统婚纱摄影,和个人艺术写真,同时拥有冲印洗片的工作室,和我上班的地方经营范围差不多。她得知是我自费来校学习很是有好感,因为她店里雇佣的摄影师和造型师不爱接受新的理念,现在胶片相机在慢慢被数码冲击,对老板来说是好事,可以节约不少胶片成本,也可以避免胶片冲洗曝光度不好要重拍的问题。可是她花大价钱更新了摄影器材却无人提出要出门学习的事,才有她亲自出马学好回去教他们。 我站在另一个角度和她述说我们打工者的难处:出来学习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一年,学费生活费自理……我是有人一次性赞助学费和生活费才来的,上班半年存下的一千多工资也只够路费和买学习材料的。她听后颇有感触,之后的日子对我分外照顾。 课堂总有很多傲慢的学生,老师常常讲空杯心态的哲学来教育我们,技能有高低,艺术只有接受和不接受心里。同学里有技能的人很多,有的工作经验丰富,常常要求老师进度加快,可也有像我这样需要一步步学习的人群,为了平衡,只在周六那一天调解课程,做秀场练习。 每天都是接近百人的大课,被分成四组教学,抬头有屏幕零距离观看,同学里有很多新思路的年轻模特,由于前期请不起专业的造型师只有自己来学习自用,她们常常被老师请上去当模板造型,有很优秀的会被班长带去摄影棚给他们当拍。赵姐也是从头学起,她才完成摄影班的课程转来造型班,同样来的还有宿舍里的刘婷。她是被未婚夫硬逼着来学习,要讨未来婆婆的欢迎,顺利接管影楼的生意,努力开分店…… 从三月一日开学至三月中旬,按往常规定要举办一次校内联合大秀,地点在影棚区,我们班里平时表现前十名的才有机会上手,我们作为观众出席。那日下午由赵姐和刘婷带我第一次走入校影棚,进门要查验学生证,同时也有检票的区域。我问她们是怎么回事?赵姐回是学校请了知名模特和影楼协会成员,内刊记者和现代影视公司联合举办的,有的优秀的学生会被推荐出去上班,并叮嘱我好好看,等下次大秀我要是能争取到机会表现也会被用人单位注意。由于来的早,遇见了林齐邀请带了相机的她去后台拍摄,剩我和刘婷在一起,她提议请我去酒喝一杯,我从没有去过酒,问酒在哪里?她笑笑指着大门进来的左侧一片假山石景,拉着我往前去。入口极小,像洞穴,穿曲折石洞路七米左右才见昏黄灯光沿壁照射,一长十米的酒曲线廊里摆了很多不同品种的红酒,还没走近就有个酷酷的男服务生招呼她,她向他介绍我的名字顾姸,然后点了两杯有些酸涩味的红酒依廊慵懒的坐着。刘婷叫我小口呡一下酒味道喜不喜欢,我用舌尖先舔了一口,引得他们哈哈大笑。然后他很耐心教我怎么品味:先喝一小口,停留在舌头中间三秒,用鼻腔吸味道,然后慢慢吞下。我听后认真照做,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味道感受,婷道:“别理他,小不点!我都说了很多次,他倒出来的酒都一个味道。”然后看他们互相争辩中得知婷是这里的长客,而他曾经是摄影生,留校任教后又被学校分派来管理酒廊…怪不得有些风流倜傥。 酒廊正中有块透明玻璃墙能看到整个影棚的样子,我走近细看玻璃被嵌在红沙石里,再抬头看顶也是红沙石,我问他:“这原来是一座山被挖出来的?”只见他定睛一亮道:“是的,校长买这个地方做影棚时就是有这样一个山,被留下当天然的围墙,内里面挖空做成这样的。”婷惊讶:“是真山呀?我以为就门口那些大石头是原来就有的,里面的是道具呢!”他接话道:“你从来不留意这些。”她回道“那是你小气,从来不舍得把灯开亮,让我看清楚。”他说:“校长也这么说过,但我觉得这里就需要这样的感觉,特像洗片暗房,可以不曝光底片…”婷呵呵:“你要不是他亲戚,估计你关门歇业了。你知道吗顾姸妹妹从进门就没看着过这酒,太不起眼。”他斜斜身抖了一下肩道:“你能进来就好,其他人不想招待…” 此时外面t台布已经铺好,左右两侧座椅也摆放整齐,追光灯以及舞台旋转彩灯已亮起,音乐话筒正在调试中,我看看婷的意思,她起身道:“我们走,快开始了!” 第22章 肖建 出了酒廊夜已阑珊,头顶布棚灯火通明,我们本想寻着熟悉的同学而坐,可左右都是生面孔,只见t台尽头还有空位,坐下不久后赵姐背着相机也来说到:“找你们半天了,以为你们坐在前面呢?”婷呵呵:“想坐前边来着,你看看,都是些重要的人物…要给林齐占个位置吗?”赵姐看看舞台道:“没必要,她和石华玮在后台一起负责服装。”婷好奇:“石华玮不是最近在找学校安排工作吗?” “是呀,我今天也问了,他不想在bj,想去深圳。” “那,林齐知道吗?” “估计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能不和他闹?” “闹也没有用,听说那边只要一个男助理,工资不低!我要是没对象,我也想去南方。” “你别闹腾了,你对象我看着就不错了,会替你规划。林齐被推荐去王府大街那家影楼做助理,她还在考虑问石华玮的意见。” “问他?我觉得林齐太傻!” “好了,晚上回到宿舍说话都当心些。”赵姐语气放重的道。 不一会音乐想起,主持人上台宣布校内作品走秀开始。只见摄影班同学纷纷而起围拢在t台两边,准备抓拍。赵姐也去了,不一会刘婷说上厕所也不知去向,我安坐在位置上欣赏一个个走过亮相,从婚礼造型到现代人艺术写真,再到仿古唐宋扮相,再是日本和服、欧美贵妇形象等无一不美,今天从这里走出去的流行明日就可以出现在各大橱窗里的招牌照… 走秀结束时林齐趁空子过来喊我帮忙整理衣服,把每一套衣服整理出来挂在衣架上展示,然后由她夹上价格便签。我问她这些衣服都要卖出呢?她说当然了,学校都有库存的,外面那些老板每年都会来买很多衣服道具走,是为学校创收的,这样的活动只有三月和九月才做,卖的好了校长会请客酬谢帮忙的同学。 我很顺手的整理着那些搭配好的衣服,努力弹去那上面粘染的脂粉,尽量还原,这样的工作很熟悉。再细看那些衣服大多数从苏州来,从纱织的到雪纺的再到丝绸的料子,价格也从几百到几千不等。然后由石华玮带来几个男生一排排挪到校内物料店,也是唯一的一个,我去逛过,物品很齐,我的很多化妆工具都从那里买,但是林齐也带我去过五棵松批发市场,价格要比学校便宜,选择也多,品种更加齐全。 忙完已经十点的样子,影棚聚集的人依然不少,很多围着模特拍她们面部细致的装容和发饰,围看了一团也不见婷,只我们三个一道回宿舍,婷一夜未归,只有手机在她枕头底下振动到没电才消停。 第二日周日,经过昨夜的活动大家都累了,林齐提议去八达岭长城玩,我和赵姐欣然同意,问还有没有其他同学愿意去的?林齐欢快的跑出去说她去约,然后在校外商铺集合。 我背了简单的食物和水,赵姐背着相机,她又去小卖部买了些饼干带着。不一会林齐带着石华玮和昨日在酒廊刚认识的肖健一同到达,我才知他们是好朋友。简单约好便一起去马路对面等公交车。肖健熟悉路线,也很大方的给车票钱,赵姐掏出零钱给他他也没有收,并嘱咐我们不要再掏钱出来。车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到达了终点站,剩下我们步行上去,一路爬坡,远远可见长城高高的围墙,此时天阴下来,冷风吹来绵绵细雨,越往上走石板路面越滑。大家都在放慢脚步,肖健提议走到景区入口那里原地休息,看看天气再决定上不上长城,我们一致同意。不一会他过来接过我的背包说看我没力气了他帮我背上去,我很感激,细看他高高的个子,窄窄的腰,躬身拉着我的袖角往前…我还是第一次爬这么多梯子,很累,背后内衣已经汗湿。我明显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心里小鹿乱撞,又见他偷偷掏出手绢给我,悄悄说给你摖汗用。打开蓝白手绢上印着莲花,我猜他是南方人,便问了,才知确实是,皖南风景很好的地方,离我家不算远,便觉得亲近起来,放心的和他说笑。他替我拍了很多照片,虽然没有上到长城,但能认识他也很开心。 那日游玩回来,他常来找我,有时陪我上课,有时拖同学选我做模特,然后带到校内影棚给我拍各种风格的照片,他拍的照片角度特好,打光也不错,从《少女的一天》到《欧式贵妇的夜晚》,再到《唐宋公主》等一系列都有,直到初夏的某天,即将毕业实习的同学们纷纷因为非典恐吓回家了,学校少了很多人,我们也被禁止外出,只在学校里活动。我的实习工作差不多泡汤了,只等着拿了毕业证买票回家。那时石华玮已经去了南方,林齐哭着回大连,赵姐也定了晚上回sjz的票,临走前给我留了她家影楼的地址,说如果没地方去她那里收留我,我差点哭出来,相处一学期多少有些不舍啊! 当天夜里只我一个人在宿舍,约八点钟的样子肖建来敲门,我请他进来,然后打开了窗户。他送最后一批照片给我,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他笑笑道:“我今天跑很远得地方冲印照片,不怕我带病毒回来?”我才理解他意思,默然摇头,然后他叫我闭眼说有礼物送给我,我以为是真的,许久他的唇轻轻的在我脸上碰了一下。我仿佛闻到了他口水的味道,有些反感,他大概不知道我有些洁癖,不喜欢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特别是有异味的接触。许久,我沉默不语,他紧张的手足无措,坐了片刻便走了… 到了我领毕业证那日也没有见再到他,他大概消失了或者早已经回家去了,总之我又一次背着包独自行走,生命里又多了一个没有告别的人。 还记得那年愚人节,张国荣跳楼了,我问肖建张国荣是谁,他第二日便拿来他的照片给我看,我才回忆起是港片里的人物,哦是他呀很熟悉,但不热爱。那年我刚过18岁生日,虚岁19,不知道如何欣赏帅哥,直到后来很多人说张国荣是难得的面容好看,我也那么认为,可惜了… 第23章 不懂老板的情感 从bj被迫结业回家,下了火车踏上故土的那一刻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真有些想念似的温度。 对非典的恐惧也给我惹了些麻烦,很多亲戚对我敬而远之,生怕我去他们家玩,但我回了原影楼上班。原同事很欢喜的接受了镀金归来的我。 那时父母哥哥还在浙江,我租了间房子在影楼附近独自居住,房租不贵,但楼层很高,在七楼,对于年轻的我来说不是问题,只是晚上下班独自买饭带回去吃的时候会感伤孤单而流泪… 和bj不同,南方县城的病毒恐惧没有那么强烈,生意照常开放,我又继续忙碌起来,拿着微薄的底薪,提高收入全靠在店里接单获得提成,每月也只有可怜的几百元工资而已。某日老板夸我变得勤快了,每天努力站在门口试图增加营业额,他不知道我一直再等资助我去bj学习的恩人,我想自费替他完成一本有关他的影集,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在此期间遇到了好几个老同学,有男有女,都是小学的,只有一个高中男同学,奎,他刚从上海回来,见我第一句话便是:你变化好大,成了标志的美女,在小城市待着太可惜!我向他打听玮的动态,他绝情的告诉我,玮虽然去了深圳,但闲聊是从不曾提到过我半句…他还在惋惜他当年和姗姗的事。我还清楚记得玮的长相,个性,他习惯衣服整洁,生活里表现的文质彬彬,不爱多言,喜欢偶尔翘课…我想我没有和华继续也是因为有了玮的出现。 那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长的帅站在旁边有面子。玮偶尔会在我的qq里留言,华也会偷窥我的空间内容,然后留下足迹,他们一个是初中时的标配,另一个是高中的…学生时代的我很要面子,也有些虚荣,但很多时候很自卑,因为个子不高,皮肤不光滑细腻,穿着不洋气,头发也不长,唯独有双大眼睛还能看。个性脾气都不好,说话冲爱得罪人,遇到问题不会解释也没有同情心,任何人哭泣我都不会去安慰,直到我自己哭泣也没有人来安慰…所以面对第一个恩人真想为他做点什么! 我依然很贫穷,偶尔会接受客人们馈赠,别想歪了,都是新娘子们给的红包,他们老夸我们老板有魅力,那当然了,他还有个职业是播音员呀,总没事打电话来听他的声音,我会悄悄告诉她们老板都晚上在,并且一人值班,因为他要下班了才有空来,周末也一样。 某日,我上班早,却怎么也打不开楼上美工室的门,我想起来老板最近总和妻子吵架,也许是他在里面。于是我先就去打扫接待室,过了一会老板一本正经的坐在收银台,喊我帮忙去药店买些个人物品,他都写在纸上了,我拿着钱就去了,原来是紧急避孕药和手套,回来后又吩咐我烧点开水,我都一一照做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里面是不是那个店内化妆师们一直传说的女人,我还没有见过真人,只看过几本她的宣传影集,很漂亮妩媚。小乐曾告诉我还有一本全裸写真在老板抽屉里收起来了,拍的很有意境,曾经有些客人看过都要找老板拍本一样的,可是出来的效果却不理想。其中的原因我想是因为没有亲密的感情,所以老板不再接那样的套餐,要知道在当时定价是9999元,比出外景都高。小乐也是店里唯一指定的写真照助理,可惜她今天不在… 我烧好开水,用消毒柜里漂亮的花色白瓷壶装了三分之二,又带了两个杯子,用托盘端着小心的上楼往里走。二层摄影区都铺了地毯所以走起来没有声音,刚靠近便听到女人发出的:哎呦、哎呦、带些哭腔的叫声,我立刻汗毛竖起,转身离开,只听一声呵斥:“站好!”是老板的声音,我立刻站住,也不敢回头,过了一会只听得一阵极快的啪啪打肉声传来,持续了一分钟的样子安静了,接着又是老板声:“去了套你满足了?”我才知不是喊我,回头看房门没开,于是偷偷下楼去,就当没来过一样。 过了好长一会,电话响了,接起来是老板的声音,吩咐我把开水端上去,这次我学聪明了,远远的放在桌子上,大声道:“开水端上来了。”转身就走,我确定他们能听见,楼上没有围墙,唯一的美工房是用厚隔板搭的,不隔音… 九点多她下楼了,眼睛微红,好像哭过,向我微笑时露出鱼尾纹,比影集里瘦,但没有那里面的面孔年轻。她问我叫什么,来了多久了?我一一回答,她随手从包里翻出两只新的睫毛膏给我,说一只给我另一个给小乐,是她们公司的产品,用好了找她买,不好用也和她说一声,下次带口红来…我点头微笑送她出门离开… 第二日小乐来上班我把睫毛膏拿给她,说我也有一只…小乐立刻会意,要拉我去对面公园说有事交代我,我看她那么慎重一刻也不敢耽误就跟着去。小乐问我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我说没有,她才放心下来。我又不傻,老板偷吃难道要帮他宣传吗?只是平日正人君子,沉默寡言,也不理会她人撩骚的老板,原来是装的…小乐不以为意,告诉我那女子因为喜爱摄影认识老板,要做他的模特,老板开这家影楼就是为了她,她是店里第一个拍照的人,那时也和老板谈恋爱,谁知无故消失嫁人去了外地,老板因此还自杀过,被她母亲发现连哭带跪的在医院求他好好活着…他才一点点好起来,后来也结婚生子,只是对方有些其貌不扬,普普通通,都说他老婆捡了个便宜,要知道老板在他们单位可是出了名的有才有貌有名气谁不喜欢,想来他是被这位弄伤了心。我点头,又问她为什么又回来呢?小乐摇头道:“可能是有感情放不下,或者她丈夫有什么问题。每次来都哭,哪里也不去,说累就要在楼上歇会,老板心软,还对她好,但又不十分信任她,有好几次都是叫我半夜来给她开门,她和我说过一些…” 听后有些忧伤,成人的爱情有几种呢?我不够理解,但这样的爱让我震惊… 第24章 悲秋剧 等到初秋依然不见我的恩人来,我想他已经了离开这个小县城,不然他怎么也会在某个白天经过… 我的头发渐渐的长长了,竖起的马尾辫能左右摇晃起来,某日一个人偷偷逗弄我的马尾,我回头是个不高的男人,我问他何事?他笑笑的回答:“觉得你摇来摇去的很可爱,像小姑娘。” 真不会说话,我本来也是小姑娘好不好。看他也不大,也叫他小伙子,他不怒反乐,说:“那你就做我的妹妹。” 他时常来找我,有时闲聊,有时带各种朋友来光顾,并指定我接待… 他的朋友们有时嫌贵,他也会无赖的拦着他们尽量消费点什么…我会被他的举动逗乐,偶尔遇到下班时他来,会一起去玩,他有一辆拉风的摩托,载着我在霓虹里穿梭,停在江边丢石头,或是去红磨坊小酒廊听歌。 他有些色盲,但能分辨红绿灯,偶尔他把他姐夫的车偷借开出,第一时间来找我,要载我去更远的地方玩。 有次是他的朋友小许过生日,他在邻城高档餐厅请了一桌,我们去时包间只坐了三个人,只有我一个女性。我拿出路上买的礼物送给他,他显然很高兴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呢,哥哥不客气了,以后再也不请他们三个吃饭了,只专门请你,呵呵。” 小许笑起来有深深的酒窝,像是个讲话直接洒脱的男孩。吃完饭他说下楼去买单,然后回来带了一束花上来,说作为回赠礼物要送给我。我也回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呢,以后只答应你的吃饭邀约,呵。” 他信以为真,正要问我在哪里上班,被带我来的他打断支走,那日他很生气开车回来执意要送我上楼,说有话要对我说。 我问他何事?他反问“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回答:“不是说好做妹妹吗?你和你朋友也是这么介绍的。”他无语,一下激动起来抱着我便吻,我用力推开他呵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那我今天就做你男朋友…” 许久,我推开他,他走了… 我去卫生间察看,用柔软的纸巾擦拭…有鲜红的血…量不多都流在体内…没两天我要来月经,和小乐请假调休…她知道我有痛经,平时不舍得休息,都留在那几天用… 中秋老板给我们发红包,请我们聚会,下午只有我一人值班,没什么客人,小城市就是这样,节庆里都与家人团聚,端午的船,中秋的茶……想着闲着,他来了,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期盼,他神秘的从口袋掏出一个红色翻盖手机给我道:“以后我想你时随时可以联系你。” 我犹豫了一会便收下,作为补偿心里好受了一些…谁知临下班小许来找我拍一张寸照,他说来了几次没看见我便走了,今天总算看到我!我笑笑给他拍好了叫他三天后来拿…他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没有离开,我问他何事?他说:“不忍心看你被骗,认妹妹的伎俩他用了很多次,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一样,会认真。他其实才当爸爸一年,女儿很可爱。他们双方的喜酒,孩子周年庆我参加过…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他们家门口看看,就能看到她们两母女…” 他的话像晴天霹雳一下击中我的心房…千百年来男人无耻的忠告是真的…我看着小许连带有些厌恶,告诉他我要下班了…然后独自走到梧桐树下哭泣… 第二日小许很早来看我,我像没事人一样接待他,他显然很放心了,说他们家里的事。我恭喜他就要翻身了,因为拆迁从农村人变成城市人,以后走路都要让着他点… 他感慨道:“昨日有些后悔和你说那些,今早觉得不对赶过来看你有事没?”我回:“能有什么事?不过对我来说要谢谢你。”小许直摇头,表示很愧疚很愧疚… 手机响了,小许走了。我接起电话,是他,问他什么事?他说有话要当面说,我忽然跟他道:“你有老婆孩子嘛,看我好骗来戏弄我…” 他沉默着挂了电话,然后出现在我面前,使出死缠烂打的招数,我没法,约记得古书里提到:“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给他幻想但不让他醒过来…”放在当下便可以让他得逞,以为自己完美无缺,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在某天我忽然转变态度对他好,接受他每日的小恩惠,然后和以前一样出去玩,只看他得意的带我见他所有朋友包括亲戚…期间小许和他闹了一次,他其他朋友也当面说过,可我那时已不在意,对着所有人说:“他是我第一次爱的人,无关其它!”我回头明显感觉到他眼眶湿润,拥抱我的手变得激动…然后我终于看到那个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女子数次经过我工作的门口,我对她微笑,她默默离开…看得出来她朴实无华,是个长辈心里任劳任怨的人,不美丽,但年轻…我没有愧疚,因为我即将要离开… 很巧的是,辞职那日他来找我,再一次问:“你确定你要跟着我吗?认真回答!”我微笑:“你不是不相信吗?就如同你不相信我的第一次是和你一样,我不想多说是不想绑架你的责任,因为我爱你。” 他无奈:“我对你越来越上心了,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想给你最好的生活。现在家里不同意我在柜台拿钱用了,我要跟着姐夫去东北挣钱,回来我就娶你,去你家提亲…” 我无语,但心里窃喜,多么嘲讽的话语。低眉顺眼的向他表示不舍… 听到车喇叭声,他看向楼下,招手,然后拥抱我,叫我等他… 真是可笑!难道不知道我买了第二去浙江的车票吗? 几天后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问我是不是走了?我说你都不在了,我一个人待着何用?他说他得知我走了当天夜里独自赶回来…话没讲完,之后手机漫游欠费断线… 下午提示充费,电话又响起,我接听时梨花带泪,说家里知道我的事后勒令我离开…他又问我在哪?我说地方很大不熟悉…然后又欠费挂断…他再想我会为想念充费,直到他充不起… 我心里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我知道在那个远离的故乡他会发疯似的打听我,他见过我的两个两个朋友,我告诉她们:那是个人渣,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她们从来没有对他透露我过的任何信息… 第25章 小厨娘制服 初到浙江,先在哥哥那里小待了几日,天天没事闲逛熟悉陌生的街道和公交车路线,一天在步行街看到穿着厨娘衣服的小姐姐路过,我追上去问:“姐姐你们店里还招人吗?你衣服好漂亮,我也想穿着上班。”小姐姐笑开了:“招呀,你跟我来,在前面的罗曼庭咖啡馆,我带你去见领班!”没想到那么顺利,小姐姐大肆夸赞我,领班一下就同意了我正式上班。原来领班是她的同乡,来自湖北荆州,一个古老的城市… 03年冬,沿海的繁华和老家江西相差太多,城市道路很干净,夜景灯光很梦幻,喷泉很多特别浪漫…唯一不好的是本地人很排外,家家户户都以兴办企业为荣,没有经济基础的家庭靠出租房屋也能坐地收钱。他们的房子很西式,楼梯在房子里,每层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朝南的大房间,房间的南墙和东墙都有窗户,更有利于空气对流。一楼是厨房,在租房时房东会严格交代不许在楼上做饭,因为她每天都会打扫楼梯,手工搽扶梯,谁家有油烟她会知道。由于缺少淡水,自来水只用来洗脸洗澡,至于洗衣服都在一楼小院的井里取水,有些咸味的井水洗出来的衣服会破的很快,特别是棉质的,洗完衣服必须用甩干机,然后拿到顶楼晒。 房东一般住在二楼或三楼,晚上下班必须赤脚走,声音大了肯定要被提醒…那里房东都不大喜欢房客带人回来,第一天到哥哥住处时我就被问了很久,问清我只待几天后她才没有叫我哥哥搬家… 我找到工作后便搬去了宿舍,和同事们住在一起,大家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由老乡和父母亲戚带出来…由于是餐饮店,上班第一件事便是办理健康证,一听价格不便宜:158元,有效期一年。那时的工资底薪只有600的样子,不得已只好先由老板垫付,然后要压一个月的工资、服装费、住宿费…所以上了快两个月的班才拿到第一次满工资…这是我到现在也不能理解的地方。愉快的是再也不用早起了:咖啡店上午十点半开门,晚上两点打烊,下午三到五点有两个小时外出时间。 在那里上班的半年时间秋燕教会了我很多西餐礼仪,到圣诞元旦会有很多本地外出留学回来的富家子弟来聚餐开生日会,我会很认真服务。然后听他们讲外面的世界…散场时他们会给我二十元一张的小费,剩下的蛋糕,打开没喝完的红酒也不会带走,秋燕会偷偷跑去厨房要一点牛排和我过一下聚会的瘾… 那天,秋燕哭着告诉我她想离开,我问为什么?她微笑着说想去看更大的世界,想像客人们一样背国外的包,穿漂亮的衣服,坐豪华的车…我又问领班呢?你不和他结婚了?秋燕摇摇头说他不适合结婚…然后她把领班分给我的开瓶费拿出来,我数了数居然有四百多,很意外。只见她笑笑说:“傻瓜!” 后来我才知道所有从台拿出的红酒啤酒都有开瓶费,但要和领班平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我也可以去买一颗苹果期待平安夜的好运…此时距离打烊还有两个多小时,秋燕推推我问:“你谈过恋爱吗?”我想了想道:“算谈过,但不想提了。” “初恋?” “也不算是,初恋算是在初高中时期…” “呵呵,那是校园恋,不算初恋。” “以什么为标准?” 燕诡异的笑到:“以有过关系为标准,也可以说成第一个男人。” “那我更不想提了。” 我看向她。 “后厨有个男的在打听你,姓金的,本地人,说喜欢你这样单纯的,想追你…” “你告诉他,我不单纯,也不想谈恋爱…” “那怎么办?刚才的牛排你可都接受了。” 我无语,吃人嘴短… 燕再三游说:“过了十二点就是圣诞节,下了班一起去他们那里聚一会?” “他们?” “领班和金在一起,就楼上办公室旁边,老板只允许他们两个住在这里,一个管理大厅,一个管理后厨,今天晚上老板不过来,平时不允许其他人上去…”看的出来她很想去,也不好多推迟,便同意了。 下班后,我们故意拖到最后换衣服,领班在门口看着其他人离开,然后从里关上大门,来员工室换衣间叫我们,然后带领我们上到二楼打开隐蔽门上到阁楼。 大厅的灯已经关闭,只阁楼亮着小彩灯,路过办公室看了一眼,里面堆的满满的红酒啤酒和各种材料,只办公桌旁空了些位置没有堆放货物…领班指着扶梯另一面:“在对面。”我们又跟着他走到对面,斜坡天窗下有张小圆桌,铺了白色的台布垂下,上面摆了两盘小吃:琥珀核桃和挂霜腰果,还有一份水果拼盘…领班领着燕坐下,他们用家乡话说着什么,我回避的站到窗前看楼下的步行街道,又看看我每天来上班行走的路线… 不一会听到脚步声上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端着托盘走来,还穿着洁白的厨师服,拖盘里不时发出滋滋烤声…领班和燕过去帮忙打开铁盖,把两份铁板端上小圆桌,揭开铁板,香味肆意挥霍,是很熟悉的鱿鱼和牛腩,里面的洋葱、彩椒、番茄透着香甜美味。 每天都有客人点这两道菜…没想到是他的杰作… 燕向我介绍他,只见他很腼腆,用不标准普通话道:“我们天天都见的,但今天认识一下,我叫金存,你叫顾姸对…”我点头微笑,他又说到:“我看了你打的卡,上面有你的名字,就记住了。”他的普通话讲的很慢,也许平时说的太少…他很不自然的坐到我旁边的位置,对面的燕和领班看着我们痴痴的笑。金存瞪眼:“哎呀,我又结巴了,一下子舌头打结不会说话了…还有红酒,去拿,开一瓶好的…一起开心过个圣诞节…” 第26章 圣诞节 我很高兴,在故乡之外,第一个圣诞节秋燕带我认识了金存。他对我悄悄的关注,又在细微的相处里照顾我的感受,让我心里有些像微风一样的东西流过,虽然他声音不磁性,长像不太英俊,更说不了标准的普通话,但是灵魂中拒绝孤单的渴望唤醒着内心的妥协,悄悄的想为自己打开交友的心门。 我很爱穿着咖啡厅制服,白衬衫加膝盖黑裙,此时身后面跟着金存的眼神,看我套上外套。他不多话只是看我,和我搭话也显得拘谨,丝毫没有用本地人高高的优越感压迫我的自尊。我问他金姓好少,是不是满族人?他疑惑的自己言语道:浙江海边的不都是汉人吗?他大概不爱读书,也不爱历史…而我在此之前去过bj,了解过爱新觉罗改姓的很多种姓,其中有包括金姓… 也许我们聊不到一起,但他倒的酒超级好喝,红酒和啤酒都好喝,可我不胜酒力,半杯红酒一瓶小喜力已经让我微晕,但还是不想放下手中的筷子,夹着鱿鱼须一根根的往嘴里送,因为它们太美味了。 燕和领班开着暧昧的玩笑,阁楼温暖,燕脱去了外套,用青春的活力端着酒杯旋转,定住,看向杯中,不见一滴酒水洒出,只在中心悬着,我们都做不到。 我望向她热的通红的脸,说想出去吹吹风,他们欣然答应,然后下楼走到街上,看还是很多学生模样的男女聚在一起放小烟火,用英文法文对着电话那头道贺。摩托罗拉的转盖手机在夜里有一圈圈的蓝白氛围灯,他们都围着圣诞树图案的红色围巾,穿着过膝靴子嬉闹。 这景象对我来说很是新鲜,我问金:他们都是国外回来的?金告诉我现在是国外的新年,很多留学生或做生意的都回来了,所以本地忽然很热闹。在他们村镇也有很多西式的房子,都是照着国外样式建造,学着外国人烤火鸡,喝红酒,开party跳交际舞。 我很好奇问他:你怎么没有去国外工作?他苦涩的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光是船费路费就要花去几万,还有介绍工作的手续费,况且他父亲身体不好少不得要他常回去照看,他能混到独自带领队伍承包一个餐厅的后厨就不错了。 怪不得他那么爱做菜,可是西餐厅的菜就那么几样,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不多久燕靠过来,说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困了,累了,要回宿舍睡觉。 好在宿舍不远,只隔了一条街,由他们送到楼下。 洗漱完,躺在床上燕又说睡不着,有些忧伤难过的拥抱住我道:“金存人挺好的,和你一样简单而认真,他不会伤害人的。” 我摇摇头,觉得未来很迷茫,想起高中时代那个圣诞节,我感慨活的很失败。失败的是没有收到男同学的花和巧克力。工作后,又没有遇到真心真意的人,被他人欺骗身心,而此时的我很害怕开始另一段恋情。 第二日晚班,我们睡到中午一点起床,下午两点赶去,我看向燕问:“你和领班会结婚吗?” 她摇摇头说:“不会!过了这个年他就要去上海总部学习,然后留在上海。”而她不会去,理由是她的母亲不允许她离开。 我不解?她很果敢道:“很感谢他对我的照顾、陪伴。在一起就好好的,分开也会祝福他有个更高的未来。”也许她还有别的理由,但不懂爱情的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燕的悲伤。 三点多财务来结算上月的工资,我总算领到了现金,有六百多,去隔壁建设银行开了张卡全部存进去,身上还有些平时分的瓶盖费,好像够用。 出了银行,碰到哥哥和他的新女朋友在门口等我,他放假了,告诉我他有了女朋友,我热情邀请他们进去坐一坐喝杯咖啡。但是他的女友不同意,觉得消费很高,浪费钱财。只在门口转了几眼便要走了。傍晚是西餐厅开始忙碌的时候,我也没有特意挽留他们。 进门后看到领班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在门口给每一位进来的客人发礼物,有些是真礼物——袜子手绢什么的,有的是店内的消费卷和啤酒可乐什么的,不到六点大厅已经坐满,摆钢琴的位置开了追光灯,今天请了来弹钢琴的嘉宾驻场表演,在黄金八点还有抽奖活动… 那天特别忙,接近抽奖时,领班分给我一个老顾客进到二楼包间,我一看是常来的一位拥有本店金卡的先生,所以带去二楼最里间的大包间。然后他吩咐我去街对面买一碗燕窝粥并给了我三百元,示意找来的零钱给我当跑路费。等我端着粥回来时店内抽奖的活动已经结束,音乐变成了好听的钢琴曲,客人们都悠悠闲闲的喝酒聊天气愤浓厚。我忙着送粥去到二楼,敲开门发现他对面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并不是以往常那位。我把粥放到她面前,询问他们还要什么服务?美女直摇头,说晚上不敢吃多了,要了小份黑森林蛋糕,先生照常一份铁板生蚝一杯加冰的纯朗姆。 我拿着酒单送去台,再拿着菜单送去厨房。远远的见金存在后厨忙碌,燕端进刚收下来的餐盘送后厨窗口说她和我一起上二楼待命。她跑累了,想去偷偷休息一下,我告诉她只有四号房间没人,可以躺在里面的沙发上睡会。 她却不去,拉着我去到二楼工作台拿出存在那里的甜品吃,我主动给她守楼梯,顺便照看二楼的客人需求。这样的日子肯上二楼来坐着的客人都不想被打扰。高层次的人只想清闲的坐着,听流水的音乐。 想来哥哥可能带着女朋友去逛公园了,或者夜市大排档什么的,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玩法… 一会燕来唤我进去吃蛋糕,我摇头说不想吃,因为我从小没有和人分吃东西的习惯,正好客人点的菜送上来,我要送进去。等我出来燕已经吃完了。她问我包间里那个女的漂不漂亮?我点头,皮肤和头发都很好,眼睛圆圆的,只是普通话里带着本地乡音,燕诡异笑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第27章 我问燕是不是认识?她点头,告诉我包间金卡客人不仅仅是我们这里的,也是大浪淘沙的股东,同时还有一份跟体面的行政单位的工作。 本地人有些家底的都崇尚发展做生意的副业,她之前曾在大浪淘沙实习过,后来和领班、金存一起辞职来这里工作。包间里那个女孩叫安琪,因为形象好,本是在那里做迎宾的,后来转去四楼酒廊做了小姐,曾经也是金存的女友… 我听后很惊讶,问金存他知不知道?燕点头,说当然知道了才从那里辞职的。大浪淘沙本来是正规的高端餐饮,后来拓展业务把四楼开成了夜话酒廊,对外招聘陪酒小姐时开的工资很高,齐琪就把名字改成安琪去四楼上班了,期间一直瞒着金存,后来被发现,纠缠了争吵了一段时间,还是分开了,谁知今日做了被包养的… 从燕的言语里听出她大概是不喜欢安琪的。 燕还说道:“里那位先生从来没有断过女人,几乎半年换一个,房子也租在步行街不远的地方,听说他脾气很好,家里的太太在村镇照看工厂和孩子,年纪比他大。他每周末都会回家。偶尔发现包养的小姐去约会小男友或者其他客人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带小弟把人打一顿然后踢出门,他常会教育她们转行或者回家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问燕怎么知道那么多?燕说领班的一个表姐是第一个跟过他的人,知道他很多事,后来她存够了钱,去了上海,独自创业。这两年做的不错,需要表弟过去帮忙… 我又问燕为什么不跟着去?她说她母亲肯定会闹腾… 此时一号雅间的客人们要离开我忙跑去领客人下楼买单,燕留在楼上照看。 一楼大厅表演结束,放起了缓慢悠扬的音乐,客人们有的拥在高高的靠椅里窃窃私语,有的对坐聊着彼此觉得有趣的事。酒菜已经撤下,换上了本店才有的浓郁咖啡、主题水果和蛋糕。我在想哪些是金存做的?忽然燕拍拍我,她正领着客人们出来,我顾不得其它便冲冲忙忙回到二楼岗位上待命… 站的久了脚有些酸,来回轻轻的走动,抬手看表已经十点多,二楼还剩下两间房有客人,也许又是一个要熬过十二点的夜晚…此时服务灯亮起,我赶忙过去询问需要什么?那位先生叫了一瓶红酒,又添加了一份铁板虾,我取下点单送去楼下总台。 收银小姐姐再三确认是不是点的至尊红颜,我一头雾水,说是的,谁知她走出台带领我拿着红酒、开瓶器、分酒醒酒器一起上了小卡间,当着客人的面打开倒进透明的玻璃杯,之后从木盒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送到客人面前,然后顺带出包装盒。 走到楼梯口对着我夸耀:“你真行,我以为你听错了呢,你今天能拿到1000元开瓶费,我们店里最高的开瓶费就是它了。”我有些愕然,那个酒很贵吗? 燕听说了,忙主动端虾上来送去,出来很惊讶的看我说道:“你知道吗,我来了快一年,都没卖出去过一瓶,你才来不到三个月就卖出去过,那瓶最贵了,你运气真好!” 我不解:“真的?很稀奇吗?” 燕拍拍我说:“当然了,听说去年开业的时候常常卖出去,后来遇上非典,防疫站隔三差五来消毒,生意淡了半年多,直到下半年客人多起来,但是高消费的少有。楼下一听收银在说,都在羡慕你呢,大厅都没出的单你居然出了…” 听她这样一说我倒真有些幸运起来,是呀,我还是个新人呢,本来大厅的开瓶费多,就轮不到我去,只把我指使到清闲的二楼,还好有燕的照看,常常叫我没人时去一楼服务挣些小费,这下二楼要成香饽饽了… 可见包间里那个女子很得男人欢心在意,倒不是我的功劳… 还没得意太久,小卡的客人走出来很凶的叫我过去,我问什么事?他说半天了也没见我去给他杯子加热水,说我怠慢他们,和他同来的美女忙起身对我说不要在意,喝多了就这样。 我怯生生的问要不要把酒菜撤下去换咖啡、水果、蛋糕上来?男客人大呵斥一声“好!” 真心吓我一跳,我赶忙拿起大号托盘装下所有餐盘酒瓶酒杯出去,又拿了新的白色手巾台布蜡烛换上。先端来两杯白开水,说其他的马上去楼下取来…我只一味的想安抚客人,谁知等我把热咖啡、水果、蛋糕摆到他们面前时,大哥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我说:“小姑娘不好意思啊,今天丢丑了。我以为这里和其它地方一样呢,原来这里规矩是这样的?餐后不是添茶而是换咖啡来的。你看我第一次来,她不提醒我,我都要摔盘子了,哈哈哈。” 说的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复,只一味摇头说:“没有没有!您不要介意,这没什么的,咖啡也是能添的…” 只听他哈哈大笑:“哪能这样为难你这个小美女呢,咖啡一杯一份钱,我知道的!” 此时坐他对面的美女姐姐打量我问:“你年龄很小!”我点头:“还有一个多月满十九岁。”她点头:“我看也像,出社会早,不容易!”我点头微笑:“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就在外面服务台,也可以按桌边上的服务灯我会第一时间过来…”还没说完他们又对视笑哈哈,然后招手叫我出去… 我总算没有惹恼客人,不然领班肯定要在集合会上批评我,虽然他是燕的老乡男朋友,但是却是很有威严的管理者。 正发呆时迎面而来的安琪,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穿着连体白羊绒裙,包裹着曼妙高挑的身材扭捏的走过来。她原本扎起的马尾辫松了,脸微红唇微醺,询问我卫生间的位置,我赶忙带她去服务台背后的房间里,那里还可以简单的补妆漱口,我给她拿去了新的手巾水杯。 第28章 安琪 安琪接过热水和手巾对我道了声谢谢,然后反锁了门,过了一会她问我有没有拖鞋?我环顾了四周没有,然后找来我的一双新的员工平底鞋给她对付下,她又向我要了两杯温开水,送进去,她又反锁了门,过了很久才出来。对我表示歉意,把我的新鞋子弄湿了,要给我买鞋的钱。我没有要,他们今天的消费已经可以够我买新鞋了,何况是工作鞋呢。 她再三表示感谢,然后坐在台的位置又换上了她的高跟鞋回身去。 我去卫生间收拾,发现梳妆台的抽纸和马桶边的手纸都用完了,地上躺了很多水,便通知楼下的清洁阿姨上来打扫。 换上新的必需品。抬手看已经是十二点了,燕打服务座机电话来问我宵夜吃什么?我说有什么吃什么,她说是金存问的,后厨还有些备菜没用完的,我随口说了想吃炒面。 只听的楼下客人还很多的样子,也脱不开身下楼去,怕小卡的客人又发飙。 阿姨很快打扫完,说下去吃了宵夜先下班了,把拖把留在台后面,如果再湿了地就对付下,明天她一早就来先打扫。 我寻思安琪不会再出来的,她看起来很疲惫,也许再坐一会就要走了。 她肯定还记得金存,不过后厨在有客人的情况下不会到营业场所的地方,这样就不会看见了,也不会尴尬,不过她知不知道他在这? 正想着大卡的灯亮了,我跑去敲门,听见“进来”我才推开门问:“有什么需要?”男说“买单!”我立刻拿单本要和客人核对,他摇头说不用核对去算账,我说稍等,就退出去。 安琪已经起身穿好了外套要先走,他点了点头摆手说:“一起,我送你到楼下,没关系的!”安琪犹豫回道:“不用,公司人看到不好。”便起身跟着我一起下楼,从口袋拿出一个新的小唇油送我说:“刚才谢谢你,这个送给你用。”我接下了,送她出门。 大卡的消费依旧是挂账从卡里直接扣,我拿回他的金卡送去楼上,他也已经穿上外套从我手中接过卡便径直离去。来时如此,走时也如此,仿佛那几个小时的相处只是和自己发了会呆一般。 此时音乐放起了悠扬的萨克斯曲,楼下的客人们纷纷离场,可我还不能走,燕来瞧了我几次说楼下员工们聚在后厨喝酒聊天开玩笑很热闹,金存看我久不下去便偷偷热了炒面叫燕送来给我,我也很无奈,实在不敢离开。 直到两点多钟小卡的大哥才出来说买单,我去核对消费清单,他一个劲的道:“这里气氛不错,谈事不被打扰,东西也好吃,咖啡很香,下次还来…” 我说既然如此可以办一张会员充值卡,消费能打折,还有赠送什么的。他一听便说可以,然后从随手的包里拿了一捆钱出来给我:“来,姑娘给我去先买张卡,然后再算账。”我一看说:“充值五万就可以是金卡了…”他哦了一声,对呀就是五万呀,你手里就是!我点头,抱着钱下楼去。 其实我从来没见过五万的现金,有些愕然…楼下客人都走了,只收银姐姐一人在柜台机前算今天的营业额,看我抱着钱下来问:“要充卡?”我点头:“金卡!”她微笑:“你今天可以呀!不错,我马上做卡给你,你把钱到验钞机上点一下。” 我摇头说:“还是你点,我不会用那个。”她抬头看钱,说不用点了,看样子啊都是才从银行拿出来的,还没拆封条呢,不像民间会头流转的钱需要点。 然后把卡交到我手上,又打了今日的消费清单余额,叫我告知客人本店只认卡的原则事项…我一一和大哥说明,他也没再大声说话,临走前拍拍我的肩膀道:“我告诉你,我比你还不容易,你看你都下班了,我回去还要接着上班,给美国老板报单呢。” 我又一次不解他的话,回去睡觉时问燕什么是报单?燕说这里很多家庭工厂都是做的美国或者欧洲的代加工,我们的黑夜就是他们的白天,所以晚上要报告订单进度,好每日结算。我又问为什么需要每日结算?燕回答我:因为每日的汇率不一样,就是挣的钱不一样,所以每天都要算。我才有些理解,为什么这里能听到多国语言,也常常能看到外国面孔,有的本地人能说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德语,英语,法语什么的… 我又想起一个事情,问睡梦中的燕:“你猜金存知不知道安琪今天来的事?”燕不以为然说:“知道又怎么样?金存早就不理她了,再说她已经和其中一个老板搞到一起,早就不是普通人了。”我不解:“为什么就不普通了?”燕说:“她那么好看什么客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和他?还不是想承包酒廊的生意?听说她手底下很多小姐,想做头头,那样挣的更多。” “她挣钱欲望真强。” “她也是没办法,她家那几年办工厂出了事故赔了很多钱,才出来替人做事,她还有个弟弟在杭州上大学,都是她在负担。” “那金存应该帮她呀。” “你太天真了,男人都不能容忍这样的女人…” “她怎么样了?不也是为家庭牺牲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看她今天在大卡里做的事,谁受得了?” “做事?发生关系?” “你也听到了,她有一套呢,以前就听说她和客人在酒廊这样的,不然她能每次都销售第一?同行早就拆穿她了,她还不承认,哭着对老板说其他人诽谤她。哪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同行不说,难道客人也不说出去?” “金存就是听见了才和她分手的?” “肯定嘛!金存其实骨子里很传统,特别保守,因为是第一个女朋友,以前还是同学,所以分开的比较痛心,从来不打听她的事,也叫我们不要没事就说起她。” 第29章 燕的烦恼 话说到一半她披衣起身,担心吵醒房间里其她早已经深度睡眠的两人,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轻轻的坐到我的床边,头轻轻的靠着说:“被你打扰的都没睡意了,干脆起来和你聊聊天,到天亮都可以。” 我就是喜欢燕总是热情有趣的样子,好似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看出了我急需工作,又没有太多工作经验,生怕被拒绝的样子很自然的引领我…可对她的事我了解的并不多:“领班过了年真的要走?”燕点头:“不是过年,是元旦前后他就要走了。” “这么快?没几天了!” “是呀!不过我妈要过来了,她打电话说爸爸修养的差不多了,要过来给我过二十岁生日。” “她可知道你和领班谈朋友的事?” “知道一些,她没有很同意也没有很反对。” “燕姐!那你生日会请他吗?” “到那时他可能都走了。我们不可能谈婚论嫁,虽然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但现实是我不可能丢下我妈去跟他走,再说我也没那么爱他。” “你爸呢?” “他在老家无所事事,眼里也没我们母女,我和妈过节时会给他点钱,他也不怎么关心我的生活。叫他来这上了半年班就说不适应一人回去了…” 我怕勾起悲伤的家事,沉默了好一会,没有继续问有关她父亲近况。她觉得无聊也不再多说,可我感觉她似乎也不太喜欢她的母亲从老家来。 燕偶尔发呆叹气也许就从家庭里带来,城市独生女只有初中毕业的不多,不过在没有义务教育的我们的童年其实也算不易…领班是她初中同学,但他上过大专学过酒店管理专业,能一出来工作就当上经理。至于他的管理能力有多好,我倒是没见地。相反我觉得燕很能干,她一边在后厨学习西点制作,一边在店内做服务员和卖酒水,店里很多外来洋酒都是她品尝引进,但是她和安琪做事风格完全不同。 我问燕来海边城市多久?她沉思算了算:“五年了。刚开始时是跟着妈妈一起来的,那时候我妈就在酒店后厨帮忙,我来时正好是夏天,太小了也找不到工作,每天下午就去榴岛公园玩,那里有很多成熟的石榴,我天天去偷,有时还带到我妈工作的酒店。要是在我老家这样的果子早就没有了,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石榴,等明年我带你去摘。” “好呀!你和领班以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电话可以联系,或者不联系…” “有个很私人的问题:你们常常在一起,不怕怀孕吗?” “我又不傻,我去医院门诊安了环,不会怀孕的。倒是你,喜不喜欢金存?” “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那就是不喜欢他了,不然你不会这样说的。但我看的出来他喜欢你。” “对了今天安琪给了我一支口红,我送给你用。” “真的?那我要要的,安琪最喜欢买高端化妆品,没事还会去商业街后门那里拉脸毛。你别看她皮肤挺好的,其实卸了妆挺毛糙的,不过她的身材真的很好,脱了衣服腰细臀肥的,听说她还偷偷去杭州垫了胸呢。” “怪不得她都不穿胸衣,她今日穿的贴身羊绒裙背后都没有文胸扣印子,阿姨打扫卫生后还问我她丢的隐形胸贴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用?” “那当然了,她的胸花了大价钱做的,穿胸衣?太浪费了。她每次都背很宽大的包,里面经常有备用的胸贴和内裤,她很大胆的,有次在酒廊包间里和大客户那个居然没有锁门,被服务员撞见了” “那多难为情?以后怎么见人呢?” “那我就不知道,但自从她身材好了后,酒也卖的特别高。买酒的到底是还是男人多嘛。” “多挣钱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是,不过她不怎么和客人出去过夜的,不卖身可能是她的底线,不然就真的成技女了。” “做女人还是要有底线的好。” “她除了金存好像也没听说和谁谈过恋爱的,那些都是工作上接触的…不过人会变,以后她也未必能坚持原则,天天被摸的身体骚软正常人那里受得了。” “呵呵!” “你别笑,我就受不了,我过了年就虚岁二十一了,有同居生活的很正常,不然真没趣。” “你不觉得很亏吗?” “傻孩子,你都享受了亏什么?怀孕才亏,所以要做好避孕呀。还有就是不能同时和两个人交往,会得妇科病。你看安琪表面开放,但她只限于动手,就是怕吃亏。” “我能问问你一共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吗?” “现在目前这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是你喜欢的吗?” “谈不上喜欢,但是不讨厌。领班没来这个城市之前谈的。我们在医院看病认识。刚来时水土不服经常拉肚子拉到脱水去医院补液体,他刚回来,也是水土不服来补液体,但他没有我那么严重,我们聊过天算认识。后来他来我上班的地方吃饭才又遇到了,他吃饭,点酒,我给他优惠了价格,他为了感谢我经常来等我下班后请我吃宵夜,还送我回宿舍。他知我人生地不熟的便要带我去很多地方玩,海边呀,公园呀还有电影院什么的,有时也给我买礼物。” “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那段时间他失恋,想逃避,就主动回来这里管理工厂,正好遇到我又和我聊的来,是个安慰的对象。有次我们看完电影出来他的车被拖走了,回不去厂里就决定去电影院旁边的酒店要个房间住一晚,但那天是十一假期,房间只有贵的套房,他说别浪费了叫我一起上去睡。到了套房里有很多的酒、零食,我们坚决要喝完,喝的很嗨,就在房间里玩游戏…之后我流血了,很疼…”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他过了一个星期才又来找我,送了我一个很好看的包,里面还有三千现金放着,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30章 燕的忧伤 “那你就没有问他为什么那样?” “我有资格问吗?我是谁?再说了从开始他就说我们只是聊友。” “那他后来还找过你吗?” “下班的时候会来找我,我也没生气,就还是和以前一样聊天。” “都发生关系了就是恋人了。” “妹妹,有种叫恋人未满,友情以上…” “那好,那他后来还带你去开房吗?你对他有心动吗?” “有过,不过在交往的过程中就渐渐没有了,他给我的钱倒是帮了我很多,我学习的所有费用几乎都是那个钱支付的。” “那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去年他走之前和我打了个招呼,说以后不会待在这里,他要出国一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可笑的是现在又一个人和我说同样的话。” “都说第一个男人会很难忘记,看你说的仿佛是才发生的事似的,就知道你肯定经常回忆起…” “就是很多片段在脑海里,遇到同样的场景就会重现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将来还会遇到喜欢的人,也许比他们两个还还要喜欢。” “呵呵,但愿。” 寒冬容易让人忧伤,抬头看窗户外面很亮,有雪花正在纷飞,我摇了摇在拂拭泪眼的燕,说道:“好像下雪了。”燕抬头,说:“是呀,我来这里很难得有机会看到下雪呢,这里冬天几乎不下雪。” 她累了困了睡去…可我忽然想起那个人,那个第一次触碰我的人… 我还记得他靠近拥抱住我,我的心跳加速加快,他忽然低头强势吻我,也是那一刻我忽然醒悟过来,我不该让他有那样的行为…可是反映的太迟了… 但是燕可以接受,并且不止一次,可我仿佛要等一个足以打开我心扉的人来开启那个“旅程”,我希望它是快乐的,刻骨铭心的,又让人珍惜的… 几天后,领班在店内举行了欢送会,我看下向燕,她没有太过悲伤,反而她做的蛋糕和西点更好吃了,手艺在不停的进步,客人们的评价也很高,我想过不了多久她也会离开这里的。 金存时不时的会约我出去散步,我再一次细细观赏他,从外表到谈吐再到感知,都没有任何能挑动心玄的地方,算了,放弃。 不多久便是农历年,店里只放了三天假,好在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过年,而燕只和她母亲两个。她母亲过年打了两天通宵麻将,而她做了很多各式各样的蛋糕送给我们吃,我拿给母亲看,她笑得像个少女,她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精致的三层的奶油鲜奶蛋糕,一个劲的叫我带燕来家吃饭。 正月初二早晨金存打来电话问我去不去他家看看,我拒绝了… 正月初三燕和我一道去上班,只有我们俩准时到了,其他人都请假不来,说好的开门红包也没有准时发给我们,不过我们偷偷喝了很多原浆啤酒,配着风干的目鱼和烤虾一起吃,金存从家里带来的。 他也准时来上班了,并告诉我们不再有新的领班会来,他承包了后厨,前台酒水也入了股份,之后他会监管整个运营。燕的西点也被划入技术投资,算是个小股东,才21岁的年龄很不错了。但她说她为了做好西点努力了三年,这次有金存提携真的好幸运。 下午安琪来访,选择坐在大厅靠近台的位置。燕知道她是来和金存谈她代理的酒入住的事,这次金存没有逃避,答应了她的合作。我想安琪的生意一定会做的很好,听说很多酒店、夜店、西餐厅都有她代理的酒水进入。她点了咖啡慢慢和金存谈论过往,谈论她的家庭,她家的工厂出事后已关闭许久,事故赔偿金也在陆续还清。她母亲重新住到海边,和父亲收售海货做些小生意,弟弟也快大学毕业了,到时候可以出来帮她…金存都认真听着符合着她的语调,但他一句也没提自己的事情。 安琪是美丽的,聪明的,她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完成业务成交怎么收钱,可她也有弱点,那个弱点也许会一直掐着她,束缚她并无视她,直到她冷却… 阳春三月,我收到了邮件,是bj的学校发来通知我去杭州一家婚纱摄影公司实习,我终于可以学以致用了。 在西餐厅工作了几月存了点钱,完全可以去杭州试试,我去和金存辞职,没想到他死活不同意,扣押的工资不愿意发回给我。 燕安慰我说算了,既然想去就不要在乎这点损失,其实我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准备走了,由于和金存的不愉快便没有和他打招呼,我把工作服送给了燕,真有点舍不得她,她说有机会一定去杭州看我。 到达杭州的晚上我接到了金存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哭泣,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由于电话慢游很快便停机了,他给我充了话费再打过来,我告诉他我要准备明天的入职,需要早点休息,这张号码不会再用了,我们要说再见才行… 不知道bj的其他同学有没有我那么幸运,也得到学校的眷顾推荐入职实习的机会。 第二日入职很顺利,随着非典过去,社会经济的好转带来的消费也渐渐越发繁荣稳定。年轻的我没想到非典过的样子还可以这样被遗忘掉,我在南方尚好,但我的同学大多数是北方的,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燕总时不时问我的情况,说等我稳定了一定来看我,因为她想去看西湖,她也说现在收入比以前多,也不会傻傻的毫无保留的告诉她母亲,一个正月间她母亲几乎都在麻将桌上输钱,而他父亲单独在家,天天无所事事的喝酒寻事等。 第31章 到杭州 秋燕算是我离开家乡第一个聊的来的朋友,在西餐厅的那些日子她教会了我很多服务礼仪知识,来杭实习期间给我加分不少。怪不得很多单位在招聘时总说工作经验,其实是一种社会礼仪,那些基本社交在原生家庭里是无法学到的。 比如店长第一天叫我去打扫卫生,我就会照着西餐厅的标准整理化妆台,接待室,茶水室和卫生间,每次上班营业前用一个小时整理打扫,然后整理自己仪容去门口迎接客人,对客人简单的需求也贴心服务,多亏过去几月在西餐厅的工作经验。所以实习后就被留下来,先安排去了暗房洗片、剪片和美工。 高中时曾那么想考入的浙江美院就在不远处,回宿舍的路上能遥远的望见。 三四月的苏堤花红柳绿,画面很美,店里的摄影师常去那里取外景,我的工作很多在晚上加班时完成,白天被调去充当补妆师和摄影助理,每日工作时间几乎从早晨八点到晚上十点左右,午饭几乎忙到不能准时吃,但这份工作的成就感很强。有太多客人从很远的地方来,留恋西湖古老的爱情传说,想为一辈子的幸福做一个圆满的刻画。更有无数奇特女子来拍个人外景,盛装打扮下穿梭与桃红柳绿间。每个人最年轻美丽的样子被记录下来是多么美好的事。 因为忙碌我错过燕发来的很多信息。直到六月下旬天气转热,络绎不绝的生意才渐渐淡下来,很多同事忙着补休年假,剩下的我还在给照片做后期美工册页,外地的做好了给主管审核通过,然后在第二日送去邮局寄出。 燕再一次提出要来我这里,我一口答应了下来,并打算休息两天陪她。 那日阴天,燕发来即将达到的信息问我宿舍具体地址,我原来准备去车站接她的,谁知她说不用,叫我在路边等着就行,刚好小区外有间咖啡厅,就在那里等她。 她到了,要直接过来寻我,我坐着面对门口的位置远远的看她从一辆车上下来,便起身出去迎接。她看见我飞奔而来说道:“姸姸,你瘦了好多,气质都不同了。” 我好笑的回道:“这里没有你做的蛋糕吃当然要瘦了。” “还会怀念我做的蛋糕吗?” “当然怀念。” “对了,你新工作还适应吗?” “适应了已经,工作强度有点大,比之前在老家的店规模要大太多,要求也很高,不过没关系,我可以!” “你请了几天假?” “两天,你呢?” “我也是,明天下午就回去。” “饿没有?我请你去吃午饭,点个西湖醋鱼怎么样?” “好呀,吃完你带我去逛西湖。” “那是当然的。” 我们就在咖啡厅旁边的西子中餐厅坐下,来杭州这还是我第一次进餐馆,点了早就想吃的醋鱼,牛肉羹,燕点了一份素菜,我又补了一道干芋丝炒肉,没想到放了点青蒜叶的干芋死炒肉特别香,很意外居然炒出了家乡味道。喝了饭后茶我们便往西湖边行走。从北山路上断桥后,走过长苏堤,然后转入花港观鱼,在那里的长椅上坐着乘凉,燕不禁感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是浪得虚名啊。” “闻名不如一见,我累的时候就喜欢沿着西湖边走一段,很解压!” “你真的没选择错,这里太诗情画意,让人流连忘反,连池塘的鱼都分外好看。” “对了,你有没有去上海看看他?” “他都不联系我了,我去找他做什么?” “你们是没说分手的分手…” “嗯。现在单身挺好的,你呢?在这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里?算了,教我美工的是个已婚男,摄影师们是大艺术家不敢惹,剩下的都是美女。” “都20岁的淑女了,遇到帅哥要主动些。” “都忙死了,到哪里遇到帅哥?店里的客人呀?都是成对的,不能惹的。” “呵呵。对了金存一直问我打听你的新号码,我没有说,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对他没有那样的感觉,就算了。” “他可一直没忘记你呢,知道我到杭州来肯定是为了找你,他特意开车,说正要来办事叫我一定搭车,并等我一道回去呢。” “刚才你从他的车上下来?” “对呀,我怕你生气才让他停下就离开。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见他一面?他要和你道歉,并把欠你的工资补发给你。” “只是这样吗?” “他很懊悔,不该用扣押工资的方式阻拦你离开,真心想向你道歉的。再说了,他该把你的工资还给你,那是你辛苦了一个月的劳动报酬。” 我考虑了一会,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我的劳动凭什白白丢弃?我骨子里最讨厌高高在上以大欺小的人性,虽然平时相处也算客气,但翻脸无情活活一个资本压迫者让我很厌烦。于是我对燕说:“好,我接受他的道歉。” “那太好了,那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去。” 我点头同意,也算不让她为难。 燕打完电话说道:“他还在原地,我说我们逛累了打算往回走,他说沿着我们走过的路线回去可以遇到他。” 我们起身往回走,又到苏堤春晓,此时云开雾散落日余晖闪现,金存远远的极速步行而来,走近才见他身穿着考究绣花嫩黄短袖衬衫,本色灰裤,头发也特意打理过,没了之前的随意样子。他先开口说道:“好久不见!” 我点头回应:“没有多久,你好吗?” 他如释重负的样子说道:“我挺好的,倒是你瘦了很多。” “工作多当然会瘦了。” “很辛苦吗?” “谈不上辛苦,我现在做的只是助理工作,没有难度只是繁琐而已。” “对了,我之前对你离开的事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辞职,我太不尊重你的梦想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你别放在心里。” “我没有,我也不会为了那点钱就耿耿于怀,在社会上行走,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不,没有什么社会规矩,我…我那时太激动,没有控制好情绪…” 第32章 与金存的误解 燕见我们聊至尴尬处忙解围说:“哎呀,都别说了,我来说好了。金存:顾姸愿意见你就是翻篇的意思,你把压她的工资还给他就行了。妍妍:那些气话不说了啊?” 我点头,金存见了也低头不语,递过来一个信封,燕拿过来塞到我的手里。我也觉得再生气没有必要的,便说道:“要不我请你们吃碗莲藕粉。” 燕微笑点头簇拥我们走向不远处的餐区,有营业员来招呼我们坐在柳树边的位置。我去点了汉堡炸鸡块和冰啤酒,一时间摆满了小圆木桌,仿佛回到了去年圣诞节的样子,只是少领班一人。我率先说道:“我们晚餐在这里解决,夕阳湖边,一边欣赏一边吃。” 误解散去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像过去一样聊着。 金存现在营业压力大了不少,要管理的事情繁琐了很多,忙到没闲时间回家看父母。燕的蛋糕、点心也增加了外送业务,此次出来玩是太久没休息的缘故。我问:“那你们都走了西餐厅怎么办?” 燕摆手说:“不碍事,上个礼拜对面那家台湾粥院意外失火,消防部门要求我们整条街整改消防管和更换旧的线路,步行街所有店都没有营业的。” “怪不得舍得来看我了。你们开车过来用了多久?” 金存想了想说:“早晨耽误了一会才出发,到了hz市区路不熟,花了近三个小时到达。你在这里怎么样?听说杭州工作都要加班的。” 我点点头:“我刚来就遇到生意最忙的时候,几乎天天加班到十点才回宿舍。” “你住的宿舍有几个人?安全吗?” “很安全的,距离门店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是一套两室的房子,我目前住在次卧,和一个造型师睡一间屋。主卧是店长一个人住,偶尔有加班到很晚的同事会来借住,睡客厅沙发…店里需要住宿舍的单身员工的不多,很多都是已经结婚的。” “上班时间呢?” “我一般都是第一个去的,八点钟的样子,店长他们九点才来。” “有没有人欺负你?” “欺负?哪有那样的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工作要做,不存在互相欺负,我们多数时候需要配合,本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原则不需要恶言相向而行。” “那就好,我怕你年纪轻轻的被欺负呢!” “我还没资格去接触销售核心位置,所以不烦恼。” “如果遇上什么困难或者自己处理不了的事给我打电话好吗?你来这里之后还一次没给我打过电话呢!”说完他酸酸的看向燕。 燕为难说:“看我干嘛?我怎么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她也很少给我打电话的,这次是我强硬要求来看她,她没办法才答应。出发前我都不确定她有空的…” 我会意不语,想起和他最后一通电话的情景,他很懊悔,可我很记恨他说那些为难我自尊心的话。如果不是家人全来这边,我不会错过更好的选择,更不会遇到他们。读书让我缺失了太多家庭生活,很多时候我很羡慕哥哥可以一直和爸妈在一起。计划生育年代他们艰难的留下我,付出的代价太高,使我总有负疚感…在西餐厅上班的每个休假日我都会回家吃团圆饭,我不是不想要留住那样简单的幸福,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想学有所成,追求自我的事业人生,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生个孩子就是一辈子。 金存不懂,连爸爸也不懂,在家庭里只有母亲偷偷鼓励我来杭州工作,母亲甚至拿出了她所有的私房钱给我傍身用…在金存的眼里,所有来打工的女孩都无比渴望嫁给条件尚好的本地人,早点生个男孩给他们传宗接代,为他们服务一辈子。当他以为我会是他的囊中之物而被我拒绝时,他言语的愤怒、失望倒让我有清醒的现实凉意,不是所有的橄榄枝都带着好意。 燕的手机呼呼的振动,她看一眼便神秘起身去到很远处接听。 金存微笑道:“你和她关系那么好,你猜猜是谁打给秋燕的?” 我想了想说:“领班?” “我不信你不知道她喜欢谁,在等谁。” “你知道?” “贺州回来了。” “原来他叫贺州!不是出国了吗?” “他姐姐家去年在欧洲出了点事,他去帮忙,开始时不知道处理起来要多久,没想到一年多就可以回来。” “你和贺州认识?” “认识啊,他以前就爱吃我做的菜,来找我时巧遇秋燕。” “是这样的缘分,那她和领班的事你有没有对贺州说?” “我在你眼中是那样多话的人?” “我不是很了解你,就随口替她问了。” “妍妍,我很想了解你,可不可以继续和我联系?我知道你忙,你只要在空下来的任何时间回个信息给我就行。” “我手机号码是新的,我不确定下次什么时候又换了号码所以…” “别这样,妍妍: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说那样无理的话,不会惹你生气,好吗?” 我犹豫片刻,拿出手机给他存入号码,然后说道:“我下班很晚,不确定能及时回你信息。” “我知道你忙,我可以等。” 此时燕挂了电话回到座位说:“你们聊什么呢?晚上怎么安排?” 我看向她:“你有约会?” 燕不好意思,:“去见一个人,他也在这附近。金存送你回宿舍好吗?” “我以为你今天和我一起住呢?” “以后我会常来,肯定有机会。金存:你晚上住哪里?” 金存回道:“把车停在酒店了,离顾姸宿舍不远,我送她回去。” 看她高兴的样子真不想打扰她的快乐,拜拜手说道:“快去。” 燕对我抱歉了一下便独自离去,剩下我与金存漫步归去。行到断桥他忍不住说:“我还是第一次和女生走断桥呢。你呢?” “我不是,以前为了考美院和同学走过很多回,从这里去北山路画过荷花…” 第33章 曾经的梦想 金存意外:“你是美术生?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气质不一样。我当时见你跟着秋燕进来很兴奋的样子,就觉得你一定活泼有趣,很想认识你。得知你是要来上班的,我就高兴坏了。” “我是看到秋燕穿的小厨娘的衣服走在路上特别好看和个性,我就去应聘了,因为我也想穿那样的衣服工作,呵呵,现在想来有些随意。” “多亏了你随意,不然我也没机会认识你…对了,你知道我们现在站立的桥还有一个名字吗?” “许仙和白娘子重逢的地方,也可以叫重逢桥。” “其实我想说缘份桥的,就像我们一样。遥远的人,相遇在桥上一起看风景。” 环境改变人物心情,让人从现实体貌变得诗意起来…金存停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又或者追过哪个男明星?”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还不确定,但喜欢过的男明星倒是只有张学友,从小学开始就喜欢听他的歌,收集他的照片画报什么的。” “张学友,好,我知道了。以后他来这个城市开演唱会我一定带你去看。” “你呢?喜欢谁?” “说实话我还没有追过星,很多明星我都不认识的。我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帮父母数产品,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它…” “数产品?” “你不懂,你们内陆人在我们的年纪都在好好的努力读书,而我们不同,我从有记忆开始我们家院子里就摆满了机床和代加工的零件,我父母为了节约工人工资能干的活都自己干,有时候货被催的紧了我和我哥都要通宵帮忙,很辛苦的。”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厨师的?” “我是很想努力读书了,可是哪有读书的气氛,勉强上到高中考大学时只考了一点点分,怎么办?大学是去不了了,正好我叔叔从国外回来,那时他很洋气的,也看不上家庭工厂那点利润,就闲着开餐厅,起初招不到会西餐的厨师,他只有自己在厨房忙,看我没事就一个劲的拉我去帮忙,他当时带我去了当地几乎每个酒店后厨学习过,就想着我能接替他,他好逍遥自在…” “你叔叔没有儿女吗?” “他只有一个女儿还在国外读博士,你知道我们当地人的,总觉得男孩才可以继承事业,对女孩要求就不高了!像我哥哥,从小就被教育继承家里的工厂,生产的事什么都会,年纪轻轻就被叫老师傅,其实也是被逼无奈。我叔叔开始很喜欢我哥,但我父母坚决不同意他改行,才退而求其次选择我…” “我第一次去厂区找父母时,一路都是家庭工厂的噪音和灰尘,也是把我震惊到了。” “你来时都好多了,2000年前很多工厂都在马路上,后来才盖四层楼房,一二楼做厂房,院子里为了停车才围那么大空间,也可以暂时储存货物。” “2000年我还是个住校初中生,我父母和哥哥也是那时候离开家,闲聊时和你说的情况很相似。” “你比你哥哥小很多吗?” “小六岁多,你呢?” “我们只差两岁,那你怎么会离开他们生活呢?” “我们老家也更在乎对男孩的培养,我属于超生的,从小就被老师叫成黑户学生,出生起就偷偷躲在外婆家长大,后来交了罚款去读书才和父母住在一起。上初中后又和他们分开,我独立生活。” “怪不得你喜欢独处,我经常看你午休时一个人在一边看书或者发呆,想去和你说说话,又怕打扰你。” “是吗?独处会让人放松,你也可以试试。” “秋燕说你常会在这里宿舍附近的咖啡厅坐坐?” “是,休息天都会去,坐在那里可以看见西湖,看不同的游客经过…” “那明天上午我可以请你在那里喝杯拿铁吗?” “好啊。” “一言为定。” 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走回到断桥残雪,沿着北山路走了一段折进小路弄堂,不多久便到了我的宿舍门口,道别,他转身回酒店消失在路口。 上楼打开房门,客厅灯正亮着,文彦在整理衣物,见我回来问:“今天都去了哪里玩?” “也没去哪里,就绕着西湖逛。你才下班吗?今天很忙?” “今天我在前台咨询室值班,店长和其他人去总公司开会。” “开会?” “秋季活动订货会,每年两次,新出的婚纱礼服、主题背景画、造型首饰什么的。” “以前在学校只见过一次春季定货活动。”我看主卧门一直关着小声问:“文彦,店长还没回来吗?” 文彦看看房间门说道:“我回来时门就关着,大概还没回,可能有聚餐。对了,顾姸你晚上吃什么了?” “喝了一碗藕粉,吃了点炸鸡翅,你呢?” “我吃的员工餐,不过今天人少菜很简单,我没吃多少。我买了原味酸奶和水果,我们把水果切碎放在酸奶里一起吃。” “好,我去切水果。” “就是等你回来削芒果的,你削的特别好,我去洗些蓝莓…” “好的,以前我在西餐厅工作时经常削水果,对了我那里还有些干果也可以放进去…” “顾姸,刚才送你到门口的男人是谁啊?” “你看到了?他是我之前工作的西餐厅后厨,不过现在是餐厅小老板了。” “不在杭州的呀,特意来看你的?在追你?” “他是和另一个朋友一起来的,顺便还给我扣押的工资。” “哎呀,我以为你有男朋友了呢,害我担心半天…” “不会的,文彦,我还单身呢,你不用担心我离你而去。” “那就好,自从你来了我就轻松多了,不管是店里还是宿舍你都是最勤快的人,爱收拾,并且收拾的特别好,没有你在会很乱很乱…” “你现在知道了?那当初我要求整理你还特别不高兴。” “现在我特别珍惜眼前人,让我过上了讲究的人生…对了你休息后就到我调休,我要回家一趟,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我叫我妈做好了带过来。” 第34章 味道 我想了想,对着文彦说道:“还真有,想吃梅干菜扣肉,特别是你妈做的味道。” “那好办,我明天就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做。明天下班后我就直接回家了,你别给我留门啊,我们大后天晚上见。” “好,我知道了。酸奶水果捞好了,快坐过来吃。” 文彦是我来杭工作相处最多的同事,23岁,目前造型师兼会计,也在向化妆师努力,私下里她真是个妥妥的娇娇女,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人却很低调,包括她的父母。 秋燕一直没联系我,估计今晚要和贺州在一起。 金存回酒店给我发了一条已到达的晚安信息。 文彦十一点半前要给她妈妈发晚安短信,之后还要追剧到夜里三点钟,今天她没有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放开了声音叫我一起看,是一部美剧,那里面有她喜欢的男主角,可我看起来费劲,不知道前面的内容,中文字幕总跟不上… 第二日我睡到自然醒,看文彦还没起,起身去她床边摇醒她,她一看时间快八点了,急急忙忙跑出门去。 秋燕终于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起床没有。我说起了,问她在哪里?原来他们也住在金存住的酒店,早餐时在二楼早餐厅遇到,坐在一起吃,叫我也去。由于昨晚吃的太多想空腹半天便推了。 十点左右金存已经在咖啡厅的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两杯拿铁等候我。 我走到时,见只有金存一人,坐下便问:“他们俩呢?” “我没有问,吃过早饭就独自出来散步,看大门开了就进来坐着等你。” “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来。” “他们有他们的事,我有我的事。” “你怎么说话这么酸酸的。” “多年的好友见色忘义…算了不提了。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一点,不吃也不饿,不上班就没那么在意吃饭…” “不要饿着,对女孩不好,会饿出胃病。我下去给你点一份套餐。” “不用,我想先喝咖啡,闻着就很香…”金存看向我问:“昨天熬夜了?” “和室友一起看了几集美剧,睡迟了。” “不要超过十二点睡,你现在不像我们那样工作到两点,把睡眠调回去对身体好。” 我点头不语。金存找话题:“你和室友相处的好吗?” “挺好的,她个性平稳,是个好相处的人。”此时音乐正放着那首熟悉的英文歌:“你听,这首歌哎…” “我知道你喜欢很这首歌,现在听起来就想起你在的时候…”话没说完,他的电话忽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凝重,然后起身走到窗户边… 一会他回来表示要去趟一楼洗手间,此时已经有客人端着咖啡坐到我们旁边的位置。 金存洗了脸上来,带湿了额前的发,显得特别精神,坐下抱歉到:“店里有些急事需要我立刻回去,本来想陪你在这里吃完午饭的…”我急忙摆手:“没关系,你有事快先回去,别耽误了。”说完我起身要送他离开,他犹豫了瞬间还是走下楼去… 我送他到车边,他拉开车门回头对我说:“今天不好意思,本来还想叫你带我去坐游船的,看来只有下次再来了…顾姸,下次我可以再来吗?” “你当然可以来。” “那我还像今天这样在咖啡厅的二楼等你可以吗?” 我点头同意,他忽然笑了,笑得很灿烂,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咖啡厅的卡说:“这个你拿着,我不在的时候你想喝咖啡就用这个,我刚才去办理了会员…”我正要推回去,他忽然很郑重道:“不要连这个都拒绝,那我在你面前连头也不敢抬了。” 我微震,第一次听他说出这样无助的话竟有些内疚… 他发动汽车要离去,忽然像忘记什么一样:“顾姸,外面热,去咖啡馆坐着,用会员卡点餐,吃完午饭再回去。” “好,我知道。你注意安全。” 他点头,重复:“一定要去吃饭…我会注意安全,下次见…” 他走了,我回到咖啡馆到台要看看午餐单,服务员说:“刚才和你一起的先生定了一份番茄牛腩煲套餐,一会给你送到二楼。” 我递上会员卡问她是否有会员价,她很疑惑的回道:“这是储值卡,套餐和咖啡一起结算过了。” 我才翻开卡片外包细看,还真是储值卡… 坐回到刚才的位置等待,半杯拿铁还有余香,而他那杯也不曾离开…他还记得我爱吃番茄牛腩,在西餐厅上班时我点的最多的便是金存做的番茄牛腩,很熟悉的味道… 下午秋燕睡醒打来电话,问我能不能带她去趟商场,她在酒店一楼等我。 我去时她还没下来,只好去房间找她,我敲了很久的门她才打开,十分抱歉的说:“对不起,姸姸,我刚才下楼后忽然肚子疼就回房间喝杯水,休息一会。” “你怎么会肚子疼?着凉了?” 她腼腆又带诡异的笑出一小声,转移注意力说:“金存回去了?” “是的,说店里有急事,很匆忙,你怎么回去?” “没关系,西餐厅消防不合格估计要重新装修,我不用着急回去。贺州知道了叫我在这里待着陪他几日。” “贺州去哪里了?” “他去公司了,晚上会过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月初回国到杭,金存告诉我的,是他帮忙联系,我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在一起。” “他知道你和领班的事吗?” “还没有说,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领班在我心里只是个空窗期的替代,他去上海了也就断了。再说了贺州难道在国外就不会寂寞?不会找个人陪着?” “看你说的,非要找个安慰的、陪睡的人?” “妍妍,你不懂,是因为你从没体会那种身体接触后的愉快感觉,身体会有记忆,也会发出渴望,特别是对曾经给过自己默契的人,会十分想念…” “你说的好深奥…” “你和金存怎么样了?和好没有?” “算是和好了。” “他私下里常说最怕你不做表情的脸色,猜不到你的心思,更不敢主动去牵你的手。” 第35章 距离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对秋燕说道:“我还不确定要不要和他更近一步,所以…你知道的。” “我有时也想不通,金存没有不良嗜好,外形不错,家庭条件也好,你为什么不接受他?”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感情上、灵魂里就是不来电。” “那你爱过什么样的?” “那要回忆到初、高中…算了别说我了,你刚才电话里说要去商场买衣服?” “对呀,我出来时只带了一套换洗衣物,现在要多住几天不够换,贺州叫我去银泰百货买…” “那里衣服很贵的,你要去的话也可以,就是有些距离,我们要打车去,你身体行吗?” “我烧了开水热毛巾,一会敷一下就好了。” “那我去帮你拧毛巾。你快去躺着把小肚子露出来。” “呵呵,妍妍,不用了,我自己去卫生间热敷,不是敷肚子,是那里…” 那里?我真不解… “秋燕,你到底怎么了?” “别管我,你在房间等会,我很快就好。” 我看向房间很整洁,只是白床坍陷,似躺了很久… 约莫二十分钟她才出来,已经穿戴好:“妍妍,走,一会就三点了,房间要打扫。” 我从靠窗的单人沙发起身走到她身边挽着她行走出门:“我很好奇,你能走动吗?” “哈哈哈,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走嘛。” “我以为你受伤很严重呢,以前看小说里写到…” “呵呵,那是小说。你要知道女人的承受力,哪有那么娇贵。” 我立刻放下搀扶她的手:“就是,你是谁呀还要出门购物呢,都要买什么呢?” “先去内衣区,再化妆品区。” “好的,昨天穿来的内衣洗了没干?” “嗨呀,撕破了,扔到垃圾桶了。” “你太败家了,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呵呵,败家?结婚?” 坐上酒店叫好的车到达商场,坐直上电梯到四楼内衣区,平时文彦带我来逛过,所以还算熟悉。 秋燕先挑了两套常规的内衣,看见展示区一套新出来的蕾丝套件,问我可好看?那当然好看,文彦买过,穿在礼服裙里能束腰提臀。秋燕二话不说要试一试,穿上身才知道它的好,能把女性的身材调试出曲线完美而高贵,仿佛城堡里的公主午睡的样子。怪不得有句话道:好坏内衣的本质区别是女人和女色… 我为秋燕竖拇指,谁也没想到20岁的女性也可以成熟到30岁的丰满体貌。 她满意的全包下,买单时接近五千元,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 然后又到一楼化妆品区选了一套还算不贵的水乳霜,然后问我有什么想吃的,我想起文彦带我吃过负一楼的一家甜品,便推荐秋燕去尝尝。 我很担心:“你这样花钱不心疼吗?” 燕不以为然:“又不是刷我的卡,是贺州的。” “哦,我以为你花自己的钱呢。” “傻瓜。花自己的钱买那么贵的内衣穿给自己看?” “哦,男人那么感观的吗?” “那不叫感观,叫情趣。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我们父母那个年代哪有这些?我妈妈一辈子都穿背心式的内衣,全棉的内裤,都不知道内衣还有真丝的,蕾丝的,塑身的。” “我妈妈也一样,不过我也一样哈哈。” “那你至少见过呀,以后也会买。其实像你这样简单欲望挺好的,你不奢求别人对你分外好,就没有过分的祈求。” “祈求?” “我意思是说,男人愿意为你出钱是因为他对你有祈求,你看贺州26岁,家里不缺钱,长大后唯一受的打击便是从校园谈起的女朋友为了更好的人离开他。多年的恋情也不过如此,随着时间都会淡化…” “他的初恋?” “可能是的。” “你知道了会伤心吗?” “会有些心痛,但我可以得到补偿。至于伤心倒是有过几回,他知道了也只会用冷落来提醒我控制情绪,然后问我还要不要继续。” “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办?我离不开他,不仅仅是身体,还有钱物。和领班在一起时也是这样想,因为身体记忆会很强烈。” “领班是他的替代?” “是,所以他走我不会挽留难过,反之我在贺州心里的地位也一样。我发脾气就只能让他远离我。” “先动心的就会先吃感情的苦。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次见他后是要为今后打算一下,不能每次都让他占上风…” 我不知道秋燕的打算是什么,看她坚定的信念估计不会是小打算。此时杏仁露甜品端上来,秋燕直夸好吃,又叫了双份芋圆紫薯露,吃完已经黄昏。 我们徒步行走回酒店,累了坐在湖边长椅子上休息,看形形色色的人经过,漫谈星空、湖水、亲人。 她多少有些伤感和觉得前途艰难,我也会想起总融入不了的家庭气氛,相同的我们都用忍耐度过… 夜里我又重复做那个梦:被遗弃在一条小木船中,小船顺水向下游漂移,岸边虎视眈眈的野兽在朝我看过来… 挣扎惊醒时又是凌晨四点钟,文彦的床铺空空,我抱着枕头流泪。 再无睡意了,起身走近窗边,外面异常寂静。 想起13岁的正月,年初六早晨我还在熟睡,醒来被告知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坐火车走了,我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天后去中学宿舍,忽然感觉肚子疼痛,流血…同学告诉我那是女子初潮,她用她妈妈教她的方式给我述说了一遍过程,而我只能听她讲述。 我在无助中学会独立,便是那天开始。 慢慢在生活里体会到家道中落,曾经络绎不绝登门的亲戚也会变成不来往的陌生人,在大街上偶然遇到,会被对方当成透明人,鼓起勇气去打招呼会换来冷嘲热讽,真应了那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第36章 胶片的变革 清晨市井喧闹,生活复苏,我靠在床边浅睡养神,忽忘记了时间。沉闷的扣门声传来才回过神,去开门是店长在那里:“我看时间七点半了,你还没起,怕你睡迷糊要迟到叫你起床呢!” “幸好你叫我,不然我真的要迟到,我马上去洗漱。” “对了,文彦休息你知道的,这两天你独自负责开门和关门,钥匙由你带在身上。” “好的!店长你们会开完了吗?” “这次会议有些复杂,总公司要改革,胶片时代要过去了,接下来引入数码,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你在后期的照片处理部门应该最清楚。” “嗯,是有很多客人嫌弃120底片的速度,可是它清晰、干净的优点其它相机无法超越。” “120底片成本很高呀,而且当场无法阅片,洗片后又有部分需要丢失…你知道吗数码相机正好弥补这些,但是像数问题也是存在的…” 公司共有四家直营店,如果要改革重新采购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九点钟晨会结束,我回到美工区,见制片主管正在丈量彩映机,一门之隔的暗房室也在查点。我有些不解,这是要干嘛?主管见我到,说:“没想到,时代更新真快,这台当初百万巨款的德国进口彩映机才工作了不到二十年,那边黑白暗房倒是用了快三十年,现在通通都要淘汰了。” “要淘汰去哪里?” “大老板说趁现在三四线城市还需要这些,便还能卖点钱就赶快卖了,不然放在这终有一天变成废铁。” “这么大的东西怎么运走?” “顾姸,这点你放心,买家会想办法找大货车运走的,能进来就能出去。” “主管,数码机大吗?” “不大,以后肯定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给我们用了,对大老板来说可以节约空间,你看现在的租金高的离谱,房东真是躺赢呀。我好歹算个技术工,辛苦一年不如房东半年房租多。” “我们门店要缩小规模吗?” “当然,光我们区域就占用了三间门面,以后估计只要一间就够用了。” 我点头帮忙清点,把将要来取的照片、相册、海报框等搬到前台,见服装区的同事也在忙碌,婚纱、礼服、配饰等占满了空间。有的是七成新,有的是全新几乎没有动过…我回到美工区问:“主管:她们怎么也在整理?难道衣服配饰也要二手处理吗?” “哦,那个是第四家店搬过来的。” “第四家店?不开了吗?” “那家店距离总店比较近,况且那边是生活区,都是些固定的本地人,不像我们一店面对的是流动人群。我听说四店要变成其它的经营。” “那四店的摄影师和造型师们怎么办?” “很多辞退了,现在进入淡季不需要那么多人,这个是店长决定的。她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没听她说起过?” “我休息的这两天,她都很忙。” “顾姸,那我要说说你了,你来这里上班也快四个月了,正好赶上变革,我听公司说要开启美容会所业务,虽然是新的尝试,但肯定要从你们年轻的员工里培养人才,老的员工肯定是不愿意挪位置的,但对你来说是好机会,得空和店长表示表示。” “美容会所?” “是呀,顾妍,那个专业度不比这个差,钱途也客观。如果你继续留在这也要面对学习新的打片方式,数码只有更简单,对技术要求也不像以前那么精细…我是个男的,不能去!若是个女的肯定第时间申请去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主管。” “以后混的好了要随时回来看我呀,我是很喜欢和你工作的,不嫌累头脑也好用…” 我记得我开始分配到他身边做他助理时,店长表示他很难相处,叫我多忍耐,其实他只是要求比较高,毕竟是最后一道程序,如果做的不完美被客人退回,那前面的摄影师造型师的功夫就得不到肯定…这点我很认同他。 他的给我建议定是中肯的,我想起他曾经说过,他父亲是开怀旧照相馆的,在老城区,他的黑白翻拍和洗片成像是出了名的好,唯独没有赶上彩映的时代,但很多报社杂志记者都是他父亲的老常客,他家遗留的照片从晚清到民国的都有… 胶片显影到彩映扩影,相纸不仅仅是记录,也是回忆,有人爱它可以一辈子。 我见主管看着暗房恋恋不舍,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买下来送给你父亲呢?” “不瞒你说,我是真想送给他这一全套设备,可他也老了,手脚也不麻利,还能做几年呢?等他不能动了,我们家的小门市也只有租出去做其它生意好了。” 我们全部整理出来后已经是傍晚,他提议给我怕一张留念照片拿给他父亲洗,让我穿着工服就站在店门口取景,我点头同意…不多久货车来了,一下子搬运走所有的设备… 他捂着底片哭了… 晚上秋燕问我下班没有?我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今天不用再加班了,关好门,回复秋燕:正在回去的路上。 秋燕站在路口等我,穿了一条绿色双带折裙,霓虹灯下巧笑嫣然,仿佛美丽芭蕾的c位主角。 我走过去问:“你怎么出来了?不用陪贺州了?” “他要应酬到十二点才来,和我打过电话了。你看我穿这个等他可好看?” “真迷人,我要是个男人就直接扑过来了。” “我把昨天买的内衣穿在里面了。” “勾引他啊?昨天没穿吗?” “昨天回酒店时忒累了,一觉睡下去都不知道贺州什么时候回来的,哪里来得及穿。” “那今天要怎么给他个惊喜?” “想问问你呢。有什么诗句可以借来用用?”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青天无云月如烛…” “等等,前面那个挺好的,就用它了,我发给他。” 秋燕如小女人的媚态仿佛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她远离束缚的母亲后个性变得更加自由。 “秋燕,你妈妈呢?” “她回老家了,我爸爸在住院。” “他怎么了?” 第37章 秋燕之薄父 秋燕悠悠的说:“他酒喝多了摔了一跤,估计摔到脑子了…” “你不用回去看看吗?” “我妈说不用,她先看着,如果情况严重再通知我。” “希望是轻伤。” “顾姸:我猜肯定摔的很严重。我妈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如果不严重她会向我要些钱用,这次她回去一周,居然只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可能医院忙碌不想你担心。” “是不想我心软,怕我想办法拿钱去救治他,那样会用光了我们的存款。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爸只有厌弃没有感情。” “他们为什么会相处成这样?” “你不知道我们母女在老家受他多少苦,他自己不成才还怨我们克着他,耽误他,如果不是我们挣钱养家,就凭他?我们早饿死了。” “我看你妈妈对你爸好像分外放任自流,就想他早点…?” “我想是的,虽然残忍,但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解脱我们两个,能让们过的轻松些。天下间有的父亲是保护伞,而有的父亲是吸血鬼…我这辈子和他算是父女缘薄…” “这些你对贺州说过吗?” “这样糟心的事说给他听要干嘛?引发他同情我?” “你能和我说,也可以和他说…” “我不想对他说这些。你知道吗,下午睡着时,我梦见我爸爸来看我,站在门外喊我的名字,我吓得不敢答应,以为他会砸门,但他叫了几声就走了…醒来我就想他是不是真要走了。” “我听老人说,亲人离世前会有一夜奔千里之外的本事,他可能还是对你有歉意…” “就算有,我也不想原谅。不是我放不下,是不想和他计较,我才21岁,我要为自己活着。他走了也好,他本就薄情自私,没有牵念…我希望他去到另一个世界做一个独身主义者…” 我望向燕空灵的神情,知她早已想通人间事实,对徒劳无功的情分可以放下,那对贺州的情分呢? 缘起缘落也不过一瞬间… 我们两个坐在酒店外的长椅很久很久,一时忘记了时间流逝。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立在不远处,我回过神推推秋燕:“那个人怎么老看着我们?” 燕回身定睛一看:“是贺州,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赶忙起身:“你快过去…”没等我说完那人已经走近:“秋燕?怎么和朋友坐在外面?” 秋燕向他介绍:“她是顾姸,刚下班回来,我们约在这里聊聊天。妍妍:他叫贺州。” 我点头微笑:“你好。” “挺好的,我知道你。金存在追的人…” 一句话说的我倒不好意思,忙回:“我看很晚了,你们早点去休息,我也要回去了。” 秋燕跑过来拉我:“我送送你。” “不用了,就这一小段路不远的!” 贺州微笑道:“是我打扰你们了,我和秋燕一起送你怎么样?” “你们要是想在外面逛逛也是可以的,送我就算了。” 秋燕望向他,只见他温柔的询问:“想湖边走走?”燕点头,我们同路一小段,在路口折弯处分开,再回头看他们离去时紧密依靠的背影似情侣无疑… 回宿舍已经十一点,店长正穿着睡衣在客厅对着电脑,见我回来问道:“今天是不是把美工部腾出来了?” “是的,搬到傍晚全空了。” “那就好,明日我要通知装修公司把右边两间门面恢复原样,还有一周要给房东办理退房。” “那我明天去还要做些什么?” 店长想了想,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去新店美容会所,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听说了?我问了好几个都不愿意去,你倒是愿意去?” “我想学习…” “确实,你的年纪可以试试,美工部会被取消,新进的数码部都需要重新学习,对你来说去新店也挺好的。我今天装修公司已经改装了很多,你既然想去那里,明天早晨我带你去看看?” “好的。” “那就说定了,那边现在联系一家化妆品公司过来做店物整和,你先去对接,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 “早点去休息!” 没想到这么顺利,我有些如释重负,想到又要进入新鲜的事务还是有些担心。 第二日我同店长来到美容会所,原来四店是在二楼的,一楼不大,做了接待室,二楼整合了十间独立的房,所用墙纸,窗帘都特别温馨。 我被安排处理公司配送的美容器械和室内布置,又是忙碌的一天。一楼的接待室也改成了皮肤健康咨询室,估计会有新的招聘马上开始。 夜晚时分,秋燕照例在酒店长椅上等我,这次我买了两杯冰可乐去找她,她穿了件绣花白t恤和轻薄牛仔裤在那里坐着发呆,感觉她有心事便问她怎么了? 她接过可乐,叹口气道:“我明天要回趟家,下午去买了火车票。” “你爸爸的事?” “对的,他快不行了。” “秋燕,坚强点!” “我只是很感慨,他一向身体那么好,怎么摔一跤就不行了。” “可能是喝了酒之后摔一跤形成血管栓塞才会那样。” “妍妍,我快没爸爸了,虽然他不是个好爸爸,但我还是会难过。” “我理解,父亲是自己生命里的精神墙,他走了就意味着墙塌了,对任何人来说都会难受。” “你说,我能告诉贺州吗?”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明天要走也要和他说一声啊,如果你不好说,那我告诉他可好?” “妍妍,他今天会很晚来,而我明天一早就要走…” “那这样,我请金存转告他可以吗?” “好。”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金存的电话,他立刻接起,我向他说了秋燕父亲的事,他会意,说可以帮忙说服贺州立刻回酒店。 我将原话告诉燕,并在此和她一起等候。 燕冰冷的手,孤立的样子显得很可怜,是什么让她如此卑微? 不多久贺州冲冲忙忙夹着厚厚的包回来,我想是金存的电话起了作用,他来的如此快… 第38章 弱者的算计 见到贺州的那刻我真替她高兴,那个男人对她也是在乎的,不全是金钱交易。 我起身感激的对贺州说:“太好了,你回来就好。秋燕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满眼心疼的去拥抱燕说:“没事的,我来了,你爸的事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怕我袖手旁观?” 燕悠悠的道:“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怎么能和你开口呢?” “我知道,你和你妈不容易,现在又急需用钱,你看,我特意去取了现金来给你带回去,不够的再给我打电话好不好?我尽量满足你…” “谢谢,就当是我向你借的…” “我们之间不存在说谢,我应该帮助你度过难关…” 我忽然醒悟愣在原地,她的语言弱弱的,表情弱弱的,俨然一副弱者的气息,金存懂了,贺州也懂,似乎只有我不懂? 我以为她需要的是贺州的拥抱和关怀,可由我给金存打电话的性质就变了,仿佛是在施压,一种对强者道德的施压,她似乎得逞了,是不需要交换的得逞。 我忽然觉得面对贺州的背影无地自容,我成什么了?但我又不忍那么去想秋燕,她是个可怜人… 我无比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草草告辞,悻悻而归… 我有满脑子情绪在纠结。 回到宿舍,文彦已经回来了,桌上摆满了由家带来的熟菜,很香,她和店长正在等我回来一起吃,我终于情绪好转,说:“好想喝啤酒,我去买…” 文彦跳起来说:“不用,我下午回来就买了啤酒,在冰箱里,拿出来就行。” 店长拍手:“好样的,喝酒解压、解气、解决烦恼。” 又来了,可以预见的场景,每月都要释放一次的… 桌上有我爱吃的梅干菜扣肉,还有店长爱吃的熏鱼,牛舌片和白灼香螺可是文彦喜欢的。 我们三个在这间房里也一起居住了四个月,每次文彦月休回来便是我们一起聚餐的时刻,她的母亲烧的一手好吃的绍兴菜。 店长是一个有理想的传奇女子,她一喝多了便是她的商业理想,而我们只想做没有理想的普通人。 我端着啤酒喝了一大口,感叹弱小依附生存之道,她俩面面相觑,以为我做了什么,我忙摆手摇头:“不是我,是一个朋友,今日我是助攻,但我羞愧难当…” 店长回叹:“蝼蚁有生存之道,古往今来如此,原生家庭的枷锁是世间最难开启的,作为旁观者和朋友也只能默言…” 我们还太年轻,不愿看见污秽,只私愿自己温良纯粹… 文彦问:“你们喜欢自己吗?” 我摇摇头:“不喜欢,我性格傲娇,不懂得平视沟通,常常和家人相处不好。” 店长深沉迷茫道:“我也不喜欢自己,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和焦虑症,爱说,爱管,又常常优柔寡断,做不好管不好…” 我们齐看向文彦,她昂首挺胸说:“我爱自己,我能吃苦,能奋斗…是个友好女子。” 店长听不下去了:“文彦你要学会有主见,父母都会老去,将来遇到问题了要靠自己想办法。” 文彦无奈:“我知道了,我也想去新店的,但他们说我才把化妆造型学会,又转去学美容,我接受不了的。” “你呀,好。顾姸明天开始去美容部了,以后你要独自去那边了” “那不行,我一个人不可以脱离你们。顾姸:你去美容部怎么不告诉我呢?那我也去…” “她是主动申请要去,你倒好…” “姐:那我也去,那样我就可以一直和顾姸一起去上班了。” “也就是对你们,同睡一屋的情分才格外开恩,以后可要报答我呀…我悄悄告诉你们,那边是新店,前期肯定没有什么客源,但是从总店去的人有五千的保底工资,时间是半年。所以你们放心,不会工资降到只有底薪的样子。你们一同去了还在这里住着,晚上下班一起回来也有个照应,我要放心点…” 店长也是女生,也常常晚归,却不见她为自己担心。 第二日清晨六点多,秋燕发来已经上车的消息。我心里五味杂陈,想着她孤身一人,该去送她的,又想贺州可能就在车站刚送完她上车… 我毫无睡意,起床收拾昨夜的餐桌,看时间宽裕后煮了一锅粥等她们起来一起吃。我在想为什么这些家务事,我和父母在一起生活时没有主动去干?是出于补偿心理吗?觉得他们有愧与我? 文彦跑出来寻我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先走了?我还不知道新店地址呢!” “喝粥,我煮了粥!” “太好了,我去叫店长。” 此时店长匆忙开门:“我刚才接到电话说总店出事,昨天夜里装修师傅走后没关好门,进了小偷,丢了什么还不知道,工长已经报警了。粥我是不能喝了,这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先都去美容会所自己找事干,我今天就不安排你们了。” 店长离去,文彦忽然说:“还好我休息,你也提前交出钥匙去了新店,不然我们都要倒霉了。” “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会不会很严重?” “就怕监守自盗的事出来,公司肯定会内查,你知道一台相机多少钱吗?还有镜头,平时都放在前台后面的保险柜里,那里设备就值百万…想想都恐怖。” “我们也早点去美容会所,昨天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我也害怕进小偷。” 会所昨天布置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楼的咨询室布置,和外面的招牌安装,到下午基本结束。店长一天都没来,估计还在处理总店失窃的事。傍晚大老板来了,把我们分别叫到咨询室问昨天是否都在宿舍?晚上有没有人出去等话。 我想是为了先洗脱店长的嫌疑,才好往下处理? 到底事情有多大还未知。 不久警察也来找我们,并要求我们一同回小区宿舍察看,大老板安慰我们说只是排查,不用紧张,过后就可以正常工作。 第39章 悬疑案件 我们在邻居的异样眼光里接受警察询问,又目送他们去保安室察看,到底嫌疑在哪里?等待警察查案的过程中我和文彦相对无言的坐在客厅,大老板再次走进店长的房间,坐在她常坐的靠椅上看她桌前的摆设和房间的布置…许久,文彦去询问他是否要喝水,他摇头,文彦出来,却远远的见他端起店长的杯子到嘴边…? 文彦看向我的神情表现的很自若,她仿佛知道一切。是啊,我住进来之前她们已经相处了很久,肯定什么都知道。 两位警察忙完上来和老板悄悄说了很多,便离开了。我们才关上门互相松了口气。 文彦来气:“小偷最可恨。” 我很好奇:“我刚才看见老板喝店长杯子里的水,奇不奇怪?他不会是变态。” 文彦好笑,见怪不怪:“那有什么?他们之前是夫妻关系,喝水共用一个杯子不是很正常?” “离婚夫妻?” “是啊,不然呢?能结婚就能离婚啊。” “我是说很多离婚夫妻都老死不相往来的,他们还在一起工作呢。” “那有什么?他们离婚并不是有什么第三者,也不是性格不合,是其它原因,离婚对彼此都有好处。” “你知道原因?” “他们的事我是听我妈细说了一些,因为孩子和平分开。老板家是绍兴南城的,以前还是电视台的摄影记者,店长曾经是他学妹,和我是本家。他们从校园到工作都是恋人,那自然就会结婚了。婚后也打算要孩子,但不顺利,医院得出的结果是他们血型不相融,没办法要健康的小孩。便决定丁克,然后双双辞职来杭州创业,也算对得起爱情。谁知道皱仕铭的弟弟那年独自去蒙古旅游,回来后离奇的事发生了:他走在大街上忽然晕倒,送到医院后诊断说脑死亡成了植物人,两个儿子现在只有一个健康,两老死活都不同意他们再继续丁克,多方出力相逼,文殊姐没办法只得提出离婚,希望彼此各寻合适的人。” “结果他们只是离婚了,但各自并没有再找…” “开始是这样,谁也不愿意先做那个背叛的人。皱仕铭的弟弟还在医院躺着时,他母亲隔三差五去寻合适女子带到杭州来,真是吃相难看。古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孩子不能领养吗?非要亲生的?” “老人认为骨肉血亲才能传宗接代。” “我倒觉得有儿子的父母心肠都是铁做的,只顾自己的感受。说什么一别两宽,哪有那么容易?就他们?一个做业务一个做管理,多相配,外人怎么介入?除非把公司拆了,平分了才行。但这些年他弟弟和母亲的开销那么大,拆公司哪有那么容易…” “还真有解不开的节。” “我觉得是他母亲太贪心了,既想要人走,又不想人平分钱财,为她躺在医院的儿子!这次的事多半是她搞得鬼,借机行事,逼人离开…” “文彦,别那样说,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当我说说气话,怪不得她要我们一起去新店,本来我还不想去的,这样看来她是不想总陷在那里纠缠…” “既然留下不易,慢慢抽身也是一条路。” “我觉得也是,我肯定支持她,顾姸你也要和我一样。” “嗯!她怎么还不回来?” “会回来的,我们昨天一直在一起,她就没有嫌疑,凭什么要被扣留?多半是有人故意…” 最近店物整合,改动很大,对总店和四店是有很大影响的… 等到近十二点,她略显疲惫的开门,身后还跟着老板一起走进来,我们正要起身回避,文殊笑道:“你们等我到现在?仕铭:你回去,他们都还是姑娘…明天我就直接去忙会所的事了。” 文彦起身:“没关系,你们聊,我们去房间。” 说完拉着我回房关上门,示意我坐到床上,她耳贴着门偷听… 许久没有言语,只听得取杯子倒水的声音。 文彦站的腰酸,我指了指门下缝隙的灯影,她立刻走开… 午夜人乏,靠床便困意来袭。 二日清晨,我们洗漱、穿戴完毕,打算下楼去吃弄堂口那家咸蛋黄糍饭,看向主卧的门紧闭,想是她太累要多睡会,也不叫她一起去了。 出了小区大门,文彦见一辆车非常熟悉,悄悄说:“老板昨天没走呀?” “怎么了?” “我认识他的车,还停在这里,你看!” “黑色奔驰?” “对呀,幸好我们没有去敲门,不然尴尬死了。” “我觉得挺好的,也许就和好了呢?” “和好?老太太又没死,老爷子也硬朗着呢,回头意味着又要面对同样的问题…” “有情人难成眷属!” “可不是,不知道总店现在怎么样了?” “前几天卖了彩映、暗房里的设备,退了两间门面,原来洗片中心只留了一间做数码打印。影楼那边另外接收了四店所有的物品,肯定会有点乱的。” “总店十间联排门面的营业场地在本市都是最大规模的形象店,洗片质量更不用说了,缩小规模,又撤店的,又失窃的,真是祸不单行…” “我想店长是不是要从影楼业务抽身,转行去做美容会所呢?她要走了大量现金,所以有人故意捣乱?” “有道理,那皱仕铭昨天是什么意思?又是谁捣乱?” “我来工作不久,人事关系不是很懂,但组长告诉我说没有人愿意跟着店长走的,只有我们俩。那影楼营业部都是一条心的?” “我知道了,顾姸,肯定是财务齐琪,她监管保险柜,也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每回老太太来拿钱都是她作陪…对了,肯定是她。” “那你去告诉店长?” “好的,我回趟宿舍,你先去会所。” “好的。” 我看向文彦路过那辆没有离开的车,又折回来说:“他要是在上面怎么办?” “那不能莽撞,要不等会,她说了今天去会所,我们能见面…” 第40章 美妆会 我们到达会所时,招牌已经于昨夜加班做好了,装修工人们正在做二楼的围墙氛围灯光,文彦感叹:“你看和总店十间底商铺面相比,这里二楼要私密的多,很适合做会所,我相信文殊姐的商业嗅觉,她肯定也能把这里做成行业先锋。” “你昨天还没仔细看一楼的两间顾问室呢,错落有致的摆了很多专业的仪器,今天厂家会来给我们调试设备,你一会提醒店长不要忘记了。” “好的。” 十点左右文殊来了,会所距离宿舍需要二十分钟步行路程,七月杭城天热,一路行来脸上微红,忙向我要了一杯冰咖啡,文彦小心翼翼的对她讲述齐琪的事,只见她仿佛知道了似的说道:“半年前他们已经秘密领证了,现在是合法夫妻,只是没有对外公开。” “文殊姐,你既然知道昨天还留下皱仕铭…” “文彦,那没什么,我不可能什么都不要就离开,人有时候需要扮演弱者达到目的而已。他大概不会知道我有多厌倦影楼的工作和她母亲的嘴脸,从今天开始我不需要伪装了,以后你和顾姸工作时叫我姐就行,不要店长店长的叫了…” “你真的和那边结束了?” “是的,你和顾姸要明白我的心意,该拿的钱财我拿到了,用于会所前期的经营不是问题,至于他们资金链断裂的问题我无暇顾及,是不是真的丢失百万相机和镜头我也不会去计较。人要务实,我现在没有闲心去烦他人之忧。以后皱仕铭再向你打听我的行程你可以不再理他就是了。” “好的,我刚才和顾妍整理工牌号,你是老大当选1号,我是2号,姸是3号…” “我看可以。今后会所所有的事我都会带着你们…” 没有上任宣言也没有制定计划,她却很心里笃定。 下午厂家胡虹来做经营范围指导,售后服务马珊也来给我们培训产品知识,她和我们一起学习,俨然一副进入新生状态。 营业执照还有一周才下来,试营业期间还要负责招聘美容师和美体师,她们化妆技能都好,反而是我要学习的好多。 幸好有个非常专业的老师负责给我一对一授课,备考行业资格证等事… 忙碌是最好的治愈。 入秋的头几天,顾客忽然多了起来,下午和晚上来护理的会员几乎要等位,二楼已经扩充了美容室床位,还是不够用,一楼文彦和文殊的顾问室也常常座无虚席,由于出货太快,厂家专门指派了销售监售后马珊导师来帮忙卖货:从护肤品到彩妆再到身体精油都业绩可观,另外还有充护理服务的会员也每日在增加… 我在二楼也常常忙碌到不可开交,文殊姐特意请了一个阿姨专门负责打扫、做饭。 一楼门口写着:男士止步的牌子,我们只针对女性服务,更让女同胞们放心不少… 现在回想起来,04年的经济繁荣如百花一样各自绽放。偶尔金存也会打电话告诉我他忙碌的事,总抽不开身来杭看我。 秋燕的父亲在家苦苦煎熬了四十多天,于八月中旬去世,她和母亲在湖北独立支撑丧葬,并守孝49日期。 我问起金存的西餐厅里的蛋糕点心现在由谁做,还会不会给秋燕留位置?他常常含糊其词,似有不方便道之。 十月厂家邀请我们参加他们于五星级酒店举办的美妆会,给了三张邀请函,文殊叫我和文彦陪她一起去,顺便缓解下疲劳。 厂家导师马珊给我们安排了两间房,我和文彦住标间,文殊被安排住高层的行政房,因为zj省负责人孙总邀请她上台分享加盟心得。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文彦想去影楼给她借那件订钻蓝绸礼服,又不知向谁开口,只硬着头皮去前台说,正好皱仕铭在,衣服是不情愿斡旋借来了,打开一看才知是脏的,文殊拜拜手说:“送回去,不需要了。”她拿出刚从孙总车里取出的全新晚礼服,上面还绣了她最喜爱的莲花,虽然没有镶钻那么闪耀,但面料柔软高级,一点也不失色。 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可真是只有百日长。 文彦还回去没动的礼服得了见一面文琪,依稀感觉她胖了,是乎有孕在身的样子。 回来时向我抱怨:“我不相信爱情了,男人真现实…” 我朝她摇首:“你看孙总人怎么样?我感觉他在追求文殊姐。” “真的?那他和皱仕铭相比不在一个格局里。” “怎么说?” “我听马珊老师说起过,他不仅仅是浙江区老总,还是华东区的代理老总。” “权利很宽呀。” “可不是,但看他的年纪应该结过婚了。但在杭州没带家属。” “他是哪里人?” “居住在上海的湖州人。” “一个这样接近上游资源的人对文殊姐来说是很有利的…” 宴会厅于傍晚开启,冷餐区已经聚集了很多先到的同行业者相互聊着最近行情和新的项目,浙南口音,也有同金存一般的海边口音。难得的是遇到几个赣东北的口音,一打听还真是上饶地区的,忽听乡音感觉特别亲切。 文彦在人群中寻我,拉我落座,拿出宴会流程:文殊姐紧跟着孙总发言后分享经营短文。之后九点在行政楼还有小型的美妆沙龙会,参加的不过十二个人,其中就有文殊,我们房卡上不去,但我们可以出去到钱塘江边走走。 六点零八分晚宴开始,满场落座近三百人,包含了整个华东市场的加盟店家,前部分乃新品发布,出了纯天然概念的护肤品和养生精油,而后签单福利,接着是老总答谢词,再到文殊姐上台分享。 到底是记者出生,文案台词写的很打动人心,再由她的口中述说更是优美。 文彦对我说:“她在学生时代便在当地电台周末故事节目里为听众读了近三年的短文故事。她的发音很有亲和力,一下子就能吸引他人的耳朵。” 第41章 想说谢谢的我 仔细倾听她写的内容:“有一日悠悠的走在人群里,既不起眼也不芬芳,我想是心情复杂的缘故或是明天没有要奋斗精神的踌躇,呆坐在西湖边消磨时光。刚入春,柳将挥芽,花亦蛰伏,我也该做点什么才好。正迷茫时抬眼见《花期》杂志迎来,一个深沉的男士坐在我旁边,给我讲护肤品的由来、发展和追美期许…我一个局外人第一次听一个男子述说膏乳烟粉那么精细而充满情感,那他的护肤品一定很棒。我要询问他是做什么的,他才恍然大悟道:糟糕,我坐错地方了,对不起女士,我以为你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才不管他约了谁,我一把拉住他,要他给我讲完他们公司的所有产品品类,三小时后我决定改行,进入这个领域… 那一日我本要回到出生的地方过平淡生活,但我忽然找到我想做的事:开一家美容会所,并好好经营她,让女性朋友身心健康,永葆青春…” 我满心看着她神采飞扬而自信的样子,想起文彦曾经说:“三十岁会让女人高潮。” 原来她说的是文殊此时此刻,美容会所也是她送给自己30岁的礼物。 而我刚步入20纪年,我想像她一样血洗自己的过往。 分享结束也意味着真正的晚宴开始,红酒、香槟、啤酒的纯香味在裙摆间穿梭,海鲜、牛排、鱼刺羹汤也蜂蛹入场。司仪也脱去西服,换上俏皮沙滩草裙带着演员们摆舞,追光灯成了他们最好的伴侣… 我和文彦喝了几杯红酒依然觉得苦涩,又去围着啤酒桶打转,直到最后一首钢琴曲结束才相拥跑去钱塘江边吹风看夜景。 文彦微醺的靠在椅背上问:“经常给你打电话的金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 “怎么说呢,说是的话,不合适,我还不确定要不要跟他进一步交往,说不是也不对,因为我们认识聊天快一年了,有些感情,但不够深。” “我能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吗?” “只是牵过手。” “心灵恋爱呀!” “那你呢?文彦!” “我目前没有男朋友,也不想再认识新的男朋友,我想等一个结婚对象。” “23岁结婚?” “不是,25岁结婚是我的预期。这两年我想好好工作,我妈说要珍惜婚前那点自由的时光,说不定将来会缅怀一辈子。” “你对结婚对象的要求是什么?” “我妈说门当户对就行,没有不良嗜好,能养家…” “上次回去相亲没有?” “本来是要相亲的,不过我想先认识杭州工作的,她们又去帮我重新打听去了。” “希望你心想事成!对了,明早文殊姐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知道,晚上也不好问她。她一直和那个孙总在一起,我看他们有戏,而且不是一两天了,最少有半年多。你听她发言里的主人不正是那个孙总吗?” “我正想问你呢,谁知你也发现了。如果双方都是单身的话那他们结合不是强强联手吗?文殊姐那么能干,说不定计划开第二家分店了。” “你听错了,是同城四家直营店联开,做花期直营招牌。” “哇,投入很大,她有那么多资金吗?” “那你就小看她了,你以为她离婚了就断了财路?她没有要任何固定资产,全部要的现金,皱仕铭无奈低价处理设备,取了所有备用金补偿给前妻。不这样的话四家影楼股份平分,文殊就要一直参与经营,那是他现在有孕的妻子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才忍痛关闭这第四家影楼,卖掉设备筹措现金,才会闹出那一出失窃案。我还知道我们会所的新房东是谁!” 我诧异的看向她:“谁呀?” “就是现在这个孙总。” “文彦,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妈一辈子做财务的,我也是财务出生,算这些账不难。那天晚上看皱仕铭跟着文殊姐回来,我心里就有两分清楚,然后她定要我去会所帮忙更让我清楚不过。她其实一直很信任我,皱大哥也是,只是他们之间我只能对一个人全心全意。” “你选了文殊姐,那皱大哥后来还找过你吗?” “找过,顾姸:我向你保证我什么也没说,并祝福他早点当爸爸。他估计以后不会再找我打听什么了。也好,那我就不会有愧疚感。” “你指的愧疚是什么?是孙总的介入吗?” “他希望文殊姐过的好,如果过的不好依然保持单身,他会等孩子出生后离婚再娶一次文殊姐。但我觉得这样有悖人伦,万一齐琪生了个女孩呢?又或者他将来和琪琪有感情了,舍不得离开呢?那样的话消耗文殊姐年岁,对她来说并不公平,我不想她受二次伤害。” “但你今天知道了文殊姐已经放下,有了新恋情后有些意外?” “是有些意外,她对我们保密我能理解,可是今天马珊老师的话让我震惊…” “她说什么了?” “他说孙总夫妻感情很好,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他并不是单身…” “文殊姐是成年人,她知道分寸,她也不至于去破坏他人家庭…” “你别说了,妍妍。有一种女人很可怕,受了伤会反噬其她美好的人设。” “文彦,你太杞人忧天了。或许她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并且不给自己带来婚姻麻烦的孩子而已。看到最爱的人有孩子谁都会心理不平衡…” “是这样吗?那她为什么找孙总这样的大人物?” “你没过过苦日子,你不懂,所有妈妈都希望孩子的父亲是个有能力有条件的人,既然是不求名分,为何不找个天下间富有的人?为这样的人生一个孩子可以保障孩子的未来不至于贫穷无法延续生活。” “那我真不懂了,她自己就算不再努力奋斗,那些钱也够用了,为什么还要贪图更多?” “你认为她是贪图?而她会认为是追求。” 第42章 子夜潮汐 文彦担忧之心实属关心则乱,文殊之于她是精神崇拜的女神,可是这样的女性遇到第一段苦涩婚姻后也像是折去翅膀从天而降的小鸟,她学会了示弱式算计,把曾经的爱人、现在的情人都计算进去了。可我仿佛并不厌恶她,相反我觉得她只是在低估谷里做出的反抗。 我抬手看表,已经十二点,见江水浮动,激动道:“文彦,你看,是微弱的潮汐,水在涨。” 文彦起身走到护栏边:“是啊,我们终于等到涨潮了。” 看了很久,我忍不住说:“回,五星级酒店的房间我还第一次住呢…” “好,顾姸等我会,我要拍个照片给他看看。” “他?谁?大连那个?” “是的,我要告诉他,杭州的潮汐也很美…” “他看的是海,我们看的是江…” “我只是有点激动,特别想告诉他…” “那你可以去大连找他,现在是黄金周假期,他肯定有空的。你们有多久没见了?” “两年了,我怕他已经把我忘记了,或者他有新的女朋友…” “那就别想他了好吗?你说过你要找一个可以结婚的人。” 文彦点头,拉着我回酒店。 酒店的床异常的柔软,疲惫不堪的我们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文彦的电话响起,是她母亲带着一个朋友来杭,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我们起身洗漱赶去会所上班,到中午也不见文殊姐回来,我只好到一楼顶替她,好让文彦出去见她母亲。 两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送她回来,却不见她母亲跟着,我好奇的问:“是谁呀?” 文彦低笑道:“哪里是吃什么饭,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来和我相亲的。” “相中了?” “算是。” “和你门当户对?” “嗯,家庭条件相当,但他个人条件更好,在大学里,年薪不低。” “恭喜你,找到了结婚对象了。” “说我?你过两年也会去相亲的,别以为可以永远20岁…” 此时文殊走进来,手里提着文件包,进来便道:“我要忙死了,顾姸以后你在一楼负责顾问工作,明天会有马珊老师过来帮你,文彦以后负责会计工作,下午我们把四个店需要的预算做出来…” 看来连锁经营已经谈成。 从选址到装修再到招聘要忙很长一段时间了。 十一月初,秋燕独自离开家乡回金存那里上班,这次她母亲没有再和她一起,解除了对她的监控。 没几天秋燕便辞职搬来杭州住到贺州的公寓,过起了同居生活。我常常嘲笑她走出来像极了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她也不以为然的回道:“小媳妇怎么?要学很多家务知识,做起来一点都不轻松…” 天气渐渐转冷,有日她忽然腹痛给我打电话,我依着地址去他们的公寓,只秋燕一人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等我,我去询问,得知她上午去了医院取环,本以为没事想动一动,这一动不知牵扯到哪里肚子酸疼难忍,已经一个小时也不见减轻。我问:“贺州呢?” 秋燕忍着痛说:“他昨天去上海开会考察,需要两天才能回来。” “为什么取环?不怕怀孕了?” “怀上才好呢…” 我看向秋燕忍着痛:“去医院,我们打车去。” “好。” 到了医院,医生只开了点消炎药和止痛药便说没事,要多注意休息,暂停房事…她忽然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就不疼了。 我请了下午假陪着秋燕,去她的厨房熬粥做清淡小菜,忍不住问:“这个公寓位置真好,超市商场就在楼下,都不用过街的…” “嗯,贺州的公司就在马路对面的,离得近他才买了这里住。” “那他的经济条件挺好的。” “当然好了,只有一个姐姐在国外,家里有工厂,他负责在杭州的销售和售后服务。我还知道那个叫小雪的人以前也住过这里,但不知道他们怎么分手的…” “你怎么知道小雪的?你翻到她的物品了?” “嗯,储物柜里有一个箱子都是她的东西,我偷偷打开看了很久。” “你看到什么了?” “有照片,还有很多新加坡寄来的卡片信件,还有些纪念品什么的。” “你拆信看了?” “只看了照片,没有拆信看。” “幸好,你别再去偷窥了,好奇心到此结束。不然贺州知道了肯定不高兴的。对了,上个月和金存通电话,他无意中提到过贺州的前女友,可能就是这个小雪,说笑起来有酒窝的?” “对!照片上就是这样,金存还说什么了?” “他说这个女子回来住过半年,有次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同贺州闹起来,贺州失手打了她一下,就一下,她便报警了,弄得贺州很难堪,他父母连夜开车来杭州处理,才算把人从派出所带走,当时金存也在现场。” “因为什么事闹的那么大?” “金存也不知道,他当时只忙着跑腿并不了解案情。后来也没问贺州缘由,只当是他难以启齿。” “肯定是些不好的事,或者观念不同起冲突了?” “别猜了,反正他们已经分开,你也没必要吃飞醋的。” “我就怕贺州想念她,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然白挨今天的疼。” “那好,那你为什么偷偷取环了,想怀孕?用孩子做文章?逼婚?”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我觉得我这事做的有点冲动了,等他回来我要和他坦白说出来。” “嗯,这样才好,爱要坦荡荡。” “顾姸,你别那么想我,我这么做也没有不对。他离开过我,并且说以后不会再见我,那我们之前约定的避孕措施就算失效了对!过了一年再见面同居,他并没有问我身体里是否还有环的,那我怀孕了就很正常啊!” “你说的也有理,但你今天取环了,我觉得你还是要和他说一声比较好。从金存的话里听出来他可能不喜欢被人算计。” “我知道了,就凭他给我那么多钱帮助我爸的份上我也该对他无隐瞒。” 第43章 射手座 我点点头,想她可能不会再犯傻,催她先喝粥,然后我把锅碗洗了便回店里继续上班。 秋燕不解:“你一天到底上几个小时的班?” “文殊姐和文彦两个都不在,我只能一早就去,到晚上打洋了才回,虽然还有个马珊老师,但人家毕竟是厂家派来的,总不能叫她也一天到晚的守着。” “你们两个不可以错开来吗?” “不行,她毕竟是来帮忙的,再说她根本不去二楼,对美容师们的管理指派也只有我能分配…以前是文彦。这段时间看她也很累,那边装修店铺必须有人看着,买材料,付尾款,结账什么的,事情很多。” “那你们老板呢?” “她就更忙了。对了,今天是五号,是计算签发工资条的日子,我必须回去了,最近都闹着问我试用期三个月到了,往后的待遇是怎么样的…” “那你快回去,我活过来了,这里不耽误你!” “再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要给我打电话,那我先回去上班了,马珊老师快要下班了,她走了一楼不能没有人。” “快走,大忙人!” 我无奈对她做个鬼脸,她便不生气的乐了,秋燕个性是很随和的,生气也不过三秒钟。我想贺州愿意接受她也是因为这一点。 回店时文彦已经到了,坐在我那间咨询室的靠椅上打盹,我悄悄走近一点点她便醒了:“你好!有什么需要…哎呦是你呀。”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没去二楼吃饭吗?我今天和阿姨说了晚上要安排你们的饭。” “文殊姐和孙总有约,就我一个人!晚上吃什么?我都饿了。” “红豆粥配蒸年糕,菜的话有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外加阿姨自制的雪菜毛豆。” “那我先上去吃了饭再下来换你,你把工资单拿出来,我回头算好了明天拿去给文殊姐签字。” “她今天不来吗?所有人试用期都到了,工作合同什么时候签?还有以后的待遇怎么样都要她来谈。” “哦,是这样!那也只能明天找她,她和孙总约会又不好打扰,他们也很久没见了,估计晚上不会回来。” “他们也同居了?” “也?还有谁同居了?” “我的一个朋友,晚上回去聊,来客人了,我去招呼。” 文彦起身上楼,看她是不想再面对客人了,射手座够冷的。 客人是个出来办事的太太,皮肤干燥来咨询护理问题,我解答了她的疑惑后她很爽快的充值了会员,另外买了一整套护肤品,消费近三千元,我想是不是刚才文彦的冷漠惹怒了这位太太的荷尔蒙,还没等我问她有没有空做第一次补水护理时她便转身跨步出了门。我追了出去,送上预约名片,她才恍然大悟道谢,上了路边的红色跑车… 最近见了太多有钱的女客人,谁说只有男人会一掷千金的?女人也可以好不好! 文彦不愧是财会毕业的,算的账写的报表比我好太多了,一目了然,特别是数字… 晚上我们一起步行回家,好像好久没有这样了,有些想念那些一起下班的日子。 “文彦:你什么时候忙完新店装修的事?” “怎么了?” “我还想和你一起下班,那样我就不寂寞了。” “以后你还是会寂寞。” “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了?” “对,我要抛弃你了,因为我这月过完生日就24岁了,我要和他一起商量买房结婚的事。” “谁?相亲对象?才谈了多久就确定关系要结婚?” “是的,我妈说我不小了,觉得合适的话就早点结婚生孩子。” “你们才相处了多久?” “时间上是不长,但一天到晚都在打电话发信息,感觉很亲密…” “那你不久就要搬出去住?” “嗯,文殊姐说了,我走之后你一个人住,不会再有人和你睡一个房间,你要独立才行。” “文殊姐天天都很忙,你又要走了,以后想聚餐了怎么办?” “别担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文殊姐会天天呆在家的。” “她事业性女性,呆在家?不可能。” “她好像刚刚怀孕,今天孙总对她特别照顾,左一个小心又一个当心的,说不定现在就在商量孩子的事。” “真的?他们会结婚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等几天就会知道。” “他要是不离婚,就是未婚生育,法律上怎么办户口?”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后果,我相信他们不会逃避。” “顾姸,下午你说你哪个朋友同居了?” “以前西餐厅的朋友秋燕。” “是那个会做蛋糕和很多糕点的朋友?来杭州了?” “是的。” “她有空吗?可不可以教我做几款蛋糕点心什么的?” “你学那个干嘛?” “我想亲手做一个蛋糕送到他面前。” “他过生日?” “不是,上次他亲手做了一个小房子送给我,我就想我做什么呢?正好我要过生日了,可以学做蛋糕。” “你要真想学也是可以的,不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把她叫过来,食材什么要提前准备着…” “材料我先去买好,你问她要准备些什么?下周我就有空。” “那好,我明天帮你问,今天太晚了。” “好,谢谢你顾姸。” “难得,你对我说谢谢,我要感动的跳湖里冷却下脑子,激动的有点上头…” 此时金存来电,文彦凑过来偷听… 许久,电话挂断。文彦开口道:“你们哪里像恋爱?就像普通叙旧似的。” “那恋爱是什么样的?” “就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话里话外都应该是思念、想念、怀念。” “细水长流的不好吗?” “顾姸,真正的爱是很有激情的,分分钟让人冲动和喜乐。你看你就像和长辈聊天…”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们接近柏拉图,有时候又觉得接近朋友,精神上无法前进…”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和你也不来电,迟早要分手的。” “可能,无聊的时候还算有个人聊聊,不然总觉得生活孤单无趣。” 第44章 初始之忧 文彦饶有兴致的面对我问道:“你喜欢过什么样的人?” 我又回想了一遍过往:“初中时喜欢和有趣的人接触,比如华。高中时喜欢酷酷的有个性的人,就像玮。到bj时喜欢有梦想的能拼搏的人,可直到离校都没有走近过…” “所以,你的恋爱观还停留在学生时代?工作后有遇到喜欢的吗?” “在家乡有两个,都是曾经帮过我,让我想去喜欢,但他们对我的欺骗和隐瞒让我窝火…” “那金存呢?” “他算是我工作后遇到的人里比较有素质的,但是氏族观念太重,让我觉得他很大男子主义。” “在小县城生活的人难免会这样,就像我母亲也会这样,觉得男人就是天和地。” “可是我们都不在小县城生活,我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社会环境里。” “那就可以理解金存对你有些掌控不了,电话里语气总表现的唯唯诺诺。” “有吗?” “你不觉得?我能听出来。他心里肯定觉得:放弃你就失去了一个好的结婚对象,继续呢又遥遥无期,掌握不了节奏,所以他很纠结。” “那你呢?还想大连那位男同学?” “我们从高中起牵手,一同玩,一同学习,也偷偷在家里做很多人生第一次尝试…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上了大学,有了距离渐渐分开。对我来说他是初恋,是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第一个和我最亲密的人…会很难忘记。” “他可能对你也是这样,会回想,会回味…” “嗯,也只有那些…因为未来不会有他参与,我们有不同的路要走,所以很多初恋都是这样以忧伤结束。” “因为彼此都在长大的路上。” “前几天文殊姐和我说,她不后悔认识皱仕铭,也不后悔结婚。正是那几年让她看清了人性:人活着除了纯朴还需要博爱与深沉,人生路很长,不能总在煎熬里过,学会自私的为自己筑城,筑一个属于自己的城。” “她能这样说挺好的,你不对她有偏见了吗?” “我从大学打暑期工到毕业后就一直跟着她,视她为榜样,我怎么会对她有偏见?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她有被人说三道四的一天。虽然孙总,孙林海也算男士中优秀的人,可是毕竟他是有妇之夫,即便能为了她离开妻女,净身出户,也难免不光彩。若是皱大哥问起或者齐琪得知的话我还怎么替她争强?那孙林海优秀不假,和他一起做生意就好了,又何必为他生孩子?” “我觉得男人是很狡辩的动物,并很难专一,要他把钱财给任何女人做事业,那么必须保证这个女人对他是衷心的,用什么保证呢,除了婚姻便是孩子。” “这点我能理解,你看皱仕铭就是,之前无论怎么冷淡齐琪,但得知她有孕起就什么都听她的,也对她上心起来。从她报警失窃,联合皱母查账便可知…要知道影楼是文殊姐多年用心经营来的,踢她出局还要坏她名声…换成谁都不会和皱仕铭好言好语说再见。” “这就是文殊姐大度洒脱的地方,我很欣赏她。” “可是大度洒脱也只是一句空话,也不想想自己。” “文彦:听马珊平日里常说,孙总可不是个花心的人,相反他虽多金但很自律,在公司里是很有话语权的。他什么小美女都不找,助理都是男的。为何遇到文殊就放弃原则了呢?她失婚,又过了三十岁,但孙总就愿意为她倾囊相授,可见他们是真的志同道合。这世间有的爱是婚姻相协,有的爱做不到婚姻相协就只有换一种方式去拥有。” “顾姸,你虽然年纪不大,但你看事情却很深沉的。你说的也有理,但到道德上不行。” “所以文殊姐从来没有高调秀过恩爱,也不会有其它虚荣的要求,当一个在精神上,财力上,信仰上都超越前夫的人出现,试问谁可以拒绝?” “孙林海很有魅力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已婚,我遇到了也会倒追的…” “那不就好了,以后见了孙总不要态度那么恶劣,他又没得罪你。再说给我们店的支持可是堪比省级代理商的。” “那有什么,除了第一家店是文殊姐完全独有的,其它四家店的利润他可是要占40的分成。” “还是挺厚道的,前期投入呢?占多少?文殊姐又出了多少?” “那还是说的过去的,文殊姐本来要投入现金的,但是她把之前离婚拆分影楼的钱都投入了第一家店的经营,所剩无几,就想着用房产去贷款从银行借钱出来入股,但孙总不同意,独自把前期所有的费用都出了,本想着他会要大头,却要了小头,并约定不过分参与经营,可以完全脱手。” “文殊姐要的就是这个。以前在影楼做不到的事,现在做到了。她是我见过最能干的女子,希望十年后,我30岁时也能如她一样。” “你现在就很像她以前的样子,怪不得她那么信任你,总说你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也很负责任。” “她真的这样说我?” “我能骗你?她还没这样夸过我呢。” “文彦:我太高兴了,我都害怕你们不在,我做不好业绩,连累大家挣不到钱,总是闲在那…” “顾姸,你要自信点,连孙总都说一个才开业不到半年的新店,有那样的营业额很不错了,他还说你很有亲和力,眼睛明亮,能说服人,天生是吃这行饭的。差点被胶片耽误了。” “呵呵。是啊,幸好我转行了,发现了自己的潜能…” “呵呵呵…” 我们又一次在外流浪到子夜才归,无关风月。 第二日清晨文殊很早就到了,和所有员工在她的咨询室进行了单独交谈,签下合同。 反到我了是最后一个,她似乎有些为难,想了很久才开口:“顾姸,你对未来3到5年有规划吗?” 我思忖片刻回:“我想听听您给我的建议。” “你看,你现在20岁,很年轻的,不急着谈婚论嫁,正是好好学本事用于努力奋斗的年代,我可以给你一个条件你听听看,我也想了很久…” 第45章 三年之约 原来她想把我留在自己的店做三年,保留业绩之外的部分给我5的分红。还是给我保底5000的工资,增加的业绩半年一结算,从12月1日开始执行。对于即将21岁的我来说很好了,我没多想便同意签字。会所的试运行结束,即将走向冲业绩的营业过程。 接下来她会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另外四家连锁店上,和传统经营不同,从宣传到拓客再到项目选取上都不是花期公司独家品牌,有很多家优秀的公司植入…有野心的不仅仅是文殊,还有孙林海。但他们都各自保留自己的底线,文殊是这家店,孙林海是他公司的职位。 很快,四家连锁直营店同时高调开张营业,引得同行议论纷纷,有三家公司的鼎力相助容纳了高中低三类客户,文彦常和我感叹:五个老板用亏钱的打开方式挤压同行,恶意竞争,将来不知道怎么入账。 元旦过后,文殊姐的肚子开始显怀了,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奔波,有时间在家吃饭了,阿姨忙完店里的事也会去给她做饭煲汤。阿姨并不多话,也不乱嚼舌根子,是个老实本分人。 文彦和她的未婚夫也进入选婚房的流程,他们两家父母共同出资为他们安家落户。 秋燕的身体好转,找了一份工作,在距离我不远的一家台湾甜品店做蛋糕师,那里也成为我们常去下午茶休息的地方。 元旦没过几日金存来寻我,依然等在那家咖啡馆,他比以前瘦了些,穿着黑妮大衣坐在靠窗的位置,我走上前问:“坐了多久了?” 他略微起身,笑容可掬:“没有多久,半个小时左右。还喝拿铁?” “你不是给我点了嘛…” “冷了,再重新叫一杯,这杯我喝。” 我笑笑:“不用,饿了吗?我们叫套餐吃。” “好,听你的。晚上还要回去上班吗?” “我请假了,晚上陪你出去逛逛。” “好,上次只逛了一段…” “对了,你去见过贺州了吗?” “还没有,我是来看你的,找他做什么!”他又开始酸酸的。 “秋燕和他住在一起,我怕你冒冒失失去敲他的门,然后…尴尬。” “他还是今年初从国外回来后,说要重新换了公寓的家具和布置,我去帮他,后来就再没去过。上次来是六月,住酒店时才和他遇上。” “那你也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不是,他每个月会回家一趟看父母和自家工厂,每次都会来我的餐厅喝酒喝到醉,我都烦死了。” “他有什么心事吗?” “顾姸,你怎么那么关心他?我们那么久没见面,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虽然没有见面,但是有通电话啊,我知道你的情况。” “只是知道而已,你从来不在电话里说想我的话,也不会对我撒娇,更不会…” “那些话我可能说不出口…” 此时服务员端来热腾腾的套餐,我们相对陌陌无言进食… 许久我打破沉默:“你怎么吃那么少?” “你吃的也不多,我还想着留着牛肉,等你吃完你盘子里的我就好给你夹过去。” 我被他逗笑:“你快吃,别为了表现自己的绅士风度而饿的肚子疼。” “为你疼我愿意。” “你大概不知道,我独立的很早,性格里很少有软弱的部分,如果你要我像低眉顺眼的小女人样,估计很难。”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梳一个马尾辫,穿有心形图案的白t恤牛仔裤,说话轻声细语…我就想这女孩好文静…可没想到你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那以后我把外表也变刚:穿酷酷的朋克服,把头发也剪了…免得其他人又来误会,呵。” “外表是父母给的,气质是发自内心的,你无论怎么改我都能记住那时候你的样子,还有我傻傻躲在角落里不敢明目张胆偷看你时的样子。” “所以,你偷偷和领班商量怎么让我和你认识?” “有那样的小心思,看你和秋燕天天待在一起,就觉得她肯定能帮上忙。还记得吗?去年的今天?” “当然记得,我第一次喝西餐厅最好的红酒,啤酒…然后去看冷烟火…” “顾姸:时间真快,我们也认识已经一年多了,我有礼物送你…” 他伸出手来,示意我翻开他的拳头,是一颗泛着黑绿光的贝壳帽,我好奇的问:“你怎么得来的?” “开一个大海螺意外发现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就给你带来了。” “嗯,谢谢,我以前只收集过海螺,螺帽还是第一个。” “第一个?真好!” 晚餐后我们沿着北山路上断桥,走苏堤,过雷峰塔,停步在柳浪闻莺… “西湖的美总是看不尽也走不完。” “姸,你在这和在西餐厅时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好像天生属于这里,而我那时候以为你会一直会待在那里,待在西餐厅…”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很想念家人,想弥补一些逝去的相处时光,所以去了有在他们的城市。但我好像无法融入其中,总感觉被排斥在外。” “怪不得你中秋节也没回,我以为你会回去看父母,还想着买什么礼物和你一起去…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认识他们,因为他们和我相隔不远,我可以替你照看。” “谢谢你金存,他们三个过的挺好,我常想如果没有我的出生,我的父母不会因为超生问题而离职下岗,也不会背井离乡。哥哥会有更好的条件…” “你别这样说,能留下你的生命肯定很爱你,老来得女本是件幸福的事,只是生活问题顾不得那么多,看整个zj省,多少外来家庭?就单单如nb市…落叶生根的很多,你也可以…” “我?才答应了文殊姐签了三年工作合同,在这期间我不会想个人问题。” “三年?你现在快21岁,合同期满就是24,到那时呢?年龄不小了会考虑我吗?” “那时候你多大?” “刚满30,和你很合适。” 第46章 细水长流 我看向他不正经的样子说道:“文彦说我们不像恋人,像朋友,彼此彬彬有礼,互相倾诉如长流的溪水,悠长却没有激情。” “这样慢慢培养的感情会更稳定,我觉得你会喜欢这样。” “对待情感要小心翼翼是我的选择,我怕遇到爱说谎的人,但时间可以验证谎言。” “我不会对你说谎,我发誓!” “我相信你,金存。” 水面波光,夜灯暗淡了下来,风有些冷,我微微的收了收手,他靠过来,站在迎风的方向。我起身想说坐在凳子上有些冷,话未出口,金存以为我要依靠他取暖,伸出手轻轻拦我入怀,我的头只到他下巴尖…这次他身上没有了后厨的油烟味,倒是有股淡淡的咖啡香。我说:“今天又走不完了,我们回!” 他犹豫了一会道:“是有些晚了,原路走回去太累,我们一会去路边打车回。” “好…”他却没有动,圈住我的手紧了紧。我一时不知如何,便轻轻靠在他胸膛小觑。又一阵冷风吹来,我额头的短发跑向一边,他亲手摁平了乱飞的刘海,轻轻落下一个吻。我没有退缩,他更大胆起来拇指撸过我的下巴,轻轻抬起,低头亲向我的嘴唇… 我扭头不语,看向湖面。 许久他打开沉默问:“你很讨厌我吗?” 我想了想:“怎么这样问?” “或者说你是不是还不能接受我?” “我刚才有些不舒服…” “你可以说你真实的感受,我不介意,真的,去年你决然离开我就很想这样问你了。” “我可能有些洁癖,感情洁癖或者身体接触洁癖…或者…” “我理解,我也是个有洁癖的人。曾经有人这样说过,但面对你我不会有那种排斥反应,是因为内心喜欢就不会排斥。” “你想说我不喜欢你?在故意排斥你?” “难道没有吗?” 他有些恼羞成怒了吗?我不确定:“你理解洁癖吗?不是安琪对你说的那个意思。” “你提安琪干嘛?” “我知道你们过去的关系,你不再接受她是因为她总是和其他男人近亲。而我的洁癖不是,我是觉得我们口舌有不同的细菌气味,我们应该做好清洗然后再…那个” “你想弄清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吗?恐怕你自己都不清楚。” “怎么弄清?” “跟我来。” 他拉着我往柏油路上走,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了酒店楼下说:“上去,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想验证一下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你拿着手机随时可以报警。” 我忽然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他进了房间,目送他洗漱完再出来走近我,我看向他的唇被揉搓的通红,再次贴上来,冷冷的,有股薄荷味。鼻尖软骨压痛了我的出气口,我侧头躲开,他收紧握我脑袋的手,舌头触碰我的牙,慢慢几次试探后退出,离开。颓丧的放下双手,转身走向窗边,打开玻璃窗,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我环顾四周,选择坐在平整的床上,想着说点什么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金存开口问:“顾姸,你和你之前的男朋友大概不会这样。你没有把他忘记吗?” “男朋友?秋燕和你说的?” “她提醒我不可以提你前男友的事,但我今天特别想知道你们之间都怎么做的?” “做什么?怎么接吻?还是怎么发生关系?” “我可以告诉你我过去和安琪的样子,你想听吗?” “我不想听,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相处一年下来,我只牵过你的手,我每次电话里说要来看你,你总是说忙。等你不忙了也很少主动给我电话,我发三条短信问你才回一条不痛不痒的话…你知道吗?你总这样不冷不热折磨到我想死…你明白吗?” “金存,你需要热情的人,或者对你有回报的人,那你选择我就错了,我做不到那样,我的情感必须是发自内心的。” “那你内心对我够冷,你是冰块吗?” “我不想敷衍,也不会做戏,真实的表达自我叫冰块?” “我要疯了…疯了,顾姸,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不回应你的吻嘛,那你再来好了,我假装回应好吗?” “我不需要你假装。” “那怎么办?你在那里发火。” “这不是发火~是失望,是觉得自己活的失败,是你让我有颓败感。” 我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上一次是听高中同学文婷这样说过。她的颓败是认为不会有男同学在节日送花给她,金存的颓败呢?是我不配合他的吻吗?我看向他落寞的样子,不知如何安慰。 此时文彦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去?看向金存,我起身说:“送你到宿舍楼下。” 我点点头,一路无语。甚至忘记问他什么时候返程回去。 文彦又从家里带来很多菜,摆了一桌,有很多文殊爱吃的,特意为她做的红烧肉,糖醋小排和雪菜黄鱼。我吃了晚饭,宵夜尽量没动筷子。文殊察觉到异样问:“妍妍怎么了?遇到感情问题?” “就不能是工作问题?” “要是工作问题你进门就会问,肯定是感情问题。说出来,我和文彦替你解答。” “有一个问题困扰:我有一个异性朋友聊了很久,见面后也挺好,接个吻后他说我对他不冷不热,像冰块。” 文彦跳过来:“金先生来了?他今天吻你了?你们不是只有手牵手吗?” 文殊推开她:“那个总来电话的金存?开西餐厅的那位?” 我点点头。 “你拒绝他吻你?那他又怎么吻的你?快说…” “不是,他一开始吻我时我没准备好,就推开了他。他生气了,我就说我有洁癖,怕口水不干净。然后他回酒店刷了牙之后再吻我,我又想我没有漱口刷牙,这样对他不礼貌,就闭着嘴,等他亲完了,他就又生气了,说我太冷,像冰块。我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全程黑脸。” 第47章 荷尔蒙 等我说完,她们倒是一起先笑了起来,相互狞眉瞪眼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解:“你们传递什么呢?” 文殊先开口:“你接吻内心都想那么多的小九九?” 文彦也忍不住说:“对呀,我也想知道你怎么不闭着眼感受呢?想什么呢?你不是喜欢人家的呀?” “对呀,他是我遇到的人里有礼貌的,聊的来的,也是可以交往的。虽然和他有过不告而别,但后来恢复联系后还是挺好的,再没有发生争吵…” “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喜不喜欢他?”文彦强调的问。 “当然喜欢了,不然隔三差五的发短信打电话的为什么?” “那人家吻你你又无动于衷?” “必须要动吗?” “天哪!就算不动也可以,这事都是男人主动,但女人也是乐在其中的。” “乐?有什么可乐的?” “因为荷尔蒙啊,会发出爱的回应…” 文殊点头同意:“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先被吻,然后发生进一步关系。你连吻都排斥,进一步怎么开始?” “那幸好,我不是很喜欢他的吻,不然我就失身了。” 文殊捂心咒:“失身?你还是处女?” “不是,在老家时有过那么一次,不是很好,被骗,绝交了…”然后我转身去了房间换衣服。出来时,没有再继续聊金存。 文殊的饭量渐渐多了起来,几乎每日都要加餐,身体脸型也都胖圆了,之前的骨骼美已经看不见。孙总时常送很多用品和补品来,但很少在此过夜,可能是我和文彦还住在这。 “文殊姐,会所二楼的储藏室这两天被阿姨收拾出来了,我看挺好的,我可以住到那里,让阿姨住过来照顾你,怎么样?” “委屈你了,顾姸!” “不委屈,你没去看储藏室的样子,我们把货物和用品都放在了货架上,靠窗户的位置摆了高低床,有一个之前闲置的衣柜也挪了进去,挺好的。” 文彦接话:“我要睡上铺,顾姸你睡下铺。” “好,谢谢你把下铺让给我,不过你也住不了几天了,马上你就有自己的家了。” “那我还是会想念你的…” 文殊问文彦:“你们婚礼什么时候办?可别撞到我生产的日子。” 文彦想了想说:“二月装修完工,再敞开一个月,计划春天办婚礼。” “你们的婚房买的多大?都谁出钱?” “我们都是独生子女,婚房各家出一样多,90多平方,三室,房产证写我们两个的名字。婚礼花销还在商量。” “文彦,你的婚礼我可能不方便参加,我挺个大肚子,要是遇到文家人不好解释。” “你不好在婚礼现场没事,那天肯定很多绍兴过来的长辈…” “但我礼金一定不少!” “知道了。孙总到底对你怎么样呢?” “好不好的也都是半路夫妻,不要那个名分也罢,但孩子我要要的,生下来跟我姓。” “马珊说他之前是个女儿,你如果生下个男孩呢?” “那也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孩子属于妈妈。” “孙总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觉得那是一种默认,我不破坏他人家庭,也不占有她人利益,我的孩子我养的起。现在,我不需要婚姻,但我真心想要一个孩子,把我这一辈子奋斗的成果留给他。” “姐,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当心些…” “我知道,我已经很低调了,尽量不在外出现,也不要求孙林海陪着。” “嗯!你知道吗?孙总最近在筹钱。” “还要筹钱?四家直营店已经开始营业了,每天都有流水进账,发工资打货款日常费用是够用的。” “上海的纪琳公司要退出,孙总同意了,现在就在算他们那一份的份额,怎么用现金补偿。” “好好的,为什么退出?他怎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你现在怀孕,不好去操心。纪琳的李总得知三大出钱股东总共占股50,而他只10,然后又得知光你的技术经营股就50,觉得分配不合理,要从新分配,我被叫去统计,他又闹着项目的账单有问题,孙总一气之下要踢他出局。还有另外一个股东:莲凯的那总到了,她做的和事佬才把两人劝下。私下里问我你去了哪里?我只说你最近忙拓客去各大单位游说年底福利的事去了,都是你以前影楼的老关系网,她才明白些,你的作用。” “那澜,她我还是知道点的,和孙林海一个祖籍,都是湖州人,行内的包装盒都是她家在做,但她口风很紧,不会出卖任何一家的设计定位,这也是她能把各家没有的冷门项目做出市场份额的本事。她知道我在本市的人脉关系,是愿意接受这样分股的。” “但我觉得她表面和事佬,背地里怎么也不同意踢李总出局。难道李总是她包装公司的大客户?” “有可能,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未必不想。李总的产品价位低,品牌多,对包装的需求量肯定大。但他的利润却做不到太高,他想争取更多的分红可以理解。” “你愿意退步?让出你的股份?” “好不容易架构起来的直营不想因为这点钱闹翻了。再说我并没有投入现金,得的干股确实有点高了,等我和孙总聊过再决定。” “孙总肯定希望对你的利润最大化,不想你吃亏,更不想你因为这原本说好的利润影响胎气,那他在你面前怎么能抬起头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本想把我的会所作为入股的资本,但他没有同意,他看中我的经营能力,外带一些个人情感,不想我承担风险而已。” “如果不是他有家庭,我真心觉得他才和你很相配。他对我说过,你的利润不可以退,因为三大厂家也是股东,但是供直营店的货并不是底价,都各有一层利润,李总闹的什么?光他的货销量最高,那总和孙总的都是高端品,出货少,所以他们才要了20的股份。我看了连续三个月的货款,李总一家是他们两家的三倍。” 第48章 谁是出局人 文殊换了个姿势靠着:“这点我知道,他闹无非是仗着我们离不开他家的产品,他有闹的资本。商人嘛。” “可他多少有些不尊重,签合同三年,这才三个月,就要撕毁了?幸好当初没有把会所加进去,不然会很麻烦,那里至少是你一个人的,顾姸管理的很好,稳步前进,人事简单。” “难为你了!李总的事我会和孙林海商量。” “别太伤神,肚子里的宝宝要紧。我不希望你退让,没有你,他们怎么实现终端梦?伺候代理商可是件很费力的事。” “马珊告诉你的?” “马珊天天和顾姸在一起工作,她就很喜欢待在会所服务,既有了业绩,也不用东奔西走的。听说她男朋友也在杭州…” 她们聊工作的间隙我去把厨房、客厅的卫生打扫好了,正想开门去丢垃圾被她们叫住说一起下楼去走走。旧式木制楼梯,未免吵闹邻居我们依次扶着扶手轻轻落脚,这个三层的小洋房每单元有六户,紧靠西湖,冬暖夏凉,唯一的缺点是夏天蚊虫多,而南向的阳台为了保留青砖特色几乎都是敞开的,每家都在阳台里养了花,唯独我们只有低矮的晾衣架… 夜晚,大院里每个花台位都停满了车,看门的大爷生怕压坏了或碰坏了梅树,总是一遍遍的打着电筒查看。见我们三个要出去也忍不住叮嘱:“回来走新安的电子小门进来。”我忍不住问:“文殊姐,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我23岁住到这里,今年30,整整七年。以前住在这里的房东随儿女出国,我就买下来,打算一直住下去。我喜欢院里每年过年时都会盛情开放的腊梅和红梅,有人会把衣服放在中间取香,也会在院里摆酒张席,很有烟火气。 两栋楼围起的院子,起初没有门卫,后来24户筹钱请了一个,住在之前就有的岗位室,他又把老伴接来一起守护,他们也是惜梅喜梅爱梅的。以前我只知道海棠花美,却不知腊梅无貌却香气袭人。”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丢垃圾。”说完我小跑几步去,然后和文彦左右扶着孕妇走一小段消食,风冷无霜但有雾,不敢走远,只围着外院墙步行,道出了巷子口便折回。路口高大的梧桐遮去远处的霓虹,看不清咖啡馆是否还在营业中。 “明天顾姸陪我去做产检,然后带我去你朋友上班的甜品店坐一会好吗?” “好啊,我一会给马珊发个消息告诉她一声,我上午不在。” “马珊的男朋友你见过吗?” “见过几次,都是来接她下班的时候。人挺憨厚的。” “如果她不想回公司上班了,可以留下来帮我。” “嗯,我也不想她走,她还在教我美容技术,叫我去考个美容师高级证,然后就可以去二楼操作…” “可以,我支持你。二楼的美容师们没少难为你,你也从来不告状。” “她们总说要取消前台预约分配制,我不同意,是怕她们恶意竞争。” “客人的资料和联系只允许你和马珊掌握,这是规矩不会改。明天我顺便去二楼视察一下看看,你跟着,我给你立威信。” “好。” 第二日一早孙总的车已经等在路口,我陪着文殊坐进车后座,难得孙总亲自开车送我们去博爱妇产,私立妇科医院里最价格贵的,一路贵宾服务,能看出来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但不知他位于上海家里那对妻女会怎样?大概是还不知道。 孩子已经满七月,预产期在年后,那时候开春了,正是花红柳绿时节,文殊做妈妈的愿望实现了。出了医院,孙总悄悄说是个男孩,助产医已经打点安排好了,就等孩子出生。我在他们聊天的间隙拨通了秋燕的电话,要她预备些孕妇可吃的点心和饮品,我们午饭后过去。 午饭安排在妇产医院旁边的五星月子中心的解决,文殊很早就想来看看环境:出了院只一街之隔,在酒店的整个顶层,位置极佳,配套也完美。我第一次坐在有草坪花台的顶层餐厅看着台湾营养师用空运来的深海鱼,净化水、有机果蔬做一顿饭,想必价格斐然。 当食物不以裹腹充饥为目的,那花样更像是一种表演,用于区别平民和贵民。 孙总慷慨的预付了未来56天的母婴费用,又去选了两位得体专业的护理师才算放心下来。这一切交代都在文殊姐缓慢的进餐中完成,她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仿佛是理所当然。 午休时我回避他们的私下相处,去前台给文殊填写表格,收取内部宣传资料,坐在温馨的大厅感受这里的氛围:轻巧音乐,淡淡的果香,不冷不热的温度述在流淌的空气里,偶尔一两声小婴儿的啼哭… 下午我们坐在甜品店的橱窗边,看玻璃幕墙后的秋燕做些新鲜的蛋糕给我们端来,我忍不住说:“孙总对你真好。” “好?什么叫好?是一种补偿,没有名分的补偿。” “你是不是有些忧郁? 因为怀孕…” “是啊,我即将31岁当妈妈,这一切我本来不敢去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而豁达起来,回想过去仿佛是种自我内耗的过程,何苦呢,快乐也不多。” “别想那些,吃甜品。再过不久就有小宝贝可以拥抱咯。” “是啊,记得提前买好喜蛋分给邻居们,我住在那里七年,没少吃他们送我的喜蛋。” “好,一定,我去选一家好吃的买!” “秋燕的蛋糕做的越来越好吃了,怪不得这里生意不错。” “她可是跟大酒店正宗的甜品师傅学的,会的品种也多,花样也多,调的奶茶,汤露更是极品。” “她怎么不自己创业开一家呢?” “她的理想不在这里,在一个男人身上。” “哦,我懂了。” “对了,文彦发信息来问李总的事?” “你告诉她,我和孙总谈过了,从我的50里给他匀10,希望他不要出局,留下来。” 第49章 被遗忘的人 我有些惊讶:“你愿意退步?” “我怀孕了,是藏不住的,李总一定知道,现在不退将来也会因为各种理由退。” “孙总同意了?” “会同意的,毕竟是合伙人。对了,光顾着照顾我,你的金先生呢?还在酒店?” “我没有问,他也没有打电话,估计走了…” “被遗忘是很伤感的事情,不过不喜欢他的人,就别再去招惹他,也未必是绝情。” “嗯!我知道了。我去和秋燕打声招呼,我们去会所。” “好。” 我再次打开电话确认,确实没有消息。 下午会所进入去繁忙状态,马珊见我们一起回来立刻叫下阿姨扶着文殊去二楼,她拜拜手说:“顾姸陪我上去下就好,我转个圈就走。” 二楼的已经在忙碌,走廊的会议室要改成纳米汗蒸房,又去看了我即将入住的储物间和仓库,觉得不错便也放心下来坐在咨询室沙发上靠一靠。不久文彦送来新理的股权分配合同来,我便关上门去到展示区和马珊一起工作。没有客人咨询时她偷偷问我:“老板的预产期快了?” “嗯,过了年就要预备着。大概三月初,男孩,医生说会大概率提前。” “男孩?孙总一定乐坏了。” “别对你们公司的人说啊,这种事你懂的。” “我知道分寸,文殊老板对我挺好的,我也想一直待下去。对了,上周去公司述职填表,听老出纳说孙总的女儿放寒假要来看爸爸,顺便参加什么活动的。他住处可能需要打扫一下…” “说什么呢?文殊姐自怀孕后都住在自己家,哪里会去孙总的公寓住?再说了就算生了孩子,她也是打算独自带娃生活的。” “未婚妈妈?” “你以为呢?她不要求婚姻,只单纯想要个孩子。” “那怎么不找个年轻的小伙子借精呢?” “首先是遇到喜欢的孙总,然后才有了下文。至于年轻的小伙子我都觉得不靠谱,从了解到感情需要很长的时间,再说她结束上段婚姻分了不少财产,会担心年轻小伙子觊觎,女强男弱的悲剧从古到今还少吗?” “我懂了,但公司都在传他们的关系,和孙总要离婚的事,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高调…” “孙总的妻女你见过吗?” “每年在上海总部参加学习会和考核时都能见着,他女儿今年有十来岁读国际私立小学,孩子妈妈好像是在医院上班的,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去了不忙也没前途的检验科。” “长的怎么样?性格呢? “和孙总同岁,容颜不老,性格就不知道了,接触很少,不过公司里的老人和她挺熟的。” “她会不会知道了这头?特意找个由头来?” “不好说…” 此时预约在三点半的客人到了,先由马珊迎上去接待,安排今日的要做的护理流程又推荐了些新出的冬日单品和本月活动。我很佩服她的对客人专业的建议,从不让人反感和排斥,是点到为止或是强力推荐都把握有度。这一点文殊姐也做的很好,但二楼的美容师们却不理解,总想尝试技术以外的领域… 不久文彦忙完出来,要我送文殊姐回家,顺带去趟超市买些吃的回去备着。 杭州的冬日暖阳很多,西湖边走动的人络绎不绝,我很庆幸我能来此,能遇到温柔善良的女老板。 不久,文殊的母亲来访,带来绍兴独有的年货,以照顾女儿生产为由住了下来,自那后再也没见过孙总来看她。 阿姨也回到会所二楼旁边的宿舍里居住,照例管理八个美容师们的生活,而我则每天晚上和文彦一道去一趟她的住处交代当日的营业事项。文彦要喊她的母亲为大伯母,作为晚辈也常常去看望她,每次总向她打听孩子父亲的事,她实在搪塞不过了,总以准备婚礼婚房为由偷偷溜走。 那日小年,文母做了一桌子菜喊我们去吃,席间她多喝了两杯老酒,指着女儿肚子说道:“肚子尖尖,背后看还有腰线,肯定是个男孩,跟我们文家姓做我们文家继承人,管他爸爸是谁…”我忽然很紧张的看向文殊,她倒稳稳的不动声色,随她母亲快活说话,她大概不会告诉母亲孩子的父亲是谁,做实自己未婚妈妈的身份。那多少需要点倔强,作为女孩的我们总希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可往往让母亲担心、失望。 要过年了,我也想念母亲,积攒了一年的工资想为她买个比较贵的物件,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临近过年是我的生日,满20岁,那日接到母亲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并喊我几天后和他们一起过年,对我软言细语的,让我多少有些意外。我总以为从外婆到舅舅再到小姨们都不会好好说话,言语里的充斥着攀比尖酸,灵魂处没有温度… 父亲骨子里瞧不起女孩,偶尔哄我几天,过几天又一百八十度不管不问,如今我可以独立工作生活挣钱,想必也希望我能讨好他们。 我不喜多言,是因为骨子里总是落寞,实在言来无趣。 我想了想,还是实在一点,买些能吃能用的带去,自己挑选一套打折的新冬衣穿着,背一个轻巧的包回去过年。 秋燕送来很多刚做的点心盒子要我带着走,她母亲已经在来的路上,贺州会独自回家,好给她们腾房间居住。 文彦一放假便携手未婚夫一道回绍兴。 那日下了长途车,哥哥带了新交的女朋友一起来车站接我,是他们工厂的质检员,几乎也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我又一次被安排睡在过道角落,一张简易的临时床。 第二日便是年三十,我拿出礼盒食物给母亲,父亲远远的坐着,看电视的眼神都不曾转过头来看一下,哥哥避免尴尬过来拍拍我说:“他喜欢烟酒,一会我带你到下面小店买些…” 我不以为意,从包里取出本打算正月初一拿出的现金一万元交到父亲手里说:“给你和妈妈买衣服的…”他才露出笑脸相迎:“哎呀,我生个女儿还是好呀…” 第50章 日的落寞 年轻不会去思考父母的阴暗面,因为自己可以充满阳光。 我忽略他们的现实,就像他们曾经忽略我童年的需求一样。 曾经泪水伴我度过很多个端午,中秋,甚至年三十,我躲在角落,听他们欢笑,争吵,有时候大打出手。我不很理解,认真生活必须要面目狰狞吗?仅仅是因为没有钱?或者需要更多钱? 我问哥哥:“你怎么身无分文?”他无奈:“工资都是爸爸去领,妈妈只负责做饭,身上只有些买菜钱,没有多余的给我傍身,再说前几年我爱喝酒打架瞎玩造了不少祸事,爸爸不信任我…” “那爸爸存了很多钱?” “我也不知道,他说要回家修房子。” “农村的房子?” “是啊,他说要落叶归根。” 我想他做不到,我们从小在县城租房生活,除了他,谁也不想回他农村的家。我给了哥哥一千元零花钱,他高兴的去找他女朋友一起玩耍,我忽然很庆幸自己的独立,深沉,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经济状况。 年夜饭后,我的手机响很长一会,但鞭炮声掩盖了它。母亲的一桌好菜勾不起我的食欲,我已经适应了外面的清淡口味。我偷偷带着母亲去买她喜欢的黄金首饰,她看我身无妆点,推迟了,反而拿出一只老玉镯子给我戴着,算是二十岁的成人礼物。 夜里我挤在母亲的床前不肯走,一觉到大年初一。 在异地过年显得很冷清,没有亲戚们家要走动,爸爸在初一的早晨决定独自回家看看农村生活的弟弟妹妹们,我问妈妈:“你不回去看看小姨和舅舅们吗?”妈妈无奈:“你们在这里我不走…” 哥哥欢喜:“爸:你要给妈多留点钱啊,正月物价贵…” 他不动声色看向我,哥哥忽然秒懂:“妹妹已经给你一万块了,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再说她还要返程回杭州呢,身上不留点?” “知道了!” 有一种父亲很奇怪,他的心和付出永远不在属于自己的小家庭里。 父亲不在的几天里,我和母亲哥哥一下子轻松快乐了许多,哥哥教我下厨,教妈妈去广场跳舞,也会骑着车带我们去海边捡螺,累了去附近的村庙看戏。母亲最喜欢看戏,特别是古戏。… 童年的灰色成分让她不敢留在娘家,下嫁很远的农村,过着格格不入的日子。农村资源匮乏,但她也尽力帮助娘家,拿回去很多平时省下的农地里长的瓜果,随着妹妹弟弟长大条件不错后成家,渐渐被娘家嫌弃贫穷…台上每每出现那样的戏词她总会伤心落泪。古戏里的人文是时代里一遍遍洗出来的,用悲情面扑,清挥白袖,忧美唱词,引人入境。 哥哥从小就偏向母亲,会心疼她爱护她,替她争辩,甚至为她和父亲大打出手。我一直觉得父权社会的禁锢像铁窗一样冰冷无情。如今父系随意玩弄下的私生子都可以有继承权,母系不忍心扼杀而生下的孩子连户口权都难实现… 此时电话再次响起,接通是金存打来的:“你终于接电话了。” “我以为是你昨天打错了。” “对不起,最近没有和你联系,想问问你是否回来这里过年?” “是的,正陪妈妈看戏呢。” “真的?我想告诉你,我们镇也有,今年我家和贺州家一起请了大的越剧团来,你们一起来看。” “那恐怕不行,哥哥带着我和妈去的海边,要很晚回去。” “是这样?明天呢?戏团要唱三天。” “明天是初二,可能可以。” “好,说定了,我开车来接你们,你告诉我地址。” “晚上回去问过他们再告诉你。” “嗯,好!对了,过年好!” “你也一样。” 挂了电话后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们说。谁知晚上哥哥说明日他女朋友要来吃饭,妈妈很是高兴,立刻想做什么拿手菜招待。我偷偷回复金存,明日家里请客不能前往。 大年初二我第一次见与哥哥即将走向婚姻的女子,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喜欢吃,不怎么讲究穿戴,出生单亲,父亲早亡,母亲有些精神失常,后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家里还有个懂事的姐姐撑着…怪不得父亲多有微词,都不曾对我提起过她。 午饭后他们出去买送给女方长辈的礼物,我和母亲相对无事,我提议带她乘车去市中心的步行街,看我以前上班的西餐厅,她满心欢喜。 二十多分钟的公交她晕车了一路,下了车坐在站台歇了好一会才慢慢走入步行街。 她来海边城市已经五年多,还是第一次来繁华的市中心步行街,逛了高端的服装店,鞋店,包店,书店礼品店,又进入酒一条街,看风格各异的西餐厅。问了我很多店的风格,卖的物品和服务都是针对什么人群? 保守而守旧的母亲大概不能亲自去体验这世界的变化,多少灯红酒绿,又多少财气酒色的男女都有自己想要的去处。如今的社会如大浪淘沙,能洗刷出不再伪装的本性。 坐在西餐厅前,我给她讲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客人:留学回国的学生来此怀念在外国的节日;企业老板带着客户谈生意办招待;男女朋友恋爱期间追求浪漫品尝西餐。但我没有告诉她:大老板通常带着小姐进入包间里的不雅行为,以及偷情出轨的男女来此消遣的无聊样子… 我在母亲的心中是纯朴、博爱的,她曾经也不那么支持我去见世面,并独立远行,可我深沉的样子让她放心了不少。 十三岁时我差点被小人贩子诱拐进黑巷,因为我发现了大号的麻袋,忽然提高警觉鼓起勇气呼叫大人,引来公安…学生时代从来不带男同学进家门,稍微品评不好的同学就断交,发现被骗立刻翻脸不认人… 后来我才发现我对自己坦白得有些残忍,那个过程里我没有很长久的朋友,也是不讨喜的样子:同学们认为我独立,敏感,自私,现实。他们孤立我,排斥我,因为我懂事的太早,过早明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失去了可爱天真的一面。 第51章 母亲是人生的镜子 母亲听得津津有味,感慨我遇到了好时代。而她的童年总是灰色的,青年是苦涩的。 她生于五十年代,小学三年级劳动开启,不再学知识,她大多时候在家做家务:洗一家八口人的衣服,外婆常常只切一点点肥皂给她,她生气摔桶摔衣服,会换来一阵毒打。她上面有两个哥哥不用干家务,唯一出力气的砍柴活也是会叫她一起去,穿进山林里捆一捆重重的柴火压的背生疼,却又不舍得中途丢弃硬生生往回背。 到家时两个哥哥早就放下柴火吃完了饭,而她只能喝仅有的米汤,有时能喝几大碗,菜就只有一点点辣椒干。所以从小她不允许哥哥欺负我,因为她的哥哥们没有礼让过她,是她痛恨的地方。 不砍柴的时候她需要去捡猪草,摘茶叶,劈竹子做工具…那时候她最盼望的便是下雨天,可以不出门在家偷闲,去姨奶奶的身边吃她偷藏的食物,那会她会背着外婆新生的弟弟在肩膀上玩耍。 作为家里第一个女孩带大了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而两个哥哥们显得很自由,可以学手艺,可以打零工,可以到处玩闹。即使这样外婆对她依然没有好脸色,生理期肚子疼时也不例外的外出,有次疼昏在茅草里睡了很久才醒,两手空空回家,她母亲得知连一碗糖水都不舍得端给她喝,所以她现在很迷恋糖水,也不叫我干家务活。 艰苦岁月里吃过野菜、米糠导致拉排便不畅,外婆会一个一个帮他们从身体里抠出来,后来吃米汤时好多了,家里男丁吃饭的年代她们依然喝米汤,得到锅底一口米粒能高兴半天。 二十岁时别的姑娘都嫁人当妈时,她的婚事还悬着,只因为外婆要寻一个当过兵的青年,改善家庭在社会上的地位。 有一天,她被通知去相看一个陌生人,外婆交代看中了就带回家喝茶,不然就转身离开。 她不好意思的走过去,看见一个个子矮矮的男性,长的殷俊,便问:“你吃过饭了吗?如果没有去我家里吃。” 那人正是我的父亲,刚刚退伍回来,分配在城市治安队里工作,经人介绍坐车到古镇里相亲。我想他虽出身农户,但七年军旅生活早已看不上乡下姑娘,想要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人做妻子。无奈的是家徒四壁,母亲亡故,弟弟妹妹又还小,城市里的介绍人对他少有理睬,退而求其次选镇上姑娘。 不过思考几日母亲便点头同意,迁户籍,独自坐客车离开娘家,到达父亲单位办手续,然后和他一起去老家。进门时天已经黑了,看不清家徒四壁,土瓦黑墙… 第二日清晨一家人围着一盆菜,所有筷子伸进去的场景她惊呆了… 那些记忆镌刻在脑子里历久弥新。 而今,我是第一次听母亲说她的少女时代。 我提议请她进去坐下喝一杯现做的咖啡,她扭捏了一下问:“我穿这样随意可以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走。” 一杯拿铁,一杯焦糖咖啡,一份绿瓜子,一碟挂霜腰果,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 正月初二,后厨还没有来上班,店里仅有饮品和坚果。 值班的服务员只有两个,也只开放大厅区域,她们是陌生面孔,我不认识。 整个大厅只有三桌客人,有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是安琪。她仿佛没认出我,也对,我剪了头发,换了穿戴,人也瘦了很多。 前台电话铃响起,安琪起身去接,喊了声:金存,然后有说有笑的讲了很久的电话,挂断之后开了收银台的门,坐在里面算好了账,然后通知门口的服务员今天早点打烊。 她做的那样顺其自然,想必这里已经是她的场地。 不多久那位男士起身叫她闺女,他们一起出了大门。怪不得长的有些像。 母亲询问几点了?我抬手一看已经四点半钟,该回去了,还要做晚饭,必须打车回。 一路上想着安琪和金存的事,他们又从新在一起了。那么金存还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和家人去他家那边看戏? 我不喜欢被选择,尤其是这样的选择。 吃过晚饭,哥哥送女友回家,我独自出门散步,拿着手机发了一段话给金存:“我想过了,戏我不来看了,我们早就不合适了。” 等了很久没有收到回复,我想就这样。 回去时见母亲和房东太太眉飞色舞的聊着下午坐在步行街西餐厅喝咖啡的事情,我忍不住微笑。 房东太太是个很本分的当地妇女,出了家门就是镇上菜场,平日消遣便是照顾家里的四层楼房的卫生,去庙里拜拜,听听戏。而她的丈夫却总是开着奔驰轿车出门,打牌到很晚归来,一身酒气。 母亲偷偷告诉我说老板有个年轻的情人,是工厂办公室里的秘书,就住在镇上。每逢出差,宴请都带着。 我问母亲:“房东太太知道吗?” “哪里有不知道的?已经是第三个了,前两个也都是跟了一年得了钱便辞职走了,只有这第三个跟了快两年,不知道何时走?这里开厂老板们都这样,风气问题。”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是房东太太做了妻子,她贤惠,勤劳,能料理家务。 我看向同样没有事业和钱财傍身的母亲,有些庆幸父亲的事业没有飞黄腾达,不然这样的母亲真的很飘摇。 我忽然感叹到:“成功男人们大多不会留恋外面女子过长时间,除非他打定心意离婚。” 母亲定睛望向我疑惑? 我补充到:“我的女老板和我说的。她离婚过,经历过财产分割,知道前夫的现任,也和已婚男士交往,她就说最好的自救便是钱财和事业。” 母亲忽然很内疚:“我没有用,没什么钱给你傍身,你回来还要拿出自己挣的钱。你那个爸爸就把钱看的比命根子都重要,给我的生活费也是刚刚够用的…” “别说了,我没有怪过你!” 再往下,便要说愧对我的话,因为没有让我上大学的事,和让我独自生活的话。父亲做得出不管不问,母亲只能句句愧疚,而我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漩涡我不想再陷下去。 第52章 文殊的意外 小时候和父亲母亲可以无话不谈,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再愿意和他们深聊。 血缘不是天生就能亲近的。 我常常想,我是不是不孝?面对他们不成熟的养育之恩我该放下芥蒂的? 可是二十岁过了,我依然没有被温暖过,我还像一块冰,笼罩着我的体质。 午夜,在被窝里打开手机依然没有金存的回复,我想他已经默认了,我们不会再有联系了。 我又失去了一个朋友,落寞再一次爬上我的胸怀。文婷的话被我记忆了很久:“觉得自己活的很失败。” 活的失败可以出现在很多时候。 第二天清晨,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个不停,打开是文彦来电:“喂,文彦新年好呀!” “顾姸,你在哪里?文殊姐出事了。” “出事?出了什么事?” “她摔了一跤,一个孩子推的,现在在医院呢。你怎么样?能不能先回杭州?” “我可以。”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提前回杭。 “太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回?” “我起床后就去汽车站,中午肯定能到的。” “好。我要明天才能赶回,你到了直接去人民医院,有很多事要处理。” “好的!我这就起身。” 正月初三车次肯定没有那么繁忙,哥哥端着妈刚煮好的饺子听见我的电话问:“你今天就要回去上班了?爸爸今天晚上从老家回来!” “我们老板大肚子,摔了一跤肯定很严重,我得回去帮忙。她的很多医院卡都是我去办理的,我不能不去,她很可能要做手术。” “哦!那这样去和妈说一声。” “我会的,我先去洗漱。” 母亲一听便知是大事,又发生在正月新年里,督促我好好照顾女老板,便送我出了门。 我赶到医院时只孙总一个人在病房,文殊姐躺在病床上闭着眼挂着点滴,旁边一堆检测仪。 我悄悄走近捂着她的手,她睁开眼见是我点头微笑。对着孙总说:“顾姸来了,你先去处理你的事。” 孙总歉意的点头看向我说:“小顾,辛苦你了。” 文殊不耐烦:“快走,不然我会更危险。” 孙总无奈离去。 我问文殊:“怎么了?挂的什么水?对孩子有影响吗?” “顾姸,去把门关上。”我起身去关门,一回头见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落… 我赶忙去取她的棉质手绢说替她擦眼泪:“好好的怎么摔了一跤?” “我哪里知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有那么大力气?要不是我用力撑着早就性命难保。” “孩子?孙总的女儿,你们在一起?” “是啊,本以为那女孩乖巧可爱,没想到这样狠毒…” “你是说她故意推你摔倒?” “一定是故意的,即使没摔死我也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恨我,为了她妈妈…” “你怎么样?是在打保胎针吗?” 文殊点头:“我命大,但是有早产风险。你帮我,我想转院。” “那我去问问医生能不能转到之前定好的私人医院?” “好。” 转院手续办好,通知那边来接孕妇。我回到病房:“医生嘱咐要多卧床休息,从现在起就住到那边一直到生产。” “嗯!” “阿姨呢?知道吗?” “我妈妈年前回绍兴了,我这个样子不好跟她一起回家,我爸那里不好交代,所以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了。” 等一切安顿好,天已经黑了,走廊寂静无声,晚餐送到病房里时文殊已经睡下,只窗外燎燎烟火还在提示大正月的气息。 傍晚秋燕发来信息,她和母亲正在外面闲逛。 孕妇需要静养,晚餐只好放在保温箱里。 八点多她醒来依然没有胃口,我走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顾姸,腿膝盖有点疼。” “早晨摔跤着地撑着的,医生看过了没有大碍,你已经足月,不好搽活血化瘀的药,用小冰袋贴一贴好吗?” “只好这样。” “饿了吗?晚餐一个小时前就送上来了,在保温箱里…” “肚子是饿的,但是不敢多吃,我想顺产,怕吃多了生不下来。” “那少吃一点?” “嗯,喝点汤。” “好,我去拿。” “你吃什么了?” “想等你一起吃饭的,看你一直睡着,刚好秋燕又发来短信聊天就没吃。” “那我们一起,你把晚餐端出来。我们坐在窗户边吃,你泡一杯咖啡喝,我正好闻闻味道…” “口馋了?” “嗯,等我把肚子里的货卸了,第一件事便是去买杯咖啡配着巧克力蛋糕吃,还要去吃羊羔肉火锅,配很多小辣椒酸菜…” “好,准妈妈,先把眼前的汤喝了。” “清心寡欲那么久,我真的很累。幸好有你和文彦在。” “对了,店里阿姨呢?” “我给她放了假了,孙林海接我去他公寓住,他正在办理分居,谁知道他女儿哭哭啼啼来了,于心不忍就一起过年,前两天都特别乖巧,我以为我们能相处好…” “没有哪个孩子能接受除母亲以外的女人,何况你还是即将给她带来弟弟的女人。对她们母女来说是威胁…” “我知道,可是怀孕了,想法会变,害怕看到孩子眼泪汪汪…” “所以,你没有像往常一样独自离开?” “是呀!但今天我明白了,我不该介入他们的生活。” “我记得你刚怀孕时说,你要做个独立的妈妈,不要婚姻,那现在呢?还是吗?” “还是!我没有变。我已经和孙林海说了,以后我们只是朋友,我的孩子跟我姓,落户绍兴,和我一起生活,他不需要做个抛妻弃女的男人。” “你依然还是那个洒脱的文殊姐!” “是呀,过个年让我恍惚了。生了孩子我还要努力奋斗,给他留一份大的家产。” “孙总是什么态度?” “我不需要他的态度,他之前给我们母子的已经够了…” “他可以顺利回归家庭?大概率很难,还是会来找你关心你的…” “所以,你和文彦替我杜绝他,我希望以后生活里没有他。” 第53章 周年纪念 还好,本以为要安慰文殊,现在不用了,她的调节能力挺好的。 收拾餐桌,沐浴洗漱,然后铺陪护床,才想起要出门给妈妈打个电话。 回来见文殊迎风站在窗户边,我赶忙去关上窗户说:“少吹风,想感冒啊!” 文殊笑笑:“孕妇热气大,让我吹吹。” “这时候就别随心随意做自己了,我的姐姐!快坐到床上去,马上来查房了。” “顾姸,让我放肆一下下,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随心所欲都需要做思想斗争,无怨无悔更是奢想…” “汤里面放黄酒了?你都喝醉了。” “哈哈,是精神迷醉。” “顾姸,你在bj学习待了多久?” “不久,几个月时间,本来是要一年期的,因为非典提前结业了,答应了bj区实习两年的影楼也没办法去,那时候很多影楼都停止营业…” “嗯,我看过你们学校推荐的实习人员名单,里面有你的介绍。” “谢谢你给我发邮件,不然我还在西餐厅做服务生呢。” “你对影楼的工作还留恋吗?” “我考过浙江美院的国画系和工笔画系,因为需要英语分数得不到录取,只第三志愿摄影记者专业被录取了,但不在杭州。因为家里不支持我去上大学的费用没有去。可能是出于不甘心,总想着在胶片行业里闯荡,从老家到这里,其实很迷茫…你让我转行入美业,我觉得现在更适合我。” “你都能适应,我就更应该要适应。” “文殊姐,你做的很好了。将来我们的营业额肯定比影楼更多…” “我做的好不是因为我多有才,是因为美业在兴起,女性从家庭里抽出了更多的时间,而女性的娱乐场所有限,去美容院成为了常事。” “我倒觉得是女性天生爱美,容颜不老的梦总存在于我们心里。” “以前你不擅长说这些的。” “是在会所杂志里和客人们言语中浸泡出来的体会。” “你喜欢会所的工作真的太好了。文彦就不像你这样…” “她做会计工作挺好,我对账目就很头疼。” “嗯,是这样!会所贴的通知是初六营业?她们都能准时回来上班吗?” “明天我挨个就问她们购票情况,希望初五晚上都能回杭。” “告诉她们有开门红包,另外第一天开工叫阿姨一起出去聚餐,费用去文彦那里取。” “好的,那她们肯定会积极归来。” “我多想和你们一起…” “等你孩子出生,做完月子,我们给你庆祝。” “好!” 像以前一样,晚上聊工作,只是地点从三楼小洋房转换到病房… 她可能还留恋影楼的点点滴滴,毕竟那里有她近七年的青春奋斗,和魔咒的婚姻。 遍体鳞伤,落荒而逃… 如今又要进入另一场相似的境地,独自生活,无知无觉… 爱总是不理性的,是女人无所畏惧的武器,挥舞着武器进场,却伤人伤己。 我想,她会退出那个解不开的结里,她会默默扶养自己的孩子,不去打扰任何人。 她做决定总是很果敢,就如同她义无反顾的走近一个男人,留下爱的结晶,然后又义无反顾的抽身… 第二日清晨,护士送来暖暖的营养早餐,我们吃完可以去走廊尽头的花台里晒晒太阳,等待护理工们打扫病房。 文殊围坐在三个准妈妈中间闲聊,仿佛一切都过去了一样。 我悄悄给文彦发去一切安好的消息。 文彦正和未婚夫一道参加家族聚会,下午会回杭州。 24岁正是一个女性谈婚论嫁的最好时节。和青春里懵懂的爱情不一样,那时候没有工作地点,社会地位的选择,有的只是我看你喜欢,你看我也是喜欢… 我,21岁,还在怀念青春校园里的华和玮。 悄悄打开很久都没有打开的信箱,那里积攒了很多未阅读的信件… 一封来自bj同学的信件,很短,写着:“认识你两年了,你可好?缘缘。” 我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缘缘?怎么没有印象? 护士回来,说病房已经打扫通风好了,可以回到房间休息。我关上服务台的电脑,走向文殊,她要去听刚才孕妈推荐的十点讲座,就在楼下会议厅。 十一点回到病房,推开门,一束粉沙堆出的心形99朵鲜红玫瑰不知何时放置在中间,餐桌上一份宝蓝精美的礼品盒,盒上贴着:“周年纪念,日期2月12日。” 文殊漠然且意外… 许久,她轻轻打开礼盒,是一套定制款珠宝项链首饰,莲花图案。 我记得她的生日是夏天,莲花盛开的时节。 不用猜,一定是孙总派人送来的。 我走过去问:“要不要戴上试试?” 她沉默一会说:“不用了!放在保险柜里。” “那花呢?” “送到护士台,请她们插瓶用。” “要不,我们留下十只,给宝宝?” “你安排。”说完便转身去卫生间,关上了门。 单方面斩断联系需要很果敢,但如果对方执意不肯会陷入犹豫… 护士们都感叹这正月里娇艳的玫瑰多么难得,一支抵得过平时几倍的价格。 想必是很特殊的日子… 我挑了十支,配了满天星,长青叶一起放入花瓶,看起来温馨了很多。 文殊的电话响了一声,她直接关机,然后躺上床睡去。 桌上的卡片细看背面是一副残荷图案,很是熟悉,像刚刚拍摄的样子,位于北山路观荷花景处,那里曾是我画画取过景色的地方。 也许一年前的今天他们就是在那里相遇… 文殊姐常念的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也常常在夏天拉着我和文彦去那里观赏荷花,因为她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四,那日也是荷花生日… 孙总深知这一点。 下午文彦到来,带了很多绍兴小吃,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文殊微红的眼眶才渐渐恢复原样。 无论如何,美食可以暂时治愈受伤的心。 文彦来了,我才可轮换出去,顺带回趟小洋楼帮她拿着日用品来。 电梯到楼下便看到孙总的车停在那里,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不敢上去… 第54章 旋转餐厅 他见我出来,打开车门问我文殊的情绪是否安好?我一一如实回答,他听后有些揪心,我表明要去拿备用品来。 许久我归来时他依然在那里。 我走过去问:“孙总,有什么话要我带上去吗?” “我定了晚餐,今天日子特殊,如果她身体还好,问她可不可以出来一趟?” “好的,我去问问。” 病房里,文彦在讲着家族聚会的事,文殊笑的很开心,气氛不错。 我把东西整齐摆放在柜子里,文彦说:“顾姸,明日我会把开门红包带来,你拿着初六用。聚餐的地点也订好了,明天告诉你…” “好的,对了文殊姐,孙总一直在楼下…” “他有什么话吗?” “说你手机关机了,怕打扰你休息没敢上来。定了晚餐,有些话要当面说…” “是啊,我也想了一天,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孙总还在等回复…” “你别管了,我用手机告诉他。” 我和文彦走出房间回避。 文彦好奇:“孙林海一直在楼下?” “是呀!今天是他们认识一周年,上午一大捧玫瑰花和定制珠宝悄悄送到这里,我看他诚心满满,一副道歉的样子…” “他道什么歉?始作俑者者呢?” “他女儿?可能吗?十岁的孩子,就算法律也无法批她…” “那就这样算了?孩子是不懂事吗?背后是她母亲的挑唆,想来个一尸两命才对。” “那还不离她们母女远点?文殊姐不想纠缠,所以立刻转院,就想不被打扰。生产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怪不得,她要我找律师写一份放弃孩子养育权的协议。” “要给孙总签的?” “当然,她要她的孩子和那个姓孙的没有半点关系…听说他太太不愿离婚在家以死相逼,用水果刀捅了自己的肚子,也住院了。不过伤情不重,她女儿才独自来杭找爸爸。” “他一直没有回家吗?” “是的!想把事业重心放在杭州,上海的房产就归她们母女…” “抽身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文殊姐也不打算再结婚,只想生一个孩子…” “越是这样孙总就以为是他努力不够,让她觉得始乱终弃。而原配母女又觉得她心机深沉,以退为进,打定主意摘桃子,更不想她得逞。” “所以啊,有当事人坐下来聊一聊挺好的,免得先来误会,伤人伤己。” “嗯!我同意。” 傍晚时分,文殊打算去赴约,同时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去,车开到五星级酒店楼下,在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坐在可以360度看城市夜景的位置。 用餐中途,文彦拉着我告辞去商务区喝咖啡,留下他们单独相处。 此时中央钢琴区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轻轻的传来,文殊望向弹琴的姑娘双眼殷红,久久不语… 孙林海起身坐到她的旁边,手覆盖上她的肚子:“真要剥夺我作为父亲的权利吗?” “你已经是她人的父亲,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要求你离开她们。” “可我的心早已不想回去了,我会给她们补偿…” “她们同意吗?” “总有一天会同意的。” “可我不同意,我不想你是个抛妻弃女的男人。” “我也不想你做个单亲妈妈。” “孙林海,你没明白吗?我离过婚,不会再奢望婚姻,但我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你刚好做了那个可以给我孩子的男人,既然任务完成为什么不离开?” “文殊,你这样说话很伤人。我对你来说只是利用关系吗?你没有动心,没有感情?” “我们都是成年人,对待情感才要更理性。去年的今天,我作为失败者心灰意冷,遇到你让我走出那段灰色的日子,我很感激,对你有好感,有爱,但是婚姻我没有想过…” “就为了推开我而故意说这些?” “我希望你回归家庭,我不想在这里树敌,因为我还要在这个城市继续生活下去…” “别说了,你怕她们打扰你?我可以给她们很多补偿,让她们出国,或者只在上海绝对不会来杭州,可以吗?” “那你以后也会这样对我吗?或者我们母子?” 孙林海哑口无言,起身走向窗户边,点燃一根烟,猛烈的吸着… 许久他重新坐下:“我们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吗?我希望你好好生产,等孩子满月了再说可以吗?” “你如果真关心我就该按我说的做。孩子出生后跟我姓,入我们家的户籍,和我一起生活。你不可以以父亲的名义来打扰我们。” “非要这样吗?” “我母子的生命曾受过你家人威胁,难道你希望悲剧再一次来?我们应该把错误的感情收回,然后各自安好。” “你不能给我一个照顾你后半生的机会?你可以试试,我能做的很好。” “我的后半生要和自己度过,我有那个能力,恐怕不需要你。” 音乐缓缓停下,他们陷入沉默… 文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着我说:“你知道唐明皇的故事吗?” “杨贵妃的丈夫?知道一点。” “唐明皇年轻时是个特别好的皇帝,勤奋自律,关爱百姓,谁知人到中年时遇到了杨玉环,他想弥补人生中的遗憾。哪知中年男人一个任性起来,爆发出的爱情是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大到可以让他失去江山。我看孙总此刻就如同唐明皇。” “那你也知道梅妃了?” “想当初,承眷顾深情如海,叹红颜犹未老,恩宠先衰。看过文殊姐的藏书《梅妃传》?” “嗯,那个故事值得所有女生去看。都说唐明皇爱杨玉环,岂知他也曾深爱梅妃,为她种了满宫梅花,独获恩宠数年。谁知杨玉环一进宫就成了专宠,梅妃被遗忘在冷宫…破城时被遗忘在原地自尽…” “可见,文殊姐是清醒的,有钱有地位的男性之爱从古至今都不会长久…” 许久,孙总终于在文殊摊开的协议上签了字。 我们走过去陪伴文殊回到病房养胎,谁也不敢开口打破沉默。 深夜,文殊大叫肚子疼,并且越来越疼开始流血,文彦作为家属签字提前进入产房,决定手术… 第55章 新的生命 文殊几乎疼了一夜,脸色腊白,实在支撑不住,幸好手术及时。 年前,所有手续都已经齐备,孩子提前了半个多月到来,是个眼睛很像她的男婴… 出了产房,文殊母亲匆忙赶到,喜笑颜开。 女儿偷偷生子的事情虽不光彩,但看在外孙子的面,也极力去说服丈夫接受,毕竟女儿只有一个人… 我和文彦一夜未合眼,早晨阿姨来了,我们才回三楼小木梯洋房补觉。 我在为孙林海知不知道这事而发愁,文彦倒是大方的发去祝福短信,恭喜他…并告诉他文殊父亲即将来杭之事…意思叫他不要添乱。 我只略微知道文家宗族深厚,极其注重大家庭传统,世风严谨。想必在那种文化里长大的文殊前三十年里步步规矩,贤惠温良。谁又知道成年后经历丈夫式微式的背叛,婆婆下三流式的奚落后,本想再次回归父家宗族时却反转人格,抛弃规矩,选择不婚生子…此事如果公开在文家长辈们里议论起必定会轩然大波。 可是,从文殊笃定的样子里却看不出焦虑和逃避。 有的人面对父权很难,难在惧怕,比如我。可文殊不同,她攻克了惧怕,想用现实主义打破那些埋人骨头的规矩。 下午,文彦特意独自开车去接文殊父亲,也是她喊大伯的人。 走入病房时正遇到文殊麻药劲过,疼痛刚恢复之时,她忍着疼痛起身唤父亲安好,刀口缝线处一定在牵拉,她额头布满汗水。 文母见他独自而来,想必是心疼女儿的,便推他先去看看小外孙,他也深知女儿不易,便朝文殊点头走了出去。 我赶忙去呼唤护士来缓解产妇不适… 文彦长舒一口气,跑去床边扶她靠回到柔软的枕头上道:“大伯也没有那么可怕,毕竟你昨夜受那么大的罪,血浓于水,也是会心痛的。” “我也知道,从小就听他的话,习惯了,不敢蓬头垢面躺着和他说话。谁知道一起身刀口缝线处像拉开了一样疼。” “我的姐姐,此一时彼一时,规矩比命重要?” “我是长房长女,最尊重规矩,你们一个个的才没有出格的。如今我这样破格,但面对他讲话还是要循规蹈矩。” “姐,家里女孩就数你最懂事,三叔四叔家的文锦和文岫哪个在学校里是老实的?就像我也一样,什么年代了?女孩在婚前不谈恋爱的?不交往异性朋友的?那反而是你被道貌岸然的所谓君子丈夫家折腾的不像话?表面说的做的都好看好听,背地里呢?算计奚落诬陷你,他们家病了二儿子是可怜,但不能你背锅呀,我倒是觉得你也生了健康孩子,那就要敲锣打鼓的让绍兴老家熟人都知道,不是你不行…” “好了!别说了,我能敲锣打鼓?丈夫呢?” “那孙林海愿意离婚,并且也在办理离婚事宜…” “文彦,我本来就理亏,难道还要做更过分的事吗?那让我也成为千百年来人人口中的坏女人样子?” “你怎么坏了?要坏也是那孙林海坏,他为什么一开始不道明?” “道明?那是小女孩被骗时耍赖的说法?我结过婚,知道一个穿熨烫的平整的衬衫,而又爱修边服再出门的男性定是在婚姻里的,只是我们心照不宣摆了。” “姐,你不可以这样直白的对大伯也这样说…” “我从小就不说谎,长大了更可以坦白自己。” “那你还想不想回老家了?” “这也是我要和他谈的,我的未来不在老家那个环境里了,孩子跟着我姓,我要独自带他。” “姐,从小你就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过去只知道你认真、努力、传统。今天才知你也会特立独行…” “彦:我做了快三十年的乖乖女,如今才开始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我希望未来的三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为自己存在。这里就是我千锤百炼的道场…” “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休息会,别说那么多话。” 我满心敬佩的看向文殊,我太知道宗族大家里长大的女孩有多少规矩要守,又有多少闲话要克服。 长辈平日里总拿那些早已过时不说的荒唐传统压的女孩喘不过气,走入城市里的学堂又被嘲笑保守固执和老土。 我们就这样生活在夹缝中,有时乱了精神世界… 文父作为家族大哥,也是村里说的上话的头人,在家是四个弟弟的表率,在祠堂议事时是整村人的敬仰者,唯一得意的女儿在成熟年纪的路忽然走偏了,那些仁义道德,世俗作风还如何规避所有女子们? 我的大伯,也是我父亲的堂哥,村里的头人,入学考试得了城市里部门厅长的官,本家姓氏里没有不认识他的,但凡重要村务事件一定去城里把他请回来问意见。他的妻子也是我小学时期的副校长,可是母亲有次悄悄说他在其他村里还娶有一房妻儿,论地位相貌远比不上副校长,只因为副校长生了个女孩…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每每在学校遇到大伯母我总是先躲起来,没有脸面去喊她。 文殊生了个男孩时,我很替她高兴,如果父亲缺席换来随母姓那有什么不好的?翻历史,母系氏族也是存在过的… “顾姸,想什么呢?”文彦在叫我。 “哦?什么事?我刚才想问题出神了。” “我说,你能不能代替我们去看看大伯?看看他对孩子的态度,顺便请他取孩子的名字?” “好,我这就去。” “等会,你听明白了吗?事情挺多的…” “我听明白了,他是孩子的爷爷,应该给孩子取名呀。” “爷爷?也对,姓文,叫外公不合适,你说的太对了。你敢去吗?” “那有什么不敢?我这就去。”我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年轻不知轻重,还是在这之前把母系氏族观念映在了脑子里,我天真的以为一切可以那样简单处理。 我果断的转身出门,文殊和文彦几乎是惊呆的样子目送,仿佛对我预说:前路凶险,安好归来。 第56章 文琮 我抱着三分胆色七分责任穿过粉色产妇病房区,走入宽阔绿色新生儿区,玻璃幕墙里几个小婴儿正由护士照顾着,环顾一周不见文父文母的身影。 等了一刻钟,一个与我同龄的护士走出来问:“你也找五床宝宝?” 我点点头。 她微笑道:“刚洗了澡换了睡袋,由他爷爷奶奶带去婴儿房了。” “哦,谢谢。” 我急忙跑去旁边的阳光房,那里有两家父母都来看小宝宝,文父文母正围着婴儿车细细的查看,一会摸摸小手,一会动动小脚的… 须臾,见我来了文父先开口:“你叫妍妍,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叔叔,我不辛苦,文殊姐才辛苦呢。” 文母一下眼眶微红说道:“当然辛苦,孩子不小呢,又第一胎不好生的…做了母亲的都知道其中艰难。好在没痛多久,还有破腹产解决问题…” 文父也揪心起来:“我们该早点来的,幸好有你和文彦在。这大正月里的…” 我急忙摆手:“正月出生好呀,昨天护士长还说,最不吃亏的就是正月出生的孩子,说一岁就是实打实的一岁…叔叔,你看宝宝多好,你给他取个名字。” 文母立刻附和道:“是呀,文一山,给我们的孙子取个名字,上面还写着五床婴儿呢。” “是呀,叔叔,文彦都说你学问最高,你取的名字肯定很好。”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得了一个宝贝,今天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一个名字。不过,孩子的爸爸呢,不知道有没有取好名字?” 文母忽然沉默,看向我。我没有犹豫回道:“文殊姐说孩子是属于她的,也是文家的传承人。再说了我们生活在21世纪里,男女平等、平权的时代,不是口号说的那样虚空。在这里,我最佩服文殊姐,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家长。至于孩子的爸爸,等他处理好他的事才有资格过问这里。” “对呀,妍妍你说的太对了,比我们做父母的都说的好,文一山,你看看,我们家里添出了第三代人了,哪里不好?” “那我就先取个名字叫着?” “你老糊涂了?你前女婿年前添了个男丁,那翻篇过去的亲家恨不得全绍兴的宣传,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左右恶心我家文殊呢…如今各自安好,我们文家是女孩没错,但我们不轻视我们的女儿。她从小懂事,是我们眼瞎为她找了个那样倒霉的婆家,苦了她…不就是个孩子嘛,离了婚好呀,给我们文家生个宝宝,就是我们文家的根…” “好了,别那么多怨言,孩子听不得…”说完从口袋了取出一个红纸写着的名贴给我:“妍妍,这个你拿去给殊殊看看,她同意的话我就去办后面的事。” 我点头接过来,送去文殊姐那里。 回到病房,见文彦安抚文殊的手,看我回来都有些紧张。我把刚才文父的话和名贴拿去给她看,她轻轻打开只一个字:琮。用金色墨汁书写的楷体。 文彦先念了出来问:“什么意思?” 文殊满眼含泪:“玉琮,文房里的珍贵物。” “那挺好的,是你父亲昨夜做梦梦到的物件。”我赶忙补充。 “顾姸,谢谢你!等会叫文彦去回话,我同意取这个字。” “还有,他问到孙总的事…我没敢多说,只说了他还要处理私事。” “我明白,他肯定会问,那些文彦能说的清楚。” 文彦点头:“姐。这样你放心了!别烦了,养好身子。我去给大伯那里回话,他肯定叫要我通知亲戚们。” 文殊点头无话。 连日的阴天在傍晚迎来晚霞,照进文殊虚弱的脸上,她已经累的睡着了… 明日是正月初五,财神会在夜里降临,很多沿街商铺都在准备着鞭炮,等到子时让它炸响。 秋燕问我回杭没有?我轻轻敲着手机短信回复她,来回等待几条信息时我也在靠窗的沙发上困着了… 初四是父亲的生日,我几乎忘记了。等我醒来,大街老巷里的鞭炮烟花已经相接开放… 这里真好,连烟花都那样美丽,依在高楼往下望去像满天星落下。 我21岁了,那个比我大十岁的姐姐今日做了文琮的母亲,而孩子父亲却无法到场…在宗族文化浓厚的家庭里,是可以让女性窒息的。可是那个严厉的父亲在这个城市里暂时背叛了礼教世俗,他更希望族谱里多一个男丁存在,所以下午他带着文彦商量怎么入户,怎么入祠,怎么请客的事宜。 房间里文母靠在女儿床前守候,我起身悄悄说:“阿姨,你去睡会,我守着。” “不,姸姸,你昨夜通宵没睡,你继续睡。或者你饿了,晚饭没出去吃点?我把晚饭存在冰箱里了,去热热啊!” “好。”我确实饿了,再说秋燕的短信发来了好几条还没看呢。 我从冰箱里拿出晚饭端出去到走廊茶水休息间吃去。翻开秋燕的短信得知,她和母亲两个人在公寓过年,这期间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月经已经过了两周没来,但不敢和母亲说,想先问问贺州的意见。 我拍了一张文琮的照片给她看,告诉她孩子的到来很神奇…她果然没睡发来:“文殊的儿子,生了?” 我回:“是的,很可爱。” 她回:“我希望我也生一个这样的孩子?” 我问:“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说:“第一愿望是男孩,因为贺州家更重视男孩。” 我回:“你会心想事成的。” 此时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游荡,开始以为是哪个饿急了的奶爸出来觅食呢,仔细看,是孙林海的身影。我悄悄走过去喊了声:“孙总,你怎么来了?” 那孙林海一副憔悴的样子,不似平时那样衣衫整洁,穿了一套休闲运动服出现在此。定了定神问道:“文殊在病房?” “5号,但是阿姨在!” “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她?” “我要去问问她,再出来回复你可好?” 第57章 孙林海 回到病房,文母正在给产妇热汤水,我见文殊姐刚刚睡醒,补了昨夜通宵没睡的觉,脸色渐渐恢复。护士刚刚来查房离去,我坐到她身旁悄悄告诉她孙总在外等候探视的消息,她凝视母亲忙碌的样子,微微摇头。我明白过来,偷偷出去回复孙总,他没有勉强,落寞离去。 待她喝完补身汤水,文彦回来了,定要大伯母回家休息,说熬夜的事就留给年轻人。再说,大伯一人在三楼洋房里住着,他平日又不大熟悉家务,很不放心…文母才同意由文彦送回去。 等她们走后,文殊立刻问我孙总说了什么没有?我回:“他和平日的干练不一样,好像我有什么事似的,有些忧郁,大概是不能直接面见你们母子。”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取了文琮的名字?” “有说的,他没有异议。对了,他说有辆新车停在楼下,是送给你生产之喜的,钥匙在我这里。” “明天交给文彦,这几天确实要用车。可惜你没有驾照,要不然你去看看车好不好开?” “等文彦回来就可以去试驾了。可惜你不能下楼去。” “我不急,等几天出院了你们开着它送我去月子中心不就看到了?” “嗯。护士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走动?” “估计再躺两天就可以了。” “明天一早文琮醒了,我们可以推他进来和你待在一起玩,他长的很像你,将来肯定是个的帅气小子。” “男孩童年里大多数像妈妈,长大了会跟随爸爸的长相。可惜那个爸爸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相处?” “他离婚事宜办理不顺利吗?” “他的妻以死相逼,用桌上的水果刀捅向自己的肚子,割伤了肠子在住院呢…所以他的女儿才那么恨我,誓要我一尸两命才好…我不能去逼迫他,那样会危机到她人生命…我既然敢爱他,也敢离开他。” “可我看他并不想离开你…” “给他点时间,会淡忘的。他其实很不容易,是家里的长子,在他们湖州老家也像我们绍兴一样保留着宗族文化,我们的童年、青年、婚姻几乎一样,我们都不曾年少轻狂过,过分懂事、妥协…所以我们都盼望做回自己,随心而欲。但我知道,作为男丁,他比我更难过那一关…” “今天,我看到你的父亲对你妥协了,他爱唯一的女儿,所以会尊重你的选择,我们跨入21世纪已经第五年,作为新时代的女性,自我一点没有错,只要不伤害她人利益…”我忽然意识到说过线了,立刻安静下来。 “顾姸,这世界有很多婚姻里的人并不合适,也几乎没有爱,但他们可以不分开,就像我之前的婚姻,我本可以也那样继续下去,但我要用后半生的煎熬来换取,失去自由和洒脱,所以我要离婚,我不接受他与其她人生下的孩子叫我母亲,对孩子的母亲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但那孩子的母亲也不是善类,几次三番陷害你,侵占本该是你的财产,你却让她上位得逞…” “我没有那么多不甘心,财产可以再创造,但不离婚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只是很灰心,同样是人,为什么只能男人带来孩子?女人就不可以?不被长辈接受?” “文殊姐,你和文彦都是家族的独生女,这个时代给你们这样的特殊是我最羡慕的。我有个哥哥,虽然父母也偏爱我,但我的地位和哥哥们无法比的,包括叔叔们家和姑姑们家里的女儿们都一样,千百年来的男女有别…所以,我喜欢大城市,至少在这里,我可以独立自主,自己决定自己该做的事。” “你们那里的女孩是什么样的?” “我的大姑家里为了生一个男孩送走了两个姐姐,大姐姐出嫁时要了男方家很多聘礼说是为了给弟弟将来娶媳妇盖房子用。那天我陪大姐姐去理发店做新娘头发,花了188元,谁知男方家里先租了凤冠,我大姑心疼钱把姐姐骂哭了。我那时候就想不明白,大姐姐花出嫁钱是属于自己的,与父母何干?但后来,看舅舅们来家吃饭的做派,和外婆调教小姨们的话术,渐渐懂了,女人如同财产,而她也曾经是娘家的财产而已。” “原来吴越旧地文化还是一样!但男孩们也并不轻松的,像孙林海,肩上的担子特别重,首先父母的生老病死,家庭大事小事,出力出钱自不必说,出嫁的妹妹们回来只当是客人,不负责分担责任的。他有个族弟,失孤一人,父母直接安排他照顾,打不得骂不得,不仅负责教育,还要给他娶老婆生孩子呢。而父母早早躺在他身上颐养天年…” “这样看来,我哥哥也和父亲关系不好,现在也能明白点了。怪不得很多人移民走向国外,为的逃避这样的压迫。” “傻姑娘,他们是为了享受国外的高福利,一人移民,不几年父母也会去的,他们国家会帮忙照顾父母。” “真有那样好的国家?” “具体的也不知道,但我想也是为了把年轻人解放出来好好工作。” “可是照顾老人也需要年轻人去做呀?” “这是个问题…” 此时文彦归来:“大晚上的精神都好呀!” 文殊回道:“睡了一天,现在一点都不困顿了。又才喝了汤,想和妍妍说说话。他们在我那小屋里还习惯?” “嗯,会慢慢习惯的,总不能还要给他们弄个和绍兴一样的大院子。繁琐的是文琮的满月必须回老家办,到底是我们东樟户文家第一个孙辈,很要重视的。” “那麻烦了,问起孩子爸爸怎么办?总不能叫孙林海去。” “没有他就不能摆宴席了?依我看他倒是也可以出席,只是你们和好没有?” “他今天来了,年前看好的新车停在楼下…” “真的?那辆60万的奔驰?” “是呀,钥匙在顾姸那里,你去帮我验验货?” 第58章 春暖 文彦接过钥匙拉着我跑去楼下,停车场东南角,赫然一辆崭新的银灰色车还停留在车位里。她跑去绕看了一周,又按开解锁,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室熟悉熟悉。 花台旁的嫩叶微微摇动,是温和的暖风抚过,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奔驰小轿车,05年版的新款,很是漂亮。 由于太晚,视线不好,我们没并有启动它出去拉风,只是坐了一会便回到文殊姐身边。 第二日清晨秋燕带着新烤出的低糖蛋糕和红豆血糯饼来看望文殊母子,很久没吃她亲自做的点心,特别想念。正巧文母和文父来了,换我们回去洗漱休息。 秋燕的母亲与早晨坐火车回老家去了,她邀请我去贺州留给她居住的公寓,而文彦则和准丈夫一行离去。 只有我们两人时,我还是问了:“你真的怀孕了?什么打算?” 秋燕悠悠道:“等贺州晚上到了就告诉他,先看看他的意思。” “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还没有,只是买了测试纸悄悄测了,阳性,我算了大姨妈的时间,到今日正好50天。” “你看过文殊姐的孩子,是不是特别想做妈妈?” “是啊,如果没有怀孕不觉得有什么,肚子里有生命了,就会特别敏感。” “那你有把握结婚吗?” “没有把握又能怎么样?我们两家相差太悬殊了…” “别那么灰心,我看贺州不是那样薄情的人。” “对了,你这次回父母那里过年有没有去看金存?” “他有邀请我去他们老家看戏,可惜那日先和妈去海边玩了,第二日去步行街时看见安琪在柜台,我想他们又在一起了。那我就索性和他不再往来。” “安琪又和金存一起?算了,不提他。你们会所明天开始上班了吗?” “嗯,贴了通知的初六营业。贺州晚上回来也是要赶到明日第一天上班吗?” “是,他父母估计也要来…这边的销售部有好几个老员工,也是最早跟着工厂做技术创新起家的。平时贺州见了他们都特别尊重,有很多老客户都依赖他们维护。” “秋燕,看来这几个月你没白待,知道的不少呢。” “也是平时他下班累了回来随便和我发牢骚说的,有这些老资格在,他也不易。现在做定制机械的还有几个?但维修起来却很费力气,想再次改革升级,那些老的看来又不愿意,说数码程序不好…” “之前我们影楼改革也遇到了很多反对意见,导致的结果是:文殊姐离开,大部分老员工离职…唉,谁知道这时代会这样前卫,沿用了几十年的技术产品说淘汰就淘汰的…” “那你之前在bj学习的技能都用不上了?” “嗯,我听了一个老前辈的话,跟着文殊姐出来改行了。” “你的选择不错,至少我喜欢…对了中午吃什么?” “就我们两个,别做饭那么麻烦了,煮面吃。” “好,小黄鱼雪菜肉丝面。就这么愉快的决定…” 午饭后我抢着去洗碗,望向厨房里一应俱全的厨具碗碟套杯层层摆放整齐,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干水碗架是难得的造型,不像国产…哦,我忘记了,曾经这里的女主人是个海龟,幸好秋燕是个会做洋派主食的西点师,那些个工具模子搭配料都能用上。我猜,很多都是秋燕开封第一次使用… 回到客厅,她已经在躺椅上打盹,去年文殊初怀孕时也这样困顿,午觉一下能睡三四个钟头。 我昨夜也睡眠不足,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正午阳光直射在窗台,温暖的很… 睡梦中,秋燕屐着拖鞋去厕所的声音吵醒了我,抬头看钟正好两点整,伸伸懒腰走近窗台,远远的见湖中游船都在工作,想必是人们趁着假期最后一天美化自己的心情… 秋燕走来说:“陪我去趟医院,我想要个医院开出来的怀孕单,给贺州看…如果没有那个我怕晚上他回来会和我要做那事,都说前三月要禁止的,预防流产。” “好,你想去哪个医院?文殊姐在的那个医院怎么样?” “可以。” 医院很近,步行就能到,今日医生都闲,报告很快就拿到了。时间很早,我们出了医院沿着北山路观景漫步,这里游客不多,天气却很好。柳条在抽枝发芽,不久桃花也会跟着打朵,又一年的花红柳绿时节要到来了… 秋燕走累了,坐在断桥残雪的亭子里休息,我走到马路对面买了两杯手握热饮,其中热牛奶给秋燕说:“来,你喝牛奶,我喝咖啡。” “好,顾姸,你说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要稳固贺州家就必须是男孩,因为他们家最近其实在催他结婚添孙子…” “那不是好事嘛,对你来说的话,有长辈压迫由不得他还想潇洒自在。” “可是万一是个女孩呢?我可能连婚姻都不会有。” “女孩也好,和妈妈亲,也会让爸爸心软,到时候只要你们不分开,再怀孕生一个男孩就是了。” “我这样做会幸福吗?” “你爱贺州吗?” “爱的,但更多是爱他给我的帮助和钱财,从遇到他开始我就没有为钱发过愁了。” “那就是了,只要你心里洒脱,感恩和爱,无论哪一样都值得你付出。你看文殊姐,也没有婚姻,但她勇敢的生了孩子。对女人而言,丈夫随时会离开,但孩子不会,因为每一个孩子都属于母亲。” “我和文殊姐不一样,她比我有资本做未婚妈妈,她有挣钱和养孩子的能力,而我需要依附贺州,就时刻需要盘算,不能随性而为…” “任何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人,在你幸运得到时都要牺牲掉自己一部分东西,不然怎会偏偏是你呢?” “我是不是奢望的太多了?” “你以前都是对他低眉顺眼的,难道你想靠怀孕要挟?我觉得男人狠心起来会很薄情寡义,我建议你还像往常一样和他相处。” 秋燕沉默了,不知是不是我的话说的太现实了。但那一刻我觉得只有真话才能让她清醒。 因为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话里… 第59章 文彦 许久无语,幸好有极美的夕阳笼罩着我和秋燕背靠背的身影,此时她的电话响起,是贺州,他已经回来了。 秋燕起身和我步行回去,行至路口分手,我回文殊姐的三楼洋房取钥匙和行李,晚上要去会所宿舍睡。 临分开时我拥抱了秋燕,对她说新年贺词:祝她万事如意。 她笑笑,然后勇敢转身,去面对接下来未知的局面。 我缓慢上了三楼,门开着,文彦在整理东西,见我回来拉我落座,询问请柬如何?我一看满桌的各色请柬,一时不知道怎么辨别… 文彦拿着手里的问:“这个做文殊姐满月请客用,选好了的。那些是我的结婚请柬还没选好,你帮我看看?” “你下午和你未婚夫是去置办结婚的东西去了?” “是呀,你以为时间很充足吗?二月只有28天,很快就过去了。” “那你们还有什么要添买的?” “我想想,只有婚房好了,婚礼流程,礼品,烟酒什么都没有开始弄…” “我觉得请柬还是不要太奢华的,带金边喜字带香味得那个很好看,你觉得呢?” “好,就它了。对了,顾姸,晚上我们不用去医院守夜,阿姨回来上班了,夜里有她照顾就行了。你一会去会所吗?” “嗯,我就是来取行李和钥匙准备过去,晚上还要打扫整理一下。八点钟桃子和小燕要回宿舍…” “那行,我和你一起去,孙总约了我做流水账,那些票据在保险柜里我要去拿。” “他?为什么要流水账?” “你可能不知道,我听了都吓一跳。孙林海和他老婆谈妥了,女儿归前妻,他净身出户,今后上海的房子存款和他无关了。那个李总趁火打劫要提高股权,知道孙林海没有大额现金,不知道怎么谈的要买孙总和文殊姐的股份,他们也愿意退出,就看什么价格了。” “这是大事呀,文殊姐知道吗?” “等出了价格就和文殊姐说。” “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如果孙总退股那文殊姐留下有什么意思?干脆卖给那个李总,他一个靠模仿日本产品,贴牌上货的主确实需要终端店,不然怎么利润最大化?” “是这样?幸好我们店没有进他家太多货。” “以后孙总公司的货也要断供了。” “为什么?” “他老婆把事情闹到法国总部高层里,他被迫辞职了,现在是无业游民…如果能把那四家连锁店的股份卖个好价钱也能作为他今后创业的资本。” “那你现在很帮他了?” “当然,我告诉你也是希望你对他也不要有什么成见了,毕竟他以后会是文殊姐的丈夫,不过是上门女婿,呵呵。” “你怎么知道?” “我大伯说的,这是唯一条件,文琮必须是文家的孙子。” “你大伯好强势呀。” “那当然,文渊阁的当家人,文家长房,祠堂礼堂的管理者,做梦都想有个男丁继承他的地位。” “那这样说孙总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没有他还找不到女婿了?你去打听打听,我们绍兴文渊镇文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 我想孙总的老家湖州宗族也特别在意男丁,将来肯定少不了闹腾… 怪不得我的父亲也把家族看的很重要,每逢村里有事必须赶回去,究竟有什么魅力?我不得而知。 我还在想秋燕的处境,她和贺州谈的怎么样了? 文彦在忙碌婚礼流程准备,而我明天要开始工作了:六个美容师只到了两个,两个美容顾问也只有我一个到场,孙总公司法国品牌代理还能不能继续?不能继续要尽快盘库存,底货还能支撑多久?如果不能太久,就又要选择新的品牌入驻,又要从新开始学习,练习等… 第二日清晨,果然只回来三个美容师,另一个法国厂家驻店顾问马珊也不再来了,要怎么告诉文殊姐? 文彦忙着去管孙林海的事,估计要忙到很晚… 好在第一日营业客户预约不多,我们四个勉强能忙过来,我多想文殊姐能快点归来,但再快也要三月份了。此时电话响起,是文殊姐,问我人员到位情况,我一一如实回答,她听后没有烦恼,安慰我不要慌,再等她们两天,之后准备招聘等事。另外上海春季美妆会需要我去选新的品牌… 下午阿姨归来,同时带回来她的侄女,说晚到一天是因为春运车票难买。 不一会消防和卫生部门又来检查。事情很多,她们便直接开始工作,得知开门红包已经发出,又来和我讨要,我也没多计较,照常发了她们的,看抽屉里还有四个未发出的发愁… 文彦晚上来加班借宿,说看到马珊在那边,估计是接管那四家店,可是她知道我们这里很多客户资料,我担心她会带走客户,便也起来整理,打算第二日一早通知…我们忙到凌晨四点多,透过一楼玻璃橱窗看向安静的街边,只环卫在清扫,文彦也走到橱窗边沙发上躺下,说咖啡劲还没过,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悄悄问:“你的未婚夫呢?知道你加班吗?” 她无奈口气回:“他可能早就睡了,因为婚礼要请假,从现在起天天都上班,包括周末。” “你有婚前恐惧症吗?” “有呀,不过算轻微的。” “怎么说?恐惧在哪一点?” “怕选择错了,怕将来过得不好。毕竟认识时间太短就决定结婚。但一想,文殊姐和前夫皱仕铭认识虽很长,但他们还是离婚了,想来时间也没有什么参考性。还是门当户对,经济实力具有参考性。” “那些是你最不担心的,你们单独在杭州安家,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是很惬意的。” “哪有那么惬意?我们要各自了解性格,各自剪断过去的感情,我们现在可以互相坦诚,那是我们两家在平分结婚经济的结果。” “做财务的就是不一样,冷静,我以为你要和我说他的小秘密呢?” “你想听什么小秘密?男女那点事?我现在对那个不感兴趣。” 第60章 马珊 我好奇问:“快结婚的女人会对什么感兴趣?” 文彦忽然一本正经问:“顾姸,马珊忽然不来了你知道原因吗?” “她是公司的人,是不是有其它安排?对我们有影响吗?” “文殊姐的事一定是她在给李总透露消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和李总关系。” “不会,她?” “人不可貌相,听说她在老家是结过婚的,有一个男孩,离婚时她无法得到抚养权,便把孩子留在前夫家。之后一个人去上海,起初在李总公司里做销售,后来被李总安排到孙总公司里的售后服务部,一直给李总透露每季的促销活动和新品类型做参考。来我们这里也是因为李总早就想来杭开直营店的计划,提前进入市场了解的经营…” “这些,她从来没有透露过,我只知道她有一个男友,谈了一段时间,是个在杭做业务的。那这样说,孙总和文殊姐都被他们算计了?” “李总早就利用他们恋爱的关系在上海兴风作浪,现在又有了生子的事,目的就是踢他们出局。” “那如何应对?” “孙总离婚事在处理,他有错在先几乎没有财产分割,又被总公司开除,现在唯一的事业就是那四家同时经营的连锁店。我看他的态度是想放弃,拿股权转让协议换取现金。” “文殊姐同意吗?她才经历生产,又不能立刻出来处理这些事。” “孙总的意思是,他们虽然名义上不是夫妻,但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他们母子,誓要今后和他们在一起的。他觉得李总此人阴险狡诈,不是个能长期合作的人,再说他的公司的产品都以仿冒盗牌为主,将来未必不会被牵连。这些年靠着走捷径敛财,有些家底,倒是可以把股权卖个好价格。” “那你担心什么呢?” “马珊提出把这家店一起打包卖出,因为她更了解这家店的客户质量。” “那是不可能的,首先,这商户是文殊姐离婚分得的财产,她由于不想与前夫有商业竞争,由原来的影楼改成现在的会所,其中付出多少努力我们最清楚。” “马珊大概不知道这些,以为这里也像那四家店一样是租的?” “我和她共事半年多从来没有聊过文殊姐过去婚姻里的私事。” “我知道,顾姸,我是了解你的,是她有些异想天开了,都算计到这里来了。” “她和李总是什么关系?” “她喊李总的夫人叫小姨,是小陶无意中听到的。她悄悄说了出来,那边很不满意马珊对经营服务的改革。” “才开业的店还在吸引新客户做口碑的阶段怎么就要改革了?难道,她想像我们这边一样经营?” “不然呢?怎么体现她的才能?” “那肯定不行,这里的很多顾客都是文殊姐的朋友,以及她之前多年积累的影楼贵妇太太们,这里的特殊性是无法模仿的。” “她现在意识不到,只觉得捡了个大职位想大展拳脚呢。这几天你要好好守护,不要让她钻了空隙。” “我知道了。那你的工作什么时候完成?能不能早点归来?我有时一个人在无法担当。” “我们都很信任你的,放心去安排,我把总核算做好了先去和孙总通个气,然后就谈价格的事,估计就这几天完成。” 我忽然松了一口气,想起下午马珊还短信约我明日去喝咖啡的事,我因为忙没有回复,便向文彦问道:“马珊约还我明日下午去喝咖啡呢,怎么办?” “白天你肯定是没空的,晚上去,听听她说什么,然后告知我。” “我怕露馅。” “别怕,平时怎么样还那样就是了。她肯定要来找你的,毕竟这里你最了解。” “那我不去了。” “去,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我有些忐忑,最怕遇到深沉的人。 九点阿姨叫醒我们开门营业,她已经把卫生打扫好了,正要出去买菜,准备午饭,我和文彦才换着上去洗漱化妆,整理仪容。 十点文殊姐忽然来了,坐进她久违的一号顾问室,时间不多,和文彦孙总谈股权转卖的事。 她的刀口不疼吗?才三天就跑出医院活动了? 直到十一点多医院电话打来催出她回病房,她才由孙总送出去… 估计股权对他们很重要… 下午,马珊又发来短信问我是否有空,我回复九点下班后能见一面,地点约在了我常去的湖畔咖啡馆。 从会所步行过去用了约十五分钟,进了大厅,客人不多,可是没有看到她,又走向二楼才见角落里坐着,我走过去说了声新年好。她站起来很热情的拥抱我。 没有闲聊几句便开始杀入主题似的问:“顾姸,约你出来是有事和你说,我们工作相处的不错,在外朋友很重要,我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说下面这些话…” 我看她犹豫,便坦然道:“是什么话?关于工作的事?” “只是其中一件,你听听,如果你同意我再和你谈第二件事。首先,我和李总提过你,他也很认可你来做连锁的客服专员,也就是大顾问,负责高质量客户预约和售后,底薪呢比你现在高一倍,除了业绩提成之外还有1的股份,你看呢?” “我的客户几乎都在会所里,换到去连锁店我恐怕不行。” “你看会所目前做的是法国品牌,配套的服务也几乎是法式的,可是有很多客户未必接受,她们更倾向于日本品牌,日式服务,你难道不想多学点东西?” “你之前教我的挺多的,如果可以我还想向你多学点,但是文殊姐现在是最需要人的时候,我不能走。” “我知道你和她相处的也很好,有感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人哪有一辈子不换工作的?你想不想知道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算了,我就不打听第二件事了,左右我暂时不会离开会所…” “有些可惜,你知道吗唐璐、何丽、何敏为什么没回会所上班吗?” “她们都去连锁店了?” “是呀,现在都是小顾问了,工资多了不说,职位也高了,更能锻炼本事…顾姸,你比她们要高,肯定将来会更好…” 此时,文彦电话打来,我举手示意她停下,起身接电话。 第61章 晓丹 走到窗边接听完文彦的电话,回到座位要和马珊告辞,她挽留须臾,我说实在是有急事要走,她又道惋惜… 抬手看表正好十点,幸好文彦没有食言… 沿着梧桐路走至街角,看见宵夜小清汤推车摊贩已经复工,走进要打包两份,人忽然多了起来我等了很久。 此时远远看见有辆黑色车旁站着等人的不正式李总吗?我侧身坐下偷偷窥视,不久后马珊走近,身旁还有一个熟悉的人:晓丹。他们一同坐进车里商量着什么,车迟迟未开走… 老板唤我取宵夜,我才回神,从另一条巷子走回会所。 一路都在想晓丹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呢?难道是马珊所说的第二件事?我应该沉下心来听一听的。 回到会所,反锁了门,我叫文彦下楼到二号顾问室,她不急不忙的穿着睡衣涂着雪白的面膜仰着头来了,看到久违的宵夜一下子兴奋起来说:“太想念她家的小清汤了,有另外要雪菜毛豆没?酸芋头丝吗?” “有,在里面呢。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谁呀?” “晓丹,和马珊李总他们在一起呢,估计现在都还没离开,不知道谈些什么?” “在哪里?” “距离咖啡馆不远,他把车停在几颗树后面,要不是我拐弯买宵夜估计发现不了。你说,我去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在偷偷观察呢?” “李总?有可能。那人心思重,至于晓丹嘛,聊几句的事,估计是马珊联系的她。” “我们开业的时候晓丹帮了很多忙,她圈子里的朋友几乎都在我们这里消费的。李总拉拢她是不是想挖客人?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文殊姐?” “李总去年底就和晓丹谈过,这事文殊姐知道。做夜场生意的关系很复杂,再说通过马珊也许早就谈过了,我们员工聚会也去她场子玩过几回,然后她们私下里联系倒是很正常。她能帮我们介绍客源,当然也可以给他们介绍客源。但我想,李总是找她拉投资的。” “投资?” “我们今天算过股权折现的数目,要两百多万,他估计想找个人分担下。” “既然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又为什么要独立经营权呢?” “顾姸,开春了,销售旺季来了,没几天上海美博会召开,本来按孙总的意思要做有质量的品牌。很有可能选择日本方的…又听说他定了展示位置,花了大价钱,接着又要投入生产升级,几头都需要流水现金…” “那你的意思他在扩大而向丹姐借钱?” “做企业的谁不想做大?更何况他做自有品牌…可惜他信誉不好,拆借款从来都是从私会或者灰色行业里走高利息途径,刚开业的时候只有他抱着现金来,那一捆捆的,还能验出短腿钞来,光跑银行兑换完整无缺的都花了我两天时间…你说好笑不好笑。” “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往往是这样的人会很努力…” 听文彦这样,我对李总倒是有些改观,进口品牌越来越多,想简单奋斗去加盟一个有实力的就好了,反而自己做本土品牌… 文彦吃完摸着肚子直唤撑着了,又拉我去橱窗边的位置说:“你看,我们会所的地理位置多好?包括对面晓丹家的商铺也几乎是黄金地段。听说她要把夜场分割,一部分做酒会会所。不久后就要开始装修了。在这条街上,女老板只有她和文殊姐…” “嗯,这点我们都知道。她有丈夫吗?” 文彦摇摇头:“没有,但有一个蓝颜知己,刚到商务部任职,管理我们这片区的商业。” “上次她问我是哪里人,我说上饶的,她说她也是那里人,还叫我有空找她玩呢。不过我没有去过。” “对了,就是,差点忘记了,你们是一个地方的人。” “那她什么时候来的杭州?为什么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 “来了十来年了,刚开始是逃避婚约,因为她喜欢上大院里一个遗孤,是个小警卫,偷偷约会被发现,长官要惩治他,晓丹死活不同意,闹开了,导致她离家出走。起初她挣钱买了一辆车,时常夜里开回去远远的看望父母,还和那小警卫来往,后来那警卫想立功取得资格好匹配上她的家世,在一次支援行动中失踪了。都以为他偷偷跑来这里,可是晓丹根本没见他来,便怀疑是遇到意外死了,但查询了几年也没有见到尸体,成了悬案…” “那后来呢?” “有一年晓丹的母亲独自来杭看她,劝她不要再等下去,免得辜负了好年华。其实她母亲来,是因为他们两夫妻都得了重病,最后看看女儿,从心里和她告别。” “那她都没有见到父母最后一面了?” “是啊,她父亲很后悔当初强硬拆散了女儿的姻缘,只一味的希望女儿能嫁一个接替他们职位的人,这样便可以一辈子都住在部队大院,可谁知,晓丹姐不想留在大院生活。她爱好艺术,来杭学画,本可以做一个女画家,可惜事与愿违,做了夜场的女妈妈。” “她也住在对面?” “是呀,每次应酬完她都会回到三楼的办公室,最里面那间带阳台的就是她的卧室,她从不带男人回她的私人空间,文殊姐说那里有很多她之前的画作,其中一副最早的是那个小警卫的人体写生…” “多好,曾经那么深爱过,现在依然深爱着。” “所以,这样的人会被李总发动?” “我估计不会。怪不得,她家的夜场从来没有出过事。” “那是,有人罩着她。不过她也觉得累了,想改行做进出口酒水贸易,如果酒行会所反映不错,那夜场以后就不会有了,我们再也看不到翩翩起舞的美人了。” “嗯,她跳舞真好看。” “文殊姐曾经说她就是因为跳了一支舞,顾盼一眼便吸引了蓝部长,从此成天天到场…” “真的?一顾倾人。” “可不是,羡慕。我们没有那样的美貌。” 第62章 粉红女郎和蓝色妖姬 文彦说完忽然坐起来问:“想不想去对面喝一杯?” “现在?” “当然了,我们的夜晚是结束了,但那里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走,就当为我做单身告别。你等着,我去换件衣服,把面膜洗了。” 疯了,单身告别? 不一会,小陶也跟着下来,闹着要和我们一起去,幸好她今晚独自一人在三号宿舍,不然都闹着要去了,还得了? 我们仨越过马路,走到对面,门口小哥认出了我们,直接带去了二楼嘉宾位置,然后悄悄和小陶小声说着话,原来他们很熟悉了。旁边坐了很多即将上场的舞蹈演员,穿着魔术师衣服。 我望向舞台中央的圆形台,在那下面,曾经见过晓丹优雅古典的扭动身区,然后带领大家一起摆动,那是本场十二点时的高潮告别仪式,此时才十点半,圆台后面坐着乐队和主唱。在高脚凳上轻轻的哏吟,大部分桌台还没有亮灯,只挂了留坐的牌子… 小陶一会跑去了台,端来了果盘,爆米花和三杯鸡尾酒,说是刚才小哥送的,文彦说:“替我们谢谢你男朋友。” 小陶不好意思道:“那有什么…” 文彦推过来一杯红粉佳人给我,她则端起蓝色妖姬品尝,酒精味不重,果味也行,唯独杯子边上小樱桃落在冰沙的下面,我手粘花似的将它立起…此时旁边坐过来一个熟悉的人,笑道:“小乖乖女来了?”抬头一看,正是晓丹,她已经换了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绿裙子穿在身上。我立刻站起来喊声“丹姐好。” 她微笑点头,压着我的肩膀落座,又和文彦说笑,只是小陶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她看向文彦询问她姐姐文殊近况,文彦没做隐瞒,如实说去。 此时二楼房客灯亮起,晓丹抬眼,默不作声离去… 文彦赶紧挨过来要喝干杯中酒…舞台渐渐暖场,魔术表演开始。第一个变出了满场的粉玫瑰,那是我非常喜欢的颜色,我起身从他助理花筒里取来一只,转身,助理意外的把花筒变成一瓶红酒要送于我们。文彦开心极了,赶忙去接,然后小声对我说:“肯定是丹姐的意思。” 我抬头望向二楼,丹姐正朝我们这微笑,一会服务员端来了杯子和冰块,打开倒酒…可我更喜欢刚才那两杯鸡尾酒。 文彦喝到微醺,要去舞台边,那里舞蹈演员早已经登场,进入夜场嗨翻时刻,小陶不知何时也出现了,楼下的冷风吹的她头发凌乱,脸上的妆也颓败没了… 抬起手表看了正好十一点半,漫天的彩带飞扬…我起身靠着半身高罗马围栏观望,见小陶搂着她男友欢跳,文彦却不知去向,环顾一周也不见她,正发愁,忽然一个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丹姐叫你去二楼那里。”我回头一看是服务员,便点头跟她上去。 进房见蓝部长抬手招呼我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丹姐却不在,我忽然紧张起来说:“是丹姐喊我上来的…” “我知道,喜欢喝什么?” “在下面喝过了,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顾姸。” “和晓丹同一个地方的人?” “是的。” “跟我说说你们那里有什么…” “你要知道哪方面?” “都行,随便说。” 我想了想道:“从季节说起,马上进入的三月,我们那里就要开始下绵绵细雨,有时候会连着很多天不见晴日,不过癙鞠草长得很快,小时候我妈妈会带着我去野地里采很多回家,然后去借水磨石把参半好了的米泡水磨细,再把煮熟的草放进去用大锅熬搅成熟团面,用来包着菜吃。那个味道很香,邻居们闻着味道就来帮忙了,不一会家里都围满了人,因为我们老家规矩,不出力讨不到果果吃… 这个果果还有一个名字叫清明稞,上坟的时候会带去祭祖,不过我是女孩,没有去上过坟,都是我哥哥去。我们就在老屋里喝茶吃几种自制茶点… 那时候柚子花开的早的会特别香,风一吹就能到房间里。回城的家里也会很香,不过是香樟树开花的味道,漂很远,有时睡在床上都可以闻到。 等到阳光很好的时候,我妈妈就会很忙,要制作很多果脯,杏子,李子,桃子,杨梅都能晒成干,然后用蜜糖罐储存起来…到大夏天便晒梅菜,芋头丝,茄子干,南瓜裹糯米桨…很多很多…” “你说的都是吃的,你很爱吃?” “嗯,是。可能我妈妈就会做吃的。” “你妈妈的茶点都是自己做?就像我小时候吃过的味道?”晓丹姐走进来微笑点头,显然她听了我刚才所说的话了。 蓝部长回道:“怪不得你会关注她。” 反而我不好意思说:“因为我妈妈也来了浙江海边,现在做的果脯和干菜什么的都是这边的味道了…” “是吗?不然向你讨要些…就是不常看见你,也从来不主动来我这里玩。” “我知你白天都在睡觉,也不敢贸然过来打扰你,况且我白天工作也不敢随意出店…” “我知道。再喝杯鸡尾酒?我这里只有酒水招待你。” 说完她坐到蓝部长身边,依靠在他身上,我起身说:“我看文彦不见了好久了,我想去找她。” “她呀,丢不了,还有那个小陶,把我这里的帅哥迷的神魂颠倒的…你呢?有男朋友吗?” 我摇摇头,说不敢找,也找不到,然后退出来,帮他们关上了门。 转身下楼,文彦已经回到了位置上问我去了哪里?我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还不见小陶,不知是先回还是等她一起。此时狂欢跳舞的人越来越少,灯也暗淡了下来,只每个有客的桌前一盏小橘色灯,大家都围拢贴耳聊天,音乐轻柔而婉转… 文彦靠近我问:“你想交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还不知道呢,总觉得没有遇到喜欢的。” “哎呀,我都要结婚了,刚才那个音乐让我想起初恋,我偷偷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居然是空号了已经。” “大连那个?他是不是知道你要结婚了?” 第63章 文彦的哀伤 “当然是他了,我们相处了三年多的…” 我看向文彦失落的样子,说道:“不是每个人都会等在原地,你会自由行走,他也会…” 文彦摇摇头:“我就想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以前那些传过的字条,送过的礼物要怎么处理?还有那些会稽山游玩的照片…” “收起来呀,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锁起来。” 文彦越发靠近我,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不言不语,几许闲情… 流水的音乐更加幽怨,我才有空环顾四周,忽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奎,样子成熟了,旁边坐着一个老板,在逗一个年轻的姑娘笑。他看见我盯着他不放,忽然笑得很灿烂,不一会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我向文彦介绍我的同学少奎,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红酒坐下。 没想到在杭州还能遇到同学,太巧了。想来,还是丹姐的演艺酒太出名了,都被吸引而来。她家的特色回廊还挂有很多可以拍卖的字画,有时附庸风雅的人会去那里带走一副。 少奎的老板显然不是个斯文人,拉着那年轻女孩的手不放,要贴耳说着话。他对我摇摇头道:“她是装的,厂家特意派过来陪玩的女招待,哪有没被摸过的?肯定是老板迟迟没提打钱提货的事。” 我好奇的问:“你们做什么生意的?来杭州拿货?” “游戏机室,本来要去广州那里,临时来了杭州,我老板怕进货贵了,套那姑娘的话呢。对了,你在哪里上班?” “我就在马路对面的会所,化妆、美容顾问。” “哇塞,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有空去找你,对了,最近有没有上qq?看到玮上线了吗?” “没有打开过qq,所以不知道。” “没事,他也没有提到过你。我们倒是经常联系,他去了深圳,不过每次回家时第一个会来找我玩。很多同学都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也上大学了去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去…” 少奎马上识趣道:“就当你看不上那个学校。你不是去bj上学了吗?我听文婷说的…” “嗯,学摄影和造型,因为非典回来了,后来学校推荐我来杭州影楼实习,现在跟着女老板创业转行了。” “你真行!我老板喊我了,我过去下。” 我点点头,文彦忽然清醒过来道:“你同学给人当马仔呀?” “可能。” “什么可能,就是。不过那个老板人不怎么样哈。” “你怎么知道?” “他们来的时候,我看见了,那老板手都伸到人家屁股里了。” “那女孩不反抗?” “能跟着来怎么会反抗?说不定晚上还睡一起呢。” 我望向奎拿着钱包跑出去,一会手里多了张隔壁皇庭酒店的房卡来,不多久他们离去,奎远远的和我说再见。 酒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才算打烊,也许是天微微亮时,可我不想坐到那个时候。 文彦说要喝完杯中酒,小陶也回来了,要陪着她一起喝,她们私下里不知道说着什么话,咯咯咯笑个没完。 客人络绎离去,但二楼雅坐的灯依然亮着,我起身走向回廊透透气,顺便观赏一下… 想起从前学画的日子,好像过去了很久似的。那些一起去写过生的伙伴,如奎,玮,文婷,文清,不知他们怎样了?艺考后都失联了。玮从来不主动联系我,偶尔几段qq留言,也是两年前的事了,也许他也在变化中。会像我一样遇到不怎么喜欢,却不经意在一起的人吗?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把第一次看的很重要,因为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美好,相反让我觉得肮脏,猥琐,贪心不足… 我能用贫穷不得已来形容那时候的我吗?初出校门,不知人心险恶,有些人给予的帮助是为了占到便宜,而有的人帮我是为了我有更好的前途… 就像递给小猴子的香蕉,有的是真心给它,而有的是为了套牢它… “你去过黄山吗?” 我回头,是蓝部长。回道:“去过,高二春天去那里画过松树。” “迎客松?” “嗯,就是那颗。” “那黄山的猴子怎么样?” “没有遇到过” “那你觉得这副小猴拾香蕉图怎么样?” 差点忘了,我看到画上一颗大松柏,下面石头上坐着一只小猴正拾香蕉…落款蓝涛,瞬间明白了。 回了句:“挺好的,很有意思。” “谢谢夸奖。听晓丹说你也考过浙美院?在老家还是她学校的师妹?” “是的,不过我不如晓丹师姐,我被杭州美院退了两次,没有机会走进那里。” “后来怎么又来杭州了?” “是文殊姐的实习招聘,我过来了。” “闲暇还会画画吗?” “现在没有条件,再说工作也挺忙的。” “每周总有休息日。” “我们会所周末最忙,我的休息日会定在周一,也不过是去西湖闲逛而已。” “如果想画画或者摄影可以找我,我有个艺术小筑,在西边,那里还有好茶可以品,晓丹常去,也欢迎你来。” 我想了想说:“我学艺不精,恐怕不行…” “你总那么忧伤吗?” “啊?什么?”我有些震惊,接触我的异性好几个这样说过。 “你的表情,你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忧伤的,很吸引人关心。” “哦!我没注意,在学校的时候没有同学这样说过,倒是出来工作了常听人这样说。”我在想,是那年夏天吗?从什么时候起,忧伤爬上了我的脸?那么奎怎么没看出来? “来,和晓丹一起。” “好,下周。” 蓝部长满意的点点头离去,他家去了。我进去找文彦,她抱着小陶流泪不止,酒精上头了? 我提醒她们可以走了,她们似乎还没有说完,我无奈,看向二楼,想和丹姐说声谢谢,她不在,只好架起文彦拖着她回去。 她还嚷嚷着大连,以及那个忽然失联的人。24岁是女性适婚的年纪,如文彦,按部就班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两家合力买个婚房,接下来过家,生孩子… 可惜,这不是古代,没有闺阁封闭。学生时代谈过恋爱,有了难以忘怀的感情,却因为结婚必须有个了断… 第64章 少奎 文彦又一次霸占了我的床,小陶也顺手取了我花瓶里一只盛开的樱花。洗漱完忽然没有了睡意,靠近窗户,看街对面三楼丹姐的房里依然亮着灯,蓝部长的陪伴只在前半夜,我想她此刻肯定在惬意独处。 整个三楼都是她的私人空间,西边是好几排的酒柜,画架,仓储…而东边是她居住的三间通房。偶尔在夜晚能看见她坐在靠窗边的茶室里翻阅书籍,有时她会望向我的窗户…其实我搬来不多久,只识得马路上的大梧桐,刚被修剪过,我们才能对望… 清晨,奎打来电话,我迷迷糊糊听见他说他在楼下会所门口,时间才过七点,无奈起床… 奎笑了,说:“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了你,主要是我难得来,说不定晚上就要回去,我老板肯定睡到中午起,我只有早晨有时间…” 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道:“吃早饭了吗?昨晚住在哪里?” “小旅馆里睡了一夜,吵死了。我不可能像老板那样睡星级酒店,他方便哄美女。” “那我请你吃杭州的早饭。” “好呀,你负责找地方,我买单…” 我笑笑,奎还是那样,没有变。艺高时他追的女孩远离家乡,玮走进了我的世界,他也曾试图和我走近,但我们都有各自的喜好。 奎有些意外,早餐是一家路边的饭团店,可饭团的品种很多,我点了两个咸鸭蛋+肉松的海苔饭团,两杯豆浆,六个小红豆心的麻球。奎却怀念家乡的牛肉米粉和骨汤馄饨,以及宵夜里的煮串串。 可故乡距离遥远。 吃过早饭,我带着奎走近北山路,远远的指着断桥给他看,奎忽然拉着我跑过去,曾经他也是这样拉着我们跑在体育课的最后一个,然后嘲笑我们三个胖子,那一年我们都瘦了很多很多,因为早餐只吃一口饭,夜里饿了,一包干脆面三人分着垫肚子… 到了断桥上,阳光正好出来,奎坐下道:“你和文婷瘦下来真好看,唯独文清瘦了依然很丑。” “你对文清有偏见,因为她从来没有替你在心上人面前说过好话。” “别说那些,多可笑,我觉得我以前就是个花痴。” “花痴好呀,代表你年少轻狂过,不像我们似的,傻傻的错过了最美好的时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玮的事。有一次你们晚上在楼梯间拥抱,差点被老师看到了,我为了你们跑去老师那里现宝丢丑,引开老师,结果老师把我收拾一顿…为此,玮请我吃了一个星期的早餐。” “原来是你呀。” “不然呢,你以为你们能脱身?” “那你呢,我看过好几次你带她去小旅馆呢,但我从来没有公开议论过。” “旅馆…算了,提到都是泪,心酸泪。” “你们怎么就分开了呢?” “傻姑娘,我被耍了,你不知道吗?她一脚踏两船,她早有个师哥去部队了,不得见,寂寞了找我而已。” “那你也没吃亏呀,班里男生最羡慕你了…” “有什么可羡慕的?我的零花钱都用在她身上了,我还经常去偷我堂姐的钱,有次被我爸发现了,打的我半死…逼的现在我出来努力挣钱。” “活该。” “就知道你要笑话我。对了,还想玮吗?下次我告他你的地址。” “他不会来看我的,他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 “两年前他留言说过了。” “太遗憾了,亲眼看你们牵手的,幸好没亲眼看你们分手。不过你变化挺大的,肯定会有个好未来。” “谢谢!你也一样。” 奎摇摇头说:“我就算了,这趟回去可能会自己做生意,老板的套路大概知道了,开个游戏室不难。” “开在哪里?你家附近吗?” “嗯,我家商铺一直空着,我爸妈年纪也大了,继续做餐饮确实很累,我就想着换个年轻人喜欢的行当。再说我从小到大最了解的也就是游戏机,别的真不会。” “那么祝福你,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将来有机会回去一定去光顾,虽然我不会打游戏哈。” “你呀,回来要带着文婷、文清一起就好了,我就觉得和你们三个人最好玩。还有玮,我最讨厌勇,听说他考试的时候算计你了?” “嗯,考试时把我白色颜料污染了…是在气我喜欢玮呢。觉得我三心二意,移情别恋,要报复我,看我哭鼻子。” “那你哭没有?你怎么那么倒霉和他分到一个画室的?” “不想提了,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打交道。” “文清还说他诽谤过你?是怎么回事?” “那件事是他想借我讨好专业课考师,其实大可不必,我为大家出头核对学费和材料账单,本来就要得罪那个考师,只不过没想到他会当晚打电话给考师说我对着所有人诬陷说考师贪污吞钱…可事后考师也不敢直接开除我的考试资格!当时只有文婷一人帮我,你们都不在…” “我要是也去考那个学校一定当面揍他,你为大家出头,也算为他出头了,他陷害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奎,我出来工作后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和小人纠缠。” “怪不得,你从来不参加同学聚会,原来是你看不上他们?也对,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以前你总说抢打出头鸟,可我总回:都不出头谁出头?革命需要先行者。可能,我就是把锋利宝剑,爱出头,将来遇到同样的事可能还会那样,命里带来的性格,没办法克制。” “顾姸:我还记得第一次关注你时,是你对着教官发彪,那时候你胖胖的,文婷也胖胖的,站在最前边,为了不淌泥水就是不听指令…我们在后面都吓死了。” “又没有真枪实弹的军训,怕什么?主要我那天穿了一双新的小白鞋,你知道的,我妈妈离家三年回来给我买的,庆祝我进高中。我虽然很恨她抛弃我独自生活,但也很珍惜她能回来,不想破坏她给我的东西,比起这个,被教官体罚恐吓就没什么了。” “怪不得你坚持光脚行走,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我真心觉得你很勇敢,总想跟着你混…” “可惜,我不会回老家,不然还带着你。” 第65章 少年的理想 此时小鸟低飞,烟雨雾起,柳芽在奋力截取雨露。湖面圈圈泛起,小鱼跳跃起身透气,水草还不那么繁茂,却有繁春镜像…奎看呆了问:“前面是哪里?” 我想了想说:“花红柳绿?” 奎挠挠头:“什么是花红柳绿?” “长长的苏堤两边,一颗柳树,一颗桃树,夹杂着种植,三月里开花时桃会红柳会绿…” “哦,我懂了。怎么走?有多远?” “不远,穿过了孤山岛就到了。” “会耽误你上班吗?” “我这月上晚班,十一点半到晚上九点钟。” “你们那里都卖什么护肤品?有没有我妈妈用的?” “当然有了,我们客人都是些贵妇小太太,法国的,包装,香味,品质都是很好的。” “那以后你会自己开店吗?” “看,我得先学习所有经营,还得考资格证,再就是存钱了…” “如果将来有需要告诉我,你别看我现在没什么,过不了多久我开了游戏机厅,生意一定火爆,因为我是当地第一个做集合成人、小孩娱乐游戏的第一人。” “你爸爸支持你的?” “嗯,你知道的,我家就我一个独生子,他们忙活了一辈子也该歇歇…再说,我跟着这个老板也学了快两年,去广州不知道多少回,我觉得我可以出来独立经营。顾姸,你也可以的。” “我和你不一样,我有个哥哥,家里财产和我无关,要创业只能靠自己。” “你这么漂亮,人又靠谱,不贪玩,说不定会遇到贵人帮你呢。对了,你知道玮在干什么吗?” “他不是去了他们家安排的铁路学校吗?将来要开火车的。” “他退学了,刚开始摆地摊卖小工艺品,后来认识了一个女孩一起开了一间礼品店,现在做的很不错。还有文清,她也继承了家里的卤煮生意,现在开始做真空包装的,往各大酒店送货。有次我还在街上遇到她开车送她妈妈去医院…你大概不知道她家的事!她爸爸和妈妈出了车祸,爸爸当场死亡,妈妈也撞断了一条腿,她还有个小弟弟,特别小,需要她照顾…”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去年吗?” “是的,去年元旦节。我也是今年才得知的…我想等你有空回家,我约上玮,我们一起去文清那里聚聚?” “好,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爸妈和哥哥都来了浙江,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过老家,之前我住的房子也退了,东西都搬去了我外婆的老房子里存放,舅舅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也不怎么会去那里住…” “知道了,你也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遇到你,让你知道我即将去做我理想的事…不过我以后出差到杭州一定来找你,想吃家乡的味道告诉我,我带给你。” “好。” 我们沿着长长的苏堤行走,像以前一样快乐,只是没有了玮,文婷和文清的身影。曾经一起学画一起备考的同窗时光远远的走了… 不几日,后奎发来短信告诉我他开业的日期,我祝福他生意兴隆。 他从前最不爱画画,三年艺高的多数时光里都在游戏机室里度过,从超级玛丽打到三国志,还教过我玩最简单的俄罗斯方块,比起游戏机室我更爱在网消磨时光。 后来又和玮走一起玩耍,约在周末,爬山,逛公园,去夜市,玩涂抹手工艺品… 玮虽然走远了,但也为他感到高兴,至少他也在实现少年的理想。 而我的理想在十字路口也拐了个弯… 三月初我取得了初级资格证,可以直接参与售后服务,而文殊也招聘了一名有丰富经验的店长来,她偶尔会从月子中心里偷溜出来喝阿姨的煲汤。 文彦的婚礼流程需要修改,要回绍兴老家办理,日期挪到了五月。 秋燕怀孕的事被贺州母亲知道,但她依然若无其事的上班做蛋糕和西点,最近在研发樱花果味蛋糕和圆饼,刚出烤箱便端来给我们品尝。她略微胖了点,不过穿着糕点厨娘的衣服看不到肚子,小围裙正好遮盖住。我偷偷问她:“贺州妈妈人怎么样?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正要和你说呢:他妈妈的意思是现在结婚太仓促了,我又在怀孕穿不进婚纱,也不好请客办酒席的,给我买了四样金饰品,等我生了孩子以后再把流程补上。” “那结婚证呢?” “没提。” “为什么不提?” 秋燕想了想说:“我估计是贺州的意思。” “他没打算和你结婚吗?” “你也知道的,是我自作主张取了避孕环,也没先告诉他,怀孕了才说的…” “那些我都知道。你真是的,就为了栓住贺州?” “你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爸死了,我妈也没多在乎我,总觉得我是个女孩将来靠不住。她急急忙忙回老家是为了帮助表哥家看孩子做家务,想着将来依靠他…年前我说想在这附近开个蛋糕店,叫她支持我,她倒是一万个理由打我破锣,说什么也不想待在杭州了。我必须为自己打算,贺州是我最想依靠的人。” “谁不是自己决定将来?我在这里也是一无所有的,什么都要靠自己去挣才有。” “你不一样,顾姸,你比我有奋斗心,有少年梦,而我只想做个家庭主妇,当个小太太而已。” “当贺州的太太可就是个贵妇太太了。” “所以,我要像文殊姐那样,生个男孩,对我才有天大的好处。” “可是生男生女都是一半概率…” “要不你明天休息,陪我去净寺送子观音那里拜拜?或者求一求?” “你信那个?” “听说那里求子特别灵,那里观音菩萨是显过灵的。” “你要是信我就陪你去,明天周一我休息,我们早点去。” “好,那我回去上班了。” “嗯,小心点走路。” 我望向秋燕的背影,忽然感觉她会生个漂亮的女孩,赶紧打脸赶鬼。那是她最不希望的,她也许看穿了贺州母亲的意思,根本没有佩戴一件金首饰…如果生个男孩,她才会得到她要的地位。 第66章 新的店长 秋燕的樱花蛋糕和饼在贵宾茶水室里很受欢迎,阿姨也赞不绝口,很适合摆盘。 今日周日,比较忙碌,有了新来的店长我反而有空闲时间。店长听到我们谈话也过来凑趣,她是湖北人,不大爱吃很甜味的零食,但是同她一起来上班的亲姐姐确不排斥甜味。之前她们一直在上海工作,由于她姐姐相亲成功的原因来了杭州,林丽不放心姐姐也一道辞职。阿姨私下常说,这两姐妹和别家不一样,妹妹林丽很能干漂亮,姐姐林芳长相平平却与世无争,什么事都是由妹妹出头处理,姐姐只管躲在身后,像个只会听主意的… 林丽出了茶水室阿姨便抱怨起来,自从她来,安排多了很多事务:从早要搽展示大厅的柜台、大门玻璃,茶水间沙发座椅,消毒柜饮水机,两间厅的所有东西,除了东边两间顾问室不归她管外,还有二楼十间美容室里的卫生也归了她。里廊尽头四间宿舍也要重新分配,从之前的两人间要变成三人间… 文彦至此便主动提出要回家居住,再不和我一道睡了,阿姨便提出要搬进我的房间,剩下的床给文殊留着午休用,林丽同意了。 晚饭时间,文殊又从月子中心偷溜出来,和林丽商量整改二楼凹型走廊,因为需要一间汗蒸房,一间spa室,夜里动工。 之前的顾问室变了样子,是林丽从新布置的,更专业温馨,文殊很是满意。大房间变成半开放似的顾问间,另外一半变成了文彦的专用财务室,为此文彦也满意了很久。之前她总担心她的保险柜不够私密来着。 二楼扶梯边的等待室成了我的工作待命点,除了保留阅览桌,新加了影音放映,水操作室,墙角绿萝…那样我们的宿舍通道门便被隐蔽起来了,宿舍最东头的小阳台安了玻璃顶,之前的花卉被移除,有些可惜,不过可以晾晒衣服和毛巾什么的。 干洗公司的费用最近涨了不少,换洗也不那么及时,常常备用的毛巾披单不够用… 新的店长才来一周,改革店物规格出新是个很能干的人。 文殊离开前执意要我陪她走走,是为了告诉我已经安排我和文彦去新公司学习的事。 会所将要加入日本进口品牌,现有的法国品牌即将退出,冠名也要改成《樱美会所》。 文彦恐怕早知道学习的事,晚上邀我去她的新房子,未婚夫出差,留她独自住还有些害怕。我告诉她第二日要早起,先陪秋燕去拜送子观音,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然后再到新公司学习。 我的休息日泡汤了。 晚上林丽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叫我去顾问间记录今日流水和客次,然后和文彦上账目和消货单,文彦正在清点储物柜存货,暂时需要等待。我退出来,去二楼宿舍换衣服,阿姨已经把宿舍整理出来了,我的床依然靠着窗户,只是对面的书桌和衣柜被挪到了门边,加上了高低床,阿姨正在安装新沙帘子,粉色的很好看。我又去另外两间看小陶、燕子的房间也大抵如此,都有一间空上铺床放东西,只最后一间门倒是开着,林芳一人在那里整理,那个之前是阿姨单独的房间,我没有进去便下楼去了。 不一会小陶也出来在门口遇到我,她要去对面找她男友,陪他到下班时间。我才知她几乎每日如此,打烊时会帮忙收拾,怪不得晓丹姐很知道她,常常送她小礼物盒的。 我看向对面,正灯红酒绿,络绎有客人进入。小陶男友在腾空障碍,预留很多停车位,我所知的豪车名字、价格都是从小陶那里获得。 燕子下楼来找我,要我上去教她怎么用新的影音,她们等着要看周日的海外电影。林芳、苗芩已经等在那里。我一看是线路没转换,换个插头就能看:是电影乱世佳人,一部不错片子。 须臾,林丽缓缓走上来,告诉我文彦盘点好了,我才挎包下去,和她从后边小侧门离开,她的车就停在小弄堂里,里边的青瓦院房有很多古朴的树和蔷薇架,居住的老人们似乎很会打理,生活里都是诗意。我好奇问文彦:“后面这样带院子的房子需要多少钱?” “房子倒是不大,都只有两层,但是院子都不小,算是有价无市的。” “为什么?” “你想呀,这里房子都成历史保护区了,就算花大价钱买了下来,又不能改造又不能翻新重建,而且这一代的房子都没有新的房本,持有旧的土地本,怎么交易?” “那文殊姐的房子离这区不远,也是这样的?” “那个不是,那是之前园林局的单位分房,后来住房改制变成了私人独居房,是可以买卖的。文殊姐之前的房主退休后随儿女出国了,要价不是很高。不像我们两家买的房子,纯粹商品房。” “非典过去了,经济在渐渐好起来,对于南方城市来说没有那么在意。不过,你父母是真疼你,房子也愿意花一半钱…” “都是独生子女,aa制嘛。为的是我生两个孩子,第二个孩子跟我姓。” “这样算来,还是你丈夫占便宜。可是,那如果你先生女孩,再生男孩呢,怎么办?也安顺序来?” “所以呀,我也烦恼,怕两家为这样的事不愉快,趁着明天去求求送子观音,给我两个同样性别的孩子,不论男女。” “要我说还是两个女孩好,那样你的晚年会很幸福。” “顾姸,我也那么想。好在,文殊姐生了个男孩,属于文家,他们家是长房,而我们家是二房就可以不那么在意男孩女孩了。” “我觉得你们两房很亲近似的,你爸爸有四个兄弟,另外两房不是都有儿子吗?” “你不清楚,等我结婚时带你去我们老家看看就知道了,那两房和我们不是直系血亲,是爷爷奶奶扶养的本家姓里的孤儿,入了我们祖谱,祖屋才和我们联在一起。” 第67章 林丽 “是这样啊。” “所以,我爸和大伯特别在意给家里添孙辈的事,不然祖谱上总是空着。这一点我们都是相通的,受吴越文化遗留的影响…对了,林丽这周和你相处的好吗?” “她们两姐妹刚来,不熟悉,很多事情都在问我,还算比较客气好相处的。” “那是刚刚开始,我看林丽可是个独断的个性,至于她姐姐我还没什么印象。” “她们可是文殊姐高薪挖过来的,特意嘱咐我们要好好配合…” “知道的了。” “文彦,你看她这周整理出来的店物规格比我们之前要提高了很多,从这点上看她是个有能力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她从我这里要了几万的预算,去年半年的营业额不到百万,今年才过去两月,就要投入那么多,接着还要付新品的加盟费,货款,怎么办?难道要去动用文殊姐的私房钱?” “我今天听林丽说,改造要赶在月底之前完成,然后做一场促销活动,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大的流水进账…” “那就看她的本事了,如果营业额不好看,她的高薪恐怕拿不稳。” “听阿姨说她姐姐相亲的对象在杭州工作,好像是做装饰的,双方相看都满意,唯独林丽怕她姐姐吃亏跟来杭州,为此还和上海的男朋友分手了。” “她姐姐是有什么缺陷吗?需要她照顾?” “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阿姨说她在吃一种药,但不知道是什么药也不好细问。” “身体上的病?” “就算有什么慢性病,估计也治疗好了,不然怎会由家里安排相亲?听说是她们小姨介绍的,她们爸爸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家乡只有一个母亲而已。” “单亲家庭的应该姐姐更能干,反而是妹妹能干些…” “阿姨今天也这么说。” 十多分钟车程已经进了文彦家小区,停好车,打开后背箱还有好几个大盒子需要往上搬,抬进电梯上顶楼22层,是一个小复式。 文彦打开刚搬上来的盒子,是刚刚从干洗店护理干净的包和厚衣服,我问:“这些要放哪里?” “我的衣柜在二楼,你闻闻,干洗油味道很浓,先挂放到二楼露台吹吹风,散散味。” “这楼下两间房都铺层好了,你不住?” “这套房子给我妈妈和他妈妈各留了一间,幸好两间都朝南,也一样大,里面的装饰也是她们各自买的,我没有参与,也不会去住。” “她们都要来住?” “这房子她们各出一半钱,说是为了我们不贷款,其实是为了她们自己来方便而已。” “看来只有二楼才是你的空间。还是二楼视线好,对面是浙江大学。” “嗯,是的,买这里就是为了离朱晓龙上班的地方近,他们学校事情多,有时需要随叫随到。你看旁边的书房怎么样?” “怎么没有摆设?还是空的?” “没生孩子之前这里暂时做书房,有了孩子就要做婴儿房,和我的房间相通。” “文彦,晚上我们睡楼下沙发!” “为什么?” “你的婚房还没有闹过呢,我怎么好去睡呀…” “那我们睡我妈妈那间。” “也不行的,你妈妈肯定是个讲究人,要是她的东西被动了或者她要等你做了暖房礼再动被呢?我们今晚就睡沙发,把备用的被子拿两床出来就好了。” “好,那我们洗漱完看个电影?家里没开过火,冰箱只有饮料,还有红酒。” “明天去寺庙不喝酒,我们喝点可乐?” “嗯。” “对了,你和朱晓龙什么时候领证?” “三号,约好了。” “照片拍了吗?” “还没,不知道哪个师傅拍的好。” “要不去我师傅那里看看?他家祖传的照相馆在南古街,我看过他之前拍的结婚寸照很不错的。” “那改天你带我先去看看?” “好。” 夜晚,正睡的朦胧,手机振动,号码展示是上海归属地,接起是林丽,她们两姐妹出会所去逛了西湖,回去发现小门钥匙没带,又没有其她人的电话,现在进不去…我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钟了,不好给阿姨打电话,只好叫小陶去帮忙开门。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才接到,她还在酒,音乐声太大了…幸好小陶愿意去帮她们开门,算是解决了问题。 文彦被吵醒,起身去倒水喝,说道:“又来一个夜猫子。” “这下小陶有伴了,她从这月开始每日要去酒再工作五个小时,回来我们都睡了…” “小陶那么拼命干嘛?” “为了多挣钱呀,她妈妈病了,说是肝癌。” “她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 “是的,她要分担他爸的经济压力。” “真不容易,她妈妈手术费贵吗?” “说是住院开刀花了家里所有积蓄,目前条件只能在家里调养,虽然开了刀,但寿命也不会很长。” “我记得她在会所每月的工资有四千多,那晓丹姐那边给她多少?” “她去那边是做服务员,也负责推销酒水,你知道的酒卖酒提成不少,估计也会有三四千。” “怪不得那天林丽分配早晚班和小陶闹得不愉快,她不想上晚班,只希望每天上早班,原来是有这个安排。” “那你和她说说,不要为难小陶,燕子只喜欢上晚班,以后她们的班次就固定。” “我看可以,不过文殊姐说了,林丽答应来做店长的要求就是要全权管理…” “所以,你是文殊的堂妹,你说话有分量的。” “好,我去说。她们两个都不错,可以照顾下。顾姸,你有什么事我也会帮你出头的。” “我暂时不错,没什么需要你拔刀相助的。” “好!哎呀半夜醒来最讨厌了,要是有块秋燕做的蛋糕吃就好了。” “忍忍,拜佛之后再去开荤。为表示虔诚,我们要空着肚子去,烧香,摩拜,祈愿…然后在那里进一顿斋饭,捐献点功德,之后再离开…” “好,听你的。” 第68章 文彦的本命年 第二日清晨,我和文彦开车到秋燕住处,她早已经等在路边,上了车就往净寺开。 还未到山门便听见晨钟声,我们分别入院买了香火各自捧着去大炉鼎燃起…此时没有过多游客,络绎而来的香客不少。 先去拜了大雄宝殿,然后去后边观音殿,文彦今年正好24岁,属本命年,她要去求道平安符,秋燕要去送子观音前许愿,我只好坐在大树下等她们。 净寺打扫的很干净,院中古树林立,香火颇旺,只是三月里的清晨雾浓浓的,不一会我的头发丝贴着脸颊往下掉小水珠,只好起身四处走走。又想到秋燕怀着孕,怕她踩滑,便去殿门前等候… 直到秋燕出来,还不见文彦,想来求平安符的人多,等了好一会,阳光也渐渐化去浓雾,我的头发也随风飘了起来。 过了很久,秋燕说饿了,我看向东边出口的斋饭堂似乎有了备好的早点,便和要她先过去,刚落座秋燕要先去小解,她说有孕后常常如此,想来已经足两月有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小顾?” 我回头,是蓝部长,连忙起身回:“你好,蓝部长。” “这么早来净寺很虔诚呀。” “我陪秋燕和文彦过来的,不是说了吗,烧香要赶早,不然不灵验的。” “我以为你要来美术馆呢。你说你周一休息。” “我是要来的,但今天是来烧香…” “我知道了,美术馆在最后面,穿过观音堂往上走…以后要来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我出来接你。” “好的,谢谢!” “别客气。” 说来也巧,怎么在工作日还能遇到他? 等了好一会,文彦才来寻找我们,看她带了什么在身上,我问她:“怎么这么久?” 文彦满意坐下:“师傅说我本命年,会有些小磨难,要我点个长明灯挂个护身符,顺便捐了三千功德,寄个名…” “三千?” “不多,还有好几万的呢,如果我这一年平平安安,心想事成,那我明年需要回来还愿,再捐个9999…” “好!小贵妇。” “对了,到你和秋燕本命年时最好求个平安符带身上,免得招小鬼…” “好,先看你的灵不灵验。” “我21岁时也不相信的,就像你现在这样。秋燕22岁,估计能理解点,越是靠近本命岁,越会相信。去年年底逛商场就有人劝我买身红内衣,挂个金的,我没听,过了年发现诸多事不顺…还好今天化了,平安符保佑…” “什么保佑?”秋燕回来了。 “对了,秋燕,你也去求个平安符,不用等到本命年…” “是吗?什么样的?” 我起身说:“等会再去好,我去拿早饭,我很饿了。” 早斋饭是南瓜粥配素菜包,我端了三人份,她们两个也饿了,粥和香菇青菜包子都很好吃,不一会飘来油煎过的红豆糍饭糕香味,文彦跳着去取… 秋燕显然很疲惫,也不想去求平安符了,因为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吃过早饭,阳光明媚,我们慢慢走了一段,出了院门能仰看到雷峰塔顶的金光,约定下次去爬上雷锋塔顶看整个西湖… 我和文彦还要去樱美公司,先送了秋燕,然后往南开去银泰百货附近。 转了两圈才找到车库入口,又在地下车库迷路了一会,反复来回几次才进入办公楼的电梯,达到公司门口时已经九点十分了,我们迟到了十分钟…还好前台姑娘是个善解人意的,轻轻带我们进入培训室,那里已经座无虚席,我们只能临时加坐。 讲课的是个日本老师,问旁边的翻译我们怎么迟到了?这样没有听到前面的内容。翻译叫程鸥,给了我们她的笔记本,算是给我们解围了。 日本品牌和法国品牌不同,他们划分更加细致,分类更加明确。有近百个单品,按肤质年龄分成四个主打系列。还有补充的专利单品和特殊功效性补充套盒…文彦忙着记录货号,单价,和储存注意事项。我更关心它们的成分,适合什么肤质什么季节等。 由于早晨起的太早,午休我们俩吃过简餐便留在会议室打盹。不多久程鸥也在寻找地方打盹,看见了我们也过来一起,她是温州人,才从日本留学归来,应聘到这家公司做翻译兼任售后服务。她和文彦同岁,也是本命年,我们推荐她去求平安符佩戴,她很赞同,但是更加推崇紫薇斗数,并且现场给我们推算…不知怎么的,我和文彦觉得特别准,都向她购买了十三颗猫眼珠辟邪,她对我们也显得格外亲切。 下午课堂开始便是复盘上午讲解过的产品知识,接着是体验功效,程鸥带着我们找了最好的公司美导,给我们讲解护理流程和加盟方案。文彦迟迟没有签约,她又邀请我们参加公司晚上举办的答谢宴。 傍晚前,文彦给文殊报备了今日的工作内容…我们又被邀请去化妆间,此时那里已经等待了很多人,程鸥又问我们要不要换礼服,旁边房间准备了很多礼服…文彦优雅拒绝,表示只作为观众参与就好。 我们化了简单的妆容提前下到酒店宴会厅,我好奇问她:“我们店反正是要加盟的,为什么你一直不表态?” 文彦笑笑:“这件事需要文殊姐来拍板,再说我们没有看到晚上的加盟优惠,怕区别对待。说来日本人也真是会算计,叫售后人员先推销签约,市场经理倒是一个也没看到!” “区别很大吗?” “当然,我们是要拿整个市区代理的,折扣和返点都不一样。就看销售任务怎么定。” “哦,懂了。文殊姐什么时候来?” “她一会就到,等我们看到马上公布的最终方案。” “那个程鸥对我们很热情,一会她又来怎么办?” “放心,她没有搞定我们,肯定会推给市场经理,我们看了方案就告诉文殊姐,由她来签约。” “知道了,文彦,跟着你我能学到很多。” 第69章 签约 文彦笑回:“这没什么,我也是跟在文殊姐屁股后学的。以前影楼从礼服、相机、交卷、仪器…哪样不是嘴皮子磨出来的?那时候我就像你这样,跟着她记录每个产品、功能、价格、品种、特色。和各色销售谈优惠谈加盟政策…” “你会舍不得影楼的工作吗?” “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论感情文殊姐都能放弃,何况我呢。最难得是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对了,我们目前产品库存不多了,下周很多品种都会卖缺货。林丽很是着急,问了我几次怎么不补货的事情…” “她怎么不来问我?这人真是奇怪。” “她不知道我们要换品牌的事吗?”我很不解。 “估计没有告诉她,只说聘用她来做店长,整合店务,提高服务品质…” 此时一个身材高高的,穿着洁白衬衣的男士端了两杯酒水走过来对我们说道:“你们怎么不去冷餐区拿些吃的?晚宴要七点开始,先喝点橙汁可以吗?我想和你们聊聊,我姓王,是公司市场部经理…”接着他拿出名片递出… 我不好多听,便起身要去看看文殊到了没有,文彦点头同意。 出了宴会厅,看电梯走廊里服务员已经开始引导宾客排序,人很多,好在只有三楼,我走向另一边直下大厅的旋转扶梯,有种不知名的单一味道熏香充盈在空气里,特别好闻,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有情侣相互挽着上来,要到二楼的西餐自助区,远远望去见各色酒水,摆满了通道酒柜,门口的等候台,买劵服务排起了长队… 原来二楼只有半层,另外一半是整个一楼大厅的顶,挂坠灯玄彬夺目,无数的水晶球折射出的暖光,分不清形状。 上午我们进来时走的地下停车场,现在才看清大厅区域,一会一定要告诉文彦,想着快步下到一楼,左右找寻,才在咖啡厅里看见文殊,她在打电话。 我走过去见她刻意戴了顶英式蓓蕾黑白红纹路格子貌,长发压着耳后披肩,宽羊羔毛斗篷罩着连衣裙,显得不知粉黛的脸颊透着贵气。任谁也看不出她还是个未出月子的妈妈。 “文殊姐,你来了多久?” “小姸,过来坐会。我好久没有这样惬意的坐下来喝杯咖啡,听着音乐,想多留一刻。悄悄告诉你,咖啡我没有动,你喝,我只闻味道,喝柠檬水。” 我有些好笑:“就只为了闻味道点的?” “嗯,自从怀孕,戒了很多之前的爱好,以为生产完就可以放开自己,没想到还有个月子期…” “会过去的,你别急。文琮多可爱呀,为了他值得。” “当然,每一个孩子都属于妈妈。受那么多苦只为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懂得,不会有心里落差。” “嗯,对了,文彦现在正和大区经理谈加盟方案的事,具体的我不知道,要不要我去拿一份先给你看看?” “没事,她知道分寸。我们预算是三十万左右,连配送和后期半年的不间断服务。” “这次希望派一个会日语的顾问来我们会所就好了。” “一个日本进口品牌会日语的肯定不少,怎么了,小姸你要学日语呀。” “今天看说明书,很多日文,如果有人教我一下那些名字的意思就好了,再说日本护肤品做的很不错,知道了点专业用语也是一种学习嘛。” “也对,以后有了老师我们一起学习。对了,之前法国品牌的剩余货品还多不多?我想你给我留一套身体系列…” “有的,祛妊娠纹系列和全能紧致spa系列都有,留两套。” “好,现在总觉得腰腹部松松垮垮,之前长起来的脂肪也多…下午想着要出门,寻了很多衣服,几乎不敢穿紧身的,只有宽松的连衣裙勉强能套上。” “你的样子挺好的,很贵气。至于那些紧身衣我想做几个疗程的身体管理再穿上也不迟的。” “顾姸,我是不是有点产后抑郁?” “没有,你的心态是我见过的女性里最好的…你不可以抑郁,没有什么可以为难你。” “你对我评价这么高的?想想也是,过往像翻篇了。想起二十岁遇见前夫,憧憬婚姻,美化事业,以为一辈子可以那样美好…因为两次生理流产,亲人意外,一切都变了。过去的爱人成为背叛者,长辈恶言嘲讽,那几年像活在冰窟窿里…就那样十年…” “所以,你不再期待婚姻了?和孙总…” “他是个不错的人,出于爱他我可以走近他…但是不代表我必须要拥有他。正真的爱是彼此成全,我需要一个孩子,他需要合作伙伴…过去相处的很好,但是一起走入婚姻,总有一天会变得一地鸡毛…以后他要打听我的事或者文琮的事你们都不必隐瞒,我承认他是孩子的父亲,但是再陪一个男人一起创业我要说不…” “他的公司你不参与?” “是的,今后我要用心经营会所,养育文琮,报答父母,其它的不重要了。” 此时文彦电话来了,说谈的差不多了,准备付款,文殊起身上楼,嘱咐我喝完咖啡,吃完蛋糕,一会有乐队表演会在八点开始。 是呀,忙碌了一天,此刻可以放松下。 灯光暗下去时音乐渐起,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站在钢琴边,摇逸着草绿色波西米亚风格长裙唱着轻快的歌,一首接一首…她的礼貌黑黑大大的看不清脸孔,但声音却格外好,和平日里见过的小姐太太们不同,她有客人们没有的随性和洒脱。也许是我的聆听太过专注,她时时朝我微笑,不一会台服务员端来一杯现打的啤酒赠予我,我天生和酒咖啡厅有缘,总能得到的赠饮。 五首歌唱完,进入钢琴独奏,她退场后脱下礼貌,披了件男式的外套向我走来问:“我可不可以陪你坐会?” “当然。”我很荣幸,起身替她拉椅子说道:“还要谢谢你送的啤酒呢。” “那是我用来感谢你捧场的。” “你喝点什么?” “演出还没结束,我只能喝水。”她拒绝了我要给她点饮品的想法,可我依然很开心她能坐下来。 第70章 娜拉 “后面还要去哪里演出?” “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是个酒,那里十点才开始。对了忘记了自我介绍了,你可以叫我娜拉,方便说下你的名字吗?” “我叫顾姸,现在是个美容顾问。” “真的?怪不得你皮肤特别好,你们店在哪里?有没有体验劵?或者说短期卡?你知道吗,我在一个地方呆不久,可能一个月也可能半年,就要换一个城市。我知道美容院不欢迎我这样的,但是最近皮肤太糟糕了实在烦人…” “没关系,你来我们会所,我给你护理,先给你两次体验机会,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再给你申请体验卷…” “谢谢你,顾姸。我们互相留个电话。” “好呀。” 在台上唱优雅情歌的女子,生活里却是个爽朗的性格,娜拉是她的真名吗?反正顾姸是我的真名。我伸臂握住她带着黑蕾丝手套的手,很细长,一如她的身材,她笑起来嘴角上扬,有些如杨恭如式的明亮…不多久,她便起身要离去,压低帽子,轻快的奔向城市另一边的霓虹。 九点多,文殊和文彦签好合同下来了,送她们的正是那个王经理,我起身去迎接她们,文彦转身独自去开车… 文殊向他介绍我,说第二日便可安排品牌进向的事。 王经理大概是个有阅历的男性,言语间多是体谅。不一会文彦到了,车就停在大门口,我拿起她手里的东西,提示她包裹自己,迎着微风走去,和王经理微笑道再见,他送我们到车门口,拉开车门只说早点回去休息,便轻轻关上车门。 车里的温暖让人一下子舒服了很多,文殊拿过靠枕垫在腰间,她这个月子多半要留下点后遗症了。她忽然说先送我回会所,然后再送她回月子中心,还有些账目要和文彦去处理… 我在路口提前下车,走一段不长的距离,免得文彦另外掉头。 快走到会所后小门时,见弄堂里,大树后有个人蹲在那里哭泣,再仔细看是在打电话,听声音正是阿姨呢,便等了片刻。 许久,她起身,踉踉跄跄的走来,见我等在后门上,想退回去,只我眼尖锐走过去对着她的脸问:“怎么了?” 阿姨摇头:“没事,只是看起来肿。” “是摔跤的还是被打的?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傍晚时候碰的,没大碍。就是怕上去吓着店长了…” 我立刻明白了,问:“你丈夫又来找你了?” “是啊,这次为女儿来要生活费的,我说已经给到女儿手里去了,他便抬手一巴掌,我一下没站稳碰到旁边的树上去了,你看看,都磨破了。” “那你为什么不上去把伤口先处理了?” “我要等丈夫走了,会所打烊了,才好回去。” “你丈夫一直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 “嗯,不想告诉他,怕他来找我。等我女儿毕业了,我就离婚。” “你女儿还有多久毕业?” “快了,就这半年。” “走,先到顾问室,那里有医药箱,我先给你处理一下。” “好。” 看着阿姨的伤会让我想起童年里的母亲,曾一度害怕触碰她用过的染血的毛巾,也无数次在黑夜中惊醒,去寻找逃脱中的母亲… 如今父亲老了,闲话里都是套近乎的言语,可惜,我再也无法根植亲情,对他我是恐惧的,排斥的,无感的… 我讨厌他将命运定格,否定年轻本可有作为的我。 五零年代出生的人总是带着悲观吗?如同阿姨那样?我的心揪着疼,不知道怎样安慰她的身心,只嘱咐她明日休息一天。 第二日早班的林丽来宿舍叫醒我说什么新货到了,楼下的王经理和新的驻店美导也一同来了,喊我去交接。该死的文彦又把工作推给了我,她又忙什么去了?打开手机都是她发来的货品清单和配赠列表… 我忙起身穿着工作服下去,林丽两姐妹正忙着收拾柜台,其她人在和阿姨铺理二楼十间美容室,王经理和程鸥在研究新海报。日本公司这么讲究效率的吗?我走近他们,才发现是三八妇女节的活动海报,心想正好可以给娜拉留个体验套盒,就不用她花大把的钱买会员了。 林丽的能干一点也不输文殊姐,不多久柜台已经摆上了新品牌,接着她安排出了会客室学习新品知识,我带着王经理做入库登记,仓库被林丽整理的很合理,和顺。以前的凌乱不见了,王经理笑笑说:“这个方法不错,我们公司都是这样整理的。” “哦,是很聪明的归纳。对了,新的货柜也是你们配送的?” “是,我有这个权限。接下来就希望你们好好卖货,争取三月销售清空。” 我一看总零售额是一百三十多万,笑笑回道:“借你吉言,从开业我就在,还没有一个季度超过一百万的…” “你没有信心吗?三月是这个行业的旺季。” “嗯,必须有信心。对了,还没到过我们二楼参观,我带你参观参观?” “好啊,你带路。” “一楼只三间底铺,但是这排整个二楼都是我们的,楼梯在我的顾问室后边,是直上楼梯。这栋房子是法兰西式建筑,最开始做的进口贸易,后来我们老板买下来做影楼,其中这个长梯受很多摄影师们喜欢,拍过很多错落感觉的相片,这里的地毯和扶手和上到二楼凹形会客厅都是原建筑保留下来的。客厅东小进门本来是四间仆人房,现在改成三间宿舍和一间洗衣操作间。西边就是十间标准的室,也是应法国品牌要求装修的,您看看,和你们公司要求的风格有多少差异,需要改的多不多?” “好,我看会客室有两间玻璃房是?” “哦,那是正在改造的汗蒸房和spa间,由于文殊姐不是很满意,所以目前还在搁置。” “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们公司的设计师来改造,做成纯粹日式的纳米汗蒸spa一体房,我可以给你们做成标准的旗靓店规格。” “那可能对我们有要求的?” “是有些,不过是双方有利的。” 第71章 王经理 “好,我一定和文殊姐说。”说完拿出随身笔记本写上。 “带我去看看房间。” “好,这边请。对了,想问下今后是程鸥老师负责我们会所吗?” “是的,她专业性很强,日语也不错,还是浙南人,比较合适。” “那你呢?” “我常驻上海,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你知道我们品牌在全国招商,不过你有问题可以直接找我说。” “好的,希望你多多支持我们会所。” “怪不得文总很信任你,你倒是个做事很向内的女孩。这月中下旬上海美博会你会去吗。” “嗯,可能会,要选择新的软装摆件、用品和流行彩妆。” “我们公司也会参展,到时候我给你引荐好的品牌公司。” “好,先谢谢了。我也只能先了解,拍板还是要文殊姐的。” “我知道。这里茶室都是你在负责?” “嗯,不在顾问室的时候我都是待在茶室照看。要不你尝尝我泡的功夫茶?” “可以,很荣幸。” “那您请坐我右手边的贵宾位置,今年新的嫩叶茶还没上市,给你泡去年的龙井…” “你学过?” “嗯,文殊姐请过师傅来教过…对了,王经理是哪里人?来杭州多久了?” “我是成都人,说来惭愧,活到33岁还是第一次来杭州,连苏州也是上个月出差去草草逛了一圈。” “这么说你来这公司时间不长?” “是的,之前在深圳和台湾猎头谈了很多次,直到元旦节才正式接手。” “王经理之前是在深圳的?那我应该给你泡红茶才对。” “没关系,入乡随俗,龙井才最好。” “嗯,龙井清香,汤色碧绿,味道先苦后甜,不浓厚但也解乏…这是第一泡的,给你倒上三杯,尝尝。” 他端起厚绿纹瓷杯先闻了闻,再慢慢喝尽,道:“不错,像你形容的。” “再看看第二泡,味道淡些,不过能喝到回甘味了,到第三泡更淡雅的时候给你拿些点心配着喝。” “客人们都很喜欢你。” “那我不知道,这里的客人都有大把时间,也享受这里的服务。通常她们做完护理或者等待的时候会和我在这里聊会天喝些茶…” “那你平常都和客人聊些什么?” “什么都聊,衣服、发型、电影、音乐和一些家常,倒是皮肤聊的少。”我有些愧对自己的专业。 “怪不得你后面的书架上什么书都有。都是你选的?” “嗯,本来有很多文学、艺术类的书籍,后来就变成上海服侍、瑞丽、明星八卦了,呵呵” “我看那里还有读者和意林嘛。” “嗯,幸好还有它们…您尝尝点心。”我把绿豆、樱花糕用金色珐琅刀切成了小块递到他面前,那是秋燕的杰作,很有江南味。 此时文彦匆匆忙忙的脚步越来越近,上了二楼坐下,欠意道:“不好意思,王经理,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小顾已经给我介绍了这里,还泡了茶招待我,我决定给你们那个折扣和扶持,范围是hz市代。” 文彦意外的看看我又回看他,连忙起身道谢。那王经理不急不忙的补充道:“我希望把这里变成样板,只是要你们配合我做宣传。” “那个没问题,文殊姐可是摄影记者专业出生的,对你们需要的文案和素材很能提供帮助,并且。” “那不能,如果有你们帮助成交的外地客户我可以在权限内返点给到你们…以及刚才和小顾提到的赞助一体化日式汗蒸房也可以给到你们,你看看我们的效果图…但我需要在这里宣传,也需要你们协作…” “那更好了,我去和殊姐说一声。顾姸,你再陪下王经理。”文彦说完抬手看表,想必文殊姐此时正有空… “你全名叫顾姸?” “嗯,你可以叫我全名,也可以叫我小顾,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姓顾,其它的姓就不止一个了。对了,王经理来杭州有没有去逛过西湖?” “只路过还没仔细去逛。哦,问问你金牛出水的景点在哪里?” “不远,在我们这里的南边,涌金桥那。你是否属牛?” “对,有一个朋友开玩笑说叫我一定去看看,你去看过吗?” “当然,我也属牛,第一次去西湖最感兴趣的也是那里。” “这么巧?那我比你大一轮生肖,这么说你才21岁?能有这样的工作心态很难得。” “我们店长你见过吗?” “楼下那个个子高高的,脸圆圆的那个?” “是的,和你打过招呼了?” “嗯,她才来不久,对店内事务还不太熟悉,不过应该是工作很较真的类型,她说她之前在上海待过,所以说话语数比较快。把程鸥急的,她才回国,还在语言转换中,生活里常常把系列名称顺序颠倒说…” “哦,我不知道你们这么早到,不然我会早点下去接待你们。” “没关系,工作就是要和不同性格的人打交道,留学生也不能例外,也需要锻炼。” “对了,体验套盒你们带来了吗?” “当然,我们入驻新店第一件事便是体验盒品的推广…” “那就好,下午有个新客,晚上有个老客,约好整点,我想推荐给她们先用。” “昨天你在公司看来是认真听课学习了的,今日就知道了怎么营销了。” 此时座机响起,是分机号,文殊姐来了,在一号顾问室。我起身对王经理说道:“不好意思,文殊姐到了,在楼下等你。她身体还没恢复,不大爱爬楼,所以…” “哦,没关系,我下楼去。” 把他带到后我退出了房间,关了门,文彦一会要去银行,林丽组织所有人在陈列柜前听程鸥讲解,我看向精美的体验套盒是粉嫩的包装,顿时好感而来,拍了一张彩图发给娜拉,她不多久回短信向我预约,我要立刻上楼预备一间美容室,想起茶杯还没收拾便直冲茶室,见阿姨已经在那里,茶杯茶具洗好已经放进了消毒柜。 我好奇,她怎么出来工作了,脸上的伤难道好了? 第72章 小陶 正想着先去预热美容室,小陶走进来对我说:“小顾:我一会去帮姑姑买菜去,你帮我和店长请示下可以吗?” “可以,阿姨的事我知道,她今天脸上好点了没?” “早晨用肤色胶布盖了伤处,又戴了帽子和口罩的,要去菜难免不好看,所以我说替她去。” “好,辛苦你了小陶,我约了做体验的客人来,你叫上燕子和你一起去,买些现成的熟菜,快去快回,下午你们还要接着听课呢。” “嗯,那我现在就去。姑姑煲了汤,蒸了米饭、年糕,还做了拌菜什么的。” “好,我一会去确认下吃饭人数。” “不用,我都确认过了,还是我们几个,公司过来的人和文彦要去酒店的…” “嗯,知道了。” 未等多久,一个穿着蓝丝绒休闲运动衣的女士走进来,我看向那短发,不饰妆扮的女子一时没认出她便是昨晚的娜拉。她竟然直接走向我说:“等很久了吗?我是娜拉。” “哦,是你呀。快跟我上楼…” “我就猜你没认出我,反差很大是。” “还是我笨,不知道你昨晚戴的是假发帽。” “呵呵,我和你聊天的时候想脱下来的,可是想着后面还有演出就没有那样做…” “没关系,下次我肯定一眼能认出你。你走路过来的?” “嗯,我看了你发的地址才发现和我的住处不远,起床后就步行过来了。” “昨晚睡得很晚吗?” “嗯,后半场演出,遇到一个大老板,送了我六个花篮捧场,下了舞台就陪他坐了会,他说喜欢我唱的甜蜜蜜。” “演艺酒的花篮可不便宜,还买了六个…” “是呀,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他说今晚还来捧我的场…” “他是个什么样子的歌迷?” “一个中年男人,说话有些台湾口音。” “你昨天说你是东北的?” “嗯,heb市的。” “怪不得,你很高挑且漂亮。” “是吗?我净身高167,可能骨架小,肩膀溜,看起来显得很细长。” “你离开哈尔滨多久了?” “之前在上海呆了几个月,然后由演艺公司指派到杭州,过年在哈尔滨家里呆了几日,这不需要挣钱嘛直奔这里。” “有去西湖逛过吗?” “还没,没有熟悉的人一起去逛,宿舍里的人都没机会好好聊,他们一个是做场务的特别忙,另一个和我一样是个歌手,唱了很多场次了,需要换地方,不知道下个谁来。” “流动性的?” “嗯,顾姸,面部护理需要多久?” “大概75分钟…” “好,刚才经纪人发信息说下午要见我…这附近有咖啡厅吗?” “有的,出了门往右走500米就有一家。” “好,那我回信息和她约到下午三点见。” “可以…” 我看向时间很宽裕,中途小陶偷偷来了几次,估计等我吃饭的接替工作。我朝她拜拜手,示意她不用帮我,虽然平日我不怎么直接给客人做护理,但对于新品还是想了解客人直接的反馈。这和坐在一楼顾问室和二楼茶室不一样。 护理结束,娜拉似乎很满意,送入茶室建立档案没多聊几句便买了短期月卡,又接到经纪人提前到达的电话匆匆忙忙离开。 去吃饭间隙去看了看阿姨,她在洗衣房忙碌,低落的情绪一时间没法调整,只说明日可以下楼的话。我点头,便去了一楼接待厅看她们认真熟悉新品,只程鸥一人归来讲解,文彦和王经理不在,我只好去展示区立着,林丽见我接替她的工作微笑点头放心… 不多久晓丹姐走进来,见我一人在便要去我的小顾问室聊会,她昨夜熬夜太晚头疼,需要小陶前来做安神香薰。 只见她打散黑色微卷的长发躺在沙发上,随手撤下玫红菱形褶皱试样的羊毛围巾盖在胸前,底下黑丝绒贴身连衣裙半袖低胸,微微露出真丝内衣边角。我转身从柜子里取出眼罩和干净毛毯替她盖上,不久小陶点燃的法式香薰流烟倒垂至她的头围。她举手向我说道:“小顾,把音乐调小些。” “好,我的房间小,音乐显得声音大。”我起身在门口旋转音量至合适的样子。 小陶小心的关心:“丹姐很累?” “嗯,昨夜又一个通宵没睡,今早只眯了一会就起来忙碌,这下又有些支撑不住了。” “以后没了演艺酒我还能去你那里打工吗?” “正想和你说这事呢。以后二楼改成酒廊会所你还继续来上班,李伟最近在学品酒,你呢继续跟着他管理酒水,仓库还在三楼,你也熟悉。” “谢谢丹姐。” “我也舍不得你,你和李伟谈恋爱,而他又是在我这最久、最信任的人。将来结婚了我还要喝你们喜酒呢。” “嗯,结婚肯定要请你喝喜酒。你是我们大恩人。” “说我呢?可没那么大恩情,小姑娘家家的还要以身相许呀。” “呵呵,能许身给你才好呢。” “嗯,知道你好,李伟人不错,踏实认真的,你亲姑姑看了也喜欢。” “嗯,看了。最近被姑父得知了她在这里,恐怕做不久了…” “是吗?你表姐可知道?” “还没问她…” “那就别问了。” “我知道!丹姐是不是有话和小顾说?我这里好了…” “嗯,替我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送到对面二楼李伟那里去,他要去物流中心取货,告诉他我不去了,我想在这里躺会。” “好的。”小陶起身离去,我走近问:“丹姐有话和我说?” “嗯,蓝涛,还记得。” “知道,昨天还在净寺遇到他了。” “是嘛。你们真有缘分。” “是陪秋燕和文彦去烧晨香偶然遇到的。” “昨天周一,他一定陪他妈妈去那里,后山有个美术馆是他母亲在照理,你不知道,他母亲是美院国画系的教授,也是杭城品字画协会会长,和他父亲离婚后独自一人生活,最近身体不大好,蓝涛总去她那里。” 第73章 蓝涛 “丹姐,我对他不熟悉,自昨日起才见第二次面,没有深聊过…” “我知道,别紧张。是他对你映像极好,知道你也学过国画,懂画能讲解一二。正好酒廊会所要开了,旁边保留了画廊区,想着你和小陶有伴一起来工作,不过你的工资他付而已。” “这样的事我合适吗?” “这不他又看上你了?” “这样我就更不能去了。文殊姐最近不怎么来,文彦又忙婚礼的事,我要负责监督管理会所,恐怕…” “瞧你多心的,这事不急,四月初才开始,你先知道个意思,然后蓝涛会约你谈具体的,去不去的你当面回复他,我只是个传话的。” “您觉得我该去?” “蓝涛不会吃了你,他为人处世不错,且帮过我大忙,别只看我是老板,其实他也是。他想保留画廊,很多是为了他母亲,所以精挑细选合适的人去打理,也是我多嘴多舌的说道你,他才去注意你,谁知我推荐了很多人,他只满意你一个,所以我厚着脸皮来找你来了,成不成的等你和他谈过了再说好吗?” “这样可以,他只要打电话邀请我谈,我肯定会去,不会让你为难。” “那就好…小陶说你可真说对了。” “她说我什么?” “没什么,就是为人心诚,对老板忠实,坦白…” “呵呵,我是这样吗?我不觉得…” “那你觉得你是怎样的?” “我觉得我是思想自由且有主见的…” “哈哈,不是一个意思嘛。好了,不聊了这个。我进门时看她们在学习,学习什么呢?” “才加盟的一个日本品牌,很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 “今天吗?可以,我正好有时间,你替我服务?” “好耶,我的荣幸!” 那么巧,和娜拉一样,丹姐皮肤也适合这日本产品,她果断的续了卡并买了一大套居家产品离去,我终于有些许工作的成就感。这一忙活便到了傍晚,文彦得知我开了新品第一单生意闹着要我请客,大家都在,我不好拒绝便说下班后请大家咖啡。文彦立刻又去邀请王经理和程鸥老师一道去,他们正好忙完店内的协调事宜,也想和我们放松下合作友谊也欣然答应了。 这下我要去包下咖啡厅整个二楼的区域才行。 八点我们到达时服务员已经替我们在二楼拼好了桌子,够十个人围坐,不久,十杯拿铁,若干点心便端了上来,我和文彦、程鸥、王经理围坐在一起,聊起今日两位第一次体验的客人,以及明日要开始的推广促销。 我转头见林丽带着她们玩起了猜手指游戏,那是我没见过的玩法,也闹着要加入。每人写一个数字压在杯子下面,然后一二三一起随意伸出自己愿意的伸出的手指数,由判官读数,相差最近的人得胜,输的脸上贴一张便利贴作为惩罚,累计到三张便要讲一个自己人生第一次的事实来给大家听… 第一轮林芳先累计到三张,她妞妞捏捏不知将要哪件第一次,只听她妹妹起哄要她讲第一次相亲的经过。她起先不愿意,只想将第一次约会的过程讲出,谁知,林丽觉得不过瘾非要她再讲下去,谁知她忽然脸红起来,话没出口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我们忽然明白了那是一见钟情的美好式相亲,估计她妹妹也是第一次听说姐姐说起那天的故事,听着听着眼角有祝福的喜泪流出… 此时我的电话响起,是蓝涛,我起身去楼下接听:“你好,蓝部长。” “顾姸,我是蓝涛,你在哪里?听声音像是在外面玩?” “是的,在湖畔咖啡厅,你等会我出去接…” “好,打扰到你了。” “没有的事,今天下午晓丹姐来过了,说了些画廊的事…” “对,应该我和你当面说的,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 “晚点应该可以,不过现在还没散场,可能要等会…” “没有关系,我就在你附近,等你好了通知我就行。” “好的。” 挂了电话正犹豫怎么应对时,回身见王经理走出来,好像等了一会的样子问:“电话打完了?” “嗯,你有事吗?” “刚才去买单,服务员说你已经用会员卡支付过了…” “我请客,怎么能要你买单呢?再说了,我出了新品第一单生意该庆祝一下的…” “是我要谢谢你为我们公司品牌出了完美的第一单,是对我工作的支持,理应该我请客…你看我把储值卡都买好了,正要给你…” “不。”我拜拜手,“你太客气了,我请客是当着大家的面说的,文彦邀请你们一同来也是我的意思…” “你别误会,小顾。是我不好意思,你替我完成我们该做的事却不知道怎么谢谢你,送你产品又太俗气,正好你爱喝咖啡我便买了张卡,放你那里可以吗?等我下次来杭州到你们会所出差,你带我逛逛西湖好吗?收下卡,当我先谢谢你,不然下次来不敢再要你泡茶喝了…” “这样啊…”我有些为难… “收下卡,我先上去了。”他直接把卡放入我外衣的口袋里便离开。我正要追上去,此时文彦已经出来向我道:“都说要去西湖看夜景,你别上去了,她们都要下来了。” 不一会她们围拢程鸥老师一道出来,要往西湖边去,文彦去开车走另外一条道,剩下王经理走过来和我一道,他正想开口便听到有人唤:“顾姸!” 我回头见是蓝涛,没等我开口他边说到:“聚会结束了?这么快!” 此时王经理眼中略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原来的笑容道:“有朋友在等呀,那你先去,再见。” 我正要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时,他已经向马路对面走去。这种感觉很奇怪,像第一次金存的离去一样… 真巧合,人生里两个异性送过我相同的咖啡卡。 蓝涛走近:“他为什么送你卡?” 我掏出咖啡储值卡说:“他是为了感谢我今天帮他们品牌推荐了两位客人。本该是我请大家喝咖啡的,现在成了他买单了…” 第74章 意外 “是咖啡卡?”蓝涛意外,盯着我手上的卡细看,继续道:“你爱喝咖啡?” “我在来杭州之前在西餐厅做过半年服务生,除了那一身小厨娘制服外,第二留恋的便是咖啡的味道。离开了那里之后总怀念那种香味,还好这家拿铁不错被我寻找到…” “是这样!你常来吗?” “休息日会来。” “介不介意再进去坐会?或者是因为有人请你喝过咖啡了,那我们换个地方。” “好,湖边的亭子可以吗?” 我望向她们远去的背影。 “不好,去画廊。”说完他径直转身往前。 我只好跟上。 三月的西湖边有些微凉,好在路灯明亮,行至在廊柱边开口问:“是因为画廊的事找我?” “嗯,缺一个管理画的人。对了,你平常都几点下班?” “我们是两班制,早班是九点到五点半,晚班是十二点半到九点…” “可以不可以来兼职?” “你需要我几点开始工作?” “我把画廊安排在二楼的酒廊会所,你每日六点左右到就可以…” “那我什么时候走?” “这个可能会比较晚,不过你不用担心,三楼会有休息室,不影响你美容会所的工作。” “我要回去和店长协调…” “可以,先和你说好,从四月一号开始营业。你大概不知道:一楼现在装修的是精菜馆,二楼是酒廊和画廊,三楼是仓库、休息室和办公室…” “那小丹姐呢?” “她说这些年太累了,只保留了酒廊的部分股份,然后要搬到公寓居住…” “整个一楼都卖给精菜馆了?” “是的,怎么了?” “有些可惜…对了,丹姐说您母亲是美院的国画教授?” “嗯,擅长水墨丹青和花鸟工笔,怎么了,你要做她的旁听生?” “可以吗?” “九月份,她现在带的这届毕业生还在作品创作中,目前很忙,不过你要是来画廊帮忙就可以天天看到她的画,也是一种学习。” “你做画廊都是为了她?” “是,但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好的,我会来。” “好,这样说定了。” 完了,没谈待遇,没谈上班时间…他认定我会答应?那意味着我今后美容会所下班后所有时间都属于画廊了? 这个问题…好的,明天先答应林丽店长的早班要求,她要一直上晚班的事可以固定了。 三月中下旬的杭城气温渐渐高了起来,夹杂着连天雨水,常常吟薀时长…近靠西湖生活,每日早晨的第一个工作便是给玻璃除湿。 某日早晨,奎忽然出现在玻璃镜中,我回头,他一脸狡黠的笑着,放下工具走向他说:“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奎头发湿漉漉的摔了摔道:“我也没想到会来杭州,一时兴起就走到你这里。” “不是一个人来的?” “是,也不是。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开始上班了。” “本来是九点的,不过你也看到了,玻璃门经过一夜聚汽,必须要在开门前清理…对了你和谁一起?” “嗯,这个…本来是和他一起来的,不过他爸爸临时喊他去了…就…” “他?玮?” “嗯,你想见他吗?” “他不是在深圳吗?” “本来是的,但他回来了,现在跟着他爸爸学开火车。你知道吗?我昨夜就睡在火车头,腰直了一个晚上。” “绕了一圈他到底还是去了铁路局工作。” “他女朋友怀孕了,没法再和他一起卖货创业,目前需要作息稳定…玮的母亲也快要办理提前退休,为了他们的孩子准备着…” 听到此,我有些黯然沉默,奎止住了言语,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安慰。 我抬头问:“还没吃早饭?带你去蛋糕房吃怎么样?” “好耶。”奎开心的笑。 我回去店铺,和小陶说了一声,便带着奎走进秋燕工作的雪贝儿西点屋,坐在靠近秋燕工作台的玻璃窗边,她此时正指挥小学徒切糕点,看到我们坐下,不多久端来鲜出的樱桃蛋糕和柠檬水,烤箱里蝴蝶酥散发的奶香充盈着整间铺子,现磨的红豆泥也蒸蒸出味,我的胸闷忽然缓和了很多,向秋燕介绍同学奎… 秋燕略微有点发胖,皮肤极好,穿着宽松的粉色衣服,围着洁白围裙,活脱脱一个小媳妇样。她已经孕满三个月,可以大大方方展示准妈妈的身份信息。 大概每个过了二十岁的女孩都会偶尔幻想自己大肚子的神态,就像此刻的秋燕。 奎接了玮打来的电话,问我可不可以请一天假一起出去逛西湖?我摇摇头拒绝。我不该再去见玮,虽然我曾幻想过很多次和他的重逢,也曾想勇敢一点,告诉他,那朵蔷薇的故事我有多在意。可是那段话语,正如他悄悄放到我的书页里,要和我道别的花骨朵一样,无法盛开… 奎知意离开,问我,他还可以不可以一如既往的和我在一起玩耍?我又摇摇头,表示,都长大人了,用玩耍一词不合适。奎失落,道:“早知道不来了。” 我回去顾问室,打开qq,含泪删除了玮,五年了,我再也不用在茫茫人群里寻找玮的替代,哪怕有一二分像,也会吸引我靠近。这算不算二十岁来,第一个精神解脱? 时间很快,黄金三月结束了。会所营业额创了历史新高,文殊姐承诺我们每人一份礼物,我选了中袖连衣裙,真丝湖蓝色花纹,去画廊会很合适。从四月起,我正式进入两份工作,和小陶一样。 小陶说,她无依无靠,就想多工作,多存钱,这样她才可以常去看离开多年的妈妈…其实,谁不是这样,长大都是无奈的,父母双全又比能她好到哪里去? 会所下班后,我与陶一同走入对面二楼,她立于酒廊里,我穿梭画廊中。 不同的是她有男友陪伴,闲暇时会逗得她开怀大笑。 而我在安静的画廊,管理着一百多副画作,向偶尔走近的客人讲解画中故事。 等到酒廊打烊,我才能离开。 第75章 睡眠 会所每周休息的那一天,我都会在宿舍睡很久,一直睡到傍晚去画廊。 小陶有很多私交很好的存酒会员,总是推荐来看画,其实也是找我来喝茶,解解酒气。 会所的白天都是和女性打交道,而进入夜晚见的多的都是男性。 我一直穿那一件湖蓝色花纹的真丝连衣裙,由于是我最好的一件外穿衣服,很是珍惜,夜晚脱下来会把它挂在床头窗边散去烟酒味道。阿姨也会帮我拿去洗衣房用微弱的蒸汽熨烫。某日,陶介绍过的一个记者来到画廊问道:“你怎么老是穿着同一条裙子?” 我回头见是他笑到:“你不也总是欣赏同一副画的笔脚。” “呵呵,被你看出来!怎样?问过老板了吗?可以不可以1000元的价格卖出?” “先生,上边标价4000元。” “那好,我加点?1500?怎么样?” “你要真喜欢就出个合理的价格,我才好和老板说…” “不是我喜欢,是送人的,要不这样?你和老板说一下1500拿给我?我另外送你一条裙子?” “不了,先生。要不我带你看看1500的画?” “不。我就喜欢这副沾雪红梅。你看我每回来你都没有开过张,你们画廊冷清,你的业绩提成就不好看,与其这样不如帮我一次?就那样卖给我?下次我还来。” “我只能说试试看,老板肯定要骂我的。” “他要是骂你,我请你喝酒?” “我先请你喝茶,您坐会。” 我给他用玻璃圆高杯充了龙井端到他面前,他点头道谢。我便没有再理他去了仓库给蓝涛打电话,当报出价格,他犹豫了很久,由于是开张第一副卖出的画,想要一个2000的价格,但又怕我失落,毕竟我守了画廊一周时间,这还是第一个要买画的人,他只好说:“我的心里价位是2000,但是你要觉得客人不会再加钱也可以卖,就当开个张,你决定。” 这下我有些为难,想了一下才走出仓库,顺便取了一副黄山烟雨图出来,问:“你看这副怎么样?” 他起身端详了一会,:“也好,有意境,但是没有那副笔脚细腻。” “你既然那么懂,又看上那副,为什么只出那么低的价格呢?” “怎么了?老板不同意呀?” “您再加点,兴许就同意了。” “我就说嘛,1800好吗?妹妹,再帮我问问?” “您不能加到2000以上?” “不能,我这月的工资用完了,要不然和你一个小姑娘磨牙的…” “好,我再去问问…” 这回我没有再打电话,而去了仓库里间拿出打包的油纸和手提袋慢慢磨蹭出来,他见我如此,立刻起身道谢,数了钱交到收银台,提着画便离开,说赶着送出去… 明明很急,今晚就要的礼物。居然和我磨蹭了一个小时,也是奇怪的人。 时间还早,不到八点,陶走过来问我要不要吃寿司?我摇摇头,把那副烟雨图挂起,又看看旁边几副想着是否要更换?陶高兴道:“卖出了?” “嗯!”我点点头,价格不高,可能不挣钱。 “虽然我不懂画,但那副红梅雪花很好看的,谁买了?” “就那个记者。” “哦,他呀,送他们领导的,说是乔迁新居。” “哦,难怪,很会还价。” “小陶,银泰百货的衣服都很贵吗?” “你的朋友秋燕比我清楚多了。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很大的消费。怎么了?你要买衣服?” “嗯,不冷不热的天气,需要些新衣服来搭配自己。” “顾姸:你的工资不低,平时也没见你有什么花钱多的地方,你可以去商场挑你喜欢的衣服,每个季度一件?” “你不知道,过年和父母一起花了很多钱,我的存款有限…” “我理解,做女儿的大多如此。我也心疼父母,况且他们身体不好,又要时刻帮衬姑姑,更不敢多花钱。幸好他还对我挺好的。” “李伟?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结婚?” “以后再告诉你。这周他会去我家见我的家人。” “你姑姑知道吗?” “嗯,姑姑和我们一起去。” “恭喜你,等着吃你的喜糖,给你红包。” “对了,晓丹姐怎么不来酒廊了?” “她最近总是说睡眠不足气色不好,可能是搬了新家的缘故。” “她的家漂亮吗?” “当然,虽然是公寓,但是很大,她买了两间,打通了之后有三个房间,和一个活动区,还可以用来开party,约姐妹打麻将。” “有钱就是不一样。” “当然,她卖了底商四间铺子,足够买公寓楼。” “女人活成她这样真的很自由。” “我也羡慕,谁叫我们没有高干父母呢,继承不了丰厚的遗产。” “陶,快过去,李伟正在找你呢!” 透过木格措式玻璃,李伟站在酒廊靠窗的男士站立吸烟长汀向画廊张望,陶一溜烟的跑去… 我收拾茶台,想着到凌晨两点打烊,时间还早便问问秋燕要不要来看看?她想也没想的要来。 我去关上玻璃门,再推开窗户,见会所二楼灯火通明,想必挺忙的,秋燕已经走了出来,正在过马路,她的体态又重了些。 我把她领到靠近窗台的单人沙发上,侧头便能看见整个街景的位置,要了一杯白开水,随手从包里拿出两份红豆糕,说道:“我今天做的,你尝尝。” “酒廊的老板,晓丹姐也买了你住的那栋公寓,搬进去好多天了。” “嗯,那个地段很好,生活比较方便,距离步行街也不远,很适合她。如果是高层还能每天看见西湖呢。” “真羡慕你,秋燕,你最近没睡好吗?黑眼圈很重。” “是怀孕的关系。倒是你,一副憔悴的样。” “我嘛,还在适应打两份工的强度里。” “顾姸:那么累干嘛?女人的青春很短,何不好好享受时光呢?” “算了,我没有那样的好命…” “对了,我最近胖了很多,之前买的很多衣服估计穿不上,你要是不介意就拿去穿?” “太好了,今天还有人批评我总穿一件衣服上班。我还想着去买几件衣服呢…这不,你就要送我衣服。” 第76章 画廊 秋燕微笑:“你不介意就好,那明天下班我给你带过来。” “太谢谢你了。对了,还没参观画廊?我带你看看?” “好呀,让我也认识认识什么叫好画。” “这里的画大多是美院出来的,有教授的也有学生的,油画不多,只十来副小规格的,大多数是工笔画和水墨。工笔分花、鸟和人物,水墨多是山水风景,也有园林景色…” “有没有字?” “你喜欢字还是书法?” “我也不清楚,想有些意境的表达…” “那可以看看山水,落款常常有作者提的诗词,比如黄山的,富春山,雁荡山和三清山…” “做企业的喜欢什么类型的?” “水墨山水大多是文化人喜爱,做生意的会喜欢些牡丹,黄鹂,马,牛之类的工笔画,看起来精致,富贵,有开拓进取的表达。” “那挺好,我想送一副给我老板,她要出国。” “出国?” “嗯,她挣了满学费就要出国留学,学习法餐…” “那她还回来吗?” “不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在法国留学,推荐她去进修法式烹饪,想把店委托给我管理。” “会和你的预产期撞上吗?” “等她回来,我的预产期就快要到了。” “那你要送她出行礼物?” “是的,她对我挺好,人有学问,知识、阅历又丰富,而我只会做糕点,她也没轻视过我…” “我能理解,就像你当初对我好那样。正好仓库里有一副蓝荷图,你看看。”我寻出蓝荷图时看秋燕正对着那副《洁》目不转睛,对她说道:“这是蓝涛母亲画的,说有天在湖边一颗老树下看到一只白色水鸟,很像传说中的仙鹤,便画了下来…” “有人问过这副画吗?” “没有,她用色很少,只有灰白蓝,所以取名洁。” “我想要这副送给她…” “你觉得合适?” “嗯,她大概会喜欢,因为她很洁癖,从来不穿鲜亮颜色的衣服,对爱情也守身如玉…” “也好,这副画也不大,便于携带…”我大概忘记了,秋燕其实很容易读懂他人世界,她的慧就是那样不知不觉间产生,又让你没有负担。 取下《洁》,包好,秋燕要按照挂牌价付钱,我摇摇头,告诉她要向蓝涛问个底价,她说不要那样为难,她完全可以负担。 可是,我依然只收了她一半的价格,我想画是可以这样卖的。 过后,她要了一杯带些甜味的水,坐回到窗前沙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样真好,比在咖啡厅坐着还要好,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偶尔有陌生客人进来看画她也能参与其中讨论,她比我懂得男人的心思。 我可能需要去谈一场有阅历的恋爱,才能弥补我的短板。 子夜,贺州微醺着脸来接走秋燕,我看向酒廊零星几个客人,陶坐在酒台后面,而李伟就在她旁边。 我收拾了收银账单把钱存入保险柜,关了门去陶那里问打烊时间,她摇摇头示意我先回去,她今晚去李伟那里住… 下了楼,走在街头,繁华褪去,绵绵细雨蒙蒙胧胧,我怕浸透了衣服便早早过马路,从小门直接进入二楼宿舍。 房间里阿姨已经熟睡,其它三间房门紧闭,只走廊尽头的洗衣房还有声音,走近才知是林丽在那里等待烘干机结束工作,她叫我陪她坐会,仿佛有心事。 “画廊生意怎么样?”她问。 “不是很好,多是酒廊的客人来看画,从六点多到十二点也不过接待三四个客人。” “才开业一周,别急。你上两份班吃的消吗?” “现在适应了,前三天是会很难熬。” “那就好。你的好几个习惯晚上来的会员转到我那里维护了,从明日起我也要转几个白天的会员去你那里。” “可以,你安排。对了,小陶晚上不回来睡,不过她明天一早会准时来上班。” “她和那个李伟怎么样?” “快要去见家长了。” “那就好,不像我换个地方丢个男朋友。” “是吗?那也是一种阅历,不像我根本不了解男性。我今天看秋燕和客人们聊天才发现我的谈资很生涩。” “那是因为你在这里只和女性打交道,我也一样,出了这个行业仿佛不知道怎么和男性相处,所以看姐姐马上要结婚,仿佛自己要落单了似的,心里郁郁的。” “你姐姐什么时候结婚?” “男方家里催的急,可能五月完婚。” “在杭州办仪式?” “不,回湖北老家。这里只有朋友,亲戚们不会来的。” “文彦的婚礼也在五月间,也是回她们老家绍兴。” “她和我姐姐同年,都是24岁,可她却幸福多了。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家三个女人,属我最强势,母亲和林芳都是小鸟依人型的,如果我爸还活着就是她们最好的靠山,可惜我爸死了,仿佛要把这个责任依附到了我身上…” “我第一天见你就知你很能干。” “那是我见不得母亲和姐姐整日哭哭啼啼的,家里总要有个人能立起来,不然日子怎么过?后来我妈从新找了一个叔叔,能养她,我只有带着姐姐出来奋斗,总不能都叫叔叔养我们一家三口,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子女要养。” “听着仿佛是你把姐姐和妈妈都嫁出去了?” “有这个意思,但我想我要守护我的家,等我挣够了钱把家里装修起来,我也开一个美容院,偶尔叫妈妈和姐姐回来吃饭、帮忙…” “你肯定能做到的。” 此时烘干机结束工作,我们拿出、叠好备用,我先去睡,明日早班。 第二日清晨,陶提着热的艾叶稞来叫我起床,抬眼看钟只七点半,说是李伟母亲特意包给她带来给大家尝尝鲜… 我起身洗漱,在房间里一边吃着,一边推开窗户看向对面二楼,所有窗户都紧闭着,连阁楼也一样,才忆起,晓丹姐已不在那阁楼居住,那里已经是酒廊杂物间,偶尔李伟会在那里过夜而已。 第77章 头采茶的味道 等我下楼准备开门营业时,预约记录本上已经有了第一位九点钟的客人,是丹姐。 小陶和阿姨陈列好了所有美容室的物料便下楼帮我整理柜台,九点十分丹姐到了。于往常不同,她穿了件进口奢侈风衣,内里一条优雅恬静的真丝裙,挎着品牌鳄鱼包,一阵风似的往二楼去。我以为她有急事,便不敢耽误,拿出她的私人订制产品和预热的仪器操作。敷面膜前她说身体疲乏想泡在牛奶浴里贴膜。我唤小陶准好牛奶浴房,帮丹姐褪去浴袍时发现她胸前很多殷红,陶也看见了,没有多言便出了房间门。 等她舒舒服服的躺好时,丹姐开口问道:“顾姸,几点了?” 我回:“十点半。” “之后有客人等着吗?” “并没有。” “那好,从我包里把茶叶拿出来泡一杯尝尝。” 我起身到斗柜上打开她的鳄鱼皮坤包,里面一把奔驰车钥匙,几叠现金,并没看到茶叶盒子,正要询问时发现一个纱棉布袋,取出来真是茶叶,便问道:“是新鲜的?” “嗯,蓝涛说这是头采茶,金贵着,一年就这一回,数量也不多,今早刚从露水里采的,小火木炭才炒好我就包了一小包来,你泡一杯给我喝喝看。” “好,用瓷杯泡着喝?” “可以。” 这样的龙井鲜嫩,不敢用开水洗茶,只八十c水轻轻过了一遍,再冲入95度的沸水,盖上将军盖端进房。略等了等,送到她木制浴盆面前。她嫌面膜香味浓,取了骨胶原膜,端起杯子闻了闻说:“清香的很,味道淡的,我喜欢。” “饿不饿?要不要点心?” “不用,再帮我冲入开水,看看第二开的味道。” “好。”正要出门,阿姨已经端了小开水壶放在门口鞋柜上,说:“兼职美体技师已经来坐班了。” “好,我知道了。”进了房我便问道:“丹姐后面要不要做身体按摩?” 她笑笑说:“今天算了,身上这样怪难为情的,你看到了不要紧,可不想别人看到。” “好。” “对了,顾姸,我们聊聊。” “好。” “文殊产后怎么样?孩子好不好?” “她恢复的挺好,月子中心服务不错,文琮由文殊姐亲自带,她母亲帮忙。” “她也不容易,我挺佩服她的勇气,孩子百天时千万要告诉我一声。晚上上班时去酒廊能找到我。” “你天天都在酒廊吗?晚上几乎都没看见过你。” “傻瓜,我当然在,只不过在房间里没出来而已。对了,画廊的生意怎么样?” “比较冷清,上周只卖出了三副。” “这就不错了。那些画的作者都是美院学生,勤工俭学。不管卖出什么价格,蓝涛只收取他们30的佣金而已。” “那我要努力多卖,蓝老板的画廊利润并不高。” “他又不是为了利润开画廊生意。那些都是他母亲的学生,他算是助人为乐。也算是对他母亲的补偿。” “是这样!” “你还不知道,他之前有个弟弟,本来两兄弟一个继承母亲学画,一个继承父亲任职商务部会长,谁知跟了父亲的弟弟意外去世了,他不得已从美院退学去接了弟弟之前的工作。我也是那时候认识他的,之前一直和他弟弟打交道。” “他们两兄弟长的像吗?” “像,商会里很多人都误以为他是他弟弟,因为都叫蓝部长嘛。他也不多做解释,就那样随他人叫。” “他弟弟发生意外多久了?” “有近三年了…时间真快。” “你和他弟弟关系很好?” “是的。很熟,第一次来就看到我在台上跳舞,说被我舞姿打动了,要天天来看。送了我整整一车的酒,换我包间的单独占有权。” “他在追你?” “不算,我们都属于精神匮乏的人,喜欢热闹,爱洒脱,不爱夜晚的静,因为那样会让人抑郁。所以我们志同道合聊的来。虽然我的年纪曾大他五岁,但我们的心智仿佛都停留在20岁…就像你这个年纪。” “我去年刚过20岁生日,现在21了,呵呵。” “谈过恋爱吗?” “之前在校园里谈过…出了学校便没有遇到过喜欢的类型。” “你这个长相肯定很多人追求。” “有两位,但相处后都觉得无趣和厌烦,所以,早早断了。” “顾姸,不喜欢就不要拖泥带水,这样很好。女孩的青春期很短,能恣意洒脱的年岁更短,所以不要随意荒废,也不要惧怕孤单,因为它们都注定短暂…” “丹姐: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你和文殊都是这条街上的小富婆,大美女。你怎么一直单身?” “那个曾让我幻想婚姻的人没有出现,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出现。” “家乡人?” “嗯!对了,你有多久没回去了?” “嗯,有一年多。清明节父母回去扫墓,但没有叫我。” “我倒是回去扫墓了,部队大院还是那样,没变。你之前说要参观我家的院子,现在看来没机会了。不过我把之前的收藏都带来了杭州,有空去我家参观?因为那个院子归还了大院。” “你买房子就为了放东西?” “还为了装下我的灵魂,我努力挣了十年的钱,期间放弃了学业,忽略了父母,现如今只想保留传承的东西,慢慢陪我到老。” “是这样?那要不要我帮忙给你收拾?” “都收拾好了,占用了两间房,和阁楼相比空间小了很多。” “以后再无法隔街看你独自喝茶、跳舞、画画的倩影了。” “我的小迷妹,以后想看还是可以隔着画廊看酒廊里的我。” “我会的。” 茶的淡淡清香萦绕在室内,她没有带走剩下的部分,都给予了我尝鲜,她接到酒商午饭的邀约,正可精神满满的去赴约,拎包的劲干练极了,不似夜晚的婉转优雅。 蓝涛居然不是她的情人,却也可以为她去采茶,租她的地方开画廊,做距离很近的人。 第78章 四月的最后一天 杭州的四月在林徽因笔下生花,惹了多少青年的向往。 奎常常发来短信要我拍一张当下的西湖景给他做相册,我不以为意,懒懒散散的应付着。实在叨扰多了便凶凶的回复他:太忙了,打两份工呢,哪有闲心去湖边拍照!他会很快妥协不纠缠。 我在想,金存对我也不再纠缠的原因是不是我太决绝了? 傍晚,会所的工作一完,小陶便提出来两份晚餐要和我一起带到画廊吃,我看向她,换上了清凉的棉麻短裤,好像胖了点。 步行街稀稀朗朗有人群漫步,对街二楼的酒廊、画廊也需要我们去打开氛围灯,招揽客人。 通往二楼的扶梯特意做了复古包边,连一楼的迎宾口也是自动开合的镂空木门,有时候陶的男友会待在那扇门后专门托扶穿着尖细高跟鞋的女士上梯子。陶总不以为意道:“都是些花瓶,是男人们的商务酒聚会的陪衬。正真事业女性出门都穿着舒适皮鞋。” 这点我也同意,小丹和文殊姐就很少穿细跟鞋。 窗边餐后,我忙碌于狭长的画廊,陶在酒廊穿梭,他们的调酒师要七点才来。这晚,小丹姐带着秋燕店铺里新作的点心铺满台,想是有老板包场,陶忙着切水果去了。 八点多,客人们陆陆续续来了,丹姐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订制礼裙坐在钢琴上弹奏着优雅古典的曲子,和演艺酒经营时不同,那根象征着性感、魅惑、独立的钢管舞台如今换成了不带侵略性的乐器台。 不多久老板蓝涛也进入了酒廊。 看向我守护的画,调好每一副的灯光折射,让画在画框里得到作者本意。国画山水、人物、花鸟的水墨让我认识了江南百景,杭嘉湖平原的轨迹… 一阵香水味飘来,我回头差点没认出来道:“是娜拉?” “对呀,才多久就认不出我了?” “你在酒廊聚会吗?” “嗯,程先生带我来的。听小陶说你在这里卖画呢,就来看看。我最近搬进了公寓住,房间里空空的想买些摆设,程先生说摆瓶子、雕塑什么的太占位置,不如是画挂着。” “公寓?是旁边那个阚湖公寓?那里租金很贵,不过位置好,离步行街很近。” “是程先生租的,他是台湾人,说那里治安好。” “那你短期不会离开杭州了?” “嗯,做驻场歌手太累,一个城市也待不久。经纪人说现在演艺场所也少,需要的歌手就少。转型做演员又要去进修,我不愿意花存款,经纪公司垫付的话要签长久合同,所以我不唱了。” “那个程先生对你好吗?” “还可以,从台湾过来开厂做生意,没有带家属,也是寂寞…” “带你看看画?” “好呀。” “你有什么风格喜好吗?” “我喜好钱!你随意帮我挑三副,不过我要挣点钱才行。” “那你买画预算是多少?” “顾姸:你们这里的画都需要多少钱一副?” “几百到几千不等。都是出自美院,功底和意境都扎实,只是没有经过经济炒作。” “我懂了,画家也需要包装的,和我们一样。” “嗯,既然程先生是做生意的老板那推荐山水可好?” “他也不是老板,真正的老板是日本人,他只是拿高薪水的执行人而已。” “哦,那看看工笔和花鸟,都是周围景点出的?” “可以,选三副,不过价格要翻一倍,翻出来那一倍给我,我最近要给我妈妈一笔钱。” 我选择了大小一样两幅工笔花鸟,和一副更大一些的西湖三潭印月水墨画,摆在桌上,报了一个本价:6000,娜拉觉得可以,要过去说成一万二,要我等着… 不多久她带来了信用卡刷了单,我要打电话给蓝涛退她现金,她摇摇头说明天晚上来拿。 不一会,陶的男友来帮忙取画,由娜拉领着放到车里。 蓝涛看到电话过来,听了经过,便从包里取出6000元现金交给我放到保险柜里。 此时小丹走进来对我说道:“蛋糕有些不够了,你能不能帮我去秋燕那里再取点?” 我看下蓝涛,见他点点头说:“你去,我在这待会,顺便选三副新画挂上去。” 下了楼,门外挂着今日客满的招牌,又看向对面,林丽正在忙碌…沿着精菜馆、便利店、发廊的屋檐行至对面秋燕的西点屋,告诉她酒廊还需要些蛋糕,正巧冰柜里还有些水果味的,都切成小块放在盒子里,她要和我一起送上去,顺便对对流水账单。 上了楼,陶特意跑来接手,我回到画廊,老板蓝涛已经挂好了新的画,坐在窗边的靠椅上,见我回来问道:“明日是51节,你需要放假吗?” 我想了想说:“不用,晚上继续来兼职。” “那太好了,对了这是你这月的工资,请收好。” “好的,谢谢老板。” “对了,明日的兼职日,底薪按双倍给你记着。” “好。” 交代完,他又回到酒廊,只听得暖暖柔柔的音乐,有宾客起身摇逸,娜拉对着她的金主大人盛情的唱情歌。 不一会秋燕走了进来,问:“你知道今日包场的是谁吗?” “不知道,谁?” “你的老板,蓝涛呀!” “他?” “是的,今日份蛋糕、点心一共2000元,他买的单。” “哦,刚才他过来给我发本月工资,并没有说起他包场的事。” “是吗?” “嗯,明天白天上班吗?我请你午餐?” “不好意思,明日贺州约我去游玩,你去店里只能见到我的老板在。” “那好,等你度假回来。对了你们女老板什么时候出国?” “说签证有些问题,还要待一段时间,因为她又决定移民。需要把西点屋卖了,我倒是和贺州说过我想买,就看价格合理不合理。” “贺州看在你怀孕的份上会同意的,他有那个经济实力。” “但愿。哦,对了。最近招聘了一个会做上海点心的师傅,奶酪拉糕做的特别好,改天下午茶你来尝尝?” “好,太好了。” “嗯,我先回了,后天见。” “好,走慢点。” 第79章 五月 酒会欢聚到凌晨三点,客人们陆续离开,我等待小陶来时已经在画廊桌椅上睡着了。她轻轻摇醒我一道回宿舍。 我起身,酒廊的灯暗了,关了门,只剩我们俩在。我问她男友呢?她说负责送客人到家去了。我又问小丹姐和蓝涛呢?她说不知道,可能一道走了。接着又对我嫣然:现在我们一道也该走了。 我忽然被她的表情逗笑,仿佛在表达:两个刚过二十岁的姑娘被带温的人群抛弃,携手护温的丧感。 我忽然说:“陶,我今天发画廊兼职的工资了,请你宵夜?” “是吗?发了多少?” “我数了一下有1300,其中一百是卖画的提成,有你推荐的功劳。再加上会所即将要发的工资,四月共有六千收入…” “顾姸,你在会所的工资比我高,但我在酒廊的工资比你高,加起来也是六千元。你别请客了,我也不想吃宵夜,咱们一起去存钱怎么样?” “好,听你的。” “走,我姑姑可能在等我们。今天打烊太晚…” 那晚,小陶留宿在陶姑姑的房间,两张空上铺总算有个人去填满。 第二日清晨,我们仨又一起到一楼做展示厅、接待茶室、顾问间、财务室的卫生。可巧文殊姐也到了,穿着宽松棉质的衣服,提着一盒红鸡蛋而来。陶姑姑忙去迎接,询问小公子怎么没抱着一起来?文殊笑笑道:“由母亲照看着!”然后招呼我们先尝尝红喜蛋煮的怎么样。 真快,文琮出生已接近百天了。 收拾完二楼所有房间的卫生,陶姑姑问文殊中午想吃点什么菜?她摇摇头说,算了,一会就要回家给儿子喂奶。好在,我偷偷给文彦打了电话,她快到了。最近财务室的账都是我替她做的,不知道文殊会不会发觉,林丽会不会告状。陶姑姑悄悄说,最近林丽晚间的客人很多,都在二楼忙碌,不会那么留意文彦的… 五月会所上班的第一天真有些心惊胆战。文殊在财务室待了很久,关着门,只文彦一人在表述工作,我照常在顾问室接电话或打电话写预约表,小陶依然在煮咖啡切水果和点心,陶姑姑去了市场买菜…晚班的同事们要十一点才会出现,起的早的绕西湖去了…让我想起曾经的早班还有文殊和文彦在。 十点多,文殊家去,文彦饿得去拿陶刚切好的点心吃。我悄悄跟过去问:“怎么了?” “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正打算点一份黄鱼雪菜肉丝面吃,还好没点,就跑过来了。现在饿死了。” “谁问你这个,我问文殊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年后有多少收入,厂家营销支持了什么。再就是给文琮找个酒店请客办百天的事。” “真的?那我们要一起买个好点的礼物送给文琮才行。” “嗯,我需要单独买,你们一起是可以的。” “好,下午我问问林丽愿不愿意合伙。对了,酒店定了?” “我提议我们和这条街的邻居就去对面的咸亨精菜馆就行,亲戚们还是回绍兴请,客人们就不通知了。” “上次小丹姐和我说文琮满月一定要通知她。” “嗯,一会我们叫上林丽算下有多少人。” “好,她今天会提前下来的。” 林丽和大家商议后决定每人凑300元,除开文彦,六个人再加上陶姑姑,得来2100元,整好买一个纯金的生肖狗的吊坠。我们都觉得不错,文彦说宴请在对面精菜馆定了,文殊会抱着儿子来…那日会所需要五点半打烊… 消息不胫传话,这条街的很多熟人都来送了红包,文彦又去餐馆加桌,买酒水等。 傍晚,已经四个大圆桌客坐满,占了餐厅一半的位置。 很多好奇孩子父亲的人向我悄悄打听今日会不会出现… 果然,开餐前,由孙林海接来了文殊母子和文父文母,唯独孙家只一个堂弟到场。想来还是没有得到孙家家族的认可。 不过那日晚餐大家围着小文琮开玩笑很是温馨,文殊姐经历过失败婚姻,又得子不易,于今日虽是残缺的圆满,但都知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私生子的百天宴本想低调庆祝,却不知不觉间热闹了起来,孙总的朋友们得知了消息,很多从湖州开车前来,晚餐已闭,无奈只好上楼包下酒廊庆祝,丹姐临时安排了冷餐自助,后面才是酒会表演… 入夜,文彦的丈夫终于摆脱书生气,围着亲家大伯酣畅淋漓,尽致叙说时代变迁,文化变革创新之道…文彦悄悄跟我说道:“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绍兴老家的宗族规矩就能免除了?姐姐文殊经历过的,我一样也少不了。老家表面上是四兄弟,可谁不知道,真正的兄弟只有我父和大伯,那两房细究都是外来户,继承不了祖产…只可惜我和文殊姐都是女孩,但文琮姓文呀,将来一定是他继承…” “也许不多久你也会生儿子的。” “我不一样,有堂姐顶着,我的孩子跟男方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见孙总家长辈来?” “他不算入赘,但儿子是文家承认的长孙。将来祖屋、丌院、土地等就有人管理了。” “这些孙总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现在还是大伯和我爸在管理。等我结婚了,两个表叔叔会得到些房产,但是需要隔开他们。” “怎么隔开?” “把西面两个作坊院子给他们,恢复小路,就算隔开了。” “你刚才说的丌院是什么?” “我们文家祖上是专收红、乌木,做的文房里用的摆件、笔盒、画筒、镇纸、书柜、画箱等。后来书写变了,这些东西就成为了古董了。爷爷觉得手艺不易,便弄了个丌院,也就是博览馆供大家参观学习。” “那你们两个表叔也会这门手艺了?” “不会,爷爷当时是为了开食品加工厂,请了嘉兴的远房堂弟来,他没父母,没有家,便认了兄弟,后来帮助他成家立室才多了两个叔叔…” 第80章 商会 酒廊聚会到接近凌晨,由于假期,楼下步行街依然人流不减。我看见丹姐一直围着文殊…陶特别用心的把水果做了很多不同的造型,等我端上桌,连丹姐都在惊奇陶藏着的手艺。可惜,她的男友此刻不在这里。 文琮由外公外婆先抱回了家休息。 回顾大厅,林丽、林芳、燕子、冬梅围着玩拆点数的游戏,桌上开出的小喜力啤酒还剩下很多… 文彦夫妇陪着孙总和他的堂弟闲聊,孙总背靠背的位置正是文殊和她的好朋友们。 丹姐又一次谢绝了陌生客人,挂着今日客满的牌子,索性我也不用去画廊待着… 直到打烊时间,也不见陶的男友出现,我悄悄问她李伟人去了哪里?她拉着我走到画廊窗前,指着不远处的高楼道:“以后他会常在那里。”我不解,那不是秋燕居住的公寓吗?她笑笑接着道:“他之前就是商会里上班的,只因为出了事故才来帮助丹姐。现在蓝部长恢复了步行街商务会长职位,他自然要回那里。” “我听说那个商会第一届会长是蓝涛的弟弟?” “是。但他意外去世后中断了三年。” “陶,你知道商会都是做什么的吗?” “美利华商会,是维持步行街货品的质量优良,拒绝假货。之前来投资开店的都是外商居多。蓝涛父亲为了形象,迁出了很多国营单位,改了房屋用途,变成了多家知名品牌的形象店…” 今晚,陶略带忧郁没有丝毫酒意,原来是因为爱人离开… 我望向陶发问:“你和李伟是怎么开始的?” 陶微笑道:“去年社区管理员来做未婚男女登记,委托我登记对面员工数量,因为他们白天没有人在。我找了丹姐,她叫我找李伟…就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 “那时他拎着两大包垃圾下来用背推开门,环卫叔跑过去帮了他把所有垃圾袋放进垃圾车,刚要走时他把环卫叔叫住,然后一人跑到楼上转了一圈收拾出一大袋易拉罐送给环卫叔表示感谢…我跟上二楼找他,他正拖去外套搽脸上的汗…” “然后你就被他的人品和外形爆发了荷尔蒙?” 陶醉笑:“可能。我第一次心动。” “怪不得你吵着要上早班,是为了每天晚上来这?” “嗯!刚开始他不怎么理我,我就讨好丹姐要去兼职,没想到丹姐同意了,并安排李伟带我,渐渐的就开始了。” “陶,你真好,可以为喜欢的人去主动。” “顾姸,我相信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人也会主动的。” “但愿。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我去过他家,不大,一家三口挤在一套小房子里,他睡客厅…每当我去,他父母就会找借口出去遛弯到很晚归…” “那你们可以在这附近租个单间要方便些。” “我也想过,可姑姑说别那么快同居,因为我才21岁,未来要什么还不确定,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那就结婚呀。” “婚礼、房子、孩子…哪样不要钱?李伟非常孝顺,是希望靠自己努力奋斗安家的人。” “所以?” “我有些迷茫,不知道爱的方向会不会走向落寞?真羡慕文彦,结婚不用努力便有房子。也羡慕林芳,由家人和丈夫去安排一切,只等一个家接自己住进去…” “陶:你迟早也会有那样的一切。” “但愿。明天就有新的人来接替李伟的工作。丹姐还说明日恢复小演艺,新的艺人要来了。楼上新布置了四个化妆间…” “怪不得她搬去了公寓。我有时很羡慕文殊和晓丹姐,30岁实现了财富积累,可以认真的关注自己的生活。” “顾姸,你不是也那样吗?只沉醉于自己的世界里!只不过当下你没有很多钱,不代表你未来没有。只要你愿意,马上有人可以给你财富。” “财富?陶,没喝酒呢,就醉了?” “哎呀,当局者迷。你想想,蓝涛?为何挑选你照看画廊?” “我自认为我是个负责人的人。” “仅仅如此?你的长相、个性、谈吐呢?可能正中蓝老板的心怀!” “你别瞎说。记得小时候我自信的以为班里那个痞痞的男生喜欢我,告诉了同学我被男生喜欢了…有天那个男生当众宣誓说我太自作多情,他对我完全无感…你知道那种囧破吗?” “还有这样的事?” “所以我总告诫自己,别把他人的好意当喜欢,别想太多。” “怪不得你那么克制。没见你有出去约会过。” “没人约何来约会?” “有人约你也未必去呀。” “算了,好好工作,存钱创业。” “顾姸,别做个绝缘体好吗?我想看到你有异性朋友,像我一样快快乐乐的去约会。” “我很忧郁吗?晚上看看书挺好的,精神世界饱满丰富…” “姑姑常说你下了班安静的出奇,做完卫生就是抱着一本书…我也觉得画廊很适合你这样的人看顾,也积极推荐你。” “我就知道有你推荐…真谢谢你,我也觉得画廊工作很好,会让我从新体会高中学画的时光…” “顾姸:她们好像要走了…”我回头,还真是,赶忙帮着去收拾。数来数去少一人,苗芩呢?去了哪里?陶也好奇,便去问林丽,她说苗芩只上来坐了一小会,他老公便到了,接她下班回家。 陶看向冬梅,没有多问,便催促她们先回宿舍洗漱,然后送文殊、孙总他们一行人下楼,只我和丹姐留下收拾“残局”。 已入深夜,霓虹略微有些暗淡,丹姐推开了窗户,微风徐徐入耳,轻声唤道:“顾姸:先过来靠会,此刻街上安静的很。” 我走到她身边,那股淡淡的茉莉花茶香味沁人心脾。“是啊,人少了,都归家去了。” “归家?嗯,对!你想家吗?” “哪个家?是有父母的家,还是老家。” “都算。” “那我两个都不想!” “你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是!” “觉得哪里迷茫?能和我说说吗?” 我想了想却也没什么可说的,像放空了一样… 第81章 晓丹家事 丹姐见我忧郁不语转了话题道:“文殊儿子生的很像她,我们是同龄人,曾经有那么几年我也特别渴望做个妈妈,有个安稳的归属…” “你现在不可以有吗?” “你想说蓝涛!傻姑娘,我和他不可能的…” “是因为他的弟弟曾让你难忘?” “他离开的太过突然,两年了,我总会梦到,就像活着时一模一样。” “听说他们两兄弟长的很像?” “不像,蓝武很开朗、外向…第一次见面在老师的画展,那时我不知道他是老师的儿子…没想到几年后,他长大了,在这条街立业奋斗,成了风云人物。有天晚上他来我这玩,见我跳舞,非要说认识我,纠缠我到打烊时间,我才回忆起他,知他不是戏弄玩笑。” “后来呢?” “那时我初开酒,常有混混来闹酒,他便建议我加入画廊文化,杜绝纯娱乐的经营环境,吸引商务人士来捧场。” “原来画廊那么早就有了。” “那些画是他偷拿出来,都是老师和蓝涛的。那时候蓝涛留校任教,常有示范作品创作出来…” “都被他弟弟拿到这里来了?” “他从不顾他们的反对,只说送于步行街收藏,传扬杭嘉湖会稽山的人文情怀…” “确实,我常看,很多地方虽然没去过,但画里见过…” “那些画里很多地方我和蓝武都去过…那三年有他过的很愉快。” “前些日子你带回新茶的地方是哪里?” “是他的安息地,她母亲特意为他寻找的…曾经他带我去过两回,他说很难忘那里的古井水泡出来的茶味道。” “那时候你们会约定婚姻吗?” “当然,就在这里,那圆台上,他向我求婚,那时候我觉得他太毛头小子,太冲动…只因为我比他大了五岁…可若我知道他的年龄会定格在24岁时,我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婚,然后勇敢的走入婚姻…” “遗憾…” “但我很高兴认识从家乡来的你,最喜欢听你的家乡口音,很亲切,很熟悉。” “你不常回家吗?” “家?22岁时就没有了…顾姸,你见过孤儿吗?” “孤儿?小学时在福利院见过。”我疑惑不解。 “我就是个孤儿,刚出生不久被亲生父母遗弃在河边,天寒地冻,只一张丹霞旧袄子裹着我,连哭的生气都没了。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要被扔进河里,只有我养父母不信,把我带到大院请军医照看,在医院养护快半年才健康了起来。养父母年纪很大,但依然收养我,圆了他们奉献一生无儿无女的遗憾。他们对我特别溺爱,娇惯,我从未怀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那你后来怎么知道了?” “一种孽缘,若我听从养父母的安排,和大院里庒连恋爱并结婚,继承他们奉献部队的心愿,也许不会有那么多事情发生。怪就怪我天生命贱,撑不住大福气,走入一条不归路。” “丹姐…”我有些确定她的身份了,从去年夏天我来到此,她便有意和我亲近… “没事!” “是顾家东户对不起你…我是西户二房长女,大房还有两位无后的长辈在…我父亲母亲自结婚后便去了县城工作生活,我出生起到长大后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去老屋里住几日…” “所以,你是知道我的事的?” “我不确定是你…” “你可真沉得住气,你不好奇吗?” “因为你没说你姓顾…” “我当然不姓顾,我的身份一辈子都是朱晓丹,不会变。” “我憎恨宗族里的男权文化,我不曾去过祠堂祭祖,也不曾上过坟…每次节日礼我都被无视着,能远离那种地方对女性来说是好事。堂妹、堂姐们很多都在遵从老规矩,听从安排人生,未必她们不想自由,但被亲情和经济裹着,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觉悟…” “顾姸…他们都怎么说我?” “你没有错,不必在乎他们说了什么。我只隐约记得大伯母曾说起过东户里本可以有个连长女婿之类的话…” “还有呢?” “姐姐不是第一个被丢弃的女婴,在你前一年还有一个,当时没有经验,随意放在庙子门上,渺无音讯才没有寻回…” “那他们如愿了吗?” “大姐姐嫁去了两村外的郑家村,送嫁时弟弟已经能满院跑了…那时我正上小学,妈妈叫我看嫁妆队伍,足足十二挑。” “她来寻过我两回,第一次我便认出她来,感觉很亲切。她远远站在校门外,特意穿了一套新衣服,但脚上鞋子脱胶不好看,她不敢快步追我,连一句问候都不曾出口…” “第二次来找你是什么时候?” “那日庒连约我去看地方戏,问我可愿意认识一个新朋友,他姑姑家的表弟,刚娶了顾家村的女孩,摆台唱戏…我高高兴兴的去了,还感叹郑家村保留的戏台那样规格好看…可戏看完了等待我的是莫名其妙的认亲认宗。” “大姐姐人很好,有很多事她做不得主。” “我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我没有为难她。等我回去问过爸、妈才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可我爸、妈不知道的是这天下的父母也有狠心杀害自己孩子的,尤其女孩。” “你怎么知道?” “他们能找到我,肯定有知情人。我为了打听当年事,党军帮了我很多…得知所有真相后,我真厌恶他们。” “丹姐…你后来怎么离开了大院?又怎么没有嫁给庄连呢?” “是我心里无法再和他像以前一样交往,我不离开,意味着我要一辈子那种人来往。我如何对得起我的养父母?” “幸好他们给你的爱是满满的…” “对呀,他们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替我挑选最好的婚姻…但那个男人已经成为不了我的丈夫,他把我引入痛苦却不自知…他觉得理所应当认下血亲,因为他也是男权文化的继得利益者,他不会站在女性角度想问题…相反同是孤儿的党军却能感同身受,尊重我,教我看清人性隐藏起来的恶毒…” 第82章 蓝涛来了 晓丹沉浸于过往,我竟有些心痛,正不知如何宽慰她时只听得沉闷的脚步越来越近,回身一看正是蓝老板,忙起身…只听他先道:“李伟的女友小陶说你们还在这里聊天,怎么了?还不嫌累?要聊通宵吗?” 丹收回眼泪对着蓝涛道:“你来的正好,我再次向你介绍一下,顾姸,不仅仅是我的小老乡,也是我有宗族血缘关系的妹妹…” 蓝涛听后看向我,说:“我猜到了,你们真有些像。” 我摇摇头解释:“我们往上三代才是,就是曾祖辈是两亲兄弟,在村里哥哥为长住东边,弟弟为幼住西边,中间隔了祠堂和礼堂,以及南路北路的土地庙…” “你对族谱这么熟悉的吗?”蓝涛逗笑了晓丹,她起身说来:“她刚才还说从小不被宗族重视,这会又把祖宗地产说的那么详细…” 我忽然无言,那些是从小听父亲教育哥哥得知的。 过会丹姐不以为意问蓝涛:“几点了?” 他抬起手腕,道:“三点半了,我送你们回去。” 丹姐忽然转向我:“去我那里睡一晚?认认我的门?” 我不知如何拒绝时,蓝涛先开口:“挺对的事,去。我送你们过去。” 我们下到一楼关了大门,从后安全消防门出去,蓝涛的车正停在旁边,上了车真有些困意,开了不一会路程便到了公寓地下停车场,丹姐拉着我去电梯房,直上顶楼。 电梯没有1到5楼的按键,我们直上到27层,电梯门开,只四间门…我记得去秋燕那里时出来是三个电梯,走廊很长,有很多户…可这里走廊被隔开了,消防门紧闭… 丹姐解释道:“我卖了酒廊一楼的四间铺子正好换这里四间公寓…我东西多,专门一间放收藏,一间办公,两间打通是我的起居室。如果不出意外,我就这样到老了。” “挺好的…” “我没什么大的事业心,这样的家产都是养父养母的留给我的多,我自己也挣了一部分,凑活在一起了。” 光顾她的起居室,开放式厨房,欧美风格餐厅,田园风格沙发,面向落地观景窗。打通的墙做了中式屏蔽,左右都能进入她的卧房。房中央一张古制黑木雕花带顶床,我看了很久,似曾相识… 丹姐过来介绍到:“小时候妈妈就在这张床上哄我睡,也是他们当年的婚床…睡了多年很难换掉…” “从老家搬到这里很难。” “是啊,不过以后不用搬了。去洗漱,给你拿了一套新的用品。” 这样的古床我在外婆的老房子里睡过,夜晚放下帘帐能隔绝一切鬼怪…外婆常把鞋脱在床榻边,晨起时可以坐在那里穿鞋…她也会把她的首饰安置在木格里,在枕边…不用担心被子会滚落…带顶的床看不见房梁… 丹姐忽然说:“这床在维修,今晚我们一起睡客厅榻榻米垫如何?” 我点头:“进门时看到了,客厅榻榻米垫子上有被子,看起来就很舒服。这木床让我想起外婆家…” “是吗?这个样式只我们老家才有…他们一个个说我恋旧物,却不知道这样的床特别安眠。” “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种床了。没想到你还有,还搬到这里来。” “我还有很多老家搬来的瓷器罐要不要看看?” “好呀。” 跟着她出了门,打开隔壁一间,两排陈列柜,进门一对12米高彩瓷胖底细腰瓶,中间一张四方美工桌,上有文房四宝,一套四只大小乌木琮。一边高柜摆着各试样碗、茶杯、烟灰缸…安置在每一个格里,另一边高格大柜安置着糖罐、茶叶罐、筒罐以及三个醒目的青花将军罐… 她笑笑点头:“是他们的,那个小的是他们给我的。很多人不知…” “现在没有多少人配得上用将军罐,但他们能配…骨灰都在里面?什么时候安置入土?” “等我也要下地前安置,用下辈子报答他们,做他们的亲生女儿。” “有香吗?” “有,在旁边,点一柱!” 我打开香盒取了三只,点燃,用家乡话道吉、做依、跪拜… 丹回礼,掺起我回了一句:“多谢。” 在异乡,我忽然理解她提心留念的和我亲近:月是故土圆,音是故言亲。 礼数亦然。 闲话几句便要浅浅入睡时天际已微亮,蔽了窗帘,酣眠入梦。 第二日中午醒,听见走廊响动,起身丹姐已经洗漱好,见我醒来道:“你昨日换下的衣服洗了还没干,穿那条绿裙子。还是新的,你试试看,要送给你的…” 我看向那条裙子,百褶长裙摆,收腰宽横折边,上边乃复古江青试样袖,金色刻字扣… “别犹豫了,快穿上,适合你的。” 我取下裙子进入房间里的卫生间洗漱后换上,面目全新。从来没有穿过这样风格的衣服,显得高贵而成熟。 走出来时丹姐笑道:“看我眼光多独?就适合你。快来,蓝涛已经来了,在对面办公室里,一会我们一起下楼吃个早中饭…你难得今天休息,下午想想去哪里玩?” “每次休息都是西湖边逛逛,走累了就去咖啡厅坐着…没什么要去的地方。” “蓝涛说有次看见你去净寺烧香?” “那次是陪文彦和秋燕去的。” “那好,一会你也陪我去那里看看?” “好。” 跟着她出了门,走进对面开着门的办公室,准确的说更像一间茶室。蓝涛放下手里账单,起身出来,转去电梯间于我们一道去五楼,转电梯至商场区四楼一家西式自助餐厅。我要了粥和广式点心,丹姐要了牛排和番茄意面,独蓝涛只要了一杯调和果汁。丹姐笑着对我说:“他在等海鲜炒饭,要12点半才上。” 我点头明白,饿得先吃了起来。粥的份量不大,三样点心都小份,觉得还没饱,便去转了一圈拿来一个12寸的夏威夷薄脆披萨,刚坐下他俩便对我投来惊讶眼光,仿佛在说:“你吃的完吗?我可不帮忙,你要自己消化。” 第83章 禅院 我坐下,脑子里忽然接收到了他们肚子里的心思,微笑道:“给你们一人一小块,其它的我全吃。” 说完他们紧绷的神情不带演示般如释重负… 餐后咖啡,李伟打来电话,说已经等在楼下,陶也请了下午的假要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喝足吃饱便坐了观光电梯下到一楼花园广场,大门口一辆商务车等在那里,陶见我们来,立刻推开了车门。 我们俩识趣的坐到后排,把中间位置给老板们。关了车门,李伟打开音乐,驶入西湖区… 半小时后,车从后门小山路进入到净寺内里,我们跟着下车,尾随他们去到一处院子。蓝涛和院里做卫生的阿姨唠叨了几句,便领着我们去到南边二楼,这院只两栋楼相对而建,北楼地势高,显巍峨,南楼地势低显毓秀。中间几颗古朴大树遮阴蔽日,靠东墙边有闲步廊链接南北楼宇… 陶估计和我一样是第一次来,并不熟悉,拉着我到处参观。我们发现,廊下南楼东角有口井,井周建了兽形雕花扶栏,那井水清澈明朗,四周苔藓围绕…正观察着李伟从梯上也下来提了一只小桶过来取水,要带到二楼烧开泡茶,唤我们一起去二楼… 原来这二楼整个是藏书馆,十多排的书架放满了各类书籍,光经书佛道足有五排之多…好在靠窗户边安了五套桌椅,我们围拢一桌看李伟拨弄烧水壶,陶提议由我泡茶选杯…蓝涛指了指我身后的木门柜,打开果然很多个将军盖翠绿杯一排排整齐的摆放在白色老粗布上…我取了五个,看桌上只有龙井,又回头望了望…蓝涛会意道:“这里可没有玻璃杯…” 我知,点头如似。 不多久,北楼门开,蓝涛起身下楼穿院过去… 他母亲于二楼念经,母子说笑间推开了所有门窗,窥见对面禅房,数排佛龛,各色观音…陶瓷、玉器、鎏金、紫铜的都有。 丹姐起身望向东侧蒲团座,那里还有一男士,穿着宽松中式衣服,还在合十冥想…她便转身去取了一本水墨丹青绘本座回翻看。 陶扯着我的衣服要下楼去,李伟起身说一起… 我们一道在回廊里看不同盆景里的罗汉松和蜜蜡石。不多久,那个男士出来了,手里捂着一小木格,径直去向丹姐身边… 陶问我可知道他?我摇摇头说:“没见过。” 陶又看向李伟问:“从这里请一尊观音回去要供奉多少钱?” 李伟一副心知肚明的样道:“看什么材质的,玉和金身的贵,铜和陶瓷的最少都要三个九,那两个还不得四个?” 我忽然好奇:“很灵吗?” “当然,你看一楼大堂后侧东壁龛,那里可是有真人佛座堂的。” 我刚想问缘由,只见丹姐和那位男士一道走下来,出院子去。 我看向陶,陶知了道:“丹姐的男友,偶尔会来酒廊找她,送她名贵东西。曾是美院的外聘教授…” “他很有魅力吗?” “嗯…不了解,不过说话口音很好听,也幽默风趣,出口成章那种。” “打扮休闲,估计年纪很大…” “但是他很疼丹姐,也有经济能力。酒廊很多实力老主顾都是他介绍来的。” 怪不得她总一副不缺钱的样子… 蓝涛母亲吩咐阿姨打开院门,点燃院中香炉、火腊,朝向我们和蔼道:“你们年轻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后山转转,一会回来吃贡果…” 蓝涛会意,在后院小门口招呼我们过去,还真是,开了院门便是曲折上山小路,陶拉着伟往前跑,我和蓝涛在后面不仅不慢,不一会便见不到他们身影。 蓝涛见我爬坡吃力,伸出手拉我,我没拒绝,主要脚上鞋底有些打滑,怕摔跤。 “一会丹姐会来吗。”我忽然问。 “程先生要她陪着聊聊,可能晚点会过来。” “他们经常来这里相聚?”我又问。 “嗯,每月初一和十五。” “那今天是初一了?” 蓝涛发笑:“她是个成熟女性,这样的事很正常。有个可以依靠的蓝颜知己,并且信佛,乐善好施,不是坏人。” “常说晚年信佛之人是因为年轻时罪孽深重…” “我想这样的事不存在,程先生曾经是晓丹的辅导老师,也是我母亲的同事,家庭还算美满,只是孤独了点。” 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有些冲突我的直线三观… 他见我气场不对又反问道:“怎么了?” “不怎么!对了,老板今天画廊还是六点半开门营业吗?一会早点回去。” “可以不叫我老板吗?画廊也并非盈利模式…那只是我弟弟的一份遗留。” “对不起,我知道他过世了,丹姐还因此难过…” “我们都曾为他悲伤过,但那个是意外,谁也想不到。” 行到半山腰,有座凉亭,蓝涛拉我坐下,长期没有登山运动过,小腿肚子酸麻无力。 “这个山路我小时候常来,和我弟弟。那时候我的外婆就像妈妈这样独自住在这里守院,后来她也在此圆寂,用石灰缸存了三年,期满由寺里住持贴的金身入壁龛,从此妈妈便接了她的工作守护…” “你也会在这里住?” “嗯,弟弟走后我来陪她多一些。住房就在南楼一层,东西各有两间房可以居住…” “我看到了,一楼房厅两边,我从那里上到二楼,没敢进房厅…” “她午休时会关上厅门,这会肯定打开了和阿姨在那里喝茶看看电影呢。” “怪不得她叫我们玩累了去吃贡果。对了,什么是贡果?” “每日的从佛前换下的新鲜水果…她们会特意用井水泡着洗净,然后邀请来客吃。” “哦,是这样。” “那能是哪样?” “我以为…?” “以为什么?” “像我的家乡一样的,供果由很复杂的程序做出来,比如江米果、点红糯米糍、和生鸡熟蛋等…” “哈哈,那时祭祀。” “嗯,对!我忘记了。” “还往上爬吗?” “上面都有什么景色?” “我不说…你要自己体会。”他似笑非笑,故意神秘的样子,肯定没什么玄机。 第84章 杜鹃花 我仰头望向曲折的林荫上山路,内心是万分拒绝的。我不爱流汗,特别是穿着裙子流汗。也特爱招惹蚊子,虽然五月温度不算高,但树林里坐着总感觉它们会围过来,果然脖子后忽然麻痒,我用手揉搓,没摸到痒包。便缩起双脚,用长裙摆盖着,后背也不敢再靠着依栏。 不一会另外一边又一阵痒,起身正要发气时忽见蓝涛在不远处用一根极细的长毛叶挑着向我… 我忽然理解痒从何来,说道:“还以为是蚊子呢!” “你不觉得是毛毛虫?这个季节最多虫子。”蓝涛笑道。 “哎呀,我们下山,我最怕野外一些会动的东西…” “好,看你真不像喜爱户外活动的女子。有些可惜。” “不可惜!被虫子和蚊子咬一口后,皮肤需要修复半个月。” “这么严重?” “嗯!” “那回!” 曲折小路走了一段,回到院子,有没预约的香客来,蓝母于北大殿内忙碌!蓝涛邀请我去南楼一层休息,我却执意要先去井边取水洗脸…他从房间拿出他常用的毛巾和脸盆给我用。洗完脸,搽了手,为了感谢蓝涛重新取了干净井水换洗了毛巾给他用。他接过笑道:“还记得我呢?”说完让我去门厅没坐着。 进了门厅,正对面壁墙高高的丌案中摆了一个复古立式钟,两边一对蓝柚瓶,这让我想起外婆的房间摆设也是如此。 选了靠近门口的太师椅靠坐着,不一会睡意渐起… 困顿中,一股清甜果香飘来,馋的睁眼,只见桌上放着一个大竹篮装满了各种水果…我左右寻找,只见蓝涛一人丛身后过来,手里拿着小薄毯,见我醒来道:“这里阴凉,不盖着会着凉。” 我接过毯子,内心有些触动,细看蓝涛,身材细长高挑,眉毛英武,鼻梁骨高挺好看的,一张薄唇和我很类似… 我起身,指着身后的房门问:“那是你的房间?” “嗯。” “你每晚都住这里?” “也不是,有时候会回家住。” “哦。” “过来吃贡果。” 我也没拒绝,真是因为有点饿了。 “这里常年有很多水果,想吃的时候告诉我,我带你来。” “嗯,餐厅斋饭也很好吃…” “那是偶尔吃…像我这样长期吃就不觉得了。” “听说北殿东边有真人塑的佛?” “是真的,那个是我的外婆本人。她一生都在这里守着。” “你的外公呢?” “没见过,我妈也没见过。” “在这里生活挺好的,安宁,不浮躁…” “你喜欢这里?不觉得枯燥?” “不会,觉得枯燥了,就喝喝茶,看看书…” “你现在不会觉得枯燥,到五点半,香客们离开,下边寺院大门关闭,这里便安静的出奇。” “你说的傍晚到入睡前的时间?” “是啊。那个时间你都在酒廊、画廊里穿梭,和不同的人接触聊天…而这里只有和自己对视。” 我疑惑,看向对面房间,他明白道:“阿姨晚上要回家,我妈晚上要读一会经就睡觉,我几乎不打扰她。” “所以你住在这里只是守望她?” “以前还有弟弟会常来…” “你们两兄弟不在一个地方住着?” “我妈妈中年以后常陪伴外婆,和我父亲感情就淡了…我随妈,弟弟随爸…我们每个周末的时候会聚一次…” 我看他有些犹豫安慰道:“有的人注定离家伴佛才得安宁!” “这话说的很有禅意。确实,每年有很多困顿于家庭精神内耗无法解脱的人常来此半出家…参经念佛领悟…解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每个家庭都美满该多好…”我忽然想到我的家,有些揪心疼。 “你们聊什么呢?”陶捧着一大束杜鹃花进来。 我很惊喜:“哪里摘的?这么多?” “绿园花圃呀,你们怎么不来” “陶,我今天穿的鞋打滑…” 蓝涛起身说:“我挑一只送到北殿我妈那里,她很喜欢杜鹃花插瓶。” “老板,这只最好,我都绑好了…” 蓝涛笑着接过去…原来他本是要去花圃的,奈何我不争气… “陶,花圃什么样?” “很大,快到山顶靠右边的一块小峡谷,有泉水和茶山…杜鹃花就开在路的两边。往里走有菊花、月季、茉莉等,都还在生长。” “肯定很好看!” “是呀,我和李伟还纳闷你们怎么走那么慢…” “他也不说是去花圃…” “他?你们说开了?”陶好奇道。 “什么说开了?” “恋爱关系呀。无论是丹姐还是李伟都知道,你们…迟早的事。” “我们没有…” “知道,你们是慢热型的。都没主动经验…” “陶,不可以这样说蓝老板。” “他对你一见钟情,接近你,靠近你…你别说你没感觉哈!” “我高攀不上!” “咳!那有什么,爱情无界限。再说丹姐对你特别关照…” “关照什么?”此时丹姐回来了,身后没人跟着。 陶不好意思,问:“老板,你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玩够了?李伟呢?” “他在院子回廊那里。” “喊他去开车,我们一会就走。” “好的。”陶跳着出去。 我给丹姐端来温水,正合她意:“吃过甜品嘴里怪腻的,还好有白开水来…对了,你去爬山没有?杜鹃花开没?” “没走到。”我有些难为情。 “哈哈,也对,你穿这个鞋子不合适。再说这裙子也容易被树枝挂坏…” “嗯,就是这样。”我忽然舒心了。 “好看的衣服未必方便…但想到你平时也不怎么添新衣服,就觉得款式合适你,便选了这件…因为蓝涛淑女范的。” “我和他?可能吗?” “你觉得差距大?傻瓜,年轻姑娘巴不得被他看上…看看你的朋友秋燕?未婚先孕都用上了,你还矫情什么?不想留在杭州了?” “我没想那么多。以为只工作那么简单。” “那文殊怎么会同意你兼职?你和陶都是我保举的,尤其是对你…” “我脑子不好使…” 第85章 十字路口 从寺院归途中我想接上自己关闭的内心,在这两年几乎没离开过忧桑,我确实放空了太久。 傍晚,画廊如常安静,酒廊音乐渐起,客人稀稀落落…移步到窗前,望向步行街才知假期繁忙,游玩闲逛的人很多。 等霓虹灯光丰满了来,再看向酒廊时,那里已经座无虚席,一个清纯美女立在其中清唱浅吟,不多久便有鲜花送上,曲终人未散。主客邀请落座,品酒交谈。只见她时而低眉顺眼,时而巧笑嫣然,捏着酒杯的手微微若安…曾经的丹姐也是如此吗?不,我更愿意看到她于白日素颜轻服,穿着舒适的休闲鞋走入美容院时的样子… “发什么呆呢!”秋燕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身后立着。 “有些感伤…你来了?白天去了医院建卡没?” “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公立医院不好去,因为我没有结婚证,想去文殊生孩子那个私立医院…” “可以呀。那里条件不错。贺州会陪你吗?” “嗯,他今天早晨答应了。所以不需要你陪着去的!” “那好,他比我合适。” “不过,贺州想提前知道孩子的性别。” “有什么关系吗?他重男轻女?” “是他要向家里人说明…如果是男孩我们结婚会顺利些。” “如果是女孩呢?会怎么样?” “还是会生下来好好带,但我可能还会生第二个孩子。” “你这么坚持,我只有支持你。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好。”我肯定的看向秋燕。 “对了,刚才进来看你的忧伤,从何而来?” “丹姐在撮合我和蓝涛,她觉得我可以通过和他结婚来实现留在杭州生活…可这两年我关闭了情感,是为想遇到一份刻骨铭心的真爱。现在打开就直接面临十字路口,向左或者向右?” “你对蓝涛什么感觉?” “就下午…他给我拿他的毯子,我有些触动,其他时间真没什么。” “下午你们睡在一起了?” “没有,我哪有那么大胆?在他母亲寺庙里呢!陶和李伟也去了,还有丹姐。” “丹姐对你特别关照,她介绍的人不会错的。那就证明,蓝涛早就看上你了,特意喊你来守画廊,其实是想和你走近。说实话,他外表不错,为人属于沉稳型的,只是现在事业不明朗,听说接管他父亲和弟弟的商会了?还做进出口贸易?” “呵呵,你比我知道的多。” “那是你老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你多出来闲聊,哪里会消息不灵通的?这条街又不长。” “我那么八卦别人的事干嘛?还不如静下来看看电影,翻翻书,喝喝茶。八卦、运动都要体力,我最没有体力!” “我们女老板也喜欢你这范的,说你说话轻声细语,打招呼也是微笑摆手,给人感觉没有社交压力,很安静,让人想靠近…” “我是这样的?” “我觉得她形容的很贴切,我就无法这样表达出你的个性。” “对了,之前说你的女老板要出国的?” “咳,和未婚夫男友吹了,不打算走了。因为有天晚上她收到一封邮件,内容是他男友和另一个女孩的合照…你想呀,那个女孩为何这时候给她发邮件?肯定是觉得她去和男友汇合、结婚,然后就没她戏,急的…所以用了这一招堵她。” “就是说,那个男的在国外没闲着呀,一直有女人陪着?” “长期分开,哪有不寂寞的?只是想两头都占着,等她说要过去了,那边就必须甩脱。可惜,那个女孩特别有心机,小小一封邮件便让她放弃出国的念头。” “就发了一张照片?” “肯定不是普通的照片,不然她如何死心?” “嗯!实打实的背叛,所以不可原谅。” “女人最怕受情伤…”秋燕悠悠道。“咦?今天酒廊怎么那么热闹?” 我看向那边,确实。说:“因为添加了美女伴歌、伴聊的增值服务…” “不过是财色酒气,多少男人都逃脱不了,他们也不想逃脱。人性里做到自律克制有多难?就像我们女人靠自己奋斗得来钱财也难,有一条容易的路走都会想去试试…” “秋燕?你怎么也伤感起来了?” “家贫,很多事不由己罢了。” “对了,一直没问你上次回去处理丧事的细节,怕你烦恼不想向外提起…” “我有个那样的父亲,爱酒、爱赌的,家里多年没有翻修过,已经破败不堪。我和妈妈实在没办法了才离家打工,那年我只有15岁,当学徒都不够年纪。这几年挣的钱除了邮点给父亲,几乎是母亲保管。遇到的男性虽然都对我不错,但唯独贺州在钱上面对我大方,我才可以不那么紧迫,去学习提升,去买舒适的衣服和用品…童年的苦涩让我害怕、漂浮…所以母亲才硬起心肠不给他治疗,听说他后期非常疼,每日对着妈妈哭泣,后悔、辱骂、诅咒我们…我知道妈妈早就心死,根本不为所动,还劝他放弃挣扎,某个傍晚他忽然说不疼了,要打开门坐着迎接我回家…那是小时候我常常喊他坐在门口等我回家的话…原来他还记得,只是以前哪怕一次也做不到。没想到半生父女缘不过如此…” “他坐了多久走的?” “妈妈说一顿饭的功夫人就没气了。” “这样的告别…” “是呀,这样的告别。” “书里说父亲似一堵生命墙,他在,哪怕相处不好,做子女的会觉得自己离死亡还很遥远…可他一旦死了,便觉得墙塌了,自己也就离死亡越来越近…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会!所以我迫切想当妈妈,想儿女成群,怕送走母亲时只有我一人,其实是怕孤独终老。” “对了,你母亲如何?支持你未婚先孕吗?” “她现在喜欢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没了丈夫,她轻松多了…对我的事也不像之前那样严格管束,知我来了杭州也支持,也见过贺州一面…算是都同意了,由我自己做主未来…” 第86章 文彦婚礼 在杭州,和秋燕算是旧友,她追随贺州又何尝不带着报恩的心? “今天还是照例陪我到九点?要喝点什么?” “咖啡、茶都不适合我。白开水。” “加点糖?贺州什么时候回来?” “他今晚请经销商吃饭,之后去会所喝茶聊事…可能凌晨三、四点归。” “做老板的也怎么忙的吗?” “工厂都指望他做营销拓展业务呢,目前国外订单少,国内售后服务多,有些订单几乎没有利润,只是保厂保工人而已。” “压力挺大,她姐姐姐夫呢,还在欧洲?” “嗯!一直撺掇父母做厂房升级,继续给欧洲代加工。但贺州不太同意,觉得那样压力大,不能自主,他想做自家的品牌。” “他去欧洲待过一年,应该是深入了解过的,你别担心了。” 秋燕溺视着我说:“还说我呢,蓝涛不也如此吗?你也会有等晚归丈夫的那一天。” “我和他?你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他能给你家,给你安稳的生活就好了。” “我想奋斗,想拥有自己的店铺,想依靠自己…” “顾姸,那样要吃很多苦。女人的青春最短暂。在我们老家,大多数女人过了22岁恋爱结婚,23到26岁生孩子…为什么?因为错过了年纪会让自己被动。” “你和丹姐的意思一样。还有文殊、文彦、林芳…她们都是到了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可是我们都走同样的路吗?万一嫁的人不好怎么办?就像我妈,丈夫不得靠,子女离不开,自己没事业…生活里只有无趣加苦熬…我不想那样,我爱有动力的生活,我需要工作成就感,我需要小资情调,不然我的精神世界会垮塌。” “所以,像金存那样的类型你没感觉,他为了你做了很多事,可你根本不为所动。如果蓝涛也如此,你大概率不会心动,不会引发爱情。” “还是你了解我。我不舍得花钱打扮,就怕有天有机会给我,而我拿不出本钱。” “你都打两份工了,存钱会很快。你一定会梦想成真,做个独立事业女性。” “嗯!你也会走进殷实家庭,相夫教子,做个贵太太。” “彼此如愿?” “如愿。”我举起茶杯,碰了碰秋燕的玻璃棱角杯子。此时,一首《勇气》从对面传来,我忽然惊喜道:“文彦一直说要这首歌做婚礼入场曲呢,歌词挺有意义的。” “她什么时候办婚礼?” “下周,我还答应了去绍兴给她当伴娘呢。” “是吗?我还从来没有当过伴娘,听说伴娘一生不能做超过三回,不然自己嫁不出去。” “她和你的伴娘我都可以当,再有第三个邀请我就不答应了。” “如果丹姐邀请呢?” “那得答应。不过她应该不会结婚…她需要的是蓝颜知己,婚姻?可能不在她的规划里。” “你错了,很多女人过了三十岁会急切的为婚姻努力以追求人生的完整。或者过了三十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母亲一样。” “你这样说,我理解了文殊的选择,婚姻失败,做妈妈的愿望不能也失败。两个都是人生的必修课…” “哎呦你懂得就好。我在想多少男人要被你的外表欺骗?看起来是个乖乖女,谁料外柔内刚,是个女强人。” “是女王!” “好,女王陛下!” 在画廊里有人陪着的时间会过的特别快,今日如常没有一个客人进来。虽然酒廊骆驿不绝,但有雅兴走近画廊的却很少很少。寻乐子的人不需要艺术加持。 不多久,秋燕告辞归家,我望向陶祈求被回视,可惜她一直在调酒、装点心、水果,忙的转不过身。 李伟忽然从楼梯间跑上来,径直走入有陶的区域,我回身去整理画作,想寻找一副线条流畅颜色淡雅的画欣赏欣赏,开了几副都不满意,长案上一下子摊开满了,放下手中画卷,又看向它们,奇怪,每一副都不错,懊悔自己差点错过精品… “找什么呢?” “找中规中矩…”我脱口而出,回身才见是蓝涛。 他全身一股烟味,眉头有皱,分明有愁,但语气中不显带哀怨:“这样形容人物画?中规中矩就是外貌普通,这样的人物进不了画家的眼,只有美丽、灵动或者特别的外貌、体型才能坐在画板前充当模特。你觉得呢?” “说的很对,所以我才忽然觉得它们是精品,我差点因为庸俗而错过了…” “错过会很遗憾,人也一样。” “啊?” “没什么,饿不饿?一会去宵夜?” “对面今天很忙,等他们打烊估计很晚了…” “只我们俩个去,不可以吗?” “不等他们一起?” “傻瓜,谁喜欢电灯泡?” “你的意思,我们在谈恋爱?” “对,还没问过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对你的意思?” “嗯!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在这里看画…很安静,不说话时气质忧郁,令人揪心,可笑起来又甜美可爱…我多希望你能一直待在画廊里,留住那种感觉。” “因为看的是你的画?你才上心?” “我更愿意相信那是种缘分,就像命中注命的一样…你也曾是美术生,懂得欣赏笔墨。但是工作中又和它无关,我也是…我总觉得相似的人才能交流到一起,而我们是有相似之处的。” “都说美术生没有严谨的逻辑思维,随心随意,感觉飘忽不定。今天你倒是不一样…” “咳,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喜欢曾在美院的日子,因为家庭变故不得已离开,自那以后学了很多逻辑、规矩…当我了解你之后便想和你亲近,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有你的范围,我不会觉得孤立。” “好,你说服了我。我们先相处看看?” “只要你同意,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细水长流呗!” “嗯,听你的。” “这里所有画的定价权也听我的?” “可以呀,画的定价权我就没拥有过,都是之前的估价…” “真的?我竟然不知道。” 第87章 轻浮刻骨 蓝涛笑着问:“画的定价权有那么重要?” “对卖方来说很重要,是生意。于作者而言是艺术价值,技术定位。我们这里是把画卖给喜欢的人,但这种喜欢有时候低出估价…” “作者在没成名前的作品只是作品本身而已,他们能够懂得,自视甚高未必他人认同。” “那就好,明日我就把所有的标签价撕了,把它们归类展示?” “好的,希望你改革成功。” 在这里画廊是为酒廊填色的,作为陪衬也需要人气。比如拍卖、竞价收藏… “想好夜宵吃什么了?” “嗯…馄饨?” “好,走。” 我们沿着湖边漫步到北山路,穿进生活区,走入小巷。夜宵街尾的那家小柴火安庆馄饨坐无虚席。我们等待了许久才坐下,依靠着青瓦墙根,小支架桌子边等待…只听得干柴枝啪啪作响,骨汤葱花香味溢在周围,腹中饥饿站台… 许久,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瓷汤碗端来,我早已支撑不住先去了隔壁摊贩那里买了两块薄脆的梅干菜扣肉长条饼充饥,蓝涛笑着围拢过来,特支持我的明智… 我坚持付了馄饨的钱,要回身走入断桥消食,蓝涛笑着陪同,拉着我快步追跑,一刻不停的到达断桥中间,静听夜晚鱼身飞起的落音… 这一段相处,觉得他是个君子。克制并且幽默。接近十二点时送我归了宿舍。 从会所后门直通二楼时见陶已经洗漱好了,在晾晒刚洗好小衣服,冬梅也那里熨烫好几件外套,见我回来问有没有衣服需要一起打理的?我想了想说:“两条裙子,身上这件和昨日洗的那件?” “可以,拿来。” 回到房间,陶已经搬到了她姑姑的上铺,而我的上铺是文彦的位置,她不大来,现在成了我摆放衣服的地方。 陶姑姑见我回来说道:“上边有个盒子,是文彦给你拿来的伴娘服,叫你试试。” “好的,阿姨,吵醒你了?” “没事,我睡的早,已经眯了一觉醒,担心你们俩个呢…” “我把衣服一同拿去洗衣房熨烫。” “去,灯别关,我起来喝点水,去趟卫生间。” 我拿着三件裙子给冬梅,她看了看成分标签,问道:“都是真丝的,很贵。” “湖蓝的是文殊姐送的,浅绿的是晓丹姐送的,红豆粉那件是文彦给我的伴娘服…” “这三件裙子自己花钱得小三千呢!明天晚上你穿哪件?” “嗯…都不穿,明天要去画廊整理画,穿裙子干活不方便。” “那能不能借我一条明天逛街穿?我明日休息。” “你想借哪一条?” “这两件我试试看再决定,伴娘服先给你熨烫好挂着?” “好,我先去洗漱,等会来拿。” “那这两件我先拿到我的寝室里放着?” “可以。” “谢谢你,顾姸!” “不客气!” 等我洗漱完回寝室,陶已经帮我把粉色裙子挂好了,特意坐在窗边晾头发等我。 “还不睡?” “等你呀!冬梅借你衣服了?” “是呀,怎么了?” “她明日要见老家来的男人,听说是她大姐新介绍的…你没回来前她把苗芩的衣服都试了个遍,还有自己带来的…都不合适,林丽姐说都显的很轻浮,她才想到你。” “她不是离婚不到一年吗?有一儿一女要抚养,不好好工作挣钱,又要结婚了?” “她和苗芩结婚早,都是19,20岁年纪,结了婚就生孩子,苗芩比她负担轻,只一个女儿…但是她们的老公都常年在外工作,苗芩老公是海员,相对安全。冬梅老公去了深圳一家家电公司,做了几年提升成高管了,后来有了外遇,和同公司的女助理好上了要离婚…谁知冬梅本人在老家也有相好的,说是银行系统的,被她婆婆恶意跟踪得知…所以离婚时孩子判给了男方,房子也归了男方,只给了她部分存款,她才独自来杭州找工作养活自己…” “这样说她算是净身出户了?怪不得刚来时心情不好…我还说过她几次,叫她好好背熟会所产品知识和护理流程呢。她年纪也不大,总说自己快30了记不住…”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认真敬业?她出去玩时穿的可妖艳了,真不像两个孩子的妈妈…” “你觉得她轻浮?” “她的轻浮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借你的衣服穿上身,能像你一样清纯高贵?你去看看她晒出来的内衣内裤?豹纹的,黑丝的,骨透的…我都以为看错了。”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和她们住一个房间久了听来的。一到夜晚就说男人的话题,可露骨了…这不,我才搬来这里住着!” “林丽、林芳两姐妹也不和她们住一个房间就为这个?” “大概是,聊不到一起…连小华也搬去了林丽那里。” “她们每天都聊那些?” “嗯,洗漱后关了灯就开始说…” “那以后,来新人了,若是单身就排到林丽那里,若是结过婚的才排到她们房间。” “嗯,不然被她们带坏了。” “以前和文殊姐住一起,她没说过关于男人的话题。” “我们知道文殊姐家教好,是大家闺秀。可在她们眼中不怎么好,说她破坏孙总家庭,逼迫孙总抛妻弃女,想借生的儿子登堂入室…” “不可以这样说文殊姐!她不是那样的,很多事她们不知道别乱说…特别是客人们问起老板的八卦一定要为她澄清,不然影响不好,我们会所毕竟是做贵妇们生意的…” “嘴长在她们脸上,能控制的了吗?文彦又不准我们问起老板的私事。” “她的私事很多都还没确定,又怎么和你们说起?总之她不是过错方,更不是坏女人…相反,她很多时候还是受害者…可惜,她不想解释。” “顾姸,你有没发现,越是不说越引发她人好奇,谣言就越离谱。” “是,但我告诉你:她虽然出身好,事业好,但在感情方面却很苦涩…十年婚姻里被婆婆泼了多少脏水?一度抑郁…以为遇到孙总能解开她,可谁知又被他妻女伤害…好在孙总待她不错,文琮健康…总算让她能喘息些…” 第88章 娜拉 第二日清晨,阳光明媚,陶姑姑早早推开了会所大门,我和陶整理柜台、沙龙活动区…迟迟不见文彦来,看来又要迟到。只好去把她的财务区卫生一起做了。 有人进来。 “顾姸在吗?”我一听声音很熟悉,忙起身一看是娜拉。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来做护理吗?” “不了,我昨日才由冬梅做完所有项目…是这样,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钱,你能不能先借500元给我去做造型?我要去对面酒廊应聘。我把手上戒指压在柜台…” 我连忙摆摆手,阻止她取下牡丹花式样金戒指的举动,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和先生吵架了,他把我赶出了公寓…我去经纪人那里想了一夜,觉得先有份收入养活自己才行…” “那你怎么知道对面会不会要你?你不是歌手吗?” “酒廊女公关的要求我都能满足,况且经纪人说那里工资日结,很适合我!” “会计还没来,这样,我私人给你500元应急可好?你也别把戒指压在这里…”说完我便要去楼上房间里拿钱,陶赶忙跑来拉着我小声说:“你干嘛呀?她说把戒指抵押在这里你就帮她保管就好了…万一她不回来了呢?” “不会的,我最先认识她,她很率真的,不会说假话。况且是去丹姐的酒廊应聘,应该没事。你先下去,接待位置不能没人。” “好,就500,别拿多了!” “嗯,我心里有数。” 一会功夫我便下了楼,把现金交到娜拉手里,她千恩万谢的出了门,说明后天一定归还。 陶走过来不以为意道:“她怎么不向冬梅借?” “你忘记了?冬梅今天休息。” “就算不休息她也不会借,只有你是傻瓜。” “人都有很急的时候…” “我就觉得奇怪,她被有钱男人包养,住高档公寓,买贵衣服,肯定零花钱也不少,怎么被赶出来身无分文呢?” “你没听她说吗?出来的急,什么都没拿…再说,她也不存钱,她妈妈像吸血鬼一样压榨她,她哪有多少备用金?” “唉,可惜了,长得好看,唱歌也好听,却没有一个好生活。” “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坎…” “你们聊什么呢?”文彦手里拿着糍饭团,终于来了。 “客人娜拉的事,没什么。”我率先回答。陶转身去了沙龙区准备茶水和糕点去了,不语。 “昨天拿来的伴娘服你试了没有,合不合身?不合身可以拿去改。” “我试了,挺合身的,不用改。正要问你去绍兴的事呢。” “你十号上午坐七点的头班车到,出了车站过个马路就能看到酒店,步行五六分钟左右。票我都给你买好了。我要提前两天回去,和文殊母子一起,同行的还有孙林海。” “你大伯接受他了?” “借着我的婚礼让他出现,然后给文琮入家谱,摆一个双喜临门的宴。” “孙总会同意吗?相当于入赘!” “是真爱又何必在乎这些呢?如果文琮不做长孙,那我岂不是压力很大?要怪就怪,父辈们把男丁看的太重要,又遗憾我和文殊都是女孩…” “孙总妻女还在闹吗?” “回上海了…起初是他妻子不满他两地分居提出离婚,要了房产和女儿抚养权,只不过没有公开,连他女儿也不知道。后来不知道听谁拱火,说他在杭州早就有了第二个家,便趁着过年见长辈的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孙林海不得已回湖州老家和父母说明,谁知他父母气的不接受…只他堂弟知道点内情出来说和,孙林海才好过点。” “我就不明白了,她提出离婚,那便各自安好,又为何听说孙总有了新爱人,又指使未成年的女儿来闹文殊?差点弄得她一尸两命,她可是孩子的母亲!” “耍弄聪明,怕自己出手会坐牢,利用女儿来做脏事。” “那她目的何在?” “为了钱呀。分股出去的李总和她闺蜜的山东表妹是夫妻,之前在上海一直靠着老婆关系拿法国品牌的区域代理,挣了钱会给她们好处,然后又仿制产品低价卖,前几年差点惹官司,孙总让他赔钱补偿品牌方,他才吸取教训研发国产品牌,自产自销…对了,马珊也是山东的,和李总老婆是亲戚…” “等会,怪不得马珊会立刻辞职去管理那四家连锁店!” “问题就出在她身上。她得知文殊姐之前离婚因为钱闹得不愉快,本来要回绍兴去。可自从遇到孙林海便决定不走了,买下这间房产新开美容会所…就猜想孙林海资助了她很多…之后合并经营,孙林海根本没把这里划分进去,把这里股份全部保留了下来,因为他说这里是文殊独资的,另外每月还要从其他四店抽取5的营业额做作为运营管理费给到会所…” “这下我懂了,李总开始不知道细节,只从马珊那里得知我们会所营收不错,所以非要参股开连锁店!这样,他的产品就有地方分销了!” “对,谁知文殊姐不同意他的产品进入会所,是认为我们这里客户消费高端,更注重品质…拒绝他之后才出了那么多是非。” “怪不得,连丹姐都说他心术不正,不想和他打交道。” “他不仅仅找过丹姐,还有很多我们这里的优质贵妇,看来都是马珊泄露给他的。” “话说回来,孙总也确实在文殊姐这里投入很多资金。本来是好,现在反而恩中招怨。他怎么摆平上海那对母女?” “他还是只答应给女儿正常水平的抚养费,但只到大学毕业,其他要求一概不理。” “那这样会不会伤害他女儿的心?” “我也替她女儿惋惜,有这样的妈妈将来一定得不到好的家庭修养…” “文彦,有多少小家庭都是父亲好色,母亲贪钱,做子女的也只能学得酒色财气而已。” “那是他们,你、我和孙家宗族呢?教条主义虽然严酷,但它存在的意义是规范后辈子孙的精神行为,有家风在,有长辈监督子孙不至于丢了道德、风骨。” 第89章 文彦的话 宗族里的道德和风骨在文彦那里是合理存在的,并且她发现了其中的伦理…反而我陷入沉思一整天。 傍晚,我迫不及待的换了衣服去到画廊,我想早点看到晓丹,我对她的疑惑释然了,自由和伦理只能选择一样,是不对的。在这个日新月异变化着的城市里,高楼霓虹就是自由,而伦理也可存在于精神里,它们不冲突,甚至可以并存…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回身见她一身黑珊瑚绒裙,细看是经典圆领短袖过膝式裁剪,没有任何点缀,只面料吸收反射出衣亮的光。 “你今天真好看。像个名媛望族嫡女…” “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你今天很好看。” “这衣服你喜欢?是程先生带我去艺术后街一家老的订制店量身做的。他说我这里已经灯红酒绿,色彩斑斓,再穿着点缀多式样精的衣服穿梭反而似画蛇添足,惹人眼花缭乱。真正的美是自然融入环境里,环境就成了人的陪衬。” “说这话的人是真心在关注你。” “程先生一直是我的人生导师,之前只是师徒关系,但从蓝武不在了后,我们才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会携手到老。” “他也是孤身一人?” “现在不是,师母还在家里需要他陪伴,送她最后一程。” “你不介意吗?到那一天他成了鳏夫…” “那我和寡妇又有何异?” “他儿女呢?” “他没有儿女!” “哦,知道了!” “下次聚餐叫上他一起?” “好啊,只要你开心…” “姸姸,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今天一直和文彦瞎聊,没遇到其它事。她很维护文殊姐,不像我总是不理解你…” “没关系,理不理解你都是我理想中的妹妹,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起。” 我很触动,她如此率真,而我从一开始便对她躲躲闪闪。我想起我自12岁起做了留守儿童,家贫哥哥退学当学徒,一年后南下…父母隔三差五在出租房里吵架直到出走…我观摩了整个过程。小时候说话没大没小、不懂礼貌博得的关注成了长大后自己厌烦的回忆… 有完整的家庭又如何?生活的精神低在微尘里开不出花来。 “怎么了?干活这么低落?”是蓝涛。 “今天商会散场这么早?” “嗯,想着你昨天说要整理画…” “我看了下,太多了,仓库堆的太满。这些作者也不关心自己的作品?都不来看看?” “寄卖的会先挂出来,仓库的很多是附带的,也有一次买断的,价格都很低。蓝武在时就喜欢收集这类作品屯着…” “你看可不可以这样?有的字画可以200元赠卖,在酒廊演出前十分钟挂出来,每日限定三副?只是要请一个美女主持讲解一下。” “我看可以,之前蓝武这样操作过,讲解人是晓丹。” “我听说娜拉去她那里上班了,我们请她主持讲解怎么样?” “可以!” “那我们去仓库把不是寄卖的先挑出来。” “好。”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文彦早早打开了会所,带来了精致好看的糕点和糖果叫阿姨分派。我看向她明艳的容颜,新烫的大长波浪,碎花淡雅及脚踝的棉质裙子,外搭一件奶白及腰羊绒线衫,活脱脱一个小媳妇样子。 “早班就我们四个,可以先尝尝?” “当然。你、我、陶姑姑和小陶一起在去沙龙区坐着品尝可好?” “太好了,我去煮茶,你去叫她们过来。” 陶姑姑脱下袖套坐下:“小文会计好福气,老公门当户对不说,还长的特别英俊,性格也斯文。将来一起过日子还不美死…羡慕你呀” “你侄女小陶也好呀,来这里不到一年就有了李伟,不愁嫁…到时候我可要回你们一个大红包。” “好呀,沾你福气。” “等我办完婚礼回来请会所所有人吃饭,对了你们爱吃哪家?告诉我,别为我省钱。” “我看对面精菜馆就很好,文老板孩子满月那天的菜很就丰富了,这里女孩子们都喜欢吃。” “嗯,陶姑姑你说的对,我也觉得那里好。小陶你觉得呢?” “不错是不错,但吃过了没新意,可不可以考虑自助餐?” “自助餐?哪家?这条街有吗?”文彦一听兴趣来了。 “顾姸前几天才去吃了,你问她。”她们纷纷看向我。 “在湖畔大厦里,台湾人开的,菜品丰富,中餐、西餐、日料、烧烤、广式点心都有,哦,还有酒水饮品都包含…”我如实告知。 文彦笑道:“你和谁一起去的?吃的午餐还是晚餐?” “有区别吗?” “有哇,晚餐是为约会…” “让你失望了,是午餐。” “几个人?都有谁?” “没谁,丹姐、蓝涛和我。” “蓝涛和我?你们公开了?” “公开?什么意思?” “蓝部长喜欢你,这我知道啊,但你答没答应,什么时候答应的我不知道…因为纯情男保守女的恋爱会开始的很慢。” “纯情男、保守女?哈哈很贴切。”小陶插嘴道。 “纯情男是指什么?”我问。 “听说蓝部长和他弟弟个性完全不一样,他弟弟在时风流倜傥、妙语连珠,把商务部经营得风生水起。他来了后开会、招商、宴请也都是照着以前的排场,但他只看热闹,不参与…都说他是因为自己处男还保留在…有一次邀约喝多了说要留给妻子的…后来大家就不强求他了。” “是的,李伟也说过!”小陶复核说道。 “恐怕这条街也只有你能入他的眼。丹姐也这么说过。”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复杂…”我忽然有些心慌意乱。 “来客人了,你们去忙。我去菜市,文会计中午想吃什么?”陶姑姑起身问。 “想吃你做的清蒸鱼。” “好,我这就去买。” 文彦说了那些玩笑话后,好几天让我有些心不在焉,过往的那些刺痛感渐渐渐渐的回到记忆里,梦里,恍惚里…不能抹去。 第90章 婚礼 心情复杂之际,可巧蓝涛也在忙碌旧国营书店转型招商的事务。丹姐颇为赞赏娜拉讲解画作的词牌,那是我从蓝部长的藏墨里抠出来的… 夜晚闲暇,总偷偷翻看他的笔墨,教案…曾经于三尺讲台上,谈古论今,赏字析画。如今于推杯换盏里,引资览客,呵商护贾。 千米步行街,成就了不少黄金铺面… “想什么呢?”是小陶。 “酒廊演出结束了?” “结束一个小时了。对了,娜拉还你钱了吗?” “还了,怎么了?” “问问,她挺讨客人喜欢的,歌唱的也好听,又会主持…那为何被金主赶出来了呢?” “我哪里知道?对了,她还住经纪人那里?” “现在估计可以天天住酒店,她小费不少…” “那就好,希望她多向丹姐学学,做女王不做附属品,才不至于走投无路。” “你收拾好了吗?早点回去睡觉,明日要早起乘车去绍兴。” “嗯,关了门钥匙放你那里,明晚你帮我照看一晚。” “知道了,先回。” “你呢?要打烊了不回去睡觉?” “不回!李伟要我在这里等他,他说今晚特别想见我…” “给你留门?” “如果过了两点就别留门了,我们会去宾馆。” “好,祝你们愉快。” 第二日,到达绍兴酒店还不到十点,文彦还在酒店房间化妆,叫我换了礼裙靠在沙发上睡会,等待化妆师给我做个伴娘造型。 十点五十才到达宴会厅门口迎接来宾…一百桌酒席,来客真不少,红包装满了两个大号真皮包,这下她成了小富婆了。 十二点婚礼准时开场,鲜花、灯光秀了足足十分钟,才由花童推开水晶帘纱伴着那首《勇气》缓缓入场,文彦满脸笑意,眼中却噙着泪水,从挽着的父亲的手交接到丈夫的手里,缓缓走入舞台中央…司仪的台本煽情而优美,仿佛处在另一个时空里… 如果人人的婚姻都像那段话一样完美该多好…我有些游离,直到文彦塞给我手捧花我才回过神来道:“谢谢!”司仪却非要起哄,要我留下来表演节目,我再三推迟,文彦却拉着伴郎一起帮我壮胆唱一首《花好月圆》,我只好硬着头皮开腔…还好没跑调。 正要下台,望着文彦,心生感怀,对着她道:“有首歌想在这里唱给你听可以吗?” 文彦含泪点头:“当爱在靠近?我就知道,放音乐…” 歌词: “真的想寂寞的时候有个伴 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 虽然这种想法明明就是太简单 只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里 爱从不容许人三心两意 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错过多可惜 如果我是真的决定付出我的心 能不能有人告诉他别让我伤心 每一次当爱再靠近感觉得他在清楚地告诉你 他骚动你的心遮住你的眼睛 又不让你知道去哪里 每一次当爱在靠近都好像在等你要怎么回应 天地都安静唯一不安的是你的决定… 文彦:用勇气去靠近爱,你会幸福一辈子…我祝福你们,从此这世间多了一个小家庭…” 掌声轰鸣,换他们相拥而泣… 婚礼仪式结束我坐在女方区域入席,早由文殊姐陪着他们去敬长辈们的酒。 “顾姸?”旁边有位男士落坐。 “王经理,你好!”我起身道安。 “我们坐一起可以吗?” “当然!” “你唱歌好听且感性,和文彦关系很好!” “嗯,从第一天到杭州就和她住一个房间,吃她妈妈做的菜和点心,工作中又对我很照顾…” “文老板说你们俩是会所最早的的人?” “嗯,从装修开始就在…对了,你来几天了?见过文琮了没?” “当然,我就是受他们夫妻邀请来参加宴席的,正好我在绍兴业务出差…” “是这样啊,挺巧的。” “上次你请喝咖啡后都没落着机会反请你,不知道下午可不可以请你喝杯拿铁?” “当然,宴席吃完我本也打算去楼下咖啡厅。不过要等文彦喜宴结束。” “你不跟着去男方家闹新房吗?” “我害怕那个场面…但我觉得今天宴席是长辈们主场,况且文家又是书香门第,闹婚房估计会简化…” “那好,我住在17层,等会回房打个工作电话后会直接去一楼咖啡厅,你这里结束后下去碰头?” “好。” 一点刚过,宾客们离席大半,两边主桌亲家公坐到了一起,看那架势真怕要醉倒一方。 半小时后,文彦、文殊夫妇,并舅、姨辈迎送完宾客回至喜宴厅,都纷纷加入只有近亲的桌前相聚,酒杯又一次被填满。 文彦见状对我道:“看要来喝到很晚了。本想带你去参观我们老屋的呢…” “说什么瞎话,你今天要回丈夫的家,三天后才能回门呢。” “哦,我累糊涂了!这样,我们一会要去拍全家福,你先去1202房间休息,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 “好,对了把这些喜糖带去给她们。下次有机会再来绍兴,去看我们老屋。” “嗯,一定的。文彦:新婚快乐!谢谢你的捧花。” “早点和蓝部长开花结果请我喝喜酒就对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那么早干嘛!”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回到房间卸了妆,换回休闲衣服一下子睡意朦胧,本想小眯一会,谁知一睡便到四点钟,我急急忙忙冲到楼下,看走廊尽头的咖啡馆没有几个客人,但还是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发现没有王经理身影,心想他没等到我估计离开了… 正要出去,只听得有人喊我:“小顾,在二楼。” 回身见台背景墙后有旋转式扶梯,而王经理正站在那里喊我。我急忙过去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关系,我来时楼下已经坐满,服务员说楼上有卡间,相对安静,还有图书可借阅,想到你之前也喜欢坐在二楼靠窗位置,就决定上来。” “卡座都有最低消费…”果不其然,桌上摆满了果盘、坚果、蛋糕点心…我想那是必须消费的了。 第91章 变动 刚坐下,一杯热拿铁上来,王经理把所有吃的推到我面前…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我来的有点晚。” “没关系,我本来也有事向你请教。” “谈不上请教,有什么事你直说。” “那好,是这样,三月份文老板定了我们公司一批货,是为了替换之前的法国品牌,我也给了你们店申请过二类店的扶持。现在一个季度快到了,想了解你们店的销货情况。” “我记得当时是定了近30万的货?除了试用品,摆柜品的5左右,其它都在使用,居家单品销售也不错,现在估计库存不多了。” “那太好了…前几日孙总找我要一个大市区独家代理,还反馈需要一个老师长期驻点扶持…” “这个真有必要,我们很多时候忙碌不过来,导致一楼迎客区都是阿姨在推销,店长有时候也要去二楼做护理服务,文殊姐又在坐月子,顾问室常常没人待岗,流失过很多客人。” “是这样,我们老师来需要住到你们宿舍…” “没问题,我的房间正好有一张空铺,本来是文彦的,但她结婚了,不再需要宿舍…另外可以告诉你们公司要来的老师,我们会所阿姨做饭特别好吃,除了早饭,午餐和晚餐都包含,现在还增加了下午茶点心…” “哦,那就好,到时候你多多照顾。” “当然可以。” “听说步行街打造品质一条街,有了很多产品批文规定?” “是的,无假货、无走私、无套路…” “管理好了是不是房租也跟着往上涨?” “可能…我打工的两个地方都是老板前期购买的商铺在经营,至于租金多少真不大知道。但听文彦说,街道办事处每月收取的管理费、卫生费、消防费不少。” “经营成本大,但客流量也多,形成正比就好。” “王经理怎么问起这个?” “是一个朋友本来要入驻步行街开一个形象店,他之前和一家国营单位谈好了租金,谁知道需要经营性改革,租金一下子涨了一倍。他觉得离谱,跑去街道理论,得到的结论是退回原来定金,合同取消。又有商会的人联系他,可以购入一间商务公寓,无论大小,就可以享受之前的租金优惠…他不解,就去打听步行街商会公寓价格,发现高出隔壁街价格60,他果断放弃了。” “你说的是美利华商会和利华公寓?” “对。这个你了解?” “你说的商铺是不是之前的书店?” “对,看来你常去?” “以前常去买杂志、文笔、名着什么的。” “书店是福利社会的,利润不高,因为经营压力大要换铺迁址也在所难免。” “怪不得秋燕工作的蛋糕店里的西点越来越贵了…” “你刚才说你打两份工?” “是的,白天在会所,晚上去对面画廊工作到打烊。小陶同我一起,她去的是酒廊,我们在同一层。” “两分工加起来有多少收入?” “一份接近4000,一份不到2000…” “如果一份工作做的好就可以有你两份工作的收入总和,你愿不愿意跳槽?不过要提升自己的能力,不断学习…” “你说是你们公司的美容导师?” “对呀,将来你要独立开店或者独立创业开公司,美导是很锻炼人的。公司每年年底都要招收新人,名额是10位,培育考核下来只留下3位…” “需要看学习能力?强者入局。我懂得。” “这行出了很多优秀的女性工作者,包括我们董事长在内。有机会你去听听她的课程会受益匪浅。” “懂了,谢谢你王经理。” “抓住机会,文老板今后成了我们公司的一级代理,以后公司内部培训会有培育名额下来,你就可以参加。” “嗯,我会努力。不过名额是几个?是不是只有店长才能去?” “大多数1个,也有老板本人去的。” “所以呀,我机会渺茫。” “你很迷恋杭州吗?” “是,学生时代最想读的美院就在西湖边,虽然没有考上,但能留在这个城市里工作生活也不错。” “我也是,在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城市永远的待下来。” “那,王经理,你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 “时间久了,会找到的。” 傍晚,王经理离去,到下一个城市停留。文彦也终于结束了她的流程,我们汇聚在二楼自助餐区,留下大多数是朋友和近亲,所以包场氛围很松快。不一会钢琴和小提琴表演者上台助兴,文彦绯红的脸靠在丈夫身边,静静的聆听那一首首祝福的曲子。 有人说,对男性而言领证那天是最开心的,但对女性而言婚礼那天是最开心的。 前期影楼的工作,看了很多很多场婚礼刻录视频,忽然觉得婚礼形式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是否已陷入深情,性格是否合拍,对家的梦想是否一致等。 生鱼片配清酒,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芥末辣,清酒甜…如同小朋友的作文:快乐像花,悲伤像泥,而花离不开泥… 文彦渐渐走远,进入另一个世界… 有一首歌:单身情歌,适合现在的我。单人参加婚礼后必将落寞… 九点未至,我已陷入了深度睡眠。 清晨,翻开手机,早已电量耗尽关机了。赶忙充上,先去洗澡。再开机时很多未接电话提醒,一共17个,都是蓝涛。再细看时间四点五十分,急忙回电。对方立刻联通… “顾姸,你总算看手机了…” “什么事情啊?画廊里?” “你在哪里?” “酒店房间啊…哦,你怎么问这个?” “我开车来绍兴了…具体位置告诉我。” “那好,在火车站旁边的星级酒店…我住1202号房…” “知道了。” 电话挂了,我急忙穿好衣服,心想他什么时候到绍兴的? 不多久,门铃响了,开门果然是他,他不犹豫的拥我入怀道:“昨夜听小陶说你收到了捧花?心里难过忧伤…我很担心” “啊?是的…”估计是昨晚喝多了发给小陶的短信?我回身看向房间玄关台,紫色捧花就在那里… 第92章 是爱情? 脑海在飞速旋转,怎么回事?昨夜喝酒上头了?伤感了?然后向小陶表达?我居然不很记得了… 蓝涛推开我,细看,问:“没事?” 我点头不语,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九点多出发,到的时候凌晨左右。不知道你具体位置,打你电话又关机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的电话本来有电的,可能你打多了所以关机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下次可别这样了。差点要报警找你。” “我参加婚礼耶,能出什么事?” “你本来内向,不表达感情,就怕你伤感做出什么傻事来,越想越揪心,必须要等到你出现。” “就为这个?” “不然呢?” “我没事了现在,都是捧花闹得,因为文彦的婚礼太浪漫,揪出我的孤单,我怕自己一辈子孤单,从13岁开始我就害怕…” “没事,有我在,你不会孤单。从第一眼隔着街见你起,我就想保护你。”他再次拥抱我入怀,抚摸我半干的头发,用鼻吸闻:“奶香味+皂香味,好闻!” 我推开他:“我们不可以,太早了。” “我知道,我也不随便。” 看向他疲惫的眼问:“一夜没睡,不嫌弃的话去我睡过的地方躺会?” “好,你坐旁边陪我待会?” “好。我正好晾头发。” 他轻微洗漱,脱去外套,合身躺下一边,空出大片空间给我坐着看书,并可以一边轻摔长发… “长发留了多久?”他枕着头看向我问。 “快四年了。” “之前是短发?” “嗯,初中毕业时剪的短发,维持了两年多…” “有多短?能让我看看照片吗?” “手机里正好有一张翻拍的照片。”打开相册,找了出来给他。 “嗯,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齐耳短发,流苏刘海,很文静的样子。你那时候多大?” “高二学期。你呢?手机里有之前的照片吗?” “车上有,我去拿给你看?” “不用起身,等你休息好了拿给我看也可以。” “你看什么书呢?哪里买的?” “这个房间里的书,叫江南往事。”书不厚,昨天下午翻看了一部分觉得故事写的不错,决定走之前看完,然后归还到抽屉里去。 蓝涛不再言语,轻轻入了梦乡。 不一会厚重的呼吸传来,他进入了深度睡眠。 我才敢扭头细看他的脸,浓厚的眉毛直接延伸到外眼角上,高高的鼻梁两旁有眼镜压出的纹路,紧闭的莲花薄唇上胡子拉碴,长长短短,看来不太修边幅… 画廊一个多月里,也不常相处,也不常谈心,确是个对我上心的人。 不知他是不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会不会像父亲那般刻薄、不通融,刚毅如石头…我又会不会像母亲那样暴躁、刀子嘴,事事挣脱不了?创造不了家庭里的温暖气流…?我要…要幸福和快乐。他合适吗?或许可以试一试,我可能是他的理想型,他才用心关注我,来这里找我…那么,他会给我美满的爱情吗? 朦朦胧胧间我也眯着了… 闹铃准时于7:30响起,我们同时惊醒,看向窗边,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起身伸下懒腰道:“该回去了,今天要上班。” “嗯,你先把你的东西收拾下,我去卫生间马上好。” “我去二楼取两份带出去的早餐。” “好,在一楼等我。” 我不能迷恋这样小空间相处的余温,怕后果承担不起,开始懦弱… 尽管归途很快,迟到却是必然的。 一手提着礼服捧花袋子,一手提着喜糖、香槟、伴手礼,下了车,他叫住了我,略有所思,犹犹豫豫,终于说道:“去后备箱站着。” 我听话的挪动,只见他打开,一束百合清醒了我的感知… “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可惜…你介意吗?花是昨天的。” “不介意,哈哈,捧花也是昨天的…吃糖吗?很甜哦。” 他开怀大笑,揪我马尾松紧。我拿上花愉悦道:“晚上见。”然后跑进步行街。 从后门先去了宿舍,安置捧花和百合,换上工作服,带下来喜糖和香槟。此时的文彦恐怕已经在去度蜜月的路上,世界很甜。 提着礼盒糖,先给了小陶和阿姨,香槟放在沙龙会客区,陶在切水果和糕点,见我薇薇一笑道:“昨晚可美好?”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要谢谢你,算预见了一回心动。” “怎么?你把自己交代了?” “怎么可能!我们什么没做…” “一晚上,在异地,什么都没做?” “哪有一晚上,给你发完信息我就睡着了,没听到手机震动声,被多起未接电话弄关机了…凌晨四点多才知道他来了…” “是这样?那他在车里待了一晚上?” “可能,我也不敢问。” “起初我也不敢欺骗他,但是丹姐怂恿我把事情说的严重些,给你试探呢…结果~嗯~还不错。如果你和蓝涛结婚了,那你就会一直留在这条街。我们可以做一辈子朋友。” “那你和李伟什么时候结婚?” “等我们存些钱,去租个长期公寓,离他父母不远,就简单办个婚礼。我可不能像文彦那般铺排,我们父母也不能替我们安排房子。也不想因为我们要结婚就让他父母出去租房住,所以简单处理。” “只要你觉得值得就没什么,房子以后会有的。” “顾姸,你就命好,被蓝涛看上,将来也是个小贵妇,不愁房子,车子和生活费…” “那些都是别人的,又不是单独给我的,房子、车子我有使用权吗?只有观赏权!生活费?我能伸手要?凭什么?” “凭他爱你呀。” “爱?你知道世界上最长的爱情是多久吗?” “多久?” “半年。大部分的爱情只能维持两个半月,一对夫妻能维持到老凭借的是恩情、亲情和习惯。” “我恋爱脑了…” “我们这个岁数都会恋爱脑…” “二十一二岁正是恋爱昏头的年纪,也是最好看的年岁,管它呢,爱了再说。” “我同意!” 第93章 陌生故人 傍晚,林丽特意来和我交接,取走了喜糖和香槟,晚上宿舍狂欢,只有我和小陶不参加。 我更想早点去画廊见到蓝涛而已。 五月中旬,不冷不热,林徽因的人间四月天是不是就如此?香樟新芽花,飘飘悠悠,空气中淡淡的馨香… 跳上二楼最后一步阶,抬头一看阑珊门已经推开,我以为是蓝涛,便不和小陶须臾腻歪直接进入画廊,只见一成熟女性立在案台欣赏一副工笔荷花…靠窗的太师椅桌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她先开口:“顾姸?” 我点头不语,只觉得她很面熟,又不似新近认识的。 “昨天你去绍兴了?参加婚礼?我是蓝部长喊来帮忙看一晚画廊的。” “哦,谢谢。我昨天确实请假去当伴娘…” “我知道,自以为你今天回不来呢,所以就同昨晚一样过来了。这里真好…” “还没请教你贵姓?因为…” “哦,我姓王,朋友们都叫我昭君。” “王昭君?和古代四大美女同名呀?幸会。” “不是,我本名王娟,太土了,所以…” “哦,是这样啊。你喜欢工笔画?” “嗯,看着工整干净,我不懂。我只是个会计出纳,没有艺术细胞。” “在老板的商会里上班?” “嗯,才来不到一年,本来是应聘秘书的,也做了几个月,后来李伟来了我就转会计出纳了。” “商会我没去过,不知道那里的事。你是下班过来的?” “嗯,今天办公室没什么事,提前下了班就过来了。” “吃过晚饭了吗?” “我今天减肥。” “你确定?一会小陶会送蛋糕和点心过来,也有低度酒,我们一起吃点?晚餐不吃,还饿着肚子喝茶,会不会肠胃寡淡?很难支撑到十二点…” “你说的很有道理。看你人不大,懂得却多。” “我二十一岁,有三年工作经验了…那我过去取吃的?你等我会,顺便把今日要拍的三副画送过去。” 不等她回应,我径直取了桌上的画去到对面。 小陶在厨台正摆盘,我不言语直接走到她身边问:“画廊来了个人你怎么不和我说?” “她来顶替你的请假空缺,昨天李伟带过来的。怎么今天又来了?” “嗯!” “怎么了?一副吃醋样子?” “哦,我想起来了,桃源三结义!” “什么?水浒呀!” “不是啦,我很早以前见过她,在老家,那时我读高中,她借我的qq号考验她男友来着…网名叫桃园三结义。” “不会,故人呀。” “但她似乎没有认出我。” “那当然,她的变化不会太大,而你不一样,从学生到工作…外表变化大些。我看她穿衣成熟,年龄不小了。” “嗯,二十多?三十以内?奇怪的缘分,在杭州也能遇到。不过别说我认识过去的她!” “知道了,香槟酒?” “好的。不过要两杯,不能我一人喝。” “好。” 将托盘放在她的茶杯旁边,招呼她过来坐,她踩着细小的高跟鞋优雅的走过来,职业套裙,脱去的外套搭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内里一件短袖v领粉红t恤,女性的事业沟若隐若现,职业中带着性感。香水是淡淡的茶香,头发似卷非卷被松松的绑着,精致裸妆,不似对面晚礼服装扮的公关美女般明亮到不可拒绝… 我不自觉端起酒杯先敬她道:“谢谢你能来。”然后一仰而干。 她见我如此,有些诧异。我忙解释:“甜酒,昨天喝过,不上头…” 她才笑笑陪同喝光。望向餐盘里的水果沙拉、小方蛋糕、通心粉…说:“你每天都在这里吃晚饭?” “不,之前不…是丹姐喊我们下了班直接过来,顺便晚餐。这样有足够多准备的时间。” “哦,是这样,好精致啊。” “还有寿司和天妇罗,不过现在还没做出来,要晚点才有,先准备的都是冷餐。” “对面美容会所消费高吗?” “有点,比一般的店高出50收费,不过用的产品品质很好,够量的。” “去的客人都是哪里的?” “不好说,刚开业时有很多老板的关系户朋友们,都是些贵妇或者如同丹姐那样的女强人。” “工薪阶层很少?” “也有,但不多。” “哦,了解了。” 此时座机响起,我去接听正是蓝涛,他一听是我的声音道:“从后面下来,我在那里等你。” “干什么?画廊怎办?” “不是有人看着嘛。” “你应该上来当面交待呀。我忽然走了算怎么回事?” “别管那么多,先下来,随便交代下…” 我无语,挂了挂机,回身过去道:“我去楼下一趟,你吃完了把餐盘端到对面后厨好吗?” “嗯!你去,有急事?” “是的。”我急忙离去。出了消防门只他一人一车立在后巷道里,走近问:“什么事?非要喊我下来?” “给你照片。” 我接过,有三张,一张黑白修过边的三寸老照片,两张青年时的彩照,表面做了柔和防水处理… “都什么时候拍的?15,20岁?” “对。晚饭吃了什么?” “喝了一杯甜酒…” “那我们去上次你带我去的地方吃晚饭?” “那里?有些远,不如去前面的咖啡厅?那里有简餐。” “好,步行过去?” “嗯,楼上那位呢?” “不用管她!” “她来帮忙的,这样不好。” “她主动来帮忙的,是李伟觉得不想麻烦小陶,才叫她来。” “她挺喜欢画廊的,以后她会常来吗?” “那不知道,看她意愿。对了,我有事你和说。” “什么事?” “到咖啡厅再说。” 说完他拉起我靠近,快步前行。还好二楼位置空着,我用会员点了两份牛排套餐,店长看是蓝涛,送了两杯红酒端上来。 我有些惊喜,意外… 蓝涛解释道:“这家咖啡厅租用的是街道管理的公家房,之前的户主因为特殊年代特殊原因一直没有归国认产,但是房子需要打理,维修、维护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父亲便特批给了经营范围…出了这个界限便是另外一个街道…” 第94章 分离 牛排、红酒上来,蓝涛率先举起酒杯道:“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你…” 抬头,分明可见他的忧怜,问:“怎么了?” “一口红酒一口肉,先吃完再说。” “好,对了,来画廊帮忙那个姐姐我认识。不过她未必能认出我。” “她之前在书店上班,来杭州有几年了…你是之前见过她吗?” “我见她时是在老家,那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只一面之缘。” “还有这样的缘分?若是我们也有这样的缘分就好了…” “一面之缘?” “早点认识你的缘分。” “差一点…三年前,也是这个季节,我来过这里,那时为了考入美院做准备…可惜,没有成功。” “如果那时候你考入美院,那我们早见面了,我会对你一见倾心…好在,我依然可以在这里认识你。” “你很在乎这个吗?” “在乎!” 竟说的我眼睱绯红… “对了,生活里有什么需要吗?”蓝涛问。 我疑惑? “是这样,你看宿舍缺点什么?或者工作需要哪些帮助之类的都可以和我说。” 这下我懂了:“不缺,白天会所的工作不累,晚上画廊的事务也顺畅,至于宿舍,没什么缺失,该有的都有,能满足我的生活需求。你不必为我做什么事。我12岁开始独立生活起,到如今21岁,时间不算短。” “是这样?和我家有些相像,大概十岁左右,父母离婚,我随母亲,弟弟随父亲。周末我和弟弟会交换生活…” “不一样,我没有交换的经历,在我家,父母和哥哥总在一起,我常常被寄养,从出生开始。因为我是超生…” “你很在乎这个?” “小时候特别在乎,觉得自己是家庭负累。” “哪个父母会嫌弃长相如此甜美的负累?” “是吗?”我忽然笑起来。 “有没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有一些,但不多。”我如实说。“对了,你刚才说你随母亲,那现在随父亲?” “嗯,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事情。如果蓝武没出意外的话,我的生活一定是在美院和寺庙半径里,可他忽然离世,父亲一时间无法接受,才由我继续他们之前未完成的事。” “这些我知道点。” “接下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新加坡考察、学习,时间大概半年…在这期间我希望我们一直联系,你依然如往常一样来画廊,但不用那么劳累,那个姐姐会帮你照看。遇到什么急事可以找小丹或者李伟帮忙,我也会常发邮件给你,你可以晚上在画廊的电脑里给我回复,可以吗?” 我忽然陷入沉思。 “顾姸,我知道你喜欢细水长流的恋爱,但我害怕这半年里你会遇到可以交往的人,所以我急着和你开始,也急于让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只有我知道只是名义上的,只为希望你能等我回来,之后我会让你体会恋人该有的所有浪漫…” “只是半年而已?” “嗯,我向你保证,11月中旬,我一定归来。” “好。” “你答应了?” “嗯。” 蓝涛如释,如同五月的云彩,由暗转明。餐后,如同往常走向断桥中央,吹过片刻荷叶上的风,他便明目张胆的牵着我的手归画廊去。 王昭君识趣先离开,我忽然有些不自在,去窗边站着,穿过枝叶的缝隙,隐隐约约见宿舍窗帘透出的微光闪烁,是陶姑姑。 “顾姸,你坐在椅子上可好?” 我回头,是蓝涛,他已经支起画板架要给我画肖像,我欣然接受。看他在画板后的身影,可以想象他在美院教画的短暂时光,已然成了过往,如同他的母亲那般清冷。 “在想什么呢?” “想你什么时候走?要怎么送你?” “明天晚上走,和商务部的人一起,你不用送我。” “好。注意安全。” “嗯,晚上我会把电脑调好,开机密码和电子邮箱写在你红色记事本的第一页…” “好,知道了。” 没有太大失落,只因为相近太短,情非浓时… 五月下旬的西湖,雨后伴有绯色晚霞,站在街边可以看日落,只是古朴低矮的房子留存不很多。替代它们的高楼显得很碍眼。 每日秋燕如约来,在早晨的时光里,用温热的仪器炙烤澳洲舶来的天然果香祛纹油,去抚慰她因有孕撑大的肚皮… 因为她我爱上了甜食,体重从86斤长到了94斤,不过还好,穿s号衣服,再不用向营业员询问有没有号了。 我不觉得孤独,白天和夜晚都有的忙,文彦也结束了蜜月旅行,归来管理财务。五月的营业额没有提高,维稳而已。明天是六月的第一天,也是儿童节。 傍晚打开邮箱,真有一封节日邮件,我哈哈大笑。 王昭君捧着刚送来的画表框挂起。她不多言,也不大聊私事,正统的职业套装里是很性感的内搭,我不知她确切年纪,她每日来小坐到八点半,只李伟偶尔会和她交接白天未完的商会事务。现在代理部长是原来街道管事,成年女性。由于繁忙,每周只去一天商会理事。遇到事情可去问蓝涛父亲。 今日,王昭君忽然问我:“你明日有被邀请吗?” 我疑惑:“什么邀请?” “老部长女儿的生日宴,在商会楼下的酒店举行。” “没听说过他有妹妹,多大了?” “三岁,算老来得女。孩子妈妈之前是商会的会计,怀孕后便做了全职太太…” “哦,我不认识,我来这条街才一年时间。” “不认识也好,那明晚我就不来了。” “好的,后天见。”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和委婉不同,所以大可不必细问。可是该不该问蓝涛呢? 走至走廊看小陶忙忙碌碌,又不好多去打扰,只得独回裱框挂画。 不知为何,近期山水画里富春山远图有好几副,往日都是些新安江景观水图送来,工笔里有一副绝美的现代针织衫少女图,被一个客人看上,没有讲价便买下了。 第95章 柏拉图 侍弄完画已接近十点,坐到电脑前打开邮箱,果然几封新的邮件到访:一条跨国短信三元,写满才70个字,你回我会让我心疼不已… 我常常向东北望去,归家的路遥远… 怀念在美院不负累的短暂日子,但一直那样就遇不到你了… 第一次见你从画廊穿行,我就确定我会心动,你不笑时是忧郁的,一旦笑起来便觉得生活甜甜的有滋有味… 我回:今日来画廊前先拐到咖啡厅带了两杯拿铁,归来的路上看一个青年在乞讨,路人没有稍做停息的怜悯,可我口袋只剩下10元给他做归去的路费…陶认为是假的。 宿舍新来了一位厂家的老师,睡在我的上铺,应她经理的嘱咐我带她熟悉周边,第一个要去的便是有秋燕的西点屋… 今年梅雨季不长,进入仲夏,莲叶何田田。 夏长季节,粉荷露尖角,睡莲展白颜…可惜你在南国。 有时三天回,有时一周… 今日下午开始大雨便倾盆未停,画廊和酒廊无人光顾,陶悠悠的来回荡步,我倚廊观她不语。王昭君没来,估计直接回家了。秋燕倒是想来,我劝她早点回,孕妇淋雨着凉可不好。 闭了窗,关了玻璃门,就怕潮气进入画廊空间。 回廊的窗边可以听见落雨声,只是听久了会犯困。陶端来两杯纯朗姆,叫我尝尝。烈度够满,甜度适中,好喝。接着她又端来两杯纯伏特加,烈度更盛,甜度过喉即消,有些烧胃。之后又端来两杯纯的xo,入口苦涩,一饮而尽,立刻上头… 陶见我摇晃,哈哈大笑道:“才三杯而已,到第五杯让你知道什么叫明天。” 我解开领口透热,问:“下两杯是啥?” “粉的和白的,按度数来喝,我保管买醉的人横着出去…” “哈哈” 偶尔悠闲自得,和陶走入三楼,几间贵宾室都黑着灯,再往前的化妆更衣室只安琪一人在对镜打扮,她见我们起身伸下懒腰道:“你们喝酒了?” 陶回:“嗯,今天天气不好,没有客人来,所以我们自娱自乐呗。” “我无事,下午三点多就到了,那时候还没有雨。后来雨下大了没法出去,便索性在这里补觉养神。” “你的经纪人也没来,不过一会丹姐会到。” “好,知道了。” 打开尽头里丹姐的房间,陶一看整洁干净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便邀我离开,安琪顺道一起下楼来,慵懒的坐到台上唱了几首她喜爱的歌后便自嘲着道:比房间里单独给客人唱着好听… 她年轻的面孔下拥着略带沧桑的心。 不一会丹姐带着三位男士进来,先坐在中间听了会歌,并没有点酒,我帮着陶送过去了四杯柠檬水,丹姐拉住陶问经纪人哪里去了?陶说没来。丹姐起身去迎安琪过来站到桌子边,其中一位男士也起身邀请她跳舞,一首慢四舞曲悠扬动听,另外两位男士也坐不住了,要起身活动,丹姐起身陪了其中一位,另一位径直走向我们,隔着台,把手伸向我,我犹豫着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出来我教你。” 我看向丹姐,她朝我微笑点头,我便觉得可行,于是乎走到他的身边。 “怎么称呼你?” “顾姸,您呢?” “叫我孟浩就行。有男朋友吗?” 我犹豫怎么回答时,忽然音乐变了,成了快步曲,丹姐过来拉我入舞池,并排踢腿,孟浩紧跟我旁边。不一会陶和李伟也加入了进来,围成圈跳动。 这也是黄金时间的热门活动,每次几乎所有在场的宾客都会加入… 音乐结束,我背后已经微微出汗,之前的喝下的酒精在慢慢褪去,陶和李伟归去工作,剩下我们相对而坐。期间孟浩提出要去观赏画廊,我起身带路。 “你打两份工?” “是啊。” “会觉得累吗?” “不会,因为距离不远。先带你看水墨画,然后看工笔?” “好啊…” 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有购画需求,他前后挑了三副水墨和一副工笔,一共消费了4600元,包画的功夫,他坐到窗户的茶台边自己动手泡功夫茶。我略表歉意说道:“不好意思,这本来是我该为你服务的。” 孟浩微笑:“你该做的是介绍画,泡茶是顺带,我不介意。平时都你一人?” “还有一位同我一起,不过她今日没来。” “你对杭州很熟悉?” “是熟悉画里面的杭州,实景很多没有去过。”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勘测实地?” “你不是杭州的?” “不是,我才调来这边工作,很多地方都还没机会去。对了,画可以帮我邮寄出去吗?” “可以,你给我地址,明天我帮你寄出。” 我拿去便签、钢笔给他,顷刻间,一手秀峰般的徽宗体字迹留下的清晰地址:bj…有些震惊到我。 “你的字真好看,我要写成这样就好了。以前也临摹过,就是没坚持住。” “哈哈,你也喜欢瘦金体?” “喜欢啊,不过老师也说过,欣赏字画就好,别的不能关注…” “哈哈,同意。” 包好孟浩的话,我不由自主的坐向茶台,烧水、拾杯、烘茶、冲泡、滤汤…一杯暖黄汤色生普递到他的面前,他竟一言不发,观看着杯型许久后一饮而尽。 随后,我轻提茶海又为他斟入,他轻点手指便是谢意,我摇头回礼… 三汤饮尽,才觉过瘾。品茶何须三人?两人三世面,茶台可当一面意… 不多久,丹姐、安琪送出与孟浩通行而来的两位男士,孟浩闻声起走道:“画的事明日麻烦你了。” 我点头:“放心,会给你办妥的。” “好,再见!” 我没有跟随他挪步,只起身目送,来表达我与酒廊出入的人的区别,又内心暗暗觉得有愧于丹姐今夜的照拂… 纠结中,陶过来了,说:“打烊了,还不关灯的?” “哦,已经十二点了?” “当然了,李伟开车送她们去了,就剩下我们也回…” 第96章 意外接听 突如其来的眼疾 孟浩见我不停的揉眼,有些担心,忙向面馆老板要了点茶水用纸巾沾了搽眼,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缓解,眼泪汪汪的流,眼圈也似乎发红发烫起来。 行人忙说快去前面的药房,那里有医生,买些专门洗眼的药… 我踉踉跄跄的跟着进了药店,才知是同仁堂,坐堂医生似乎很有经验,大概率遇到不少这样的情况,洗眼、喷雾、揉穴一气呵成,不多久,便能睁开眼看清周围,只是眼圈一围都红紫了,让我有些生气,真是意外伤害。 稍作休息,孟浩取来一副护眼镜要我戴上,安排我先坐他车上闭眼休息。 这没来由的伤耽误了下午的行程,我在前排座椅躺了很久,期间他将车开去了很远,我猜是远离柳树和灰尘的地方。 暖金色的阳光照进来,看向孟浩,他依然在闭眼小觑,按下玻璃车窗,暖暖的风吹来,只听他忽然道:“别吹风,伤眼。” 我大笑:“没事,我好了。” “吓死我了,你一句话不说,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呢。” “生气?” “难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