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真之马》 第一章 雏礼 第一章雏礼 冬天的阳光灼不透寒风给大地做的盔甲。 歌声仿佛夜铃在空间里响颤。音频如叠,层次清鲜,气息邈远。 一挂挂蓝冰悬在峡湾的峭崖。枯瘦、清冽的古石,一具具好似风干的兽骨,孤白点缀苍老岁月积淀在石面上腐蚀的黑斑。 山,矗。 高足拔立,带着天际旷远、冻裂的风声。两山铁铸一经峙立,高耀在两座山巅处,毗连如一座濒临脆断的浮桥。 这是猎司里迪和冰卢厝。 毗连处,被传说是冰塬祭祀巫才可能站立的地方。两山之间流淌着蔚蓝的海水。 美好的东西,仰望就是希翼,还包括听到。 流息如光滑自如穿梭喉腔的飞光。音声织锦,层次错叠的色泽感,快要在冰冷的空气中呼之欲出。 梭黎领音祭祀的弦乐,唤灵歌仿佛快要让人看见:空气里飘动的烟篆状、暗青色的魂魄。 枯石与冰凌斑驳的大地上,随光芒升腾的湿气,旺盛地蹙结形变不定的雾团。被声音赋予略带韵律的频颤。 歌者双手欢浪,或如放逐一群群风阻的烈马,或如条播有形可触的光芒。 拿格手执祭礼中、风里粹出的冰斧,抡圆的臂弯,暴躁地甩手一飒,叭当! 冰斧飞轮般呼啸出带风的破音群,斧刃劈进一块巨型冰柱上。高翘的斧柄震动森冷短促的嗡鸣。模糊剧颤,遂脆碎一阵飞霰,刹静。 祭祀中一个尾韵的果断。就是最终锐化成决定的强音。 拿格猩红的目光抬起。他看见冰斧抡飞,从空无的时空掠出一道飞溅的雪光。目光眨动,血厉冷芒。脸庞拼出不多的笑容。 判断,因为思索突然的断裂感而确凿。痛苦的思索比灵肉撑起强悍形状的努力,对拿格更难以承受。 在猎司里迪族人的目光中,拿格好像他的目光一样,永远就是猩红发光的猎者。族人把他叫做单掳、卓刀或冰锋。 但是,在族祭里,面对造化的启示,他的心也只是一块有形状的冰,遇到祭祀灼热之火舔食般的温柔告诫,就会垂落高昂、强硬的脑袋。 健硕的肱腱,撑力的瞬间,显出造化冻物直锐线条勾勒出来的僵硬。 “单掳!无用的屠斧是用行动完成了一个动作。身躯是猎司族祭司最简单的素材。你真的以为:有了力量,就能够完成往后猎司族所有的祭业吗?” 梭黎从众人中缓步走出来。他说罢,回头看向和自己一众共同唱祭的人群。那些在神秘祝赞中变得亢奋而酡醉的人们,依然沉浸于快慰。 拿格看着海水从罅隙滚流的蓝波,看似空落落的手中,在他的心里却攥紧一把沉甸甸的武器。 他低垂的目光,缓缓对视梭黎一眼,高高地擎起右手,沉着道:“所有意志都在我此时有力量的手上。你现在可以停下你的歌声了。” “好。”梭黎淡笑,两手朝拿格绽开,好像在旷原放脱了一只久困的苍隼。 “他是法典训练成熟的一把卓刀。所有生命的姿态包裹在法典启示的轮廓里。所以,猎司里迪的祭歌就是他看不见形状的保护神。”梭黎说罢,看着拿格的背影,对身后的族人们道。又叹惋一句,“可是,所有祭礼带来的好处,他浑然不觉。” 老者龙耶柏用枯松枝一样的手形阻挠梭黎,“他应该在做——一个武者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古老诚意的说辞对他充满太多太多的疑问。”然后,双手叠合,看着梭黎,耐心道:“他也是猎司里迪的人,我不能一味站立在你的观点上说他的过失。” 梭黎顿时满面通红,微微垂欠首,对龙耶柏致意族训的忏悔辞,道:“因为声音有力量,一把刀有力量,行为有力量,遵从有力量。尊者,我只愿奉行我的歌声,并没有执意诋毁卓刀的背影。” “嗯。我知道。”龙耶柏点点头。 在猎司里迪,凡是有通晓祭祀力量者,就叫万物生。 但是,梭黎还不是一个真正的祭者。因为他还不会操控猎司里迪、冰卢厝、图兰、羽焰火、盾马……各个部落祭歌之间无碍转换的通灵术。只能用猎司里迪的歌,牵强解释各部祖训古老的经本。 所以,行祭的末了,只有从苍老得仿佛古松树一样的龙耶柏那儿获得订正,才能获取祭礼笃定的威力与信心。 当然,行祭的秘密只有龙耶柏深谙其秘。 在梭黎的心中,龙耶柏才是猎司里迪真实的保护神。 “他将是抵御冰卢厝的勇者。但是,他的铁足还不配离开猎司里迪的土地。”龙耶柏看着走向森林狩猎的拿格,“族里的事,其实都是心灵招徕的。只是你们才刚刚学会长大,还不懂修行一颗稚嫩的心灵……” 梭黎听罢龙耶柏的话,知道自己领祭的歌声,一定存在——与灵性感悟不相同频的瑕疵,不禁愧疚。 “梭黎,在大海面前祭祀,犯的过失可以用包容去修正。拿格手中的刀,就是你手中的刀。你用歌声已经把力量给了他。”龙耶柏安慰道。 “谢谢尊者!你的智慧就像丰屯的海水。我有一个建议:派遣族里可以胜任信使的人,寻找海洋和大地上技艺精湛无比的工匠。并采撷祭祀化过的海石做地板,刻镂大海深宫的红鱼、白鱼、锯齿蔓草、珊瑚礁……还要打造一具嵌花宝座……” “为什么?歌者。” “因为精美的装饰品,可以把祭礼变作永远记忆的一部分。” “别为消失的荣光做修饰了。你犯了一颗心灵真诚无瑕者的禁忌。这是行祭者最容易私着的过节。” 两人说话之间,天际在海空之上滑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口在说,天地在听。你是白贲无染的歌者。偏颇了一颗心秤,很容易触犯惊兆。除非你不是祭礼的歌者,而是事礼者。”龙耶柏用朴素劝慰的手形,温慈地做着祈禳化厄的警戒之举。 原来,祭礼和事礼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祭礼,在乎心。 事礼,在乎训。 “尊者!我终于知道自己不配做为一个祭祀主的真实原因了。我的祭算不上祝天神赞般的光辉啊。”梭黎蓦然抬头,看着猎司里迪和冰卢厝两座悬崖惊险毗连的浮桥,摇摇头。 他知道:那个悬空的浮桥,除了古纪,已经从未站立过冰塬最灵性的祭司巫了。它,就像一个启示,只在古纪中有。 就像老者龙耶柏刚才警示的话一样,让人刻骨铭心。 “我的心灵太重……”梭黎喃喃道。感觉那浮桥是一弯遥远而古老的幻觉。 第二章 烈光 第二章烈光 清冽的空气没有像往常一样,从苍白色的大地上托浮雾辇。清晰风景粹亮的世界,已经是一块蓝色的水晶。 干净的阳光没有给高大挺拔的树木和旷野大地——润画晕圆的光弧,消弭野生冻物外形尖锐的锋利感。反而让空间变得格外新鲜。 眼前,大自然在光瀑下,万物变作挺拔站立的一幅幅木刻画。远处,厚重神秘的海水那熟悉的波声,起落如律。让人感到:整个空气重叠着古旧岁月一段段记忆般遗失过的恶梦。 拿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沉郁而难过? 他痛苦地垂低脑袋,狠劲用指颗敲击脑壳。 刚才祭祀中锋利的心刀,此时被一股不可控的情味轻松揉烂成低迷如堕的死亡。 森林里,闪电般奔竞的鹿群、追捕中携带滚流狼烟旋风的猛兽,还有高飙斜掠呼啸着滑翔的黑隼…… 空气中,蜂鸣的飞虫开始在暖光中寻找大地不曾腐烂的冻肉。 旷风吹起来了。一个渺小的人瞬间淹没进立体的时空中。拿格感到:刚刚在族祭中太阳一样的狂热感,此刻,不再是那种心灵歌唱的情味,已经瞬间消失了美丽放浪的旋律。如火的激奋,随着自己一脚踏进真实的时空正缓缓熄灭。 他对自己刚才嘲蔑梭黎的话,不经意感觉一丝懊恼。 并不是因为梭黎做的多么好,而是因为:他感到——自己狭小的一把刀,在真正的大自然里也许勉强能够护身,甚至战胜不了一只凶猛的野兽。 是的,瞧不起自己,才容易对嫉恨的万事万物瞬间释怀。 凛冬的冰卢厝,在箭河的那边。冰雪下高隆的大地,沾着阳光,豁落生辉。形状带着鄙视般高踞的威仪。 萦绕的风声时而随地形造化多叠的旋律,伴着远处大海渐渐变得彪悍的波涛,摹状着冰卢厝神话般崔嵬的大地。 拿格摇摇脑袋,仿佛醒神的狮子。 其实,狩猎仅是一个借口。从梭黎族祭的那一刻起,拿格的心就不断磨亮意念的武器。他时刻在意的就是冰卢厝。从祭歌唤起的第一个音篆,他已经将和声的歌唱,化作锐意铸炼、焠刀心灵的过程。 他知道,虽然自己不笃的心念是礼祭的大忌。但是,法力不胜的梭黎在他心底本来就算不上高超领祭的主人。 尽管梭黎的祭礼有龙耶柏加持的力量。但是,龙耶柏只是一个助祭。这让拿格感到异常沮丧。 不过,猎司里迪多么需要一个新生旺族的太阳。龙耶柏渴望:在梭黎生命光中为族脉历练一块方正有型的护法戈。 龙耶柏清楚:冰卢厝和其他族部最忌讳——自己用猎司里迪的祭火,亲证并点燃新生祭祀主的火焰。那样,征服者猎司里迪,就变得像不可用道理战胜的经本。这样的话,猎司里迪族的精神与魂灵,永远就不会是被异族火焰驱使的仆人。 生命最不堪承受的,不是造化中最锋利无比的刀。而是摄刀的心灵光。这是冰卢厝和其他族部最不堪痛受猎司里迪的原因。 一直以来,猎司里迪族就是太阳一样起落的神话。龙耶柏就是嵌在猎司里迪族脉的一颗心。 “猎司里迪,出自律令。”每次抵御战,龙耶柏面对冰卢厝、图兰、盾马、羽焰火……精饰的战马与铁戈,他都会对族人平静地说这句话。 平静与坦然,更像撩火的干柴,早就激燃了各族愤怒狂跳的神经线。 曾经,当猎司里迪带着浩歌的风雷,铁骑踏溅飞光。不曾出征显化,各族已是马蹄之前臣服的尘土。 不过,最大的坚强,也是脆弱的。冰卢厝的首领早就看破玄机。他清楚:龙耶柏才是真正支撑猎司里迪族唯一的原因。祭礼的精神灵,只需毁灭一次,维系猎司里迪的就只能剩下空气。 果然,自从梭黎被龙耶柏用古老的族规——亲证成为族祭续薪的火,猎司里迪的律令不再是冰卢厝首领眼中望而生畏的神话了。那种一直不敢触碰猎司里迪的禁忌,从他心上消失了符咒般箍人的法力。 虽然,这些接下来的日子,不连续的交戈中,猎司里迪屡战屡胜。但是,箭河流动的蓝波,不断变得浊红。那些浊红的色泽,开始点燃猎司里迪人视觉神经里极致敏感的疼痛。 因为那些殷红泛光的一绺绺液体,也包含永恒冻裂在冰凌中、曲折痛苦的、猎司里迪人生命鲜血变成的猩红“火焰”。 胜利的时光里,龙耶柏退敌后,总会站在箭河岸,看着翻卷红浪流向大海的河水,痛苦地将枯白的手缓缓搭在梭黎稚嫩的肩上,无声地垂首,皓发逐日变成迎风瓢泼的一片雪白。 “箭河里只要滴进一次猎司里迪勇者的血,就足以唤动——族里古纪中所有灵魂悲唱的歌声了……” 随着龙耶柏曾经说的话,此后,拿格再也不堪聆听海波复叠多变的摩挲声。各种积压的愤懑,愈发迁移到梭黎的身上。 偶尔,他感到:梭黎就是自己暴怒密集的那个结点,真恨不得快刀破掉——这颗堵心的石头。 “他的祭,载得动古纪吗?所有猎司里迪痛苦的古纪吗……”拿格被冻风割着,冰冷追杀着他潜在意念里的知觉,直到自觉一阵袭心的疼痛。 他感到:一直以来,猎司里迪就是大地的律令,那是因为龙耶柏的存在,天灯一样,变作悬在猎司里迪人心灵中不灭的光。 现在,那束照射中、替猎司里迪驱走暗霾的光突然消失的瞬间,拿格仿佛看见:古纪中那些因为这束庇护光的存在,而未能感触过的、古老岁月里曾经发生的族部战乱中、一幕幕逼真的灾难。 一刹那,拿格发现自己不再是一个别人眼睛的孩子了。自从龙耶柏淡出族祭,幸福感突然就变得不再真实。 冻风中,拿格感到一颗心连着躯体,裸露在风中一样,渐渐冷到发疼。 那些曾经在时光无垠静好中潜在的危机感,皮鞭一样,骤然暴起,凌空划着黑暗恐怖的折弧,很疼地抽在自己的身上。 被痛苦感袭击的拿格迎着风刀,惊怵一颤,迎面,无形间被风刀割落的一道水滴,随风飘泼一道闪烁银光的亮线,从眼前掣过…… 当他敷揉酸胀的眼睛,才知道那是被风吹掉的眼泪,“龙……耶柏……”他喃喃自语。 拿格浑身蓄满力量,挣脱感觉,仿佛挣脱压身的一座山。他拓足狂奔起来…… 风辇洪响。哗哗哗倒落一般,向身后撤退的景致从身旁飞光一样划过。 森林里,狂飙的兽群,仿佛平地上快速涌动的一团团膨胀的乌云。 那些平时屡屡让他感到惊惧的猛兽,一个个浑躯变得像铁铸的巨戈。面对突如其来的拿格,丝毫不掩饰灵敏吸嗅鲜味、变作激奋不拘的嗜血狂焰。 野性生杀的暴爪,发威中瞬间骨突而膨胀。吼管弹颤的低吼,冲激着凶腥弥漫开来的、肆意毁灭的快感。 冻风粹净空气随飘的土尘和雪霰。清澈到通透的时空,清晰逼人得反而有点失真。 阳光不再煦暖,烈性线条刺目得如同天谴中,执杀不二的令箭。正造化着——超越犀利质感形状的神秘力。 第三章 白豹 第三章白豹 冻塬寻腥的白狼、白豹,已经被极寒的冻馁和饥饿刺激,只要吸嗅到凛冽空气中飘动的气息,就会射出的响箭一样,带着一瞬间挫杀的野性,将目视之物变作强袭的目的。 飞奔的瞪羚,好像一道道闪光。出自野性本能的求生,极致形折、变线,诱掖、激厉猛兽血腥屠戮的凶腥与残忍。 猛兽们不仅攻击猎物。相互之间,也将对方视作伺机猎杀中的块垒。极端冷酷境造化的血酷,使它们只在乎即时光中,淋漓浇灌口齿甘醇的嗜念。 升腾的太阳,被天空冷蓝的色彩镶嵌。那种拼色形成的明朗与无染,让整个时空显示出坚硬锋棱的勾勒。 拿格忽然身形一蹙。一道刺骨的风擦划胸襟,仿佛一把锐刀,要将身躯倾斜劈成两半了。清鲜袭心的痛觉隐隐可感。 远处,一只白豹忽而偏转昂视的头颅。那种半潜式蹲踞、蓄势形绽的滞缓,显出凌厉掳食的腥烈。 白豹将目光灼烧的视点,投落拿格身上。 那种调校姿态的缓势凝固,让拿格更察觉:白豹浑躯精炼中搓磨锐意的威力。这是他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空间呼呼灌耳的风,有着硌疼肌肤的形格触碰。大地上辨不清方向的蜂鸣声,形成推迭的衬音,修饰着风线长刀的辅音丛。 空气“嗵、嗵”地震颤。 拿格辨不清究竟是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是从森林传来的脚步声。就像沉重枷锁绞缠着自己,被看不见的、强硬的膂力摁在大地。那道力箍着肌肉、骨骼,奴役着,要他重重地跪地不起。 拿格急剧呼吸。湍白气流随急促呼吸,炽烈得仿佛已经变成赤红的火焰。 拿格生性就是猎司里迪单掳的刀。他精铁一般突兀身躯,头颅穿梭压抑的空间,怒茁如坚韧的新草。 疼痛屈折中,拿格仿佛挣脱绳套的野马,一吒。极度破解折磨的身形,终于,从不折的一颗心冲出一飒无碍的喘息。 白豹冲出森林那厚积的冰雪,弓躯迸射,如空气中激飞的一把白刀。 拿格第一次感受被猛兽主动攻。逆力的压迫,更加强化了他那亢奋、摇曳的心旌。 白豹凌空挟着翅翼般绽开的风刀,将拿格覆盖在一道扇面的风幕之下。愤怒穿插空气、发出悠长暴戾的尖音,足以刺透天空的太阳。 拿格仰脸。翻叠的双手,就是逆划的锋刃。毫不迟疑地刺向白豹之腹。 但是,拿格感到:自己的手刀白刃磕在看不见的风幕上。他根本不可触及白豹的一根毛发。 拿格顿时震惊。他知道:被动发力中的自己,臂展之力其实已经被罩顶之威吞噬掉一半的力量。自己若不破解重夯之击,那么情势扭转就是可怕的一瞬间。 就在拿格生出念头,变转力格形状的霎时,白豹如虎,略带飞翔的身躯,并非单向冲锋的直锐线条。前驱两爪已经化作两道抡动的鼓槌。带着风棱加粗的重袭,砸向拿格。 这是白豹吗? 印象中那种擅于敏捷扑击的猛兽,此刻完全变成粹硬的钝器。 拿格被磕的手刃,弯折。他疼痛屈变两只嗜血般的暴拳,突兀而出。他知道:巅峰力决的瞬间,一丝犹豫的变念,退缩比攻击更容易——让浑整发力的自己支离破碎掉。 力量在生命猝死的瞬间,似乎包含了一个完整的宇宙。一刹那,心灵浮现万千朵翻滚的云烟。所有在顺境中、已往的经历,突然惊醒般复生了——那些一直麻痹在惯性活动下的敏感神经。 那格感到:肉体流淌激烈如沸的热血,瞬间变作力量化成的精铁。支撑自己缓缓挺起来的,除了骨骼,还有不屈的血液。 空间、拿格、白豹一同震响了。力触放大了拿格感觉的界限。 轰轰的雷鸣似乎清鲜地响在耳畔。空气裂开的折线,带着黑色脆断的残痕,酥落如飞扬的碎屑。 当拿格看见雪白大地上,一个突兀的暗影……他才骤然惊醒:在感觉中已经碎散的自己,竟然还能活生生地矗在风烟中。 “哐当——” 白豹落地,仿佛一件重浊的铁具投掷大地上。 拿格低头,看着身体上依然存在的手和脚。惊讶于新鲜活着姿态,不由浑身战栗。 空气中呼啸的风似乎变盛了。雪霰冷屑密叠着,显化——冻风那令人恐怖的拓长之戈。一切看似结束了,其实,仿佛是决战对垒瞬间,一个静哑的休止。 只见伏地的白豹依旧强硬地抻开肢节,弯弹中调谐身躯姿态。仿佛一匹被无形之力驾驭中的怒马,暴躁地打着鼻息,发出令浑躯震动的喉音。 拿格抬头,他能触及空气中豁落沉响的风浪,扑扑扑地撞在自己冷得蹙小的身体上。这种被硌疼的感觉,使他隐隐约约感觉:一个压迫的力量,禁锢着自己已经撑开的爆发力。 是的,正是这种沉潜的无形存在,才是拿格感到恐惧的因缘。白豹仿佛只是一个被强力驱动的工具。 但是,铿锵力道仿佛植物一样怒茁的一瞬间,拿格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一次如斯幸运的经历。因为被对方洞察到自己膂力的极端,就是自己被完整拿捏的开始。 ”嚓——”拿格拔出佩刀。 太阳看上去依然明亮。但是,色泽板结状的凝固,依然显出蓝天与太阳拼色的僵硬感。空间的风,仿佛被明暗光对比形成的有形河流。清晰到磕心的轮廓,完整显示出动态立体的雕琢。 森林冰封的枝条上,蓝色冰挂闪闪发光。那些捕食的猛兽群已经在空间轰轰的震动后,惊惧于空间的剧变,逃遁得无影无踪。 空间绕着拿格倔强的站立,以风形渐次勾勒湍流与低徊的界限——将这个蹙小的形格,变成立体变化的中心。 拿格徐徐抬臂,目光随光滑弧线的锋刃飞出。他镇静地握紧左拳,身形力感凝聚的河流——正缓缓流向握刀的右手。 被白豹逼冲而出的烈性,从呼吸中已经喷薄一股辛辣的况味。搓磨中新鲜弥生的骨肉,让拿格感到:空间力量中新焠的自己,迎风矗起。一切让他敏觉:自己仿佛是从古纪中——疼痛活过来的另一个灵肉。 白豹从冰地撑立,蓬抖浑躯紧箍起来的肌肉。形廓精致拉伸间,骨节哔哔啵啵响起拔力的节奏。蓄势的潜伏,就像空间一把——又一次被提起的狂刀。 倏忽之际,白豹隆起力突。身形线条随动时,边缘风已经掀动萧杀的飞刃…… 第四章 洪叠迩厝 第四章洪叠迩厝 白豹盘旋的涡流风,再次升腾,其实就是间歇式停顿蓄力中,剧烈增递——身躯拔力冲锋的加速度。 空气簌簌震动起来了……声息贲张。白豹猛力拓拔瞬间,迎面逼压拿格而来的恐怖力量,在有形彰显的背后空间,已经变得风声鹤唳。 在拿格心里,此刻白豹的威力远远超越一只强悍的虎。 矫健、紧蹙、浑整,凝如精铁铸成的块垒。身挟攒射的一道道烈风。翻腾到凌空高位时,那道俯冲风的界面,严实而厚重地罩压在拿格的身上。 风飒作刀,带有刻镂的疼感,瞬间从拿格的胸口,蔓延放大开——控制不住的痛苦火焰。 冲击风清鲜勾勒出拿格似乎突然变小的身躯。 拿格知道:应对绝杀无二的铁戈,相比之下,无论多么孱弱的自己,绝境中一丝犹豫的怯退,比舍命搏击的进攻更容易遭受灭顶之灾,哪怕失败。 拿格暗暗守紧意识灵光精密蹙结的一颗心,他决然感到:此时的自己已经为一个亢奋起来的意念——执着如死。 生命全部的活力,仿佛变作只存在一个方向流淌的河流,滚滚向前……瞬间又像火一样,疯狂地燃烧着越蹙越小的那个坚硬的自己。 正午,猎司里迪的大地上依然平静。祭礼之后的空间,尚未脱褪祥和而徐缓的余风。还在用祭礼意念祈福的韵响,在猎司里迪人们的心底惯性地拉长,静好光辇中,摇荡着酡醉走动的一个个人影。 然而,空间在这儿,分秒之际就要分辨出一个可怕的死亡。 白豹腾起。宽幅蓬张的身躯驾驭绽放的狂风,逼面冲击拿格而来。 拿格能够清晰敏触到:施力中的白豹悍然就是一尊铁铸的固体。 哐啷啷…… 破裂的、厚重的钝鸣,被震动中突兀起来的雾烟包裹,形成短暂的停滞。雾烟里碎裂着瓦砾般密叠的杂响…… 此后,空间静哑了。松散膨胀的雾烟溅着火星子一样的飞渣。 静静地散逸、稀落的烟气,淡化作清朗起来的风絮子,落辇一样无声地铺向冰冷的大地。 森林里,僵直矗立的白豹、僵硬矗立的拿格,石雕般保持着刚才沉雄较力的最后姿态。 哗啦—— 白豹仿佛一道石壁,敷在其身上的刀刃碎片,落屑纷纷…… 同时,站立着的拿格变得像稀松的泥土,那种锋线崚嶒的身形轮廓,模糊了线形清晰的勾勒。 拿格仰后,眼光浮动松散的一丝儿明亮。仿佛一个久累变困倦的人,缓缓倒下…… 他的右手痉挛地微微抬起来,断裂的刀柄依然在手中。 不力的手臂弯曲着,潋滟光照射着重创之际,袭心疼痛强硬压抑下、那肉体痛苦中本能呵护自我的脆弱感,流露出最后一线、生动尚活着的气息。 那一刻,他渴于征服宇宙,却被宇宙折碎如柔弱的风。 铺地的拿格没能爬起来……天空瞬间变大了,太阳变大了…… 空间里凝固般的白豹,耸石那样岿然不动。愤怒的眼光依然如锥般刺向拿格倒下的大地。 这时,光线忽然润朗起来。 所有冻物清冽笔直的线条渐渐消融了形状,变得流动、欢腾而无拘。阳光下的万类又在还原天然的模样…… 清晰如刻的装饰感消失了,风物里添进了原本柔谐的天真。 白豹身后的大地上,渐次清楚地显示出魁梧端立的人。低垂的目光包含着一丝松散的蔑嘲。 他像胜利者用威严的目光,轻扫芥草一样败如土尘的、小小的拿格。 “嗯,你也只算卑小的一只猞猁。而且还没有学会——像虎一样对冰卢厝长啸……” 伴随说话的声音,空间一团团雾气散开,从空白中亮显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身影。 只是随后出现的人群,都是躬身着示畏示敬。一个个环弧而立,谨心共待那魁梧的人。 拿格瑟瑟睁眼……最温柔的天光,似乎也足以触碰他疼痛的身体,浑躯偶尔战栗着。 那些刚刚断层的记忆,因为一丝儿鲜活过来的感知,又缓缓链接起来。他仿佛从模糊不清的幻念中,渐次经历着一个又一个古老的世纪。 当他清楚地感到:冰塬上横躺的一个人。不禁双目发亮…… “那……那不就是自己吗?不就是被猎司里迪族音呼唤的单掳吗……”拿格依然保持着猝死一样微窒的姿态。仿佛秋蝶落在凝霜的植物上、正一点点流逝生命最后的鲜活。 但是,惯性杀戮的意念,延续到指端上尚未竭尽的余力,遂一振—— 咔咔咔…… 右手的刀柄遂化成碎沫,从手中簌簌落堕。 就是那个终极孱弱的挣扎,猛然惊到魁梧站立的人。 不过,很快,那人就显出舒尔长叹的快感。他似乎知道:那是最后流动在拿格身上生命的回光。 “嗯,没错。你还有力量去自信手中拿过的一把刀?其实,意念早已质变,化作自傲与固执的劣迹。那个自信,的确是曾经的经验给你的礼物,只是在这儿早就发霉腐烂了。猎司里迪人,你也要学着知道——冰卢厝有比猎司里迪更敏捷的祭祀光。足够破解你修炼未熟的一颗心。” “尊者!就用冰卢厝的光,干净的杀了他。这才是对猎司里迪刚才祭礼对应的回答啊。”有声音从人丛里响起。 魁梧的人沉凝着,低翔的目光扫落身后的声音。遂转首看向铺地的拿格。 “毕竟,连祭祀主都算不上。小子,我没能立即杀你,因为一滴幼稚的血,溅在我的心上。那无疑会消弭冰卢厝的威严光,弱化灵性的力量和记忆。而且……”说罢,他看向猎司里迪大地,遂敛口。 拿格被疼痛锁困着。他强烈挣扎一下,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是的,每次单独狩猎,他并非想要赢取族人的称赞。而是历练的同时,希望自己凭借胆力接近冰卢厝一步。 龙耶柏说过:拿格不配走出猎司里迪的大地。那虽然是随口一说。但在拿格心里颇感逆味。所以,他早就想亲身窥视被龙耶柏话儿圈起来的秘密。 他要看清楚那个对自己岸然说话的人。可是,身形僵着,能看见的只是凌厉高矗的白豹。仿佛一道恐怖树立的符咒。 恍然,拿格感到:自己难以战胜的白豹,就是神秘法力加持的工具。原来,此时的自己遭遇的正是冰卢厝的首领——洪叠迩厝。 随即,拿格听见那厚重冰靴远去的脚步声…… “猎司里迪从来就没有:给陌生的脚,留存过可以白走的路。除非族礼有意愿去承受。” 哦,龙耶柏?! 随着这一声不紧不慢的话。那只白豹一刹那像崩动的冰山。浑躯发出脆断的震响。仿佛列缺霹雳! 只见耸峙的白豹,匀衡地缓缓分裂两瓣,对称塌落…… “所有的过程,最后都留有回答!”空气里飘动龙耶柏冷却如冰的声音。 顿时,远去的冰靴声戛然而止……停顿片刻,遂极速风掣而逝了。 第五章 玄窍龙风 第五章玄窍龙风 空气渐渐欢朗起来。 风的形状随着被阳光融消的雪霰、冰屑,渐渐看不见那被寒冷修饰出来的形廓。 箭河的流水在正午阳光下,盈飘起了饱和的湿气。蓝水长臂翻腾着散播清芬的弯流,从遥远得看不见尽头的雾霭里,伸展到冰封的森林里去。 氤氲的水汽如纱,冷烈中依然不忘显示:温柔素馨花一样,在动态中偶尔保持过静谧的一个个瞬间。 …… 冰卢厝。 阳光变得旺盛了。 洪叠迩厝金饰的船靴,踩在冰卢厝大地上。太阳高光被铁靴锃亮的棱角反射,迸出灵敏闪烁的金星。仿佛落辇大地的神灵,双足威严地统御了整个乾坤。 洪叠迩厝将双臂擎起来,张开的两只大手,缓缓攥紧。仿佛驾驭了传说中太阳神战车的马缰。略带弓隆的厚背,彰显——猛烈拽力的强驭之势。 远处,冰卢厝巍峨的宫殿,仿佛大地上嵌着的一颗钻石。 形廓高矗的石棱,一根根挺拔的天柱,玲珑通透的一扇扇窗棂,洞开的拱门……每一个形构的方寸,曲纤之间都闪烁溜滑的琉璃光。 阳光穿进精致窗扉,在宫内繁复多变的折射和衍射。让宫殿仿佛变作被点燃的烛台。 太阳战车,太阳树,屋顶金色白色相间掐牙的灯盏,拼成七色形状的彩虹。 石壁上刻镂着如剑、如刀的古老族语,深嵌的契痕,凝结着火红赤焰的渲染。让人感到:那是神性端严、不可靠近的律令。 风,穿梭一个个的窗户,从宫殿内衍射出来、略带飘逸的光芒,显得整个宫殿仿佛玲珑镂空的玄窍龙风。 冰卢厝族人们站立在宫殿外,他们的目光一直看向冰卢厝和猎司里迪毗连的箭河与森林。 天空,阳光似乎染着一缕绯红……随即从遥远深沉的地方传来多迭如浪的呼叫声…… 顿时,天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熏染的红色不断变得浓烈。 一匹匹掣鬃如风暴一样的火马,和一群群赤红燃烧的火人,仿佛从大地深处豁然飙起的火龙,将冰卢厝大地燃烧起来。 烈性放浪的身形、摇曳青春脉动不竭、喷薄欲燃的肢节,在大地上奔腾。 宫殿窗户明暗闪耀变异的光彩,升华空间不断旺长的烟篆。 那些滚流的火风,交织成渲染的热浪,已经催熟了这些狂颠中、一刻也停不下来的人和马匹。 散掷榴颗蹄朵的马匹,嘶鸣声不绝于耳。出自亢奋心灵的力量,已经变作永久驱遣他们奔竞不息的狂鞭。 马群剽悍颠簸的脊背,好似泛滥滚流的河水。身形刀戈般突兀起——倔强搏杀的锋棱。将空间一波高过一波的冰屑和尘渣,涌浪一样,被疾驰的野风翻腾到空中。 倾斜中不断鼓力的火马将冰卢厝大地变作雷响的大鼓。咚咚的响槌,让那些同频奔竞的火人,完全变作火马之上,一片片快要被撕得粉碎的蓝焰。 跌落、破碎、跳闪……焕活的残酷形变,喧哗着生命极度暴烈的激情。 冰卢厝族人毫不惊慌。他们以欣喜鼓聒的眼神,带着面颊赤烈的酡醉,鼓舞空间火马与火人燃烧起来的疯狂。 这,就是昭着冰卢厝喜兆的地精。 这些源自混沌古纪的生命,长年蛰伏在黑暗阴森的地底深处。一个个生性执着。 他们喜欢形状、质感、精致的雕刀。只要掌控好独一无二的力感,就能激活大地固体元素鲜活粹变的每一个焦点。 弯弹动力源源不竭中,昂扬挺拔的植物,粘着了地精们生命感官经历过的所有过程。 但是,每当地精们不纯粹的手感和心思出现纰漏,灾难就会从最不堪承受的破绽,毫无例外地发生。 当他们终于造化了精致的器皿,那一刻,他们就忽然兴致全无。所以,地精们更喜欢感觉屡屡发生中的一个个过程。 神秘的圣言量堆叠如山。但是他们一点点都不晓:那些磕心的字句是什么意思。 每次,当他们执着造物到濒临死亡的瞬间,就会看见毕加钵树冠。光芒落辇后,凝结成泥土一样的契物,地精们称之为古经。 很奇怪,这些古经一旦被音声注解、穿凿和辨析,就会变作永无止境的轮回。就像踏上永远旋转中的摩天轮一样。 “快乐,因为没懂!”地精们最喜欢这句出自地底深处、他们粗浊如土的俗语。因为只有这句话,足以终结他们很容易被修辞畸变的心灵。 冰卢厝大地上,那些腾奋的火马,火蛇一样无状游离的火人奔竞不止。照耀得大地一片通明。 从宫殿孔洞一样的雕花窗叶,灌入的风声仿佛吹响了古老的埙。回环搓擦的风声,足以唤醒:时空包裹的所有生命——随着乐声在冰卢厝大地逡巡。 空间太壮美了。河山美化的修饰,完整招徕了大地从古老到达此刻的所有况味。 冰卢厝族人看着火漾的地精带来绚丽的喜兆。随宫殿回响的风声,调谐合唱时此起彼伏的高音、低音、变韵、修饰符…… 他们唱起缥缈如风的和声,缓缓走向远处旷朗天光下、矗立的饰尊洪叠迩厝。 地精高飙的姿态,已经从大地上御风而扬,将霞光一样炽烈的火焰燎燃在空中。 他们粘着从未从祭歌中点旺的感觉火,呼呼风响着,将花朵一样触光形绽的欲望,渲染到空间。仿佛宫殿门洞喷射而出、呼呼掣动的火辇。 洪叠迩厝知道:眼前这些绚丽的发生,也就是平常岁月的族事。不过,此刻他却显得振奋不已。 虽然,他未曾目睹猎司里迪祭主梭黎的祭歌。但是,他看见了猎司里迪上空掠过的光兆。 那是一道警化的光,这就说明猎司里迪祭祀中存在不谐的那种破绽。这才是他一颗心真实快慰的因由。 当他穿上威严的船靴,趟过箭河之水,踏上猎司里迪的大地。就是要让龙耶柏承受:煞气增重的祭礼,再添加上冰卢厝硌心的刀剑——以加剧那颗受疼中萎缩的心灵。 饰尊洪叠迩厝知道:自己在猎司里迪大地的出现,就已经摇荡了猎司里迪人的感觉,更何况教训了那个护祭的单掳。 他根本不愿对猎司里迪诉诸太多的力量,有时候,袭心就是破解刀。 宫殿玄窍,空灵之乐。鼓动造化之风,让冰卢厝贲威之饰,在洪叠迩厝意念里兀自腾冲。 第六章 迎迓光 第六章迎迓光 洪叠迩厝就是金靴载动的一只——桅杆高岸的船体。迎风走动在光中,身辇轻微的颠荡,都带着逆光的修饰和烈风随动放大的呼啸。 太空浩渺的湛蓝色,染光造化着色谱的深浅系列,正以正午时分盈满的流动,晕光椭圆衬着身廓形状和带有符咒般威慑力的表情。 太阳位移着——宫殿落影幢幢然立体投射的轨迹。 各种各样的巨石城堡突兀盘亘在冰塬大地上。 空间里,庞大构建物拼图着参差不齐的光影反差,突兀强化着——冰卢厝强硬统御的整个空间。 太阳照耀的天空。 天空下的冰卢厝。 冰卢厝的宫殿。 宫殿镂空的绚丽彩饰…… 族人用音律齐整、祭歌般芳醇的叶韵装缀漫天翩飞的呼声。正一点点用加饰的喜悦感,将自己的主人迎迓而至。让洪叠迩厝每一步以光蹙集的到来,显得格外神圣和尊崇。 在冰卢厝族人的眼里,手执方锤的洪叠迩厝就是不可战胜的法器。出自他,每一个渺小的动作,都足以成为族部的律令。 法师堡珈珥眨着一对渴于鉴别时空光感的眼睛,半仰脸朝向无法直面的太阳光,念诵出自法典的语句。 意在祝愿——太阳神的法性能够加威族统,不断地为冰卢厝的饰尊增加无上的臂力和勇气。 正午,逐光而嬉的生命最善于万感萌生,让心灵的热情一瞬间变成旺火的青春。堡珈珥那幻觉状跳频着弯流风变的手,谐柔光亮,娴熟得仿佛新光中蓦然长成的植物。 谙于——性灵张力的仪式、错叠变转节奏的口齿、敏鉴时空光机灵性涨落的火候、让他每一种鸟一样、敏捷飞腾中带有目的方向的手形蹙结指点,瞬间生出宝石一样的光芒。 所以,除过饰尊洪叠迩厝,冰卢厝族人比武者修峻更愿意信从法师堡珈珥。 然而,在修武眼里,堡珈珥就像树立在自己刀前一道厚重牵绊的樊篱。在族祭里,为亲证一个仅有的肯定,仪式感足以完成一万个带着死亡气息的否决。 所以,一见族人们一个个离开自己,仿佛一盏盏点燃的蜡烛,簇集向堡珈珥,修武难忍地将手按在佩刀上,厌恶地侧过身体。 是的,在堡珈珥看来,修武每一个岸然的姿态都是萌于装佯的虚词。 但是,在洪叠迩厝面前,堡珈珥从来不吝于——以火样的姿态放大修饰。作为冰卢厝的法师,他能察觉出有力量者浑躯无形携带的锋芒。 洪叠迩厝双靴泊在的地方,就是冰卢厝的中心。堡珈珥带着仪仗队,他每一个前驱动作表现的礼拜,仿佛递进的一连串排比句,身后从事仪式的侍从次第传递着波澜不惊的姿态。 “饰尊,出征猎司里迪,未曾聆听到:冰卢厝方锤雷音的震鸣。这是第一次。” “不配一招毁灭的东西,即便有生杀征服的快感。但是,足以弱化信念。” “嗯,我知道了——那是猎司里迪的一个单掳。不是龙耶柏。所以,饰尊只要一个心相就够了。” “你,真聪明。”修武看着从自己眼前走过的堡珈珥,好不嘲讽地从背后低声说道。 堡珈珥漫不经心的回头,老道的目光仿佛打量一个只懂莽撞较力的傻瓜,他像蓄怒着余威嚼橛子的马匹,带着浓烈的鼻息,“嗤——你说的一点儿都不差,勇者修武!我还要提示你一句话……” 堡珈珥说着,眼神轻巧地斜挑而上,眼光点击那些空间飞翔的火马和人影,“你可别以为:他们的出现,是因为你的缘分。” 修武知道:法师堡珈珥拥有神秘莫测的唤灵术,但那仅仅是一些虚幻的装缀。他早猜到:眼前蓬草一样飞动的物象,是因为堡珈珥肆意动了手脚。 “哼……我嘛,只在乎手中一把结实索命的刀。不喜欢吸嗅缺乏食材的烟爨。”修武说罢,用左胳膊触碰一下身旁的护卫,“我说的对吗?你替我,给他一个回答……” 护卫拘谨着,一脸尴尬,微微垂低脑袋半晌不语。 修武反而转回脸庞,看也不看护卫和堡珈珥,自个儿惬意地笑了。他这话就是故意给堡珈珥听听罢了。因为间接的话,更显得不屑一顾。 堡珈珥本来就是惯于侍弄繁密心术的敏感者。触言间,那舒展迎迓前行的步辇,顿时有一丝停顿的惊乱。错了节奏,仿佛一脚临崖……不禁和身后前行的侍者撞了一个半颠。 “迟早你会变作忤逆族统的恶魔。”堡珈珥回头,毫不掩饰对修武的愤怒。遂径直走向前方,迎住洪叠迩厝。 “饰尊!方才,我看见流星雨飞向猎司里迪的方向。划过的痕迹,那应该是一个惊兆。” “嗯,没错。我注意到了。这也是我刚才前往猎司里迪族的原因。”洪叠迩厝点点头,蹙眉,“只是我遇到的只是猎司里迪的一个单掳。他的力量不及我半个意念的光。” “可是……”堡珈珥犹豫了一下,“虽然那是未成熟的力量,但我隐约感到:他的力锋带着猎司里迪祭祀的光芒。潜着无状灵性粹变的可能。” “那么,就该毫不犹豫地宰了他。”修武从堡珈珥身后走出来。 洪叠迩厝微微失笑,偌大的两只金靴在原地挪动一下,忽而,身板一沉,金靴深陷进冰冻的大地,“冰卢厝最需要强硬的、可以磨砺的石头。我希望有修饰我这把佩剑的工具。” 洪叠迩厝说罢,噌——拔出佩剑,迎空高展。抖腕,让剑刃放射一道闪电般的弧光。 “对,迟早那是冰卢厝待宰的肥羊。”修武随声附和道。 顿时,冰卢厝族人仿佛瞬间风卷的狂浪,汹涌起来。 一直迎迓中长寂的空间,这一刻,随着饰尊洪叠迩厝高朗划弧的锋芒,共鸣起不竭的号子声…… 洪叠迩厝丝毫不掩饰族人用激烈情绪累加的呼声。 他像大海那澎湃汹涌巨浪中傲然兀立着、微微颠簸的巨船,高矗。仿佛显示出——大地力量只能疲于承载的王座。 欢腾的人群将堡珈珥挤出人丛。在洪叠迩厝面前,所有多虑的话只配消磨勇者的信心。他们渴望瞬间的感觉火,烧掉所有理智得接近死神的话。 在人群欢呼涌动的大地,酣享快慰的洪叠迩厝蓦然回首,目光落辇在堡珈珥脸上,冷静道:“冰卢厝的法者啊!而我刚刚毁杀的,正是猎司里迪祭祀光传递的那个力量……” 第七章 萃光笑 第七章萃光笑 堡珈珥感受着——饰主洪叠迩厝在万头攒动的狂欢中,还能够冷静留意自己,不禁悠然荣享一丝感动。赶紧迎接洪叠迩厝逆回的目光,表达致意。 半空,翩飞的火马和人像醉迷在冰卢厝冰塬大地上,通体灵动的形变,毫不拘谨地表现着欣喜触着光芒的快乐。 他们就是法师堡珈珥用族语,从冰盖一样的冻土下唤出来的地精。 这些久蛰冻土下的灵物,常居静哑、寒冷、僵硬的土壤,整理、收纳色泽颗粒,鲜味的气息,还有从语言生出的毕加钵树冠。 他们无休止地在地底调转各种生机物,毫不停歇地驱赶生灵的形迹——踏上只有地精们自己可以用心灵看见的摩天轮。 不过,这些地精只懂搬弄的动作技巧,知道拿捏力表现的轻重缓急。除此,基本什么都不太懂。 堡珈珥口中错叠音声,无限变转时,生出带刺或蔓生的辅音丛与圆柔涵光的元音骨朵。总会像鲜艳挟香的植物,诱掖地精们追随音声,而从冻土厚重冰冷的门缝里纷纷出动。 还好,每一次堡珈珥甜柔到发腻的召唤,总会把地精们当做尊贵的客人。所以,在整个冰塬大地上,地精们仿佛喜光植物,带着渴于死亡的欣喜,蹙结在冰卢厝大地,随堡珈珥音乐指挥师一样的招徕,充盈光线中。地精们一只只魔力翻变的手形,像快要疯掉一样在大地上狂浪,摇曳。 他们希望在阳光下最短的时间里,竭尽——过剩力量繁复多叠的各种表现。没有在光芒下兑换掉力量的地精,心灵负重感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莫大的痛苦。 他们不喜欢地上的人们。善于从空气摘取生命所需要的能量花苞。精力过剩的他们,触光喜嬗,时刻竭尽活力散发汗腥的爽快感。 所以,那些冰卢厝族人心里只愿把他们看作神秘的光兆。除了燃烧起旺生的感觉火,地精们再没有任何用处。 堡珈珥看着:族人们簇拥饰尊洪叠迩厝,一遍遍重复他在族祭中已经用得快要烂掉的话,轻轻摇摇头。那些音声重叠的嘈杂,足以让他迫于承受的灵性沉堕而死掉。 看见堡珈珥就飞扬起来的地精,仿佛空间里点燃的一团团火焰。狭长奔竞的手足、摇摆烈焰狂鬃的马啸,随风助燃的火蛇人像电光一样激闪不息…… 堡珈珥心里清楚:自己用族语唤来助兴的地精,只为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增益旺相族威的烈火,然而这些地精心底根本就不曾主动接受——堡珈珥私着目的指定的方向。 地精们仅仅在意浑躯无限焕火燃烧的快感,野性而毫无收敛的目光,更喜欢泊在堡珈珥口齿搓磨间、流息飞翔燃火的语言。 至于洪叠迩厝,对地精们而言,陌生得仿佛星际坠落在冰卢厝一块漆黑的陨石。 堡珈珥停止祝祷的仪式,缓缓息落步辇。 空间里,燃焰飘逸的地精们将狂欢盘亘的中心,渐渐从洪叠迩厝那儿移开。 是的,没有了堡珈珥法师音声暗示的方向,他们就仿佛一团缓缓落堕的火烧云。 修武目光虽然注视着饰尊洪叠迩厝,但是,心思不寐的他,察觉地精变转的风声和光艳,忽而,目光犀利地投落在堡珈珥身上。灵敏摄光般的眼神,仿佛射向堡珈珥的飞箭。 他知道:谁是地精身后隐藏的灵性掌控力。 “法师,要记住:在冰卢厝大地上,唯有一把鉴别生死的刀,才是可值尊崇的权威。”修武微微转动多棱的佩刀,刀锋在艳阳下打闪一枚枚瞬间猝生的锋利光锥,刺目得放大一片霹雳般的雪白,遂又削落一抹雪霰那样,瞬逝。 堡珈珥被修武带满侮蔑的姿态惹恼。他仿佛一株风中柔韧摇曳的植物。身躯紧蹙略显微弱感的收拢时,凝着贲力涨旺的手足脉络,已经变作绷紧的弓箭。 那些伴着仪式的仆从,能从堡珈珥法师敏感迁变的肢节,吸嗅出瞬间苍暗发黏的光感。那就是出自心灵隐藏的煞机。 生命质变的因缘,就是从一颗心灵开始的。何况是变转念头的法祭师。 空间旺盛的火焰逐渐褪色…… 洪叠迩厝感觉空间黯淡了些许,不经意地回看一眼。其实,正午的阳光依然很盛。他淡然地看着那些回落的光兆,表情并不显丝毫起伏的波澜。 在洪叠迩厝看来,可以用感官触碰的灵矶、珠翠,有形重夯的铁器、律令可以驱遣的块垒……最是生命丰实、结实到可以膨胀灵肉感官的宝贝。 所以,在饰尊洪叠迩厝的眼里,炫美的地精光兆,根本算不上点燃自己力量的生命火。他更喜欢硌手的东西。 修武游弋不确的目光,仿佛萃光的宝石。他看罢法师堡珈珥一眼,短暂闪烁一丝温和的笑魇。堡珈珥已经感受到了一丝蕴藏的诡意。 修武豁朗地拓开身躯,哗哗哗地拨开人丛,端直来到洪叠迩厝的面前。 “饰尊,大地界目光可视的形戈,就是雕花的冰卢厝方锤。饰尊显化它的瞬间力量,就已经是折服万化皈依的法器。只是……”修武微微停顿了一下,脸面带着潋滟的一丝孤傲。 是的,一直以来,饰尊洪叠迩厝能够落淀目光,用接近中庸口吻谈论族事的,似乎就只有法师堡珈珥。 修武虽然是冰卢厝的护卫,但在族人们眼里,膂力永远蛰于洪叠迩厝的威仪之下。 族里发生的任何区区小事,稍感觉到自我有被忽怠的地方,在修武心里,其实都掩不住自尊感放大的触疼。 刚才,那些飙鬃如焰的火马,灵蛇光惊中的人影,不只是被冰卢厝族人看到了,而是被洞穿视觉,燃烧到了族人的灵魂。 狂癫了感官的极端,地精们已经不乐意堡珈珥口舌间一绺绺回辙的呼声。 “又要回到……只能计算方寸、守契刻镂的大地之下?”一个臂膀滚圆的地精诧异地将食指咬在嘴巴里,歪着圆乎乎的脑袋。目光眨动顽劣不驯的眼光。 “也许我们掰开最厚重的古典,可以挑出一句圣言量的解词,替自己说情。” “粗鲁的手,很难拿住最轻的光。你个猪猡,与灵魂相关的事,千万不要犯戒。因为除了太阳神,我们根本看不见那些字颗的背面。”另一个地精一只细长的指头,忽而挑起一枚光,“这是警告!” “对呀,不懂和错误,偏偏就是我们避开灾难的理由。否则,肆意穿凿,你一定会连自己怎么消失都不知晓的……”有地精随声急忙附和,道。 那个提说圣言量的地精,不禁用手掩住嘴巴。 “啊——啊切——”他打了一个气味浓臭的喷嚏……随即,空气里飘过一团黑暗的乌烟。身形舒长,这下子,又变得率性极了。 众地精纷纷扰扰地笑了,指骂他俗野,是一个不知道羞赧和矜持感的家伙。 第八章 钝马 第八章钝马 洪叠迩厝缓缓转脸,镇静地看向修武。他忌讳:不涉武事,族部里有人提说方锤。 在他看来,可以任意攫杀有形块状物的双手,就已经是征服的工具。 “护者,在冰卢厝大地上说话,隐晦就是鄙视。”洪叠迩厝认真地看向修武。 修武眺望那些收敛快感的光兆——紧簇绣结如一团团堕云样的钝马、形格僵硬的人影,“他们本来就是冰卢厝无形的过客,从来没有当饰尊的面——送来一件有形的东西。而且,我可听说了,他们比我们能够想象的本领还要多……” 洪叠迩厝略显迟疑了一下,随即将目光移到法师堡珈珥身上,道:“我知晓地精是大地的灵。我也想:他们不可能只会跟随祭主的心意——一味唱迎迓的颂歌。” 法师堡珈珥急忙上前施礼,“饰尊!我虽然是冰卢厝的祭主。但是,从来都是心不遗尘,合盘净托。自己还从未逾越冰卢厝祭礼的规则,额外多做一件灵性忌讳的事。所以,迎迓和送神之间,我只能分辨光兆的启示和预言。除此,不敢肆意佐令而触碰禁忌的霹雳。” 堡珈珥说罢,眼睛余光怒视修武。 法师堡珈珥唇齿生涩摩擦的辅音群,并没有像所表达的语意那样中庸、缓流和齐整。灵犀、精致中,音声锋线飞刹的白气,透出瞬间挫杀、断辞的威仪。 修武掠过一丝微笑。他靠近堡珈珥,将手中的佩刀摇晃一下,刀与鞘响磨的震动强化着他说话的目的,“我知道:在冰卢厝,你有两个神圣不可触犯的主人……” 堡珈珥敏锐地看一眼修武,“你还不配超越祭礼说自以为是的话,护者。” “没错。但我对你一个人主祭的事有质疑的理由。这是不受神谴的,对吗?”修武不依不饶地道,声音不再显得隐晦。 洪叠迩厝没有阻挠两人的谈话。以前,他的确没有过多采纳过除法师堡珈珥之外、其他族人的话。今天,反而更有兴致听修武带有质感穿凿的声音。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堡珈珥忽而直面修武,道。 修武恭敬地仰视饰尊洪叠迩厝,“尊者,冰卢厝族统从来都是按照既定的良风美俗做事。饰主就是整个冰卢厝的唯一。” “没错。”洪叠迩厝点点头。 “我是护者。判断族事,手中握着的一把刀就代表直接判断的工具。”修武说着,郑重地低头,看一眼佩刀,高耀的目光划掠一道宽阔的扇面,从冰卢厝每个族人的脸上扫过,突然大声说:“但是,我的刀知道:在冰卢厝大地上,此时,此地,就有一个心存二念的人!” 修武的话一落,整个大地上,冰卢厝的族人顿时沸腾一片。他们纷纷扰扰地追随修武一个人说的话,人群仿佛被旺盛太阳光照耀的蜂巢,嗡响震颤了冰冷的空气。 推叠如浪的呼声遮盖了远处箭河欢活不竭的余响。 “谁?” “揪出他……” “驱逐他。” “那应该是一个可怖的忤逆者。古纪里说:冰卢厝不呵护——任何一个生命拥有着两个可以辩言的舌头。” “是的。在这儿,饰尊是冰卢厝的唯一者。笃爱饰尊,应该超越所有祝祷带来的信心。” 法师堡珈珥听着族人追随修武、一句句盲动助劲的语言,轻轻摇摇头。遂朝向太阳光,俯首不语。 洪叠迩厝并没有阻挠族人渐渐高涨起来的情绪。他知道:此时,族人们每一个生疑的理由,都出自一颗颗真实的心。 其实,他倒想看明白武者修峻真实确指的那个目的。他渴望把修武的话听的更彻底。 修武感受着洪响起来的人声,突然,指定法师堡珈珥,“就是他!” 人群瞬间静哑。那些刚刚变得冲动的族人,忽然敛口不语。的确,除了饰尊洪叠迩厝,祭主堡珈珥也是他们潜意识里、口舌必须绕过的话题。 因为,在他们心里:祭主同样是不可触犯的禁忌。 是的,生命的疑惑,往往在于:并不是感觉能够认知到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收获足以让心灵平静的理由。 烈性狂涨起来的族人们,瞬间息语。他们似乎意识到:此刻,追随护卫和法师的任何之一,都是一个荒诞不经的选择。一个个不禁将诧异的目光转向饰主洪叠迩厝。 仿佛替高悬的太阳拂过空间里的尘灰,洪叠迩厝右手岔开五指,从头顶划过一道风声。有力的手形紧蹙成拳,压在胸口,指节发出叭叭的暴响。 “说!冰卢厝的护者。我有力量帮冰卢厝去驾驭太阳神战车的四匹烈马。只要你说的在理,我的话为你立证。”洪叠迩厝将深陷冰窟的金靴,从大地拔起,迈开阔朗的大步,走上一块突兀的冰地。咔咔咔……脆碎断裂中,飞铩的冰屑,仿佛大地晶莹闪烁的光芒。 船靴泊定,突兀的冰地仿佛一座银饰的庞大御座。 “除了饰尊,他还有一颗控动祭礼的心灵。”修武毫不隐晦地说,目光中射出冷光,“冰卢厝没有谁能断定:他行祭的每一礼拜心——真正指向我们冰卢厝真正的主人。谁能印证:他不是私着自己的心灵?” 修武将脑袋高高地抬起来,看向洪叠迩厝。 “修武,你真是太过分了?”从祭礼仪仗队走出一个侍者,愤懑得满脸胀红。 “冰卢厝族为了获得祭祀应验的金果,就不应该去胆怕——出于正当理由的任何质疑。你倒是急什么呢?心虚是吗……” 修武摘下佩刀,横着抻直,用带鞘的佩刀拨开那个侍卫,“别挡住我眼前的光,我的话本来就不是说给你来听。” 堡珈珥直视修武,好像还要说什么。忽而又敛口不语,将脑袋垂落,微微地叹口气。当他再次仰脸,目视太阳,喉咙发出倦怠的呼吸。他忽而惊觉:修武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些被回辙音声控住的地精,一个个遵循着堡珈珥音声镶嵌在空气中的律令,不断收敛飞扬的烈性。 因为被修武羁绊了一颗心灵,堡珈珥感到:统御地精遣返大地,自己失谐的动作忽而变得异常吃力。仿佛一匹知觉迟钝的马,他滞后于——那些地精敛性时、依然不甘同频于律令的节奏。 那些地精压根儿就不在意堡珈珥的心事,拼命撞击——口令一样驱遣它们的音箍。 堡珈珥并不胆怯修武的任何设难。现在,他只想尽快地将地精谴尽。那样,自己就有足够的心力来化解修武制造的麻烦。 第九章 黑骑冻风 第九章黑骑冻风 生命的感官本来就是逐光嬉戏的灵虫。阳光下面,冰卢厝武士心里没有谁喜欢屈意模糊——极端神经穿梭的疑窦。 不清澈见底的事,在他们感到就是看不见的灾难。 为了心底能感受立时破解的那种爽快感,武士们一个个将手中的铁戈,相互碰击着擎起来。 “哐啷”、“哗啦”……冰卢厝大地因为铁戈之响,似乎变得更加寒冷。 只有参与祭礼仪式的那些侍者,一个个毫不犹豫地呵着法师堡珈珥,在堡珈珥前面仿佛一弧扇面屏风那般,侍立。 听到哗啷作响的威厉之声,侍者恰卢利脸上轻轻掠过一丝孱弱的笑意。是的,他在为堡珈珥忧心不已。 他知道:祭祀时一颗被侮的心其实是非常脆弱的。那些肆意飞刀般的杂念,每一个都是时空境中难于驯服的猛兽。 堡珈珥看似轻松说话,其实,在心里每时每刻强硬牵力地精的那颗心,根本就不敢有丝毫的松动。 堡珈珥走到恰卢利面前,随笑道:“冰卢厝的侍者,你那一颗心灵有了方向,我已经感受到庇护的力。” 说罢,堡珈珥郑重地用有力的大手,反覆在恰卢利的拳头上,低声道:“祭主拥有一颗心就够了。切记,来自外力的帮助,只会弱化我思觉——极致张弓、攒射向目的的刀锋!” 恰卢利闻言,赶忙揖礼,悄然回退到一边。其他侍者见状,也纷纷跟从恰卢利依次走开了。 从法师堡珈珥犀利透彻的音声,恰卢利仿佛已经感察到——某种双手挟刀,带动强势屠戮的黑骑冻风。 原来,看似文柔沉郁的堡珈珥,这一刻,远比自己过去感受的要冷酷得多。恰卢利知道:此时的堡珈珥才是冰卢厝的祭主。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一切新鲜得有点儿陌生。 空间,因为修武和堡珈珥的沉默似乎忽然拓大了。 阳光照射着洪叠迩厝庞大的轮廓。浑躯棱角折皱反射出衍生的光芒,无形放大着统御大地之主的那种庄严感。 一双眼睛罩着族人的每一张脸。因为凝静,敏锐闪亮的目光,落降之际,其实已经捕获空间的异象。 宫殿就是冰卢厝矗立的山。庞大建构的形状,巍巍矗立,无言崇尚仿佛一种有形力量,催奋了生命万感张开信心与热爱的翅膀。 方形城堡、鹅黄石墙、熏蒸的迭迷香爨烟、石墙嵌满的玲珑小窗……宫殿在那些净白穿梭空气的阳光里,展露出每一个生动细节活生生的美丽。 远方鸣叫的海鸟,沿着各自兴奋飞翔在空间绵延的音韵,滑行一段段光亮的弧线。 洪叠迩厝是静穆的。 在冰卢厝族人的眼里,洪叠迩厝无声凝视,视线就是敏锐施法的两把刀。 空气忽而有一阵喧腾。那些钝马一样,幻觉一样形蹙的地精,在最后收敛形格的一瞬间,骤然变得疯狂…… 这些直觉灵性的地精,很容易吸嗅出:掌控他们的音频瞬变的规律。 刚才,看似被堡珈珥口齿挫磨的音声所控,地精们收敛了野性飞吒的狂风。其实,他们顺服的形拘,正是最后合力攒劲——企图共同破解堡珈珥口咒的终极秘密。 他们似乎已经知晓:今天的堡珈珥一颗心还要承忍来自修武破扰的力量。 而堡珈珥心里最清楚:如果自己在控制地精的手段上失误一次,那么自己此后驾驭地精成就祭祀的威力,就会永久化作泡影。 这些爆发力量的地精,不再是过去火漾燎燃的喜兆。这一刻,躁动的火性驱遣鼓力膨胀的身躯,带着毁灭的风号,携起大地奔腾的狼烟,竭尽挣脱堡珈珥口咒控力的极限。 一匹匹飚风中燃烧着欲望与激情的火马,不再是映照天光的火烧云。 弯折的身躯仿佛触风拓张的铁钩。铁蹄踏溅纷飞的冰屑与沉泥,烟尘飒划一道道虚实相间的斜线。 每一具拔力着的身躯都是时空里焠硬的精铁。高卓的人像不再是芳菲色洇染的吉光片羽,而是烈焰贲威的猛将。 人、马张驰开身躯——接近撕扯到碎散的最大位移,生硬撞击着空气里音声无形竖起的壁垒。 空气里,不断轰隆轰隆震响音爆,气浪弹击。无形触碰法柱的火马和人像,倾斜、逆光飞射出那些脆碎的肢节…… 风烟拉长的锯齿弧线,殷红,飞铩……仿佛血珠化沫、凄厉蜂鸣中飞落的骨肉,正从一片皓白的光刺之尖簌簌散堕。 瞬间发红的血腥,熏染了冰卢厝族人一双双惊骇的眼睛。 轰隆震响,包含了万千种变调、急促的衬音,透射出立体崩摧的悲恸。 人丛发出一片颤栗的嘘声。那些刚才作势鸣戈的冰卢厝武士,渐渐松懈了——抖擞发威的烈性。 被征服者惨烈的地精形格,蚕食、同化着他们利刃下隐蔽的怯弱心,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冷袭,那些武士们顿时感到:擎戈的臂膀开始困疼。 修武被奔动的音爆和风烟逼迫,他强硬扎稳脚跟,不愿当着族人的目光,怯露一丝惊惧的痕迹。 其实,他心里期望亲见:极端状态的堡珈珥——所能施展法相的所有手段。 在他的知觉里,祭主堡珈珥是比饰尊洪叠迩厝更可怕的一个存在。他本来就不习惯在洪叠迩厝目光下,总会优柔浅笑的堡珈珥——那副一尘不变的表情。 所以,修武毫不遮掩对堡珈珥疑窦百生的心。 他蔑笑着,微微低垂的眼帘半掩敏捷善变的目光。 侍者恰卢利默默合十双手。他虽然没有直视眼前的惊变,但一颗心能够触及飒风发寒、统御场面的那种铁音。 是的,祭祀的每一个音声牵系一个完整出功的心灵。 他知道:眼前显威的堡珈珥渴于控制地精,已经透出决绝佐令的烈性。这让他不禁担扰:祭主堡珈珥锐化的一颗心被修武看出破绽。 正这样想着,侍者恰卢利浑身一蹙,他感到心底掠过一丝化不掉的冰冷……只见修武凝静的目光缓缓泊在自己的身上。 恰卢利顿时感到重压在身上、推不开的压抑。同时,他感觉异常愤懑。 第十章 跌血 第十章跌血 出自大地造化的地精,已经被堡珈珥强硬施法的力量激活天生的野性。 他们不再像平常那样、随音箍收束的法力甘于就范。因为没有修武护卫加持堡珈珥的力量,所以,这让他们不羁的暴躁,瞬间就有了疯狂挑战祭祀的勇气。 堡珈珥知道:自己在时空虽然竖起天柱一样看不见的音箍法相。但是,此时,这些不怕猝死、也要亲证祭祀法力极限的地精,更加愿意触碰禁忌。 火马、火蛇人像一波儿不愿蛰伏手足的地精,在冰卢厝大地跌宕翻腾。 漫自游离的马匹和人像,不再是魂魄一样的云烟。而是渐渐凝实、形蹙、发黑……不断显现身躯质感饱满的膨大颗粒——直到拓展成一匹匹精壮的战马或一个个精壮披甲、手执铁器的武士。 此时,他们更不是力钝形笨的傀儡——偶具一样变成堡珈珥音声随谴的工具,而是鲜活好动的生命。 身体凝聚,形格粹变时浑躯飘逸汹涌滚动的黑烟,反衬着一具具有形肌肉与铠甲贲力如绽的锋棱。晶光闪烁的目颗,仿佛一枚枚冷蓝色发寒的星辰。 曾经,他们强悍的膂力每次达到极致时,都是堡珈珥祭祀音箍封印的瓶颈—— 那时,强悍结实的肉体撑不起心相万感攥结的执着力。那些嵌满报复意念的魂魄,缤纷碎散在锋利音声前,肉身遂经历尸解的无尽痛苦……最终变作一摊血骨。 过去所有习惯于在音声中痛受死亡恐惧的过程,虽然在意念里留有古老如契的轨迹。但是,此刻,地精们能够异常敏感地察觉:空间看不见的音柱,仅仅是威严高矗的屏障,不是生杀的毁灭刀。 他们知道:眼前的法师堡珈珥一颗心,已经没有飞箭般犀利的锐气。 触碰有形可方的大地,天然萌发生力的快感,顿时摇曳着地精们碧鲜心灵里长出的一芊绿嫩。 他们像欢倩扬枝的喜光植物。心灵模糊的知觉,瞬间变成了从无到有的那种存在感。 修武看着地精旺盛肢节突兀力量的块垒,隐秘的快感肆意放大了助威的火性。 已往,作为护卫,修武就是冰卢厝祭祀的护祭。擅于分辨音声变迁的他,非常清楚祭祀中堡珈珥淬炼一颗心灵的过程。 当然,在饰尊洪叠迩厝敏锐如刀的眼目之下,修武只能保持一种中庸的动作。任何相由心生所透漏的一丝偏颇之举,都是洪叠迩厝不会饶恕的细节。 虽然,自己对堡珈珥质疑,但只要出于正当,就无所畏惧。 明朗的对峙和心灵暗流的作祟,在冰卢厝族统里显然存在天壤之别。这也是饰尊洪叠迩厝没有决意否定:修武对祭主堡珈珥——明明白白提出质疑的原因。 大地,方才的血雨腥风被一阵劲风,吹走一朵朵殷红的浓烟。不断清冽的空气净化出一块块石立般僵持的躯体。 地精们染红流血的身躯,随剧烈呼吸起伏鼓浪的心胸,漆黑目颗迸射出星光…… 还有一匹匹滚流红汗的马匹…… 这些不再有装饰五彩流苏和铃铛的马,带着旷原未曾被人为调教的野蛮,粗糙踏掳的蹄朵,仿佛一枚枚砸地的响锤。弯曲弹动足腕,牵动凝重如石的钝击力。 随着一声声马匹高昂着的嘶鸣,大地上斜掠起群集的破擦音,让人感到:飞刀般冲锋的呼啸。 大地仿佛在轰轰的震响中塌落。粗黑交辙的身形,发出哐哐啷啷的碰响,交集一起。 堡珈珥仿佛被万刀绞缠的目标。空间里,每一个黑色带棱的形格方寸,都朝着一个点滑落重载厚重的位移。 堡珈珥仿佛淹没在暗夜的森林,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了。 恰卢利忽然站立不稳。他感到那些钝器仿佛瞬间袭击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习惯心灵冥动的他,痛苦地蜷起被自我怯懦心掰弯的身躯。然后颤抖着将两手撑在胸前,迎着正午明亮的太阳光,摊开手掌,默道:“光明辉煌的太阳尊啊……请不吝嘉纳冰卢厝侍者的呼吁……愿光烛照耀……堡珈珥……” 不知怎的,任凭他怎么祈求,这一刻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儿心灵那种同感共频的脉动。似乎堡珈珥忽然距离自己很远很远……遥不可及…… 修武大踏步走到恰卢利面前,用庞大站直的身躯遮挡了太阳光,盯着恰卢利战栗的身躯和无望的表情,低声道:“不要这样。宝贝,你要慢慢学会记住:冰卢厝不光只有堡珈珥一个人。” 修武缓缓将一只手放在恰卢利摊平的手掌上,“修峻才是太阳神赐的礼物。”说罢,嘲蔑地看着恰卢利。 然后,他一把将恰卢利狠狠推到地上,呵斥道:“这,还不是你私自存念——救人的时候。这一刻,你偏颇一个念头,就是暗自逆违冰卢厝公平正直的律令!别以为你隐藏了别人看不见的一颗心……” 恰卢利被冰棱磕破的脸流淌着鲜血,显得愤怒而又绝望。只会木讷地仰着脸,呆望被修武身躯遮挡得灰暗的一道阴影,血滴曲折滚落,仿佛一颗颗红色的跌落风中的眼泪…… 侍者们纷纷走过来,不敢冲前逾越修武森然半出鞘的那把护祭刀。 恰卢利堕地的不只是身体。堕地的一颗心灵,似乎让他坠下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重。 众侍者一同挨近恰卢利,想要将恰卢利从冰冷的大地上拽起来。 可是,满含绝望、身形颠翻中仰面塌落的恰卢利仿佛一座冰山,依然倾斜着倒下去…… 地精们仿佛一块块石头,暴乱中重浊发抖的夯地声,振荡大地成一艘摇曳在巨浪中的船。 那些持戈的武士和众侍者,还有其他冰卢厝的族人们目眩那样,微微瑟缩了躯体。 旷朗的蓝天,皓白的大地,色彩干净清澈的拼图……显现着生命力量勾勒在大地上的线条—— 人,马。 质感分明的每一个地精,轰隆隆地响着,铁硬的身躯和武器,交叠黑色冷酷的短线,正杀戮时空里谁也看不到的对手。 那些一旦奔竞,就不愿停息的马匹,拓拔身躯形变的技巧,任性追从一个个手执铁戈的野人。 这些凝形质变出形格的人,阔幅踏步,踏溅飞光般的冰刀。浑身散发身形蜕变之际呼呼飘逸的烟雾,毫不顾忌地挥动手中的钝器。 冰卢厝大地一瞬间腾起寒冷、浑浊的乌烟。激荡开来的气浪,蓬张开一道缓缓升起的黑幔,销蚀着——正午太阳光投射冰地、衍射的一片火旺。 第十一章 驾驭地精 第十一章驾驭地精 久滞的洪叠迩厝仿佛一道沉重的石门。被地精浩劫般涌动的气浪共鸣,躯体潜伏的烈性旺火,随暴躁的喘息,早已焠出嗜杀的锋刃。 咯吱吱……洪叠迩厝展开双臂,骨骼发出攒力的响声。 但是,他只是打开力量的门户。遂复归于静。 是的,冰卢厝的王者,从来不会击碎无故的尘土。 只有他自己知道:瞬间显威,就是在警示族人、地精、万化,冰卢厝大地上、宫殿前,有高高矗起的一双法眼。 修武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看向洪叠迩厝。他将身旁没有脱鞘的佩刀,用右手缓缓举起。镇静的目光仿佛朝一个方向生动流淌着的河流,表达了出自护者的那种敬畏。 一个个侍者默默地垂低脑袋。聆听着,祈祷眼前咆哮风浪里能传出堡珈珥的声音。 时而,会有侍者或族人将惊恐的目光投向饰尊洪叠迩厝,希望他能帮助堡珈珥摆脱祭祀的劣势。 冰原大地上,旋风一样奔驰的野蛮人,挥动浑实的铁棍、板斧、响槌……随机集结,合力夯击空气里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的法柱。 弹击的余震嗡嗡如钟。那就是堡珈珥音箍强硬树立的天柱壁垒。阻挠着这些肆行不拘的地精。 那些冲锋的马匹,仿佛从高处呼呼风响着滚落的巨石,撞击着空间所有阻挠他们奔竞的法器。 随着一阵阵轰轰隆隆的震响。波动的气浪冲击向站立在大地的冰卢厝族人。 一直以来,祭主堡珈珥都是冰卢厝人期望中的寂光净土。 行祭时,仪仗队里的他,就像一株鲜活修长的素馨花,浑身摇曳着旺生的新光。铃琅振动,音波密叠。每一步踩动大地如云流动的风尘。 尤其是出自伶俐口齿的新辞。着光吟哦,音声足以模糊掉任何祈求不谐制造的歧义。 所以,只要堡珈珥作祭礼。人们才会认为所有解词完全符合冰卢厝古纪中的原意。 “失真一个韵,就是死掉一个族人的生命。”这是堡珈珥总会小心翼翼说的话。 宫殿里每一样璀璨夺目的琉璃灯、玛瑙珠、玉翠颗粒,巨型石柱,雕花窗叶,太阳神树和光亮的天顶板……除了族人工匠的精良手制,还有他温柔族语与密咒打磨的光芒。 和猎司里迪、图兰、盾马、羽焰火……各个冰塬族部一样,冰卢厝族人也认为:有形状的物体唯有用灵动如光的语素命名过,才具备美丽站立的威仪。那样,才会被认定是祭礼中的好物,足够用于富有传奇意义的族谱里去。 那时,最僵硬的石头和最冷粹的冰凌,总是脉脉散发被族人惊叹而吐露出来的清香。 侍者恰卢利每次配合祭主堡珈珥,即便偶尔有失谐的小动作。但是,堡珈珥都会耐心地靠近恰卢利,幽默地道:“宝贝,别担心。是你给我带来了完整修饰的必要。呵呵,是修饰,而不是修复……” 而修武总会讨嫌地瞪眼恰卢利,暗自嘲讽道:“哼!笑话。嗤嗤嗤……像这样不开窍的石头,总有一天,大法师会手执一根乌黑的龙头拐杖,点一下那颗神智错乱的傻脑袋的。那时,他才会幡然醒悟,不曾说话,嘴角已经滚落闪闪发亮的珍珠和花蕊来……” 所有已往发生的事情,的确都在堡珈珥轻松揉力、自我控制的范畴内。 冰卢厝自从有了祭主堡珈珥,猎司里迪的龙耶柏,才渐渐在冰卢厝族人的意识里变得松动起来。 但是,在武者修峻眼里,老是保持一副吉祥微笑的脸,是异常恐怖的一件事。 他感到:堡珈珥比饰尊洪叠迩厝还难于看尽极端。于是,冰卢厝的祭主和冰卢厝的王者,在他的意识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可是,此时,眼前的祭不再是珠光宝辇。而是燃烧着凶腥野欲的杀戮。 不再屈于受控的地精,似乎也在试探:掌控自己的人,是不是配得上做自己司命的主人? 是的,他们只信赖:法性超强的祭者——作冰卢厝大地统御灵性的教条。 大地的气浪,已经化作一把把空间拓长、掠翔的飞刀。铁青色的钝器掣动时,极速划擦得灼热到快要燃烧的黑烟,散发出刺鼻微焦的呛味。 空气里错杂交辙的风辇,仿佛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惊心怵目的轨迹,仿佛死神带着诅咒的图腾。 豁! 空间突然灿白的一道断裂面划过……仿佛沉重的幕布猛然扯开…… 只见一直淹没在风烟中的祭主堡珈珥,瞬间显现。 堡珈珥俯低身躯,双手合十。微微翕动的口齿、镇静如石的脸庞、倾斜的脚步……临风保持着强忍的坚定。 冻风如刀,凌厉刻镂着堡珈珥清晰如画的模样。周围参差不齐、突兀的黑暗刀戈,剪出这一刹那皓白中清鲜的身影,带着死亡枯竭的僵硬感。 那种形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的渣粒。 原来,祭祀音箍矗在空间的天柱,已经完全被力量旺盛的地精一一撞碎法相。 堡珈珥似乎猝然惊醒。他瞬间发亮的目光眨动,同时,身形变迁中,仿佛一个持刀的武士。身形曲折形成逆力抗衡之际、弹射的弓箭。 遂右手弧形卷起,看似持刀的手,其实空无。突然啪——一声,空气里发出响亮的暴击声。 顿时,身前蜿蜒屈变的一道亮弧,柔软、光滑地飞起……应声落堕的尘烟里,迸溅一枚枚激射的碎屑。 此时,堡珈珥没有口咒佐风的法相,却有心灵意念祭出的风鞭。 修武曾听说过:堡珈珥勒令的口舌就是武器。但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音声只是祭祀者力量的一部分。一颗慧识祭礼精义的心灵,就是祭者最后护体的真正武器。 风鞭仿佛牵系滚动的云雷。柔韧无拘的暴击,每一声惊吒的怒响,强力驱遣逼近的地精。 那些手执有形钝器的地精,已经惊恐于空间看不见的武器。疯狂奔竞的地精,极速收敛了冲撞的盲动。 然而,那些敏于驾驭迅风的马匹,却是任性喜嬉烈风的主攻。疾风就是驱策它们驰骋的响鞭。擅长迎面斡旋,随势拔力的野性,显化惯于旺势驭风而吒的贲动。 第十二章 听音 第十二章听音 响耳风。 精实之躯的马匹。 大地风滚的残断狼烟。 次第错叠踏风的铁蹄,随马步交叉,竭力拔动势能的蹄朵,发出重浊的槌击。 马匹驭风屈变鼓突的肌肉块,蓄力未拓,随陡峭身形,仿佛已经迎风飒划出线状的铁质长痕。 一道道煞白如光的风棱,简直就是战马自身挟带的凶器。 堡珈珥倔强地直面压迫自己呼吸的风浪。双手同时弯变、飞抖……从两臂蜿蜒起势的手形波涛,瞬间拉长的锋线,锐化轮圆、湍旋中蹦弹了两道弧圈,在冲锋陷阵的一溜儿马前,骤闪…… “叭!”“叭!” 同频,同声。 落雷滚火,裂音迸射…… 意念蹙集于膂力,韧性之具放大风鞭任性袭击目标的截面。风稍蝎子尾一样在末了霎时高跷的尖锋,短促一凝,短暂定格。不曾显示出击的过程,就见冲前的两匹马,不再是驭风踏浪的通灵古兽。 因为风鞭袭击的霹雳,超越马匹身躯浪颠迟滞的风。所以,触疼翻滚的两匹头马,在空间颠簸战栗的玉肉白浪,仿佛一眨眼就会肢解残断成模糊的浊流,而滚落一地。 不过,跌翻的马匹并未重创。带着余恐未泯的痛楚,艰难站立,瑟瑟抖动着。 堡珈珥看着风鞭强阻的两道马匹烈风已经停滞。抽回施力的手腕,泰然而立。随风屏张的礼服如哗哗绽开的旌旗。贲红的目颗,洇散微微血红发亮的光辉…… 顿时,那些狂躁跟动而来的马群被风阻的两匹马羁绊,好像被分流的河水,劈开堡珈珥的“石头”,擦身而过。 但这些马匹毕竟是从大地灌满力量的地精。只要铁足不曾离开坚实有形的大地,一粒熟稔的土腥味,都足以弥生出源源的生机。 那两匹马看似形钝。但是,很快就像沾足水汽的枯草,舒尔摇曳风响的躯体,渐渐长旺振作的勇气。 堡珈珥知晓:这些地精只要未曾被自己遣返地底里去,每一刻都是自己必须用族语、意念和法相,执着统御的工具。 不连续意念的残断,只能给眼前这些泛滥成灾的力量,留下封堵不住的豁口。 果然,稍稍的停顿之后,这些血脉一直澎湃涌流的生猛躯体,又变成力格饱满的凝实之具。唯有被弑心的恐惧感,让它们不敢直面正视堡珈珥殷红贲威的眼神。 征服,就是从一颗心灵开始的。 修武吸嗅风中的烟呛。虽然没有作动,但是依然可以灵敏鉴辨鏖战的况味。 堡珈珥的音声法柱被撞碎了。那一刻,他感到:一个祭主出自音声、族语的威力已经涣散破解。 所以,堡珈珥从空间里,随灿白闪光显现了难以遮掩的身躯时,他知道:堡珈珥已经失去了音箍的外套。 他极度憎恶堡珈珥法咒加护的掩体。是的,他就是要看到:显露血肉实躯的堡珈珥。他才不会相信:擅于口舌风雷的祭者,会是力量如山的猛士。 修武看着站立在马匹狂澜中的堡珈珥,掂动沉甸甸的佩刀。嘴角显出一丝不羁的微笑。 堡珈珥略显单薄的身躯,静如插入大地的一枚楔子,一动不动,散发飘荡绵延的长河。 从脸颊缓缓滚落的汗珠,坠似闪烁流星光芒的冰颗。短促滑落,在众侍者的眼睛里,就像次第减掉的一部分生命。 众侍者同样知道:一个祭主没有了音声佐动的法力,这在他们的习惯里简直就是不堪想象的事。 虽然,堡珈珥立威的风鞭,强阻桀骜不驯的马匹。但是,众侍者们依然担忧——灵性叱咤的法相,会失去通灵的纯粹,沾染众念、堕入力量交戈的世俗界。 他们隐隐感觉:堡珈珥被地精绞缠、疲于透支的身躯,不断挨近艰险撑力的极限。 恰卢利看见风烟中清朗站立的堡珈珥。仿佛被有形可见的电光惊醒。 他曾是最贴近堡珈珥、完整经历冰卢厝祭礼的侍从。身体语言无声传递的细微恻隐,都会在意念里放大真实感觉跳动的脉搏。 即时、烘热、心心相印…… 共频,让鲜血激流的饱满感,足以触碰到:每一滴血都是硌人的有形质物。 此刻,堡珈珥的出现,一下子在感觉上拉近距离。但是,恰卢利悠地垂落脑袋。 他知道:眼前不是仪礼庄严而又华贵的祝祭,需要繁缛铺陈——为敬畏心设计的每一个细节。 只是,这是凶祭。是施展祭祀法相,征服所有乖舛与忤逆的战场。 在祭祀者眼里,行祭的失控比死亡更加恐怖。法相统御的祭,接近神圣不可穿凿的法典。足以消弭所有解释的迷惑和曲意附会的断辞。否则,泛滥的感觉,比死神可怕一百倍。 恰卢利麻木的身体已经和地面的冰冻在一起。无力挣扎的半匍匐,显示着无望到僵硬的痛苦。 咔咔咔……他剧烈拔身,瞬间从冻馁中撑起身躯。仿佛是从一道倾斜的白刀中脱难的勇士。 “堡、珈、珥——” 从来都是呼唤“祭祀者”,“祭主”。不知怎的,第一次他清亮地呼唤了堡珈珥的名字。 自从成为冰卢厝祭祀的侍者。崇尚诺守的他,只有从冰卢厝族部堡珈珥祭祀那儿,才能收获到巧妙运用族语最灵性的部分——解词成理的密码。 在他眼里,堡珈珥就是圆显嘉慧的智者。 堡珈珥听到:熟悉音声,带着丝柔与芬芳的修饰音韵,风披一样覆盖自己。清晰可触的每个字颗仿佛——正是自己粘手掂玩的果子,小小、圆圆、香香的。 狂戈、黑烟、粗糙皲裂的线段、枭鸣……空间暴涨的野气弥足——血肉即将痛折迷离的腥味。 似乎为了让恰卢利觉察:自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急促中的堡珈珥微微半侧脸,清灵弧线勾勒出可以感觉到的微笑。 恰卢利无累地站起来。双臂自然舒开,又垂下来。仿佛迎迓眼前惊显的一道光亮。 马群起伏的身躯,仿佛黑色的波涛。堡珈珥略俯首,缓缓抬起刚才较力时震疼的双手。孤独的沉默,显出刚韧中隐约的悲恸。 是啊,冰卢厝的大地上,自己是征服者,也是即将被征服的目的。 生命恢宏的那么多生与死,拼图各种生命盛衰的过程。此刻,祭祀状态中的堡珈珥,心里瞬间流淌的灵感,每一个信息包含的意义,似乎比生与死还要多。 第十三章 飒手 第十三章飒手 冰卢厝大地上,族人们渐渐变得亢奋起来。 那些质疑祭主堡珈珥的武士,虽然很容易用激情的火焰点燃战斗的刀锋。 但是,他们崇尚力量与荣耀。第一次亲历祭主堡珈珥征服地精的威力,不再暗自嫉恨堡珈珥。 当族部面临真实的危险,此时,没有谁不渴望——堡珈珥能够战胜地精。那些擎在空间造势的刀戈,仿佛被冻风折磨得俯低的枯草。 原来,这些狂欢喜嬗的幻影并非点燃感觉火的装缀。随变念,也会是爆闪沙场、慑心夺魄的一件件凶器。 平地飞煞的黑烟,带来的恐怖,让站立的每一个族人们——心灵带上负累的沉赘感。一个个有形的身躯仿佛渐渐蹙小……一个个禁不住将目光投向饰尊洪叠迩厝。 洪叠迩厝吸嗅一下空气里腥味浓重的狂风,身形板结。目光里却投射出精敏拿捏的灵犀。直锐、透杀、刺白……极致剔落——时空变迁里、所有非主流的线条。 那种逼视,足以冷粹魂魄成有形、对称格的晶体。 是的,这一刻,他反而变得更加庄严、肃穆。仿佛整个空间都是鉴辨中的卑小微粒。 只有修武深懂:越是刻板的饰尊,越能洞察冰卢厝大地上每一道流动的风声。其实,刚才,他警示恰卢利与众侍者的举止,全被洪叠迩厝看在眼里。 修武清楚:饰尊洪叠迩厝没有阻挠自己,其实,就是无形支持、甚至怂恿自己——去触碰祭主堡珈珥性灵的张力、决事的极端。 也就是说,作为冰卢厝王者的他,也在质疑:堡珈珥皈依族部的那颗心。 修武看着堡珈珥凝立的身躯,抬起眼帘,迎着堡珈珥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缓缓将佩刀拔出,笔挺地一竖,在阳光下划一个湍急而又炫丽的光圈。遂又郑重地收拢刀势,咔!将佩刀复又插入刀鞘中去。 那种蔑视样的摆头,瞬间激奋了堡珈珥按捺不住的震怒。 原以为武者修峻会拔刀助祭,却料,修武带来一个变本加厉的讽刺。 堡珈珥深知:暴怒就是毁灭祭祀的魔鬼。此刻,心灵很容易变作情味的俘虏。深知祭礼玄机的修武,触碰的不正是堡珈珥那颗隐隐作痛的心? 修武并未就此罢休。他仿佛后脑勺长着一只明亮的眼睛。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躯,径直走到恰卢利的面前,挡住恰卢利看向堡珈珥的目光。 “你不希望看见灾难。但是,有了这样的杂念,往往就会……”修武每一个字就像冰冷落淀的雪花。 恰卢利心胸狂躁地起伏着。呆呆地、长久地盯着修武。他好像一个极度怯懦中、被逼疯的人,浑身战栗不已……遂痛恸地掩住耳朵,侧过脸——躲避修武如咒的嘴巴…… 没有听见任何啜泣,只有止不住的眼泪簌簌滚落,划过胸襟一道湿亮的线,落到双脚前。 冰卢厝的古纪说:祭礼的哭泣,只会招纳晦气弥生的幽灵。恰卢利不敢逆违族礼,雕塑一样将两手呈到胸前。 好像自己每一个不洁的动作,都是对堡珈珥增加痛苦的羁绊。 他突然感到好累好累。也许,修武再推他一把,自己也许就再也倒地不起。 是的,在冰卢厝大地,没有饰尊阻挠的口令,护者修武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毋容置疑的法则。 恰卢利痛苦地垂首,双手紧紧摁在狂跳的胸口,心里祈祷:“愿不洁的污秽……只粘着恰卢利。让祭主堡珈珥纯粹的祭祀归于纯粹……这些不吉的泪,但愿只在恰卢利一个人该受的苦行中……轮回……” 直到感觉脸颊光芒温暖舔过的那种余热。恰卢利才发现:修武已经从眼前挪开了——厚重、恐怖的黑影。他感到:自己一瞬间就是经历了四季荣枯的草木,在偌大的自然里,能做的就是全部的承受。 旷野的冷风,带着削碎的、晶亮闪光的雪霰,让空气的温度骤减。 从图兰、羽焰火、仑陀吹来酷寒的气流,仿佛夹裹在空气中的一把把冷刀。 寒流飕飕穿过冰卢厝,余威钝力依然刚硬,仿佛有形可见的羽箭,逾越箭河,射向猎司里迪。 森林挂冰的一丛丛枯木,被寒风雕饰如嵯峨的冰刀。 然而,冰卢厝大地放浪的风声更加响亮,几乎遮盖了箭河流淌的水声。 只见,鼓力咆哮起来的地精马匹,瞬间就变成黑色的火焰。腾隆翻滚的壮硕身躯,张驰着贲力中绽开的饱满肌肉群。 每一匹触风起势的马,狂烈颠动四蹄不羁溅射般的威风,刨飞的冰屑与石砾叮叮当当地击响空间每一个有形的物体。 后随的马匹,痛受头马前锋后掷的飞屑,暴戾嘶鸣中,身躯亢奋如悍然隆起的一道道虹弓。 每一匹马一瞬间都是响亮出鞘的狂刀。 而那些起初困于堡珈珥风鞭霹雳的人,一个个仿佛从大地捡拾刚刚跌碎的手脚,再次鬼魅一样黑魆魆爬起来。 堡珈珥弯折弓躯,缓缓张开身形最大屈伸的弹性。 从未显化身躯膂力的他,极速锐化——与触风起势马匹同频相逆攻击的手段。 此刻,堡珈珥清楚:绽露的手脚,力量附加着旺盛的意念。是啊,祭祀心生出的执着力,其实已经嵌入系结魂魄的精神。这些谁也看不见的东西,正是一点点粹硬的铁戈。 铁青的脸,透显出从未有过的冷酷。锐利闪烁的双目,晶颗玉朗。 当他自下而上,逆风抽掌化刀的瞬间,手形豁现一弯异常锋利的光。仿佛那只从黑暗大地抽出的右手,就是一把决绝杀戮的短刀。 这个极速锐化的动作,顿时惊得修武仰着身躯,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修武从来没有经历,一直护祭祭主堡珈珥的自己,瞬间发懵了。好像眼前犀利如光般出手的堡珈珥,完全就是一个不可捉摸的陌生人。 短暂的凝立,让他饮噎一口湍急冰冷的风。窒息那样……随即,他剧烈咳嗽不止,一阵疼达肺叶的痛楚,让他那种泰然的心划过一丝微弱的酥颤。 这种模糊中,短暂、清鲜与逼真的感觉,似乎潜着一根化不消的隐晦尖针。 自己不是一直渴于洞穿祭主堡珈珥的法性光吗?此刻,看似如愿的心里却多了一种惊怵之隐痛。 凝定在风中的堡珈珥,静化飒冲…… 快捷历练的干净手感,一霎促就风凸。他已经毫不掩饰——力箍众地精的威风。 第十四章 斩之刀 第十四章斩之刀 迎风长势的马群,瞬间拓大法相轮廓,合力抗衡堡珈珥逆袭手形佐动的风雷。 高昂的马群,撞击着堡珈珥法相制造的风雷。巨响中,空气震抖。波叠如云,猛烈扩散的气浪,掀翻着空间每一样有形的物体。 仿佛飞驰的辎重被夺路的大石羁绊,重创而在缓速停滞中,哐啷叭咔地松褪与解体…… 一匹匹黑马颠簸着结实、颤动的肌肉,浑整垮塌、跌地、翻滚重浊抡动的蹄朵。 大地震动的浩波,让那些旁观的冰卢厝族人,仿佛站立在一只狂澜中摇晃的船上。 不远处巍然高矗的宫殿随轰鸣共振起来。风波形成的气流,化作挟满能量的脉冲,穿孔动窍。将精致嵌花的窗叶击得啪啦作响,开阖如重磕。 一道道通达射过窗叶的太阳光,顿时让整个宫殿玲珑剔透的光彩,随窗叶与门扇的形变——通体衍生的五彩闪光幻明幻暗,诡异而恐怖。 这一刻,修武不禁悍然出刀。本能护体的潜意识,让一直安然用判断推动的心机,一刹那变得紊乱不堪。 那些地精暴力频升的威风,渐次颠翻着修武平静想象中的那些形状。 手脚杂沓的冰卢厝族人完全变作一具具傀儡。一堆堆仿佛大海上随波飘游的泡沫。 修武虽然被眼前飞铩般的风刀逼仄,不能靠前。但是,头脑里繁密推演过计谋的所有链接,瞬间凝炼,飞旋的思索极致蹙缩一念:这已经接近——堡珈珥统御地精濒临的那个极限。 这样一想,他好像瞬间站稳脚跟的铁骑。按捺住心中一时的惶惑。 从高处俯视的洪叠迩厝,依然静哑如未被撞响的铁钟。 金色船靴,半陷冰地,依然是空间硬挺刻镂、没有变更的装饰。 他撑开右手五指,抬高。从眼前徐划,撩拨开碍眼的一屡屡风烟。双臂较力散发出骨骼久滞累积的余响。手背隆起暴躁的筋脉,仿佛从僵硬的血肉里点燃了曲折、猩红的火焰。 一眨眼,双目射出明亮鲜活的快感来。 力量,是他嗜好的东西。所有空间展现的无形力道,似乎每一样欠缺超越船靴笃定的界限。 是的,空间突兀的风雷中溅射的风刀,被他夯实站立的身躯阻尼,散射光一样沿那具庞大的廓棱飞脱,一道道切线画出洪叠迩厝身后拓大的暗光扇面。 修武侧目。看饰尊洪叠迩厝——那种身形卓尔的站立,更觉逼真和神性。 修武不禁微微点点头。刚才被震动的一颗心随之镇定下来。 恰卢利背转身躯。他不愿直视:极端显化中,堡珈珥接近残酷变形的生命。他憎恶那些地精:一味放纵情味,变作祭祀的敌人。 堡珈珥的手刀,随催生的风雷之后,突然强行收拢手形。重袭之后的混合回力,很快就能实现掌控地精残勇的膂力。 顿时,那些在风雷震颤中失去节奏和规则的地精,还没有稳住身体,那些马匹和蛮人就变作堡珈珥整饬中箍力的工具。 就在堡珈珥强曳无形法缰,绞缠地精的同时,修武突然毫不迟疑地举起——长久蓄势的狂刀,迎住堡珈珥攥紧的手形劈下…… 刀光惊吒的粗线,仿佛切断了一个错位滑落的时空。 “修武?!……你……” 堡珈珥仿佛从斩断的绳索跌落。极速堕地的他因为惊怵,睁大的目颗霎时变得异常明亮。 他没有料到:极致用力中的他,在最后施动法相的极点,瞬间失去控制整个祭祀的力。 这些放浪形骸的地精,本来就是堡珈珥用族语和音咒从地底唤出来的。所以,意念始终系牵于堡珈珥统御的法力。 堡珈珥极度凝练的心灵,涣然松脱。随沉重坠落的肉体,还有溃散中完整碎散的灵魂。瞬死一般,萎缩收敛的疼痛,保持着最后的僵硬。 冰卢厝大地上,曲折勾勒的身躯,触冷着,蹙小……仿佛简练画笔勾勒的剪影。 “堡珈珥,别责怪我的刀太快。”修武说着,凑近倒地不动的堡珈珥耳旁,“因为,你还没有到——值得我这把刀信赖的时候。” 修武说罢,悠然翻动太阳照射下的刀锋,“往往看不见的,就是你欺骗冰卢厝族部的儿戏。我的刀正好校正了你那祭祀礼给——族人集结的一部部经本。” 堡珈珥孱弱地呼吸着冰地的冷风,眼睛猛地睁开……看了修武一眼,又慢慢闭合…… 额上的汗没有滚落,凝成坠在面颊的冰晶,闪闪发亮。 突然的惊变,给了地精一个充分调息的机会。眼看他们一个个被堡珈珥最后猛拽的法缰拖住,谁想,瞬间被哗然释解。 他们知道:重雷震慑,正是堡珈珥施法的那个临界。 失去祭祀统御的地精不再黑暗如漆。粘着阳光,焕然蓬张的烈性手脚,仿佛冰地激烈燃烧的火。 但是,此时的他们不是喜嬗的光兆。而是血性贲满的生命,拥趸自主杀戮的野性与无拘。 地底黑暗中造化色泽,转载清芬,稽首礼拜古纪的圣言量,无休止地修葺毕加钵树冠……这些在地上生命敬仰的东西,在地精们看来,却是静哑、枯燥的事情。 他们厌倦:自己做着永远不懂,在人们心里却充盈神秘至理的那些存在。 片刻,热力火漾的地精好像冰卢厝大地漫游的王者。 从大地上一骨碌、一骨碌翻腾而起的马匹,剽悍拓臂的人群,呼啦,点旺控不住的激情。 马,人,身形就是攒力的弓弩…… 这些燃火的人不再是孤勇的斗士。追求速度飒风踏掳的狂力,一个个飞扬跨越中,驭马驰骋。怒放着——在地底成千上万年被压抑的烈性。 冰卢厝变得通明透亮。 火马、火人倾斜奔竞中、形变狭长的手足,躯体豪迈摆幅显示出不可征服的霸气。 就在他们艳羡地将目光仰射向巍巍耸峙的宫殿,地底黑暗蛰居的他们,第一次体味玲珑剔透的彩着光亮。心里笃定:那就是等待他们占有的珍藏和目的。 地精们回视倒地不起的堡珈珥,没有嫉恨。 毕竟,堡珈珥曾是用祭祀为他们打开启示、撕掉大地铁咒封印的一道门。 第十五章 饰如桅杆 第十五章饰如桅杆 震动的空气不容纳任何调适的状态,所有变局的发生都是即时的。 修武本以为:地精是自己的刀从堡珈珥手里夺来的武器。 却料,步辇奔雷的马匹和燃火的人群,竟然从那劈下的刀锋截面上完全脱落一样,形格不拘,逐风放纵。对修武高擎的刀,丝毫不显禁忌和恐惧。 修武登时惊讶不已。 本来,在修武心思周密盘亘里,太阳法性天光投落大地,应该这样昭着神迹—— 黄金色的高盏宫灯之下,青春期壮硕的人马队伍,威风而至。看着他护祭的刀向,接受宿命一样派遣的指令,哗啦哗啦地震动精致的披挂,走向宫殿,接受饰尊洪叠迩厝的旨意。 这样的场面,堡珈珥曾用地精为喜兆,在宫殿竣工的时刻,如此祭祀过。 那天,金色与银白金属以绝妙密制的手工掐牙,嵌花苍穹一样的殿顶。完整七色凝结华丽的琉璃珠,璀璨如星。 还有太阳树、太阳战车、如剑生威的古红锲字…… 所有森森巍峨的石柱,旷朗通明的天窗,让通灵如咒倾斜照射大殿的光,仿佛高贵传谕的天歌。 空间有限,感悟辽阔。 那样生动的场面,就是堡珈珥曾经祭祀中经历过的情景。 而那一刻,堡珈珥就是冰卢厝天地独一无二的灵媒。无论语言和姿态最靠近饰尊洪叠迩厝。 此刻,修武手中竖起的刀,迎风发响。所有逆违意愿的地精,仿佛大地上古怪走形的妖魔,没有散发如意吉光。 修武抖擞身躯,悍然站直。冷静中粹亮的目光鄙视那些风滚涌动的地精。 惯于执刀问事的他,虽然不是灵性十足的祭主,但是却是精敏校正祭祀的法性手段。目光下,从不放过时空造化中的任何畸变。 眼前,情欲暴涨的地精,必须是自己护刀作堤坝,绝意加固中有流动定向的河水。 修武魁梧的身躯从寂静中,猛地拉长。敏锐拔力瞬间,宽阔身躯随势推动力凸。超前位移的风朵仿佛身躯衍生放大的巨石,砸向地精汹涌的队伍。 那些放浪肢节,冲向宫殿的地精,被身后的呼啸风声惊动。人、马带着极速叱咤的野性,回眸中熟稔反戈。 高翔钝击的马蹄或抡圆的响拳,逆向,砸风。 顿时,修武聚力摧杀的风凸猛刹…… “嘭”地,风凸震裂了。却见身形摇曳着摆动幅度、加速的修武,以飒冲的刀尖——啸鸣着穿透被地精击碎的风朵,直刺马匹。 可是,野风粹炼的马匹,如电光激闪……榴颗铁蹄抖闪…… 修武的刀,遂脱手划掠而飞。惊疼中极力扼腕的他,止步。仿佛前面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山。 飞刀长啸,画一道弧光,坚挺地插在远处的冰地上,溅起一抹随风飘散的白光。 修武隐忍手腕疼痛。他忽而感到:自己不再是拥趸神秘法力的冰卢厝护祭,而是,知道灵肉疼觉的米食之躯。 不知怎的,他低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回视身后…… 堡珈珥还是保持着不变的姿态,倒在冰地上。恰卢利半跪着,匍匐。向堡珈珥伸展着僵硬的胳膊。一群侍者像冰雕。冷静而各自孤立…… 修武的目光忽然落在恰卢利的身上。 只见恰卢利微微颤抖的手朝向太阳光,绽开,绽开……冻红的手,就像曲纤张开的红莲。 恰卢利叩光。仿佛整个以光点亮的空间,就是一个坚硬透明的固体。 他是堡珈珥的侍从,祭祀是堡珈珥的魂。原始、纯粹、中性的光,让他不敢私着一丝心灵放纵的悲痛。 因为,堡珈珥没有收敛祭祀最后的那声“唵!”,完整的祭礼就没有终结。 修武心里余怒未消。他恨不能大踏步冲过去,劈手打断恰卢利的胳膊。但是,此时的恰卢利毫无怯惧,如锥的目光直视大地。莲手结出的骨朵,仿佛一杆枯枝倔强的梅。落淀在心胸上。 恰卢利冷粹如死的目光,不动……却格外犀利,暗显——甘于低眉绝杀一切忤逆、而隐忍着太久的哀恸。 那种冷酷表情,让修武浑身不禁为之一冷。 修武没有走近恰卢利和众侍从。他不愿意在这群孱弱的、被他鄙视的人身上消磨心情。 当他转头之际,只见饰尊洪叠迩厝豁落拔动金色的船靴,横臂展绽的铁拳拽动身躯高矗的桅杆。 顿时,铁拳拓宽风扬的高帆之幕。湍急涌流的地精,瞬间受阻,掀起巨浪一样冲激——洪叠迩厝双靴跨步拓开的“船舷”。 撞击风幕,更像敲击了一只竖起来的鼓。地精人马响亮弹落,形成回卷的浪,和随后次第涌动的人马撞在一起。 地精赤红飘动的火焰不再嗜风助燃。零落的姿态变得低迷。通往宫殿的地精们,幡然醒悟: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才是大地上一道最厚重的门。 以前,地精们带着喜兆的光,增益冰卢厝族事,加饰宫殿、显化王者荣耀……他们更期望:那些精美发生着的每一个过程,能够变成自己真实的经历。 只是祭主堡珈珥用禁忌的法相,遮挡了他们多欲的眼睛。用音声箍住他们的力量和心灵。直到把他们调谐成——擅于祭祀的法器。 所以,地精们一直认为:祭主堡珈珥才是大地上能够统御他们的主人。 现在,他们才真正知晓:冰卢厝大地上,还有一只沉重得难以载动的船。 但是,身形被撞的地精,丝毫不惮于力量。他们绝不会受迫于力量,而轻易跃迁——真正皈依顺从的心灵。 冰卢厝的族人们并没有因为修武斩刀破祭而高兴起来。虽然他们也质疑过堡珈珥,但是,修武说出的话,也不是出自古纪书、法契和启示。 这一刻,他们心里呼唤熟稔的良风美俗——消除内讧。渴望复归冰卢厝原初的安详与平静。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饰尊洪叠迩厝。 洪叠迩厝浑躯移动,看似沉重的缓步,身形带起的风棱依旧显化着毫不残断的余威。绽力瞬间,爽意拓拔步履的姿态依然高迈。 金色船靴高翘,洪叠迩厝双目俯视大地时,略微的压迫感,显得:眼中的地精,只是一簇簇难于逾越船靴的荒草。 修武看着饰尊洪叠迩厝缓步踏动风雷的战靴,心不再沉郁。 他低下头,一把扯下系挂的刀鞘。“叭啷!”将刀鞘折成两段,掷到地上。 冰卢厝护祭被挫折的刀,就是被超越祭祀法力禁锢的魔咒,不配再次拿在手里。 第十六章 厉怼 第十六章厉怼 正午的时光停滞了一样。冰卢厝大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蹙集着骇心的惊变。 大地流动着冬天稀薄的空气。呼啸的长风,挟着一道道银白的飞沫,浩渺的烟篆一样飘游得极远极远…… 空间冰冷的物体,被寒气不断粘着的皓白冰封,在阳光下愈显光明。冰卢厝宫殿那样剔透而洁净。仿佛只需要一道精恰的阳光折射,就会隆拱一轮绚丽耀眼的彩虹。 没有冰卢厝族语和音箍。地精浑躯都显亮如盏。大地散发不尽的土腥味,就是滋润身躯力量与灵性不竭的活水。 受阻的地精在饰尊洪叠迩厝的面前,只能屈从。想要接近宫殿一步,都会遭遇逆风覆顶的拍击。 洪叠迩厝一经轰响着发怒,拳颗如轮,风线弧勾就会带起一波跌翻的身躯。显然,他不喜欢无故杀戮,只是阻挠。 地精们越是受阻,在他们的感觉里,那种极端境界的生命更容易接近于神。 他们在地底下打造每一种精致的东西,都是生命的一个念头,在接近执着的那个瞬间,遇见混沌死亡感中新鲜跃迁的灵光…… 于是,色彩、清芬、形状……一刹那就拼图出一枚毕加钵树长出的新叶。华丽涵光的叶子摇曳起来,仿佛颂诗一样歌唱。 那些最新的唱辞,就是地精们认定的圣言量,出自语言音声落淀成形后,形成古典。 不过,地精们每次总以为:激情里火花一样迸溅出来的奇迹,就是百般穿凿、毫无漏洞、正法永驻的神谕。 可是,当他们将起初在感觉里、接近启示一样奇妙美丽的想象,真正化作毕加钵树叶。唱辞只响过一遍。第二遍的重复,就足以让他们厌腻到痛苦不堪。 所以,堡珈珥唤地精是打磨黄金的工匠,佩戴不起高贵发光的装饰。 被洪叠迩厝强硬阻挠的地精,激发了已往心灵执着的惯性。 洪叠迩厝隐约窥见:这些地精越是受阻,出功发力的动作更显精致和敏锐。那种在被动逆风漩涡中形绽的手脚毫不惊怵。繁密穿凿的攻击,寻找洪叠迩厝强大力量中的破绽。 地精看似被击得溃散落坠。但是,每一次触底反弹、新砺如刀的暴击力,都让洪叠迩厝必须重新面对。 正是这一点,使洪叠迩厝感觉极度不爽。 修武看见饰尊洪叠迩厝重夯的手脚下,随船靴踏溅的风烟,与尘翻滚的地精浊浪,那颗受挫的心再次翻腾——渴于助战洪叠迩厝的勇气。 洪叠迩厝嚯嚯踏风,身形如山震动,逼退地精人马。 修武仿佛斜掠的铁隼,飞步奔竞到饰尊洪叠迩厝身旁。 “饰尊!这些没有被遣返地底的地精,就应该是冰卢厝王统的一部分……” 修武说着,忽然停顿一下,道:“斩之刀破祭,就是要圈住这些供尊者操纵的工具。” 洪叠迩厝没有立即应话。他转头看向不远处倒地的堡珈珥,侧脸看向修武,才说道:“是这样吗?” “是的,饰尊。” “他呢?” “无用、多余、重叠的存在,只能增加判断的干扰。那,就是!”修武指向堡珈珥。“他是从饰尊荣耀里衍生的虚像。一直以来,修峻因为相信你,才相信他。” 洪叠迩厝目光从修武的头顶上,缓落到修武的脚尖。仿佛打量一个陌生的异族人。 “我能够将你开始说的那句话记到这一刻,就已经给足了你一半的理由。”洪叠迩厝郑重道。 “一半?!” “是。” 修武听着饰尊洪叠迩厝平静的声音,再也按捺不住瞬间变得亢奋的身形。带着剧烈的喘息,道:“饰尊,迟疑的刀最容易割伤自己啊……” 修武喘息着,再也压抑不住久滞喉咙的话,“……除掉他,冰卢厝的宫殿才会更加牢固……” 洪叠迩厝听完整他的话,冷酷回眸一眼修武,一句话不说,重响着迈动船靴,走开。 那些地精在他船靴两旁豁落足音里,不经靠拢,仿佛撞击在铁柱上,磕绊、仰翻。足见愤怒跨步时,洪叠迩厝力量执意佐动的烈风。 修武疾速跟上,他剧烈地呈着两手,道:“饰尊,难道护祭修武说的话,真不可信吗……” “是!” 洪叠迩厝突然双目贲红,喷薄着欲燃的怒火,大声喝道:“信你?!那么,这一刻,冰卢厝王者之令,就不叫洪叠迩厝!” 修武身形一窒,僵硬地矗立,一动不动了。 “他暗自以为:自己就是给饰尊传谕的灵……”那些早就对修武积怨的侍从,终于吐了口郁气。 “没错。护祭脱离在祭祀中准确的站位和有秩序的语言,一眨眼,就化作变念的邪恶者。”一个族人中的老者说道。 族人们一个个不再低垂着脑袋。所有灵犀瞬变的心,因为有过短暂而剧烈的经历,感受如惊风骇浪中颠簸的船。 但是,这一刻,他们的心并不是静哑、平泰的湖泊。眼前,所有的发生远没有终结。 洪叠迩厝没有看向任何一个族人。他似乎无碍每一个族人的行举,然而又是冷酷严厉的。 他屈指,缓缓剥落肩上的冰屑。微小整饬的端然与自饰,显出致意造化的庄重与沉着。 是的,一切发生了,就让发生。执于隐藏带锋棱的形状,一定会让一颗心被硌的生疼。 洪叠迩厝舒缓的间隙,给地精留足攒力的机会。 火马绽力时拔响的肢节再次颠簸起来。因为单力的夯击无法破解洪叠迩厝力量高矗的风幕。那些火焰一样张扬开肢体的人与马合力,瞬间变作征战中的铁骑。 但是,在洪叠迩厝的眼里,这种形变并不算什么。 虽然不再遮挡地精铁骑锐直冲击宫殿的道路。但是,身躯吒动时,统御的风刀足以占领眼前的整个地盘。 洪叠迩厝亲临过堡珈珥祭祀风雷的威力。那种统御的临界,在他看来,就是掂玩的游戏。所以,他微露笑意,心里盘亘着彻底拿捏地精的终极手感。 恰卢利背对洪叠迩厝,眼前的堡珈珥就是他一直诺守的祭主。 恰卢利凝静如石,似乎堡珈珥只要微微一动,自己就会化作一飒冲腾、意纵天高的飞鸟——即时射杀出最快的灵性刀。 第十七章 绞煞 第十七章绞煞 众侍者一起仰望——冰卢厝族与猎司里迪族山峰接壤、犹如弯弓的浮桥。一个个交叠两手贴在胸口上。 那个传说中、冰塬最轻灵的祭祀巫可以站立的地方, 意象辽远。空蒙如镶嵌时空的灵符,更显神秘。 “因为看见,就可以疗愈……” 众侍者合声祈祷,他们希望堡珈珥一颗心,能从被破祭的灾难中快点苏醒。 “也因为看见,还要包括因果。”身后传来修武刺耳的声音。那种密嵌辅音丛的变调,让那句中性的话,变得更像凶狠的诅咒。 众侍者回首。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修武已经站立在身后。 众侍者没有执意对抗修武。他们知道:所有与祈祷有关的事,在与祭礼粘着过的护祭者语言里,都能变作刺心作痛的钢针。那种久经凝练,鉴辨、加威、毁灭的惯性,足以消弭——所有冰卢厝族人期望中的果报。 修武绕到众侍者面前,慢步走过。 众侍者不语,纷纷低下脑袋,直愣愣站立不动。修武目光缓缓划过去……好像一个个的侍者,就是被他敲击的果颗。 只有恰卢利脸色冷酷如冰。他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姿态。不再委屈形变于修武施威的目光。 远处的冰卢厝宫殿,披着寒气不断腐着的冰晶,仿佛冰卢厝大地一颗镶嵌的钻石。太阳光虽然明亮,但是,冰塬大地丝毫不显融化的痕迹。 风线长痕因为挟着晶莹的飞沫,有形蜿蜒时空的形态,仿佛舒尔放浪的歌声,催生着所有灵鲜生命向往美丽的翅膀。 在堡珈珥族语与密咒加密的祭祀里,地精们仿佛是被严酷规格切割成方块的礼品,被堡珈珥有目的地放置在确定的地方。 不只是有形的身躯,还包括知觉、意念、闪光迸发的灵感……在祭礼中都是堡珈珥敏捷捕捉和拿捏的东西。 动作艰辛,但有形秩序、规格、节律和步骤,形成行动步辇张驰谐调的美感,让地精并不反感。 何况打开地底铁封的“门”,堡珈珥将他们唤到富丽堂皇的大地上,着光勇气、膂力、黄金王位、宫殿物什、彩虹之弓、星宿中许愿的流星、命运律…… 所有这些都强化了——地精们飞捷快手,绝妙造化形状的技能。地精们唤祭主堡珈珥是冰卢厝的“万物生”和“方法论”。 虽然语言里带有敬畏,但是,他们更加时刻渴望:挣脱堡珈珥繁冗祭礼。体味大地之上、在他们眼里快要泛滥成灾的精美事物和器皿。并要像祭主堡珈珥一样,将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拿在手中。 阳光下,敷着冰晶的冰卢厝宫殿,剔透、晶莹。从那些洞开的厚重窗叶,偶尔跃迁不定向的琉璃光,鲜艳夺目。 鲜活跳动的生动色泽,已经完全诱掖了地精的占有欲。 饰尊洪叠迩厝屡屡阻挠的力量,彻底激烈了他们执着于生死抵触的逆反之心。 地精频频的触犯,让洪叠迩厝怒气陡增。看着溃散的地精再次形成的铁骑,暗暗凝力的双手,意念潜伏下毁灭的刀。 今天的洪叠迩厝,不遮不掩地趟过箭河,试探了猎司里迪卓刀还没有成熟的手脚。其实就是警化震慑拿格的心,镶嵌恐怖的记号。 一颗心的长大,比一把修炼成熟的狂刀更可怕。 此刻,面对眼前的地精,他瞬间有了断然出手的决定。他要像降服猎司里迪的卓刀一样,折断地精。 洪叠迩厝手形掣起,豁落身躯立时变得紧凑,动作凝练,触体的空气似乎与洪叠迩厝一同渐渐黯淡。 地精铁骑仿佛已经被洪叠迩厝尚未起势的风棱磕到……敏感的地精完全能够吸嗅出——眼前发暗冷风中隐藏的酷烈味。 所以,那些铁骑并没有像肆意出征那样放浪烈性。他们知道:零碎敲击的蹄槌和手中的铁戈,根本就不是直面撞击洪叠迩厝的钝器。 刚才盘亘中的屡屡败北的经历,迫使他们在极致被动的局面中——寻找致命破解洪叠迩厝的手段。 虽然在黑暗地底,他们拥趸用之不竭的手段和力量。但是在地上,除了空气,没有任何坚实依靠的壁垒。 洪叠迩厝瞬间形绽。厚重风,超前逼仄的沉闷声,仿佛从地下滚动的隐雷。 冰卢厝的族人们清楚:这种凝滞如堆积块垒的空气,才是积威不化、带有惩戒的重浊之力。 应感集结的铁骑,被厚重的空气压缩,群集的战队渐渐蹙成坚固有型的形状。仿佛被空间看不见的力量正一点点粹成结晶的坚硬、失去形变动能的固体。 族人们忽然唤起呼号…… “洪叠迩厝!”的名字,好像苍穹颂祭的歌声。声音从宫殿返来的回声,不间断地、次第共鸣起来。让整个空气都在轰轰抖动。 冰卢厝族人渴望:饰尊洪叠迩厝彻底扯断——地精们在冰塬大地上攀结的蔓。期望自己的王者洪叠迩厝——驱逐掉这些野蛮不拘的怪物。 持久的牵绊、纠缠,让冰卢厝族人颇感地精带来的恐惧与不安。 他们担忧:这些屡败屡战的地精,会变作冰卢厝人吞咽不下的铁蒺藜。 修武尽管被洪叠迩厝呵斥。但是,他依然期望:自己斩刀、从堡珈珥法相卸落的地精,真正变作冰卢厝王者手中任意拿捏的工具。何况刚才的自己被地精中伤过。 决意出手的洪叠迩厝,这一次并没有立即受到地精睚眦必报的抵抗。这让他有点纳闷。 铁骑越蹙越紧。整个铁骑战队仿佛绣结成一个固体。浑整佐动时,重夯大地的声波,抵触、削弱洪叠迩厝刚刚催化的闷雷。 洪叠迩厝心里不由震动一下。原来自己不断施加手段,即是胜利者。同时,也是强化中磨砺着地精手段的工具。 这个敏感的念头火星子一样迸闪,瞬间弱化了自己心里、那把目的刀绞杀的煞性。 洪叠迩厝猛地睁大眼睛。不知怎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恻隐,让他眼睛的余光掠过——不远处依然倒地不动的堡珈珥。 随即,又像鬃发纷披的雄狮摇晃脑袋。遂昂扬起势。 瞬时爆发的力,扯断最后那一丝碍心的判断。 第十八章 崩骑 第十八章崩骑 时空最惊怵的就是:危险毗邻,自己一颗心皎月明察,万化却纤毫无觉。最靠近的安全,却拯救不了触手可化的恐怖。这样的感觉,比幻觉还可怕! 洪叠迩厝一念之间,思辨虽然豁落朗清。但一颗心却被空间看不见的一犀灵光刺中。 自己再不一拳击杀这些地精,那么,自己就是无形助旺这些异端的傀儡。太多的“胜利”比战死,更会让他屈辱不堪。 刚才昭着力量的骄傲,瞬间变得痴白而可怜。 自从成为冰卢厝的王者,洪叠迩厝从来没有这样心惊过。 这一瞬间的感受,让他顿时清醒得浑躯透汗:地精,就是他此刻真正的对手!战败容易,击杀难。 洪叠迩厝不再顾忌。扯断心里最后的恻隐。所有必须一眨眼消灭的判断,此刻完全交给原始贲力的两手来决定。 庞大的铁骑战队,已经蹙成如山的块垒。 平等傲视,目电交辙。 地精高矗的姿态,不再是洪叠迩厝躯体和膂力逼迫的工具。铁骑显示带棱的轮廓,极致锐化着同样猎杀的本能。 在他们接近合一的感觉里,占据那座他们曾经以喜兆祭祀过冰卢厝的宫殿,就是目的。 那些高耸的天柱,金色与银白掐花的宫灯,光滑、弯曲的高盏烛台,镶嵌宝石珠的太阳树,着光生威的太阳战车,古红锲刻符咒字迹的如血长痕……每一样都是堡珈珥曾经焠炼地精灵魂张力、以严密祭礼精饰过的臻品。 所以,此时的地精完全能够清楚地感受:站立在宫殿每一个器物上的另一个自己,正以高翔在风中、辉煌招徕的手形,殷切呼唤他们铁骑威风征战的凯歌。 此时,地精比饰尊洪叠迩厝更有腥红带血的目的。那些用灵魂祭祀过的,就是自己的。 空气瞬化流沙。在空间每一个粹硬的形格上,滞滞地摩挲,显化着——渐渐清冽如许的质感颗粒。 修武似乎吸嗅到刀锋磨砺的寒气,敏于辨察风烟流离呛味的他,已经触到隐遁空间、即将显化的威力了。 任何站立在风烟其中的他物,都是一个个苦弱的支撑。 从羽焰火、图兰、盾马……以及猎司里迪,光线似乎攒集起来似的照向冰卢厝。 其实,就是这些蹙结威力的地精正收集太阳光,增益火漾燎燃的膂力。 洪叠迩厝在频响波澜的共鸣中,以心听令力量奔动的锐意。悍直的臂膀,短促拉风的一瞬,砸击。曲折直角的臂弯狂饰拳朵。 空间隐动剧烈膨胀中、那重浊的风声。 拳凸落沉,衍生一层层扩张的虚影,仿佛坚果破裂的硬壳。 挤压中,极速形变的空气,裂解着袭击中庞大的地精铁骑。黑色屈划的风,撕扯着这些紧蹙如固体的战队。 触及拳风的铁骑,随拳朵骤然放大。强硬从大地飙掠的骨突,形显逆向砥砺的黑刀。受挫的马匹和驭驾的人,精敏谐振,更像强暴风摧残的火焰。 铁骑如火,未被击灭,反而旺生。 随风开阖的铁骑战队,并没有溃散。韧性形变中的地精,突然被扯开的同时,又以相互攀结的惯性,重聚。不再是零碎的。 所以,整个铁骑队伍,俨然一尊完整拓力的古兽。 受力压迫的马匹,倾斜身躯变作拉长的刀。在被动中依然强势崛起,弥合着形变的阵疼。马嘶声不断响起。 洪叠迩厝不再踏响拔步的船靴。而是电掣一样极速滑动。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劈开铁骑浑整的形廓。 所有心思盘亘的过程,其实都是极限状态中,对手敏察的玄机。 地精铁骑已经捕捉了洪叠迩厝流动迁变的心。 瞬间松散,瞬间弥合的铁骑,凝结的庞大形格,冲动飞飒的一道道风,撞向洪叠迩厝。 船靴飞滑的洪叠迩厝,步步加速。弓弩身躯灵猿一样拓张…… 沉雄、矫健、重载……仿佛一把推动中的厚背阔刀。 暴躁不拘的煞气,让船靴划动中嚯嚯发响的洪叠迩厝,不再掩饰猝杀的血腥姿态。 冰卢厝族人知道:洪叠迩厝平静出击,都是造化中令人战栗的凶器。这样高拔姿态、拳锤落辇的形变,让他们感到:这就是挟着霹雳的一朵怒云,即时凝着覆没大地的风暴。 修武听着饰尊洪叠迩厝身躯剧变中、不祥的风。知道:洪叠迩厝已经铁心掌控着——自己一个人独力拿捏的乾坤。 高翔的船靴随洪叠迩厝猛烈驱力,从冰地飞如怒掷的铁器。 铁骑承载了刚才洪叠迩厝重拳暴扣的风雷,骤散骤聚。仓促“愈合”集结。依然呈现合力整体强化的锋棱。 地精不再是高耀炫丽的火焰。赤红身躯毫不畏惧地迎住洪叠迩厝佐杀的力锋,同频暴现抵触的形格。 铁骑突兀,精铁一样形成带棱的钝器,被叱咤的众马推向凌空,正迎住洪叠迩厝略带俯瞰的滑翔,狂啸着强袭而上…… 高空中微微颠簸身躯的洪叠迩厝,看似缓缓调转臂展,果决怒吒的力箭,仿佛早已从一颗心超前激射。空气中已经响彻簌簌抖动的颤鸣…… 地精铁骑还在凌空发力的状态,猛地一窒……随即,整队集结的铁骑矩阵突然停顿、固化、定格……仿佛镶嵌在空间的巨大冰雕。 大地滚动的隐雷,声响渐次增大。 一刹那,冰雕色的铁骑丛,激射出刺目的电光石火。崩摧的黑色碎屑飞刃一样,冷酷割划残断的线条,让空间显得斑驳支离。 窒息般的无声之后,溃散中掷飞的马匹、颠翻的人……随风落堕。 所有的图像已经发生过了,才听见突然间从空气里穿出的、振聋发聩的破袭声。 一切的发生,就似雪崩。 洪叠迩厝悍然铁矗,凝静的山一样,站立余烟与落辇的声音里……弯腕屈上,饱满攒握成颗的两只拳朵,俨然如蹲踞的虎。 冰卢厝族人瞬间爆发出的热烈呼声,从大地响起来。以前,他们只听得冰塬古纪的传奇。而只有今天,他们才真实亲历——那些古老恢宏的族事,神话一样在眼前发生。 恰卢利凝静而立,似乎眼前所有的发生,就是祭礼之外的事情。 偶尔,他会抬眼,温和落翔目光,静抚过堡珈珥孤寂的身躯。 第十九章 祈令 第十九章祈令 众侍者看着恰卢利的背影,在瞬间的欢喜过后,复又陷入沉默。 修武压根儿就不想再理会这些琐事。但是看见饰尊洪叠迩厝——彻底击毁地精铁骑,兴奋满溢。 “其实,你完全可以朝饰尊的威仪,用完整不缺一个音节的赞辞——念诵太阳神的诵句。” 修武走到恰卢利面前,泛红发光的笑魇,显得格外生动。 恰卢利略俯低脑袋,他好像有意规避修武的目光,以便谨慎呵护:心灵中那些柔弱易断的思绪。 修武看着恰卢利,摇摇头,道:“就这样固执着……宝贝!没有祭主,但冰卢厝不会阻挡你作——永久的侍者。呵呵……” 众侍者看着修武走开,想要过来劝慰恰卢利。可是,当他们靠近恰卢利,却又惶惑地缓缓退后。 恰卢利一只手紧攥,强压着似乎抽搐发疼的心脏。另一只手掌缓缓舒开,仿佛极力推开身前看不见的一道门。 “哎,可怜的恰卢利哦……其实,我能感觉到:他仍在祭礼中……” “我好像看见……痉挛的手,要从胸口拔出一把带咒的刀。” “祭祀者是苦味的,造化只会折磨那颗心。” “我愿与他一道经受。太阳尊啊,告诉我:恰卢利的痛点在哪里呢……” “让我们缄口。不慎的语言,最容易误导……以至毁掉灵性。” 众侍者随着最后一句话,一个个合十而立。不敢肆意说话了。 宫殿前,洪叠迩厝刚刚随喧嚣的欢声收拢臂膀。不经意的眼神落降的一瞬,猛见:那些跌足的马匹与扑倒的人群,伴着狼烟,疼痛翻滚。 好像惊猝般经历死亡的过程。那些痛苦流离的腥红染血,怒放灵肉最后悲恸的残酷与绝望…… 洪叠迩厝没有恻隐。他知道:此时,冰卢厝正义的刀,必须毫不犹豫地擎在自己的手中。一切都应经历被界定的冷酷,并且瞬间生成独一无二的律令。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却见靴下尘风中,在他双目中已经死去的地精灵肉,触地新生的植物一样,柔韧贲鲜一枚枚闪烁的新光。 那种柔韧不灭的喜嬗,就像冰塬古纪不灭的学说。以诗意精彩的唱辞,描述永无毁灭的真谛。折服着——所有逆违生命、顽固不化的教条。 洪叠迩厝看见:空气中流离光促成的精美树冠。 大地哐啷哐啷的响声,仿佛从地底下发出来。那是多么熟稔的、铁骑精铁碰动的声音。 洪叠迩厝不由得心神震动了。 那些光芒蹙成的树冠旺盛生长与摇曳。就像招徕无数铁骑踏掳而来的法令。铁骑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震动空气的波浪冲击着站立的洪叠迩厝,让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即时发生,根本不是幻觉。 那些在洪叠迩厝重拳下,刚刚轰然垮塌的马匹和人群,被新鲜的风拂去枯槁色的死气,肌肤贲光,熠熠生辉。 火焰般撩动的手脚,张扬着无限冲动的野气,毫无顾忌地怒绽——青春茁壮的身躯。 这不就是那些在拳头下坠落的地精吗?但,又浑然不是。 地精们复辙原初的轨迹那样,从大地上拔起高昂的身躯。 奔竞的马步,极限放浪结实坚硬的蹄朵。驭马的人臂展如猱。焕活的旺力燃烧在叱咤的肢端。 “啪!”“啪!”“啪!” 飞扬中,抽动马匹的火鞭溅起一道道星光。 洪叠迩厝威慑的暴拳,丝毫没有给地精留下恐怖禁忌的伤疤。相反,让他们簇火的手脚变得更加激烈。 一个个铁骑悍然狂飙,放纵如奔腾的江河。洪叠迩厝只是他们擦身飞掠的过客。 喧腾、炸响的蹄风,踏掳大地渐渐膨胀的风尘雾烟,让大地顿时变得浊黄。 恰卢利双眉紧蹙。久滞的心灵痛苦,让他似乎变得更加倦怠。摁在心口的手没有挪动。另一只手好像要极力推脱逼临的危险,向前艰难地呈出去。 修武惊视眼前瞬间发生的突变,忽然低下身躯,飞快地翻看刻镂在裹体兽皮衣上、图腾一样古老字句。 这些字句就是他参与祭祀护卫,助祭中时时时刻刻谨记的箴言。 “执着逾越死亡的界限,新生的力量是无限的。”修武一字一句地用祭祀般的声音,完整念诵着。一直没有理解的警句,这一刻,他忽然敏感地触动开悟的灵性。 他知道:这些执着的地精,灵肉猝死的瞬间,未灭的心仿佛触碰灵兆,复活了。复活的他们比之前更可怕。 “地精触碰了什么呢……”修武眺着铁骑冲击空气、形成的一道道风浪,喃喃自语。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冰卢厝的王者洪叠迩厝就是足以用力量屠戮异兆的神话。没错,在修武的记忆里,洪叠迩厝的拳头就是符咒。这也是其他族部忌讳的事实。 修武希望兽皮裘衣上,能找到铁封刚才那句箴言的对策,但是,没有。 他郑重地裹紧兽皮裘衣。低下身子,从靴子拔出一把解腕尖刀。 旷朗之风,助燃地精簇火的旺相。燎起的蓝焰勾边滋滋滋地灼烧飞扬的雪沫。 洪叠迩厝裹在烟火之中,他感到:自己已经践行了杀戮的誓言,却仍然没有真正兑成事实。这让他变得异常懊恼。 “难道自己真的做不了统御地精的神主?”洪叠迩厝仰望苍穹耀眼的太阳。他双目赤红,心胸快要一吒冲出湍促的喘息。 地精飙焰的烈光映射着洪叠迩厝的脸庞。炫丽燃烧的快感,执意放大他们挑战洪叠迩厝的野心。好像从最初在冰卢厝大地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胆怯过。更谈不上禁忌。 “但愿力量慑服灵肉时,也慑服那些异类狂妄的心。”一个族人道。 “嗯,饰尊比我们更懂……” “力量是神赐的一部分。既能消灭铁骑和辎重,也能消灭灵魂。” …… 那些武士们忽然豁落地走出人群,一个个愤怒执刀环伺。迎风碰响的武器,哗啦啦响起威厉的钝鸣。 洪叠迩厝缓慢回头,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慈之笑。以前,在冰卢厝大地,一人就是一个洪荒的宇宙。此刻,他才流露出生命中一直忽怠过的顾念。 那边,众侍者静默着,心却罹难作痛。 因为地精狂涨的威风,让受惊中的他们不禁祈求:太阳尊的法性光,能够投下——给冰卢厝灾难立威的法令。 第二十章 时光之轮 第二十章时光之轮 宫殿那么光明,多棱折光反射相迭,仿佛冰卢厝大地点亮的银烛。 大地,高光时刻,荣耀火风。 地精欢浪、湍旋。紊乱的形格拉伸各种姿态变线的尺度。以欣喜光感隐含的激烈刀锋却喷薄生威,野性拿捏空间频变的风刀,昭着个性酷辣的热情与放纵。 洪叠迩厝能够察觉:复现的地精就像大地长成的新禾。旺生的朝气,一派欣欣向荣。然而,这不是堡珈珥给他敬礼带来的祭祀喜兆,而是刺向冰卢厝一把致命的毁灭刀! 地精铁骑旋风禁锢的力量渐渐显化。这些姿态不拘、盈满笑倩的异类,不经意透露的凶腥,让洪叠迩厝高傲的姿态,随受惊的心而落辇。 洪叠迩厝清楚:自己不再是高弧光耀的王者之刀,同样是有可能随即被折碎的一介武者。那颗一直像天星一样照射冰卢厝王座的心烛,在感觉的境中变得黯淡了。 隆隆落降的信念,让洪叠迩厝再也不能低估这些见风就长的怪物。 曾经,自己嗜好对抗自己的敌人。品饮飒爽热血中猩烈屠戮的快感。肆意感受——那些对立崩塌、败局中孱弱不堪的呼声…… 然而,此刻,以高卓之姿压抑自己信念的地精,正带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痛苦感,新鲜逼来。 洪叠迩厝略后仰,竭力拉拽臂力的瞬间,身板震动了一下。这种习惯较力,正是狂猛调整姿态、攥握方锤的手感。 谁料,洪叠迩厝却在一瞬的振奋之后,脸色更加沉郁发暗。原来,法相方锤只有镶嵌堡珈珥祭祀的光,才是冰卢厝大地唯一不可战胜的法器。 喧嚣、狂火、涡轮风……铁骑电掣,激刺着洪叠迩厝的神经。 压抑不住怒火的洪叠迩厝低头,凝冷的目光看着陡然呈出的铁拳。心中,被意念放大的愤怒,随着身形摇曳,滚滚如涛的力量霎时集结在亢奋的拳头上。 浑躯迸射的力箭,让板结成块状的身躯张驰如强硬的弓。 心猿盘力,加助意念,将拓开的臂展延伸到大幅度振摆的极致。 厚重身形巨载着——颠动中不断加速强化的重拳。空气里,完整拓开的风涡弧,一晃就形成光亮的圆环。 风廓推开的气浪对抗住紧箍的地精铁骑。洪叠迩厝的力量拽动大地上包括地精在内的所有物体浑整挪动。仿佛古老传说中,力控原始混沌,造化星光、天地、雷厉、山河形突……的巍巍神尊。 时间之轮缓缓逆转…… 瞬时湍流的铁骑之河,被牢固镶嵌在洪叠迩厝抡动的臂展逆风里。 铁骑斡旋的洪流缓缓停滞了。洪叠迩厝重拳掣过的风廓,不再是浑圆光滑的弧。圆环均匀化作粗短翻张、密叠的白刀,一刀刀深深倾斜插入地精铁骑的涡流。 咔啦咔啦…… 逆向掰力的重拳风刀,强势嵌套。地精铁骑停滞、凝固……随着一阵隐隐折断的破碎声,时空倒流…… 看似狂暴催马奔腾的地精铁骑,冲前并没有位移。 滞滞后退的僵持感,仿佛正在时间逆流的河水中退入——渐渐变得陈旧的过去。 疾驰的马步走不出逆转的大地轮盘。刚才的每一个瞬间回辙到一个个原初的动作轨迹中去。 修武又在缓缓蹲身,显出抽拔靴刀的姿态。直到他突然惊诧地喊到:“时光之轮!”,才极力阻挠自己被空间一股无形力量掰动的手脚。 修武震惊地看向掣拳中的饰尊洪叠迩厝,突然的激奋让他变得浑身战栗起来。 曾经,他听说过冰塬古纪中的时光之轮。那是在族老们口口相传的唱辞里。 “那是虚无缥缈的诗歌,充斥荒诞不经的变辞。” “你错了,武者修峻。” “我没错!祭祀者堡珈珥。你是一颗被空想折磨得神智错乱的头脑。” “嗯,这样执着地说话,更像履行作祭礼护卫的刀。但毕竟是护者。” “是吗?你只是别人眼中的祭主。冰卢厝只有一个至上的洪叠迩厝。我是饰尊的护,不是你的!” “温柔人讨厌:和一把只有一个方向的刀说话。” “讨厌吗?你这蛊人,你这虚词,你这祸水之口,你这声音,你这违经的不祥光……我不允许:你在太阳光下,合掌说出否定一个冰卢厝护者的话,小心我敲碎你的脑瓜!” …… 那些和祭主堡珈珥发生的争执,忽然清晰地从眼前拂过。修武重咳着,冲空气啐一口唾沫。 空间低徊的风,如倒流的河水。那些刚才欢浪不羁的铁骑,在倒退的变迁光线中,渐渐拓大形状,散掷的姿态仿佛缓缓被风扯裂的乌云。时光回流,残忍销蚀着曾经犀利奔腾的锐气。 洪叠迩厝逆势作动中的右拳,刚刚抡击一个圆晕。早已蓄力的左臂,屈叠、打开、随共振的身躯涡旋起来,跟动右拳激荡的怒风,砸落。叠加在厚重如辇的那道怒风之上。 被拽入时光之轮的地精铁骑,激烈追逐洪荒中坠落的现实,不愿沉伦进——变得枯黄残颓的过去中去。 重叠的双拳,轮圆的鼓槌那样,一飒砸响浑整大地的空气。 整个空间在急促受力的瞬间,凝如厚钝的铁钟。 “嗡——” 罩如盖,鸣如雷。空气仿佛一具庞大有形的固体那样,破裂。从其里,崎岖穿行而出的黑色闪电,系带奔突而起的狼烟。 簌簌颤响的蜂鸣声中,穿刀般的破擦音让人不忍耳闻。风靡而倒的族人们带着本能守护的执念,踉踉跄跄地跌爬着,阻挡在宫殿的前方。 摇晃不定的勇士们拔出刀剑。他们知道:这一刻,饰尊洪叠迩厝已经竭尽生命喷发的力量。冰卢厝大地一人卓立、支撑的危险,已经让武士们出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和怠慢。 修武疾速劈开时光之轮的旋动风廓,端持匕刀。冲前,划掠一道护体的斜风,削断袭击向人丛的黑色闪电,遂站在武士们的最前锋。 骨突如暗淡隆起的浊云。隆隆滚动的余风,已经完全覆盖了冰冻的皓白大地。 远处,传来海鸟惊惧的戾叫。箭河的流水声与空间激荡的风形成共鸣,听起来显得格外的鲜亮。 风冷。 风怒。 从风中粹生的冰珠,射向大地。好似一枚枚坚硬的弹丸。 第二十一章 璀璨之痛 第二十一章璀璨之痛 地精铁骑从厚重的风烟中迸射出来。一个个像黑色的、不规则的石块,在大地膨胀的烟雾中,渺小如尘。 这些形变中跌落的块垒,并不是一味的承力者。即便在震动的波浪中颠翻,依然保持着倔强姿态。 马匹与人凌空飞冲时,韧性勾牵的一点儿连接,瞬间就能相互攀力。 堕地的马匹弯曲的肢节极力支撑,接近脆断的跨度,快要撕裂整个身躯。那些赤红得快要燃烧起来的人,腾跃中扯住狂飙如焰的马鬃。同样承忍着身形被风撕裂的极限。 马匹嘶鸣如噎。被疼痛折磨得发红的眼珠暴凸,滚落一颗颗硕大、浑浊的泪滴。火一样被风搓磨的赤红的人,仿佛一块块跌碎的血肉。 这些濒临瞬死的地精,原来有着比冰塬大地族人们更加不可想象的罹难光景。这些疼痛惨烈显示的画面,让冰卢厝族人不堪目睹。 号呼密集声中,人、马竭尽清醒中最后疼痛延长的一点儿复活,极致连接模糊的血肉。让那些极端亢奋中的号呼声,仿佛化作不忍耳闻的残碎恸哭…… 毗连,毗连…… 血,也似乎有了生命的形格。人、马幸运复合的霎那,合流着发亮的酷红。简直就是从黯淡中倔强生出来的植物。好像骨肉死掉入土,瞬间催生了灵魂般的新生。 这些欢浪火漾的地精,谁能想到:其实有着比冰卢厝族人更悲惨凄楚的经历。所以,此刻才足够承受极限之痛,用放纵的欢喜,尽情绽露鲜艳活下来的每一个瞬间。 璀璨的光,更多是——璀璨的痛。 发寒中,跌碎的惨声,声声漫漶。地精们以身形曲折延伸的痛苦,死死联结同类散发血腥味的骨肉。同时,铿锵昂首,目颗仰视天空。 在厚重、黑暗的尘土下,从混沌一直累积到此刻的古经,以无穷尽的规则苛责他们的手脚。每一寸肌肤,每一寸感触,遍历生命活鲜中灵动的极乐与痛恸的哀伤。 所以,他们依然不畏经受——洪叠迩厝重拳夯力划出的鸿沟。 是的,此时攀结力量的地精,本来就是铁骑矩阵在洪叠迩厝第一次强袭后,从死亡中触地新生者,力量更加强韧。 他们从惨烈的重创中,奇迹般结网,联立成体。就像地精古典中圆柔通透、足以诠解一切觉识境的字句,完美到无物可方。 “这就是堡珈珥祭祀中的那些……地精?”洪叠迩厝惊讶地看着自己两只拳头上依然缭绕的余尘,突然语噎。 铁骑战马承受住了洪叠迩厝的时光之轮。悍然雄起。 火马,火人。 被力量焠得精致的铁骑,骨突硕大的关节、足腕、肌肉疙瘩、拓拔的腰身……简直就是一具具精良无比的铁戈。 人马浑整如一,张驰谐动的飒风,渲染着丝毫不逊色于洪叠迩厝的威风。 傲岸的铁骑,凝视同样傲岸的饰尊洪叠迩厝。 可是,地精铁骑合众的目光,很快就逾越了身形高大的洪叠迩厝。他们高瞻飞翔的视线,仿佛一道道光芒,射向银烛一样矗立在冰卢厝大地上的宫殿。 一场惨烈风烟背景中的宫殿,显得更具神意。 高阔的朗风,净化空气落淀的尘渣。乱尘与明亮对比修饰的阳光,如高天倾注而落的瀑布。被宫殿轮廓折射出浑然成晕的衍生弧,让人想象到粉色发亮的卷边玫瑰。 洪叠迩厝微微沉目。他好像极力要记起什么,可是,又像突然忘记。整个人显得焦灼而疲惫。 大地上的冰卢厝族人们,在洪叠迩厝身后的余风中,依然淹在滚荡的余尘中,若明若暗。 地精铁骑了望宫殿的目光,让洪叠迩厝无比懊恼。 是的,在洪叠迩厝不断受挫的一颗心中,那些目光就是一把把杀戮之刀,不断消磨他张力叱咤的信心。自己那种锋刃一样,以力量决绝判断的质感,不再散发原初新硎的烈光。 取消掉凌驾之威,洪叠迩厝从一丝悲哀中凝沉意志。出自生命求生般的底线,出锋的执着力就是最后护佑宫殿的唯一。 洪叠迩厝冷酷的表情忽而带着一丝温暖的爱恋。他看着冰卢厝大地影影绰绰站立的族人。目光又飘到——远处、那倒地再也不起的堡珈珥。他口齿动了动,可是谁也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飒!”地一声,洪叠迩厝抽出佩剑,双臂缓缓驱开。 地精铁骑一个个精实之躯昂扬、挺拔。相互敏捷毗连的习惯姿态,让他们蹙结谐动的威风渐渐显现棱角。 火马谐律齐整地奔驰起来。被洪叠迩厝长剑逼仄,野性瞬间涨旺。嗜风饮噎的鼻息发出警戒的颤响。身形铁钩一触即发。 赤红的人蓄势中,身形已是绷力的铁弓。人、马一同摇曳,仿佛一团团被洪叠迩厝杀戮手段激烈催熟的旺火。 地精铁骑欢腾的姿态,带着慑杀的冷酷,所有野性的喜悦,其实都是感官激化的表征。掩映在表情下的暴躁心,就是终极刀。 修武、众武士纷纷撞响手中的武器。他们巨震的戈鸣除了彰显威厉,更是让饰尊洪叠迩厝听懂:每一个活生生存在的冰卢厝族人,就是洪叠迩厝生命包含的一部分。 闪电静哑。 光幕突然间掣起高帆。空间断如两个世界。冰山一样咔嚓裂开的风幕,仿佛一块崩塌的冰山。 洪叠迩厝的力量法相,斩断了地精铁骑令他懊恼的目光。 雪白刺目的一道截面,如帆竖起一道耀眼的屏障。 愤怒绽于肢端,强悍屠戮的力量,完整拓显出地精铁骑不可逾越的界定。 洪叠迩厝被这些不能彻杀的地精完全激怒。豁然挥剑的沉重手感,已经让身躯剧烈抖动起来。地精铁骑随倒塌的截面颠翻了。 因为已经熟化了洪叠迩厝力量的特质,不显惶惑的地精铁骑,敏感姿态好像绝境中挂角跃迁的羚羊。精确寻找空间取得平衡的支点。 惯于护卫的修武,早就看出这些不断晋升法力的地精——抗衡饰尊洪叠迩厝的手段了。率众豁落杀进重围。执意破袭地精铁骑的落脚点。 浑浊跌足的地精人马彻底溃散。 洪叠迩厝屠戮之心陡生,旋转剑锋,搅起风轮。法相衍射的光栅,就是密叠之刃。随风廓放大的厚重之辇,刺下…… 第二十二章 光之树 第二十二章光之树 看不见的力量,在洪叠迩厝的意念里,已经化作有形勾折的线棱。硌着目视中滚动如浪的人马。 人马急坠,衬托着他一人独霸之廓悍然的崛起。翻动的长剑,每一招形变姿态,都会随抽回的剑锋,带出一道淋离尽致贲射如柱的血液…… 空间整体震颤酥响,闪烁新光灵动明灭,仿佛浩瀚苍穹惊落的星辰。 七角形的、五角形的、菱形的、八角形的…… 这些只是渺茫如幻觉的点缀。随着洪叠迩厝拓力,臂展与剑切割般、残断的风暴里。响起地精人马酷烈得足以让太阳跌落的呼号。 那些濒临死灭,不甘屈服的身躯,跌落着赤红的血肉,昂然支撑不愿倒落的骨骼。 呼号不悲,苍穹如山。 冥冥中,浩瀚宇宙却有精致如微的法则…… 从苍色背景中闪耀的光,纤细密迭。繁复造化出一株舒尔形绽的精美树冠。 那不就是毕加钵树吗? 洪叠迩厝忽然记起,自己当初毁灭地精铁骑战队的铁拳,从地精纷落猝死中升华的光之树,不就是这样的吗? 只是,那些光,在洪叠迩厝心里,以为是毁灭中的地精最后生命的回光返照。瞬显,瞬灭。 那些高光,显然是缥缈的,空灵如幻。就像任何质感的形状一经靠拢,光芒就会倏忽间泡爆。 但是,在他眼里,这些空洞的装饰,却是猝死中地精眼中绝美无暇、点燃灵魂蓬张、焕活的灵符。 宁愿被疼痛肢节残酷折磨,依然痛苦中擎起战栗、曲折的手形,以哀恸表达敬畏中——极致执着的皈依。 他们被剑刃削碎中,每个肢节本能憧憬高瞻盈满光弧的灯盏——毕加钵树冠。 因为有着剑锋下永远走不完的距离,地精人马,那些执念支撑、接近死亡肉体的感觉,被疼痛放大鲜艳活着的梦幻,让猝死之姿保持僵化到不变的一个方向…… 仰望、仰望……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喧嚣中的落泪。只有悲催中形格的枯槁。 这一次,洪叠迩厝不再有丝毫恻隐。他强悍地拔起身躯,以摇摆中剧烈震动的浑整体格,掣动终极之力,劈下雄浑声中滚风如雷的长剑。 剑之光,落辇。 光碎,粹生无穷无尽蜉蝣一样飘逸的星辰。不同星辰多棱角闪烁透彻明净的颗粒,钻石一样镶嵌精美的毕加钵树冠。并犀利剔除任何一丝沾染树冠的乌烟与色泽。 哗然一亮,绚丽怒绽的树叶,顿显旺生的惊艳之光。 洪叠迩厝目之所视,惊疼中仰面跌翻而堕。 此时的光之树,美泰风摇,艳光新粹。 而洪叠迩厝目触之光,不是华朗贲鲜的装缀,而是棱格清晰如锲的形物。曼妙柔谐的金丽闪烁,都是犀利光剥刺空间物体的铁戈。精真锐力,消杀忤逆时,毫不敛迹。 洪叠迩厝两手流离着赤血,疼痛痉挛手颤如钩。 他哪里知道:自己孤掷的终极之剑,早已脆碎成星光,变作镶嵌在毕加钵树冠的晶粒。自己所有凝炼在剑体中的杀戮感,在自己凝视毕加钵树冠的一瞬,一颗心已经被杀戮。 僵硬到猝死状的地精,触光之际,解禁了生命中被洪叠迩厝强行覆盖的那一层诅咒般的煞气。 对地精们而言,从感觉中复活,就像植物一样触土愈活了肉体。 地精人马赫然站起来。这些在冰卢厝大地上屡屡罹难,和他们在地底的经历同样残酷。 那种在执着中,以频死触生的毕加钵树冠,就是地底下他们完成精致法器的极点。 只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第一次脱离冰卢厝祭主堡珈珥的音箍,完成了他们在地上才能催生毕加钵树冠的愿望。 但是,他们一点都不敢奢望得到树冠,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片叶子。 因为得到,就是丢失。 地精们仰视着枝叶明亮的树冠,一点滞意,让他们忽而变得犹豫起来。 其实,让他们迟迟疑虑的是:这丰赡盈光的树冠,并没有留下颂诗歌唱的启示。 树冠渐渐消逝……地精们不敢肆意提出任何阻挠传谕之光、神一般自然而然的消失。 旷地上,冰卢厝族人颓然倾倒。洪叠迩厝倒下了,整个冰卢厝忽然间就没有了存在的任何意义。只有高矗如山的宫殿依然是太阳光点亮的银烛。 地精铁骑哗啦啦响动,马蹄坚硬踏溅冰屑,威严地向着宫殿的方向驰去。 地精铁骑掠过洪叠迩厝,风声惊醒了噩耗中的洪叠迩厝。 洪叠迩厝吃力而痛苦地睁开双目,看着参差不齐的彪悍人马,浑浊的眼泪滚滚流下。 他左手支撑身躯,不堪地伸长右臂,“宫殿……宫殿……冰卢厝的……”遂轰然崩塌,倒下沉重的躯体。 修武看着倒地的洪叠迩厝,那个冰卢厝的传奇,那个冰卢厝的神话……瞬间从托起他信念不死的那颗心上,星光一样消失。 恐怖的、黑暗的窒息,使他即便站立在光辉闪耀的太阳光里,也驱散不开内心绝灭的阴森。 一个地精看见孤独站立中、呆呆持刀的修武,用手指一戳修武那颗僵硬的脑袋。 “嗵——”地一声,修武就像一根朽掉的枯木,直楞楞地倒下去,溅飞一地的冰屑。 地精铁骑哐啷哐啷地踏溅风尘。一直觊觎的冰卢厝宫殿就像最炫目的宝石,迷离光华已经激烈亢奋了——他们兴奋中频频剧跳的神经。 恢宏光弧,仿佛神谕般冉冉升腾着圆晕。 从洞开的宫殿之门,和镶嵌在石壁上一扇扇窗叶,投射的多彩新光,那么美丽、鲜艳。如盏的高烛上,金橘色的烛火,在白昼依然很旺盛。 掩不住的璀璨吉光,随着地精铁骑的接近,射出携带香爨檀香的风烟来。光彩与风烟,诱掖着地精们一颗颗闪烁发光、渐渐变得酡醉得快要模糊不清的眼神。 以前,在黑暗的地底下,他们制作的每一样精致异常的器皿,一经成形,就让他们厌恶不堪。因为,那些精美的东西连摆设都不是。反而拿着会硌疼手脚。 可是,在大地上,这些精朗焠光的东西,变成神灵一样高高悬缀的装饰,那种心灵中神秘潜伏的情欲与欢喜,不经意触碰光彩,就泛滥成无垠的海洋。 一切的高光,让瞬间变得极美,刺激着地精疯狂奔竞。阻也阻挡不了的那种占有欲,已经点燃了一个个攫取的手脚。 虽然,不明白华丽宫殿何以具有如此致命的诱惑,但理智已经箍不住地精失控的手脚。 第二十三章 统御刀 第二十三章统御刀 柔光晕圆,加饰冰卢厝宫殿。 厚厚凝结在宫殿轮廓上的冰晶,以舒缓线弧,美化了那些过于突兀带锋的真实线条。让晶莹闪亮的巨构美奂美伦。 冰卢厝族人看着地精们、风辇一样驰去的背影,罹难似的发出祈求的哀嚎。声噎残断…… 火马,火人欢腾的手脚,从频死中走进浩波般的光瀑里。欣喜声复迭摇荡着滚流的风涛。 巍巍如山的宫殿,就在眼前。 所有必须像精致器皿一样拿在手中、才能感知存在的憧憬,地精们第一次经历这种奢侈与陶醉。 奇怪的是,地精铁骑仿佛走在一条永远无法到达目的点的道路上。看是并不遥远的距离,宫殿在他们的视域里,总是那种憧憬状态中、极其虚幻的美感。 地精铁骑突然止步。他们知道:时空境一定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蛊惑他们前行的目的。 无形的障碍,就用无形的风鞭来惩罚。 那个领头的地精火人,将暴躁的粗手擎起。迎着光明的太阳张开。手中呼啸的风声骤然响起来。 手形攥握的一瞬间,那种持重拽动的力感,彰显出佐动风弧鞭挞的烈性。 却见遥远的地方,恰卢利身躯猛烈摇动,战栗如狂风暴雨中疯抖的枝叶。空气一道道尖锐犀利的暴鸣,吒起。 恰卢利强韧地呈着头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衣服上洇出一道道殷红的曲线。随风波迭的衣衫,好像极致绽开的旌旗,哗哗哗地作响。 恰卢利摁住心口,以原始力量抵压狂跳的一颗心。 这个手形曲折的形状,时刻以形触的力,警化他祭礼不灭的本能。 其实,就在祭主堡珈珥遣返地精的那一刻起,失去护祭和仪仗侍者的堡珈珥就依靠自己一个人的执着,孤军奋战。 颠动中那些桀骜不驯的地精人马,让他以祭礼控箍时,身心痛苦不宁。 就在堡珈珥极致佐动心力的那个终极时刻,敏察玄机的护祭修武,趁势而入。以咄咄逼仄的护祭刀,斩断了堡珈珥最后控制地精的法相手段。 也就是在那一刻,恰卢利一直暗潜的一颗心,瞬间延续、并链接了堡珈珥心灵最后的祭火。 因为曾是祭主堡珈珥最贴近的侍从,心心默契的无形传力,恰卢利自晓分明。 恰卢利看似平静,一颗笃定不二的祭心,已经跟动这些地精人马的踪迹。 堡珈珥虽然倒地不起,断掉了控动心灵的意识。但是,那种存在,就是恰卢利心目中、永恒唯一的冰卢厝祭主。 而恰卢利就是冰卢厝祭礼永恒的侍者。 尽管武者修峻极力嘲讽过恰卢利,但他并没有精敏洞察到——恰卢利一颗心真实隐遁的痕迹。 是的,在修武眼里,那些侍者就是奴化的傀儡,根本不值一哂。 空气里,震颤的风鞭,每一道显化的弧,爆满拉长。犀利惊吒中传递出剧响,让承力的恰卢利痛不可受。 鲜血从恰卢利的衣衫上滚滚而落,恰卢利随着每一声震动,浑身战栗。他微微阖目,感到骨节快要痛折迷离、碎断一地了。 众侍者瞬间知晓其中的原因。想要冲前护住恰卢利,可是,带咒的风鞭吒动的力量更沉、更准……驱开所有朝向恰卢利附加的庇护。 恰卢利痛摇身躯,偶尔发出难以紧箍的呻吟,双目滚落被逼仄而出的疼泪。 众侍者一齐跪地,弯折身躯,将脑袋重重地磕在冰地上,祈祷太阳尊。 狂鞭消磨恰卢利的肉体,同时也在消磨恰卢利祭祀的意念。恰卢利渐渐随风鞭落降身躯…… 终于,地精们看见拉远距离的宫殿缓缓接近。他们知道:风鞭已经屈服了无形空间看不见的障碍。 众侍者听见恰卢利稀微、残喘的声息变得极弱。一个个不禁浑身发冷…… “恰卢利!”“恰卢利!”“恰卢利啊——” 他们竭力呼唤,以便惊醒尚未昏厥倒地的恰卢利。 他们知道:意念和身形紧绷到最后的恰卢利,只要一瞬间放松,就会轰然碎散成一地的血肉。 接近地精铁骑的宫殿变得更加高大、壮观。地精人马欢朗的呼声,随火焰一样腾起的身躯不断高涨。 穿进宫殿的声音形成不竭的回声与共鸣,让宫殿也嗡嗡发响。好像撞击了一口巨型的铁钟。 宫殿轰轰地响着……直到地精们看见:嵌顶的蓝色冰挂和碎裂的冰晶、石块簌簌坠落,他们才突然意识到:整个巍峨矗立的宫殿已经在呼呼风响着崩塌。 倾斜的石壁,以恐怖的阴影,覆盖了他们视域的界限。 恰卢利摇晃着……突然从心胸撤开右手,仿佛剧烈拔脱一直扎在心上的一把锥刀。 这一下,竭尽了恰卢利最后爆发的一道力,“堡珈珥——”恰卢利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绝望中的众侍者已经热泪盈眶。他们知道:强力支撑到最后的恰卢利真的不行了…… “唵!” 就在众侍者悲怅欲绝的时刻,却听见微弱应呼恰卢利的声音。 只见堡珈珥动了动,缓缓挣开身躯的冰封…… 轰响的宫殿瞬间塌陷,覆没了靠近的地精人马。翻滚的风尘向四周突突突地扩散开来。 恰卢利猛地睁开眼睛,绝望中的他挪动缓慢带血的步伐,做着祭礼中侍者特有的姿态,挨近祭主堡珈珥。 “对不起,冰卢厝的祭主啊。我的心不配保护冰卢厝的宫殿。” “我的侍者!你的续祭就是我的心延伸的那部分。宫殿与你无关!”堡珈珥郑重道。身上锋利的冰刃依然没有碎落。参差不齐的修饰,让人感受那些残酷罹难的过往。 “你看——”堡珈珥看着恰卢利,道。 恰卢利和众侍者疑惑地转脸。只见倒塌的宫殿将地精铁骑覆没。痛苦中跌爬的地精人马散掷开来…… 可是,另一座巍峨的宫殿,依然稳健地矗立在大地上,发出璀璨的银光。 “曾经,他们是祭礼中、增饰宫殿每一尊物什的喜兆。那些物什包含了地精的灵魂与情味。包括整幢宫殿都是。” “祭主,这就是拿捏他们野欲的祭祀刀么……”恰卢利略带迟疑,道。 “是。这是毕加钵树冠赐以轮回的启迪。在冰卢厝大地,出自冰卢厝祭礼的族语可以粘着灵性。侍者,宫殿法相就是音箍统御地精的一道工具。你已经说了——我本该在祭祀中说的话。” 堡珈珥说罢,竭力站起的同时,收紧了回辙的音声。 只见那些暴戾的地精,顿时随风辇回辙。经堡珈珥口咒牢牢箍力,被强硬地谴返地底。地上只留下飘堕的余烟。 “谢谢你,恰卢利!是你延续了冰卢厝祭礼的完整,我才因为祭祀不灭,能站在光中和你说话,否则……” 堡珈珥说罢,看向昏厥如逝的饰尊洪叠迩厝和修武……微微摇摇头,不语。 恰卢利突然簌簌落泪了。他将脸颊侧着,垂下,不堪记忆痛劫似的,躲开堡珈珥的目光,“过去了……就不要说——与生命灾难关联的话。祭者……” 堡珈珥点点头。 众侍者将手叠落心胸,默诵太阳神的光辉。 “光明的唵! 辉煌的唵! 太阳尊啊! 愿折叠刀戈, 化作高耸的桅杆。 祝赞新辞的欢朗元音里, 冰卢厝的银烛—— 出自敬畏法, 才为你闪闪发光哦……” 第二十四章 虹弓 第二十四章虹弓 堡珈珥看着冰卢厝大地。 短暂的瞬间,宇宙的光珠就被神灵的指尖捏紧,形变、破碎了。 折断的刀,磕残的剑,惊恐折磨得不堪恢复的表情、身躯发黑的曲折……还有饰尊洪叠迩厝松褪、侧覆的两只船靴…… 这些残拼的倔强图案,幽深、绝望……万感消沉,折磨——看着它的人。 天哦,一眨眼,大地就这样变化了铿锵如铁的冰卢厝吗? 那场迎迓王相的喜兆,为什么祭出一场浩劫? 冰卢厝古纪如契。族典庇护的良风美俗,以醇香之土加盖的大地、万灵,难道经不起一丝变念设障的残局? 祭礼的目光朝向光亮的太阳尊,后面竟然飞来致命的破风刀? …… 残酷就像一个被可怕宿命号定的死结。所有可以优柔讲成道理的族语,在事实面前就这样变得荒诞不经哦。 堡珈珥站在异常冷冽的风中。每一个经历的细节都让他惊惧于:冰卢厝族人身躯中——那小小、彤红、律动不息的心颗宇宙。 心灵一跳。于是,于是……一切就以完整的毁灭发生了。 鲜活的站立,是对立、致命的仇厉。背景高挂如瀑的阳光、河流与森林,却永恒如斯。 堡珈珥再看脸色黯淡,气息如绝的修武。那种带着死亡修饰出来的、最后凄楚挣扎的苦哀,被同样美好的风景化为作衬的底色…… 他突然觉得:抗不过造化之烈的武者修峻何其碎小、可怜。生命天生以亢奋活着的模样多么美妙。残酷缩回记忆的故土时,发黄褪色的况味,也是更加刺激灵感记住有过美好的那些背景风。 堡珈珥吃力地一直走到修武身旁,将手搭在——这个足以令他诅咒的人的肩膀上…… “堡珈珥!别……”恰卢利忽然大声呐喊,遂又遮掩一下嘴巴,忏悔似的道:“祭……主……” 恰卢利知道:祭主从心念之仇所向的身上,抽走了心灵报复的刀。堡珈珥原谅护者修武了。就在——光明辉煌的太阳光、箭河依然欢朗的水流、遥远浮桥上万丈高挂的蓝冰……光影交织的风景里。 “即时! 岁月! 随一霎时光瞬逝、已变眷恋的—— 故土哦! 别让—— 光在,人变。 浩风犹无情, 魂飘形散的死, 由纯念的无怨—— 复以茁生……” 堡珈珥缓缓挡住靠近自己的恰卢利,柔软推开……明亮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润,侧脸看着冰冷的大地,执着地道:“从难以饶恕的万丈深渊,一颗祭祀的心,才配真正饶恕——整个冰卢厝完整的大地。” 恰卢利突然跪地而泣,“祭主!我知道了……” 众侍者听罢两人的话。慢慢迈出规格如刀般齐整的步伐,履行祭礼严谨的司仪。 太阳在头顶绽开,双目中却无休止地滴落月光。 侍者们次第从口齿,精致变化光滑如玉的音声。熟稔唱起的祭礼之歌,蜿蜒如山,流韵成水。层次波连不断地颤鸣。仿佛从浑浊、古旧、发黄的泥土,带着眷恋之魂,向造化索要庇护罹难者不死的最后一丝光明。 真挚情味如酷冷中嵌进一丝预热生机的春风,以不屈的温柔,随高、低音流利交辙的变韵,飞出灵犀点化的一屡屡谐律。 蜂鸣的颤音,修饰着蓬勃欲燃的阳光。 蓝空,一堆堆巨大的云朵,仿佛高高耸峙的一座座雪山。精妙浮云扯长的素纱,钝化刺目的光刀,让炽白的太阳,变作皎皎月轮。 大地上,从冰卢厝浩瀚延展的冰川,随地形蔓延的遥远与弯曲的起伏状,缥缈地通向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歌声往复回还的徘徊,挟着楚楚深遂透心的犹豫与缠绕,正一点点将那些从冰卢厝大地流逝的生机,又柔韧地拉回来、拉回来…… 侍者们严谨的仪仗,让每一足精致的踩步,谐振风声,造化日晷精密的锲影。 堡珈珥缓缓起身,抬步。缓缓走进侍者仪仗队列的一刻,默然垂首之际,飒然一亮纯净的目光,终结最后潜心弥留、迟滞的痛怨。将双臂高高地擎到阳光里去。 恰卢利看着堡珈珥的背影,将右手很痛地摁在心口,挤兑:修武照射进自己目光,残酷放大那杀心过自己的恐怖姿态。 以痛,恰卢利接纳修武了……那么,冰卢厝大地上还有什么不能容忍? 恰卢利走近堡珈珥,看似寂静。心已贲动。堡珈珥侧目,略微示笑。 仿佛接引久盼中、迟到的一道光,堡珈珥将一只手,仰上而止。“来!” “嗯!祭主。” 恰卢利将自己蜷曲的手,放进堡珈珥明亮盈光的手莲中。一丝感动,不禁让他浑身颤栗。那一刻,他又记起恐怖的修武。他口齿抖动了…… 但是,他清楚:此时的自己就在消煞的祭礼中,一毫心迁,就足以毁掉此时祭礼目的的整个流程。遂坚定地抬起不再逆转的头。 箭河的流水,似乎响得更加欢畅。那些从水面上空蒙的水汽,升腾中遇冷凝结,仿佛一颗颗精美剔透的珍珠。 水汽聚集空中,折射、衍射的光,隐隐绰绰地显化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在冰卢厝的古纪传说里,彩虹就是太阳光赐给王者的弓。堡珈珥看向箭河的方向,刚刚焕然活鲜的双目,瞬间凝固。 只见箭河对岸,猎司里迪的大地上,豁然显现一个铁定的身影——正缓缓驱力拓开接近满弧极限的铁弓。 那种破祭的刺心感,顿时让堡珈珥浑身变得冰冷而僵硬。这是真的要毁灭灾难中的冰卢厝吗? “太阳尊啊!难道原谅仇怨的堡珈珥,依然换不来拯救整个冰卢厝的慈悲与吉光?难道堡珈珥祭祀的一颗心带有不够笃定的灰尘?” 堡珈珥说罢。镇静地回目,看一眼身后的恰卢利和众侍从。 “冰卢厝的侍者!冰卢厝的祭!我就是祭礼中、最后化劫的器皿。”堡珈珥奋力拓步,走在前面。 “嚓——” 他将衣衫突然扯碎,裸露胸膛,仰视耀眼的天光,悲恸地道:“我是冰卢厝最后的那一个——祭。如山的灾难,以灵魂承载。让我趟过箭河的水,变作猎司里迪刀——所要仇杀的目标!但,别折断冰卢厝的桅杆……” 第二十五章 赌箭 第二十五章赌箭 箭河流进冰封的森林。 森林豁朗的外面,箭河闪闪发光的流水,亮滑柔婉,琉璃漂亮的弧形质感,仿佛高卓满盈醇香的牛角酒樽。 来自上游的水流,因为蓄着尚未彻冷的余暖。所以,河水流进冰封的森林时,氤氲的雾辇不断叠加晶莹的冰珠,照耀得箭河两岸分外耀目。 这让站在岸上凝神张弓的人,更像黑色清晰的剪影。 森林树木,笔挺修直。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清鲜的光栅。 所有变幻的风景明暗光,在这儿湍促完成——大自然高拔音声似的一阙抒情。 “拿格,我这儿有珊瑚石做的号角。可以调出最响亮的高音。可美了,只要你看一看,就足以伴着号角引吭高歌了——” 张弓的拿格身后,传来欢朗的说话声。 拿格就像一块冰冻的石礁,力弓依然倔强。 “听到了。不搭腔,变冬熊,不折不扣长后臀。没听到,就是没有长耳朵。” “是吗?赶紧滚到悬崖找死,带煞的鸱鸮!”拿格气呼呼地啐骂一句。重新调节撑弓的手感。 “耶神,他白白咒了我们一句。显得人家像个很傻的挨差。”一个灰衣人刹地将厚背刀插在冰地上。手劲饱满,溅碎的冰屑,仿佛大地骤然簇生的一丛剑麻。遂转身,看着身后一对经风一吹就会倒地的可人儿。 站在灰衣人勒琉赛身后的凝蝶萝、尔珠用纤细的手指堵住两耳。 “我俩什么也没听到。猎司里迪的祝歌唱完,就不该粘着这些空气里的污浊。” 说话时,从树丛走出一群猎司里迪的族人。一个个手中持械,背上斜挂弓箭。 众族人忽然蹙到拿格的身旁。让拿格凝神贲动的一颗心,难以笃定——狙击佐杀的灵性。那种精准拿捏的感验瞬间紊散了。手感纤微变迁,让他顿时颓然地扯下挂在弦上的利箭。 梭黎站在挂满蓝冰的一颗杉树下,冷静地看着拿格。 “你在做你自己的事情。而不是猎司里迪族的!单掳。”梭黎走到人群中央,“其实,你真正要找的并非冰卢厝的堡珈珥,而是饰尊洪叠迩厝。” 拿格突然收势,骤转身躯,愤怒地指着梭黎,“这儿可不是你祝祭的道场。你总要记住:有时候,我的刀会比你那嘴巴快!” 梭黎摇摇头,毫不怯懦地道:“一颗出箭的心,如果没有了支撑你去杀戮的真正理由。那颗心其实就是虚假的、孱弱的。” “你射杀不了堡珈珥的。” “即便中伤,也只能将私仇,因为无故误伤,错铸成后劫无穷的族祸。” “不是无故,更是趁人之危!” …… 族人们纷纷说道。这些道理清澈可鉴的辩白。就像一枚完美的六棱雪花,精致到无可挑剔。 “这就是你屡屡恻隐、无法真正凝力——射杀堡珈珥的原因。”梭黎毫不含糊地道。 拿格顿时无言以对。因为激怒,变形的姿态显得异常粗鲁。他仿佛一头狂暴的狮子,冲梭黎喝道:“自从你成为猎司里迪的祭主,猎司里迪大地上,族人的流血足以让箭河水涨。难道不是因为你这张铁打的嘴巴?” 拿格说罢,嚯嚯地走到梭黎的身后。 “咔嚓!”拿格攒力,扳落一根粗壮的树枝。他将树枝呈到梭黎的面前,环视一圈围绕自己的族人。 凝蝶萝忽然风一样冲向拿格,目光中带着惊恐的柔弱,护在梭黎的面前,“拿格,你真的……疯了吗……” 拿格狠气地瞪着凝蝶萝,“我看,你才是!” 拿格说罢,两手较力,将粗壮的树枝折断。冲着梭黎一板一眼地道:“今天,当下,我就跟你赌!如果我一箭射死了堡珈珥,那么,他就是献给猎司里迪人的祭……”拿格说着,盯着梭黎的眼睛,“那么,你们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就是全部的谎言。” 梭黎叹口气,轻轻地摇摇头,自语着看向天空,“这样可怕的话,只配对神去说才是哦。” 梭黎垂落脑袋的瞬间,又缓缓昂首,走到拿格面前,久久看着拿格,苦笑着很累地道:“拿格,你刚才独自狩猎的事,我们都知晓了。单掳再厉害,只是猎司里迪人敬仰的一个符号。” “那,只算一个飞出去的流镞。射杀的一刻,就是永恒的丢失……我……们……不愿失去你。”凝蝶萝瑟瑟地补充一句。 “是呢,我们来这儿,就是庇护你,将你带回猎司里迪族幸运的城堡。真的!”尔珠伶俐地说道。 “嗤——”拿格低头,笑了。遂扔掉手中折断的树枝。再次一声不吭地走到箭河岸边,从背上倔强地摘下弓箭。“这,就给你们看!” 勒琉赛不禁身形一震,提起厚背刀。却被梭黎阻挠到一旁。 拿格调好屈力的节奏,身板猛地一挺,冷静侧脸时,粹冷的目光忽然发亮。 “咯——吱——” 铁弓拓张发出令整个空气发颤的声响…… 却听空气涡旋的一道风轮吒然掣过。拿格突然仰面跌翻。拿格痛苦地从地上趴起…… 只见龙耶柏站在拿格面前。依然保持沉思冥想的姿态,驻杖的手微微抖动。 “你小子记着:我龙耶柏老了,不行了。但依然有——可以打人的拳头。”龙耶柏说罢,他用杖尖微微一磕拿格掉在冰地上的铁弓。眨眼,那张铁弓就悄然脆断了。 “你难道忘记了:自己刚才在森林狩猎遭遇的白豹?你应该知道:击杀白豹的那把刀:不只是你的。你还走不过洪叠迩厝一个人的法力,就妄想冒犯冰卢厝的祭?” 龙耶柏说着,枯瘦的手形一蹙,就将拿格拎起来。 “孩子,别再做犯祭的事。因为除了猎司里迪,羽焰火有眼睛,盾马有耳朵,仑陀有意念,图兰有嗅觉……我知道你一颗执着的心灵。” 龙耶柏将拿格仿佛一个物什那样,放到地上。“当你站立的时候,别忘了:这是猎司里迪族给你支撑的大地。” 拿格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龙耶柏那些话其中的道理。但是,再也找不出任何抵对的理由。 他知道:自己嫩小的身躯,只有被龙耶柏攥紧,自己才足以感到浑身有形存在的力戈!这是唯一不折的信心。因为,在拿格心里,龙耶柏包含了猎司里迪全部的古纪!存在就是一座山。 他拍掉身上的尘渣,谨心地朝龙耶柏合十致意,道:“尊者!让光线记牢我冒犯猎司里迪的每一句话,以比宿命可怕的东西叫醒我。我知错了!” 那支没有射过箭河的箭,白色的箭羽,仿佛飞遁中逃避灾难的鱼儿一样,漂进封冻的森林深处,看不见了…… 第二十六章 风葭 第二十六章风葭 冻风,在枯燥得只剩白色的莽原,依然有着涉足千里、纵马如浪般不竭音声的欢歌。 箭河,在僵硬的冰塬,就是唯一流动着的形状,像希望。 流淌的水,上面飘着蠕动的雾团,浸润着各种挨近它的物体。 猎司里迪、冰卢厝,图兰,盾马、羽焰火、仑陀……冰塬上的族部,都知道这样青春一样鲜活欢朗的水系,一定有着生机旺盛的渊源。 但是,他们只知道: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沼泽地,绝非可以肆意涉足的地方。 所以,各个部族的人就会带着神秘感,好笑地说:“那是祭祀巫才可以到达的地方。像猎司里迪和冰卢厝挂蓝冰的浮桥。” …… 风葭。 牧河之卷。 漫野的和光温暖了膨胀的濡湿,大地酥软而蓬隆。滋滋碎声中,饱和水滴催生枝叶旺生着的植物。 新泥的土腥味里,凝结着光芒还没有熟稔预热过的一屡屡清芬。 陈年枯死的腐殖质,已经变作沃壤黑朽的湿土,轻覆的力量,盖不住鲜活碧嫩——妖冶似的华丽成长。 原始的大自然并不是枯竭了肌肤、生机发黄的老人,而是——以不可知的元素神秘化合,从光中一瞬间欢蹦到大地上的孩童。 这儿,所有的东西都在闪闪发亮着。毫不沾染感官肆意的那种初光,楚楚然活着的模样,出自天光与地理原生态赋予的本能。 这样的风,这样滋润的水滴,这样的光,这样的醇土,这样连生命念头都没有触碰成多叠判断的境界…… 时空,似乎从宇宙混沌里,忽视了造化的这一块地方。 所有来自箭河下游的族部,仿佛从这儿延伸虬曲枝叶——并结成的一串串鲜艳多汁的葡萄。 而所有出自箭河水哺育的繁庶生机,都是水系赐给的。古老的部族是背景条件下附着的衍生物。 猎司里迪族人把河水之源称作“万物生”。并以此给族里的首领龙耶柏命名如此,就是要像真谛一样记住这个地方。 冰卢厝说:遥远的水,是生命华贵的装饰。他们打造精美的宫殿,竣工时,祭主堡珈珥说:“从最高的顶巅,冰卢厝的祭可以看见最辽阔的原初。” 图兰用高大的树木祝福,羽焰火用点燃的冰,盾马用吉祥的神话,仑陀用冥想。 还有许多族部用精致的语法、香果或歌声……得不到的东西,神秘力接近于神性。正是如此,各个族部都不愿提说箭河之源。恐于不慎的解词,销蚀了心里无名的敬意。 每次,当各族纷争,互相激辩的时候,就会指着箭河,说:道理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源头。 白昼,太阳的光在这儿总是立体的。光和影清鲜的对白,都是大自然点化风景的诗意。盛放的光芒昭着每一种动态鲜活的生机。 绿得发光的叶片,瞬间触光而绽的新花……摇曳微小枝干,仿佛唤醒古老尘泥中每一个受惊的灵性。 不愿相叠的草木,纷纷挣扎着接受被太阳点亮的欲望,怒茁蹙结着的一丛丛绿光。晕染着湿润蓬勃的空气,让整个空间在白昼的正午,焕然变作生动盎然的春天。 缥缈辽远的旷风,和大地熟稔的湿润风,在远远的廓边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与形态。对峙中错叠的锋面上,总会洒落间歇频落的骤雨。 骤雨爽朗消失,新粹的空气就会在廓线拱起一道光滑、鲜艳的彩虹。 彩虹一会儿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又出现在那里。随机造化的闪烁,仿佛身相不拘于法的神灵。 从那些锋面频生骤雨时,浮闪的电光和涟漪一样,震颤着如波气浪的雷霆,发出余韵不竭的雷鸣。意外地打碎——持久沉凝中静哑如山的静谧。 来自深邃地底温热的活水,发散缓慢上升的雾汽。水汽之辇还没有超越茂密的树丛,就已经被疯狂生长中摇曳的树枝和叶片粹尽了。 生动舒展的狭长草叶尖,缀着饱和的每一滴露锥,摇荡闪光。完整折射了天空中炽烈发白的太阳。偶尔,露珠一闪,光芒刺激足以让直视的眼睛目盲。 旷朗天野,无形放逐风的界限,带着多事诱掖的快感,让那些正午繁盛生出来的露珠,比清晨更加明亮和顽劣。 随风跃迁,转换调频、站立枝丫上欢鼓不累的节奏,好像一只只触风惊飞的珍珠鸟。 露,贲极无色,却折射了七彩的、滚圆的钻石质颗。看似温柔的浑圆,光似硎刃,带着一瞬佐杀不滞的飒意。 这些水润饱胀的露,从玲珑精致的完美形状,快要让味觉同化掉视觉,让看见那些痕迹的人,品尝甘甜新鲜的滋味。 所有这些即时鲜生的灵物,骤现骤灭。坚韧而又微弱,只要不慎,就会一风而覆,消逝得踪影皆无。 叹为观止,法格笃定。温柔中带着决绝的断句,规划出感觉的界限。所以,每一滴露,都带着造化卓尔的不同,完成一瞬有形的启示。 太阳光盛了。 从黎明前的黑暗积攒了能量的光芒,正午时刻,已经璀璨绽放。 万化蓬勃涌动的生机,以各种流动在生命躯体之内的力,造化着鲜活着的神秘环流。 湿润的空气里,看不见形状、却发散蜂鸣的声音,在通明透澈的光海,震颤着欢嬗不竭的频响,让人感到那种煦煦烘热的膨胀。 猎司里迪、冰卢厝、图兰……看上去那么遥远,因为无法靠近箭河之源,被认为是除过祭祀巫,只有旷风与草可以存在的地方。这,一点儿也不是真正的笑话。 于是,各个部族一直沿用古老传说中、陈旧得快要被忘记的称呼——风葭。 风葭,被风压低的荻草地。缥缈之格,清疏到荒芜。 空间的蜂鸣就像聚集在光中、飞翔中的虫唱。带着熏香,让茂盛的大地变得更加欣欣向荣。 谐律如颤,那种以光点燃的、猝然间无由亢奋的激情,比鲜活闪动的水泊更加牵染魂魄。 “猎司里迪的族语说:看不见的东西,别说没有。” 即时熟稔颤响、风靡不绝于耳的谐声之光下—— 古纪里,诗曰: “风葭, 牧河之初, 歌如典……” 第二十七章 美桃 第二十七章美桃 柔肢,驱赶着带有欲望的水流。细脚伶仃奔竞在草叶上。 偶尔,逐风张驰中拉长飘摇如枝叶一样轻盈的身躯,刹止而静。仿佛凝落植株上、竖直翅翼的花斑蝶。 美桃攀缘风形多棱的块垒,随意翩转无重的身躯。 她在清风弧弯的波里踮足而行。逗弄碍眼的芦苇絮,摹状飘风的一簇簇白柔。 滋事的小手,叶片似的。有时,触碰一滴重浊的露水,就会惊讶地蹁跹手足,仿佛那是整个惊心动魄的海洋。 空间里,每个有形状的东西,都会是硌到手足的东西。她惊喜的尖叫,激活甘甜无比的笑浪,仿佛从荒诞的梦境中惊起。 玩累了,她会飘落在树丛堆叠的绿云上,蜷曲休憩一下,按秒计数的睡眠,短暂而快乐。 这一刻,她睁开眼。再看宇宙,似乎眼前的世界——沉重、冗长地在时空进化过一百年,一切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美桃摇晃脑袋,乌黑光亮的秀发,闪闪烁烁。那婆娑落堕的“乌云”,弹性跳跃在光滑白净的肩膀上。以匍匐着各种黑色火焰一样的形状,表达喜动姿态——随发型造化那盈人的丰隆与膨胀。 整个人那么清鲜。即便慵懒蜷曲,也像投落到皎洁的月轮上,安恬、静哑如画。 这会儿,她看着光泽鲜艳到迷幻的时空,绽放清澈纯净的笑意。 美桃绕过艳红的达玛儿,尖锐的鹤望兰……这些大朵的花,她在水草里掐朵淡蓝的野花。 耳鬓插一枝这样半湿的小朵,仿佛精致发光的一颗星晶。 她从大地捡拾一二瓣新鲜零落的花骨。回忆一下这些芳华凋谢的完成式。 风葭语法古老的修辞以音声的奇妙变位,佐动诠释的过程。于是,美桃瞬间就顿悟了——花骨秘密变迁的古纪风云。 “这些可怜的花叶宇宙喔。姐姐不会用哪怕最清浅的一枚光——叫醒你去记起:忧伤凋零过的那些回忆。” 美桃说着,轻轻叹口气,空间落翔的声波,仿佛暗夜里空灵飘游在城堡上的幽怨歌唱。 “其实,我看到的一瞬间,那些痛苦的痕迹已全部落辇在我那心上。你只知晓心中流动过的痛苦之一,我却记住了整个完整的你!哎,最难过的其实只有我自己……” 美桃说着,低下脑袋,粉红的脸颊埋进婆娑的头发里,抖动一下两肩。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一忽儿变得无比悲哀。 美桃知道:整个空间里,没有谁在意一朵花的凋谢,一枝草的枯竭……只有他们为某件不开心的事难过,才会把可怜死去的花草——当作装帧他们忧伤的道具。 恰恰这一点,美桃与他们存在质别。 所以,美桃讨厌从风中传递来的那些部族的痛哭声。 “是啊,即便他们有时候会擎着一朵花垂泪,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在哭自己心想的事情呢。” 美桃知道:那些死去的花朵和草木,只要在最后的一刹那感受到:灵感里有一个和他们在一起的伙伴,那么生命的终极,就会脱离孤独的恐惧感,瞬间变得快乐。 那些看似闪光一样短暂的快乐,在他们最后的感觉境里,却是永恒不灭的。 “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谎言。因为永恒的快乐感是不可能有的,这一点只有我知道。”美桃又变的兴奋起来,将两只被太阳光照耀的红彤彤的小手,呈到异常温暖的阳光中,“还好,太阳光知晓:那些谎言不是出自我那心灵……” “但是,也不能说与你无关哦——”空气里一个声音传过来。 美桃生气地嘟着嘴巴,看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好像对隔壁的小孩子搭话那样,道:“去去去,一边呆着去。这个时空境,能存在与万化毫不相干的东西吗?岂有此理。” “下游的那些族部,从仑陀到猎司里迪,都是自欲望河水生长成的粗浊泥土。” “美桃姐姐收集过那么多、精密透彻的生命痕迹。仅仅从那些族部的声音里,就能感知负重的业力游戏。” “是的。嗯呀……我不愿听谁重复强调这些——牧河之卷里的话儿……” “这算什么呢。其实呀,美桃姐姐极轻纤的手感,却拿着最重的大扞刀。” “……在精细到极致的对比里,瞬间找到杀戮的目的。” “这是为什么呐——” “因为精细辨鉴出感觉里藏着的光迹,只有她看得见。” “据说,她是牧河之卷的编撰者……” “之一……从萨朵丽儿,碧霎榴,毗娑罗……一个个丽尊那儿,次第传递了被瑜伽火熏香过的手莲。但是,我们从未亲见古卷……” “她的原名是风葭美桃。出自古老精致的诗歌。” “嘻嘻!每一次你就像陌生人一样解说这一句,竟然没有感到太倦。” “你个傻瓜,如果你也像风葭美桃姐姐那样。我也会用接近太阳神的赞辞,把这话念成千万年也不会变更的经本喔。” …… 空气里,传来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是风葭大地上一尘不染的音素。 美桃陶醉地歪着脑袋,听着空气里随机变迁着语调、灵敏调节褒贬感觉、使她欢倩兴奋的风葭语言,又咯咯咯地笑欢了。 遂绽放手脚,踩上风形光滑流利的小船,不滞一痕地飘得无影无踪…… 后面,玲珑滚珠一样弹跃的笑,不绝于耳。仿佛看不见一物的空气里,那些顽劣淘气的鸟儿,飒飒地追逐遁形中的风葭美桃。 风葭大地的光芒渐渐变盛了。 从清晨到正午,时空在这片湿地上,不断地变幻水流动态中万物的形状与光泽。 与冰塬大地毗连的遥远廓线上,清晓响起的雷阵雨已经渐渐落辇了。那些随光变折射衍生的彩虹也消失了。 簌簌响动中,漫过绿草、鲜花、树丛的水流,闪烁不定,好像隐在蔓草下的锦鳞鱼儿,欢浪不竭地游弋。 整个盛满光芒的大地,熟稔的澄亮。变作温醇郁香的琥珀。 清朗的风与光,因为同步预热,凝沁的水汽已经变得饱和、丰盈、缓动着。 所有经历过一番喜嬗的灵动,这一刻,似乎正一点点将意念里那些最美丽的发生,从亢奋催生到——真实有形可触的那种熟稔。 第二十八章 牧河之卷 第二十八章牧河之卷 美桃站在绿得微微发蓝的树丛里,静谧得仿佛一道月光。 眸子顾盼,以素淡光泼落的视线,带有轻盈频闪的跃迁,随狭长的睫毛一同跳动。那种从万化中提粹的敏捷,有着灵犀勾勒的锐意。 此时的她,不再显得任性、好动。姿态里那种发自一颗心灵凝露的冷粹,让她的站立显出冷色调雕琢的清晰与逼真。 她轻盈翻转手形,蹁跹十指仰上的一霎,手上豁然出现一本蓝皮古卷。 书卷好大,几乎和她等高。不过,这不是古老的风葭语法。没有纯音素随发音可以点燃的火焰和唇齿之光,之风。 宝石兰的色泽,有一块斑驳的黑色封印。 美桃将古卷放在一块巨大的磐石上。举重若轻的姿态,显得那本装帧精美的古卷,仿佛轻薄可弹的一片纱丽。 天光正好,煦风满盈。 柔蓝,芳绿。天与地,轮廓接壤。 美桃眼中,可以看见那空间风的形状,正翻动着浩渺无垠的海花。传递着:古卷出现的这个瞬间,造化的万物都会一律跟动。 古老岁月,敲着木铎传达时令的信使,仿佛已经从天空走向大地。 美桃蝶落的两手栖在胸前,不动。带着凝固的矜持,保持着一种半张的姿态。好像那本古卷就是一件庞大的乐器,需要整个生命以心灵驱动的力量去驾驭。 风拂过风葭。空间似乎彻底揭掉——那层熟稔琥珀色一样略略朦胧的纱。青碧的植物变得明亮、精炼。即便是大地匍匐的蔓草,枝叶也显出昂扬形绽的挺拔。 带着形拘时空的灵性,美桃芊芊指作结,作扣。看似轻纤,却带着佐动质物般的凝重。 那样明亮发光的逼真手感,显示出以柔力掌控无形与有形的神秘。 美桃触动黑色封印,空间仿佛突然凝固。空气猝冷的雾白色,显出晶莹的冻霜。带有法性凛冽的威严,让美桃突然抱肩,为之形蹙一颤。 那种厚重的、化不散的意念黏着与灵肉牵缠,就像艰顽持久的业力那种。让承受的美桃,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法性羁绊的阻尼。 美桃脸颊像一块冷白的冰。一眨眼,目瞳冷厉而执一。以一颗心逆对的坚韧,强化形格不怵的锋棱。 她端严凝视古卷,食指挑动坚硬的封页。翻动时,仿佛打开一扇厚重的门。卷轴沉钝的吱咯声,好似挣脱古老混沌天地的尘泥。空气中簌簌落屑的声音,清晰可辨。 “箭河之源,因为牵动整个水之欲望的枝干,所以知道下游的一切。” 美桃将纤细的右手食指挑在空中,让垂照的太阳光染着手指如烛般点亮的光芒,在空中写道:“猎司里迪的祭,冰卢厝的祭,都是心灵带有私着目的的执着刀。那些刚发生的劫,出自流星修饰的那道光兆,就像箭河之源。” 随美桃落坠的手形,那些因为手指频动遮光,形成日晷一样短促投影,连缀起来,飘到纸页上,形成一颗颗榴红泛光的字朵。仿佛每个字出自太阳。 “天哦,每一个字经得起阳光的穿凿……唠,没有一个可恶的消字符咒。赞美喔,自己!第一次说了这样中性端严的话。没有触犯宇宙禁忌的那道篱笆墙。牧河之卷!” 美桃自语罢,飞快地收敛手形。仿佛伶俐之手,从一团厚重碍人的空气敏捷地抽离。顿时,就见牧河之卷悄然形销。 感觉,心思,意识……所有快如闪电的无形存在……即便真实,但是,如果没有诉诸形状的精致勾勒,就会丢失在看不见的时空里。总有一刻,那些稍纵即逝的东西,一定能变作重复敲击的重锤。 美桃扳着指头,仿佛计算劫的数量。 她挺拔而站。直到空气里的霜寒渐渐化散了。 一字磐石,巨载如辇。精准的知事,无形控制了——造化中所有与之相关的散逸的目的。那些榴颗红字就像统御野马的缰绳。将意象纵情的飞奔,强硬系结在时空原点的铁橛子上。 美桃缓缓攥紧白净的小拳。那种精致的盈满一握,仿佛整个世界已经操之于手。 复现生动喜致的脸颊,又焕发青春鲜艳喷薄的弹性与活力。 欢倩的绯红面庞、手脚,让娇小的她,在浩渺的风葭大地,显得格外生动、清晰与纯粹。 美丽乌瞳,闪闪发亮,仿佛弯翘长睫挑起的两颗星辰。 那些依然在正午强光下没有消失的露,一颗颗安逸地以柔软的椭圆,在碧翠的草叶上荡着秋千。 其实,美桃消失的一刻,他们一直追逐呀追逐,直到累的不行…… 现在终于,又看见站立在天光云影下的漂亮美桃。甘露们便在空气里散发声音不竭的呐喊“美桃!美桃……”。嗔怪:刚才的美桃——一瞬间抛落他们的无情。 美桃狡黠地笑着,只是不语。 “刚才,我被太阳光触动了。好像只是一瞬间,我就感受了:整整一年,自己才会经历的那么多感觉。” “不只是经历过,应该是被风葭语法给标识了。因为作为甘露,除了鲜活的即时。你永远记忆不了太多定型的那种痕迹。” “是啊。空间隐藏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物事人非,以风的变迁显示征兆。晴天的干燥,雨天的濡湿,温度骤冷从身上提取的霜寒,垂直光辐射的热点。各种对立,锐化了造化万象的形状。” “我们在这些感验上,经历完全一样啊。” “为什么刚才美桃一消失,我们就会感受到那些业力一样有形的、被硌的时空。” “世界变得仿佛网状格。记忆太清鲜的感受,已经在我的心底画了形廓。时空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可不是吗?时令旋转的摩天轮那么逼真,似乎就是一刹那,我经历了春夏秋冬。竖立一样翻折的页面,就像折叠四季风光的屏风。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光影之下,植物色泽幻觉似的变化吗?” “本来,我的感觉是模糊的。经你这样一说,风葭语法的精致芳辞,足以在我心里刻镂出——那些自己无法描述的真实形状。” “我也是……要不是你们提醒,那些感受一定会在模糊境死一万年,我都不知道。” “美桃带来对比,奇妙感。温柔的脸颊,一定藏着法性冷光。不要被她的笑魇欺骗了哦……” “那个粹变的临界点。” “就是美桃!” “还是美桃。” “美桃!” “美桃……” 第二十九章 萨漪纳和婵薇 第二十九章萨漪纳和婵薇 风葭,午后。 光芒打开了花草的香囊。 即便是新草,也会带着丰熟的快乐,将诱生魂魄的清芬,欢鲜不拘地散播到空气的海洋。 光辇带着摇晃感,错落出明暗交迭的灵动。树丛罅隙倾斜的光线,立体投射更显示植株娉婷尔雅的曲纤嬗变。 明暗对比中的光,总是崭新的。之间,飞虫共鸣,相互攀越个性表达的极点。欢朗带来鼓翅相碰的微疼,激奋着野性不羁于形的丰隆感情。 从大地深处涌出的泉水,飘起淡薄的水雾。 风葭因为泉,似乎总是鲜活的。草木玲珑姿绽,巧弄婆娑。 从树丛掩映的光辉里,撩拨狭长竖琴似的一对长臂,波荡水流状,蜿蜒着拨开繁密的树叶。 枝叶半遮,月轮上挑。 随即,蓝绿色浓淡相叠的树丛,匆促一晃。一个人影就像一株旺盛挺立的植株,撞在一道明亮的光线上,略带惊诧的生动,摇乱了造化在此刻幻觉似的迷离光辉。淡彩裙裾被风撑开,像吊钟花,风铃或附生蔓枝的紫喇叭。 “萨漪纳!你属于牧河之卷里的萨朵丽儿。连走动时,带起的足音,都是吟游诗人唱出的歌声。” “快别说了,狡猾的婵薇。夸张的话都是带有目的的。你可千万别学会:在我与风葭美桃妹妹之间挑事,好不好?” “太过了,你这话,足够把太阳惊吓成月亮的。” “你再这样闹,我可真生气了。记住:不要随便用不带修饰的话,提及古卷的原句。否则……” “哎呀,我的好姐姐呢。这样的口气比古经的咒言要可怖,干嘛较真哦?丽尊萨朵丽儿永恒属于古纪的牧河之卷。对。” “嘻嘻嘻,看把你吓的。你已经忏悔了,姐姐压你口风的大山已经搬走了。呵呵,试试这会儿你能不能张开嘴巴说句好话?” “萨漪纳——姐姐。你的心比嘴巴更加充满智慧。我是永远吵架失败的小鸟。这下行了呗——” 萨漪纳婉转飘动的手,遮住月轮似的面庞,优雅一笑。美丽裙裾仿佛喜嬗不宁的枝叶。她伸手,和另一只从树丛里探出来的手,搭连,将婵薇从牵绊的枝叶间拽出来。 太阳下,一对形格舒展摆动的女子,笑倩。光芒似乎一瞬间粹亮了。动态的雅致随一飒风过后的勾勒,完成了被整个风葭大地的装帧。 萨漪纳明亮的金发,被太阳光照耀,泛起一轮晕光,蓬勃欲燃。发丝偶尔被风吹散,仿佛火焰跳动不定的飞边,清澈、焕光、缭绕…… “这是一朵明天就会开放的太阳菊。”萨漪纳欣喜的眼睛闪闪发亮,澄澈的瞳孔浮闪星光,“那时,星宿会以运动的空间感,标记一个生命独一无二有过的痕迹,而不用时间。因为存在的东西,即使用最精致的时间来维系,在心灵上其实都是脆弱的。” “姐姐,时光易老,第一次我知道了岁月修辞的弱点。嗯,这朵花,应该绽放在——宇宙只存在形状的某个空间。”婵薇叩着脑门,凝思快要让她脑袋隐隐发痛。忽而垂首,自语:“我滴神,别让我这样辨辞了……真要命——” 萨漪纳微微一笑,轻轻用手拂拢一下婵薇泼落的秀发,“好妹妹,姐姐在说心里的感觉光。不要太在乎了。” “你把思维搅浑浊了,却来安慰人家。说的真轻巧呀。” “得啦,就当我没说,这下行了。” 婵薇依然噘起嘴巴,垂着脑袋。她狡黠地暗笑一下,不悦地道:“哎呀,你站在风葭大地上。无论怎么说话,都是主题。让我信也由你,不信也由你。这能行吗?” 萨漪纳看着婵薇不开心的模样,有点难为情地回过头,认真地盯住婵薇的眼睛,“直说罢,天使妹妹,你究竟要我怎么着?” “那就是,让我借用时间作修辞,唤你‘未来的萨漪纳’,这样才算心理对称。怎样……” “算你狠!我滴天使,真是服你了。”萨漪纳点了一下婵薇的额头,瞋笑,脸上掠过一片绯红。好像自己在与婵薇的辨辞中,丝毫没能沾到一点儿便宜。 这下,婵薇嘻嘻嘻地笑欢了。葡萄红的秀发,随颤动荡漾着多叠的波涛。 草叶上,那些经历过正午太阳热光的露,因为濡湿的空气,依然没有消失掉。午后倦倦的慵懒,让她们只愿静静地发呆。 不过,风葭大地上各种敏感的光变,都足以惊动她们毫不安分的眼神。 萨漪纳、婵薇粉红的鞋子、颤动的饰珠与鲜艳的流苏,那么俊俏。让轻盈走步的萨漪纳和婵薇显得异常妩媚。那些易醒的花苞,带着俗气的热烈,挣扎着摇曳枝干,碰动那芳醇的妙莲之足,一朵朵已超前纷纷开放。 这一切,让露珠们艳羡不已。 “一个是天空落下的光,一个是风葭大地碧鲜的水滴。还有神秘内敛的风葭美桃。她们一经出现,就是大地上最完美无缺的礼仪了。” “风葭,因为族部那些重浊的脚无法接近,才如此纯粹。可不是嘛,这些风华丽人,简直就是出自神灵的光。” “据说……”一个露珠结巴了一下。 “据说,据说……也太老调了。这种话头,连吟游的穷诗人都不说。应该是古纪传奇……” “嗯,古纪、传奇、逸史、契本……”那个结巴的露珠搜罗记忆的渊源,显得痛苦不堪。因为除了风葭美桃的牧河之卷,她真的再也记不起别的经本。 一旦探索出处,其他露珠也登时语噎。 “除非我们弄懂完整的风葭语法,读遍风葭古纪的词汇,才能知晓萨漪纳和婵薇。” “你可真笨。想想,本来就是——只有神灵懂得我们。嗯,我们能知晓神灵,这可能吗?即便是风葭美桃,我们也只算看见她的模样罢了。太阳尊,我说的对吗?” “闭紧嘴巴,得啦。这种祈求,连我都烦,不要说别的谁。这话你简直说过一百遍,连个否定的回应都没有。” …… 空气里那些细碎的声音,萨漪纳和婵薇已经听到了。她俩就像风葭美桃,只笑不语。 萨漪纳遥望箭河水流的方向,看了一眼冰雪覆盖的冰塬大地,点点头。 遂婉转回首,和婵薇的目光对视一下。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第三十章 灵契 第三十章灵契 风浪相叠摊开的界面,朝箭河下游像折扇一样不断打开。 由煦热趋于寒冻的风,被一道道不可逾越的寒冷,将温暖阻挠在无法接近冰塬的外面。 “姐姐,你还是别了望冰塬大地的浊泥了。只要你朝向下游走动,哪怕带着一颗万分禁忌的心灵,因为一颗心在空间上的接近,那些正确或者错误的私着目的,都会从绝境中一瞬间恢复生机。包括你这一刻在天光下的出现,都是唤醒一切寂灭的天星符号。” 婵薇谨心地提示萨漪纳,并温柔地伸长手臂,曳住萨漪纳的裙裾,说道。 萨漪纳平静地眨着眼睛,戏水缓流一样的两手,回撤。托起婵薇曳住自己的那只手,仿佛轻抚一枚芳醇的树叶。 “婵薇,你说的没有错。因为触碰过瑜伽火,所以生命万化所触动的无穷无尽的感觉光,都会在一眨眼间,跃迁进我那心空,变作可以点亮的星辰。也包括你刚才说的这句真诚的话。” “对!箴言的告诫,就是特定条件下、一刹那万坚可摧的真谛刀。足以破解一切犹豫、逻辑、伦理和疑惧。”萨漪纳两眼照耀出通透的光辉,她冲着因为担心、而略带矜持的婵薇,点点头。 “姐姐,这么说,你……接纳我的心意了……”婵薇慢慢松开那只手,遂将双手叠握成小小的柔拳,贴在胸口闪光的星形蓝钻上。 “你的话儿,与万化平行。就是我心烛光芒照亮的一部分。所以,最小的忽怠,也算伤害哦。”萨漪纳温柔的声音,让周围欢朗飞绕着的风也为之颤鸣。 “萨漪纳,我听懂了你用风葭修辞说出来话儿。胜过了最精致的雪花。” 婵薇不禁浑身微微颤动。被信任的感动,该是多么新鲜和奇妙。最渺小的应诺,简直点燃了整个发光的生命。 在婵薇心里,萨漪纳的话就是即时最锋利的法器。让她鉴微之目,变得更见明净。 婵薇知晓:萨漪纳和风葭美桃,就是风葭大地上,两道无与伦比的启示光。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敏于辨鉴的眼睛,光毫擅于灵犀穿凿。 午后煦暖的光,让空间熟热的空气,变得饱和而醇香。 清晨与正午时光,那些崭新的嫩禾,一到午后,完全丰熟地打开枝叶形绽的极限。灵性通透的生机,已经被光和大地摸熟了天然成型的属性。 每一草,每一木,每滴水,每颗土粒……都是浑整力量体化合新生的真正开始。 所以,美丽浑炼的午后光,被风葭草木视之为孕育。看不见的新生光,已经脉脉潜生了未来灵。 那些露珠虽然蹙小了。然而,似乎变得更加快乐。因为,她们知道:西斜的太阳,会一点点收敛金光。 丰润起来的水汽,很快会让她们心澈冷粹,以清新的锐意与饱满的历练——团簇最大的颗儿,去歌唱静谧的夜月。 “午后的生长,留在清晨绽放,这是一天最好的渴盼。嗨——莲足踩来喔……萨漪纳!萨漪纳!”一个露珠带着惊险的碰撞,从萨漪纳的鞋尖上擦划而飞了。顽劣之姿,搅扰着萨漪纳和婵薇舒缓悠然的步调。 “你还别不信,萨漪纳脚步碰触过那些草叶和花朵,助长了欲望形变的轨迹……瞧,那些膨大得超越本能属性的模样,美丽到失真。”另一颗露珠道。 “难怪婵薇非要唤她‘未来的萨漪纳’呢。原来……” 一颗露珠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语塞了。被另一颗露珠堵死嘴巴。 “不可以模仿灵性的丽尊说话!你个笨瓜。一旦丑化,会遭……因果的……嗯,等会儿,你就会发觉:你那嘴唇肿淤的线条,足以连接到屁股之弧。嘿嘿!” “你这只可恶的芒果,迟早钻进一只蠕虫,准烂掉不可的。” “萨漪纳有燃火的语言,婵薇有最锋利的刀剑。” “没错……还有风葭美桃。都是我们千万不可以犯戒的法律。而且,一旦动触最微小的情味,比错误的话更可怕。” “冰塬族部之所以未敢涉足风葭大地,除过他们重载的身躯,也许慑于丽尊们身上看不见的法性光芒。” 露珠们纷纷扬扬地说着。庞大聚众荟萃的风葭音声,不断丰富着——他们对丽尊们越来越精准的见识。 萨漪纳敏于音声变迁的情味。她一点儿没有苛责这些造化中,语素粗浊的俗话。她和婵薇走在这些狂肆不羁,错对相杂的音声中。一任舒袂飘飘,纤足随风高蹈。 那样轻盈如光的姿态,仿佛卓尔一奔,就能飘摇到风葭无垠的远方。 “冰卢厝消煞的祭,依然没有焕活生机。厚重的冰卢厝族语,压抑着祭主堡珈珥一颗心的灵性。”婵薇瞄一眼冰塬大地高矗的宫殿。 “可怕的猜忌,更接近致命的毁灭刀。”萨漪纳叹口气。 “萨漪纳的叹惋,就是拯救的痕迹了。” “不是。我在叹息:私着心,这个附体冰卢厝的魔鬼。” “按说,堡珈珥原谅了修武和洪叠迩厝,猜忌的污斑,应该从冰卢厝大地上抠掉了。” “没错。但是,看不见的憎恶弥漫在冰卢厝大地的空气里。这才是堡珈珥消煞破不开的咒语。”萨漪纳眼瞳仿佛照耀的太阳光,闪动。长睫如挑光的刀。 婵薇芊芊指叩叩脑门,豁然开朗似的,舒开紧蹙的眉头,“我察见了。原来除了冰卢厝族人的内讧。还有猎司里迪施加的怒怨。” “对,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傲慢地破扰过猎司里迪的祭礼。”萨漪纳点点头。“祭主堡珈珥难以解封:来自猎司里迪族的诅咒。因为那是龙耶柏施压的封。” “嗯,我猜,堡珈珥运用音箍,一定会复唤地精的力量助祭的。”婵薇敏感地道,忽而又摇摇头,“只是,这一次可是龙耶柏的封……” 萨漪纳将婵薇的手捧起,“不过……妹妹,你不建议姐姐走近冰塬大地,就像一个绝对的预言。那些私着就是心灵的极致,它需要另一个极端去抵兑掉……” 婵薇温柔地笑了,纤手藤萝一样攀住萨漪纳光亮的脖颈,不禁黠笑了,“姐,除非龙耶柏一颗心解禁。当然,龙耶柏会解禁,就怕解禁的时光经历一万年呐。” 萨漪纳半带苛责地对婵薇道:“我真的不愿第二次提说:一朵太阳花开放的时光。当然,这句话是装饰龙耶柏的。” 原来,萨漪纳早知晓:明天正午,龙耶柏的诅咒会化释掉。 婵薇忽然浑躯震动一下。拘谨地敛了手脚,恭敬地合掌,赶紧对萨漪纳致意,“出自瑜伽火的莲花,在时空,竟没有一个多余的风葭之辞啊!这,真是我最该修炼的灵契。” 两人说罢,遂飘然不见。风中,只有露珠们如歌的惊呼声。 第三十一章 高脚的马蹄酒杯 第三十一章高脚的马蹄酒杯 冰与火,贲饰冷蓝高幕背景风中的旷野,点燃璀璨酷烈酒味的肆兴。 墨黑的海水,随天空玲珑蛇屈的闪光。偶尔豁现无形巨斧劈出的一道道蓝辙。 夜,比海水沉淀得深邃。 冰塬临夜,凝固时空的酷寒,折磨着——任何灵性生机坚韧的命脉。 群星闪烁在蓝黑穹庐上。干净、粹亮的钻石光即时发出折射簇生的不定向白刺。光刺好像犀利、锐直的森森雪芒,夺目而入。疼醒眼中快要沉眠的睡意。 铿锵碰动铁角之胄,黑色闪亮的面具,黑帮翘尖的长靴,一杆笔直乌亮的长矛……闪电光中,刻镂出丝丝亮迹。崚嶒陡峭的身躯如大地拔起的高塔。 遥远极光的闪电,从高天惊鸿落地的一霎,冰塬逆反出广阔冷酷的蓝光,映射冰塬大地上站立的这一具身影。短促蓝光倾斜锐射的锋芒,豁然放大那具狂悍阴影的界限。 蓝光下,才能看清黑暗中偶尔风驰电掣的黑云。 极光弧勾,变作飞舞在星空的狂鞭。暴笞僵死在暗夜的冰塬——这具冷白的尸体。 吱咯吱咯的铁靴,每一步踢飞的冰屑与雪沫,随着旷朗太空冉冉升起的月轮,变作一道道被夜风加饰的怒蟒,卷成滚筒的风柱,渲染着死寂中的些许灵动。 杉树林里,游离的绿光暗星一样浮闪。仓促喉颤的、有节奏的声音里,被月光衬出泛白的气流,喷薄在空气。 直到可以看清一整块挪动的冰雪,才辨得清楚:那是游弋的狼群。 盾马大地,冰封的红杉变成直刺苍穹的冰塔。只有底底忒人惯使的索瑟长矛。矛尖四棱飞刃闪闪发光。 夜的冻风就是硬挺的刀。在那甲胄武士的身躯磕出清冽的脆鸣。寒冷白屑附着甲胄,仿佛那种矗立的僵硬,一经崩动,瞬间就会四分五裂成破碎的块垒。 甲胄武士咔地,将索瑟长矛插地。食指镶嵌着,活动冻僵的手腕。两手绞紧预热的姿态,意在感觉冻馁中温暖毗连血肉的古老习惯。 盾马古谚:活血!底底忒人,让我用血肉的疼痛,知觉——两手中的全部或之一,没有掉落大地上。 他在越来越盛的月光下,看见幽林蜉蝣一样的绿光,没有显出丝毫恐惧。 兴奋的目光像闪闪的索瑟矛尖攒出光亮,欣喜地眨动,显出鲜活的欢悦。 穿越红杉林带,就是冰卢厝。站在这儿,仰头可见:冰卢厝宫殿夜烛不灭的、金橘色的光芒,从那些窗棂多折角衍射出来的明亮。 冰卢厝大地除了宫殿,大地冰封如铁。 甲胄武士调热腕力。厚重板结的身躯,半蹲。猿臂悬垂着,缓慢展绽。身形倾斜蓄势的弓箭步,弹击出有力的回声。 嘶嘶飞滑的铁靴,让他在熟稔的地形上完成飙翔。鹰隼一样,身形掠风挟动湍旋可见的风线。 略略低垂中振动双臂,被月光勾出犀利的剪影。 夜空,大地,甲胄,铁质闪光……雕琢着冷厉突兀的暴戾。 仿佛水面被激流冲散的漂浮物,那些阻路的绿光,瞬间逸如星落。杂沓缤纷,凌乱掩入树丛,只留下簌簌的冰屑与雪霰随冲击波,荡起的余烟…… 冰卢厝大地。 冰卢厝族人在宫殿点亮琉璃灯盏的高光。他们在大殿中央敬献高腰的酒壶。然后点亮太阳树枝每一支彤红的烛台。给太阳神战车新披上流苏和马铃。 堡珈珥左手扪胸,右手举起薪木。他瞑目着,渴望以意念蹙结的浩力,修饰足以点燃整个森林的这根薪木。 那样,就可以用族语带咒的薪火,点燃巨大的冰块,为冰冻在大地上的饰尊洪叠迩厝和武者修峻解封。 白昼的消煞之祭,就像大地上化不掉的一座冰山。巨辇如盖,厚重的寒冷,折碎了堡珈珥每一次临界突破意念的心灵之刀。 “冰卢厝从光中生出的经句,加固我脆弱的心!叫不醒冰卢厝的主人,我就是祭祀中卑贱可耻的灵魂。愿我从心里长出的刀,砍断阻祭的那座冰山,释放冰卢厝被异力锁死的灵柩。” 恰卢利看着堡珈珥因为长久行祭礼,摇摇欲坠的身躯,心灵惊恐的意识,总让他想到心思中推也推不开的凶兆。 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堡珈珥。可是,又痛苦地僵着…… “冰卢厝的祭主,自正午从猝死的破祭刀中活回来,双手的鲜血就是——高举着倒流的苦酒。太阳尊啊。侍者恰卢利的手是高脚的马蹄酒杯,甘愿被你擎起,斟那酒。你可以痛饮——两条生命不干涸的血流哦。” 恰卢利未曾出声,面颊贲动,半仰头势。簌簌扑落的泪滴,从两个鬓角一颗颗坠落。 堡珈珥痛苦地挛缩手形。一丝恻隐的凄厉,让他交织着哀怜与愤怒。 他突然回首,毫不犹豫地将恰卢利一把推开。然后一头撞响大殿的天柱…… “堡珈珥——”恰卢利声嘶力竭地呐喊。他感到自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惊雷的呼吸,快要让困累的他崩碎了。 其实,耳畔渺小的声音,就像掉进大海里的一滴水…… 他知道:屡屡化不开铁封的堡珈珥,要亲证自献的祭! 恰卢利浑躯酥松。他像一个目盲的人,因为跌倒,两只冻手痛苦地在地上摩挲……恐惧中,跌爬不休…… 他感到:自己就像被猎伤,只剩两肢奋力攀爬的小鹿,努力交叉的双肢拖动中,因为用力过猛,快要麻木地折断了。 “堡……珈……珥……” 当他看见堡珈珥被众侍者抱定。自己摇曳着仰面倒地,酥软不起。他憎恶:自己违规司仪,私自重叠心灵修饰的祭礼,搅扰堡珈珥一颗贲白的纯粹心灵。 恰卢利痛噎声带动颤栗的身躯,已经让他抖动的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蹙缩在另一根天柱后,双手掩住面颊,抖动着。世界让他恐惧了,包括最敬仰的人。 是哦,他是施救者,却险些将堡珈珥推下万丈悬崖。 “我……化不开冰卢厝大地的劫,还是冰卢厝的祭主吗?” 堡珈珥仰面看着天柱,又微微俯首之际,双目垂泪。 众侍者和族人忽然间纷纷跪地。 那个族老粗糙的双手仿佛攫取空中的物什,痛而高举,道:“冰卢厝突然没有了王相,没有了祭主……无边无际的恐怖比——”老者跪着,扯住堡珈珥的一只胳膊,“……一个人的死亡更可怕!更漫长……歌声中不能失去照射魂魄的光芒……知道不,我的祭主啊——” 堡珈珥忍住悲恸,将老者扶起。 他撑起不能被祭火点燃的薪木,悲歌曰: “祭与愿, 对立呼吸。 高腰酒樽,王冠与钻石, 冷嵌孤迹…… 石与羽, 巨变中转移造化的灵。 指点纤光, 哪怕看见我躯的亡, 也要坚定地温柔, 以死支撑—— 冰卢厝族的厚背……” 第三十二章 荣耀瞳光 第三十二章荣耀瞳光 堡珈珥困极。 一直行动中的他,此刻就像一具随着自己每一个动作,吱吱发响的木制。躯体无感的骨架,在心灵指令下簌簌而抖。 右手中的薪木,仿佛在大海中要拽直的桅杆,双目看向琉璃高光。心中,星晶一样迷离的希翼与灵感一同闪烁。 他忽然侧目,看着蜷在天柱后死灰般枯槁的恰卢利。心念:痛苦可怜的人啊,你做的事情并不比我少啊。我怎能像凶恶的武者修峻那样推他? “冰卢厝的侍者,不怪你私心逆违祭礼,重叠修饰了——不该你作的心祷。是我不坚的心经不起恻隐棍棒的敲击。”堡珈珥仿佛拢起寒冷中一团珍存的余火,左手抱住恰卢利的肩头。 恰卢利振奋的目光,瞬间闪亮。他挽起袖子,飞快地擦拭净满脸的泪迹,竭力要托住堡珈珥站稳。 可是,身体看似骤然挺直,疼痛与困倦让他屈于肉体的羁绊,后背倾斜中,夯在天柱上。震动复以加重的疼,让他额头的汗水滚落了。 惊疼刺激着,恰卢利从麻木中睁大眼睛。 “太阳尊啊,复活侍者的躯体。这个祈祷,就为我自己。”恰卢利呼道。 堡珈珥点点头,转身站定,对着高腰酒壶唱曰: “满斛祭礼的酒, 被我祭口提及时, 它还是未被尊者接纳的生水…… 这,这—— 就是我心, 点不着薪木的因啊。 愿……” 堡珈珥身后,众侍者长笛、高弓立地的竖琴与金铃一同奏响。 大殿回旋的天音冲出一叶叶窗扉,让整座宫殿的光接纳蓝空的繁星时,以形状与色泽,同步衍生宇宙鲜活呼吸的灵韵。 冰卢厝族人亢奋着,他们满面赤红,急促呼吸从口鼻冲腾的气流,像激昂的马匹。 在感觉燃烧的火焰里,他们目视祭主堡珈珥的口齿与手莲施行祭礼的精谨位移。渴望得快要灼烧的目光,多么希望化精神之无,从祭歌音声与大殿之廓,飞出傲然插地立誓的一把绝刀——来终结时空中阻祭的厄运。 “冰之锁, 万巧无方。 饰尊洪叠迩厝啊, 冷冽猝死状—— 睚眦必较, 孤傲手钩,酷血如电…… 洇蓝冰的红, 还在流逸血元素……” 堡珈珥喊着,剧痛般颤着双臂,以屈折攀力的慕求,将胳膊抬起。 他左手指定太阳战车的马匹,右手举起薪木。以挣脱疲惫的激奋,将头颅昂起。半堕的身躯极致抻开,形绽暴躁的一息脉动,让他喑哑得快要破碎的发声,激烈了喉结的瞬间膨胀。 恰卢利垂下头,不敢直视堡珈珥畸变的姿态。传入耳朵的嘶哑,让他惊恐地想起崩力猝死的马匹。 众侍者不敢停止手中接近法器的乐器。尽管他们知道:意志涡流风似的催化,足以让失控在音声中的肢体分崩离析。 但是,这是冰卢厝最痛苦的祭礼。不拼力破局,意志炼生的精魂就会溺死在堕落的淤泥堆,拘成永难超生的苦灵。 众侍者骤地暴起。他们放纵狂浪的铁手,将柔绵丝弦、孔洞之木、玲珑铁箍,极致张力而佐,卓尔放大乐器承音的极限。 竖琴飞奔的指,敏捷勾撩,飒划翻腾如狂风怒号的冲动。惊颤中模糊的线条让整个高弓之琴,变作响彻宫殿的雷鸣。膨胀、崩落的空气,随弦音猝硬的块垒,简直有形可触。 风笛灵音穿梭如啁哳之蛇,无形穿刺空蒙混沌。显示韧性不灭的犀利之箭。 惊铃怒马,摇曳不死的铁光流苏,变作燃在轮廓边沿的火焰…… 冰卢厝族人再不是理智垂首的肃穆客。一个个被祭歌的音爆控动,以怒火点燃贲血如焰的狂烈,挥动手中没有点燃的薪木。 他们显出屠兽的狰狞,渴于以力佐杀身手可触的任何物体。 顿时,整座大殿变作猛焰飙升的巨型篝火,只消天穹斜飞如刀的风丛响起,整个宫殿就会变作自旋不息的星颗。在一瞬之际,华丽猝死。 冰卢厝族人音韵错叠不齐的祭歌,带着痛极成欢的交辙轨迹,每个生命个性锋凸的自我,诠解璀璨力竭的破碎,精一饰注祭主堡珈珥指定的礼仪与目的。 琉璃光下,烛光摇晃。 堡珈珥发际如源,滚滚流淌的浊汗掩过面颊,仿佛痛苦弯曲的血液。头颅变得僵硬而麻木。 随着最后高辇之声华丽飙飞的音丛,堡珈珥身形一窒。时空戛然寂灭…… 只听见:堡珈珥右手缓缓落坠的薪木,略带低徊的风,旋转……清响地砸在石质地板上,回响弹跳,滚到大殿中央。 恰卢利知道:拿不住的薪木,就是化不开凶兆的劫难。预料复现的悲怅,让他再也逃不掉精神酷虐刀,对意念支撑之心的最后戳击。 他感到浑身冷冽到疼,仿佛诅咒的黑手,从温热的胸口上,破体而穿,一把攫取了流血的心脏。 恰卢利不甘倒下,因为眼中高矗荣耀的那个尊者——祭主堡珈珥依然存在! 他愿意是在祭礼中站立而死的傀儡,也不自愿屈于疼痛,让冰卢厝祭礼最后的侍者变作孱弱得——抛下祭主的背德者。 堡珈珥仿佛怒视一只失控的猛兽,他侧脸看向那块一直被心火点不亮的薪木,右手指微微弯曲,从鼻翼、脸颊划过汗珠之河,以鄙夷与愤怒之色,透出双瞳锐光——闪耀下最后的征服。 堡珈珥走在一个人的世界。他没有回首目视身后的族人,而是一步一步,足音毫不紊乱地走向——中央高台、祭献太阳尊的高腰酒壶。 宫殿静谧。 拱顶,高阔放浪的夜风,以风鞭有形抽击的震动,扬起尖锐的尾稍,拓拔暴虐的任性与无情的残忍。 石壁上,刀剑斧钺状的冰卢厝锲字,仿佛幻光下原始初意以示千年的图腾。 被窗叶折变的野风,并没有击灭宫殿里、每一盏被堡珈珥祭祀曾加饰过的烛火。法器一般昭着灵性之光。 堡珈珥被一颗纯粹执着的目的心炼化。此刻,执一的意念就像浑整绽力的铁戈。看似宁静,心刀透彻犀利的光锐,只有恰卢利隐隐可感。 是的,被祭歌粹生刚韧血性的堡珈珥,这一刻,信念已达质跃的一个临界! 走动的脚步,在恰卢利心上抖擞潜隐的威仪。 第三十三章 倾酒之火 第三十三章倾酒之火 仿佛为宫殿喧腾的热血之祭,留下一段时空断裂的空白。 堡珈珥行走足音变得孤独而荒古。 他站定在硕大的高腰酒壶之前,缓缓驱臂……如斯稳健而凝静的姿态,带有嵌在空间的雕刻感。 缓而有力的执着之手,静谧中刹止。仿佛触碰空气中潜动的雷霆。那种徐缓中的静,已经震动祭祀中恰卢利的一颗心。 宫殿外,冰蓝色的苍穹,月轮皎净。星之衬光浮闪若无。只有远离月轮的天空,冰蓝变暗,星辰之美显出幽冷的深邃。 盾马红杉林在夜的冻风中,冰挂重重叠叠,团簇隆起一片雾白蓬张的诗意。 堡珈珥无惊的停滞,身形如故,一派雕琢。 就在双手与高腰酒壶相触的方寸之隙,一杆长矛风飒而来。 从高广的拱门响起渐渐明亮的破风之声,让宫殿里的冰卢厝族人发出惊怵的呼声。 然而,时空的界面在堡珈珥眼里,静得不起波澜。好像堡珈珥刚才缓动时的中止,就是为躲闪这贴身擦过的铁矛。 强悍的索瑟长矛在堡珈珥平静的目光中激飞,倾斜如标枪般坠落的一瞬,咔地,插入大殿的石壁。足见内敛法相的蓄力之威。 堡珈珥目视:吒飞的索瑟长矛最后长杆抖颤的虚影。脸上黯淡的憎恶,激化出贲红如血的愤怒。 不过,堡珈珥的愤怒是刻板的死寂。他没有因为变相的异兆,而惶惑终结祭祀中的动作。一刹止动后,连续缓驱的双手坚定地伸向高腰酒壶。 不可复叠的光阴,就是不断流逝着的河水。时光消失时,一秒和一万年,在祭祀中已经毫无曲变之异。宇宙将繁冗知觉简化为零。即时贲鲜的灵性已经将一秒的发生,视之为沉堕如古纪洪荒的一万年前,一亿年前了。 即时之泰,亿劫同辙。 恰卢利知道:临界状态的堡珈珥,平等心箍定时空,正以死的箭心,指定自己——唯一向宇宙索要的目的。 “冰卢厝之心, 索瑟长矛之蛊…… 万万不可尽知的造化。 善与孽同矗, 惊崩电石火光。 让—— 瞑目执死, 唯看见我那—— 混沌中带血的目的哦……” 清朗之音,唯其一孤。 众侍者看着傲岸突兀在大殿中央的堡珈珥,感到:乐器已经滞后了——那颗超越时空的心灵。他们不敢加饰谐音,恐怕不慎的曲谱变迁了堡珈珥最后、一颗心逼真的唯一。 堡珈珥奋力举起如鼎的高腰酒壶。浩力之源,与烈香风呛的酒水一起,高高倾注琥泊色的、祭祀化成的血液,浇灌在枯竭如死的那根薪木上。 噗轰—— 薪木灼火了。哔哔爆爆溅射的火星,显示着不可遏制的燃烧欲望……就像每一个冰卢厝族人心中最期望的那样。 “冰卢厝复生了!真的!” “因为大地有了可以点燃冰块的火。” “火!好大的火啊……” “点燃冰,点燃最冷的死亡……” …… 宫殿顿时轰响起来。狂潮一样涌流的冰卢厝族人,跌跌撞撞,争着从那根薪木上引燃手中的火把,纷纷冲出拱门…… 可是,他们身躯突然溅射腥味的血线,悲楚呼喊着饰尊洪叠迩厝的名字,然后斜斜倾倒在大地上。悲号欲绝的痛声,逾越不了洒满鲜血的台阶。 豁现的底底忒武者,手执阔刀。铮亮的船靴在冰面掠翔纵横交错的高光,将冰卢厝族人死死阻挡在拱门前。 堡珈珥俯首,看着地上不灭的薪火。沉沉地痛笑一声浓浊的呜咽,“咳……” 赤红的眼,在琉璃光下仿佛流着鲜血一样。他噌地拔脱扎在石壁上的索瑟长矛。悲恸的左手按在出自古纪的锲字上。 猛地,他推动左臂全部的膂力,右手掣动索瑟长矛。风划啸叫的厉鸣,仿佛穿透心扉。一直被祭礼自控的心,临危之间,已经放逐最后慑杀不二的屠戮之迹。 奔步与迸发的热血一同腾奋。冲步,俯身……堡珈珥随势捡起那根祭祀的薪木。火与心一同旺烈而摇曳。 是的,饰尊洪叠迩厝、武者修峻,还有丁壮的持戈武士,这些与地精交锋中,中咒昏死者,此刻依然被冻风冰封在宫殿外的旷野大地上。 “祭主啊!冰卢厝的刀。”恰卢利大声疾呼堡珈珥,随即抽出一把新刃之刀,“勇者堡珈珥,你是祭刀。恰卢利就是执着的护祭刀!是同步的马匹。” 堡珈珥回首,目光落沉。习惯性地点点头,就像祭祀中的那样,包括了全部的诚挚与穆然。 堡珈珥清楚:自己手执的火把就是祭祀的火。同样是佐杀的灵致法器。 祭祀心本源自精魂和心灵,只要一颗坚韧不衰变的心,矗。造化就没有毁灭的根。 堡珈珥站在拱门前,月光清晖照射的冰塬,浩渺白冰块垒就像勇士们悲怆孤寂的一座座坟茔。那是眼泪湖泊哭不活的魂魄。 脚下,狼藉交辙的血,曲折往外延伸如一条快要枯涸的溪流。 两只乌黑的船靴踏在血路流动的方向上。带着阻祭般戮心的残忍,踏血。仿佛那双铁靴践踏在堡珈珥楚楚发痛的那颗心上。 堡珈珥敏于心的惯性,在底底忒武者践血的一瞬,身躯已经开弓。 在月光镀亮的索瑟长矛,落目。堡珈珥突然道:“凶兆之物,就以本能的属性命名。拿在冰卢厝人手中,只可找寻异族破祭的恶灵!” 霎时,声音与长矛同驰。 底底忒武士能嗅出一把凶器的烈味。倾斜身躯,躲闪索瑟长矛的锋芒,脚跟扎地不动。 长矛本就是他惯使的武器,即便飞入旷野,也能复辙回手。 强悍的盾马底底忒人知道:自己的战马,永远丢不掉,哪怕落入对手之掌。 所以,底底忒武者就是在等待冰卢厝族人将索瑟长矛送到手中。 堡珈珥一颗心带着祭祀执念,已经划破附着在长矛的窠臼之忆,强志削杀这把凶器的惯性。 飞奔之锐穿凿风,仿佛长箭射中高翘护肩的胄,撕画直线奔驰而飞。同时,堡珈珥已经感到矛杆之尾触动贲力中攫来的大手。 但是,此刻的索瑟长矛就是被堡珈珥心力驯化的马奴。堡珈珥奔竞之末,蓄势翻转的滚动,仿佛暴烈的翻腾之鱼。 狂势涡旋回煞的四棱锋刃,刺中底底忒武者的掌心。喷薄之火逼仄住——那双陌生、凶狠而精准的目光。 痛叫声中,那人滑动铁靴,形遁。恰卢利撑开弓箭……却被堡珈珥摁住肩头。 “那……不是你我可以逼怒、对垒的刀……”堡珈珥困累地将手扶在门柱,“哐”地跌倒不起。 突然,不远处发出异常厉烈的叫声。只见底底忒武士背胛高翘一支狭长蓝透的冰刃,血沽崩珠。遂消失…… 堡珈珥心上,那恐怖逡巡不离的阴影,终于如烟散逸。 冰筑之柱在冰卢厝旷野的四角点燃了。消煞护灵的火照彻冰卢厝大地。不灭的祭火持续到白昼,就能续接上煦暖光明的太阳…… 第三十四章 海韵 第三十四章海韵 海,大地最饱和的蓝,贲以柔然与生机。 宇宙揉搓出弹丸飞腾的星颗。以无形流变的幻觉,诗意神话的点缀,给每个古纪精致迷人的开局,启示灵性造化的原初,曰:水。 厚重无垠的动荡,满盈力量与元素。既是瞬间的,又是永恒的。 蓝光之躯,涌动青春不凋的肌肉。鲜活无拘,却丰屯而占有。 冰塬是白皑皑的固体,被旷歌不息的大海拥趸。猎司里迪、冰卢厝、图兰、盾马、羽焰火、仑陀……冰塬各个族部,仿佛静谧在蓝海之中的巨型帆船。 挂冰的塔松,红杉,铁桦,火枫……密植、端矗,撑起坚固大地之船的桅杆。蓝冰白雾渲染出模糊银白中的有形的枝干。 太阳照耀下,银白色如幕张扬的膨胀,显出神性巨载以巍峨之帆,驶入深蓝的惊险、华贵与富庶。 浩渺的水,才足以呼唤生命夸张无界的想象,去接壤思觉极限触角可以碰到的宇宙。 在冰塬大地上,亿万年都是形状概念刻镂的固体,不变,不变,还是不变。但是,大地以生命之感触海,忽然间,将庞大不变的自我,变得何其脆碎与渺小。 冰塬人只有面对大海说话,才感觉存在的渺茫与孱弱。以至于古纪中许多见证事理的话,面对大海说出来时,感觉无形经受:面对古老经本一样沉甸甸的承诺。 猎司里迪的龙耶柏在梭黎的初祭中,不经意触动海之辞,才会谨慎如恐。那种知觉敏感警觉状,不亚于扬帆起航的巨船驶入神秘诡异的海洋,经历无穷尽的不可知的造化。 浩浩之蓝,倒影着邈邈苍穹。 看到,感觉到的,已经就是真正的拥有了。冰塬大地和其他板块支离的遥远苍陌,将灵致的想往变得多么瑰丽、壮阔。 “苍穹的毕加钵树, 大地的毕加钵树, 地底的毕加钵树…… 盘根错节着生命看不见的块垒。 失去蓝波之柔, 冰塬语法怎能讲出—— 永远吉祥之谛?” 从冰塬大地上传来柔谐驭风的歌唱。让人想起——光耀于阳光下的铁骑、光之灵、城堡、猛禽与海兽…… “大地看似至简, 却是繁琐的。 海,看似繁琐, 却是至简的。” 歌声继续唱道。 空灵的冰塬音声是土质的,凝固的。但是,歌声一经漂浮在亮蓝闪光的海面上,壮丽的波澜就会不断矗起傲岸的竖琴之浪。 于是,那土浊的辅音群里,骤然开放婉尔弹起的元音骨朵,并随海琴的共振而爆裂,绽放生与死在截面上的即时花冠。 空灵之声,开放空灵之花。 只是,所有逼真之极的发生,在灵感一瞬的脉冲之后,就会荡然无存。 海性神秘的璀璨与旖旎就在于此。除了生命可以想象的空间,美之韵总是瞬变得无以复加。 冰塬大地上,航船重重叠叠的白帆,如鼓,突兀着力量饱满圆柔的生机与美丽。 高桅结实的挺拔、矗以形俊精密谐动的“骨骼”。白的船体,红的船体,还有黄的,嫩绿的……标识着个性。奇幻徜徉太阳光中,如一个个生动古纪里醇熟弥久的传奇。 野性不羁的风,变迁着蓝波荡漾的温柔。让生性多变、永不定型的兴致,尽情以水喧嚣和勾勒。 “海之靴, 高翘战神一样威武的龙头, 情味屈折语音, 翻倒。 新鲜诡变与真假, 颠覆着冰塬烈酒的味觉。 以海镜鉴真—— 生命是否已酡醉……” 冰塬大地上,感觉板结的痛苦。随着航海的冰塬人驱船驶入海水,就在与海激战中释放。或者在驭海的绚丽顺境中体验海之箴言。 白昼的海,总是新鲜而刺激。野性同化着冰塬人固执不化的那些马虎思索,让知觉缜密而协调。 即便是白昼的狂暴风雨,海之恐怖与凛冽,让生命每一场经历都是惊心动魄。与雷霆共振,电光同饰,风暴逆驱…… 海,就是磨砺冰塬人的武器。任何以私意隐蔽的纤毫之心。都是怒手施虐摧残下,头颅被强硬摁在甲板的暴力惩罚。 这,也是冰塬人敬畏大海的原因。 冰塬古纪,荒拓得快要忘记的信条,即便被刻镂成勒石铭句。但语言是脆薄而短暂的。以手留迹的,最终可以用手抹掉。 人们总会以即时亢奋的鲜活生机,否决百年前,万年前,亿年前存在的锲字石头。 但是,蓝色之海永远是即时的。重浪之锤稍有肆兴,就能野蛮如索命的猛兽,精致弹力——搏杀最被轻视和麻痹的骨头。 所以,冰塬人称颂:海,是立法最精纯的格言。是印证古纪铭石之语的灵石。他们甘于跪求在海之面前,也不愿借助多叠精慎判断——来推测神秘灵性的逻辑。 “冰塬大地的古纪是海订正过的。”冰塬人以此支撑想象中,古纪中神秘灵动启示留下的痕迹。 夜的海,是从白昼收缰了、太阳战车的马匹。 熟憩中,收敛强悍发蓝的肌肉。与夜空宁谧的苍穹星光,一同沉眠着桀骜的野性。 温柔的歌,不论是复叠成韵的海涛,还是冰塬的旷野与城堡上的歌声,都是缥缈的。仿佛虔手合十的丽妮,在一片旷古、幽蓝的月皎中,随华音卓尔转体,显化静穆光色中如神的站立。 信赖,好像苍青色的烟篆。被夜歌呼唤出来。 芳夜喷薄雪绽的昙花,高岗挂冰的城堡,幽远块垒的墓志铭,松塔后面成群结队夜游的兽群,镶嵌发黄暗烛光辉的窗棂,杂沓醉歌的莽夫和吟游诗人…… 舒然蜿蜒着月光晕的蓝波,铺开黯淡流离不定的闪光。 一切透出薄光中低奢的宁寂。 冰塬大地的海湾,以青白勾勒如巨大的海弓。 “暗蓝的静海, 月光之辙…… 挟风神的长练—— 踏上锦缎光栅的涟漪, 娉婷足抵凌波。 婉流精致弧弓的曲美, 勾手—— 拽起光亮的斛勾, 敬致, 灵性的海……” 似乎每一曲海光夜色中、飘在星空的歌,都会以极美之声落辇在海面,冰塬上。撞击冰塬大地屈折的韵,逼仄感觉多汁的情味……将天空、海水和冰雪大地,鲜活地毗连在一起。 夜星钻石,菱形光点起飘逸的梦幻。 白昼与夜轮转,让海之蓝光,从旷境照耀——光怪陆离的各种奇迹。 第三十五章 宴兆 第三十五章宴兆 白昼是杂沓的。 只有到了最深沉的夜色,天空的星辰才会变得感性而敏锐。 带有澄澈捕获异相的精朗星光,投射到大海。仿佛目光之辙形成的交集,只有神灵之眼才可能看得见。 这些星辰的光,就是苍穹瞬息万变的灵媒。感与识,远超冰塬古老经卷解读的真谛。 冰塬大地上,经常有昏醉着、神智不清的吟游诗人用竖琴歌唱说:大海,是苍穹的深宫。藏满琼浆、玉粹、力量彩弓、神之莲、如山的业愿、生死灵…… 每当冰塬人听到这些从猎司里迪,一直传扬到仑陀的荒诞之声。总有愤怒者会朝向那些兽皮卷裹体的肮脏后背,投掷冰块和雪球。 “去你这魔鬼降生的野兽!为什么每次出海,总有溺水的亡灵。难道他们就是为寻找珍宝,甘心去死的吗?” “声之蛊毒者,我才不会相信:正经的兽皮古卷会这样干。” “他们只会把经本,污浊地穿在身上。” “是的。猎司里迪的族语,冰卢厝的族语……还有羽焰火的族语……哪怕你问盾马的鱼、图兰的海蜇……都没有这样的发音。” …… “失传的声之灵,就是冰雪生命缺少的一部分!”那时,吟游诗人就会悲壮地回首,用指骨粗拙的手,生硬地拨动所有的琴弦,抗拒着喝道。 道理讲不清楚,就只能放弃。 那些总是被吟游诗人带韵音辙降服的人,就只能生气地高昂拳头,冲那些碍眼的吟游诗人吼:“疯子!真正的疯子。滚——别把我们的心打烂了。” 然而,到了夜幕厚重的时辰,一颗颗生动蓝星升起,深海上空就会飘荡迷醉心灵的辽远歌声。 而那些艳丽如珠的音素,一经弹颤,灵肉感官就像被无形之手操控,那些冰塬人就像突然在说不清的冥冥之际触及莫名其妙的感动。 或想起思念的故人,或抚摸受伤的幼兽,或手拿风干的花朵,或念叨已不知走向何处的恋人…… 一直以来,他们在暗夜睁大灵敏得突然变脆弱而感伤的眼睛,极度渴望看见:夜星中拨动他们灵魂的那把琴与那个人…… 但是,从他们的孩提到半百之老,根本没有谁亲眼看见过:那些缥缈的歌声在天穹的方向。更不要说找到有形的身影。 无论多么桀骜的生命,都有突然间、随感性沉沦的浓郁时刻。忧伤,本来就是活命的一部分。 在光耀无限的欢腾里,夜海之歌,就是暗自消磨心灵真痛的工具。 将弓屈之手,懦弱地绽在空间。以指为盏,问着星晶的一瞬。每个情欲发散的极点,其实好生悯痛啊悯痛。 所以,在极深沉的夜,极幽蓝的海上。冰塬人感官都会神奇经历:这些忧伤而又极端感喟的过程。 不为什么。 “没有原因,至痛的心属于神。”这是多么冰冷无情的古谚。但冰塬大地的族部,却愿意在夜晚将此作为首句,面对海洋默祈。 …… 夜的风,一点儿都不强。 因为没有——白昼太阳预热蓬勃的能量、温差不齐的嵯峨,风性不拘散发烈性的变异……所以,夜晚的海洋看似是温存留香的。 海与穹庐,柔与空。 这样的空间感,任何略带僵硬的修饰,简直就是多余的。过度或者精致的区分者,只有那些星辰不同闪烁形状的光。 浅蓝、鹅黄、冷敛灰、净橙、皎白……色差轻微却有质别。就像造化中,个性截然不一的亿亿相。 “让我们喧嚣星光飞翔的宇宙呗——” “喧嚣是粗俗肮脏的。只在冰塬大地上醉酒的人的嘴巴里有。” “粘着来自固体地界的东西,很容易堕落。哪怕不经意……” “让我打开《星纪法原》看看。我不会相信你的话。因为每个信任都预示着险坑。” “嗯,其实,你心里说的是:‘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那种褒贬之微,听听语气就明白了。” “对不起,人家不是有意的哦。因为负面的东西,即便带着慈祥的微笑,也是凶恶的。怪也只能怪那个音辙之迹。” “好。我勉强承认你借助宇宙之典,对自己的解释。不过,记住:误差哪怕一纳米,其实在光灵的感觉境,简直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山!” “小智丽妮!你这话,犀利如刀,透澈如冰。一出莲口,已经将整个宇宙夜的星空净化了。” “够了,不要夸到人家我害羞。这是音声法则。小恰丽妮。” “除去大地的晦气,‘喧嚣’一词,应该与辉煌盛大的海之宴有关。” “虽然,你解释的不错,但是,必定还是需要第一次说出这俩字的光,给予笃定才行。’” “是的。我说那话,就是这样想的。这是原意!我是小雅丽妮。” “完美!” “完美!” “完美!” …… 海面上,那些擅于鉴音知机的小小丽妮们击掌而欢。一个个逆力扳开厚重的空气块垒,新鲜地站立在暗蓝色的海面上。 小小娉婷,灵靓冰粹。发逐沐风,清芬若浪。欢倩多叠光栅的玲珑小手脚,碰动空气时,遂浩然发响。显化着:渺小趸力着不可想象的巨大。 一个个小小丽妮浑身散逸着星辉。看似热烈的笑魇,却清鲜透射——冷光的冰戈与决断。就像那些邈邈镶嵌在暗蓝苍穹中的星颗一样。 “这匹蓝色肌肤的古兽之海,应该是用月亮的弓箭驯服的。” “应该?” “不确的修辞,最好从光灵的语言里抠出。” “嗯,我是感受了月弓驱力的形状,但是看不出那个在空间隐身的持月者。” “所有星宿来自奥义传递的定向光,能够在这片承光的水域,形成最光明的交集。我查遍《星纪法原》,寻找对应的解释辞。但是……哎——” “可见,那是不可肆意穿凿的疑点。任何寻找理由的执着,一定都是枉然的。” “我们本来就是逐光而至,知晓到此,这就够了。疑点是不配——没有践履苦行的感官知晓。小雅丽妮!” “所以,归于原初。我们就是随从感应启示,前来打探海路的光兆。” “典本就是我们造势立意的契物。我们的站位有限,但快乐好多喔——” “好极啦!蓝眉星的光,飞狼星的光,努耶梵星的光,洞星最快的光……深邃海上,赶紧铺张——蓝系色调中奢华的海之宴。” “我敢于捧起命运,交给即时激奋造势的噱头!” “真棒!” “棒极了!” …… 第三十六章 万感之上 第三十六章万感之上 海面上,轻纤、敏捷、嬗变不拘的光点,和缀在幽蓝天幕上的星颗一样美丽。 殷殷闪耀,一颗颗出自天工打磨,初次折射光芒的钻石。微动,都足以激起万化惊怵之变。 这是海的中心。空间的对称感,让每一个驾驭光点的小小丽妮们敏于感触的心,因为万感具足的博奥、稳健与饱和,显化出的快乐感更加完整而包容。 她们自星际而来,惯于谐和的灵性,在大地之海的每一个表现,都是生命绽放美好状态的全部。 “小雅丽妮!你是第一个启示海之宴的。我们仅仅是附会你的说法、亲证夜海世界‘喧嚣’盛宴光兆的追随者。” “对。最敏捷的灵性就是驾驭我们感官的第一道光。此刻,你说的话就是我们立誓执行任务的指令。” “法典里说:观看数道光线显示的宇宙时光,反而比一道光线昭示的时光,更容易出现差池。因为,所有制造多叠判断的细节,都是时空发生失谐错位的开始。” “你解释得很拗口。费劲!而且还不一定对的。我对你的建议是——好好闭嘴。” “小雅丽妮!快快踩上那枚最明亮的光之辇。你就是此刻命运轮盘的指时金针。我们愿意像执着的勇士一样,将任务视作今夜赴约大海的唯一目的。” 小小丽妮们一齐将目光投射到小雅丽妮的身上。 小雅丽妮忽而不再笑倩。她眨巴一下异常明亮的星瞳。似乎要说什么话,却又止住了。 只有她心里知晓:所有的丽妮们驾光奔临这夜玫瑰一样神秘的大海,憧憬之幻觉里镶嵌的纯粹心,其实已经包含着出自无目的喜嬗的挚爱。 就像小雅丽妮自己一样,所有欢聚于此的小小丽妮们,还没有完整学会运用折射、衍射……去精致洞悉光的背面。 小雅丽妮没有迎接那些玲珑欢鲜的目光。对于光灵而言,纯净的信任不只是感觉,还包括最重的承诺。 这些从光中焠炼的生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不可想象的劫,才能精彩地站立于此。轻率地接受她们的目光,是缺少敬畏心的。 一轮明月缓缓从东天升起来,倾斜的冷光照射大海时,从幽深的空间劈出一道狭长、森寒的光路。 落辇海面的蓝辙,在大海中心蹙成明亮泛光的椭圆形。平坦安静的海面,均匀密叠的粼粼波纹,托着安逸的静态光芒,让站立在海面上的小小丽妮们楚楚动人。 迎风张弛的纱丽,和轻盈的头发飘掠斜长流动的飞边。更显出一个个小小形俊清晰逼真的站立,仿佛一经光触——瞬间就能彰显手段的法器。 天空中变亮的云朵,被月光投射,形成明暗分明的立体,雪山一样,显得突兀而压抑。 小雅丽妮低头,曳动裙裾。露出小小脚丫,以自我灵锐的直觉,感受肌肤触碰月光的新鲜与惊怵。 从海岸返照的蓝辉,逆光斜掣的冷色,让她整个姿态带着强饰的渲染和勾勒,仿佛整个人一眨眼变作轮廓分明的雕塑。 多了一份责任,多了和小小丽妮数目一样多的担心。从小小丽妮所有目光投射过来的一刻起,小雅丽妮出于本能的潜意识,一颗心已经行动了。 此时,小雅丽妮正以娇嫩的、裸露的小小脚丫,感受新月的光芒。新月之光是来自于原始光,不同于小小丽妮们翼飞的光灵。 清寒的碧色,衍生不可见的锐意与激烈。比空气块垒板结的棱线,更让小雅丽妮的心感到锋利的硌疼与划痕。 她抱紧双肩,渴盼吉祥拥趸的温暖能驱离新月带给感官的寒意。 月光中的凛冽之冷,不是冻塬大地粗糙重浊的况味。而是潜隐的、让心灵发寒的那种恐惧感。刺以心针和挫疼形骨,在小雅丽妮精微净澈的心里,就是形格迥异的两样东西。 轻纤放大的感觉,就是灵犀捕获时空的敏捷触角。小雅丽妮历练过在浩渺之光中——清拣含糊隐藏的翠微。这是她敏感超前其他小小丽妮的原因。 但是,迅风和夜色中无所不在的香薰和艳光,却是任何形状也盖不住的灵气。那是高格奢华的蓝调海之宴——在时空蜂鸣如颂中瑰丽多姿的饰篆和旌旗。 小雅丽妮从触光的一瞬贲动中站起来,芊芊手,蜷曲柔握,仿佛以最轻的手感,正攥紧新月之光皎白而狭长的光之箭。星晶闪耀的眸颗缓缓抬起…… 身后,秀发和衣袂一同飘扬。 “小雅丽妮,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请求。” “是的,迟疑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未得先输的晦暗。我希望你听到请求的那一刻,能够像你的努耶梵星的光明那样,很快开朗起来。” “迟疑,有一万多种。不见得每一个都是犹豫和负面的。” “小雅丽妮,你站中最大的光辇,就是万感之上。我们的解释再多,都只能归于臣服。我的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带上桂冠。” “嘻嘻!小恰丽妮,你这话分寸精微,意义超脱。其实,更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儿。因为,这样伟岸的措辞,是神尊才配说的话。” “嗯,见解的启示就像万道光,我已经迟疑了。在小雅丽妮说话之前……” 海风千刃,风频呼麦。 夜海的风似乎追逐一个方向的光亮,掀起不大不小的海潮。 小雅丽妮郑重地看过每一个小小丽妮,蓝光让粉白的小手变得像雾纱中收拢的莲。她点点头。 脸颊露出精致的微笑,这才将控光的莲手绽开,表示了接纳。 顿时,小小丽妮们簇集而呼。瞬间的归静之心,更坚定了她们妙手施力的法性。 风绡锦匹,光漪叠眠。 夜海,微动的精彩修饰冷光覆盖着一片华贵的静哑。 空间命令谐动中的时间,以每一秒质变的美丽,将新鲜伊人轻俏的走动,变成风格多异的折屏。仿佛整个大海浩渺聚集起天地,框构这块蹙缩微光的中心。 小小丽妮们,仿佛手执银色拂尘。一个个端视小雅丽妮精密慎微的姿态,朝向新月的原始光亮,颔首致意。 她们以恭敬司仪状的工整谐步,踩上粼粼光波,并以不带唱词的芳菲音声,吟哦—— 夜之旷境极度空灵触魂的咏叹之调。 一个嵯峨的“哦——”,仿佛从古纪中飞起情绪浓郁的神话,欢嬗,悲楚,幸运、激奋…… 菲菲之薄,触指可弹。让每一个情味的幻觉变现着兴致多迭、波澜壮阔般盘旋、翻转的逼真。 第三十七章 触疑 第三十七章触疑 “海底,成堆成堆的黄金,成堆成堆的白银。即便它们被厚重无极的海水封屯,也无法逃避我们识别最微小光泽的瞳。” “五彩的锦鳞,珊瑚石,模拟色,警戒色,中性色,触形构象的拼色……从蓝光中,剥落杂驳虚饰的面具,征服一个个挨近盛宴之域的海兽魂魄,驱离滋事的凶相。我的光刀不输海生世界的任何法器。” “海的脾气藏在海底火山的深处。需要最重的带灵符的石头,抵住这张很容易愤怒的嘴巴。” “那会不会就是地精之门?执意要找的东西,努力和付出代价往往无济于事。因为,妙择之物常常来自偶然所得。” “所以,作为光灵,我们只能做到我们智慧能够达到的极限。造化如斯旷大,我们只算盲然行事的超前者。就此为足。”小雅丽妮收敛起蹙集光芒的手脚,道。 “盲然?我们是在白忙的那种吗?”小智丽妮忽然敏感地侧转脑袋,冲小雅丽妮生疑地眨巴眼睛。 “嗯,她的话,让我也有这样奇妙的感觉。” “有时,说话的语气才是一句话真意的根基。小雅丽妮,从你接受我们建议的那一刻起,我发现:迟疑和优柔之郁,不仅羁绊了你,也妨碍了我们立誓的飒意。”小恰丽妮毫不避讳的说,“只是我一直不愿对你明说,怕一丝分歧弱化或冲淡了——你统御我们行事的合力。” 小小丽妮们一个个忽然沉默不语。 她们知道:重要事件上,观点相悖的话儿其实是可耻的。因为,这否定了她们原初笃定小雅丽妮的初心。 小雅丽妮本来就是敏感的。她羞赧的双颊泛起绯红的光亮。左手抚在心胸,明净的目光缓缓落翔在深邃的海面上。 她轻微地叹息一口气,默默解释道:“其实,我只能做到一个真实的自己。尽管预感极快,但是,与时空一起共频谐动时,我才能被动地看见——反射光、折射光、衍生光、化合光、中介光、流离光……给一颗心灵准确提供的暗示。而不是单纯凭借自我激情诱发出的脉冲……” 小恰丽妮听罢,不由掩饰一下举止,有点后悔。她飞快地瞪了小智丽妮一眼,低语:“你干嘛不显化——能够挡驾我说话的——你那张嘴巴?” “你总是犯了错才知道的。这可不是我的业力。活该你受!”小智丽妮走到小恰丽妮身旁,又劝慰道:“行啦,行啦……一颗真诚忏悔的心,生出来的一瞬间,不慎之举造成的过失,就能被光芒净化掉。” 小恰丽妮抬起头,默默看向小雅丽妮,“我们站得很近,其实心灵隔着一座山哦。” “嗯,这话我不反对。因为和小雅丽妮相比,我也是。”小智丽妮附会道。 两人说话时,又顽劣地相视而笑了。悄悄遁身在其他小小丽妮的光芒之后。 小小丽妮们净化和修饰完海底的陈设,又雪箭一样飕飕地射出暗蓝的海面。 他们挽动精美的光刀,刻画眼瞳也不能辨鉴的空灵细节。 最朦胧的模糊境,需要最精极入微的勾勒。那时,感受境界的心灵,就会“看见”旷境中立体逼仄的真迹。 是的,有时人们会说:那种风景太震撼了,真实感触动了魂魄。其实,只有小小丽妮们知晓——空灵中光与色泽精致搭配的秘笈。那时,她们造化境界,运用的是手中的光刀,刻镂的灵感完整地来源于一颗纯白无暇的心灵。 这就是,光灵们能把幻觉造化成真实的原因。 菱形波漪,梭形波漪,鱼鳞波漪,扇面波漪……如栅排比、铺张天鹅绒质感的蓝缎。 调节光驱中嬗变的月影、如瀑倾落的线条、海面色泽不拘的蓝辙…… 那些专注中,以心控光的手感,仿佛空间精致妙弹夜曲的吟游歌者。谐动的手脚,其实牵动着看不见形状轨迹的灵魂。 一飒时空即时造化的美,只有宇宙记载古纪的司时神灵知晓:那些很容易从感官丢失的永恒—— 瞬间美的永恒。 小小丽妮们在小雅丽妮的指导下,精心造化空间方寸的每一点光迹。 小雅丽妮站在最高的光辇上。修葺和订正每一道光芒不慎忽怠的细节。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天空堆叠的云块。 云朵被明月斜照的光瀑衬底,鲜亮得仿佛苍穹夜光中的楼阁。悠远而缥缈的叠构,显出神话的诗意。 这,仅仅是目朗之眼看到的形状。 小雅丽妮一直站在光辇的高处。远远看去,小小的她,仿佛以稚嫩的背脊,承载了山一样庞大的云块。 的确就是这样。自从小小丽妮们奔竞到夜海的中心,她就已经以精微光感辨识这座“山”隐匿的诡秘。那是她心中一直化不散的阴影。 现在,她抬起手来。一颗锐意的心就能化生一把锐意的光刀。她要亲自刻镂这块在感觉上最压心的“巨石”。 这也是铺张海之宴最高境界中的最后一道工序。 小雅丽妮芊芊指仿佛挽动力量贲满的强弓,看似娇柔的动作,每一个潜动,在心底已经崩起电光石火。 只有带有一颗击穿块垒的灵性,才能辨鉴吉光道路上的物象的原迹。疑窦丛生的地方,往往就是凶险深埋的暗礁。 而且,她以肌肤触碰新月之光,就已经锁定空间寒意喷薄的方向——正是那块高耀在苍穹的云堆。 小雅丽妮清楚:试探就是真正可怕的迟疑。 此刻,自己出手就必须是真实佐动的刀。面对煞兆,时空给小小自己留存的机会渺之又渺。所以,小雅丽妮一绽手形力弓,柔指紧握的就是一道最锋利的光。仿佛雷厉中一袭曲折的电刺。 海面上,其他的小小丽妮们,已经穿凿和造化了海面上空灵的夜幕。一个个惬意地拂落额头和脸颊的汗珠。 辛劳之后欢畅的小小丽妮们,次第坐落在夜海泛起的一道道光栅上,开始歌唱月亮。 “好繁琐的海之宴。我们即便是修饰意象的光兆,付出的工艺,并不比在星际修炼的苦劫少。” “可不是嘛,月光也知道。哆——然——咪——” “现在好啦。吉祥竣工,让我们期待夜海奢华的风云排场——” “还是不要说太圆满无缺的话。因为,古典曰:光照亮黑暗时,会发现黑暗比光明的烛圆更旷大。” “是呢,我们看清的,远远没有忽视的多。” “所以,只有小雅丽妮亲证时空。那么,光启一定会告诉她:我们设置的宴兆究竟是否完美。” 第三十八章 第六感 第三十八章第六感 小雅丽妮擎起光电。轻纤手腕屈变施力,娴练地挽起光电吒动的飞轮。 她似乎早已察觉:鉴真最厚重的云辇,让法器一经佐动,就能以剧烈的涡流——灌满蓄力中的势能,才足以用电掣之厉穿透云翳。 所以,出手就是冷酷的破袭光刀。 光电穿凿的蓝箭撬开云块的罅隙。裂缺光路,蛇形明灭。曲折暴戾的鸿沟,顿时将苍穹整块如山的云辇,破体洞穿。 光箭惊怒,暴裂,震响。极速膨胀的云,变作屯满内力、即将破碎的圆形骨朵。强韧张弛的弹性柔变,显示出—— 这朵云,并不是可以随风、随力遣散的单纯物体,而是被另一种力量浑整操控的法器。 也许正如此,小雅丽妮一出手,就采用破袭佐杀的第六感。 云辇战栗了。嗡嗡如钟的浑浊余音,在夜海上空的天际萦绕起来。 小小丽妮们从猝变的声音中辨出异样。纷纷停止了谈论与歌唱。 “原来,那根本不是一团真正的云,仿佛被撞响的铁质钝器。”小智丽妮警觉地蹙紧身躯,“难怪小雅丽妮突然出手的电光如此锋利。” “而且,这是出自第六感的光刀。我终于明白:小雅丽妮‘盲然’一词的真实含义。原来,她早嗅到时空间隐匿不可知的煞气……”小恰丽妮醒悟道。 “对,这才是她多忧担虑的心迹了。” “我们铺陈宴兆,没想到看似干净的天空,竟是最难的一道工序。” “她不愧是努耶梵星辰派遣的灵启啊。难怪轻纤之手囤有雷霆。” “铺宴之兆,就像冰塬大地族部祭祀太阳之光,唯有祭主最精微纯粹的眼睛,才配破解玄机。小雅丽妮简直就是我眼中的司命主。” “没错,她那每一个动机,和我们的直觉存在质别。” …… 小小丽妮们仰视高空发生的惊变,他们没有显化手掌中的光刀。因为在她们看来,击穿一件物体的电光,就足以销迹那件物体上附着的所有污秽。 空间里,嗡嗡发响的回声不绝于耳。 此时,电光消逝。拓大的云朵遮掩了月亮。整个空间突然变得黑暗。 缓慢的风仿佛迟滞盘亘的猛兽,正一点点醒过来。大海摇晃的颠簸之波,振频之音传播得很远很远。让小小丽妮们感觉——站在毫无方向感的一只巨船上。 海面上没有了月亮投射的光栅。 随着又一道电光瞬间乍亮,只见天空的云块已经从中间裂开。有规则的绽放,就像一朵巨型的莲花。撑开的四瓣瞬间燃烧艳光闪耀的烈火。 小雅丽妮站在距离云块不远的高空。手形钩,显出刚刚施法的烈性与力弓。 燃烧云朵的火,就是小雅丽妮飒飞之手点燃的。 此时的云块,仿佛四座璀璨耀眼的雪山。银素装帧的倾斜壁垒,随电光惊变的光锋,勾勒出一道道刺目的镶牙,与空间惊怵不拘形状的电击狂鞭相映射,急剧锐化崎岖雪崩般的惊险。 起风了。 火焰燃烧着云的雪山。随风张驰的火焰,形成跃迁不确的火兽,在苍穹奔腾。 像冰原大地族部屈折音群那种祭歌般的声音,激起亢奋的吟哦,从夜幕极幽的黑暗中升腾。音韵狂颠如高帆之桅杆傲岸的摇摆。带着雄沉递进的漫延叠波,从云块的最深处浩浩冲竞而溅。 呜咽的气浪,形成多重回折声,与空间的风一同啸鸣。 小小丽妮们不再凝立。她们纷纷点亮光辇,一个个纤巧翻腾的小手,瞬间绽出怒放的一枚枚光刀。好像空间即将出现的,必须是她们强硬修饰的物体。 燃烧的云,仿佛点燃的冰山。 天空深邃浩渺的蓝幕上,摩挲以敷上带有质感微粒的雾纱状风烟。让焰火显得更加旷古与神秘。 小雅丽妮侧立。小小冷艳的雪雕色轮廓,随空间腾冲的火焰,忽明忽暗。厉鉴之瞳,发散着闪烁的尖锐。 天幕上,怒吒的电鞭,放射屈伸的折线丛。从隐微到豁显,密集交辙,狼烟飞逸。 小雅丽妮佐动雷霆之令的手莲,精致而崎岖。每一次陡峭勾折,都是激发电闪与滚雷的光启之箭。执着催逼云块掩映的重幕。 渐渐地,沉雄的钝鸣变得金朗。轰轰踏动的步辇震颤着空气,仿佛整个空间随之共振起来。空气幕后隐动着发威的低吼声,弹颤出喉腔混响的破擦。 那些从光电屈折痕迹,崩摧的破碎风烟之柱,彰显着犀利击穿云块的白刃,仿佛一道道崩散的力凸。 “哐啷!” 随着空气一声巨响,四瓣点燃的云块彻底开裂。一具庞大的山影栩栩呈露。青光甲胄的巨灵从云朵里崛起,蓝剑般散射烟熏的目颗,直射两道杀戮的光。 当他站立时,从青甲落渣的颗粒,挟风飘堕。簌簌溅落海面的频响,清鲜可闻。 “穹背之弓!”小雅丽妮轻轻自语道。 巨灵站起来。被电光屈鞭逼迫,早就激奋一颗毁灭的烈性。他暴呈如锤的狂拳,一拳击碎了一座燃火的冰峰。 从斜掠飞芒中溅开的碎光,飒划天幕与大海,割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辙。 顿时,时空间仿佛被光辙支离成——破碎的无数尖角板块,自天幕落堕。 小小丽妮们站在破碎的板块上,正随之一同尘落。 虽然,她们相互之间能够看见彼此。但是,在畸变的每一个破碎时空碎片上,她们再也找不到相互牵手毗连的交集了。 小雅丽妮早在时空破碎的瞬间,心灵超越光迹的第六感,已经驱动意识。这使她没有滞落于巨灵穹背之弓出拳的那个瞬间光。 小雅丽妮驱光飞向巨灵的身后。三朵点燃的云发散光亮,依然能够使她清楚看准穹背之弓的身躯——站在与之同在的一个时空板块上,飘移。 穹背之弓突然仰天作笑。他对着眼前破碎落堕的时空,道:“我等待的本来啊……就是海宴中赴约而至的神尊。你们装饰海之宴,其实就是亵渎我统御大地与高空的律令。” 说罢,粗大的怒手一绽,手中多了一根乌黑发亮的皮鞭。另一手握紧一根铁杖。 “所有肆意碰触我时空的手脚,必完整隶属于镶嵌我法器的一部分。教条就是我勒令下的第一道门。你们与其装缀海之宴,不妨先行装缀我的法则。” “你也要听清楚了。一个声音正站在你的背面说话!”小雅丽妮毫不怯懦地道。 巨灵微微震动一下,缓缓转体。庞躯如辇,带动涡流的浩风。 他鄙夷地怒视小雅丽妮,“你,就是努耶梵星的光灵。一会儿就会镶嵌我明亮的瞳孔。看着我怎么制作——新制铁杖上十二颗示法的钻石。” 第三十九章 孛骛仑 第三十九章孛骛仑 “孛骛仑,你和传说中的一样,忤逆之意总是那么直接。”小雅丽妮回怼道。 一听到穹背之弓刚才的那句话。她就能感察话语里血戮如咒的虐杀感。顿时,一颗忿心剑拔弩张。 那种视光灵生命若无,即兴放肆处置的傲慢与无羁,强力销蚀着:小雅丽妮曾经修心历练——正宗宝诰的那种皈依与虔诚。 “蓝眉星、飞狼星、努耶梵星、洞星、图马星、蛇契星、流铩羽星、晕光星、琉璃盏星、双驱星、启星、南辕北弓星、缀音星……”小雅丽妮心里默默念动包括自己在内、十三个小小丽妮们原始星名的称呼。 悸动的手痛苦蹙起来。她微微侧转脑袋,有意避开穹背之弓孛骛仑的目光。 更多的是,她似乎极力挣脱那两道烟熏中蓝烟喷薄的眼神。 小雅丽妮感到:十三个小小丽妮加起来的痛苦,集结一把孤忿的刀,被自己酷烈颤抖的心灵牢牢握紧。正执着抵兑皮鞭、铁杖和那句示威如令的话。 孛骛仑的暴躁,触动小雅丽妮感官的一瞬,那些如风而至的罹难,其实已经在小雅丽妮意念里痛苦发生了。 而这些比光更快的感验,此刻只有小雅丽妮独自承受。 小雅丽妮虽然知晓旷宇无所不包。但是,当她亲自承受那句残酷的话。一颗心遭受的虐杀和耻辱,并没有像修炼境那样,被坚心树立的剑立时劈掉。 因为对立者矗立法器的执着心,一点儿都不比自己弱。 小雅丽妮缓缓低眉,目光看着自己一双蜷紧的小手,力感石沉。仿佛在孛骛仑的鄙视下,她系带着一道异常沉重的枷锁。 她不敢第二次呼唤“努耶梵星”的名称。因为最纯粹的星之心,借助标识之迹时,相当于:自己一半的苦难,其实交给另一个生命去承担。 她既然已经是修炼成形的光灵,就不应该给自己心仪的美好东西——再行增加负累。 小雅丽妮点点头。笃定心灵的瞬间,猛地昂起脑袋。目光一飒间,最小的位移,已经在她与孛骛仑之间划过一道鸿沟——以消缺心灵潜在的那些恻隐。 孛骛仑挽起皮鞭,看了小雅丽妮一眼。指向那些在风烟中支离破碎的时空板块,“已经破碎的东西,就不配拥有原初。” 孛骛仑说着,俯视小雅丽妮一眼,“是吗?努耶梵。” 小雅丽妮道:“这句话的指意,当然也包含破碎的你自己。” 小雅丽妮说罢,纤指将光刀挽动一个旋转的花轮,显露出贲冲的一道极光。她知道:迎战强大的对手,本来就应该从——一颗毫不回缩的心灵之刀开始。 孛骛仑顿时暴怒。 他没有想到:一枚小若纤瓣的光灵,竟然拥趸辨辞的极致。音声逼仄之刀,很疼地剥蚀到:他心念冲动的锐意。 孛骛仑拱起宽厚的背脊,身形力弓一蹙,惊吒中飞扬的长鞭飚起,线弧形勾,如一惊而奔的马匹。 “啪!”“啪!”“啪!”…… 连击、爆破的风烟骨朵,顿时从海面升腾起来。激烈窜响的变异风突,如同夹挟飞铩般的流砾。 狂鞭将飞骋的极光节节击碎。 随即,刹止。 那种瞬间的停顿,预示着:蓄势中,以缓冲回弹的屯积力,叱咤更旺盛的爆发。 只是,周乍的响鞭,突然反折。怒焰般翻滚的鞭梢,带着雷厉滚动的呼啸,驰向海面落堕中、一个个倾斜的时空板块。 板块上,小小丽妮们已经佐动闪耀的光刀。曲折纤躯,仿佛风摇得快要折茎的草。凌厉驰骋的雪电虽然看得见,但是,就像幻觉。 因为,那是一个个不再同频的时空。再快的光逾越不了时空之界。 鞭笞的狂风,加速破碎时空裂解的图案。孤立着一颗颗光灵的魂魄。 这惊怵的一幕疼在小雅丽妮的心上。 是的,被小小丽妮们笃定为统御合力的光启者。那一刻,小雅丽妮一颗心已经不再单独属于自己。每一个光灵都是同频牵动自己心灵的一部分。 小雅丽妮忽然感觉:那些流离光远离自己时,清鲜的痛楚比自己历劫更加悲怆。 一直锐意佐杀的犀利手脚顿时变钝。被判断繁复折磨的那颗心开始紊散。 孛骛仑似乎看破心机,拽动鞭风。顿时空间卷风蟒滚,黑色闪电的折线牵扯崩雷之音,强化时空深度裂解的恐怖。 小小丽妮们残断光辇,拖曳着收势不力的锯齿线条,幻如一道道痛苦拉长的血迹。听不见的悲痛比可感迹更加伤志而断魂。 当她看见:小智丽妮随鞭梢,疼痛而紧蹙得忘掉躲藏,翩蝶状凝固的芊芊躯一窒的瞬间…… 小雅丽妮顿时冷极了。敏于刺心的光迹,纤手枯叶般遮罩住苍白无血的面颊。 她感到:自己的灵体已经超前猝死……只留下受疼折磨的感官,在空间,以单纯仅有的疼痛,幻像一样颤栗、蔓延…… 一道高翔的黑色闪电,带着风滚的雷厉,乍起。 密叠联颤、历历可辨的十二声裂响,仿佛神怒启谕,立威示法的结局。 蜿蜒鸿沟,支离着最后板块有形可视的界线。 只见屈变的黑电触海一刹,光与水形成的逆箭一同飞溅。 一块光盾随着明亮的出现,又明亮地消散、破碎。染光的黑色皮鞭上落淀火星子。 火星子降落海面,蹙集成一个小小温柔的形状…… 那不是芳柔白净的小雅丽妮么? 小雅丽妮旖旎而笑着。略带吃力感,缓缓地从海面支撑胳膊,站立起来。 每一点从高空落堕的碎光,仿佛美丽的雪花,随飘而绽。 她小心绽放素白光洁的芊指,接住落光。变成修饰自己的一部分。 身后,一个个从拼起时空板块上走下来的小小丽妮们,无声地伸展狭长的胳膊……仿佛要托住什么……可是,实际上,她们什么也没有触到。 “小雅……丽妮!” “小雅丽妮……” “小雅丽妮哦。” …… 小雅丽妮用心地听着小小丽妮们变调的呼唤,温柔回首,笑魇那么新鲜、生动。“海之宴已经铺陈……真正的神灵即将来临……”声音剧喘、疲惫。 她的步伐越来越缓慢,清浅的举步何其轻盈。笑魇越来越白皙、放大……那些野风带着烟篆,从那通明的、蓬松的身躯里一飘而过。 小智丽妮突然转身,紧紧抱住小恰丽妮两肩,泪水沽涌而出。她疯摇着小恰丽妮,道:“知道吗?小雅丽妮……已经……” “她会不会是在最后的重笞下,用自己从努耶梵修炼的光之血,将支离破碎的时空弥生一体的?她不会是……啊……”小恰丽妮掩一下嘴巴,凝噎。 “快别……胡说了……” “她应诺我们建议时,身躯里已经包含了我们十二个最重的承诺。她会与我们同在的,只是没有说出来……” 小恰丽妮忽然匍匐海面,落泪,“我欠你一个认真的忏悔……小雅丽妮……你弄疼……我的心了……” “光灵最痛苦的死亡感,只有在历劫中,才见。别担心,那是罹难中的第六感……”一个声音从风烟的幕后,道。 是小雅丽妮!正风旌而立。飞散的秀发和碎裂的衣袂在浩风中翻滚如歌…… “……可怜的……小雅丽妮哦……”小小丽妮们风一样簇至,相拥而泣。 第四十章 激言 第四十章激言 小雅丽妮身躯依然抖动着,显得极冷。 她又像起初和小小丽妮们一同来到夜海、接受光灵们的建议那样,带着滞滞的目光,看罢每一个小小丽妮的脸颊。 那种略带陌生感的表情,不禁让小智丽妮和小恰丽妮面面相觑。 “小雅丽妮,你……究竟怎么了……我是小智丽妮呀。” “我们又在一起了。只要牵手在一起。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劫!千万不要带着质疑的目光。那样会很痛地消磨掉——光灵从一颗心灵生长起来的精神力量。”小恰丽妮说着,将两只手,小心蝶落在小雅丽妮冰凉的手背上。随即,又喃喃道,“原谅我曾经猜忌过你的话儿……” 小雅丽妮苦笑着,点点头,“小恰丽妮,你想哪儿去了?” “小雅丽妮,刚才遮护我们的光盾,就是你!我都看见了。” “嗯,即便只看见你那努耶梵的闪光,我就不会惧怕凶兆的。因为,光亮在我心上就是形格庞大的物体。” “我们不能一味只会——从你这儿获得信心与力量。友情是相互的。快说出你的请求!我们同样是你散射的光。” “快快让我们把你的疼痛知晓。这样,我们就会像冰块一样敲碎它。我能感觉出:被隐瞒了的灾痛,就像你手的温度……” “别这样看着……我们……你的掩饰之泪,只会使我们的心,变得更疼。” …… 小雅丽妮听着小小丽妮们的话。缓缓低头的一瞬,那种姿态婆娑零落中的倦怠,仿佛一枚痛苦风寒中弯曲的小草。 忽而,小雅丽妮抬头。看着从破碎云烟中缓行的月亮,目光逾越空间清辉中散逸的青烟。她将右手抬起,努力指向夜空的东天,“去,小小丽妮们。朝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 “走离?是我们吗?!为什么?”小智丽妮两手扪胸,诧异道。 “是啊,那你呢?”小恰丽妮目光直视小雅丽妮。“难道……就单单落下你么?这是多么残忍决绝的一句话呀。可怜的小雅丽妮,你究竟在干什么?” “自知的隐忍,其实和仇厉者带来的杀戮感一样可怕。因为两者都会带来——不可承载的苦衷和莫名其妙的恐惧。” 小恰丽妮看向小智丽妮,又仰视苍穹上三块破裂状燃烧的云块,镇静地道:“我猜:穹背之弓并没有离开——宴兆铺陈的这块空间。” 随即,小恰丽妮的目光直视小雅丽妮,激言道:“这就是你自己不愿离走的真正原因。是不是?” “小雅丽妮,我以心就地立誓:若果你撒谎,不愿说出心中隐藏的真正秘密。那么,我就唤动宿命——为消弭你那谎言的业障,让我小恰丽妮兑命,来拯救你的过失……” “也有我!包括抵兑你心里,用谎言藏起来的每一个字!”小智丽妮铿锵地攥紧小小的拳头,贴在湍流一样起伏的心胸上。 “对,对,还有我们!”其他小小丽妮们一同说道。 小雅丽妮口齿瑟瑟而动,她不堪直视每一个小小丽妮的目光,抱紧了发冷的双肩。纷然泼落的头发,将她的脸颊深深掩埋进——随风翻滚的长发里去。 “穹背之弓孛骛仑并没有因为神尊们的到来,离开这里。我能感察:此刻,他正在用可怕执着的意念,祭炼那把立愿的刑杖……”小雅丽妮口齿变得不再顺畅。仓促急迫的喘息,让她整个身躯随着说话而摇晃起来。 “还有——”小智丽妮丝毫没有松动:继续逼仄的口风。 “……他要把十二颗光灵,以愿锁控,镶嵌刑杖。将你们变作刑杖法器的一部分……”小雅丽妮说着,蓦然抬头。被淡月照射下,脸颊的清流,仿佛潋滟波漪的湖泊一样闪闪发光。 “而我,会被炼化成粘连世俗情味的、那黑烟熏染瞳孔中的一道光,亲历你们受难的每一劫:给刑杖法器指路,屠戮心疼的……小小丽妮们,震摄魂魄……嵌在法杖上……” 小雅丽妮痛苦地将面颊复埋进——两手和纷落的头发里。 她祈道:“纯净无比的努耶梵哦,别让一颗心经历:出自自己凶煞的暴戾,反噬到灵魂最疼的知觉。” 小智丽妮哭了。她小心的拢着战栗不止的小雅丽妮。 小智丽妮动动嘴巴,却忽然说不出一个字。她已经感到了——小雅丽妮抖动得、快要破碎的那颗心脏。 小恰丽妮“噌”地拔出光刀。仰视苍穹天烛一样燃烧云朵的火焰。 那种飒意佐刀的一瞬,一道光已经随贲动之心,超前杀戮。 “小恰丽妮!”小雅丽妮突然惊叫道。手形翻上,绽开,回勾…… 从小恰丽妮那只手飒然飞脱的闪光,仿佛激烈雷霆中怒吒的电击,已经曲折穿刺而出。 小雅丽妮见状,她奋力推开小智丽妮的护佑。兜手屯力,催生的闪电之光同频飞出。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努耶梵光如拓长的飞链,散射逆鳞之钩,极速钩挂激飞的电刺,将小恰丽妮的光俘获,滞在半空中。 “别……小恰丽妮……”小雅丽妮疾呼着。 小雅丽妮清楚:小恰丽妮摧杀的电光,除了目之可视的形格,还有一颗附着在光刀上的心灵。 她的第六感已经触到:孛骛仑顺着光迹,逆向施动刑杖法力的风骨朵。那种猎光之咒,很快会变做刑杖吞噬目标的指引,化而为用。将光变作刑杖法器镶嵌物的一部分。 出刀的时刻,就应当同频预置——一颗敛刀的心。 而小恰丽妮显然没有顾忌这一点。就像没有第六感的她们,不能精致辨鉴反射光,衍生光……在立体时空境变迁的背面。 “小心啊,小恰丽妮。一旦触及孛骛仑口咒中的刑杖,光被捕获,就会被刑杖屈打成凶恶立誓中的祭品。”小雅丽妮竭力唤道。 小雅丽妮被小恰丽妮光刀飞动的惯性拖倒在半空中。但是,毕竟控住那把愤怒的光。 “小恰丽妮,小雅丽妮说的没有错。她就是统御我们、值得信赖的光启与合力。我们能够从时空裂解的碎片,弥合……此时站立在同一个海面上,就是因为小雅丽妮的拯救。这,就是见证。” 小智丽妮指着脚下的大海,道。 小恰丽妮点点头,不敢再私意固执。 她懊悔地俯身,将小雅丽妮的手牵起来,“对不起!努耶梵。我多么渴望能够拯救你。结果,都是你在拯救我。这就是我永远的错。” “嗯,别这样……”小雅丽妮冲小恰丽妮摇摇头,“你纯粹的心,一点儿都没有过错,小恰丽妮。在光灵的世界,只要出自真挚的情味,行动的过错其实是不存在的。” 小恰丽妮低头,躲开小雅丽妮的目光。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蓝烛 第四十一章蓝烛 小雅丽妮仰视夜空。 云块燃烧显示的高光,就是驱逐黑暗的灯盏。光亮洞视着云辇,就是在勾勒孛骛仑隐迹的护体。 “我们触犯穹背之弓了。快点朝着赴宴神灵来临的方向飞,小小丽妮们!”小雅丽妮焦急地推开小恰丽妮。 小恰丽妮突然跌倒在海面上,她跌倒一瞬,目光凄丽回望小雅丽妮。光贲惊艳华丽之色闪烁夺目之烈,随即,身躯衍射的光芒变得黯淡了。 痛苦的僵持之姿,就像冻风中枯干的树枝。只见,小恰丽妮渐渐干裂的手指,捏着一只点亮的蓝烛,仿佛一朵新鲜簇生在枝端的蓝梅。 “小雅丽妮,这就是我历炼蓝眉星光,生成的魂魄。我听令你的话,答应离开你……但你要收下我最后真心送给你的礼物。”小恰丽妮将枯竭的双手按在胸口上,对着苍穹的一个方向看罢一眼。那是蓝眉星的方位。 “小恰丽妮!千万不要这样哦……光灵出自灵魂的话儿,只能有一个指定的方向。千万不可以用灵魂来允诺……”小智丽妮惊恐地喊道。 “嗯!”小恰丽妮僵硬地点点头,“可我已经说过第一遍了。再说的话儿哪怕是解释,也意味着失诺的反悔。” 小恰丽妮看着小雅丽妮的目光,“小雅丽妮,蓝眉星光能够修饰最明亮的眼睛,何况你拥有第六感。” “小恰丽妮哦,你可真傻……为什么要对着我这样决绝地做事?真正忏悔的应当是我小雅丽妮……”小雅丽妮泪滴纷落着,痛苦地摇着脑袋,婆娑的头发变得披散开来。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经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折磨。 小雅丽妮两手轻轻地拢着小恰丽妮那渐渐变冷的、枯竭的手。她要用敬畏之心的痛,传递自己最后拯救小恰丽妮的温暖。 小雅丽妮双手彤红,她祈祷的心点亮了努耶梵光的誓愿,想要把小恰丽妮的生命完整复活过来。 可是,当她将温暖发光的小手蹙紧了……却发现已经感觉不到小恰丽妮枯竭手形和身躯的存在, 紧蹙的两手中只有一枚散发蓝晕的烛光。 “小恰丽妮……”小雅丽妮仓促叫着,声噎道。其他小小丽妮们一同默默低泣。 “我……不再驱离你们了……小小丽妮们。这是我用光启之愿,真心说出来的话。”小雅丽妮说罢,用烛光点燃了星胸缀着的钻石。看着烛火从自己蹙紧的手中渐渐熄灭…… 小小丽妮们冲小雅丽妮一同点点头。 天空,已经被厚屯的云辇占满。但是,三块冰峰一样被火焰点亮的云块并没有消失,反而更显明亮。 火焰之光,穿透云块,多棱折射、衍射、反射,让那块天宇变得仿佛是整个夜空的中心。豁现着空间遮罩不起来的所有轨迹。 随着小雅丽妮昂首,目光射向天空燃烧的云块,空间隆隆的震响起来。 三块云瓣仿佛三座瞬间崩塌的雪山,脆碎着……滚滚匍匐漫延的浓黄浊烟,澎湃如浪,将周围的乌云缓缓驱开。 然而,火焰并没有熄灭。倾覆之火,随着滚浪般的云辇更加肆意燃烧开来。仿佛天空的火烧云一样。 随着落辇的雪崩,缓缓兀凸的一具身躯从燃烧的火云里矗起。庞大蓄力的弧弓之肩,被逆光修饰出一具乌黑的黑山轮廓。森森长势中,遮罩着整个大海的上空。 穹背之弓孛骛仑左手掣动法杖。右手弯起时,粗糙的皮鞭,仿佛敏捷乍动的灵蛇,曲折地挂在颈上。 他像冰塬大地的祭祀者那样略带沉吟,一遍又一遍复叨那些猎司里迪族语、冰卢厝族语、羽焰火族语、图兰族语、盾马族语、仑陀族语…… 交错音辇滚颤之鸣,摩挲盘扭,衔接回环起来。 用音声凝炼的无形风雷,巨蟒一样在云辇翻腾、穿梭。重浊的爆破音群,已经幻若肆性奔蹄的怒马。 顿时,那些寒意的声音变作统御夜空的铁马冰河。随音声飞骋、溅射中破碎的火云,飘出一篆篆烟线。好像神秘浮现的灵符。 整个天际浩然声动,振荡如无数从云辇即将奔动而出的隐雷。那种铁蹄如槌的钝音,挟起带有棱角感的风形轮廓,随低沉的云辇,冲海面压迫而至。 静穆的海,不再是镜像般平坦的蓝光之辙。随声音振荡开始颠簸的洪波,次第涌起。粼粼谐整的节律,已经猝然打破神话吉祥的和光。 天空,似乎在暴烈的燃火中变得混沌了。 明亮有穿透力的星光、月光,再难以凭准确的方向感,从任何破碎之隙,找到直接穿梭时空的天路。只有滚流一样漫漶开来的火浪,吞噬夜空一切景象。 小小丽妮们簇拥着小雅丽妮,静光如树。精美灵致的逼真,显示浑浊空间里卓尔不染一丝杂尘的新光。 空气中,风已经化作各种形变的刀,带着嘶哑的搓擦,折磨着空间任何一个有形的物体。 只是,渐渐起势的烈风,并没有削弱小小丽妮们浑身散发的光线。 风棱触碰一个个小小的铿锵之花,那些因为触碰、愈发明亮的小小丽妮们,更加散逸着清澈的冷光系:冰白、青玉、蓝冰、靛石……贲光雕琢,刺髓犹甚。 如花怒绽,就是静矗中的暴力。 小雅丽妮发自一颗心灵疼痛,从身躯显示的料峭与崎岖,让她剪影一样飞翘起来的每一道轮廓,以芊芊之微,放大了心中痛恸思觉化形的冷厉界限。 那种不可触犯的萧杀与威慑,以蓝光刺碎任何靠近的空气块垒。 她是内敛的。此刻每一个动作出自心灵。心之杀戮,必将与目视同步。 凝如冰矗。只是偶尔间,从双眼流落的冷蓝色的泪锥,如坚硬的冰晶一样坠下。一颗颗仿佛疼痛中跌落的心脏。 海完全暴躁起来了,猝变不定的波漪逐渐释开烈性放纵的狂浪。 溅射的水花喧嚣着飞起又碎落。浑浊的镜像光反射火烧云,让那些溅起的一层层蓝水,映照天空之火,瞬间变作缤纷而又凌乱流淌的火焰群。仿佛大海正从中心燃烧起来。 穹背之弓孛骛仑似乎从苍穹降临的神尊,随着沉甸甸的步辇,身形临空投射出一层层的法相叠影。 顿时,天空黯淡。 已经被庞大脚步搅散的火云团,随着黑暗轮廓豁现——挪动中的每一步。火如湍流一样,呼呼缠绕着那重浊的大脚涡回而旋转着。狂烈修饰着孛骛仑身形拓力中的每一个动作。 第四十二章 持月者 第四十二章持月者 夜。 海。 点燃的火烧云。 瑰丽逼仄光中,鲜亮的赤红、烈白、暗蓝与漆黑,每一种色泽都是极致、纯粹、深邃。以至于镶嵌于其中的任何形状,都显得那么突兀而逼真。 孛骛仑走下燃烧的云层。豁落走步,双足拓步激起的赤焰,不断从双足高翘的靴子上泼下,一瀑一瀑仿佛哗然倾落的水帘。 那些吟哦状不灭的音声。似乎比云与火更重。就像被孛骛仑撒播在苍穹的植物颗粒,璀璨暴裂,怒茁而长成的新禾。一株株摇曳起来…… 厚重的风辇,同时伴着孛骛仑的身影,自天而降。 孛骛仑双足踏散天空与大海,庞大身躯贲动,轮廓飒划一道道色泽冷厉的风棱,仿佛整个人是从镶嵌的空间、冰块一样破裂而出。 那根立法的刑杖,四棱方寸,犀利切割空气,激射起啸叫的厉鸣。以反手后持的倾斜搭背,变作孛骛仑护身的法器,显化着即时随令施力的暗敛与潜伏。 凌空俯射般的冲激波,衔动高烛般映光的海浪和深陷的凹弧。 时空仿佛在缓缓破裂中抖动。 愤怒映射的暗光,似乎已经燃烧了风呛的焦灼味,同频激化着威厉不羁之烈火,燃烧到感官的逼杀之气。 小雅丽妮目光掠过十一个小小丽妮,一飒之光,猝然点燃十一盏天灯。顿时,每一个小小丽妮身后都镶嵌上化不散的光晕。碎小、蛋圆而精致。 “你们携带上努耶梵的光。那么,我们任何时刻都会感受到十二颗光灵的存在了。最微小的合力,在精神境,就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小雅丽妮说罢,倔强地擎起小小的拳头。 小小丽妮们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随着海面一道裂变中飙射的海浪之袭,飒!飒!飒……小小丽妮们斜掠而飞,流星雨一样形成拉长的闪烁光刀,割断风烟,尖端刺向孛骛仑。 孛骛仑瞬间止动。 那种疾掣中截面一样的停顿,让身廓挟卷的浊风,突然间在身前形成超前激飞的涡流。 混沌风辇与海面形成对称的汪洋一般,一瀑一瀑的风涛倾落瞬间,重夯般的隆隆之声,似乎从无形正变成有形的石头。 十二道凌厉飞射的流镞之光,顿时变得滞缓,没有了森森之锐。 小雅丽妮第六感已经直抵那穹背之弓的心口,可是滞后的光却深深嵌套一样阻尼在其中。 孛骛仑调动蓄势的左手,抖动悬腕,攫取之手雷咒一样降落…… 可是,当他手触风辇之际,十二道光突然快似闪电,嚓地,割开粘稠的风阻,擦过孛骛仑尚未拢紧的左手五指。 十二道光并没有飞越孛骛仑手形而返。而是一线线直接洞透天穹那层火烧云,眨眼不见。 因为速度之极,光刀切划风烟和云层,出现一闪的十二道如镜般皎白的界面,瞬间出现。又眨眼之际,幻觉般消逝了。 孛骛仑颇惊。仰头,只见那层火云窜起的十二道火焰,空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一片静穆的高空蓝幕上,悬着皎洁的一弯上弦月,弦月弓撑起素白的小舟,徐徐滑翔。一个完全漆黑倩形,闲逸而飘骋的朗风勾折出细弧微张的裙裾。 光滑的发线丝丝风扬,被月牙衬出清晰的一迹迹墨铅的波形线条。 她站着,手形屈变着的每一个动作,没有多余一丝的延续。所以,精微的举止让每一个频动,都是画龙点睛中活现的一刹灵犀。 身形轻纤得仿佛剪影的纸片,随风幻变。每一个形状都是瞬间的卓尔之格,让人很难发现动作与动作之间,转化需要过渡一下的那种毗连。 每一刻都是显化,省略任何一丝中介弥生的过程。 “试问尊者,就是《星纪法原》古老传说中的——持月者吗?” “嗯,你既是问话,同时也是回答。”一串声响的铃铛从月牙飞来,仿佛落在小雅丽妮的脖颈上。 那样温柔之声,带着有形可触的质感,同时也带有穿破质疑神话的那种真实感。订正着小雅丽妮说出的那一句话。 似乎在持月者面前,仅凭小雅丽妮最简白的一句话,持月者就已经洞透了整个空间。 小雅丽妮感觉:那种美好衍射芳华与温馨的逼真,瞬间破解掉所有出自脑际判断,按照部署说出来话。让小雅丽妮觉得:自己的话儿是多么笨大,窠臼和附赘。 但是,那种声音却是清亮而质感。没有忽怠任何细节彰显的碎微。 持月者并没有显示一颦一笑,可在小雅丽妮的第六感里,却飞舞着无数张变幻不拘的笑魇。 小雅丽妮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交叠双臂,蹙起手指,略带仓皇地抚摸一下两肩。 是啊,刚才穿插浊风时,那种阻尼的疼痛之硌,感到那一刻完整的自己都快要破碎掉了。却料,她和小小丽妮们竟然在被镶嵌到窒息的瞬间,奇迹般以超越光速的飞骋。破解了那些重浊风辇在空气中形成的石头。可见,那种瞬间的脱险,一定与持月者有关。 小雅丽妮又看看一个个无损的小小丽妮们,晶莹的目光一个眨动间,猝然挑起蓝透的泪钻。 出于激情,她本能地冲前迈开一步,想要唤声“月亮姐姐!”,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心。 可是,她忽而凝语,缓步后退原处,低下头。 “尊者!”小雅丽妮道,两颗泪钻飒然滴落。光亮的蓝弧显出贲长的光辙。仿佛心中一道道狭长扯不断的感动。 小雅丽妮清楚:在光灵的情味里,芳辞表达的兴致,即便出自善意,也会因为私着的目的,更因为靠近纯粹之质,而让好意变成不经心的亵渎。 所以,她很快收敛口齿,站回原地。 持月者侧脸,看着下面火势泛滥卷动翻滚的云和澎湃颠簸的蓝海。 她指着六朵仿佛新禾一样茁长的烟篆,“那是来自猎司里迪、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图兰、仑陀……各个冰塬部族祭祀的音声。” 小雅丽妮看着随各种不同族部音声变色的“禾苗”,点点头。 是呀,出自祭礼的东西嵌着奥秘。难怪自己和小小丽妮们险些阻尼风涛其中。这和深陷入符咒之结中一样可怕。 “取自大地灵魂的信息才是最重的。远超云块与海水。”持月者道。 小雅丽妮和众小小丽妮们点点头。 第四十三章 穿梭法窟 第四十三章穿梭法窟 小雅丽妮知道:大地上,目的虽然难以载动物体,但是,却能指准趸力最重的那个方向。何况所有这一切风出自祭祀。 “既然看见,就不是巧合。而是存在。”持月者盈盈而立。朗风吹过,掀动略带旋转的裙摆,形成飘动的一道褶皱,身后,皎洁月白修饰背影,让她的站立更加动人。 “所有触碰月光法则的天秤,我就只能用力量来平衡。”持月者道,“正好,我是被海之宴感召,今夜,才到这儿来的。” 小雅丽妮急忙施礼道:“我们就是铺设宴兆的光。” “去。我已赋予你们破煞的月相刀。海宴之兆所在的空间,正被衍生着污浊泛滥的目的。” “是,尊者。”小小丽妮们齐声致意。遂流星雨一样飒飒飒飞离。 空间,狂躁的风声渐渐变盛。孛骛仑因为不能嵌套十二道飞光,已经震怒。 他掣动高矗的双手,轰响的拳,迅速膨胀着卷绕的狂风,砸向海面。激烈毁坏着光灵们铺设的光兆标记。 顿时,大海完全失控了。厚重的颠荡,散发着潜隐的怒涛,发自大地深邃中的音声,就像锁困了千万年的海怪,突然苏醒。 高柱的浪与被逆风携带的云块相撞,明灭刺目的闪电击穿海天接壤的界面。 随孛骛仑暴拳深陷的海水,已经变作黑暗的低谷。 似乎执意找寻着什么。孛骛仑重叠的落拳,接连砸中不断深陷着的一个方向,逼仄那块水域的海水——剧烈向四周扩散开来。 瞬间,海的中心,海面豁豁沉降着。次第加重的力凸,形成重拳砸击中的叠影,哗哗哗的巨澜疯狂向四面推动一轮轮的传递波。压迫着周围海浪的回流。 顿时,整个海的中心变作万丈深渊,黑暗如洞。嗡嗡震响的声音,深邃遥远,仿佛来自海底,震响与空间之风共鸣、颤抖。闻之,令人魂魄销蚀,毛骨悚然。 小雅丽妮一脸戚然。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小小丽妮们精致雕饰的珊瑚礁、海草、彩色石……还有一层层模拟色、警戒色、中性色、变化的拼色……一个个惊恐流窜的吉光锦鳞……完全从深渊一样的中心水域,破碎、消失了。 宴兆的装帧彻底被打碎。 小雅丽妮和众小小丽妮们看着被暴拳彻毁的吉光净水。一颗颗被美好感矗起来的希望,此刻轰然塌陷了。 小雅丽妮忽然心疼到不堪可受。她并不是单单因为宴兆铺设的失败感。而是,让她感到惊恐的是:孛骛仑憎恶光灵,竟然可怕到这种地步。 执着不化的凶相,极致销蚀着:小雅丽妮从《星纪法原》中看到的所有记载。 这种无羁的惊骇,已经动摇着她对于宝诰的信心和所有依照秩序建立起来的神圣意念。 小雅丽妮猛地站定。纤手精致地挽动狂旋的光刀。极力穿梭过沸腾般的火烧云。小小丽妮们同频跟动。 十二把光刀暴鸣着穿梭重浊音声形成的旋风。嘶嘶的破擦音,在块状如石的风中,凿出一道道亮线。 小雅丽妮逆鳞肆刮的光刀,与心一同乍动。超前的第六感,随着孛骛仑再次叠落的暴拳砸向深渊的一刻,光刀刺中一株“禾苗”。 那种烟篆一样腾冲着音声之风的“禾苗”,触光枯竭了。 是的,这些不断茁长的“禾苗”,就是重叠增益孛骛仑膂力的法器。 孛骛仑似乎被敏感触疼一般回首。落拳迟滞,已经很难形成高频连续的重夯之击。 顿时,大海深渊的周围,蓄势的海水抵触着孛骛仑的逼威之力,破开那重叠力量风凸的一道道栅栏,反向逆流,回灌……并埋没着快要被裸露出来的海床。 他索性收手,返身。倾斜插在脊背的四棱法杖闪耀着示威的冷光。 孛骛仑仿佛独自一个人鏖战中的天神。但是,小雅丽妮第六感能够触及——他粗大手脚中,被“禾苗”增益的一道道力量的锋棱。就像召唤着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 随着一株“禾苗”的枯竭,蜷曲,孛骛仑身廓瞬间矮下去了一截。紧蹙成拳的手形,显出一丝痛苦的痉挛。 众小小丽妮见状,挥动流利调谐的光刀。经由月相加持,光,挟羽翼激射的尖锋,支离空气以及其中暗质潜在的无形块垒。 随翩飞的光,潜在之质瞬间被削落成——无碍的流尘。从飞翔的刀尖,飘堕成破碎风烟。 小小丽妮们正要刺毁其他五株“禾苗”。却见“禾苗”已然不见。 只见,孛骛仑从后背猛地抽出法杖。四棱长线放射的四道法影、立令一样高矗在孛骛仑的四面。 “既已驱之不离,那就是要成为立法的。不过,我说的是:既然是我的法,那就经受质变中蜕变的每一步敲打,直到痛击到灵魂与骨髓。”孛骛仑燃烧的目光浮动熏染不散的蓝烟。 “煞厉、毁灭是取得目的的捷径。但《星纪法原》曰:‘它们忽怠了与付出等价的每个规程’。” 孛骛仑海笑得异常可怕。“别给我讲你的道理。懂不?它什么都知道。”孛骛仑擎起法杖。 小智丽妮看着小雅丽妮,“不必对他说话了。他的心是可怕的石头雕刻的。” 小雅丽妮点点头,道:“我知道,小智丽妮。只是习惯让我这样做。是光灵净化日课的一部分,以唤起诺守与勇气。” “是的,小雅丽妮。每个时刻,我们就是你的合力!”小智丽妮已经感受到——小雅丽妮默默统御中的法相。因为每一个小小丽妮身后,努耶梵光晕变得更加明亮。 大海的中心,那个黑暗的深渊因为回灌的涡流,迅速被填满的一瞬间,蓄力暴涨的逆流,在巨大落差的失衡后,突然变成喷发的火山一样。 激射出的浪峰,在海面形成一道高矗的天柱。将穹背之弓孛骛仑高高托起。 孛骛仑仿佛一刹那驾驭了一匹奔竞的海兽。高矗的法杖收敛尽海浪飙射的能量。法杖上同频显化的脉冲与浪共振起来。 小小丽妮们又变成法杖压迫风下、被动的承受者。 污浊的水夹杂坚硬的石砾,倾落。 小雅丽妮率众小小丽妮,穿刺过回落中巨浪塌陷的天柱。尽管有破煞的月相刀,但是身躯被携带刑杖法力的海浪搓磨,痛及心脏。 小雅丽妮的第六感,此刻不是指向孛骛仑的武器,而是敏捷勾连小小丽妮们——激化着一个个疼痛中、心灵直觉被指引的方向。 小雅丽妮知道:被孛骛仑法杖销蚀的痛苦,就深埋在这海浪之窟中。 刑杖之法敏于鉴真:小小丽妮们任何一次罹难的疼感——在不堪承载时,心灵极限屈变的临界。 第四十四章 情味链 第四十四章情味链 “净化海水的,那就用海水来砥磨。”孛骛仑嗡嗡如钟的声音,落如重石。 “一座、两座、三座……八座、九座……十二座……”孛骛仑仿佛清数空间一座座大山。 其实,在他的感觉境。这些背负光晕的小小光灵,看似纤微。但是,触动光迹时,精魂来自于一个完整的星际,具备独特演绎法相的能动力。 这种不粘连大地沉淀物的属性,正是自己法杖立意中的空白。 而他自己历练的刑杖,其实嵌满大地祭祀的每一宗族魂,除此还有那些被刑杖慑服的对手。 大地簇薪的旺火,燎燃祭祀光。所有有目的、无目的、随化变迁、心性不拘的冰塬族人,唯有在盛大的火堆之光中,甘愿表达信心、力量与勇气。并渴望蹙结情味,皈依性灵中最隐秘的莲花心经。 刑杖,就是牵引心灵火焰的这一道狂风。 祭祀中,蓝焰的猎司里迪族语、青碧的冰卢厝族语、赤红的羽焰火族语、烟熏色的盾马族语、褐黄色的图兰族语、灰黑色的仑陀族语……那些族音,声韵融化进祭祀火焰的瞬间,就是刑杖取法的终极。 所以,在孛骛仑心目中,一根刑杖,足以统摄整个大地。 但是,从祭火中摘取的灵性果实,终究避不开:那些精明祭主们心灵境界上,被投落阴影时敏感的觉识。 所以,冰塬大地为祭祀设置的护法,看似祭祀的附属,却是遮挡孛骛仑历练法杖时、一道难以逾越的玄关。 但是总有祭礼不慎者,留下可以被穿刺的漏洞。这是他不断光顾大地与海洋的原因。 偶尔,面对浩渺的冰塬大地和海水,他会因为思索什么而变得凝固。但是,停顿就像死亡的痛苦,他渴望被最冷冽的冻风,凝炼成飞翔的皮鞭,以致命的抽击,惊醒——那瑟瑟抱肩着逃遁的一颗心。 这样,以刑杖立意的心才因为暴力获取而不再怯懦。 这一刻,法杖是直矗着的。端严之法性烈威,就像从杖之顶端森森射杀的暗箭。破风声清晰可闻。 小雅丽妮被粘着刑杖法相的海水逆向搓磨。仿佛光芒经受一道道冰冷飞箭的穿梭。 感觉因为疼痛忽然变得多么清晰。她感到:持月者加持自己的月相刀,不再与自己浑然一体。而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控住,月相刀一点点从自己手中脱落。 感觉是那么逼真。这种来自精神的绝望,支离着小雅丽妮簌簌颤抖起来的心。 星胸上钻石的蓝光忽然乍亮,蓝光就像冷厉目视中的一个旁观者,将小雅丽妮生命惊变的每一个痕迹照耀得历历分明。 “在光灵的世界,过错会因为情味而消失。那种没有痕迹的愈合,比忏悔还要快捷。小雅丽妮,我的蓝光已经附着在月相刀上,牵连着姐妹之间时刻的悯动、永恒毗连的两颗心哦。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 一个声音隐隐响起,与自己一颗心跳快要同频。小雅丽妮忽然意识到:感觉就是灵肉矗起一道庞大重负的壁垒,在心灵突然激奋而热烈的瞬间,轰然从感觉界限的终极崩塌了。 一颗欢鲜的心惊蛰而醒,狂势翻转。重浊绝望感在生命临界,树立的那最后一道界限——颠碎了。 无阻的心路,再次点燃灵性中那美丽无比的高光。照着神圣不灭的皈依精魂。 小雅丽妮敏动之心,顿时点亮——在海浪中变得黯淡的小小丽妮们的努耶梵光晕。 因为蓝光传递了感觉。所以,尽管月相刀飞离,但是依然完整控动在心灵所感之中。 温馨之觉,素馨花一样。悄然点亮一个生命的宇宙。哪怕周围全是黑色的噩耗。 就像孛骛仑历历清数过的十二座大山。十二个小小丽妮奇迹般穿梭过刑杖下的劫。 在空气里,最小的风,也会让小小丽妮们感觉到新鲜的硌疼。 俯视下面,天柱般倾斜的那道海浪彻底塌落,破碎。光灵精致修饰的海,到处激飞着破碎的残片,让那些本来柔变的液体,更像脆裂中的固体。 海浪塌落,那种附体般灾难的阴影消失了。 “只要心魔枯涸,灵肉的痛觉会跟随好感觉一起复原的。”小雅丽妮呵起小小丽妮们,道。 虽然,穹背之弓孛骛仑依然持杖站立。但是,此刻在小雅丽妮的眼里,只是傀儡般的界限。破劫而出的她,着光的心灵是俯视所有孽障的。 “历劫,只会使我们的合力更盛。小雅丽妮。”小智丽妮看罢孛骛仑一眼,道。 小雅丽妮听罢,点点头。遂十指结莲,簇起。以心暗示的指令,小小丽妮们都懂。 顿时,十二个光灵化作一个饱满的莲骨朵。衍射晕光,衬出紧箍密叠花骨朵那种高贵挺拔的姿势。 凝魂之缩,就是壮大的含义哦。 小小丽妮们即便没有清楚说出,在孛骛仑看来,美贵之花,并非可以轻松拿捏的道具。往往看似脆薄的装饰物,潜力是神秘的。就像祭祀中熏香的一系流苏,常常装缀的是——看不见法相的宝剑。 尽管孛骛仑已经感到小小光灵显化的异端,但他发觉:十三枚光,少了一座“大山”。顿时意念为之一振。 不甘收手的他只消洞悉对手一隙残缺。在破绽上强行施动的暴力,同样是致命的。 ”就像他将大地的祭祀屈变成法杖的一部分,对待光灵,他更希望:黑法植株状的刑杖,镶嵌灵感通透的星光,驭法之杖就是——足以奔步穿梭星际的马匹——触碰万能。 当然,他更知晓:这些星光一旦受制于己,更有许多神秘的门户,从此由通灵的光就可以“解释”。 “想的,永远是一个生命最容易干的傻事。孛骛仑。”以静谧态,优雅高挑而玉立着的莲骨朵,发出细微的声音。那是小雅丽妮。 “傻事?努耶梵。你才学会在宇宙中长大,走路还总是不断跌跤的稚嫩,这是我恻隐你的一个原因。”孛骛仑不屑地道。 “记住,在星光世界,解释有一万种意向。几乎每一种都成立。所以,我不反对你的话儿。就像你不必质疑我也有的刀。”其实,小雅丽妮就是在警示:孛骛仑在低估光灵鏖战的法力和手段。 “哼,笑话。大大的一个谎言。因为,法杖只笃定它经历的事实。”孛骛仑顿时暴起,他更不愿意聆听到卑微者的话。 因为,最强大的对手才足以升腾王相与威风。 而这些光灵从孛骛仑心底而言,尽管极致通灵,但是依然是他皮鞭力量可驱的猎物。而且,他以为:法相已经销蚀掉其中的一颗。 第四十五章 十二令 第四十五章十二令 孛骛仑屡屡在言辞上失却主控格。让他伸展的意识很不得力。心境暴躁中,掩着化释不掉的窝火。 尽管他知道:愤怒形变,正在破坏心底周密盘亘的目的和步骤。但是,音声上逊色的被动,已经支离到隐约发疼的那颗心。 他目视着那株鲜艳的“毒草”。随即又扭头挪开目光,那种决意的果绝与冷厉,极速锐化着即时出功的手形。 喧腾的空间里,天空的云辇依然哔哔啵啵地燃烧着。云,本来就是小雅丽妮点燃的。所以渲染的火焰无形修饰的,就是小雅丽妮暴露孛骛仑的标记。 孛骛仑瞧着直恨。 下面,塌落的海浪天柱,已经填平原初孛骛仑暴击的深渊。海平面在被暴拳搅扰之后,一切又复归于宴兆般的那种原象。 孛骛仑瞧着更恨。 因为,时空出现的每一种景致,都与光灵们有关。而且形变的痕迹,不可凭借膂力去畸变和销毁。 空气里,依然有莲朵清芬散播均匀的香味。 红、白、蓝、黑以极致重色渲染的板块,每一种颜色都沉淀着凝滞般的质感,陈旧而又重复。 唯有光灵们每一刻的在现,都是形变不拘。纤灵、幻觉、脉冲与惊艳。 温柔的自然,似乎就是最大的坚强者。文火烁金,隐疼牵心。 时空所有不可遏制的瞬间,光灵总是凭借新鲜的修饰,豁然之际,以生动感消弭着那些僵化或者强化后成形的板块。 “清逸琴唱中的茉莉,还会在纷争中飘一篆沁香。此刻,灵感自此吟哦。我是小智丽妮。” “百唱不倦的歌者,你简直就是吟哦诗人手捏的粗瓷酒樽。我是小方丽妮。” “词令牙板,清婉叠雪,冷藏百酿酒曲。我是小韵丽妮。” “勾折历历方寸,掰力乾坤,形契生令,我是小绘丽妮。” “华腔老调,素绣罗襕扣。铜板铁铙,火樱蛇光矛,我是小锵丽妮。” “纯音素,花蔓婉转。妙声可化形,触及光辇太阳,刻迹成晷。我是小曼丽妮。” “古纪,战车轮轴,四骏长驱巍峨之巅。奢华调,神话写意。我是小轲丽妮。” “让我俊手高飙,心嵌意象块垒,造型端方。或执礼古玩,问津河山。我是小端丽妮。” “红器镂颗,以棱格方寸,突兀形状云篆。形摄千山,意控万水。一迹成千古,万化随从容。我是小契丽妮。” “光谐造巧,罗曼花枝柔。情意流转,喷薄色素艳光。蓝水抚净白玉阶,枝挽荣耀。我是小希丽妮。” “铁桦雪斑,舒歌长音群。千载冰净犹无痕,丽笑风可悯。精妙奇葩,芳逸春心。我是小雪丽妮。” …… 小小丽妮们一个个清音频响。用不竭的连续音声,从空间里的不同方向形成回音。 其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每一道音声,是朝向各自星辰传递恭敬的礼仪。笃定——永恒不会变更心灵的那种归属感。 “莲手合稽,万音可同辙。灵歌叠缀,素诗之心意纵天高。众筹一,共倚阑珊处,星光化合。”小雅丽妮十指一蹙,婉尔料峭。 随着小雅丽妮结句的最后一个唱辞,整个空间,从四面八方同时飞抵一个声音:“是!小雅丽妮。” 顿时,时空因为一支高矗的莲骨朵而变得沉静了下来。凝声逼压着任何一处不羁的躁动与轻浮。美致之礼已经袭击碎了粗陋硌心的石头。 小雅丽妮第六感清楚:小小丽妮们次第迭频的音声,已经与孛骛仑看未形显、心已贲动的初迹同频。 只是她们不愿意将烈性放射的心机隐蔽起来。用超前的音声给时空警示:她们原初励志的精神和卓尔不更的芳名,标识不容任何异力毁折的骨节与义气。 小雅丽妮知道:合力之战,心灵之光就是蹙集光灵精神力量的秘笈和源泉。所以,随着她最后湍急紧凑的收束语,小雅丽妮已经感觉十一颗心灵与自己同步共振了。 好像这些秉性卓尔不类的纯洁体,就是自己生命完整存在中的一部分。毗连之间没有任何瑕疵。 这些清音群不折不扣的唱板,韵律齐出,有序错落。在时空境仿佛就是延伸的精致感官。 灵纤、敏动。立意萧瑟,清格冷峻。已经活化出时空境凝练的敏捷手脚,只待一袭之间。 孛骛仑对一个个光灵个性本来就是陌生的。当他触动的手感张力之际,稍顿。 他能从音声中辨鉴出,所有空间次第飘逸的音篆,不是出自私着的蛊惑之辞。好像那些定义格,本来就是光灵原初立意成器的确定标记。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垒的根本不是一星半点、接近空无的浮泛之气。而是一尊尊有形刻镂的铁质之具。无迹之威,接近神意。 短暂的停顿,只为更加积聚——暴躁一瞬的凌厉进攻。 孛骛仑决绝征服的力,朝向莲骨朵,挟风飙骋如一道滚动翻涌的河流。 一飒之挫,万劫不复。征伐之力簇结指端。 孛骛仑屈爬延伸的黑暗手掌,犹如封顶的天盖。法相繁衍,连续贲张。 被火烧云照射的天穹突然变暗。沉淀的落风就像板结的沉重固体,压扁了苍穹之下膨胀形变的空气。 下落的庞大黑手,张开的五指凌下逼仄,从指缝间催生出逆上激射的风箭。显现出天幕上一道道被残酷撕扯的划痕。 高矗身后的刑杖,散发着苍黑冷酷的威严。四棱张力形成拓展的黑色直线,切割着整个时空,形成明暗相映的界限。这些界限仿佛一道道裂解的冷光。 空气骤然吒鸣,从乌黑手掌倾覆的力量洪流,修饰着五指如戈的摧杀…… 静谧的莲骨朵,还是美丽娉婷一耸的艳光。仿佛黑暗中依然不被风扰、平泰燃烧的蜡烛。 盾形手雷鸣响之际,覆扣似钟。彻底吞没莲骨朵的一瞬,整个空间黯淡下去……除了平行于海面铺展着燃烧的云层,海天之间变成模糊的混沌。只有交辙错乱的风辇,雷一样在中介界面滚动。 莲骨朵已经变作彻底被捏灭的烛,再无浮现出的温馨之美。 海之宴被摧毁后,这似乎是——被销蚀掉的最后一粒吉光。 第四十六章 物外风 第四十六章物外风 风,直飙高调,飒划锐唱。 破擦钝器形成的硌碎,似乎已经触碰到空间生灵们的感官。 箭冲的海鱼不再是缠绕在水里、触险逃离中遁形失魂的傀儡——甘于随流苟活着,安详于生死。而是逆流飞射,惊崩贲力。仿佛迎迓被沉久黑暗埋没了的光明。 跟随风棱的啸唱,数道放射性烈光,变作从孛骛仑手形指缝中喷射的水箭一样,形成明亮光在空间打开的折扇。 孛骛仑突然蹙小。模糊庞躯紧缩,显示凝化精铁般的质感。 实际上,那是痉挛之痛。 “金刚棱,断剑截刀,力箍鸿钩佐苍穹。情丝娇,呼应碎微,一诚必应。以风接应十二骏。我是自在飘逸着孤魂的小恰丽妮。” 刚才,她就是空气中御风飞骋,以风声修饰那黑暗手形中——莲骨朵蓬勃绽放的力量。因为,希望和憧憬本来就是光灵固有的属性。性灵感应而相通。 内外共频,联袂间,击穿孽障。 “蓝眉风,百香果。艳光高辉,泛泛无垠。情如典,相诺。可亲的小恰丽妮,物外高风。”是小雅丽妮的声音。 随着吟哦的歌声,孛骛仑疼痛抖动的攥紧之手瞬间打开。 这个带血的释放,彻底解禁了孛骛仑强大而恐怖的勒箍。 只见一朵素白的夜莲,以光怒绽。顿时,天地一片通明。照亮着一只血红萎缩中的手。 一只只的锦鳞之鱼,不断攒射出海面。变作装帧海水无比绚丽多致的花边。 孛骛仑这一次,没有抽动斜斜地搭落在肩膀上的皮鞭。他明显感觉到:这些通灵的光,原来也有着远远超过他想象的致命刀。而且,刀相精透,完全穿越了他手形粘着刑杖的力箍。 孛骛仑扼腕,紧疼的手微微收敛一个小小的屈折,似乎强忍痛苦,让流血的手形缓慢释放掉簇集的刺痛感。 很快,他调整状态。缓流呼吸的平静,显示着——所有的疼痛已经从一颗心灵驱离。 他冷目直视怒放的白莲。撑开流血的手钩,悬腕带动一道急促旋转的涡流,拔起身后直矗的刑杖。 瞬间,身形不再端现庄严。迸射般冲前踏步,肆意形绽,幻象不拘。仿佛厉声长啸中、兜风作势的妖孽。 是的,白莲的高姿态,无形逼仄他:心性与之完全耸峙起——逆反姿态的对立感。 四棱法杖随着长驱如弓的猱臂拉动,飞起呼啸的花轮。 那些清晰的棱线拓展放大,仿佛一道道衍射在空间里的光线。 在白莲光盏的照射下,冷线条疯狂交辙,在夜空形成网格状的栅栏。略带闪烁感的高频乍飞,如光。 携带大地祭祀法相最重的魂魄。法杖就是残酷冷厉的执行力。 萧杀风线,以割裂拉长飙飞起来的狭长刀刃。超前削碎空气里的任何块垒。 莲光散射,虽然皎如最明亮的月夜。但是,静光针毫,冷敛森色中泛着冷酷的青白。 那种逆力掣电中阴森的威厉,足以让直视它的孛骛仑目疼。 法杖棱线交辙,飒飒声中,强化着高频升腾的势能。可视光华,随绞杀棱线,瀑落碎片如粼粼波痕。 白莲深陷在——密如网格的棱光削杀境中,青芒剧亮。形状愈现精质锐意。 大地风烟祭祀独孤一志的执着之魂,不断镶嵌着棱光的痕迹,贲之若契。极力修饰出法杖屠戮的烈性。 白莲以滑翔羽飞的轻盈,格架并支离那些质感光棱。 因为被持月者赋予月相刀。白莲直对光棱佐杀的锋芒,并没有采用守势。 在光灵们的心中,守势就是承忍,是被动的、委屈的。是弱化自我能量的象征。 而且,她们早就想要在针锋相对时,认知刑杖真实立威的法程。以便破解那个暴力之戈恐怖的终极。 穹背之弓在《星纪法原》就有记载。 光灵们知道:法原之记,本身带有精密训诂法典的古老传奇。好似史记衍生的一个传承体系。但是,记载里仅仅是一段没有因由诠释的一句话。 只句停泊在记载里,断然感好似一个截面,形成不可深究的悬疑。 但是,光灵们非常清楚:充满奇闻逸事的古纪,是不会制造谎言的。而且,法原所记就是不可轻估的道理。 “生疑法典,就会经历。”小雅丽妮以心默默记诵着古纪中语言。 “可是哦,努耶梵。我选择了这个经历。因为对穹背之弓,我不可能仅凭太简洁的记载,直接承认他。这是出自真实感觉的本能。” “没错,小雅丽妮。古纪里没说:生疑就是过失,经历就是过错。”小智丽妮倚紧小雅丽妮,补充道。 “星灵的世界,除了情味,真实感出自纯粹的感官与本能,同样属于无咎。”小雅丽妮说道。 其他小小丽妮听罢,谐光共振。她们知道:小雅丽妮就是指津众志的剑锋。拼力冲竞之际,消弭掉心灵困惑——以使心灵攻击的速度不沾浊尘。 小雅丽妮清楚:自己面对孛骛仑,必将经历不可逃避的各种过程。 她再次在飞旋的莲花中,将手覆在星胸的钻石上,以笃定自己的选择。 白莲之瓣,顿时化作铁质光剑。金俊简白的树立,已经变作飞骋的十二把簇结之丛。 莲起—— 绽。 横飞光瓣簌簌削断带有立体旷阔之杀的刑杖法相。强行突破那种锁困中格式的界定。 光剑与棱线相磕击,如戈啸鸣。黑烟、白刃、锋棱之兀……相互损蚀,消磨。萧杀风中扩散着以颤动感散发着的痛苦。 白莲突破道道网格,飞骋尾韵拖带——激战中散布的残碎风烟。 天空的火烧云依然没有褪去。大海锦鳞与诸色海兽、波荡中偶现的彩色石礁……似乎全在感光中瞬间被激活过来。色泽更加新鲜,镶牙之饰一般变作森杀中、温馨绚丽的装帧。 其实,这些海景都是小小丽妮们曾经为迎接海之宴,铺设光兆中的一部分。 因为曾经触碰过光灵们干净、喜嬗的手脚,在经历一番孛骛仑暴拳的擂动之槌后,甘于自我修复并恢复美好初衷的那些原味。 所以,无论生灵还是物构,遂以复叠的留恋感,追逐光灵的痕迹。 “光之灵,明亮而又谦卑。”空间里,飘逸的声音,显示着小恰丽妮飘动的灵魂,与白莲谐意相随。 第四十七章 杖杀 第四十七章杖杀 刑杖,依然是空间高蹈的主频。 白莲极速破格的挫磨之划,磕破光棱刻镂般的锋线。但是,刑杖立法仿佛是一个完整闭环逻辑的锁链。 那种严谨到足以模拟心灵感觉细节的随性张力,简直就是一个通灵的活物。具备韧性化形的能动。 小雅丽妮能够清楚感觉到:那种澎湃聚力,依法敛取意象时,不间断升级的蓬勃旺相。 能够感受到这些,小雅丽妮精致思觉中,已经潜意识预置——对等抵兑这些可怖威力的感受。 在心里,小雅丽妮不竭唤动努耶梵,以凭籍灵感引动星系传递的精神力量,来调泰身心显化的最佳状态。同频助力十一颗小小丽妮,点亮努耶梵光晕。 心灵,超越时空万象,很容易触发玄机——即便看不到。 当小雅丽妮调整心灵时,刑杖仿佛嗅觉敏锐的灵物,已经洞悉小雅丽妮随心变迁中、欲动未动的企图。 只见刑杖投射到空间的光棱已经加粗。带有犀利切割的交错光辙,不再是飒划空气——形成蜂鸣的破擦音。而是裂解乾坤。 那种毁灭整个空间的恐怖感,仿佛重载摇晃的石筑巨构,以庞大的钝响销蚀渺小的生机。让生命痛感无能为力,而甘于就死。 刑杖掣动时,风尘翕合。六道色泽的环流风,顿时形成滚蟒般的旋风,追踪、缠绕着杖体。 呼呼彻响,浇灌涡流中心的权杖。同样,这些风蟒拽动空气,极力造势目的精纯的那个唯一——就是刑杖。 一直在天空平铺开来的火烧云,渐渐被卷进风中。形成一道被撕扯的火蛇,追逐风辇屈变。 风蟒所触,万形俱敛。 火烧云凝力绞缠,牵走万万火蛇、雾霾和烟尘。 风蟒屯吸一道道高矗起来的柱状海水,将天与地瞬间拉扯得很近。 小雅丽妮清楚:完整显化法力的刑杖,这一次没有掩饰丝毫的真力。 是的,刑杖不再是只会长出“禾苗”的源泉。而是造化中驾驭力量的统御者。 小雅丽妮能够察觉:这是出自大地,最重浊的法相。依然就是大地祭祀的灵魂。 是啊,这些负重生命情味的载体,充满精纯透彻的无尽目的、祈愿、立誓、皈依、附着……几乎包罗了生命可感验的全部。 而小小丽妮们与之相比,就是手指可捻的碎微颗粒。 可见,穹背之弓孛骛仑就是神秘统御大地和空间力量的存在。 但是,在小雅丽妮眼里,那还不是接近神尊的王者。因为,充满血腥味的暴戾者,被柔弱者憎恶,就是灵性上抹不掉的弊端。 虽然,这只是感觉。但是,能够发现最隐蔽的痕迹,在光灵的世界里,就是灵性智慧的觉识,胜于力量格。 小雅丽妮知道:自己只要不输于一颗心,在星光际就不存在毁灭的可能。 “小雅丽妮,有的痕迹,我们一看就懂。但是,有的痕迹,我们要经历一万年才能弄懂。这把刑杖非常诡秘。我们洞透它的时间界限似乎好难。”小智丽妮道。 “是的。因为它来自大地古老的祭祀,是心灵、精神存在的一部分。”小雅丽妮解释道。 她攫起手指,微带拽力的一蹙,显出鏖战的勇气,“一瞬间和一万年,在光灵境里就是一个概念。让我们用战斗心——先来说话。” “是!”小智丽妮和小小丽妮们一同呼应。 白莲迎住隆隆响动起来的风声。以更加明亮的质感,强化刻镂在空间精致不匿的存在感。 这种看似渺小的不屈,其实已经激怒了孛骛仑刻意卑视小小丽妮们的那颗心。 是的,这些歼击不灭的光灵,已经变成孛骛仑嫉恨的目的。因为这些光灵总是扎到他心灵最疼的地方。而且,娇口刀辩,销蚀意气。 原始血手的余疼依然在,激化着孛骛仑暴躁中夹杂的耻辱感。 天空,火蛇修饰巨蟒。 海面,水柱洞达天际。 所有造化变成集结号,无休止地膨大着刑杖统御中的军队。 空间,黑色的光棱完全变作沉重交错的刀,封杀了白莲或进攻、或退守中的每一个方向。 孛骛仑次第踏动紧凑如律的步辇。弯曲弓背,仿佛一杆掷飞的标枪,掣动咆哮声重叠中的刑杖,蓄满势能和膂力。砸击稍显滞动中的白莲。 那些灌流入刑杖的风蟒火蛇与水柱,一同共频,冲向白莲。似乎整个旋转起来的时空,将层次具体分明的世界,旋转成宇宙造化原初的混沌。 孛骛仑身形拉锯的肌肉块垒,让浑躯显化的每一道轮廓弧勾,都是急剧张满力量的铁弓。 白莲在逼压中,同时豁然显亮光芒。逆光照射孛骛仑,斜上。 孛骛仑拓大的身形姿态,投射到浩渺的天幕上。放大着极端状态中的毁灭感。 就像被重锤砸击、砥磨下、强硬支撑形格的钻石,孤忿独卓。白莲被暴力之阻封截,逆力抵对。 莲瓣极限撑力,鼎力成合的圆光,色泽明灭,形格抖动,飘出痛彻中悲怅摇曳的碧青烟篆…… 突然,白莲崩折。一袭袭雪光四散削飞。这些光承受了孛骛仑无尽法力的支离。那种合力牵连的默契完整被磕碎了。 飞光奔竞在无极的直线上,合力被击裂的痛感,随着呻吟的微弱传递得非常遥远。 穹背之弓孛骛仑并没有停滞手脚。被光灵激怒的余愠依然在心中不竭地燃烧着。 他像从迷雾中窥视秘密。略带潜伏状的眸颗透显着一道冷酷精粹的刺白光。 一切惊变仿佛闪电霹雳。孛骛仑已经折射光一样飞离劈杖的地方。而身后,难于极速跟紧的风蟒与海柱因为远远滞后,失去凝力附着的主频,纷然溃散和塌陷了。 极速之变完全折变了整个时空感。 空间缤纷杂沓的风烟骨朵。相互错叠、撞击、又相互急剧消磨,将时空境里的所有形构,彻底弥漫得不堪可察…… 然而,随一辇风载掣过。空间又变澄清起来了。 旷朗一处。风烟俱静。 只见孛骛仑静哑如石雕一样站立。手中持杖,一点儿不再贲动了。手杖把控威严、逼杀的那个瞬间,似乎从他的肢体上并没有完整消失掉。 极致强化的愤怒表情,依然能够从他的姿态上看得出来——那种隐约的蓄积感。 合力中的十二枚光灵散逸飞骋到无。 刑杖依然在手,孛骛仑目光放射着铁青色泽的冷芒。他在一次性重击出透彻力道的刑杖之侧,站立。高树威仪,刻镂最后不消的残酷。 目光瞳孔中,落淀着一枚星辰投像的闪光。 第四十八章 莲盏 第四十八章莲盏 孛骛仑目光照射着小雅丽妮,好像那个渺小的微粒,就是目光瞬间灼烧的焦点。 他就是要执意屠戮这个娇小的猎物。这个口齿生扎、剧毒钻心攻疼的纤针,不亲眼看着决断,就是心灵永久隐伏、抹不消的疼灶。 小雅丽妮芊芊姿娉婷一枝。乌黑的长发已经风散而蓬张,在身后飘飞成呼呼滚动的河流。 她小手微微攥着,似乎知晓自己濒临于生死抉择的终极,将目光从那可怕的刑杖上移开。 此时,朗风如歌。 一澄如洗的新月清鲜地出现。碧幕高弓,闲朗自然的划舟,变成苍穹唯一耀眼的灵动。 卷云残褪天空的四面,那种不竭燃着的火烧云似乎变低了,映照旷阔的海面。 从水面逆反的光线,反而让整个大海和天空依然明亮。琥珀色的熏黄,让时空变得仿佛古纪陈旧翻页到过去的史记。 心里,摘句一段鸿爪雪泥的芳墨,就足以轻盈剥落掉壅阻灵性的石头。将古纪痕迹变成新粹的法器了。 小雅丽妮奇妙感受星空融合着自己的力量。那些看似僵持呆板的夜空,目视就能勾沉整个星际给予的生机。 小雅丽妮慢慢收拢目光,将脑袋垂低。看着缀在星胸的蓝钻…… 她将蓝钻摘落,双手叠拢,扣在心上,默祷着。她将珍贵的饰钻化作光辉,将镶嵌有小恰丽妮灵魂烛光的坠子,就这样交还星际——以光辇完整载走—— “星际无涯,却不会忽怠一尘。同样,一纤光,也需要整个宇宙来修饰,愿——托安。小恰丽妮,去——” “违背初誓,就意味着……死亡哦……”空间一个声音说道,“你说过永不离散的话……小雅丽妮!” 小雅丽妮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忧郁地侧过脸颊,肩膀紧拢着,一窒。一滴光滑的泪滴,从眼角滚落了。 尽管空气里,还有不竭的一个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只是低下脑袋,摇摇头,一句话儿也不愿意去解说。 “小雅丽妮……小雅丽妮!你……究竟怎么了……”空气里,小恰丽妮声音变得嘶哑。她似乎预感到什么,那种不祥的恐惧感,从战栗的声音里就可以感受到。 “小雅丽妮,我……答应离开你了,飞向安全的蓝眉星辰……但是,你得回答我:不理睬我的原因。因为,无由的事,充满无尽的痛苦和恐惧。可是……你就不……回答……我……”空气里颤动着啜泣不止的声音。 小雅丽妮没有说话。 空间里,只有小恰丽妮痛泣不已。为了能听到小雅丽妮说话的声音,她一个人自我絮叨,又不断放逐——自己执意逼仄小雅丽妮回话的目的和条件。 实际上,小雅丽妮清楚小恰丽妮盘亘不离的心思。 小雅丽妮忽然冷冷地看向空间,倔强地摇摇头。她知道:解释和抚慰,只会无形放大小恰丽妮扯不断的一丝情谊。也会很容易变改:此时自己已经笃定的目的。 小恰丽妮没有再触犯小雅丽妮不折不扣的棱角。突然终止自言自语的话……她知道:自己私着的绊缠,只会增添小雅丽妮痛苦的恻隐与愤怒——削弱精神与知觉锐化的烈性。 随即,空气掠过飘远的默泣声。 小雅丽妮瞬间变得小俏、挺拔。身形贲光而生动,仿佛一只插花工艺装饰的粉色月季。斜挑妙倚,薄弹风鼓,纤微一嬗,翩扇着瓣翼。 她掰开厚重的空气块垒,新鲜怒翘身形乍现的棱角。 “努耶梵,虽然是星纪传言中智慧的宝藏。但是,在大地、海洋、空气三个时空境,再锋利的慧力在此都是赠品。”孛骛仑立杖如树,法力已经控箍了空间。 他的沉着,就是冷峻立令的开始。 小雅丽妮直锐道:“星际光不会装帧你丑陋畸变的瞳孔。记住!” “不会?!”孛骛仑哑然失笑,“那你问过它吗?”孛骛仑看着刑杖。 “这是三境的法。是祭祀和膂力合着的古经。”孛骛仑继续道,“我拖延时间,只是想以刑杖立令的仪式告诉你:你来这儿,根本不是选择法的义务,而是依令领命。是法器。” “光灵境里,‘不愿’一词,出自心灵。即便你得到形格,心相一迁,你得到的就是一粒死亡的灰尘。所以,我也提醒你!” 孛骛仑听罢,顿时暴跳。因为法杖就是绝对的王者。他生命历练的每一个精纯法迹,都是唯一意志树立的信条。被征服者,就是法力佐使的工具。 在星际,小雅丽妮就是自在光。努耶梵光点亮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喜嬗、焕火和通灵。 从孛骛仑口气,小雅丽妮辨得出:“法器”就是卑视下、随谴为用的一件工具。在她看来:立令中,凡出自心灵的不恭,就是毁灭的根本,尽管不能破解牢固的刑杖法程。 小雅丽妮清楚:随着自己拖住孛骛仑,延展的分分秒,已足以帮助小小丽妮们脱离刑杖可控的三境地。 她翘首四方苍穹,心灵感应到:奔竞中那些突破空气块垒小小丽妮们,飞奔的纤足已经高蹈于云端之上。 她默默地欣慰作笑。之后,断意。冷酷落淀的心中就只剩穹背之弓孛骛仑。 其实,孛骛仑知道:以刑杖立令的仪轨中,粘着冰塬大地的祭礼。知道:依法征服,不仅仅只有武器、膂力、精魂、意志。 只有在大地、海洋和空气三境,他仅靠武器和膂力,就能屈打成招,完整降服对手。 但是对于通灵的星光,除了武力,还有言辞力量。否则难以折服意念、精魂,更不要说最终征服一颗心灵。 因为言辞是刻契号令、借以立意、生威的原因。是攻破通灵者的第一道门。还因为,在光灵这儿,孛骛仑索要的就是努耶梵的一枚灵魂光,而不是其他。所以,他必须要有胜辩过小雅丽妮的缘由,才足以折服一颗心。 小雅丽妮就是他立令炼化的瞳光。一旦立令成功,他就能凭借此——看清最深邃的海底…… “刑杖,出自三境最高的旨意。在此,‘不愿’一词和星际含义不同。仅仅是你的私着,不是法令,是比空气还轻的一句话。” “是吗?为什么?” “因为,你就站立在三境界里。在这儿,显星光之慧,就是打狂言、讹话。”孛骛仑一手指海,一手飒然高标刑杖,森森施法,道。 小雅丽妮沉默了…… 孛骛仑顿燃杀伐烈火,恨不得——一语阻万,瞬摄心灵,立格成化,“无言以对,就是默认。再变转口舌,就是违心造孽!” 小雅丽妮突然将头昂起,“全对的法,属于三境,不是你!以己立意,天崩地裂。” 小雅丽妮冷凝着,双手一刹那蹙结莲盏,道。 第四十九章 “吉檀娑挲……” 第四十九章“吉檀娑挲……” 孛骛仑立时感觉被麦芒生扎,吐辞不爽。言难以传递心声。笃定心真法根的那种瞬间感突然被歼灭,法相不能捕捉灵脉。 也就是说,他无能摄取小雅丽妮的魂魄——化生瞳光。 因为他无法运用接近祭祀般的真言,打开通灵者通往灵魂的这第一道门。 孛骛仑一颗贲力的心顿时颠翻。血脉逆转,精气破解。这种不可控的疼痛击穿了——他全部的目的和信心,比形格与力量受挫更加难受。 既然不可得,就只能毁灭掉。 孛骛仑断念后,收敛破碎流逝的勇气。他真没料到:这小小一枚光,所袭击的都是他隐私的疼点。 但他毕竟拥趸法杖的威力。再矗时,如神灵一样伟岸升腾的力量狂涛,已经威严地蹙结杖端。 小雅丽妮立时收敛手莲,化光飞遁。 可是,孛骛仑的法杖已经高高矗立。四棱飞光交叠如网格,不断加重空气板结的速度。 空气仿佛渐渐变成固体。沉堕的阻尼,在小雅丽妮感觉里就像一块块变得笨大起来的石头。磕着、硌着……小雅丽妮双手流出鲜血。 专志一意,孛骛仑刑杖精准施力,每一意向,都是倒竖在小雅丽妮面前的刀丛。小雅丽妮穿梭法相,灵敏感官被不间断削弱时,开始变得疼痛起来。 在三境界里,她清楚:刑杖之下,自己已经难以摆脱掉追光的法了。 小雅丽妮突然跌倒在厚重的空气块垒上。匍匐泼落的乌发,让她凝滞的身躯变得更加狭长。疼痛摇摆的身形变得崎岖而料峭。 从未在努耶梵受过的罹难,加重了高贵光灵境界,被无情刑杖卑视着杀戮的廉耻感。 噌地,随着手形翻变,小雅丽妮手中生出一把光刀。她将玲珑小刀擎起,点亮月光那样。是的,月相光依然存在。 斜飒风,电掣。削断碍眼的法相网格和空气块垒。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逃避。而是直面孛骛仑,挥刀斩来。 孛骛仑并不着慌。他嗤之一笑。将法杖挺立胸前。既然不再顾惜,就只有杀戮。 他目光直射,就像刑杖飞骋的光棱。同步跟动目光的刑杖,调转中盘亘着旋转的惯性,蓄积势能。随翻腾长势的身躯,灌满力量,劈下。就像他击破白莲那种。 精准尺度拿捏在心,强袭不再置疑。 小雅丽妮明显就在孛骛仑目光刻镂的方寸之内。然而,孛骛仑杖端触及预料中的攻击点,只是激射一道湍飞的气流。小雅丽妮踪影已无。 一道光栅破开空气的阻尼风,刺向孛骛仑。 原来,孛骛仑出绽法相时,小雅丽妮超前第六感,同频平行孛骛仑目光,逆袭。 月相刀虽快,但空气“石块”迟滞着小雅丽妮攻击中超前的一颗心。 孛骛仑侧转,劈开光袭。同步翻转的左手仿佛一块高矗的咒符。“照”向小雅丽妮的背影。 小雅丽妮身形一窒,仿佛被一箭射中的小鸟。 她痛绽双臂,叠颤出一层层虚形。惊吒之疼,让她呼唤一声“努耶梵!”,随即,就像折断的纤草,将身躯倾落。浑身零落的光泽,让她看上去渐渐变得黯淡。 哪怕风吹一纤,疼,也让她无竭摇曳。眼中重载的泪滴压弯抖动的睫毛,和手指尖重赘的血滴,此刻就像虚弱不堪中的重荷一般,变成此刻浑躯最沉的重量。 身后,孛骛仑轰响如山的脚步,接近而来。看不见的恐怖,覆着暗光与寒冷。 小雅丽妮手中的刀光融雪般销蚀着。就像同样破碎着的形格和血肉。 月牙,还是那样皎白。静谧得反而快要激活——生命渴于芳菲欲燃的心意。温馨的光,是那样美好。写真里,包含了古纪多少提纯粹炼的生动神话。 每一记,就像一枚风干的火枫叶片。凝望,一瞬。会使生命新鲜孩童立即变成长满白发的老翁。 这些奇怪的想象,让厚重经历的小雅丽妮看似短暂的片刻,却像持续了好多古老岁月。 只有孛骛仑心里知道:手印里,累叠着三境界古老祭祀传承、保留的完整痕迹。 小雅丽妮此刻,感受那么多痛苦承载的经历。年岁的重重叠叠,足以让她感到自己已经老去。 “你是逃不掉劫的,努耶梵。” 浑浊的声音就像一颗颗落坠的石头。质感、形格、确凿。每一种属性都支离着欢鲜火漾不拘的灵性。 小雅丽妮知道:孛骛仑显化的法相手段,完全就是忤逆灵性的。销蚀的痛楚,就是自己此刻全部像死亡一样恐怖的体验。 感觉比死亡,有时候更可怖。 她忽然垂低脑袋,祈祷:努耶梵抛弃自己——这个因为罹难,而变得“肮脏”、晦气的孩子。 只要孛骛仑不走开,这些感验的逆鳞之痛就无法消逝。 但是,小雅丽妮清楚:孛骛仑显法越冷酷,其实,她能感受:对手那颗心已经频于绝望。因为,他没有从小雅丽妮一颗心灵控制的界定,索要到最向往的任何东西。 孛骛仑仿佛视之无物,直步走到小雅丽妮前面的空间…… 刹止。 孛骛仑调整一下持杖的手感。身形直拔,仿佛一道丈量天地的直尺。 月光洒落空间和大海。天空,那些卷褪的火烧云渐次光淡,复变暗蓝的海面,将水天一线区别得非常明显。 小雅丽妮看见月牙,不再仿徨。静音中粹净的心无欲弥坚。清鲜地感受最后一滴泪掉进大海的声音…… 她站起,凝立不动了。 突然,孛骛仑翻转厚重挟风的身躯,掣动刑杖。光棱散发的粗粝线条已经化作纵横交叠的刀。支离空气裂响的声音不绝于耳。 逆步翻动中,手形勾折刑杖,冲后砸落…… “……啊!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的老天爷……别折磨我这颗被磕碎的疼心……吉檀娑挲哦……” 只见孛骛仑突然嚎啕大哭。疯癫一般收敛刑杖,狂暴的屈手攫住蓬张的头发,声嘶力竭地怒号着。声音仿佛一道道疾驰的风暴。 他又捶击如鼓的胸膛,弯曲了傲岸的脊背,频于跌倒……然后,疯了一样,朝向遥远无极的方向痛苦奔跑着。剧烈颠动的身躯,快要随着他畸变的动作支离破碎掉。 小雅丽妮素白凝立。就像一块冷冽的石雕,一动不动。 那种淡白,形态贲现着情味流干了的枯涸…… 第五十章 祈魂 第五十章祈魂 “小雅丽妮!” “小雅丽妮!” “小雅丽妮!” …… 大海之上,静谧的空间里,忽然响起繁盛的蜂鸣。那种振翼光芒,仿佛谐动热燥洁净的阳光。与刚才黝黑潮湿的暗光形成强烈对比。 只见一个个的小小丽妮已经从三境界的最边缘飞回来了。 “十二枚努耶梵光晕突然少了一枚。” “是的,正是小雅丽妮。这是我们朝着这个方向飞回来的原因。” “我们正好再相聚,没有违背诺言。” “但愿小雅丽妮不会变作孛骛仑可怕的瞳孔光。” “不会的。因为每一个光灵最后的誓愿,才是精神寻找的终极。代表心灵与灵魂的真正抉择。” “是的,这才是决定归属的根本。” “对,她不会选择有违努耶梵星的事。” 众小小丽妮们飞近了。看着僵立不动的小雅丽妮,突然一个个痛楚不已。 眼前,那种枯竭的霜白色,是她们在所有残酷的征兆中,从没有见到过的情景。因为,光灵的死亡是从来不会遗留痕迹的。而且,小小丽妮们通过各自身后的努耶梵光晕,根本看不出指津死亡原因的任何提示。 “可怜的小雅丽妮,消失的那么快。她甚至连收敛自己最后的轮廓,都已经难以顾及。”小智丽妮痛苦地掩上眼帘。 有形痕迹,更加牵疼小智丽妮对过往瞬间一帧帧美好的记忆。 悠地,垂落下的、小小的脑袋,跌落在曲折合叠的两只手中……滚流的泪珠,从指缝间簌簌地滑落。“如果死亡可以代替……那么……” 小智丽妮的话还没有说完,其他小小丽妮一起呜咽起来了。一只只小手搭落在小智丽妮的肩膀上,示意她不要把痛苦的话说下去。 “《星纪法原》里说,从原初的声音可以找见光彩。”忽而,小曼丽妮说道。 “是没错。但是,那些声音和光泽都必须是活着的生命元素和信息。” “是的,光灵们捉迷藏时,我曾经就这样听最后一声‘藏好了’——找到过小契丽妮的。” “你确定小雅丽妮……真没有生命……了吗……”小曼丽妮替小智丽妮抹去泪滴,不甘地叹口气。 小智丽妮抬头凝视小曼丽妮,“我知道,尽管你能够精密摹音。但那毕竟不是小雅丽妮。模拟和真实再接近,也存在灵魂上的质别。懂吗?” 小曼丽妮点点头,失望地叹口气。 “但是,我们可以从光明找见光明。”空气里传来小恰丽妮的声音。 原来,小恰丽妮并没有飞回蓝眉星。因为:小雅丽妮谴离她,是违诺当初永不分离的启誓的。所以,小恰丽妮认为自己没有飞回去的理由。 小智丽妮怔怔然昂起头,忽而目光闪烁一道灵犀,颔首致意,“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谢谢你提示了我。可亲的小恰丽妮!我不会忘记的小娇情哦。”遂双手合十,道:“立誓获取,只有通过虔诚祭祀的一颗心灵。就能感诚而星动。” “星纪里说:精神的获取和刀剑拼力夺取的苦行,一样残酷。连即便是正义的事,带着私意都不能逾越法则呢。”空气里,小恰丽妮的声音在说。 “祭祀吗?据说,心灵是要托负许多业力的承载。而且,索愿不慎会遭反噬的……”小曼丽妮有点懵。因为,包括小恰丽妮在内,她们没有一个是完整精通规程的祭主。 其他小小丽妮们一个个又沉默无语。空气静哑得有点窒息了。 她们可不愿意在失去小雅丽妮后,接连牵着祸端。许多可怕的发生,就是因为无知引起的,何况是星光灵。 小端丽妮丽手一擎,手中“长出”几根铁筹,上面分别刻镂着曲尺、四叶草,黑陨石、交错刀剑、星颗……她快乐地摇着,灿烂地笑,“喔,我可以预言吗?” 小智丽妮生气地瞪了一眼小端丽妮,用食指敲敲那可爱得妙若磬响的小脑瓜,“亏你还笑得出声来……我们可被你烦透了呢……” 小曼丽妮赶紧阻住小端丽妮,悄言:“预言得好坏,阻挡不了结果。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在给过程添堵。我替小智丽妮把话说白了,这下,懂?” 小端丽妮嘴巴嘟嘟的,心里犯咕滴,“信你?就是我傻喽。嗯,此刻,人家我只信赖小雅丽妮。她本来就是我们的合力哦。” 小端丽妮看似收敛铁筹,哗啦啦兜罗时,灵性指尖意外地鸟啄到一根幸运四叶草。惊喜得啜泣不已…… “没品相……嗯,好喽好喽,月亮光光,哄娃娘娘,苦笑不得,左右逢场,落靴掉帽子……”小曼丽妮连忙抚慰一下小端丽妮。 小智丽妮踩着空气板块,走到海中央。这就是小雅丽妮率众装帧海之宴兆的原契点。她就是要从这儿把小雅丽妮给唤回来。 天穹四面,残褪的火烧云依然没有消尽。让幽蓝的大海仿佛变作——被光环修饰的巨大星座。 小智丽妮耸肩如挑,风旌而立,一绽飒爽。小俏紧凑的身躯,棱角勾折出方寸感精致的线条。仰视星斗、星弓、挂月的蓝幕,缓缓抻直右臂,一滞。 恰时,右手中便握持了一把银素的拂尘。遂将左手覆叩星胸,指绽莲朵。开始行祭。 顿时,空间清肃。其他十个小小丽妮,一个个端然颔首,双手合十凝立。为了配合小智丽妮,举手投足,洁意精微,再没有随意纤动分毫。 小智丽妮踏着韵律,精谨踩动步辇,吟哦—— “一阙,叩苍穹。莲宇旷廓,星辰斗拱。万万状,灵睛如马逡巡不止。” 小智丽妮唱念道。一抖拂尘,遂两手端奉,礼天。 “众化风随,好意盈光。细步辙音,跟随星河同伦。”小小丽妮们一同伴韵吟哦。并一齐躬身,同示仪礼。 天风如钟磬,随着工整如对仗般的步韵,伴响一调调儿渐渐飞动起来的风浪。 大海,浩波哗哗地泛动锦鳞之光,均匀铺展开来平缓的波漪。 “一剪风,断尽孽障。新光可开道,一意自流清。”空气中响起了——小恰丽妮伴随小小丽妮们的修饰音。 高旷的修饰音群,仿佛点燃了所有祝祷漂浮起来的声音。让小智丽妮的主频音——传递得更加迅速而遥远。 “二阙,触大海。宴兆饰启,渡劫化难。芊芊姿,执着剔剜暗癍毒点。 三阙,唤光灵。她是小雅丽妮!她是努耶梵!小雅丽妮,我们以祭祀的吟哦……呼唤你,你听到了吗?” 小智丽妮吟哦中,徐徐抬眼,凝望石雕一样矗在空间的苍白身躯,不禁滚落下发烫的泪珠…… 第五十一章 怒月 第五十一章怒月 小智丽妮诵完三阙。 为了保证自己不忽怠万化一尘,以宇宙为背景——她用诸感凝沉一颗十分诚挚的心灵。更不敢在祭礼中随性变迁姿态。 庄重司仪的精微格式,朝天礼地时,她感到自己浑躯都快要板结成块。 当她俯首间,用手指剥落面颊的泪滴,指尖噌地搓擦的浊音,似乎在空间都清晰可闻——脸颊“河床”摩挲的流水。 可见,自己的祭祀,没有遭受到造化阻尼。那么,静哑的时空一定可以感受得到心灵曲纤之迹。 上弦月变得异常鲜白,轮廓仿佛极致工笔简俊勾勒的铅素,与光辉形成强烈比对。立体贲现着生命灵性可感的脉跳。 “小雅丽妮哦,努耶梵!三阙礼罢。愿混沌天地不掩痕迹,应答小智一声,好吗?” 小智丽妮双臂举起,遥指苍穹。以极度的蹙小,叩问庞大的至极。并以执着持续的思念——阻止自己情味流失的枯涸。 小小丽妮们环绕小智丽妮,旋转着美丽光亮的圆光,一同伸长纤臂,渴盼的眸子星光闪闪,合声朝向苍穹一遍遍呼唤—— “小雅丽妮哦!努耶梵!” “小雅丽妮哦!努耶梵!” …… 在潮汛般的不竭回音群中,小智丽妮收敛了拂尘。手形莲绽,摘取下身后的努耶梵光晕,投落在小雅丽妮霜白色的轮廓上。 其他小小丽妮们摘落各自的努耶梵光晕,也这样做。 “愿光找到光!”小智丽妮最后祈祷,道。 一阵夜海之风自下而上,将小智丽妮托起。 突然,洁净的天空激射一道霹雳。巨响轰隆而震动。小智丽妮被霹雳击倒。 她绝望地用最后的力气蹙结手莲,以保持刚才祈祷的意愿不灭…… 只见持月者从月牙舟缓缓走下来。窈窕姿势随步辇轻微摇摆黑色的倩影,仿佛风飘的一缕烟篆。但雷厉手形如钩的烈性指尖,依然散发着冷酷的风烟。 小智丽妮顿感浑躯如缠万千道铁链,灵肉剧疼折磨着难以承载一丝轻风的万感。“不要哦……宇宙……” “不要什么呢?请把话儿说完。”夜空中,一个冰冷的声音问。 小智丽妮感觉,浑身生命能量的光一点点流向莲指,并从指尖眼泪一样滴落不止。那些流动的光,带着疼痛,似乎一同从肢端滴落。 疼,模糊不清了。小智丽妮已经分辨不出——万化是非与错对的界限。痛阻挠着她用清晰的思路、意愿和目的去想象。 “不要……阻挠我唤……小雅丽妮……” 她挣扎的最后一句话,似乎与生命万感一同消逝。 小小丽妮们飒然穿梭过霹雳震动的余音,赶上小智丽妮。 只见小智丽妮形格枯槁,莲指点亮着最后的红烛。 小小丽妮们看着缓缓移动步辇、走过来的持月者,“呼——”地,将可怜的小智丽妮呵拥在中心。惊恐而战栗。 “不要过来啊……别……” “为什么要伤害小智……” “邪恶的手段,其实和一颗邪恶的心是相通的。” “你是真正的持月者吗?” “别信她,她是用善良装饰黑暗的……为什么不露出头脸……” “一定是宴兆最大的破坏者……” “我们当初不该唤她尊者的。” …… 持月者听着纷纷扰扰的话,忽然停止脚步。她似乎突然生气,转身几欲走开。可是,又缓缓转体,立定。那样持久的不动,顿时让小小丽妮们毛骨悚然。 其实,小小丽妮们作为历练的光灵,本就是无畏者。但是,只因为她们顾惜小雅丽妮和小智丽妮,才强压愤怒,承忍痛苦,折叠着掩藏在心灵中果断杀戮的光刀。 持月者温柔光滑的身躯线条,仿佛形格耸峙的一株花枝。冷艳之美,几乎让光灵们能够用想象“看见”:她掩藏在黑暗轮廓下的美丽五官。 在光灵的鉴辨里,暗光透露的悲观信息有千万种。但是,基本上都是出自星纪的惩罚者,可以凭借苦行去抵兑。 但是,持月者的色泽,和初次相见时的感验大不相同。 此时,那种暗淡光泽代表——彻底断裂情味的死亡劫! 在光灵的世界,无情的温柔,其实就是最可怖的杀戮者。因为,它向感官传递的、看上去的醇意,其实就是无感的那种毁灭。 持月者将一只胳膊缓缓抬起,姿态位移的每一个方寸那么逼真。没有装饰任何多余的动作。似乎她要做的任何事都是确定无疑的,不会触到一丝心秤的偏转。 那样的冷厉,足以支离任何情味的生命簌簌破碎。似乎每一个生命状态的活着,一触碰这种暗光,立显千万种业力记载的罪责。让生命者绝望得——没有了忏悔的余地。 持月者矗起的手形,一翘。五雷潜动,隐约掣来的滚雷不绝于耳。 飒!飒!飒…… 十把光刀同频乍闪。小小丽妮们一同握控闪亮的光刀。玲珑手感调转飞光的姿态,让一个个精悍紧凑的身躯好似张弓之箭。风拂刘海与飘发,显威飒冲的蓄势状。 持月者高翘的手形微动,顿时崩雷裂震,从无形的时空突然攒射的光电超前射向小小丽妮们。 小小丽妮们迟滞摧杀的光刀和光电相击。 烈性乍怒的光电粘着光刀,强硬折变刀向,仿佛那些光刀就是被力量驯服的对手。顺从中反而变成——逆怼小小丽妮们的法器。 顿时,小小光灵们被光电强阻,随着轰隆隆奔动的乍雷,被喷薄不竭的气浪揭翻成临空飞散的叶片一样。 只是,这样巨大的雷厉之鸣,并没有伤妨小小丽妮们。就像被一只愤怒的大手,将她们从小智丽妮的身边摘掉、推开。 当小小丽妮们再欲反折时,却发现一道道无形的力量,像铁铸一般的光栅栏,将她们阻隔、禁锢在界定之外。 持月者收敛手形,熄落光电和滚雷。 好似被雷电震疼手指。她微调姿态,婉转修葺手腕。委婉倩丽中藏着发力后精意勾勒着力量感的倔强与生动。 婆娑发瀑迎风绽开丝丝线条,以明月相衬,辉映身躯。让看着的小小丽妮们感觉中,有一种冷美到极限的发疼。 持月者走下天穹,步辇带动裙裾摆动的和谐波浪。上弦月牙之舟,如载于波,徐徐随动。 海天意象,迎迓着月光,境界之光亮范畴——伴着持月者正静谧中、一点点打开界限来…… 第五十二章 月光法则 第五十二章月光法则 小智丽妮指尖簇结的红烛燃烧着。 持月者每接近一步,红烛抖动一下。那是因为小智丽妮的惊恐。她担心自己灵魂的烛光突然熄灭。因为她要亲眼看见的祈愿还没有发生。 持月者站定在小智丽妮面前,婉尔翻转右手的一瞬…… “小雅……丽妮……”小智丽妮接近最后的呼吸,发出一声哀悯的呼唤。她感到自己喉咙最后飞翔的气流,携带着生命终结的力量散逸了。莲手的红烛惊艳一亮。 持月者手掌朝上,并没有调转姿态,绽露恐怖的手咒雷勾。而是出现一盏没有点亮的烛台。 随着小智丽妮莲指惊艳贲光的一瞬,持月者手中的烛台同频点燃。 持月者款步走到小雅丽妮冷白色的轮廓前,加冕那样,以高贵指形流利如水的垂落,停滞半空。 遂见点燃的烛光,梅朵一样蹙在小雅丽妮的手上。 “是的,小雅丽妮。她是用真实的生命化成祈愿——用光灵的精魂在拯救你。辜负了,这次就是你固执的错。” 持月者说罢,回转,踩上月牙舟。 小雅丽妮消融冰冷僵硬的霜白,身形线条顿时变得柔谐。 “致礼尊者!” 持月者婷婷站立在月牙舟上,微微俯瞰状。并没有立即接纳小雅丽妮的忏悔。声音肃宁而冷敛。 空间里浩波传响,波动不竭的振频。似乎整个时空都在谛听——甘泉般从最深沉大地发散出来的声音。 “你们触犯了月光法则。懂吗?”持月者道。 “其一,你们的祭祀虽然出自真诚与正当,规格却是不纯粹的。因为祭祀者和祭祀的祈愿里嵌有我十二枚月相光。 其二,没有包含死亡感的祭,出自私着,是不完整的。 其三,无辜牵着中介者,就是无端之孽责。我只能用绝对的力量来平衡。” 持月者说罢,身后已经点燃十二枚皎白的月相天烛。“这是我收回的理由。” 原来,持月者施展光电与霹雳的雷厉手段,是在维系月光法则,收回月相光刀。 此刻,持月者手形一捏,十二枚月相光焕然消失。同时,手指一挑,空间又点燃了一枚烛光。小恰丽妮焕然出现了。 持月者看着小雅丽妮,指责道:“你不该祈求努耶梵星抛弃你。嗯,要不是你身上镶嵌我的月相光,否则,我很难找到你。因为,光灵生命最后的愿望与精魂相关,往往是绝对的,难以修复的!” “我知过了,尊者。”小雅丽妮蓦然垂首。 “而你,”持月者看向小恰丽妮,“自消失的那一刻,其实一直是小雅丽妮心中的最疼。知道吗?” 持月者继续道:“在小雅丽妮的心中,救你,比救她自己更重要。” “致尊者!我知晓了……”小恰丽妮急忙致礼。遂蹁跹转身,两只小手蝶儿一样栖落小雅丽妮肩膀,两人哭泣不已。 空间,月光栅栏顿时消失……只见,众小小丽妮们一起簇拥过来。她们新鲜地看着小雅丽妮和小恰丽妮,一个个欣喜的满脸通红…… 小端丽妮俏皮地捅一把小智丽妮,“其实,你的哭泣最好看,太歇斯底里了……嘿嘿……我的预言没有错呗——” 小智丽妮听罢,羞得满面通红。“对不起,小端丽妮,下一次……”忽而,小智丽妮掩饰嘴巴。 她有点气急败坏地跺脚,“天啦,千万别有下一次!太可怕了……”说着,还是白眼瞪了小端丽妮,“哎呀呀,晦气。你可离人家远着点,凡事老被你带偏……” 说罢,不愿委屈的小拳,捶一下小端丽妮的后背。 小曼丽妮赶急夹在中间,将小端丽妮挤掉,嗔怪,“呃……快别胡说了……好境界全被你给打破了呢。” 天空中,幽深的暗蓝色太深邃了。旷朗苍穹,被夜色冷粹的一颗颗星辰,看似每一个零落的深嵌,散矗状,表现着宇宙和谐调校的均匀感。 目之所见,它们是静谧的。就像暗夜中冷清的神庙。最微弱的一点儿烛光,都足以构成信仰。 可是,在吟游诗人古老唱板的传奇里,它们却是湍促旋转、高卓而又万能的神明。以不可知的意象,驱动繁华火漾的精神烈焰,高蹈于目视有形的物质格式之上。敲击着生命每一个不恭——偶尔形成的脆薄判断。 即便是聪慧的光灵们,她们也知道:每个星晶自以成体的观点,依然是残缺破碎、荒诞不经的。 只有在夜空,群星密集。她们才会体验宇宙完整存在的功课。感味无穷无尽星体并列耸峙的一个个体验与存在。 “我们不该诋毁持月者。”小智丽妮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敏感地说道。 小小丽妮们忽而惶惑地垂下脑袋,因为她们一个个对持月者都说过激烈的话。这一刻,真不知道:怎么做才足以化释——心灵上艰顽不化的尴尬。 “我忽然感到违心极了。” “就像粘着了永久的耻辱感。荒诞、无明、偏激狂……” “这直接弄糊了——我对美丽神性光彩的判断力。” “没料想:自己历练这么久,依然没有摆脱性灵上、极度轻浮的脆弱感啊……” “太难受了。被意念的声音谴责,我真的担心自己会疯掉的。” …… 小雅丽妮听着小小丽妮们的话。 “真实的自责,是光灵功课历练的一部分。也属于忏悔。”小雅丽妮合掌贴胸,默默道:“嗯,只要出自真诚的心意,我想,持月者一定会感应到的。” 小恰丽妮补充道:“在光灵的世界,真挚的会意,不一定需要对等交换的物质,包括言辞。也许,一个感觉就完成了哦——”小恰丽妮盈手一握,很有把握地说。 小小丽妮们一个个不禁悄然发笑了。 “真是的,你说的简直比唱的还要好听喔——” “我也是醉了。” “哎,持月者,既然能够平衡力量,就平衡一下……心态……嘛……” …… “我就接受一下小雅丽妮的话。”空间里响起持月者平静的一句话。 小小丽妮们听罢,欣然喜极。她们知道:直到这一刻,持月者终于谅解她们了。 小小丽妮们不禁恭敬地朝向美丽的月牙船和温柔的黑暗轮廓,合声致敬,道—— “尊者!” 海,仿佛一具浑圆、平坦的御座。细致鳞光交织成规则严谨的花纹,承接着光灵们谐音升降在水面、不竭弹跳、连绵回环的余音群—— “尊者!”“尊者!”“尊者!”…… 第五十三章 静如寺 第五十三章静如寺 持月者纯黑的剪影,纤态勾折。精微肢绽每一个刹动,在看似无形的空间,却嵌着波漪如排比一样的褶皱。 小小丽妮们随空间折变,身形同动。 小雅丽妮第六感告诉自己:持月者在提示自己:此时的空间,看不见的力量与形状并不比看得见的形物少。 持月者仅仅用了一下手咒,完成了她最要告诫小小丽妮们的一句话。 小雅丽妮忽然发现:不只是持月者刚刚不经意显化的一个手咒,包括她精微姿态展示的每一个倩影,仿佛在同整个夜空进行沟通与道白。偶尔,带着呼应、重叠出现的动作,使小雅丽妮想起:冰塬人吟哦的古纪——往世言、诗唱、兽皮古卷或经本。 繁复历练的第六感,对小雅丽妮来说,已经能够自行亲证——判断的准确与荒谬。 “持月者似乎带动着这个夜的时空在呼吸。”小智丽妮轻声道,“真是一个不凡的灵尊啊。” “不是时空,是宇宙。因为她完整精通我们十三颗星辰。”小恰丽妮道。 “嗯,我感觉:她从接近大地最重物质的有,生出空灵的无,应该是超乎寻常的。我们有限的历练,还不配同频体验——一个远远超越我们的智者。”小雅丽妮提示道。 “我们每一个光灵发出的声音,对应的光芒,在持月者的境界中,完全可以无碍地找到被镶嵌的位置。没错,她就是大智慧。” “嗨咦——这也算光兆呗——”小端丽妮舞蹈般兜手,一飒风。矗在空气里的铁筹开始闪闪发光。 “嘘——”她吹一口沾满灵感光芒的手指尖。刚要戳中其中之一,小曼丽妮“咯”地乐了,“瞧你那腻劲儿,也太妖艳了。” “噗”地,铁筹的光芒瞬间消失了。惊得小曼丽妮自指嘴巴,“你呀!笑的真不是时候……唠,就这样了……对不起,小端,人家我真不是有意的……” 小雅丽妮看着一脸灰色的小端丽妮,“持月者在这儿。月光法则就是唯一的占辞。她这会儿应该忌讳。因为……” 小雅丽妮指指夜空,只见持月者缓缓背过身形,波动的手臂朝向乌蓝的东天,屈手恭礼,芳手散逸着轻盈的云篆。 “她在招徕海之宴的尊者们。此时,我们的心灵应该与风谐动,才是。如果低下头来——做自以为是的事,就是不恭。” 小端丽妮赶忙收起铁筹,“小雅丽妮,在尊者面前,光灵不慎的任性,用十个苦行也难以抵兑掉。我信任你的第六感。” “嗯,牵着我的手。原始传递的温暖可以消弭懊悔。” 小端丽妮与小雅丽妮的手蝶落一起,相偎而栖。 夜海,经历一场彻毁的变迁。此刻,光辙如初、盈满月光的蓝波因为静谧,混沌凝练的旷境,似乎多角度推开时空布局的门户。 时间,仿佛从生命的感官中消失。静泰之美,忽然间就消除了一瞬间与永恒之间精准区分的界限。 完美,本来就应该是没有条件界定、判断与隔阂的。浑炼化一,应该从未离开过生命,只与接近到灵魂的力量,一同永在。 而所有的毁灭和破坏,应该是以劫的格式,添加进去的。 遥远,渺茫若无的冰塬大地,仿佛古纪丢落到一处的盔甲。 偶尔,零星闪光透露的冰盖,显示被冻馁的僵硬与枯涸。 但是,那些适时共鸣夜海之风、被风辇传递的吟哦片段,隐隐约约,多叠回复……点燃了旷远冰冻中依然温暖着的魂魄。 猎司里迪族的、冰卢厝族的、羽焰火族的、盾马族的、图兰族的、仑陀族的……一阵阵飘飞的音声,被风信子以高卓编撰的超感,化作自然拼成的空灵逸响,翻越着时光界限,寻找从古纪以来,灵魂不灭的火焰。 持月者如树般耸着高耀的姿态,走过旷风,裙摆折叠了一道道风声。来源于大地的修饰,凌乱衬出她飒动硌出的独特音频。 仿佛那是一件随风形变中的精致乐器。 “她就是化境而生的莲。”小雅丽妮默祈,“是她帮助我们完成宴兆最后的装缀。” 大海宏厚荡漾。稳实有力的低音,仿佛重载饱满而均衡谐动的巨辇。丰屯、沉醉、熟稔的特质,塑型庞大统御、灵犀嬗变的容颜。 锦鳞粘着诸光,幻化成一只只金梭、银梭、靛蓝弧刀、红鸟、古铜戈……纷然打挺,激射涟漪形成惊吒的水箭,尽情释放形格贲力绽放的快感。 各种各样因为清静而粹出纯色的拼接,野性敏捷中跃迁新鲜的光泽。海景不同角度折射、反射玲珑巧变的夜色,同化自我善变不拘的灵性。 而那些卷褪到天空边沿的火烧云,形成匀称布局光环,不再是兽形奔突的烈火。 “好感动。静安如寺的海,夜以暗流涌动皈依般的虔心,正唤着幽邃无极中、不竭的灵性。”小雅丽妮扬起面颊。透彻清风,催逼出——被错杂之劫喧嚣了心灵后,遗留的最后的哀恸。 当她忽然发觉:持月者侧面姿态,“凝视”自己的窘态时,脸颊不禁微微发红。 “情味修饰的宴兆,是最完整的。因为,它没有被各种变形的判断割断诺守的法令。这法令足以鉴真到光的灵魂。小雅丽妮。”空气中,一个美鱼一样优雅落淀的声线,萦绕在小雅丽妮的耳畔。 小雅丽妮急忙拭泪,颔首致意,道:“是的!尊者。” 持月者那来自古纪记载中才有的雕琢姿态,简古素宁,每一个缓动的凝滞,就是一句含义精粹的诗句。 偶现端庄的小小停顿,激发内敛待发的惊叹辞。状态又如经义。 越发激活小雅丽妮想象中,给她那美丽造型增加的芳华与馨香。 上弦月泊在身旁,仿佛冷艳词令。雕饰那种恰到好处的剪辑与别裁。随光频闪,气质一袭。 持月者随载动的月牙舟,在小小丽妮们目视的位移中,渐渐消失…… 而天空中的新月,似乎更加光亮了,那样高古、粹净,仿佛清鲜伊人。但深邃的古老,让久匿的生动与惊艳,更加容易促使万感——愈发热烈而喷薄。 “我是十三颗光灵的合力。但是,只有她的出现,才是统御我们合力的那一颗心灵。”小雅丽妮默默叹道。 “是的,我那灵魂红烛,点燃你的烛台,以光照见光。以情味触动心跳的感觉,曾经同频过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像你刚说的这样。”小智丽妮紧忙道。 小恰丽妮和小小丽妮们一起向着新月,表达致意。 第五十四章 一重音境 第五十四章一重音境 月行中天。 天与地,被缥缈吟哦的歌声,像久置的空樽那样,被高淼酒水琥泊色的浇注,一点点氤氲野味的芳香——盈满了轻微涡转的海风。 被光灵精饰的夜海,每一粒微尘都是历劫后,生动焕光的道具。 万化因为毁坏,从散乱疼感中,凭借自然状而升腾的鲜艳格式与张力,绽放新粹的灵性光泽。 昏睡的景致因为罹难过,再现已是生命的喜嬗。 和泰美,接近饱和。 静而孕育活力的生灵,在夜海时空,托着温馨的腮帮,想往已超越光感,把生命触角探微到古纪。 复折盘旋如快鸟追逐风、追逐光的灵动,将无限感尽情释放。 光之饰,敏锐透杀过海,纯粹净无。有交集而没有中和的那种一尘不染。就是光灵制作的宴兆的底色。 空气里生命预热态频绽姿格,散发一阵阵蓄屯的声音格,因为某种难以诉说的喜悦,形成密接庞大的能量群。 蜂鸣不光从这夜海的中央,繁衍到空中。而且触发着整个大海蓬勃的谐振。灵性冲击波形成看不清形状的韵脚,注解声音一阙又一阙的长歌。 月,遥远到清寒。占据了生命想象所需最佳站位的星际距离。让确凿的存在,适恰地表达了灵魂无垠飞翔的边界。 光灵们纷纷隐退。 因为,空间无穷尽的音素单元,不断集结、交错、谐生、繁衍、叠构……形成那些远远超越极致玲珑口舌可——以生命诉诸表达的声音单元,将空气用无形的膨胀感挤满。 辅音的、元音的、中介的音变…… 喉音、破擦音、顶音、舌颤音频、闭音、唇齿切合…… 这些远远超越生命摹状的声音,陌生到新鲜,新鲜到不可预知的恐怖。 小小丽妮们感觉到:生命唯有听见这些无所不包的声音,才配真实而完美地体验和描述——超乎寻常概念中的宇宙。 虽然,这一切音声是安泰的,但是,如此丰赡的生命信息,一旦随灵性迁变,绝不亚于一把杀伐的奇刀。 新鲜体味着新鲜的可怖,光灵更加匿于口舌。惮怕——不小的流息,粘连诸音,变作锋利得让心灵颤栗的法器。 原来,有形的空间,可以被极尽穿凿的,除了光芒,还有声音。 光芒是形,与无形声相比,似乎一瞬间逊色好多。 起初,海风载动遥远冰塬大地的吟哦诗句,渐渐地,风似乎已经变得迟滞而笨大。 当风信子驾驭新生的音声元素时,遗漏、颠荡、流逸、泡爆……好像风辇反而才是待令的御器了。 这些声音仿佛一经出现,就“种植”在性灵之中,并直接触碰灵魂。 小小丽妮们不禁双手合十,默然垂低脑袋,以敬畏的恐惧感,收敛了耸翘肩翼,感受不曾命令已经显威的那种无形。 “让我们念叨—— 地元素的属性, 水元素的属性, 火元素的属性, 空之声元素的属性……” 光灵们合着共鸣的感觉,一个个在心里默默祈祷。运用不执着于褒贬的中性感味,致礼这种不可知力量的无极存在。 空气似乎膨胀了。其实,那种感觉就是触遍万化后,生命体验丰屯的满足感。也就是说,卓尔音声将整体的造化物——完整穿凿了。 月光莹润,丰富光感弥生着——力量看不见的那种旺相。 虽然无言,但是那种粘着声相调和的生机,显示出高贵,冷谧状态的极点。 经过这样的群音踩过,夜海似乎才真正从形状呆板的惯性中,脱落成大地灵动的柔然液体。以灵敏反应,显示着生命随化通透呼应的能力。 那种感觉境里,大海仿佛已经变化成一个生命。 掌握光感秘密的光灵们知道:从把握万化真实状态的感受力,她们精通大地上形物衍生的每一个细节。 这种声音境界的到来,似乎仅仅是一重境。 光灵的《星纪法原》启示过:极致的美丽来自于极致到——无须苛责的法相体。 所以,繁盛弥生在空间的声音,一定有着星际御座般庞大的载体。唯有这样的载体,才足以造化不竭的声音元素。 以前,光灵们喜欢体味——被她们装帧过的每一样有形的东西。因为,那种经历可以让她们体验造物般的神圣感。 只是,这一次,她们明显感到:自己反而变成——被声音境创造中的一部分。 夜空,那些用火焰修饰、逼仄出过孛骛仑的火烧云,不知什么时候,浑整闭环如箍的圆环,已经消失了那种固化的形状格,变作一盏盏照射大海的星星之光。 镶嵌一体的光环断链成——这样一个个孤立点燃的烛焰,仿佛一瞬间,从禁锢的刺白中,解禁而焕活了无数生灵一样。 这就是声音对光灵装帧最大的修饰了。 “这难道不就是:我们驱离穹背之弓孛骛仑后,需要的吉光静火吗?是这个声音尊完成了——对我们造化宴兆时,无法意识到的缺点。”小雅丽妮心里惊讶道,“那个声音尊,才是我们一直想要做到、却根本无法成就大完美的原始尊。他的法相足以超越大地传说中的瑜伽火。” 数不清的、矗在遥远夜海边缘的、静燃的烛光哦,多像幽夜照耀古老经本的圆晕烛光。 “那种修饰力量,每到极恰处的破碎,简直就是造化弄物的神迹。太不堪预知了。”小恰丽妮不敢作声,当她敏感看了小智丽妮的目光时,心里话与感动,已经无形传递到小智丽妮的心里。 小智丽妮微微颔首,以示回答。 那些匀称散布在界线圆面上的、一盏盏用火点燃的云朵,不再是崔嵬而陡峭的刚韧之块,而是随声柔化成略带飘逸的烛台。摹状星辰灵光明灭不定的生动摇曳。共鸣着:小小光灵们原初渴于——成就的浪漫憧憬。 她们没有想到:自己渴望对海之宴表着的敬意和美好,竟然就是海之宴者给予的。 这些,在她们看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是的,海之宴者尚未到达,光灵们渴望的精美之饰,在经历可怕的劫难后,就是这样,神迹般奇妙地自愈着…… 没有什么,比光灵们满足精神愿望更加让她们感动。 小小丽妮随着时空里递增音频,终于安恬地收敛净最后的打理。 一重境界的声相已经传递来如斯涟漪,空间无限放大想象。光灵们知道:此时的宇宙,也如此。 第五十五章 “致,八度迦的势!” 第五十五章“致,八度迦的势!” 冰塬大地在静谧中闪闪发亮,光形勾划于黯淡的天幕上。 冷光月色一点儿寒意的泛蓝,在冰塬上仿佛触动电极的另一端,随月光迁移,方向轻微折变,生成多次折射的光迹,强化着冷蓝色冰封的大地。 曲弯电迹,蛇穿壁垒。在大地即时衍生永不重叠的惊艳图腾。 空间,只有在大地那儿,光,才是刚性的、立体的、质感的。是美丽静谧中的裂变。 随着那些突兀的光,缥缈的吟游诗歌,仿佛是从光刀惊动中穿梭而出的疲惫灵魂。 猎司里迪族、冰卢厝族、羽焰火族、盾马族、图兰族、仑陀族……各个部族不同音声互相交错。 只有在夜晚的海风里,这些灵魂的声音才是挨得最近的地方。互相在海风编撰后的变调里,体味族语之间相互注解的含义。 “精义的法,总会在混沌的毁灭中落淀——最后不会被毁灭的教条和法则。”空气里,一个声音在说。温柔凝静的语气,仿佛充满主观意向的订正辞。 尽管猎司里迪、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图兰、仑陀……各个部族,祭礼时会手捧刻有这句古言警句的兽皮古卷。但是,那句话都是用生硬刻板的指头,讲给异族对方听的。 “是的,其实,他们手拿含义相通的一个经本,用不同的族部声音在给对方解释——对方永远听不明白的含义。” “嘻,并非听不明白,而是兽皮古卷弄颠倒,字词的秩序念诵反了呗……” 从遥远的冰塬大地,朝向夜海瑰丽的中心,飘骋来相互毗连的两串儿音声。 相互错落华丽芳辞,有意形成史诗吟哦格式的话儿。仿佛长短不齐,互相追逐韵脚谐音的流利诗歌。 飞扬的话儿,与她们欢朗踩飞的海水一起,零落在空气里。并且,被追足的海波,不停地捡拾那些芳香的音朵与水珠。 纤巧的肢节,奔竞于空气中时,有那种身形被碰触的阻尼感。 所以,当她们飞扬起欢浪的手波,对空气极轻纤的排斥力,使她们跳变不拘的指尖,蹦跳出与空气板块的弹击声。 “嘭嘭……嘭……嘭嘭……” 因此,随着她们奔竞,空气划过一溜儿带韵颤的谐波。就像荆棘鸟鼓翅飞翔的那种。非常悦耳、动听,仿佛一曲诱掖心灵陶醉的轻歌。 “我是冲着大完美的妙音而来这儿的。完美的原始音声,表现力总是极限穿凿的美丽小刀,没有破解不了的时空疑窦。” “是吗?未来的萨漪纳。其实,你是被邀请的盛宴感召来的。因为,风葭从来不缺少如花绽放的璀璨谐音。” “也太准了。嗤——” “那是。因为,我喜欢在动态的判断逻辑里,布局绊辞的块垒——捕捉真实性灵指出的方向感。” 萨漪纳微微凝住,侧过脸颊,敏感地提示道:“真意说的太透,语言很容易失真——生出歧变哦。嗯……说不定是会付出代价的……” “哎呀,我滴神。你这话比说‘神机不可露’,还要让人家感到禁锢呢……好喽,我收回刚说的话,总该行了。”婵薇好像坠落了,打了一个很大的趔趄。柔手回勾一道弧光,将还没有落淀到大海里的话拣起。并显得很惊险地道:“你迟早会把人家变作手脚百忌的奴婢。这就像手拿熏腥味的兽皮古卷,给异族的对手讲经。” “我也是服你啦,为什么总是把我和冰塬族部相提比对?太俗气了……心机颇深,看样子始终不饶人。” “嘿嘿,因为感官对忌讳的事才记得住嘛——” 萨漪纳无奈地摇摇头。淡月下,脸色仿佛暗光里的粉红玫瑰。美而郁。 “你手中有刀,心中也有刀呢。真是……” “姐姐总是姐姐,妹妹总是妹妹。哪怕年龄仅仅大一秒。” “你呀,没辙。没大没小的,总是在被我原谅的缝隙中,无休止地沾方便。” “一边施咒,一边解禁。好啦,姐姐,你多说一句,会显得人家罪责不轻呢。” 为了支离话题,婵薇赶忙殷勤地笑道:“姐姐,我记得我们刚才的话题,好像谈到大完美的原始音声了……很有庄严感喔……” 萨漪纳微微白了婵薇一眼,敛口。这才缓缓调转姿态,郑重地道:“我猜,原始尊者们应该快要到来了。我能感受到光芒一点点打开的折线。” 萨漪纳说罢,朝着东天的夜空,微微拘谨而立,行揖致礼,“迦音古尊!” 婵薇也赶紧微微躬身,道:“致,八度迦的势!” 婵薇回首,了望冰塬大地的方向,然后缓缓看向萨漪纳,似乎还要说什么话。 萨漪纳静静地看了婵薇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姿态里显示出一丝威严。婵薇急忙垂落眼睑,不语。 午夜。 海的中心,似乎……似乎正对月亮照耀的垂直天光,对接诗意的灵性。 银素如冰的皎白,静谧洒落的一道道光栅,仿佛苍穹俨然启谕的背景。 虽然不是满月。但是,精弓般的上弦月,更有着质感精透的穿凿与勾沉。仿佛繁琐异常的庞大感验与博雅,更需要精锐敏动的断辞,才能形成立意时、非常确凿的意向截面。 力弧张驰着境界立威的雪刃。徐行于天端,显化精一不二的冷厉形与色。 渐渐在光辇中隐匿形格的光灵们,没有再肆意踏进夜海中心的界限。 她们知道:在光灵的世界里,任务是法的一部分,本来就是有严格的界定。哪怕是肢节的偶尔差池,也会因为一丝纤乱,整体摇曳了灵性立令的精致方寸。 只是,这会儿,从旷远冰塬大地传来午夜的吟游诗人吟哦的歌声,依然那么凄迷与沉醉。 可以从婉转中、飞擦颤抖喉咙的浊音,感觉得出:只有吟游诗人,双目沾染灵魂真诚的眼泪。 那些带着血迹、眼泪、哀鸣、回环往复照应的诗句旋转……所有这些,让听见的萨漪纳与婵薇沉默时,不禁为之动容。 海之中心,月光投落光明。 大海虽然异常平静。但是饱和的谐波,渐渐升华着波叠音声起伏的振频。从深邃海底涌动的沉钝之音,仿佛出自生命最深邃的心灵境。 随着波动的变盛,整个大海从海中心——这月光蹙结的光斑,开始晃动起来。 均衡颠簸,并拉伸着海之猛兽般强韧的巨臂。 点燃在天空边缘的云台之烛,辉映着大海。随大海浑整起伏,随机反射的光变,形成美丽、碎圆的无穷光斑,让大海变作——流动的水,流动的光。 洪音,来自深奥的厚度。以频繁落差的振动,不息地激活着沉睡之际、幻然被惊艳的生命感官。 第五十六章 石禁 第五十六章石禁 萨漪纳和婵薇蝶手相携。随海风飘动的裙摆衬出轮廓温柔的笃定。 她俩看着震荡起来的海潮,丝毫不显惊诧。好像那些看似充满破坏力的发生,就是铁定的、大海规则本能属性的一部分。 她们柔然的姿格张驰着,漫波对流的和谐姿态,显化着温和力量拿捏强悍法则的韧性。 柔力调教、把握姿态精粹雅致的格式,让每一个动作,对应着渐次狂涨起来的巨涛,仿佛超然物外的无上驾驭。似乎整个海,就像箭河源头的甘泉一样,都是她们豢养过的马匹。 光芒在大海的震动中碎散了。但是有规则的平衡感,让光斑仿佛踩上有韵律的弹板。环绕大海的云台烛光与此一同明灭。 偶尔,海浪巨大的落差,贲现明与暗强烈对比成色差的一道道,略带弧弯的鸿沟。绝望和喟叹,在瞬间急剧切换出惊怵感官的裂变来。 丰屯力量的海水,涡流深邃旋转出恐怖的螺状图腾。不断裸露深潜中奇特瑰丽的深层景致。 各种穿插涡流锋线,肆意激发过剩快感的锦鳞,仿佛明暗中飞射的响箭。以疼痛为欢,翻腾着危险中体验活力攒射的快感。 盘绕的海草,牵系着艳光夺目的珊瑚,形变如攀缘中驾驭海涛不羁的御兽。 浅水系列的各种拼色斑块,完全被大海再次颠覆而破碎了。即时惊变中嵯峨的配色,又显化着一场接近噩耗的梦境。 只是,与夜海初劫不同的是:这些澎湃中的突兀的形格,没有残酷摩挲的畸变。宏厚的海,湍促的暴动是浑然一体的。 海风就是造化法力的武器。那些嵌进冰塬吟哦诗唱的浊音,此刻完全卷缠其里,添加进海浪的咆哮中。 空间,那种静谧中孕生蜂鸣的完美原始声音,除了焕活一切生灵,而且,这一刻,也助威狂暴震响的巨涛。让不断以蓄势高悬起来的浪峰,变作巍峨耸峙的大山。 层层助力的传递声,被蜂鸣沾染和加饰成谐波。不竭地将浪头推到最高。 那些在巨澜锋线上穿梭的烈鱼,骤然形遁。山巅浪峰雪崩似的断裂感,似乎塌落整个时空。 顿时一切变得黯淡无光。呼呼塌落中落辇的浪峰,变作轮飞中断柄失控的巨锤,嗡嗡响动如钟。让听觉感受到屯蓄重力的无垠痛苦感。 未发生的比发生的更骇心。因为,那种从感官穿梭而过,触及心灵与精魂的恐怖感,足以毁灭生命极端感验的极限。 “这就是原始音尊造化的境吗?”婵薇感受着空间依然不竭潜在的蜂鸣,心里非常纳闷。敏于鉴变情势危变的感觉,似乎已经不堪承载超越自己顶巅历练的那道界定。 虽然高矗于空气中,但是一颗心灵还是被震颤了。 萨漪纳凝视婵薇,没有说话。但婵薇仿佛抓紧了那种坚实瞳光抛向自己的铁锚。手形潜意识拽力的镇定,显出出自心灵笃真的订正。 婵薇颔首。 随着空间蜂鸣突然料峭拔亮高音的瞬间,落淀的巨锤之浪,砸击海水。 豁豁深陷的大海瞬间形成无极的暗窟。 大海的中心,仿佛塌陷。被月光栅照临的光完全被深邃之黑吞噬掉了。 但是,深邃遁落的声音,嗡嗡嗡地丈量着“巨锤”沉坠的深度。 那种旷远的回声波,仿佛古纪一样的沉淀。以声音透显的低嗡回旋起紧蹙涡风,让感觉经受极端同频的危险感而为之颤栗。 卓尔站立的萨漪纳,在极度惊变的海之前,宛然如故的优雅之姿,此刻,就像强撑空间不瑟缩的标杆。 一道光突然直射进重锤落降的深渊。那种通灵光柱,直袭无碍。完全通达穿越海水,照见了突兀而崎岖狰狞的巨大海床。 光罩了一块长方形的海底巨石。光柱瞬间点亮大海。那种蓝光水晶澄澈的纯色系中,嵌着无穷无尽色泽的生灵,叠构着柔水随性的巨大包容。 随即,光柱消失。突然变暗的时空足以让视觉瞬间目盲。 海在黑暗中骤然变得更加响亮。整个海从中心飙冲而出长鸣之韵,幻若从深海怒窜而飞的狂蟒。 四周水域陡地塌落,对比着中心洪音群中、那啸叫着蓬勃脉冲般的鼓凸。 反弹的、高卓的浪锤再度升腾起来。海面上,仿佛船只一般,泊着一块巨型的石板。 那样夯重的巨石,一经露出海面,就稳定地镶嵌在水面之上。 回弹的波涛递减式消弭着衰变的势能。让大海复原的柔韧度,还是那种无以分解的毗连。 只是,这种恢宏升落谐动完成的最后一刹,大海元泰如初饰。 即时,临空。 月牙之下,旷朗光中,站立一人。 萨漪纳和婵薇并没有立即趋前。因为那不是八度迦尊,而是打开空间门户的持戈勇者。 只见火焰加饰的心胸前,灵跳金光,照耀着海面上形状规则的石台上。 婉转蔓草的浮雕掐花,修饰中间刻镂着的铭辞。一枚枚刻契的古老符迹,散发出苍黑的敕令形篆。 “那是名称被唤作‘禁’的锁灵石。”萨漪纳看着上面的痕迹,双手恭敬叠起,不紧不慢地道。 “它就是海之宴勒令的法器。” “据说,它是超越祭祀规则、最灵性的一块石头。猎司里迪族那一次祭礼之际,所说信使要找的海底石,应该就是这块了。”婵薇敏感地用目光看罢,说道。 萨漪纳点头,“现在,这块‘禁’就是海之宴的石台。只有从这种合樽酒肆的古石前,敕令才能贯穿时空,变成真正亲证的启示光。” 那些隐匿在空气中的光灵们,不禁面面相觑。 她们似乎瞬间感觉到孛骛仑跟随光兆,绞缠杀戮……顽固造劫的种种隐秘含义。 石台,仿佛一块晶亮发光的黑曜石。纯色凝练的深邃力量,随着观瞻的瞳闪,逼仄冷髓透心的沉淀感。仿佛那是一块永远——只能散逸着温度的黑色冰块。 冷冽粹出的质感,衰减着任何目光的情味,使诸感官无形触冷蹙缩与规避。 在禁石前,所有行动中,看不见的的私着匿迹,似乎都足以被勾销到万感之外。 生命总是被感觉包绕。萨漪纳感到:只有在禁石逆相的法力中,一切才能裸露隐藏的纤微光毫。 打开空间门户的武者,朝向海底石躬身施礼。好像,那已经是一块摄取魂魄的庄严法器。 “此刻,我们能够看到它,因为我们是海之宴召唤的缘故,这是唯一的理由。” “八度迦尊显化它,已经用完整的音粹——包裹了那种冷酷慑魂杀戮的烈性光。所以,我们才能看见它。” 第五十七章 三步密宗 第五十七章三步密宗 持戈勇者以精准投射的金光,照耀禁石。 精恰繁密的姿态,每一个动作勾勒质感通透的雕琢状,显示出所有步骤出自法程严酷的司仪。 虽然,萨漪纳和婵薇就站立在空气中。但是,持戈勇者端正礼则,切割般的确凿手感,表达了举止语言完整诺守契定的耐心。 所以,即便在目视之域,两人的出现,对他依然是绝对的空无。 他只是在做对禁石有用的事。 “我感觉到:持戈者繁琐波叠的手形之下,押着足以追光的暗刀。”婵薇焕然挺立——灵俊蹙紧而变得俏拔的姿态。 她以有力收束的动作——共感抽手之际、武力惯性粹结的力量。并敏锐地眨动眸子。 “所以,他是一个法护。”萨漪纳道。她按压一下婵薇贲力的手,安然地道:“你我可没有走进他的法,所以不用担心什么。其实,他比那块海底石性格应该好太多。” “你的判断,是风葭灵泉的净水修炼的。信你,萨漪纳。” “嗯,你同样也是。婵薇。而且还比我多系了一把刀。” “你可真会说话呢。嘻嘻!未来的萨漪纳。” …… 两人谈论之际,大海界面上那一盏盏云台之烛,耀目的火光瞬间长势如新生的旺草。粹出星晶的明澈质感。小小高悬如一粒粒素馨果一样温暖的蛋圆。 那种静态光辇的安详,很容易让生命感受到:光亮下,一页页随风徐徐翻动的经本,哗哗哗……的瞬间,已将经卷描摹的意象——从亘古飞骋到即时的夜海上。 空气中,繁盛的蜂鸣声,使人想到:白昼,太阳炽烈预热空气时的光颤与幻觉。 黑暗与冷冽中,心灵感受信息比和泰境更加激烈与生动。 浓郁声音递增了空气膨胀的弹力与韧劲,浑整触遍万物。星光频闪、明灭协奏。 持戈勇者一飒勾手,收回照射禁石的金光。随手抽出一把阔刀。随着飞猱轻灵的一跃,调转刀相。 他侧立,微微弓背着。双手合力执刀,刀尖指下。念叨,“光——摩柯!” 空气忽然消融了似的,空间模糊风烟飘逸的斜线,丝丝缕缕中露出斑驳的人影。 站立的持戈勇者随风烟消失了……唯一留在空间的那把刀,此刻却镶嵌在显露的人像手中。 “他,就是以苦行劫,化光立法的摩柯。”萨漪纳轻声道。 “嗯,应该就是古纪传言中的——光启之刀!” “就像指时的太阳晷针,以繁盛卓越的大光明,立令永久方正的黑法。” “八度迦的音,一经出现,时空已经变得真是不同凡响啊。” “据说,摩柯立令,就是生命从此繁荣的根本。” “虽然好玄乎。但是,未来萨漪纳所说的话,我必须郑重!嘻——” 萨漪纳和婵薇相互低语,密谈这些在传说中才可能发生的奇迹。然而,这些事此刻就在眼前。 风烟中凝定的摩柯,冷雕色的目光直锐看向前方。手形飒动间,有形之刀随着调转变迁的手形,哗响中脆碎成零碎光羽。好像那一把凝质的精铁刀,本来就是光铸的。 再看,手中形物皆无。以光净手,造化方寸。这就是冰塬古纪中记录过的逸事。 而当传说真的发生了。那种接近神意的垂示,不能不让萨漪纳和婵薇惊叹莫名。 摩柯虽然一袭玄檀色,但是端严形格却似乎散发着温醇的红晕。随风豁落拓步,强悍之威暗敛着精致温醇、毫不纤乱的礼数。 那些一直匿声不语的光灵们。超感灵性很容易放纵的快乐,忽而间已经显现。 尽管小小丽妮们生性不拘行碍。但是,喜嬗的灵感,第一次触碰法性光芒,她们忽然感觉:摩柯的出现,不仅带来了愉悦,而且带来了力量。 “他心灵中威仪的不二法,就是指准灵性的。”小雅丽妮带着恭礼,以略带瑟瑟的惊颤,表达心中无形的敬畏。 “是呢。小雅丽妮。我是因为刚刚念诵过太阳神的三阙赞句时,看见摩柯尊出现的。所以,我信赖直觉。承认你的说法。”小恰丽妮道。 “法则有亿亿种。立令者,极微。因为,承不住苦瑜伽,大多数的生命,不等亲证完成,就已经自行毁灭掉了。也许……有时,毁灭就是真理的一部分……”小智丽妮随性而谈。 “快别扔噱头了。会讲话,真是没道理。” “是,他那话,多到心烦。” “嗯,冰塬古纪说:摩柯尊拥趸一百咏的法言经,百步百韵。” “你把尊者说的越好,人家就会越爱听。因为,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皈依的——手和脚。嘿嘿。” “矜持点,不好吗?你们都。” “呃,这样的话,根本轮不到你说。除非合力者小雅丽妮!” 随着小契丽妮最后这句话,小小丽妮们哑然失语。一个个自笑不语了。其实,她们真正的心里也都需要安静,只是惊喜感暂时不耐压抑。 摩柯从风烟中走出来。笑态明睛,光意飞骋。刚性沉雄的浩气风浪,仿佛已经随风携带。即便不语,温慈与阳刚在他身上交集合辙的气质,已经如光发散修饰的辙和韵。 持戈勇者缀后,一直躬身施礼。然而,他并没有亦步亦趋。诺守着似乎一尘不变得格式。 他了望苍穹旷星,遂又凝视暗蓝浩渺的海水。最后,摩柯看着皎月下,虽然着光、然而毫无反射光感的禁石,沉思。目光色泽,带着收敛的冷峻,粹出明亮停泊如舟的安泰光芒。 虽然他是古纪传说中公认的立令者。但是,神态并不显示:强硬逼仄心灵的穿凿感、执法时以刀敕令的断面。 俊雅、丰赡、心廓山海。提炼着从内力展示——美帅的凝情特质。 “他的目光,已经使我感受到了法序的三步密宗。”萨漪纳仰视肃静夜空中的摩柯,自言自语。 婵薇有意侧着耳朵,好像那些不可思议的感悟,就是有意说给自己来听的。 不过,这一次,婵薇没有出声。她清楚:萨漪纳紧要事说的话,都是性灵真实流露的启迪。不容忽怠一丝分寸感。 “大法有亿万节,属于整个的宇宙。当他走进大地、海洋和空气三境地。法句粹出了一万节,成为亲证三境的规则。而当他看见禁石的那一刻,法句瞬间紧蹙成一百节。这一百节已经校勘了此刻此地、足够使用的精华片段了。”萨漪纳平静地说道。 婵薇有点惊愕。虽然,与萨漪纳一直结伴同行。但是,此刻,她仍然以为萨漪纳灵性超卓的感知力,就是她无法破解的迷。 第五十八章 素艮列泰 第五十八章素艮列泰 “也许只有他,才能看见原初的八度迦——音尊。” “他的俊目星晶!”婵薇忽而张扬地道。 “嗯……” “他的帅格!身相如山,浑然迷人……”婵薇蝶手婉缠,流露芳笑中脸颊带着的甜蜜。 萨漪纳敏感地回眸,瞪了一眼婵薇肢节的清闲样。敏锐的手飞快地遮眼一下,一脸菲红。随即愠怒着,毫不隐晦地点了一下婵薇的额头,“德行?就不知敛。这样……失态的话儿,你可真敢说……” 婵薇悠地低头抿笑了,“其实,把他说得最好的人,压根儿就不是我。人家只是顺着某人的口气,往下应答呗——”婵薇说罢,嗤地笑出声来,“看把你惊得……嘻嘻……” 萨漪纳依然红着脸,生气道:“就说嘛……你会这样傻……” “好啦,我滴姐。人家只是艳羡你太……太多知的话。我不会忘掉风葭修来的法心。”婵薇认真地解释道。遂替萨漪纳撩拨开眼前空气的块垒。 “嗯!”萨漪纳这才凝目婵薇,牵起婵薇的手。 摩柯俯视禁石。面容表情略示惊怵的一蹙,身驱被动牵着。使他温醇中凝化出耸峙的刚毅。 虽然,禁石并没有激射一枚光。但是,那种森冷触动的微变,让他俊目和脸颊变得更见逼真。 持戈勇者忽然间冲前一步,双手抱拳恭致,道:“法——摩柯。你碰到了禁石的界限。请让司礼我冒昧提示尊者一个警辞。” 摩柯谨心回眸,温慈道:“出自情味的芳香,就在你看似僵硬的语言里。笃心、灵感和情味加起来,足以解释整个时空。我懂你的意思,司礼者素艮列泰!” 持戈勇者素艮列泰听罢,退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姿态复归于一尘不变。 摩柯说罢,缓缓抬起敬畏的眼神。有力弯动臂膀,伸开的两只大手,以坚韧的姿态缓慢前驱着…… 突然,一道电光闪过…… 过了好久,自大海朝向天空,嗡嗡隆隆滚响的无形巨辇,递增着空气有形的震颤,喷薄旺张着烈性爆发的钝鸣。 因为,音声是潜着的,所以那种陌生隐遁的恐惧感,已经让整个乾坤兆示裂变的震动波。 平坦泛鳞光的海,仿佛蓄威中亢奋的野兽。即便没有显化激流刀,但是冷冽酷味已经欲盖弥彰。震动波声响不显狂烈,然而那种莫可名状的穿透力,足以让触碰到的心灵感到怯懦和疼痛。 天际与海交界的边缘上,云台烛光的火焰晃荡不宁,迸离烛台的火焰尖,似乎随时会发生最后的寂灭。 伴着隐雷,逆上辐射状的风刀,飕飕攒击着直线。 当风刀白刃电掣,触及摩柯的瞬间,同步伴随的定向光直袭向摩柯。 摩柯似乎被强力袭透,身形振动一个摆幅。 但是,刚烈挺身的对抗,使他未能丝毫退步。他似乎知道:在最不堪撑力的强袭中,最细微的退缩,都是质变衰落的表征。 素艮列泰同时身形震动一下。但是,他依然躬身俯首,做着一尘不变的礼格。没有再随意冲前呵护或助力摩柯。只是坚韧地用极致平静的声音颂道: “雷——摩柯。” “风——摩柯。” “电——摩柯。” “光——摩柯。” …… 这些共频空间境界形变、不断显现的声音。其实就是司礼者素艮列泰忠于礼则,同步提醒摩柯尊的声音。 素艮列泰镇静如石,浑炼如钟。他每一次完成自己的司礼,坚毅脸型接近枯槁的竭力与悲壮,都是僵硬到不惧毁灭的刻板和凝固。 萨漪纳忽而将头侧偏,一袭惊痛让她不忍目视——眼前电光石火的境。 “萨漪纳,不用怕。惊兆还没有逾越我手中长眼睛的刀。”婵薇冷静地道。 “嗯,我知晓。婵薇。往往是——过程比结局严酷一百倍。”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看得出,那真是一块有脾气的石头。” 萨漪纳低下头,温暖、耐心而珍重。纤指灵跳,繁密挽结的两只手一乍动,掌心“长”出一枚赤红欲燃的花结。落指光,羽飘。花结就变作婵薇刀背前沿、三角形凸棱上的缀子。 “萨漪纳伴你,会超前订正你的刀,婵薇。” “未来的萨漪纳,我俩被海底石考较了。”婵薇忽而急促地擦拭一下激热发烫的泪,遂牵紧萨漪纳的手勾。依偎得更像个娇气的孩提。 而那些隐遁在空气中的光灵们,更加震惊。 本来,她们驱走穹背之弓孛骛仑,宴兆之饰就应该圆满告结。正想要彻底舒缓一直绷紧的神经。哪知道,后续繁事,举步弥艰。 是的,接近神性光芒的一刹,此时,却像宇宙最漫长计量的光年。 “宇宙之法,从来就不跟随目的执着的脑袋走。”小雅丽妮苦笑道。 “小雅,其实,这只是你苦逼极了,说的一句怨言。”小智丽妮附和道。 “想法总是超光感,眼前就是现状。我们的感觉一经喜欢上逾越经历,宇宙会让你的心脏——先疼。”小恰丽妮娓娓道来。 小恰丽妮话音刚落,月色忽然黯淡了一下…… 只见站立的摩柯俊健拓臂,逆光而呈。 顿时,那些从大海射冲天空的风、光、电,如奔竞中力道极致突兀的狂马,拉动其后重载如山的雷厉之辇,极致暴戾杀戮般,从铿锵站立在空中的摩柯身躯通透掠过。 一连串递增音量的巨雷,以滚动力势的顶巅——撞击摩柯一瞬,吒鸣的雷厉在久蓄的极度恐怖中,终于烈性释放。 轰隆……噶吒! 最后的震动,颠起空气与海面的冲击刀浪,犀利撕划一道道交错的锯齿波线,袭击着不可直感的目视神经。 素艮列泰仿佛一块披着白光的雪雕,僵硬屹立。 拓臂的摩柯高扬的右臂,略弯曲,以鼓力显露出——那种刚性固态的不可折叠。承载了禁石法性透彻的袭击。 凝固经脉贲力时,摩柯龙蛇虬曲的肌腱兀突,透发深达灵魂力量的倔强支撑。料峭表情中,陡然消失——那种儒雅密集诸感的厚醇与温馨。张力直锐,线条粗粝。气质已瞬变一介沧桑。 “唵!”摩柯痛苦沉吟了一声。撑力抗衡的极点划过风哨了,可是,停顿中回力收敛时,真正的痛感才极致发生。 司礼者素艮列泰雕塑般的冷酷,似乎在自我极致的静哑世界,惊心动魄地等待着:罹难最后,在摩柯身上,痛苦发生这个蹙结中、瞬间碎裂的——疼。 目悬的一滴泪,随着摩柯的惊叫,却从素艮列泰的眼中滴落了…… 第五十九章 “万法——摩柯。” 第五十九章“万法——摩柯。” 上弦月,焕出新鲜的皎白。 星晶群,因为深邃的夜色,灵性明灭的宁谧,幻显着沉淀的颗粒感, 蜂鸣、波漪、云台火烛、形格劲俊端然的人像…… 一切似乎都以疏旷的环绕,拥趸着一块绝对不可私意靠近的石头——禁。 境界中,叱咤的风刀随剧烈森杀落辇后,散碎了均匀破碎的轮廓。 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带着火焰的光环。 摩柯尊被光环照耀的瞬间,收回有力的铁臂。被禁石法性光疼痛“刻镂”之后,方挺、匀称的形格,更加绽放——力感稳沉在气质中的那种帅气。 素艮列泰朝向光环,严谨保持着司礼状。他没有再向时空间,发出任何招徕大驾的呼声。好像自己此时迎接的举止,已经变成了清冽可鉴的语言。 空气中清晰落淀的风,触及身躯,静的似乎已经凝结成——可以即时发响的颗粒。 虽然,他看上去要比摩柯年轻得多。可是,那种凝炼成礼的每一种姿态,却像一个饱受经历的苦难老者。 摩柯转身,双手温存抬起,缓缓拂落素艮列泰肩上的落尘。眼睑和脸颊温慈曲弯的皱纹,延长了疼痛后的喜悦。 他注视素艮列泰,好像说:“经历,才能捡起苦行的火焰。没事了,兄弟。” 素艮列泰满面彤红。激情在体内催化湍流的热血,撞击着他那冰封一样坚硬不化的外壳。 摩柯看着那彤红、拘谨的脸。很快移开使素艮列泰略显尴尬的目光。他知道:属于素艮列泰本分的事,过多的凝注即便出自欣慰,也是私着。 摩柯无声的动作,素艮列泰都懂。因此,他冲摩柯转身走开的背影点点头。目光里流露出对尊者的无限敬意。 摩柯仰头,朝着燃烧火焰的光环,双手合胸致意,道:“八度迦音,尊座!” “摩柯,你的法触碰禁石,就是亲证与见证。我已经看见:你来到夜海,精致提炼的法言百咏。禁石焠尽最后的法言,化结成一个溜圆如光的呼吸——唵!即是原初,也是终结。难得的一枚——精真苦行火!因此,这一刻,你做的事,就是我做的事。临石,启谕!”从光环所在的位置,落降下和泰平缓的声音。 “是。八度迦音尊!这个回答出自我的口,却源于音尊完整光照的一颗心。所以,在尊者面前,摩柯就是永远从箴言衍生的辞。” 摩柯说罢,转身朝向禁石,道:“禁,你在穿凿我的同时,我才会依法解读——深嵌在风、电、雷、光……诸元素的指津和律令。” 摩柯说着,面朝大海,俯瞰。温醇气息调泰——法性精微散发的新鲜光泽。映射出身后和谐圆晕,形成立意的背景。 素艮列泰站立在摩柯身后一侧,承力状,仿佛与摩柯一同托载着时空的重量。 “海之宴是神圣的。第一次我体会到了,萨漪纳。”婵薇轻轻收敛佩刀,“其实,在法力浩大的尊者面前,一把刀就是多余的。”她的话,其实在说自己。 “别这样讲,婵薇。我们是被海之宴兆感召而来的。能够无碍地站在这里,其实,是被尊者们神允过的。” “是的,看来……存在是有理由的。” “嗯,我们就是来分享光启的。我们随感觉越说越接近了。” “摩柯就是立令的法典。” “好妹妹。这一次,你的这句话,足够省略掉——随后我要说的所有话了。” 海天交界的云台之烛,明亮得似乎变成大海散射的无穷光泽,而不再是界外维系光明的装饰品了。随着摩柯端现光晕的姿态,已经变作不再游离出灵性的一个个魂魄。 光灵们忽然散发出:热情到快要变异的倩笑声。 小端丽妮忽而看着小雅丽妮,紧箍着手脚,只是默示一脸生动的笑意,不语。 小雅丽妮回首,圆转目光,略带欣喜地看着小端丽妮,眼波传递给她一个大大的温柔,“在尊者的面前,知晓收敛你小小的预言,一定会被法者爱不自禁。” 小端丽妮拢起手中的铁筹,“你夸得很到位。合力者小雅丽妮。” “还这样说呢……默笑,就是咨问了。小雅为了阻你的筹,只是解释得好而已。你可……”小曼丽妮的话没说完,小雅丽妮敏感地拍拍小曼丽妮的手背,指指摩柯尊,“嘘——” 小智丽妮和小恰丽妮面面相视,不约而同地笑了。她们知道,小雅丽妮说话的目的,其实就是阻挠那些光灵很容易放任的嘴巴和姿态。 是的,这些敏感的光灵,非常享受庄严启示前,习惯于——嗜好热情推助快感的小动作。 小雅丽妮不敢在真正的光启前,运用第六感。她认为:那种肆意的随性,就是对法性立令境的亵渎。所以,双手合十起来。 其他小小丽妮们见状,也一同这样做。 在心里,她们披着月光,已经在肃然祈愿灵性光启的一瞬间了。 这时,空间的蜂鸣声完全消失。嗡响之后的寂静,让整个夜,瞬间蹙缩了所有生命感觉凝华的清冽。大自然的浩风变成时空境原始流淌的河。不着执念与目的的万化,已经被冷却了。中性和光容纳着一切。 摩柯身相渐渐散发着原初温醇的红晕。那种苦行立令的承忍,万化厚载的支撑感,已经从心灵中隐隐隆起。 “只有载动万化,不遗余尘,力量才是最重的。那样的力,就能打开封印最重的门。”萨漪纳心里道。 她这句话,就是感受摩柯尊显相的法而说。而且,孤独心祷,执着的力量最盛。 摩柯静敛。在他内在的境中,其实生命就是一座大山。素艮列泰共鸣的一颗心,已经照见摩柯尊那至高无上心立令时的境。 摩柯目光徐徐落辇在禁石。禁石似乎真正被没有形状的力量触动了。 漆黑的表面虽然没有一丝变迁。但是,空气浩大的狂流瞬间汹涌不息。 那些只在萨漪纳、婵薇和光灵们眼中、才能看见的空气块垒,忽然以确凿的形格出现在空间里。坚固凝结的庞大块垒,仿佛渐变成——巨大的一块石头。 石头,石柱,石构……渐次凝固的空气,似乎正在变成固体。 顿时,萨漪纳、婵薇、光灵们感觉,各自完全变作了镶嵌进空间中的一部分。那种被法硌到的有形触碰,让她们感受到:共矗如山的凝结与化合。 “万法——摩柯!” 素艮列泰仿佛念诵立令措辞的古老经句,声音穿梭过时空境——如山块垒的浑整形格。 第六十章 海“眼” 第六十章海“眼” 素艮列泰看着摩柯的背影。念动法音的一瞬,空间如山的凝固感仿佛冰雪融化。万化复现轻灵活鲜的气息。 字词颗粒带动法性谐韵,从法中粹净感官的万灵,随一点儿清浅风声,就让生命体已经变成无限摇响的风铃了。 敏动的感觉,飞骋态似乎早已超越光感。因为,这一刻,现状已与感受同步,两者之间直接到——没有了过程。 宇宙能够随感而动,就是有觉识的生命体了。时空以生命状态启谕,这种不可思议的境界,已经触动了萨漪纳极其敏感的那颗心灵。 在风葭,每一刻,对萨漪纳来说,大地都是在生长——茂盛如花草一样的灵感。任何有形的东西,无形的感觉、精神、灵魂、不可知之如如……都是她悉心呵护中,自由竞生如火的生命者。 尽管修炼出自坚固的大地,但是,不余一尘的感受,让她其实就是在修炼精密的火瑜伽。虽然,这一点,她自己也未曾意识到。 直到这一刻,她突然在经受摩柯万法——固有与虚无的切换之间,一下子触碰了自己身形轮廓心寐不知的那个灵性火焰。 “原来,未来的萨漪纳手形端焰,是一盏照耀过风葭大地的天灯。所以,你那存在,就是风葭生灵旺盛的无形力量哦——”婵薇敏光闪亮的眼睛盯住萨漪纳鲜艳水灵的瞳孔。 “看在你说好话的份儿上,我就不再多事地形容你。” “其实,你在说我多事,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婵薇不服地道“玲珑紫瞳,芊芊指尖火,秀口生风,身燃青春……” 萨漪纳惊得慌乱了手脚,赶紧掩饰婵薇那只不饶人的嘴巴。“不要跟随法性,把灵性说完……因为,你说一样,感觉就会从姐姐身上剪掉一样,很残酷的……” 婵薇赶忙住口,“这话是真的?!你可别吓人,否则,我再多说两句试试呗。” “好喽好喽,我的妹子。你总是这么能闹,真没辙。”萨漪纳赶忙道,“摩柯万法就在空间,我们最应当感激:尊者以法激化我们的那些灵性才是。” “嗯,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干,就是要说明:摩柯万法的背景,昭示了你历炼的果报。而这些果报,是婵薇以前从未感知和意识到的。未来的萨漪纳。” 因为婵薇说的是真话。萨漪纳不好再用谦词遮掩,只好红着脸郑重地点点头,“嗯。可是……” 两人正说着,只见燃烧火焰的光环内,显示一朵斜倚状的三瓣形白莲。 那枚蹙结在光环内的莲随着目视,形态变得轻盈而纤柔。最后变成光感轮廓。莲盏张蕊一瞬,清芬潋滟着欢悦鼓动如蝶颤般的一粒光…… “唵!”摩柯仿佛古老修行中,被苦劫紧箍的老人,小心而又坚定地发出一个——喷薄如焰的音声。 而那朵莲已经柔谐一蹙,结出的光粒,形勾如柔弧细嫩簇成的手咒。实际,那是古老原初的混沌里,音声生成的第一个符号。 顿时,大地轰响。 那种持续的低嗡声,仿佛从天与地之间最大的容器中发出。连环碰壁的回音群,已经焕活了无数沉睡的灵魂——纷然苏醒。 摩柯的目光缓缓落降海面上。 此时,黝黑的禁石,已经变作嵌在平整海面上的洞口。纯素的黑色将所有靠近它的光芒与色泽吞噬净光。 那种带有沉坠感的低嗡声,就是从暗流一样涌动的海底极度漫长地传出来。低徊震颤的回音群嗡嗡嘤嘤,仿佛激烈热燥的蜂群复叠、涡旋、震颤。 携带感觉,通往无尽深邃漆黑的落堕与交缠,让心灵中厚重的恐怖感,变得比死亡更可怕。 大海似乎经历一飒阵疼的战栗。 瞬间震动,让整个的海变成撞响的铁钟。轰隆之声,比惊雷更加沉钝、厚重。声音衍生波与海涛一同从洞状的中心,轰轰地向外扩展。 随即,一飒冲霄的火焰,仿佛乌黑海眼喷射出来的红箭。 刹—— 火焰攒向苍穹。随即,触风蓬张。 哗哗哗,横向撕扯开幅面的火蛇,烈焰叱咤。突然放浪的狂啸之声,伴着精铁般夯击重石的磕击之鸣,统御了整个乾坤的主频。 这些看似幻觉的形物,惊艳、亢奋。仿佛狂醉饮噎的莽夫,斗胆毁灭万感禁忌,暴谴天物。 空气朝向四面掀动卷缠如毡的风暴。所有在空间安泰静矗的物构,剧烈断折,残酷畸变…… 奔腾在其间的风,被猛火熏染成赤红流淌的血液。簌簌溅碎的光华残朵与折弧,仿佛狂刀白刃上带血的弯流。 整个时空突然间随着——这一簇从海底激攒的火焰,似乎变作因为疼痛而紧缩起来的庞大身躯,瑟瑟抖动了空气群响不竭的怒号。 苍穹乌蓝的背景变得浑浊了。星际不再是遥远的、可用浪漫去憧憬的幻境,而是模糊成暗灰色滚流着的烟雾。 装点海天界限的云台烛火,倾覆……变作助燃的余焰,遂被中心腾奋的烈火完整蚕食掉了。 月勾明灭,如销蚀的飞镰。 八度迦尊的光座、摩柯、素艮列泰,被火焰气势压制在下面。 从烈火中心溅出的火星子,零落中以猝灭,瞬变僵死的尘埃。 暴躁与毁灭。似乎就是火焰烈性剧燃决定的事。 任何外在的判断,对于火而言,此时都是要被毁灭与踏掳的对象。 那些借助美好感簇生起来的灵感,一旦临火,就会从感觉中对应生出——完全忤逆的另一个体验。 “它,毁灭形物,也毁灭万感、心灵和灵魂。太恐怖了。”婵薇看着天空撕扯开幅面的火蛇,嗔怒道。 “嗯,也许是时空那不可知的另一半……甚或是一部分……” “不可预知的灾难,原始存在的可怕状,我算看见了。” 圆泰安详的八度迦尊光座,依然散发着生动符号的光辉。 素艮列泰没有拔动佩刀,显化法相。他严然低头。司礼的冷敛,其实时刻贲动静哑中极速敏捷的心灵。 摩柯如树站立。笃定的瞳光,映射光座。 虽然,眼前发生突如其来的变故。但是,法格就是生命的护体。 他丝毫没有调转姿态。好像所有惊变的发生,逃避不掉繁密法句——森林一样密植矗立的字句刀戈。 “法者,是你最后启谕的音声词,打开了——从古纪禁锢到现在的海之门。”从八度迦的音尊光座飘起一个声音。 第六十一章 法境 第六十一章法境 “八度迦音尊!是的。还是当初的话。是你莲启的音符,指津并订正我声音的。摩柯的法性因此才得以成显。” 摩柯说罢,目光上移,凝视苍穹中绽展如毁灭的盛怒火焰团。 火焰依然膨胀。翻滚的乳白气浪,突兀、蓬隆,风烟如灰白鼓起的云,包绕着哔哔啵啵暴响的中间。 “素艮列泰,这就是古老的地精火。他们即是灾难,也是荣耀。” “是,尊者。他们在冰原大地的祭祀中,只是兆。而不是法器。而且,很难确指并命名。”素艮列泰回答道。 “嗯,因为大地之上,虽然祭祀可以召唤,却没有祭祀可以折服并驾驭的力戈。”摩柯说到此,停顿了。 他忽然凝沉不语。其实,心里,却正在经历痛苦的逆鳞之悟。 他看着苍穹中的火焰,将两手徐徐合拢起来。 力量粘住双手,法心其实已经牵动时空宇宙。 那个团簇圆转的“唵”,虽然仅仅是音素。但是,那已经是一个感觉境界中有形的存在了。正以有感的声,将渐变完整的空间一点点敛收。 是的,初临三境界。心中的法经已经跟随他须臾不离了。 只是亿万节的法句,经历万句节、百句节,直到粹结成最后一个精微的纯音。那是心灵调谐到终极的一个符号。 摩柯此时的法,不再是原初的法性的摄取、统御和警示。而是以万感挟着法性光芒去感验——那个启示。 心中已经随万感的神经触角变迁。灵性触动了法境的膨胀—— 当他两掌有力合拢,心意中凝华簇结一点光莲的“唵”。 浑整生命的万感一经触之,诸感与法性光变——便一同衍射出潋滟漫延的光泽。 “唵。” “百步百咏。” “一万节法言音声。” “亿万节宇宙旷渊里的法句真经、契本、往世古迹……” …… 一个生命层层叠叠从心灵打开的那种境界感,摩柯还是第一次经历。那种逆态推衍的光驱,让他感到被万化新鲜摩擦出烈性的火灼与疼痛。 被硌着、磕着、强势阻尼、折叠……的万感,不断形成高燃的火苗,滋滋滋地蔓生着无穷伸展开的疼痛。还有不可预知的惊怵、步步荒迷与秒杀神智的死亡感。 空气看似寂静。但是从一颗绽法之心灵散射的晕波,时刻破解着——逆掣中翕张的巨微物态、诸相的有与无。 小雅丽妮已经感受到空间衍散的法性光辉。浑身的努耶梵光晕,正在渐渐放大中殷殷发亮。 她极力调节状态,收敛着:很容易暴露身相的自发光。 可是,那种无形空间里不可掰折的法力,简直就是她难以抗衡的力量。是的,那种力量属性来自——法性精神、意念凝结成的灵魂。 这种感验,只有当她在努耶梵星辰上落足的时候才有。 刚才法性的凝固感,在此时缓缓释解着。让她难以控制:这种感验催化般的发生。 超前的第六感已经随心意逆怼着奔腾起来。但是,激射光仿佛遭遇密叠夯力的重骑,撞散的光芒如逆风卷绕的风沙,依然变作无限服从的工具。 空间里,那种丝毫没有敛收的、衍射的法,是凝重的、铁箍的、显化的、最强势铁骑那样不竭亲证的。更是不可阻挠。 小雅丽妮随着发亮的努耶梵光晕,极不自愿中,渐渐出现在空间里。 那种强硬掰力抵触的姿态,蹙着小俏玲珑的屈折力弓,仿佛一只艳丽、却渴于激烈报复的飞虫儿一样。 因为,她极不喜欢——隐匿的法性被异力揭穿的那种尴尬。 但是,失控的努耶梵光芒,还是逆反着自己灵性的意愿,无碍地放大着光华。 “不能使我们隐匿的法,是光灵不可战胜的。”同时显现的小智丽妮,略带着——对揭橥自己光辇的法,毫不隐晦地显示一种愠意。 “都已经显相了,就不要用可恼的音声强调,那会增加重叠的耻辱感……你不懂吗……受不了……你呢……”小恰丽妮泼溅的火气,灼疼了小智丽妮。 小智丽妮忍了。毕竟那是平素、不可战胜的道理。有点不服、却毫无底气地歪着倔强的小脑袋。其实,她更大的生气是——针对空间蔓延的法力。 一个个的小小丽妮摇晃蓬头垢面的脑壳,满脸嫌怨。不羁飞翔的芊芊指,捕捉那些法性的光,渴于以犀利折服来激奋受挫中的快乐。结果一个个变得更加恼火。 因为那种法性光像太阳光的线条一样坚硬。比所有可视的有形物更加固执。她们很难调转光芒跃迁的姿态——去淋漓佐变。 “虽然有违于感,但个我灵致不灭。”小雅丽妮回眸,看着身后次第闪烁光明中出现的小小丽妮,安慰道。 “噗嗤!”小曼丽妮笑了。眼里噙着一粒孤寂的眼泪,“人家是被你气笑的。我可不做无奈示礼的那种工具。太有被迫感了。”两只手指弯掰勾着,不挠地道。 “随也随了,从也从了。违心说话,不难过吗?” “一点都不!光灵的心是最硬的。屈变的仅仅是可见的部分。”小契丽妮道。 众小小丽妮一听小契丽妮把话说得严肃了,赶紧收口。她们可不愿将意识中潜进生命魂魄危险的警词。 小雅丽妮敏捷地将手搭落在小契丽妮的肩上,“十三颗光灵真实的心犀,应该执一。这点,我们都晓得。此刻,所有未曾发生的事,别先急着说哦。因为这里有真正光启海之宴的摩柯尊。”小雅丽妮提示道。 小契丽妮小声道:“我只是不悦被法光照临。因为宴兆的修饰完成了,法,就不应该牵着再多一粒的探微。因为那是在质疑星光灵性。小雅。” “在尊者面前,不可知的发生,都是有因缘的。” 小契丽妮身相不禁震动一下,惊醒似的道:“是,小雅。我听你的好了。” 天空,弦弓之月触法,凝华质素,晶莹如钻。带有精美灵犀的镶嵌感,幽意凝炼,郁光姣美。 耀然高挑的纤弧,显示出风弯的柔软。幻化出超卓的晶莹与光滑。冷粹着刻意敛迹的勾勒。密结旋钮似的的半扣,牵力,拉展浩大天意紧凑束拢的精装。 高态、下潜式的皎白冷眸,酷美之丽,无以复加。那种共鸣法性的灵犀锐气,随见就是清冽粹拔的菁丽精弓。似与摩柯法一同隐动而张弛不已。 夜海,随着光灵不断闪烁的再现,浩瀚深邃之光的幅展,显得更着旷袤、古奥。 升腾的摩柯法,触碰光灵修葺宴兆后、空间每一个精饰的有形碎片、无形潜象……在漫自曲张。 第六十二章 焠马 第六十二章焠马 摩柯自一枚莲音,逆力推演——光芒不断清晰的法句经。 “唵,为一颗心灵所用。” “百步百咏,为大地所用。” “一万个法句经,为三境界所用。” “亿万个法句经,为星际、宇宙所用。” …… 摩柯合十着双手,浑躯散发新鲜的红晕。那种看不见的立令泽光,就是独立之格完整定义时空万化的过程。 只有定义,才能获得全知。 那种触纤一迹,就能浑整牵着万化的演绎手段,足以将整个乾坤变成只有摩柯通晓的法相经本。 此时,在他的意念里。夜海,就是蓝羽飞骋的雕花之马,这是其一。马共四匹—— 星华琉璃马,身形壮硕,溜圆光凸。长鬃纷然飞逸出鲜艳的春花芳草。身嵌百卉,蹄朵染着碧白玉色。 眸颗光柔,玉肉靛青。蓝焰的翅膀平静收束,显现出凝练中蕴藏的冲飞的锐意。 这是一匹温顺的海之马,是摩柯法性吉光中的蓝火。取自端庄精密吟哦诗的长句。能够在残酷的破碎中,弥生鲜活不竭的勇气。 摩柯悉心体味首匹冲临意境中的吉祥马匹,颔首。 随着马步高辇,铁锋掣过,他感到精美光亮的划擦。仿佛颂念了一阙错落灵致的长短句。 那种以形感触到声音的过程,须臾让法性光芒色泽犹甚。 他愿:这匹马就是夜海法相的精粹。成为贯通数种经本奥义的通灵兽,撑起自己法性的形绽的力量。 摩柯以心灵定义出这匹马,意在强调古纪中大海不灭的古老神话。 神代青骢马,出自冰塬古纪的冰斧。烈性奔沙,志态昂扬。鬃焰飒飞冰纷的金属碎片、冰凌、玉屑与星光。 身嵌星勾,八足仿佛八颗锋棱犀利的石头。厚背宽阔而重夯。是决绝佐令杀伐的武器。鬃发与拓长的尾羽,仿佛纷然屏张于风中的旌旗。 跃态金钩,烈意生动。 摩柯立意这匹马时,心很累,他感到异常雕琢的疼痛。 他想要忽怠掉——这种以烈驽嵌进法性中的暴戾感。可是心违真实,八度迦音尊的原始光瞬间黯淡。 牵强手形的松动,很容易流失真光。所以,自警般立时调稳姿态。将此武战之匹笃定了。 五蕴旌,如风水花洒于长空。风声携带铃铛和飞翔的花草。 绚丽芳华,天地光明。吉祥喜嬗的气质,飘扬起无限翻动的流淌风歌。举止如风,精细透微。随着奔竞,浑躯散飞着不竭的蜂鸣声。 那些声音采撷于八度迦音尊,以无形歌,放大极限贲张力量的脉动。 直到摩柯对夜海定义到这一步的时刻,他忽然发现:五蕴旌同样就是自己畅意流动中的又一个主频。这种鲜艳火性蓬隆中亢奋的状态,足以取代所有已往见着的喷薄活力。 触之生燃,精美高卓。 笃定的那一刻,摩柯已经感受到万化即时以生命质实触碰自己的力锋之凸。 以心笃识这些纵蹄奔竞的非凡烈兽。就像铤而走险地踩到夜海灵性迁变的水,那种以临界状的站立,似乎就是驭浪冲竞中的现实。 没错,就是那种质感分明的现实。因为马匹的每一点斑驳,都是精准雕琢的心,在高蹈极端法迹的顶巅。看似造化如幻,只有心灵直到:步步生惊,步步生变的一颗焠炼之心。 那种被一个个细节灼伤的痛,就是他必须跳变无限姿态——极致维系的焦点。那个点,包含苦行衍射进生命感觉中的无穷感验劫。每一个借助八度迦音尊的光,可以照见那种激化苦行烈火灼烧心灵的极点。 摩柯立意三匹灵骏。兴奋唤动的力量与热情,已经将精悉苦透的那颗真实心,支撑到疲于崩溃。 他真想要终结对于夜海的持续透力。可是,八度迦音尊的原始莲光,依然照着夜海。 摩柯感到:已往经本中所有的经本,已经用尽了可以再力穿凿的真意。 “古尊火哦……”摩柯望着高烛一样矗在空间的八度迦音尊的莲,无边枯竭的荒凉仿佛飞铩般光滑的镰刃,割心如杀。 他合十的双手将胸口贴得更紧。那种瞬间用意流干的心,仿佛已经流光了血液,只留下一颗震动得浑身摇曳的心,变作痛敲双手切线的响槌。 “萨漪纳,我似乎感觉他……快不行了……”婵薇毫不避讳地道。 “摩柯尊的法无人可以尽识。因为,立意的苦行劫中,包含了黑色火焰警示的绝对死亡。” “嗯,这个我能够感受得到。毕竟从大地最大的容器亲证法格,所以,苦难俩字,让人想着都疼呢。”婵薇似乎怕冷,紧蹙臂膀,抱紧双肩。 忽然,她生气地看向姿态依然舒展的萨漪纳,“你可真……吝啬……我算看透了。人都喜欢对心仪的人才显示偏见。而你的端容接近高冷的神灵……” 萨漪纳简直被婵薇气笑了,“我真能救,还用你这样地逼仄吗?真傻呀,你。” 萨漪纳早就看清:摩柯尊圆晕般的法性光散逸到海面的凝滞状线条褶皱,她心里也慌。 但是,施展法相的摩柯,这一刻,那种凝炼的心,其实和冰塬大地那些祭祀者是一样的。每一个念头都是不可预知的临界点。 “但是……”婵薇很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逼着自己找理由,“据说,同频的感应,可以激活遥远的心灵……” 萨漪纳不等婵薇说完,就道:“任何带有私着的心灵,都粘着不了祭祀者的性灵光。绝对的现状总带有最真实的锋棱,是粹炼性灵必须经历的部分。你记住,是——必须!” 婵薇不便再闹了。凄楚地低落脑袋,不语。 “他能够保持最后原始的姿态,以无生有。因为寂灭中,最微小的一点风,都是焕然复活的灵根。你看——”萨漪纳手指海面那些凝滞的皱褶,“它们是有新鲜光感的,你不觉得吗?” 婵薇纤手轻微地揉揉眼睑,“是呢!”嘴巴半张开,显得惊讶。这个夸张的动作把萨漪纳逗笑了,“看把你……替他急得……嘻嘻!” 婵薇回过头,看着萨漪纳,反而笑颤了,“还说呢,你脸红了……都……”然后,脸蛋迎着月光,一弹,“冷白!” “好喽好喽,怎么话儿说着说着就飞起来了……嗯,别妨着法者的光了。” “嗯,未来的萨漪纳。”婵薇谨心地收拢凌落的手脚,不再多言。 第六十三章 冰孤之火 第六十三章冰孤之火 旷风吹起了,其中夹杂着冻馁的寒冽。 风,看似不大。却在多叠飞舞中,犀利地渲染着闪烁的雪刃白刀。 一直没有忌惮风雷电。但是,这一次,却让光灵们感到真实透髓的寒意。 十三个小小丽妮们攒簇在一起。因为她们深懂:大自然中,那些看着形格骨突、力势饱和、重夯如山的风暴,旷大威猛里,对精致善迁的她们而言,都是粗劣笨大的重物。有一万种可以精透穿凿的瑕疵。 往往看似不经意的嵯峨风雷,却带有冷袭性灵的魔根,足以恐怖到一颗心。因为,那些大自然变迁无拘中生成的冷厉隐刀,会伤妨到生命即时感验里最致命的地方。 冰塬大地的古纪说:造化无所不在,无时不在。生命太完整的弹性,生成时,附带亿万个不同性灵的相。生成与毁灭都在内。 “我们撞见了破碎性灵的力量。”小雅丽妮道。她是运用第六感确知的。 “对,是撞见,而不是撞中。”小恰丽妮随声附和。因为小雅丽妮说过的话,只有小恰丽妮精准地示以方向感,光灵们的话题才会形成有效、完美流淌的通道。 “原以为,摩柯尊的圆智接近神话。看来,不是……”小智丽妮摇摇芳醇的小脑袋,蓬隆泼落的秀发。那种沉淀感,显得那团秀发占去了她一半儿的重量。其实,是在为摩柯尊担心。 “嗯,但愿他在心里,能够挑拣出最能对应的精美武器。”小曼丽妮道。 然后回首,赶紧摁住小端丽妮手中的铁筹,“好我个小天神呢,你总是聪睿得跟光溜溜的通灵兽一样。这会儿,人家讨厌超越感官的东西。” 小端丽妮无奈地垂下两肩,“那么一天,总有人……会把我给逼死的……” “嘻嘻!”小曼丽妮被逗乐了。 “嗯,这种笑真不是时候,太有罪孽感了。” 小小丽妮们极度不悦地找了一句话,硬是把谈论给终结了。 月牙,精美挑起的上弦,将力量粹的挺硬。尖锋旋转着冷冽的青光。仿佛为夜航天游的舟,点亮最亮的灯盏。 看不见黑色靓影的丽人。但是光灵们却能感受到:那个飘摇裙裾,倚舟而坐的人,垂目星颗,了望大海的情景。虽然想象很浪漫,但是此时似乎变得苦烈。因为,青光显得让瞧着的光灵们,颇感一片寒冰。 在光灵诚挚的感悟里,能确感,就是真实的发生。 幽深的共鸣,就这样静哑着。那些话儿,也似乎重坠地簌簌掉落到海面上。空气变得静极了。 素艮列泰依然是恭礼着的。 在他心里。一直沉淀着永恒精准而清晰的礼仪。他迎着冷髓的冻风,剧烈颤栗一下。胸前的金光和手中屈折的铁戈,瞬间幻现明灭,时有时无。 只有他自己知晓:执礼时,酷极决断风烟的手,只有没有逾越严谨的规则,止戈,也是森杀毁灭的图腾。 他一颗心到达摩柯尊那儿,礼格、光与戈必是同步到达。 但是,在心里,对于冷髓之风,素艮列泰并没有生出嫌怨。因为:多出来的嫌怨,只会阻挠光与戈随心攒射的敏感和速度。而且,精严剔透的礼粹亮眼睛,能够立鉴万种生动,同频对应毫不差谬的规则。 所以,素艮列泰即便不动,司礼站立,就是警辞。 摩柯沉凝在思索中。他内心被推演时历炼的心灵牵着,深陷一个人性灵亲证的痛苦中。他哪里知晓:身相之外,漫漶的风髓早已经被光与戈击碎,纤痕不留。 摩柯内在历炼的心灵,如马一样不息奔腾。他真渴望自己身手可动,是的,即便外在最微小的动作,牵着感官,摇曳出生发的万感,都足以泄流掉丰屯在心上的无极重荷。使他舒朗心旌,得以轻盈。 但是,他不能,一旦推演出去的法,再次回辇。自己必将连同万法瞬间溃塌在无垠的大海上,万难捡起哪怕最小的一粒。从而,千功尽弃。 那些怒海一样咆哮奔腾的思索,跳跃在无穷判断羁绊的绞链中,让他每一个瞬间果断立令的信心,嘭嘭嘭破碎成无望中落堕的烟尘。累积敲打着法性破裂成的块垒。 摩柯额上滚落一颗颗的汗。重浊地划过脸颊,敲打合起来的双手,加饰冷森的失意和无助。 “冰孤之火!”摩柯心里一个竭尽力量的声音在喊。 素艮列泰能够敏锐感受,极度作难中,摩柯心中那团亲证并渴于立令的的瑜伽火。 那种陷于混乱毁灭的窒息感,仿佛施压在自己身上,让素艮列泰感到,比最严酷的司礼还要难以承载。 可是,正当他为摩柯尊悯痛时,却见摩柯紧致的身形忽然舒展些。 随着这个昭示完满的动作,摩柯终于为最后那匹马立令—— 冰孤之火马,生成于万感毁灭之中。冰澈清透,接近无色中略带冷髓到心灵枯竭的极寒之蓝。以冷冽浓缩的姿态,牵系了无穷放浪向四面八方的破裂风烟。 立时,冷粹。凝华出冰雕站立的精实块垒。而那些极致残忍破碎的形状,已经,全部变作粹结在冰马躯格上逼真到疼痛的装饰。装饰也是冰色剔透的浮雕光。 这匹马就是——夜海给与摩柯尊最重的回答了。更是四匹海之马镶嵌大海苦行劫的极致者。 烈鬃飞骋贲白刀剑,那种镶嵌的屈折断裂,惊现浑整时空用毁灭造化的逼仄光感,简直就是目不可承受者。 烈戈放纵,野性洒脱。弓躯猝然勾拢无限冷透心灵的风形,一飒,嵌进时空。成为纵形如熊熊燃烧的灵骢。姿势映射了时空法相的无穷罹难。动态、过程……步步戮心…… 看似贲白无色,然而,剑拔弩张中的紧蹙一驻,却是最旺相燃火的统御之姿。 这正是摩柯尊推演夜海之法境,身形最后舒泰的原因。 八度迦音尊的光顿时滟滟生鲜,如波渲染的层递光晕,仿佛波涛一样向周围衍射开来。足见,夜海之马的法性,终于变作摩柯尊感知不可知海的契本。 “我们能够感受到圆满光。眉目匀称,鼻翼阔朗。合十手光粘着凝露般的新鲜……”萨漪纳终于缓缓释散了一口久滞的郁气。 “他的立令是可信的。”婵薇没有再随意调侃,郑重道。 因为,在她真实的心里,那些超载的担心,足以让她和萨漪纳为之步步震惊,如踩雷厉。心累到不意再说一字。 第六十四章 “温柔,不太虎……” 第六十四章“温柔,不太虎……” 时空中,生命的芳迹无论多么惊艳,但是,对于浩渺苍穹,简直就是微之又微的零碎画面了。 混沌用无穷星辰翻腾着庞大旋转的波涛。巨构中精致纤细的一点勾勒,都直锐指意,毫无残迹。 摩柯出自一颗心灵,感受着生命之力与旷境形成的碰撞感。 直到他以蹙起动态攒力的灵感,将形质大海,用法性光激励出——锐意飞铩的通灵与迁变。终于,猝不及防地以稳准拿捏的手感,将那携带灵魂的精恰之意马牢牢捕捉。 在他法性光的照射里,海水是鲜活的的聪慧古兽。任性畸变着对手永远打不开的迷宫之门,更是平静的眼光很难洞透与捕获、潜在的光滑手段和玄机。 也就是说,夜海对于看着它的目光,从来都是不会诉诸真相。 正是借助原始瑜伽火的法性光,用一颗接近太阳尊的心照射,夜海才可以褪尽极致炫美的屏障,显示出那个真正拥趸灵魂的形格与姿态。 而这些不可思议的经历,摩柯完全以浑整的法光焠炼——亲证过了。 经历了对大海笃定的过程,如风从意念中豁落冲霄的四匹马,身相牵着图腾奇葩。锐意精透,姿格明亮,艳光纯净,浩力激荡。 每一匹马调弄步韵节拍,适恰匹配上——夜海性格的每一种性灵时空之风。飙鬃燃焰——激发着出自神圣灵魂的共鸣,将厉烈之铩——即时攒射向灵性舒绽的极点。 摩柯看似未动,法性浑炼中贲热的一颗心,已经与夜海同动。 遥远的冰塬大地发着碧光,坚冰如盾。从夜海去眺望,仿佛突兀在苍茫水域中的船只。 依稀飘游的吟哦,能够使人感受到:夜晚未眠生命沉郁气息的道白。 摩柯朝着那些声音飞来的方向睁眼,经久历炼的法性光,促使他看着散发着碧光的冰塬大地,略带轻嘘和沉思。 他知道:自己今夜的启谕,就是指向那个坚冰巨构的苍荒大地。 摩柯知道:大地才是生命灵魂最重载的地方。每一个最微小的微粒,一旦形成可怕的目的,都是没有手把的尖利锋刃。 夜海上,他虽然叱咤心旌,为万化施令立法。但是真正付诸法显,必须经历苦难大地生与死绞缠磨砺的过程。 八度迦音尊似乎感受到了摩柯的想法。莲光以黯淡,昭着摩柯推演万法时分心造成的停滞。 摩柯即时感受时空里莲光的指津,合上双目。从大海上缭绕的吟哦歌声中挣脱被情味体验粘着的感官。 是的,此刻,毕竟是带有光兆的启谕。任何超前与滞后的感触,即便是轻若鸿毛的意识。在此刻灵性境界的即时,绝对等同于沉重压心的石头。 “唵!”摩柯右手指形料峭,屈指弹弓。随着自己精意聚结成一枚发光的弹丸,叭地一声,将刚才意念纵流、不羁灵蛇般的思虑击得粉碎。 素艮列泰见状,点点头。谙于礼格的他,同情——摩柯超长延伸的悯动心,终于在柔韧的拖曳之际,回归法性的正泰清冽。 尽管他敏于发现摩柯推演万法的瑕疵。但是,素艮列泰非常清楚:自己就是绝对司礼的旁观之目,根本就不是以心历炼造化境的立令真身。这是纤微不可混沌的质别。 摩柯似乎有所感知,他收敛手形,调整姿态和脉轮。凝神之际,朝向八度迦音尊俯首致意,表达以莲光潋滟色对自己心灵精一无二的指正。 “吉祥的八度迦音尊! 莲音! 莲光! 立令法格! 脉轮不息运转的心堤! 凝结五部局, 即时凝华—— 最精密彻透的修辞, 复归灵致的—— 唵!” 摩柯最后光滑的收敛音篆,运用了极致纯粹的元音素,以表达敬心接近造化的光净无尘。 天空中,飞翔的火焰,初显欢盛鼓舞的狂风。 从大地最大的容器。 从最大容器的最深处。 这些地精冲出——被原始的八度迦音尊和摩柯万法挪开禁石封锁的海之门,欣喜若狂。 他们在大海上欢鲜贲力的这个瞬间,囤积在性灵中的洪荒之力与原初情味,远没有被喜嬗跳跃的肢体彻透消释掉。 一个个被力量激奋成怪异扭屈的奇葩,肆意在无阻的天空中拓拔形骸。散发着心灵上层层叠加的快感。 那种原始、初态、毫无雕琢的亢奋,除了烈焰芳华,更着身形的野蛮骨突。 从飞骋肢节上汹涌卷缠的火浪,使人根本看不清其中纵横交辙的形格轨迹。剧燃中烈性蓬张的火焰,已经照耀得大海一片通明。 “这是大地最盛状的力量。重浊、质感。除了有形块垒,还有不可见的感觉、意念、精神与魂魄。”小雅丽妮清澈眨动的眸子,仿佛被火光刺疼。她闭合一下眼睑,升腾身后的努耶梵光晕。以抵兑有悖于自己性灵的野俗光刺。 她这样说,是在提示小小丽妮们警惕:野火中带有灵魂的那一部分。 在光灵们看来,最轻的东西,往往是手感中极难于拿捏的部分。 “也太可怕了……每一个灵感看着飘,实际重得都好像罪孽。连感受,都叫人吃尽苦头。这是灵性极易失控的原因。”小智丽妮攥了一下华丽芳香的小拳。怒怼样儿,第一次学会粗鲁。 “呀,吓死人了。这些地底修行了千年万载的形状,所有灵性功课简直都是逆向、负面。”小曼丽妮说罢,使劲簇起肩上的蝶翼,惊讶地扭头看小锵丽妮,诗意地勾划长长的指尖,仿佛挑剔掉一颗丑陋的石头,“难道你……不怕嘛……看着稳滴。” “心中有剑,背上有刀。”小锵丽妮不怯地道。 “还有……眼里有光,是。快别自作自受了。很冷敛地说不怕,其实怕过。只是嘛……最后用飞狼星光赐予的信心覆盖掉……怯懦——而已。”小恰丽妮不屑地道。 “哎呀,你说话,总是那样令人扎疼。温柔点不香吗?”小锵丽妮尴尬道。随即,针锋相对地道:“执着战胜感官,叫神圣自控,那是摩柯万法都有的金句。” 小恰丽妮绯红了脸,赶紧致歉,“好啦啦……别逼人家到……非死不可喔。给我那话一点点面子,让人家下台阶,总不能跟摔倒似的……” “温柔,不太虎。性格刚刚好。怎么样?”小锵丽妮舒绽一下太犟的气质,顿时,个我显得无上高雅。 小小丽妮们无言以对,一个个憋憋嘴,不言。 小雅丽妮暗笑了。其实,她感到“摩柯万法”本来是自己最要说的话。 第六十五章 辨鉴灵犀 第六十五章辨鉴灵犀 空间里,因为旺势膨胀的火。让夜海之境渐渐消失了风景缥缈的那种幻觉。 太逼真的东西,似乎变成羁绊灵性的阻滞。那种以形格硌人的感觉,削掉了大自然许多原初香醇如诗的美妙。 摩柯恭谨地朝向八度迦音尊致意后,身心瞬间凝泰。一颗心飒然归真的瞬间,法性强悍支撑身心打开万感的张力,让他感觉渺小的自己,因为立令的法,已经同化着大海、空气、星光…… 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虽然用淬炼的心历劫众感,提粹法性真知。但是,这些成型的法还没有纯净地订正自我的那一部分。 恰恰这一点,看似碎小若无,却是从心灵上牵系自己精神灵魂振然站起的焦点。这是法性成立的最后部分,摩柯唤之曰:法根。 无论八度迦音尊,还是素艮列泰,这一刻只能是照射自己的镜像。只有从一颗心站起来,灵魂才会变得圆柔通透,不再借鉴万物。 但是,站起来的这个过程,对摩柯而言,足以承载整个宇宙。 摩柯合掌。法性光在刚才的盘亘和阻尼后,终于指向天空旺盛剧燃的火焰。 这些火焰虽然出自最深邃厚重的大地。但是,极致敏锐的嗅觉,攒射出灵犀到锋利的质感。带有穿凿和毁灭。 摩柯所有历练的苦行,在他看来,多得足以盛满心智的乾坤。 那些只有通过亲证才能获取的法契、规则、律令……都在他的心中,可以凭借对它们个性的把握,找到对应的法器。因为,他已经精透了这些万化的属性特质。 所以,不断推演中生成的确定格式,精准的就像古纪中的经本一样。这是惯例。 但是,他合十凝神,正将心灵的方向指向——眼前狂肆燃烧的地精之火时,清鲜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极难立令的部分。 熊熊燃火,顶巅跳荡蓝色焰锋。滋滋滋飘逸的无状随变,仿佛无穷变更着刀刃的形状。 摩柯法性光蔓延着接近,被疯狂火辇烈性熏染。他忽然感到:这些赤红色夹带的黑烟轮廓,就是极端欲望激化到畸变的形质硬棱。质感穿凿的厉烈凶腥,加重着感官中摩柯从未深邃体验过的况味。 这些造孽般的恐怖,超越死亡界限,用感官传递信息——以感觉鞭笞着受苦、受难的灵肉。 摩柯惊怵。双手突然不堪承载地脱开了。本能反应似的,用变得冰冷的手抱紧胸口。身形不禁摇晃起来。 他感到整个大海眩晕似的,正疯狂地围绕自己颠簸和盘旋。实际上是自己眩晕。 “第一重法,订正自己的勇气。”摩柯心语道。好像这一刻自己才是被法性光检索的条文。 虽然,自己从夜海境界立令了四匹灵骏。但是,那些法相,还不能轻率变成征服火焰的铁骑。 灵骏出自自己,自己没能诠释火焰通透的灵性,灵骏同样就是自己难于精准调教的戈。 他垂低头,与万法经本的教诲电击般相触。寻找能够灵性支撑精神与魂魄的谐韵诗咏。 这些诗咏,法相迥异。有的是超长、持重的狂鞭,有的是原始立威之弯斧,有的是形格强硬的画戟……每一样法器诉诸手段出功的一刹那,显示的执着力,很快被火焰鉴辨了凝固的方向感。 尽管法器随心而动极快,但是,敏于感官的火焰,因为已经洞悉那些法器确凿的方向感,所以,瞬间随机生变。并极致弱化那些方向指准的目的。让摩柯感到一种笨拙的裸露。心力不足,难以高姿态佐令生风,威慑火焰。 似乎感觉中除了具备的力量,而没有力量生根的源泉。这种感觉已是败北。 他想找回勇气,其实就是渴于找到生命中一颗心灵的力量之源。 这种心灵的无尽荒凉,就像站在万劫的悲恸风声中,独自饮噎绝望的苦味…… “萨漪纳!未来的萨漪纳!”婵薇忽然紧张地啸叫起来,似乎发现什么奇异的事情。 “婵薇,你怎么了?” “摩柯尊被万念的法相格禁锢了。就像心里头有数不清平行横亘的律令,每一把都是自己渴于把握的攻击刀。但是,实际上,他摆脱不了已往成形窠臼的惯性。陷入判断的浊流中去,接近失控……” 婵薇有点急而乱。 “实际上,他只消决绝地抓中其中之一,就足以支离掉心灵的被动,把握好精妙的时机。”萨漪纳不慌不忙地替婵薇把话说完。 “是这样子的,萨漪纳。”婵薇强调了一下。 婵薇看着萨漪纳不显慌张的姿态。撅着嘴巴,“也太清淑了点。这样可不好,本来,这件事应该由你来急的才是。”然后,生气地侧过头去,“理不理,由你。” 萨漪纳仿佛被凌乱风曳动的枝条,身躯温柔娇小地荡漾一下,显得被打扰。这才看了摩柯尊。回头又看罢婵薇,“你不是说过拯救的妙招了吗?” 婵薇嘟着嘴,甩开萨漪纳攀绕自己的那只手。然后,看着萨漪纳,用指头点着空气,“没错。但是,我看不出来:究竟哪一个是他——即时最能够澄心立意的法器。不仅仅是战胜对手,还包括激活他自己的一颗心灵。” 萨漪纳双手叠落在星胸。随风纷然泼散的发瀑,从收拢着的肩弧上斜倾飞浪的卷帘,手臂撩拨时,静笑的脸,凝住喜悦的光辉。沉思着道:“冰孤之火凝结了所有平等存在的苦难,它的姿态就是读不完万劫和万化的经典。” 婵薇知道:萨漪纳像一株风葭灵性欢嬗的植物,包绕无尽感知。竞相簇生新鲜的和光之泰中,很容易鉴辨:万感生长过程、无所不包的细节。 这一次,萨漪纳没有推诿言辞。其实,她和婵薇同感。只是,感受的同时,她已经鉴别出:什么可以成为解困摩柯的“经典”。 婵薇听罢,兴奋地点点头,道:“其实,人家心里最想要找到的,就是这个能破局的灵感。”然后,手指轻佻地一点空气,“真以为人家在意那根长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木头吗?嗤!笑死我了。” 萨漪纳微微楞楞神。不悦地,轻轻扬起叶片似的手掌,将婵薇的指尖拍落,“真是五花六变的,不给人正经模样儿……嗯,下回么……” “得啦!我滴姐姐额,仙女是不可以记仇的。一切算在我的错。正好!”婵薇急忙化释掉僵局,殷勤得风都腻了。 萨漪纳轻轻笑着,脸颊生动浮光。夜风中,青春欲燃的姿态,微动,美极了。 第六十六章 贲若无 第六十六章贲若无 “他能够感受到你那灵性的光芒么?” “当然。因为,现在时空中的你和我,就是他那万法照见的一部分。” 婵薇和萨漪纳谈论中,渐渐变得安静而沉默。 摩柯虽然未动。但是,一颗心却是磅礴山海。壮势摇晃心灵感受的全部张力,渴于完成对地精火焰立令的最后法程——以启示真谛。 虽然,他亲证地精火焰的第一重法,意在簇生心灵。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完全空虚的轮廓。并没有质感立威的精铁手段或工具。 即,感觉中激荡的力量,并没有能够可以附着的确定质点。 所以,看似庞大的力量,其实佐戈对垒地精火焰时,感受是牵强的。敏捷变迁的光感,滞后于那些触类旁通的地精神经。 一颗心灵走不过对手的界限,就是摩柯难以成法的标志。 矗在心中的万感,都是强势不弯的力量,力量,力量……没有凝结灵魂的那种浑炼化一。 相反,那些地精火焰久窒的灵性,一直在地底是禁锢和囤积着的。一经冲竞开封锁的门,感官已经触风生火。不甘被驯服的烈性,生猛吞噬——所有触碰他们的那些目的。 摩柯推演的法相,频繁变换形格,但是,在地精们的灵感里,都不具备精真穿凿它们性灵的贯通力。 那些马匹欢焰般跳荡的高脚,颠晃浑实蹙力的方背,浑躯都是喧腾飞动砸击中的厚重武器。欢弹放肆的姿态,就是一团团凶烈、燃旺、纠缠的火蛇。 地精火人肢节鼓动着——与马同谐的风刀利刃。豁豁手形掣风杀戮的切线,形成疯狂交辙的火镰或白光。修饰着马匹激烈的屈折骨突。强力相谐的搭配,让攻击趋于完美。 所以,摩柯法是无法打开它们的界限的。更不要说立令。 摩柯能够感到:自己每一个绽露的法相手段,都是绝对执着征服的厉器。但是,每一个法相戈,与自己心灵合力时,力量锐利却不通透。这是他以前推演法性光,从未经历过的体验。 力戈到达性灵的顶巅。那种极端状态,一颗心与法相戈接近停滞的摇摆,使摩柯屡屡难以成现一次——哪怕心灵渴望达到的目的。 “每一种戈都是……这样……可我已经试尽了手感……力之巅还是被钝感死死封存……”心中一个无奈的声音,总是本能地逆违自己,悄然响起重叠的沮丧与失望。 直到他感到空间里,萨漪纳身上灵犀闪耀的光点,点燃法相时空境静矗如石的灵骏——冰孤之火。摩柯心灵不禁震动了一下,仿佛感觉触碰到另一个新鲜的时空境一样。 是的,他瞬间止戈。没有:集结最后力量,激活暴躁一戮的决绝心,去再度立威。 因为,即便自己用强力取胜,但是,那种板结的心灵,必将依然内噬信心。让盛装之下,隐匿的颓萎不但不会消失,反而成为意志怯懦的开始。 摩柯看向冰孤之火,就像不经意之间点燃感官灵犀的火苗。 夜光中,那种百纳万化——苦难之极与美好之极的包绕与通透。将每一种痕迹突兀,又将一切痕迹冰释。 只要自己心蝶凝立一点,心之光,就能从那儿瞬间点燃整个浑炼的整体。以无穷反射光与折射光攒集——纤毫不隐、嵌在马匹上的每一道痕迹。 一颗心点燃一匹马。 一匹马海纳生命包括的无极万相。 …… 于是,心与乾坤共轮同动。心晶剔透,而无光碍。 这些按捺不住的灵感火,随着摩柯凝视的瞬间,心与众法相,已经与冰孤之火同频奔腾。 其实,萨漪纳已经用风葭大地粹成的触觉,以光赋予那匹马——更加接近真意的修饰。使摩柯精敏地从错落有致修饰的光变中,凿透凝滞成块的心结,而顿悟玄机。 释散块垒,清灵站起。精真驻一,万赘滑落。摩柯沉郁的一颗心,从重感中缓缓挺立…… 虽然,在萨漪纳和婵薇的眼里,摩柯万法接近神迹。但是,取材大地的灵性,却很容易捕捉质感精微透里的细节。 这是萨漪纳得以完成:精恰诠释海之灵骏——冰孤之火的原因。 这才使摩柯再次观看冰孤之火,瞬间生发不一样灵感的秘密。 摩柯只能知晓:萨漪纳的光触碰了冰孤之火。至于细微,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很多。 但萨漪纳一旁的婵薇,却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嘟囔,“哎呀,太在意的那个,往往都是没心的。”声调扬升那般高,满是讥嘲。 萨漪纳垂下头,敏感地避开婵薇带刺的目光。 “冰孤之火,就是此时法性光的第二重含义。”摩柯默默地心里道。 天空的月舟发散着净光锐气。清淡素华,让夜空显现着青光中冷敛的轮廓感。 那些时空的万化披着月色,就像被古老琴弦吟幽的画质,意境落淀得异常静谧而深邃。一个个形凸,都是结晶般凝华状态的美丽矗立。 唯有空间的地精火焰,打破沉寂,喧嚣着白昼才有的热烈色素和温度。 素艮列泰看见摩柯姿态喜嬗一动,蓄势耸背的挺立。就知道:复现状态的摩柯,出自一颗内心、稳态出功的灵性,正在缓缓打开。 八度迦音尊的光莲似乎变亮。光晕加饰的圆仿佛嵌在空间里的瞳孔。 光莲没有提示任何信息。好像这一刻,原始形态的存在,有意在衬底时空一切物态的个性。 摩柯能够感受得到:接近现状、不附加任何饰注的原始光莲,存在就是百解百通的道理。这种感觉和冰孤之火的含义变得那样吻合。 大海哗哗的涟漪磋磨之声,变得纯粹而不芜杂了。长久沉淀般随夜加深的静光,让整个大海变得持重而旷朗。 天空星辰,冷寂明灭着宇宙的一粒粒眼睛。将空间拉伸得异常广袤。超越着想象能够达到极限的边缘。 在摩柯心中,即时,宇宙似乎只是显化着唯一狂态张弛着的地精火。但是,此刻,一颗心已经确凿铁锚一样,嵌定。 当他用心灵力量指津冰孤之火时,灵骏以劲俊线条蹙形奔腾的生动,终于惊讶到光灵们明眸善睐的眼神。 那种看似无形的恬淡勾勒,随动显化的光芒与水态流平,以极微的浅浮雕,勾动时空形嵌其中的万化重载。在摩柯心中,海之马匹,已经释放绽躯的灵性姿态。 通透,得以不滞万化。 奔蹄,攒动精极质感的方向之箭。 这些贲白到无的境,完全无碍地给足了摩柯:一颗足够极致立意的执着心——有形拓力,驾驭无上驰骋的潜力。 第六十七章 素盏光感 第六十七章素盏光感 摩柯睁开眼睛。那些在心灵境界中,向苍宇推演的法性光渐渐变得黯淡,然后消遁无迹。 他仿佛一个圆觉修悟到通灵的智者。沉郁、敦醇。 夜光中,玄檀色衣着衬出的雅淡气质,在刚毅的脸颊,透出一丝沁心示笑着的灵与柔,散逸出发自心真的透彻煦光。 经历一番性灵苦行的羁绊。生命状态在久滞后,调节出——刚质附着以柔性示谦的浑炼修饰。 那种生命焠之于火的跃态能量,隐着无限蓬勃欲燃的生机。刚与柔,韧性通透的结合,显化着旺生中渐渐新绽的素花之盏。 摩柯将合十的双手缓缓松开。 他的微笑和姿态,那么熟稔、平素而又生动,每一个沉着带动力量翻转的手形,就好像唤动遥远的旷古与眼前的即时。让人体会到无限哲思流溢着的芳醇甘汁。 他不再凝虑。从无数羁绊的的思觉,打开眼睑,走进夜风。微扬首迎风,一任冻风载走面容上,凝以附带的困累感。 “摩柯尊者!”萨漪纳垂立,不经摩柯看过来,飘斜随风摇动的臂弯,交叠。表达温和施礼的动作,致意道。 婵薇也临摹——萨漪纳足以让她艳羡极了的这种姿态,示礼,“致,法之摩柯!” 摩柯颔首示意,眼里划过一缕感激。是的,他能够从萨漪纳和婵薇的光彩,感受到所有的诚意之祈。 忽而,摩柯略带沉思地俯低目光,凝滞一下。他似乎记起什么,可是,当他抬起头来,随即又欲言又止。 萨漪纳其实已懂,不语。只是郑重地点点头。 “所有来源于举止,不寻常的疑窦,我是不懂,但记得频繁的点数。”其实,婵薇看着萨漪纳,很想凿透其中的秘密。 萨漪纳一听到婵薇那样说话,意在刺激自己把许多被隐蔽动作覆盖的话挑明白,可机敏的萨漪纳偏偏不着婵薇的道儿。 萨漪纳慢条斯理地道,“精灵古怪似的,你想哪儿了。” 婵薇撅着嘴巴,不屑道:“其实呢,没有谁的心会长成石头……” “是呀,你本来就很通灵的啦——”萨漪纳微微夸张地道。 “很通灵,还什么也不晓。说明那是可爱的傻,或傻得很可爱……天啦,快别折磨人家了。我被萨漪纳的嘴巴这会儿……简直闹疯了呢……”婵薇心里胡乱嘀咕一通,抱抱脑袋,只是没有再言语。 摩柯回头,朝八度迦音尊的莲光揖礼。然后,仰头看向天空中的地精火焰。 素艮列泰望着摩柯变得洒脱的姿态、已经不再固持于精进历炼的动作,知道:一颗阐法的心旌,终于打开了最后的那一道天门。 素艮列泰点点头,复归于侍礼状。他知道:法归于无,才是真正法的开始。唯其如斯,初心新刃。 此时,八度迦音尊的光莲已经静合光闭。莲骨朵仿佛一枚素实的果颗,点燃着火焰的光环消失净尽。 素艮列泰能够感觉到:八度迦音尊已经帮助摩柯推演万法时,指津完——初路上、充满蛊惑与疯狂万欲、万感迷晕的方向。 但是,时空并不安泰盈人。 那些精实透杀着无极与烈性致命私着的线条,交叉牵绊万法隆动的力凸,随八度迦音尊闭莲,风辇已开始杀戮着:摩柯灵致喷薄之际的每一次抬头。 绝意、单方向、透底……一缕之铩,瞬狙万钧。 流烟蹿荡的厉风,暗潜着不可诉诸形状的杀而无痕。 自八度迦音尊的莲光消失,所有这些被光遮罩过的真正痕迹,一经显现,就是锐意萧杀的锋棱。 而所有这些飞翔的暗物质,才是戳心碎魂的精微利器。 摩柯感受着不断加着自身、看似无形,却让感官发冷的精铁长棍、扁刀、斜箭、三角飞刃…… 他知道:真实的时空形状,从那团灼燃的地精火焰中,疯狂扩散开来了。 太逼心的质感,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凝神方泰、调校脉轮、凝守正宗的所有修炼姿态,变得异常缥缈和空洞。彻底颠覆着自己牢固修炼成形的姿态,袭破了精真呵护自我状态的每一处方寸。 是的,强势法性光推演万法时,罩定时空的干涉,随着八度迦音尊莲光、摩柯法性光的收敛。立威立令的气势顿时随之消散。去势如风。 摩柯知道:直到这一刻,被地精火焰控制的时空境,才是质感的、确凿的。自己所有历炼的修悟,所获取的无上功果,其实仅仅是停留在自己生命,生命的感觉境、惯性姿态与意象中的东西。 而这些所获,与此时现状质态的真实相比较,还是浅薄脆弱了许多。 是的,地精火焰的出现,彻底否决了自己已往所有演绎万法、对垒在心灵中的感验。 经历一重境,二重境。摩柯原以为自己可以完全足蹈至上,高姿态威慑地精火焰。 可是,忽然,他似乎被冷风冻醒了也似,觉到:自己所获得的勇气和手段,还是用华丽的感觉——丰隆装饰起来的东西。 原来,源自大地的地精,才是真正逆杀自己修炼金石的对头。 摩柯万法启示无数真谛。从未像此刻突然被高山阻隔。那种枯竭感中,也包含了被压抑的窒息。 摩柯再次看向八度迦音尊的莲果骨突,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就是被古尊火照耀着,浑然无觉中成长的孩提。 所以感获,就因所失。 可不是吗,时空质变似乎就在这一瞬间的变念之间。感觉颠倒,乾坤颠倒。 夜风变得湍急了。所有发生不再像已往那样,随着摩柯意识中的模板那样,有条不紊地形成。 大海宏厚颠簸着不定的波涛。就像从感觉掌控中脱缰的马匹,完全真实地游离出摩柯惯于掌控的手感。 因为,旷大之廓,已经以形状覆没着每一个生命形状的渺茫。用有形战胜着感官修饰出来的想象。 东南西北风。 刀剑棍戟叉…… 时空浑整在不可知的统御中,不断锐化着壁垒。加粗浩荡激烈的戾气,暴露着凶腥野蛮吞噬的瞬间感和骨肉硌着的清晰之痛。将摩柯从优雅历炼后,自我刚刚收获满足感的美醇与仪态万方的瞬间,冰冷地孤置一处。 丰满想象、神圣感悟、灵性飞骋……在这一刻,瞬间又变得浅薄与可笑。 “不再……素盏……而光启……”摩柯惊了一下,他被潜意识感觉之声触到。 因为,已往立令,惯于开朗光华欣喜的启令辞是,“摩柯立令,必——素盏光启!” 第六十八章 刀与火 第六十八章刀与火 午夜。 高风中,动态摇曳烈艳天火。贲注明亮的修饰如盏,飙燃。 星辰的冷敛色与地精火焰的狂热。强烈比对,形成感官中极其不谐调的色差。激化着不相融释的撞色,昭示乖舛与对垒。 光灵们起初并没有感到异样。因为,在光灵的判断中,火焰本来就是光的一部分。 直到八度迦音尊和摩柯法性光随之消失,她们忽然感到:来自深邃大地的火,其实是有形的强悍质物。 那种只有厚重、坚实业力才可以构成的动态立体。足以诋毁任何单纯灵性生成的存在。 那种形质太沉重了。 “那是接近罪孽感一样的力量,绑定生命的灵魂。” “《星纪法原》里说:那也是性灵历炼必经的、最难的……门户。” “传说,他可以消磨任何私意高蹈的部分。” “嗯,不是据说,本来就是。” “哦,只要被这些火照耀,星经功课一定会变得歧义连篇,不堪猝读。” “不过,我们能够站立在火辇中说话,说明,我们具备对垒的能力。” “不应该是对立。只能说我们具备承载业力的度。” “火焰硌人、磕心的感觉,我第一次领受这种根本不同寻常的感受。” “八度迦音尊应该可以拿捏它。为什么不呢?” “因为,”小雅丽妮忽然抬头,回答道:“八度迦音尊是万源之初,生生不息,柔水无方。而不是统御的法令。” “因此,今夜,海之宴的立令是最困难的。”小恰丽妮附和道。 摩柯听着光灵们的话,不语。 他似乎知晓:作为生命灵性的那部分,感受是简单的。但是真正要驾驭。就是完全相异的另一件事。 走过两重境,摩柯变得更加轻松。因为拥有了心灵顿悟和调泰盈满出功的手感。所以,在凶腥的火焰面前,尽管诸感被逆力彻底揭翻。但是,渴于亲证的他,就是要像粹炼海一样,定义这个难以征服的存在,见着属性,生成光启。 随着八度迦音尊闭合光莲,自己未曾靠拢地精火焰,已经被那些看不见极限的万感“杀戮”了一通。 这警示了他,激活了他久滞于心的法性。 月朗之镰,悬在夜的苍穹。绚丽的戈,显化着冷厉光白的决断。 一袭清寒的光辉投射摩柯身上。谦恭心平等万化,让摩柯真实感到:激锐焠拔的心灵张力,从风烟蚕食的万感中形绽的力凸,就是万化齐驱共频的中心。 心,是笃定的。 再被万感万念灼得生疼。但是笃定最柔弱的一点芳醇,他都渴望瞬间长出枝叶绽放的植株。 摩柯一步步踩着步辇,身上摇晃着散发的痛,接近火焰…… 那些见着形物就渴于附着的火。似乎瞬间因为摩柯有目的的触碰,而变得亢奋。惊吒怒厉的马匹,一飒浑实饱满的蹄朵,绽放随目标到来而放大的形格。 本来,他们只是疯狂撒力炫威的喧嚣者。但是,目标激活他们力绽的方向感时。那些万万种久蓄的欲望和目的,彻底变作定向冲腾的狂流。 天空中,高辇如云的火马火人呼呼燃烧着熏染的狂风。这些重夯的肢体,挟着惯性风雷。高蹄落淀,形成密集厚重的踩踏,将力量长刀拓成一道道交错的截面。 而那些随心灵与魂魄载动的欲念,不再是销蚀的斑点。而是被锐化成形质飞动的突兀铁戈。 摩柯顿时止步。他忽然发现,那些感觉刀,随风声,滚滚欢腾着,直接响步踏穿自己身形壁垒单薄的窗叶,很疼地剔落——已往修炼加固生命的美好感,将罪孽重石和刀剑,一把把地插在那些位置上。 那些来自马匹夯力的撞击,嘭嘭地直袭摩柯。虽然能够承载,但是在摩柯看来,感觉其实是最难挨的痛苦。 那些苦劫万感,有力量,有形状,有质感……更有罪孽般附着的沉堕。而且粘着生命所能囤积的无尽感受,用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消损着摩柯的骨肉。 这些感觉,那么深邃。锥透的形格和坚硬,让较力时,鼓力一蹙的透底,显化着唯有大地才有的绝对质感。 摩柯感觉:似乎只是一瞬间的经历,他却似乎在龙渊里被窒息般压抑了万万载。 那些每一秒密集的痛难,持续千年万载的感觉,就像万劫不散的噩耗。留下生命最悲惨灵魂与命运的悲彻呼号。 这是他从未亲证过的劫。 萨漪纳和婵薇微触风火蔓延的余波,已经感到情味杀伐的熏腥酷烈味。 萨漪纳舒开臂弯,以风葭大地修饰的所有灵性,化成光芒,照射摩柯尊摇晃中痉挛的脊背。 她简直不堪目睹:那种被刀剑粘连,以灵肉痛摇着摆脱牵缠的可怖姿态。 那些超越承受的发生,让她忽然渴于立誓:将自己化作诺言搭进去——弥活被业力和万感折磨得形变的摩柯。 “这就是传说中的庄严的摩柯?尊哦——”婵薇蹙结着眼泪,嚓地拔出佩刀。 “婵薇——”萨漪纳竭力呼唤着,似乎警告婵薇切莫铤而走险。 但是婵薇的刀已经眨动。 风葭大地的任何一个芳醇的质感清芬颗粒,其实,都是粹化婵薇刀永不衰竭的根源。而这些芬香,出自萨漪纳烂漫风扬不竭的手相灵风。 此刻的婵薇,是烈性凝霜的。那把刀饱饮风葭灵泉,淬炼的精纯意髓,同样出自大地精实不二的质锐。 精透光迹,随着婵薇双手合拢凝力,再度噶然作响之际,镜像般衍生对称双刀。 飒!飒! 婵薇双刀仿佛搓磨烈性翅翼的猛禽,激射而出。玲珑紧蹙的精致身躯,蝶花落英的喧腾白光,水练般激射的弧弯,干练形结百千种精透射杀的姿态,簌簌削落一片片黑红的火焰。 大地水性精透的质感刀。 大地火性剧燃的质感火。 精铁交戈的情味与万感,这些不可见着形格的存在,在对垒中,忽然变得那样确凿质硬。 婵薇站如锥。铿锵脸颊,被火光照耀成红透蹁跹频颤的赤焰蝶。敷汗粘着怒戾的烈性俊飒颜容,以刀拔萃精致刀划刺的淋漓长线。削碎喷涌的烈火。 摩柯身上的火猝然溅落了。痛苦也随之一同溅落。 萨漪纳知道:只有从自己手感调剂的光,就是风葭无垠疯长的灵气。她完全可以延展婵薇双刀,同步莹润刀背的红缨缀子,染着风雷。 地精火焰被婵薇刀阻。很难粘着摩柯。猛火涡流旋转成倾斜飞吒的火轮,合力重夯而至。困住摩柯,形成旋转的回环。 所有修行,此时,在摩柯心中攒簇成紧凑摇动的火苗,渴于不灭。但那些地精质感强势的火焰,似乎通透照见。登时,紧呵的心火被地精火吞噬极快。 摩柯蹙眉,双手揪心于胸,战栗……炯瞳锐光因疼而贲亮,俊雅脸颊蹙以痛颤,显出苍色坚贞、形俊如山的力挺。美而疼着。 第六十九章 辨火 第六十九章辨火 地精火焰佐戈之际,力量一经被触犯,轰轰膨胀的势能,瞬间波溢如海、肆兴汪洋。 这一次,他们和在冰塬大地仅仅以兆显化的姿态,完全迥异。 在冰塬大地,他们看似欢鲜放浪。其实,任何举止都是带咒出功。就好似在看不见的容器中被无形拘谨。只要触碰咒符禁忌的雷厉,就足以被不可知的生死律彻毁到万劫不复、痛折迷离。 但是,这一次他们是不带咒之音箍的。因为,禁石开启,打开了地界最深邃厚重的门。所以,大地之下,所有蓬勃激热的洪流,都可以从那狭窄的豁口,用完整沽涌的无竭弹力,带着旷古天然的原初荒蛮与野性冲腾而出。 那些一直精悉折叠、业力锁沉、极端苦劫……罪累如山的、孽障百缠的禁锢之躯,在禁石打开的一瞬间,生命尽可能拥趸的亿万感觉火,如光芒释放。 这一刻,他们奔腾到夜海时空。那些依然沉睡如死般凝固在血肉中、尚未惊醒、熟化的感觉就是即将焕然复苏的冻土。必将随着热情之火,点燃并解封拥趸的浩浩之力。 流光滑亮的精壮马匹,筋腱盘紧生命弹性绽力的曲折弧勾。 那些燃火的人,形格精华,锐意透彻。他们渴于,一个瞬间,就能从感官长出——由感觉簇生,并成熟挂果的植物,用秒闪萧杀——过于冗长的缓慢过程。 他们和马匹一样,随时蓄着烈威欲望放大征服的火性,渴于以直觉的快刀,绽放不可阻尼的勇猛与率性。 没有感觉拘谨。他们一经出现就是自己的神灵。 “他们是大地真正原始的图腾。每一个生命血液都是古老的海,力势不竭。”这是冰塬大地古纪里的记载。 而恰恰这一刻,他们就是。 在冰塬大地上,欲望就是生命蓄积着的无名之灾。所以,冰塬大地的人们,喜欢用警示的铁戈,逼仄他们在确定的界限中游离。 但是,在这旷大的夜海上,即时活鲜的他们,就是不可触手把控的武器。拥有自行确定生死界定的理由。 本来自行燃旺的火,当下,因为摩柯执意的染着,瞬间变得敏感,激烈而肆狂。 熏腥的火焰中,红与黑交错,喷涌着骨突膨大的灼热轮廓。人、马欢腾鼓动。凝练成形的曲折轮廓,仿佛快要将奔竞的身躯,化作液态狂流。 而且,这些源源不断触风生长的生命,还在豁豁拓拔形廓盖不住的浩力。无休止翻叠与粹变形状,造化力量潜在的无尽势能。 似乎意识到:摩柯刻意雕琢的目的。所以,敏感的地精人马在佐风欢动中,调节敏于锐变的手脚。随时爆发攒射中激化毁灭性的力锋。变作对手目中的警戒。 不可知,就是恐怖的。这是他们一直以来,曾困于咒辞轮回不休的原因。 奇怪的是,他们虽然攫取了摩柯的内敛之火。但是,当他们蹙旺火辇,融销摩柯之火,竟然发现:那些火并非他们可以完整咀嚼的精铁。占有就是负重。而并非被化成旺相的同频烈火。 是啊,那可是出自摩柯心灵的法性光。虽然物态柔谐,形格欢流。但是携带的灵魂却是立令生棱的法。这无形火“磕”着了他们的感觉。 这才彻底终止了:地精火焰吞噬摩柯心火的威风。 光灵们开始绕着地精火焰飞骋。 和那些出自大地的火焰相比,光灵感到:那些地精火焰简直就是巨载的辎重。数也数不清的业力、凝固的古老圣言量、质感钝沉的欲念、洪荒野蛮的力量……这些只有灵感才可以熟知的无形者,在他们的感觉中,根本不亚于时空中以质感夯实的有形存在。 从这一点,光灵们突然明白过来:摩柯难以亲证他们的缘故了。 “这些火颗,完全逆违了大地之上火元素的特质。接近就是被销蚀。”小雅丽妮盈满风声的手脚微微停滞于空,仿佛被硌到那样。小耸的芳醇姿态,显示敏感的推辞状。 指尖抚摸过身后的努耶梵光晕。力争消释掉自己会被同化的罪恶感。因为,那些质感属性完全逆违了自己以往的全部修炼。每一个细节,都足以让灵性落淀出生命的身躯,将自己屈变成接近死亡感的傀儡。 “我们的心,就是宇宙空间里唯一丈量灵性的工具。不要变易我们修炼光粹的初感。”小智丽妮敏捷递进的右手,将小雅丽妮托力一下,示意小雅丽妮不要靠拢那些火焰太近。 “相同的元素,会因为一颗心变,瞬时跃迁,发生性灵上的质别。小智的话完全附会你完整的意思。小雅丽妮。”小恰丽妮立即说道。快速笃定——心灵很容易促成意念坚固的界限。避免了自我感觉深陷犹豫的泥潭。 “是没错。但是……我有点感到:那是我们感验一直或缺的星际功课。我们连鄙视的感觉都不应该有。”小契丽妮沉静下飞骋的姿态,淡淡地道。 光灵们一个个楞了一下,遂又冲小契丽妮点点头。 小雅丽妮回首看向小契丽妮,“你说的没错。小契丽妮。摩柯尊不是正在用法定义地精火的属性吗。” “只是,我们合力还不足以洞透地精火。我们的法无法逾越它,那是因为那些法相应该比我们更强大。”小雅丽妮又补订了一句。 众小小丽妮一齐点点头。随即攒簇一起,飞入高空中去。 婵薇看见:地精们亢奋肢节射杀摩柯时,并没有逾越过自己艳光潋滟的刀。不禁感叹地看向萨漪纳,道:“出自风葭大地灵性的甘醇,大地的质感元素同样就是我们拥有的一部分。灵泉刀阻尼了火。” “你的精美出击,精致拿捏的火候,就像清晰的风葭语法。具备音韵、灵感、力量、凿透的措辞。”萨漪纳依然优柔地站立原初的的地方,美丽指尖展现之光如两朵耀眼的花。 婵薇略略叹了口气,“没有你丰赡灵性的启示,我的刀不会变得这样快。你华丽盈风的手感之令,就是指正我这把刀飞速如光的道理和图腾。” 萨漪纳晃晃脑袋,“我只是把风葭的生命的万感,带到这儿来了。风葭万感才是载你力量奔驰的马匹。” 婵薇收住两把刀,化合成一把,“是,未来的萨漪纳。你在这儿,就是这把刀——完整的理由。” 第七十章 光之战车 第七十章光之战车 静谧在头顶的苍穹,因为遥远,星际已经彻消了目视可以精敏察觉到的星光位移。 只有星光们知道:源自于大地的地精火焰,属于凝固的大地,也属于宇宙旋转中存在的一部分。就像星光一样。 质感确凿的有形存身,具备超越精铁铸透般的本性。 这些最深邃海底劲拔凸显的生灵,粹硬的质感已经深透血肉、感觉、意念、精神和魂魄。 大地之上,造化的生动语言,因为生命的不可共感与体味,那些音声根本无法以极致逼真的摹状,将真意的船,泊进地精生命铁打如砣的港湾。 更何况大地的音声,是鲜活粘着太阳光生成的规则、契本。更不可精真模拟大地之下生灵的属性。 所以,摩柯万法一经真正遭遇地精火焰,穿凿不透的质感,已经被地精火焰磋磨了立令的信心。 触风见旺的马匹欢朗摇动身躯,展现形状力戈,渴于矗立万化中的存在感,让每一秒都是质感拔力的进攻。 健硕突隆的肌肉和筋腱,被夜色雕如黯淡的生铁,精实夯击着空间。沉钝发响的嘭嘭声,随攒动的风烟攒出劲爆的风凸。 地精火人姿态蓄势摇曳,剧烈到接近错位的身躯变迁,仿佛飘转在狂风中的蓬草。 夜的时空被火焰任性拓张与占据。一道道飒划的黑篆透出飞刃般的萧瑟冷气。尾韵拖带很长的蜂鸣声。 摩柯顿时震惊。因为那些蜂鸣本来就是八度迦音尊的音声法相。 只是,在此刻,蜂鸣不是碎圆、光柔的元音。而是凶腥粘着、并御于黑色烟篆之上。让人想象到刀战中流离窜荡的飞光。 摩柯惊讶的是,当自己竭尽手段,以立令的法定义地精火焰的属性时,这些感官生烈的地精,已经同化时空的物什,变成他们即时掌控在力量中的可怕凶器。 目视这些强悍的身躯划过精铁般的长痕,摩柯即时双手合十,意念调泰身躯已经涡流湍旋起来的脉轮。 他以心念瞬时唤醒身躯完整闭合的数论瑜伽火,将自我生命体尽可能感知的五元素——空、风、火、水、土,连同情味系的喜、忧、暗三属性,疾速凝成那个曾经完整的“自己”,以庄严端肃的默诵辞,将那个“自己”抛开。 当他净光开启,再次打开眼睑。只见那个可伶如风的“自己”,已经被强噬的地精火瞬间吞灭。 此刻的自己,因为感触地精火的手段,知道:刚才那个没有警惕心的“自己”,无相之中其实已经被地精操控。 “唵!”摩柯默道。他清楚,随着这个提示般的声音,因为有意识,一颗心已经不再随意潜动,无意间跟动这些眼前的风了。 他默祷着,同步化散无形暗物质盘绕的素艮列泰、萨漪纳、婵薇和光灵们。 他也清楚:自己心火,起初被地精火焰吞噬的原因了。 摩柯能够感觉到:这些都是冰孤之火无形带来的灵光,锐化了自己一直被熏染和蒙蔽的清新之瞳。冰孤之光就像此刻照耀自己的经典。 一颗心拔脱凝滞,就能够玲珑调转生命的力量。精敏性灵顿时变作——生出枝叶的植物。 摩柯心里清楚:自己虽然可以凭借净光,完整地避开地精火。但是,如果不能亲身立令,就难以精真鉴辨地精火真正的属性。 婵薇看见摩柯踩动法辇,向空中飞骋。感到非常震惊。虽然手形押刀,还是迟疑了一下。 “立法者,变转一个信念,就是改变了一个完整的生命。这些感受其实是从一颗心灵开始的。”萨漪纳轻声说道,“他比你我更知道怎么做。” 婵薇记起萨漪纳刚才的启示,于是停驻脚步。 素艮列泰仍然是一块冷静站立的石头。那种凝沉的紧蹙,极度的沉凝,反而更像静极突变中猝杀的猎手。 虽然胸前的金光和右手的戈没有出现,但是左手牢牢嵌在佩刀上。静哑中半垂眼睑,低徊的目光看似游弋海面,而心灵之目更像是逡巡苍穹。 那种鉴真万化精微的神情,因静而更着灵犀。 空间里,八度迦音尊的光莲已经完全消失。但是,地精火焰喧腾起来的蜂鸣,却变得更盛了。 地精一见立令的摩柯,顿时汹涌而至。摩柯虽然在接近地精火焰的时候,心中,低沉的吟哦声中,焕然显现的冰孤之火已经随同自己的意念一同奔动。 已往,摩柯都是用音声控制法相手段去亲证。 但是这一次,他必须亲身驾驭冰孤之火。以便在自己同频勒令中,真实感受这股大地最强盛的力量。 他拔出精致的火狮摩柯之剑。单骑冲进地精火焰中去。 冰孤之火马在逆向奔驰中,与地精人马错擦,形成一道道浩白如浪的气流。马首高翘,仿佛屈折的戈。灵性颠簸的谐动,精准传递的夯击之力,正是摩柯犀利手感最合意的共振。 所以,尽管地精人马气势浩荡,灵动不滞一丝拖滞的摩柯之剑,总能破开地精火焰合着的力锋。 彪悍的地精马匹和火人,虽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是,过剩的洪荒之力冲锋显化的力凸,就是他们质感精实的法器。 那些攻击中形变不拘的力,或是飞铩的锐直之箭,或是弧弯萧瑟的劈刀,或是吒动的猛棍、钝锤…… 地精火焰的力量法相一经显化,人马精洽适配。每一招都逼仄摩柯递进式落进他们布设的窠臼。好像摩柯才是他们需要雕琢的石头。 飒划的折线,直线、飞弧……袭击的都是摩柯与冰孤之火疏忽的漏洞,繁密如雨。 但是,摩柯本来就是立令者。惯于混沌中立威的他,毫不迟滞。 亲证,让他发现:这些地精火焰无形的感觉几乎与刀同频。这是摩柯以前从未经受过的。 所以,地精和摩柯同样,每一招极少失手。 以速度和位移最大幅度的消耗战,让终极拿捏不了对手的摩柯疲惫不堪。 就在婵薇双手黏合,再欲化生两把刀刃时,她忽然发现:摩柯在即将落坠的瞬间,星华琉璃马、神代青骢马、五蕴旌一同出现。 灵性、毁灭与力量,同时缔结冰孤之火,形成浩力同频冲竞的强大脉冲。这些形格高昂,体态优雅的马匹,仿佛从幻觉中冲出。性灵互补,力格宏厚。 霎时,一架奔腾的战车赫现。 摩柯仿佛驾驭了太阳神战车一样,熟稔变频力感,将战车调整到隆隆奔腾而发响。 第七十一章 悟光 第七十一章悟光 四匹灵骏驾驭于摩柯,谐振波弹性传递浩海巨载的洪波之力。 地精火焰完全被激怒了。烈性的火焰,就是烈性放逐风吼的无穷感官。他们浩劫般的力量来自整个大地。坚实、挺拔、重载如山。 摩柯感受着战车奔竞,已经带动起厚重盘绕的风声。一颗心随着递力升华中奔腾的气流,血液贲热。仿佛开始攀结空气,将这看不见的空无——变作自己摩柯法剑的统御的一部分。 地精火焰因为激怒而蓬张。沸腾燃焰的烈鬃飘摇如劲风中的狂草。响鼻咴咴的低吟,散发出施威的亢奋与暴躁。 看似缓驱,实则攒力。身形呼呼崛起的骨突,形成撑张开来、拔力的硬弓。不对称屈变形状的肢节,蓄满喷薄不竭的爆发力。 那些隐埋在躯体内、筋骨嘭嘭的响声,伴着力凸出现激射的风刀,已经如戈起势。 昂扬的火人,弯曲陡峭着背脊,紧蹙臂膀……浑躯流窜着豁豁奔腾的野性。让人很容易想象到:强袭之尖锋,贯力触雷的临界点。 摩柯知道:星华琉璃马、神代青骢马、五蕴旌、冰孤之火虽然是自己催生的夜海法相。拥趸灵性、雄悍、力鼓、凝心拔锐。但是,一匹匹灵骏孤傲张风、肆虐不拘。 因此,心有顾忌。 他清楚:握起的强拳,才足以让身手感触到浑整执一的力量。 摩柯耸峙于战车上,豁然拔高的左手照射般绽开,从手心激射的四道法性光线,射向四马。霎时,光变强韧长缰,牵系四匹马的笼头。 顿时,四马如同立令而振奋。有形束力的紧簇,让它们更渴于腾奋。一个个激热相蹭,身形灿烂摇曳,放射出璀璨光华。 整个夜海的上空完全被点亮。浩瀚风浪共鸣着大海升张的波涛。 地精火焰瞬间剧燃,递增的风刀锐化着早就拓拔的力量。风声里,强烈搓擦的闪光刺的人目盲。 摩柯蓄势中,冲着逆向风火,拽缰。 一霎时,四马踏溅风声,狂腾如虎。力绽强驱,撞击着攒入火丛。火狮摩柯法剑,紧致、短蹙、高频,敏动光袭。惯于破解的法密精锐穿凿于时空,撬开钝风钝力厚重无比的甲壳。切入激战的锋突。 “摩柯立令密宗风。让我们甘于素手百合。” “火狮摩柯法剑光,让忤逆屈从烈志金莲。” 萨漪纳与婵薇如铁冷粹,静立着。相对凝目,致言。 天幕幽隐,乌蓝冷衾。 光与火,瞬间突显犀利弧、勾、断、折……比精铁磕击还显脆亮的铿锵音声,透杀的厉鸣,仿佛残断于心。闻之震恐。 摩柯驱动驰骋的战车。随着马步高昂的起伏,即时爆闪淋漓剑击。 那些将力量与风合铸成精铁猛棍的火人,精准踏步的适恰脉动,让他们抡击出一扇扇冷白的光幕,切割着时空。 摩柯精敏驾驭战马,甩缰之鞭,精佳校正马匹冲锋状态中的每一点纰漏。 风扬飙响的战车急促飞转的车轮,碾风成光,拖带长长的辙迹。遂又被爆闪的刀戈劈碎淹没。风烟中,高昂掣剑的摩柯,身躯弯弓,烈性独拔。一直压抑在心灵中修悟苦行劫的禅志,于此刻,完全拓张成形质粹硬的精铁与武力。 摩柯知道:自己只有将万感即时质化成形格,才足以对峙这些狂势奔突的火。否则,自己根本难以撬开重浊交错的力戈,精密周折。 地精们拼力中,敏感察觉摩柯法剑潜藏的光锐。一番挫折之后,箍力更紧。 顿时,地精人马力凸剧甚。触风之际,瞬显铁戈的高频攻击,道道风,道道戈。超前粹结的形质之力,强阻了摩柯法剑滞于心灵的判断的缓势。 随即,压抑式逼仄四灵骏攀蹄高翘,滞于羁绊。 摩柯抖缰。四道长缰欢弹传力,却难于心同步。 看似莽野的火人,精敏铁手施动浩风之力,抡动的风棍,直袭摩柯…… 一直凝定如铁的素艮列泰,头颅一沉。静哑中的他,仿佛触及地精风棍之击。微小的猝变,放大着逼仄而来的凶兆。 萨漪纳与婵薇一同震动…… 秒如闪电的惊变,让拯救变得何其渺茫。 摩柯迟滞的短剑仰上横削,格架住风棍的重夯。 虽然风棍阻尼,但是,传递力凸的余震强悍透杀过法剑,强悍力波灌流。抵消着摩柯内力的锋芒。 摩柯仿佛巨石,轰然跌落下战车…… 即时,一道金光闪过。空间高挂一戈。仿佛苍穹骤然惊现的警示。 素艮列泰虽然身相未动,但是,凝沉之躯的轮廓显现出功的锐意。 他知道:摩柯苦行万法笃定的惯性,那颗心已经不由自主地陷进万万种经验积淀的法格,灵性没有瞬间从感官锐化成——即时威仪森杀的工具。 他是冷峻如山的旁观者。用一颗精锐至透的心灵,能够感察细节畸变的纤痕。 但是,这把戈出自礼则,身相乃主。不屈意向私着。只有摩柯亲自去摘取,才能显化中庸彻杀的威风,不坠于任何陈旧的执念。 萨漪纳心里看得异常清楚,立即合掌,默祈:摩柯逆转中,拓拔开重阻,能拽动足以等同天地万化的礼戈。 婵薇看见礼戈,这才将手中单刀刹止。收敛中,犀利地挽动一个湍旋的花轮,插刀入鞘。 但是,擅于在机变中取巧的地精,一旦看破玄秘的点,执念形成的力量似乎突然随欲念飙升。 这些本来就精通感觉火的大地精灵,立命之时,就是大地极端执念的化身。 只要立令一念,所有修饰之的万感,就能瞬间同步锐化成有形的质物。这种特质,正是他们万万年累修的金果。所以,以力阻挠摩柯,就是此时他们最渴于、极擅于施展的执念。 地精热烈攒流的鼻息,喷薄着蓝黑色的烟爨。精铁般的手脚,因为有了执念,敏动带动风之飞铩。 脱落了法相战车战马的摩柯,顿显孤势。他忽然明白:一直立令的法,其实也一直潜隐着自我不经心私着的那部分。只要不执着于自我感觉,那么,单凭这一个观点,自己就能迅速站立。 这个敏悟也是地精执意逼仄的结局。只是心智属性恰好与地精执念决然相反。 悟如光。 顿时,摩柯随悟贲力,即时吒动。 第七十二章 礼戈 第七十二章礼戈 摩柯倒地,那种端严庄穆、不意沉堕于晦气的烈性,支撑他一颗心坚守昂扬与不折。使他承忍风棍磕臂的疼痛。 他仰面,仿佛本能历经不堪痛恸——而渴望光芒照射。摩柯以虔敬心,扬起面颊接受光感,以表征挚爱不死的、感受的灵性——抵抗着被敲击的一袭又一袭的苦劫。 微弱到最后残留的信仰,化作匍匐屈受折磨的原始僵硬手脚。右手依然不弃法性的剑。插地而持握着。 身躯随夯击在背的风棍,沉浮……不愿塌地的诺守,超越了地精用执念也想象不到的坚韧。 萨漪纳悠地泪流满面……她隐约遮掩一下,好像自己被碍眼的风阻所噎。仓促间,用一闪而过的蝶手,轻盈拂落成串的泪滴。 婵薇装作浑然不知。她知道:萨漪纳的掩饰,就是不愿牵染到自己烈性的刀。 婵薇强忍着,紧蹙的手游离开刀把。背过脸,轻轻叹了口气。她多么希望:摩柯突然撑力站起,能够亲自摘取挂在时空中的礼戈。 礼戈,亲手触到就是胜利。 不能亲证拿到,就是败北。 素艮列泰不敢超越铁定于天地之中的严谨司仪。更不愿自行曲解礼则——即时化用,解散笼罩时空中地精火焰制造的孽障。 为了让礼戈精纯通灵。在心里,素艮列泰用五种修炼司仪的法则,订正礼戈坚威独卓的意志和品质—— 古迹之契。 那是古纪中,性灵立命的原初。就像空灵中造化显现的第一个图腾。古朴无华,丰茂弥生。原始的行为,结合粹炼的精神变成——方挺有形的仪式。 万类格。 这是万化生命灵性表达自己能量不竭的方技。精致方寸的有限,新草一样簇生无限焕火的旺盛力量。 妙释音篆。 这是诠解——万欲河谷,随化流变的无极欲念与情味的宝鉴。用钝辞铸造指向精义的壁垒。警化那些生命中错而不自知的荒唐讹句。 古华轶。 为了永恒订正、永久萃取造化原初礼则缺失的灵性痕迹,用不竭的心灵捡拾——足以补订天与地的石珍。 贲奇。 可以包括万化混沌,错杂性灵与机变,含晦污涩,淆乱乾坤。然而,在此全部统之于礼。 素艮列泰将礼戈悬挂时空。凝心精一。虽然身相毫无纤变,但是,一颗旋转混沌万化的浑炼之心,光泰盈满,浩风如龙。毫不停歇地加持悬挂在时空中的礼戈。 是的,除了万法摩柯,没有人可以肆意触碰。 地精们心眼儿一点儿也不寐。他们早就感知:这把素艮列泰显化的戈,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件凶器。 “大地上有摩柯万法。你是永恒订正万化的律令。但是,此刻,地精火第一次给你立令。这样,出自造化的法格,才是最完整的。”地精火人的头领指定倒地的摩柯,大声喝道。 摩柯强忍着风棍的袭击,站起来。 那些呼啸交错的旋风,撕扯开他蓬张飘飞的乱发。佝偻颤抖着,用间歇的痛吟释放着发疼抽动的神经。 因为风棍交叠,背景灰暗下去了。那些随从风突绞缠形变的模糊背景,仿佛黯淡天穹盘结的一朵朵乌云。正衬出悲痛而又佝偻的老者——迟滞的目光,残存一丝只能让感官愉悦的新光。 摩柯衣裳破落着,不断被重袭,衣衫破碎…… 他用最后仅有的力量,双臂恭谨地呵护那样,习惯性地抬起无限渴慕的两只手,表示出向礼戈抻直的方向…… 然而,倾斜的身躯,未能冲前挪动一步。 “摩柯尊者……” “大地上的摩柯万法。” “形如晷针的万法摩柯……” “原初的契。” “性灵的密宗。” “跟随太阳同辙迈步的灵魂……” …… 光灵们心灵变得重浊了。加重的感觉之滞,让她们难于带着仓促的震恐——颂完浑整默祈、祝赞的长句子。 她们虽然未曾见着摩柯立法,但是,通过灵性感知:摩柯的万法,出自比地精所言更多的苦行火。 那些苦难远远超越地精的想象。否则,摩柯立令,早被大地化作风尘,不会见着天光。 “苦行火,抵得过十个大地。讲给你,你也不会信。”小雅丽妮指着地精头人道。 地精火人们听罢,风吼似的笑声,震动得时空都快要裂缝了。 更猛烈的风棍击打在摩柯的后背上。 摩柯心里清楚:这些本意出自怜悯恻隐的光灵们,目光透髓。其实她们已经看到了摩柯性灵潋滟的法性光。 摩柯知道:自己一时难以抗衡和承受地精火焰,就是因为:自己无法亲证地精火焰性灵之根的属性,让他的心陷入无尽的目盲。 “萨漪纳,摩柯虽然是立令者。但是,依然是性灵的苦行者。”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助他,而这样找借口的。”萨漪纳说道,“除非他亲自拿到礼戈。” “这……等于……没说……”婵薇生气地道,低头不语。 “总有一道射杀精气的寒流,可以替摩柯中性地立证。”萨漪纳预言似的,合十双手说道。 摩柯看到礼戈的那一刻,一颗心因为有了有形的目的。心里,那种混沌流淌不息的荒芜之水,瞬间定向。空无之心突然有了被质物硌疼的真实感。 那个形格突兀的礼戈,此时就是让庞大性灵光——凝结成粒的质点。物态的确凿感,彻销掉万感的无状流风。 背负风棍钝击,摩柯一颗心已经随戈生感。空间看似存在一段遥远的位移。但是,在摩柯心里,那已经链接力量与感触,变作自己可以控动的一部分了。 而这种看不见的结点,是地精根本难以觉察得到的。 礼戈,就是拽动摩柯心智与浩力的工具。希望点亮的光,比拥趸更加凝固盘实。 摩柯承忍着轰轰的风,缓缓站起。泼面的乱发遮罩了他酷烈的脸。身体内,执一化成强硬之力,让他更疼着站立,走动…… 地精们忽然变得更加疯狂,他们除了袭击摩柯,也在警惕礼戈。 随着摩柯走动着接近礼戈,地精感觉拿捏摩柯忽然变得困难起来。他们忽然收手,开始形成强流猛烈湍旋。 这个奇怪的形变,却让萨漪纳突然惊恐了。她缓缓背过脸,不忍直视。 仿佛一个骇心的剧变正盘结旋转起来的乾坤,朝一个方向彰显一迹不可想象的暴戾手段。 第七十三章 饰质 第七十三章饰质 摩柯走在轰轰发响的、巨辇般盘旋的风轮中,被内在万念与外在地精——交叠攻击得接近通透的那颗心,让他最后在眼睛潜伏的希望,变得仿佛摇晃在风中的烛光。 因为渴望而担虑,因为恐于失却而恐惧。尽管有过辨鉴万化的灵性,但是,对他而言,不断焕活新生的感觉,每一次都是完全新鲜的。温柔之花,随境光变,瞬间就能锐化成足以让性灵致命的工具。 摩柯谨心的仿佛一个变得愈发苍老的人。出自希望,因为挚爱那希翼之光,意外添着无尽顾虑。 每一次拓步,都是带着看不见的内外之苦赘而摇曳。 地精疯狂叱咤。 触风飙焰的烈马,浪涌厚实宽阔的脊背,不断加速惯性推力的重夯。燎燃中奔火的榴颗大蹄,这一次在空气中砸响循环不息的钝鸣。 高风如辇,不断谐频起伏高翘起伏不定的龙头,喧嚣成轰隆隆的低吼。 地精火人调欢逐马共驰的节律,升腾着凶烈斜骋的风烟。 人与马以共振,合力相铸,粹硬不断凝实的风火块垒。 一波又一波,叠力升腾的亢奋力凸,已经变成预热力量的砸击。 摩柯走得更缓。他似乎带动着整个盘旋的风火之辇在走。 礼戈,就高挂在眼前。间歇式散射的五道光芒,透显着素艮列泰不断加持的力波。 大海不再平静,颠簸的无垠海面,荡漾和缓的谐律。 仿佛持久冗长的中庸,已经畸变了夜海暴烈的灵性。 临空,高挂的上弦月精密蹙紧的雅致与凝寒的皎白,让黯淡光中的摩柯因为清冽感,仿佛变成古老中镶嵌的那些记忆,正一点点被逐波远去的岁月,推向缥缈的幻觉。 摩柯滞滞地低下强化对峙地精的目光,习惯立法的历劫,让他沉默一段苦行同步罹难的知觉—— 地精头领的话没错。自己虽然有足以承载地精火毁灭的苦行律,但是,亲证和负荷地精对自己立令的过程,不是可以用对等苦难的替换来转载业力。 也就是,摩柯必须自我经受被地精火立令的痛苦。 只有如此,就是以一颗沉着之心,彻底击毁地精坚持的理由。用一颗心刀击穿那些夹裹异力灵魂的厚重逻辑。 一颗心,战胜一颗执拗独持的灵魂,那么,无论多么旺势的逆力,也可以掰弯。 摩柯沉默中点点头。 是的,他不禁要接纳地精毁灭式阻挠和绞杀,而且,要以铸铁般的承载,负重地精全部的带来的苦难,这样才配摘取高挂苍穹的礼戈。 地精看着摩柯毫不折变和停滞的方向和脚步,在经久蓄势的盘旋中,渐次累积攀升的势能,不断递进着加威盘旋的骨突。 烈性与感觉瞬间化成质感的钝器,变成重击。 突然,一个高猛劲爆的风凸巨锤一样飙起。 缓慢沉淀的重力,被旋转的地精火拽力,直接砸向摩柯。 “万法……摩……柯……”萨漪纳用燃火的语言,念诵着。祈愿摩柯法相不灭。 婵薇不敢再任性出刀。她知道:万法摩柯,摩柯万法——就是完整浑炼如一的最完整解词。只有信任,才足以不会以自我消损的迟疑,给摩柯增添自己不坚的堕力。 她双手呵护一下萨漪纳颤抖的手。仿佛担心那烛光般摇曳的火烛,被凛冽的风击灭。 随后,也默默地垂下脑袋,坚韧地将内心柔弱过的犹豫,用挑起月光的指尖矗起来,默祷,“致,法之摩柯!摩柯之法!两句交替循环。” 素艮列泰似乎更不堪动。 他知晓:只要摩柯双手触碰到礼戈。那么,天地、万化、宇宙、时空、乾坤……就可以从最厚重交叠的无数种定义的解释中,化生一心,形成摩柯立令自我心灵的定义。 为自己立令,而未曾倒地死去。就是造化笃定自我苦行火不灭的见证。 轰顶之雷,仿佛强袭到一座旷古灵魂高矗的山。 摩柯临危之际,瞬间倔强昂起孤奋的头颅。清目透彻不折的锐意,渗析出那些身躯中曾孱弱过的柔弱之泪。 残褪在双眼中的这些出自灵肉的优柔,反衬出从怯痛灵肉中强力穿梭过的坚硬,自瞬间粹光的瞳空中,射出极致烈性的锋芒…… 轰——隆—— 空间震响。 大海震响。 高远的苍穹震鸣。 遥遥的大地震晃。 来自整个时空,两种不可定义的力量锋凸,瞬间交辙,相互间暴力穿梭。 逆力对抗中,惊迸的黑色火焰、白色光刺,以极端渲染的光,比霹雳更加灼目、灼心。 烈震、紧蹙、光变…… 摩柯身形支撑仿佛一具金属光芒耀目的骨架,从高昂上屈的手指,光与雷,同辙,灌下。 屈折暴击的霹雳穿梭接近通透支离的躯杆,彻袭,刺透…… 剧震,摇动了整个时空。轰响之余,嗡嗡波漪的声音,如猛烈撞过的铁钟,散逸之韵经久不息。 力钧万倾,浑韵一钟。 韵齐成圆,猝凝若趸。 随之,时空境瞬间静哑无声了。只有残碎落翔的黑色碎光,漫自沸腾中,无声飘堕在震荡后,渐渐平静的大海上……溅起密集、碎圆的无穷涟漪。 摩柯已经变成风烟中铁铸的凝固。四肢仿佛承接重载与剧震中的鼎器,微微裂绽的质感,显示着生命极端的畸变之痛。 枯!凝! 唯有从眸颗的亮光中透息一崭,新艳贲奋,金焠如星。 形骨冷冽。那种枯竭般只剩筋骨的苍老,从纵横萧杀的烟气中展着收敛不起的姿态。 微弱的呼吸与目光,却更加显示气质藏帅的原初生动的光芒。 从这些接近灵魂的器官,焕活的生机与光彩,让萨漪纳和婵薇惊怵凝固的脸,缓缓变得芳醇…… “这就是大地……火……立令成法的……果。”小雅丽妮带着惊颤的声音,已经错落了辅音刀与元音鼓之间严谨次序排比、锐化的修饰。 断断续续的声音,就像语噎时,痛苦不堪而滚流的错落凌乱的泪珠。 她们虽然拥趸光刀,但无法立令。在此只能蜷蹙手脚和心灵。因为超前的任何举止,都是在阻挠摩柯立法的过程。 “承载过灵魂穿梭的霹雳。心,就是信仰塔的金顶古祠了。是承法的抵柱!”小恰丽妮欣喜若泣般,摇晃着芊芊躯,道。 “大地火法, 白贲饰质。 质, 即法颗。 就是摩柯尊哦!” 小智丽妮大胆地飞临地精火,吟哦道。 “所以,摩柯的站立,相当于回答了你说的那句话。你不可毁言喔——”小雅丽妮即时加饰小智的话。 小雅丽妮清楚:地精火听明白的同时,就意味着那颗固执一理的心,也会触理而——折断。 第七十四章 呵礼 第七十四章呵礼 “哼!说的好轻巧。‘相当于’其实就不是。”地精头领心思一点儿都不寐。 因为,在地精们看来,摩柯扛过了他们立令示威的重袭,却并没有拿到礼戈。 在这个过程中,最短的接近,在地精们的眼里感到:那其实隔着一个漫长的时空。 素艮列泰端严凝神,以一颗不竭的心,不息维系着附着礼戈的五种精义。 摩柯铸铁板的身躯,动了……那种接近枯槁的灵肉,新鲜贲力,松散碎裂感疼酥着。 但是,身躯中蓄热的新鲜活力,就像倔强的小草,怒茁。 摩柯微低首。心中万法,因为感受一股新力旺长的蓬勃气息,瞬间将每一种法对应的灵性全部激活。就像古纪中所言的顿悟。 原始洪荒的生命力,在感觉火中,以粹净成质的身躯——坚实地长出来了。 地精知道:极端附咒猝杀的钝锤,如果不能将对手击毁,那么再次施法,就难以突破性灵上不可逾越的瓶颈。 承力后的摩柯,存在,就已经是否定他们立令的法体。 但是,地精人马湍急涡流并没有折变进攻的方向。也许他们不敢对峙法器一样高悬的礼戈。所以,依然用燃烧的烈火拥趸着摩柯。 因为,礼戈射出的五道金光,已经让他们感受到芒刺在背。 地精火马完全放逐了屯蓄的浩然之力。震动身躯,一匹匹直接变作抡动的巨锤。重夯声,声声叠加。熏染着黑烟卷缠里的火焰,再次带着膨胀的风吼呼呼升腾。 环流成辙的马一经踏上熟稔的跳频。风雷再次攀结。那些欢朗鼓力的地精火人,猛烈驱动狂马奔竞的速度。并且不断衍生更庞大的马群。 马群与火人,形成燃烧的火丛。灼烧了整个不断膨胀着火的夜空。仿佛整个浩瀚的大海被烈火点燃起来。 摩柯一颗久窒的心,已经从新鲜的万法中复活。 高亢响耳的铁骑风相互共鸣,逼仄摩柯嵌进风与火。 空间里,高昂的重锤突然脱落骨朵。盘旋凝结的前锋马匹,高飙。带着奔竞中屈折的弹力弓步,折变,飞刀般射杀向素艮列泰。 地精催化感觉直接质化的过程,已经超出萨漪纳灵性捕捉感官信息的速度。 这让萨漪纳顿感时局不可挽回的失谐与挫败。她也终于理解了:摩柯承法超越自己想象的那种痛苦与艰难。 对于地精,萨漪纳第一次感到:那是一种执着到——足以让所有生命发怵的、更真实的存在。 在地精火人的眼中。这个静谧中盘固的法相之人,就是猝生礼戈不堕的根脉。更是牵动摩柯活力不死的主频。 拔掉这根像毕加钵树一样的根脉,那么,礼戈与摩柯就会瞬间变作枯竭的蒿草。 飞翔的马匹就是地精火焰里催生的法器。看似无锋,飒烈的风线,就是从飞腾身躯衍射出来的一道道雪刃。 飒! 一道白光,仿佛一眨眼,以流光拓长的飞箭,击中——厚裹着马匹的风凸。 那种寒冽粹白的光,瞬冷,凝化风凸火焰——遂结成冰晶般的硬壳。钝化掉飞翔的风凸雪刃。 顿时,飞马嵌在光环之箍。凝如雕石。 直到这一刻,心性不羁的地精火——刹静。他们震惊于时空突然发生的剧变。 “风葭美桃!” 萨漪纳惊叫一声,遂又掩饰口风。婵薇幻然如影的手,飘出招摇的新叶状。指尖一蹙,散发出令人欣喜的清芬兰香。 “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妹妹。而只有我,两种最佳称呼可以同时冠名。所以,现在,我的刀也会变得最快。嘻嘻。”婵薇看看萨漪纳,又瞧瞧风葭美桃,欣然道。 地精头领看着:纤柔到可以被一道风吹走的芊芊人。 “嗤——”地,地精们刚刚发出的笑声,就见嵌在空间的几匹马,“哐啷啷”地跌落了。好像自嘲。让地精们笑出的声音顿时变味。 风葭美桃轻纤手勾,施力。精细勾画风形的篆纹,那种原始的灵迹,就是风葭万化生命态能量凝结的菁华。一触,足以通灵整个乾坤。 萨漪纳曾经运用空间存在的痕迹,解释感觉境界中取消时间观念的芳辞,就是有感风葭美桃的情味体验。 看着从壳中脱落的马匹,惊慌地返回地精火焰中,风葭美桃这才敏捷收敛了佐光的手勾。 “你给摩柯立的令,因为无法战胜他。所以,那些法,其实已经变成摩柯法的一部分。”风葭美桃看向地精头领,道。 “没有战胜?你怎么知晓……” “你是攻,他是承。承载而不灭,孰胜?你不晓得吗?”风葭美桃轻盈走动着道。娇嫩的口风,挑剔的目瞳,指尖拨离空气块垒……依然显示着美丽净化中一尘不染的原初生动。 “嗯,我是因为不习惯——这些畸变的不对称感,才来这儿的。” “可笑极了。我看你是有意庇护他的。”地精头领指着素艮列泰。 “被折服的心,就像已经死于一场战斗。固执仅仅是两个字,却是很容易通向杀劫灾难的大门。带着面具找借口也不行。懂吗?”风葭美桃细小的声音小得就像蚊蚋。闹得地精必须竖着耳朵去听。 那囧样简直把婵薇一颗心逗笑了。 地精顿时恼火,“在力量面前,言语就是尘土。” 地精头领嗤之以鼻,双手一绽,手心长出一把风刀。 “都说风葭大地上,有冰塬祭主都不敢提说的妖孽。看来,这就是!” “姐姐,他好像一下子也诅骂到了我们俩。”婵薇怂恿萨漪纳,道。 萨漪纳摇摇头,“嗯,你出刀,其实就是添阻。不让摩柯万法去亲证,那么,他们永远记不住终止力量的那道界限。我们也无从知道这些异力的属性。该是摩柯立令的时刻了。” 随着萨漪纳轻轻说完解释的话。那一刻,久滞在法辇上的摩柯霎时臂展。看似尚在高处悬挂的礼戈,已经被摩柯从手形延展的猛力之弧——无形牵系。 地精猛烈攒动的马匹块垒,风刀,火鞭,强行封阻摩柯。 摩柯心中万头攒动的万法,经历一场霹雳,新鲜跃迁的万感,瞬间一同复燃,同步显化了。 感觉一触到礼戈,实际上,摩柯的双手已经同时触及。那种感觉与质物同频共在的真实感,消去了已往那种传力般的次第判断。 是的,此时粹净一颗心的摩柯,终于没有了感觉、心灵与形格之间的错位与迟滞感。觉与形浑炼一如。 “呼!”摩柯强韧地摘落礼戈。一飒斜呈,风辙吒见。 “没料,地精霹雳锐化出一把——更俊健的法刀!”素艮列泰看着形绽开来的摩柯,心里道。 第七十五章 敛刀 第七十五章敛刀 礼戈锦焕,艳光贲新。 摩柯蓄力之际,敏手蛇惊。悬腕挽动礼戈的手形弓,拽力显化出熟稔调转的灵性动感,让他张弛的内敛之力,已经将礼戈变作浑整佐动的前锋。 心中,所有在意境中闪现的法性块垒,锐化成个性通灵的生命一样,随同自己持戈的力量,变得谐和而通透。 顿时,内在的心变得轻盈起来。那种从困顿中瞬间触碰新锐感验的脉跳,让他一颗心终于走出——被万法熟化成格式的窠臼。 原始生机焕热了心灵。一瞬间手控礼戈,就是动与静精致搭配起来,形成统御力量的组合。灵犀感验与心跳已经化合为一。 摩柯感受着灵肉与心之万感新鲜碰触时,力量刀豁然秘响在体内的振频,知道:自己真正出功立令的时刻已经到来。 已往,按照规则立令的他,此刻面临地精火焰,这一次让一颗心担纲的却是——勇气、力量和挑战。 摩柯眸瞳精锐,心烛凝光,整个状态正被激化成——烈手持戈,拔动着力量惊雷的刀客。 他侧立着。凝静站位。仿佛整个夜空与大海委以重载的猛士。 空间深邃透彻的背景风,背景光,浩大立体的逆向雕琢,推演着那种蓄着沉雄与亢奋的静哑姿势。 反射微光的流动海之暗蓝色,以光感与固体形成的鲜亮对比,勾勒着侧影锋线有形贲动瞬间,方挺中透射的身相精弓。附着些微苍色的帅气,让烈性的刚刃站立,显出尔雅修饰的谦谦炯瞳。惊慌了整个时空中、暗慕着的那些夜色玫瑰。 上弦月,光晕衍生明亮的深蓝沉静的圆,修饰着美丽略怯中弥合的、光滑皎白的眼线。 冷寒中,群星粹净的高光,以了远、清旷的竖屏,让深邃的映衬,变得仿佛是暗蓝光色的逆照。 摩柯以紧凑箍力——屈折着姿态,飒烈持戈的手弓,缓缓带动心意中变得通灵起来的乾坤万类。 凶烈的火光,潋滟色如水浮泛于摩柯脸面上,动态雕塑一帧帧潜变的表情。 素艮列泰完全沉默如石。是的,摩柯拿到礼戈的瞬间,一颗心悬空的重石,终于落地。以强调的震动感,肯定了不再是浮动的心灵真迹。 既然礼戈已经掌在摩柯手中,素艮列泰即时收敛掉自己意念施法的五种脉动。属于混沌世界的,就完整交由摩柯去立令。否则,最小的添加都会强硬地支离摩柯执一频动中,精准跃迁的那一颗心。 素艮列泰熟稔配以默契的心灵感受,已经让摩柯灵敏贲冲的心体味到精佳传意的共频。两人同时颔首,遂各自带着意向清明的目光,柔滑无碍地错开了。 摩柯飞掠而过的瞬间微笑,短促地消失了。 风葭美桃在夜的冷光中,蓬隆的、随风流动的柔发,飘逸如发响的河流。黑色雕琢般的线性质感,勾画着微微掩敛的白净脸颊。 两只不安分的小手就像风葭原生态旷风中、透白发亮的苇絮,敏于搓磨如翅的搭叠,显示灵动佐力的瞬间感。 那种风画出来的姿态,动态彰显出神意派遣的精真。 风葭美桃朝向萨漪纳看罢两次,又眺了一下持戈的摩柯,不语。仿佛欢朗鼓聒的小鸟,在空间寻找光感灵动的亮点,新鲜粹色的挑剔,欢嬗的目闪,透出一飒飞冲的机变。 “喏,她说话了。难道你没有听见吗?”萨漪纳翘指点点空中丽人,道。 “说话了吗?未来的萨漪纳!你骗人,简直就像讲神话故事一样哎。虽然生动传奇,但必定修饰了一句空话。”婵薇略带纳闷和轻嘲。 因为,只要风葭美桃一经出现,萨漪纳总是那样擅于变幻措辞的灵性和音韵。那种渲染的饱和,让她总感到:对比中,自我荣光感不由自主的落降如风。 “哼,关键时刻。摩柯万法才是事核。主题简直被你一句话冲淡了。”婵薇说罢,特意精饰姿态一番,夸张地看向摩柯,舒臂荡漾无限温馨,道:“万法之俊,宇宙唯一。我终于看好你了哦——” 萨漪纳不堪地遮遮面颊,垂落眼睑,“哎呀,你这吃错灵丹的小天人。来到夜海,我本来就压抑了本想说的话儿……” 婵薇眸颗飞快地旋两个光滑的圆,她不经意想到萨漪纳曾经欲言又止的话。不禁点点头,“嗯,我猜到了。你惦念了美桃两次。所以,人家才回礼似的看过来,看过来……” 婵薇带着冥顽不化的诮笑,嘲弄一番。遂攀着萨漪纳的手,“其实,我早这样想到过美桃妹妹,只是不能精准预感和招徕。” “嗯,她的确能够精密弹击虚势,变转风火方向感的风。然而,心性却是冷冽刺骨的寒流。我们私着的修饰语,根本带不动——她本能跟随一颗心灵脉跳的节拍。”萨漪纳缓缓放慢说话的速度,略带几分致意。 婵薇凝思着点点头,“刚才,摩柯万法看向我们时,一时语噎,也是无声藏话,在意美桃呐——” “可不是嘛,妹妹。这样想的人,简直就是时空此时最大的完美主义者,因为,她精悉透彻的锐辞,像刀刃一样,把真意挑白了。” 婵薇芊芊指叠,掩上彤红的笑脸,自嘲,“哎呀呀,夸到快要受不了喽。好词如咒喔……你快点儿祈祷你的神灵,让你那萨漪纳姐姐敛口……嗯,人家不再拿摩柯与美桃说事,总该行了呗——” 萨漪纳终于匿了口风,微微侧过脸,露出惬意极了的微笑。这一次,纤小的手段,治得婵薇百依百顺。 “喔,这就对了。还不快点收紧——你那抽出一半的刀。”萨漪纳斜睨一眼凌乱落毛似的“凤凰”,心里舒服地笑了个够。 萨漪纳清楚:万法摩柯与摩柯万法,就是此时空间仅存的、可以相互调转姿态的名词。其他一切音声,包括风葭语法,都不能再创造出任何一个——需要解释、才能够顺理成章的修辞句式。还包括看得见的贲动和多饰的心机, 萨漪纳合掌。意在收回自己那些不谨时刻,自己的心意。“凝练,燃火的修辞!” “致,风葭语法!致,精纯无暇的修辞。愿这个音声能消弭掉——自己不洁的肆意。” 婵薇也颔首致意自己。“咔!”地,将刀撤回刀鞘里去。 第七十六章 戈曰 第七十六章戈曰 光灵们恐于粘着大地上的事物。因为那些大地负重的灵魂才是钝化光灵的禁忌。 她们赞同摩柯立令,就是希望也能够看清地精火焰的属性。 摩柯收敛了火狮摩柯法剑,双手执戈。稳沉落淀的一颗心灵,让拿捏礼戈的手感,也变得新鲜起来。 出自心灵的力量,就是统御刀。焕然立意,更是从一颗心拽动这把色泽贲焰的礼戈——耸起。那种划风的雄沉质感,动于时空,冷峻光感游离于生与死的精敏鉴辨,让摩柯感到:挥动的一瞬,这把戈也在启发和订正自己。 交相砥砺,共造法力。 摩柯已经感到:自己不再是严格法程上跳动的惯性音声。倾听熟稔的旋律,就可以激活立令示威的冲击波。 而是等同万化,深陷万象,一戈问鼎浩宇星际与大地山河。这种感验,是他已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与此同时,随戈摆动中,从地精火焰轰轰发响的烈风与火辇中,姿态挺拔,料峭突围而出的星华琉璃马、神代青骢马、五蕴旌、冰孤之火已经感召于摩柯灵性屈伸的法性姿态,力凸凿开地精人马坚实的壁垒,奔竞而出。 这些一时断链的、摩柯力量中的一环,终于敏锐地吸嗅到——法性光重现的光芒和脉跳,再次腾冲。 经由攀折与磨难的四匹夜海灵骏,力挑风骨,金质玉粹、欢弹猎杀的榴颗铁足,因为唯一靠拢主人摩柯的目的,亢奋不羁于万阻。 它们磕破着滚烫的火与血,接近畸变似的拓步震雷,豁开一道模糊了风烟的路径。带着猝死般身躯折变的跨越,奔驰而来。 空置的战车,已经变作它们脱离摩柯后的法器,而不是负累。 这些忠于法格诺守的灵物,因为执念不灭,所以,摩柯付诸于之的每一物什,同样是他们不弃不离的契令。这是它们没有散逸,脱落掉战车的原因。 笃定的信任,接近信仰。四匹灵骏互相感知并力齐驱中的相互存在,保证了原初法力的不灭。 摩柯听见身后惊吒奔动的风凸,转头间,与四驱之骏眸颗相映……忽而间,人与马一齐滚落硕大的泪珠。 随着升腾的风辇,摩柯跃上战车。 “灵格!振戈!力量!谐整!”摩柯运用精粹的法言,凝华四骏属性凝练的锐意,发出昂扬的指令。 这些精义措辞,胜过收束它们的长缰。完整激化了灵骏攒力的振奋感。 地精火焰本来就是质凝的精铁,嗜好风烟与对抗。 惯于掰力任何固体、凭借感官造化形格器物的地精,再绽本能。 他们很容易区分火马与海骏的界定。 虽然这些马匹都是调节榴颗铁蹄的灵物。但是地精火马擅于精致准确的方寸切割。拥趸神秘的圣言量、质感业力、毕加钵树冠……所以,形格锋棱,力量就是磕人感觉的石头。 他们已经熟知掌控海骏的线状柔韧的膂力。很容易以断面式的截屏——阻挠那种无极浩力的奔竞。 直到摩柯将礼戈控动在手。海骏瞬间同频弥生了形格锋刃——破开地精火马厚重的囤围。 摩柯终于知道:素艮列泰从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精敏透彻地照见自己习惯性推演法力中、自己不可自见的瑕疵。 因为,礼戈的质感就是极致、绝对、个然、独卓。根本没有和万化任何之一,产生交集。 即便摩柯与海骏同时与之共频,也是因为他们完成了对礼戈精准、严格的修饰。而礼戈才是真正驾驭着格式的主频。 摩柯持戈在手,膜拜的一颗心却视之为神灵。 直到他突然间发现:逸落的海骏复以重归。才深知自己法性光夹杂着立意不够纯粹的柔韧。 看来,八度迦音尊携着素艮列泰一同前来夜海,同时也是订正自己不够极致、绝然的一颗心。 礼戈刚性翘刃,略带弧勾。仿佛被月色雕琢的夜海上空叱咤的银镰。 挥动就是一道飒烈留迹的锯齿长痕。削碎了空气中看不见的所有暗物质,落堕的余尘就是礼戈森森勾勒出来的原形。 是的,猎司里迪的古纪所言,“看不见的东西,别说没有。”眼前,就是! 原来,地精火焰的确是一个非凡奇迹的存在。能将形状,以不可视、不可感的痕迹深藏空灵。他们的法性足以深邃到超越整个大海! 摩柯能够感觉地精火焰能将感觉形成质物。但是直至此时,才终于真正彻晓——这种能力内敛的庞大无匹。 礼戈,更是是与大地同属的精一形格。足以凭不可想象的极端——穿凿整个宇宙的道理,变作不可尽知的法典。 摩柯以一颗虔敬的心灵,猛烈卓起,歌曰: “礼戈! 礼戈哦—— 拓之掷之, 星汉日月——” 摩柯横戈。飒风狂烈,一道飙骋的白风从胸襟前一呈铁质凝痕,格架地精狂掷而来的武器。 “礼戈嗬——哦—— 载载岁纪, 格致显密。 精锋透髓, 凿穿玄览……” 四匹海骏高腾而怒燃。烈鬃如风,攀蹄仿佛钟与雷。宏音卓卓,响令如山。 顿见,驰骋中的战车,极速飞扬的滚轮,将空间所有潜在的无形万感,碾成斑驳可视的一个个孤秃残刀、断剑、折戟、崩碎的精铁锁链…… 一个个画的片段,天然零落成瓣状,一起拼图修饰礼戈与战车后,抛落进时空的光辙。 “礼戈!礼戈! 手中戈, 大地戈, 旷宇星河的戈。 至极! 法甚——” 摩柯浩烈飞拔的音颂,穿透空气板块和地精铁山。在至轻与至重中,渴于撞击所有——唯能从一脉贲心的亢奋中,催生出万化原始存在的那些显踪与密境。 这些被地精屯集的丰沛有形者。随着礼戈轮转的高频风刃,纷纷显现潜隐的境界。经由礼戈执一洞悉般的强戮。 地精人马随戈昭着盛大的浩荡铁骑,终于完整地从混沌时空豁然呈现出来。以浩瀚征服视域的旷古剽悍,胜过大海的泛滥,在整个空间膨胀着扩张。 沉雄隐遁的、看不见的地精风光,豁豁不竭地奔涌出——一道道激烈的狂流火。瞬间灼烧起整个乾坤。 “必须的—— 有限! 绝对! 确定! 并让确定之令, 极速抵达: 另一个—— 空无的极端!” 第七十七章 法征 第七十七章法征 摩柯最后一阙,是用自己一颗心默念的。因为那是启示自己对地精决绝立令的心秘。 这些字全部出于原始唯一的指事。消弭掉任何凭借心思形成的多叠判断。就像即时飒划的礼戈一样。 八度迦音尊无形的蜂鸣,消失了,但是那些经历的感觉在。 素艮列泰有形的礼戈。这一刻,就是摩柯手中玲珑飞吒的乾坤。 四匹海骏驾驭战车。健硕方挺的长背,奔竞中摇颤呼呼生响的风声。海性彪悍的柔韧与囤力,生猛对撞着骨突强硬的地精火马。 不可猝听的嘭嘭嘭声,渲染着豁豁抖动的肌肉,互激烈性与嚣张。马匹之间渴于以火性压势对方。原始血肉的较量,放大了意志锐化在肢体上的残忍。 摩柯双手拽缰,并非只是简单的控动。因为从缰绳抖弧传递的力量波涛,才是真正助化四匹海骏狂暴腾奋、破开血与火道路的法器。 虽然,四匹海骏是自己炼化夜海生成的法相。但是,地精火马却是坚固方正大地粹硬的精华。这种高强度对抗,相对逆骋,就是骇心的毁灭战。 这些精灵般的野兽,看似形廓莽撞。但是,从造化险峻中磨砺成接近原始本能的力量,却是极致精敏而嬗变。很容易把握奔竞中游刃调谐的精佳姿态。并演化出奇迹般佐杀的完美力弓。 地精火马就是地精火人推动的旋风。 火人粗拙的手形聪颖地变迁格式,身相斜骋,畸变出夸张跳跃的撕裂感,仿佛神秘不可穿凿的图腾。散射着感官激奋猎杀的野性敏锐。 浩风,浩火,交错成轮。 狂挽力撸——劲俊奔腾在长空中的怒焰。梭形交集穿越着的人马,频频闪烁着精晶眸颗。欢浪鼓涌着身相簇成蟒状激流,飘掣过不断新燃的烈火,无限点旺火马踏掳的场面。 火马不再是受迫振动。在地底久久挤压的感官,完全在此刻点燃。 一个个身躯铁弓,肱肌贲圆。冲斜勾弯,飒磨——空气一道道风蚀成锯齿状的白光。身躯左右摆幅,切削空气板块,风河豁开两道火浪。尽情显化着不甘敛性、敛力的精铁手段。 摩柯登时震惊。 他没有料到:同频长势的地精火马。极境中已经燃烧起身躯滚沸般的鲜血。那些从野性身躯骨突笼罩下,浑浊色状的形廓,渐渐发红、发亮…… 生命烈火从血液沸腾的瞬间,彻底催生了超越想象的疯狂。 顿时,生忿怒拔的烈态,蹙蹄铁钩飒风掷出:一朵朵瞬生瞬逝的高烟。 幻觉似的,从狂奔中脱落的陈旧残风。仿佛一挂挂被风撕碎的长衫,翩翻着。从僵固中蜕变的猩红血肉,艳光纷披,带着野性造化的旖旎之美,眩光中密集力量无垠的魂魄。彰显出一匹匹火马精美重生的过程。 这些渴望鲜活生存,从来不愿拢起火焰肢节的野马,决绝燃尽感官长年累月屯积的悲壮与凄凉。 显化着肢节崩碎致死般的凶厉与悲鸣。 一触逆心的被刺之刃,甘愿猝死中,痛化心里——从来没有渲染的哀痛、孤寒、残断、折铩之厉……仿佛凌受酷虐的屈死血肉,原始、本能地保持着魂魄死去后,姿态惯性残留的挣扎感。从烈风如旌的召唤中,张腾呼唤中放大的感官——索吻最后沾血的一道又一道悲伤。 火马没有语言,被礼戈锋斩之痛,极致显化着:感官等同于魂魄的瞬间怒放。 摩柯浩然之勇,突突攒力的暴躁,已经让自己持戈的手臂,被地精火焰撞得簌簌发木了。 他越来越感到:眼前看似轻飘的火,竟然好似越来越重的石头。 他历劫万难万劫,造化亿万法格。从未经历过这种灵肉凝化的可怕的精铁。 “梅什那河, 还有并行如戈的泛尔伦河! 太阳神的光驾, 穿透一路金沙, 快点落足。 以践踏不确之我这立法者的胸膛, 逼仄心—— 久难苦酿的薄酒……” 摩柯拽力悬腕,浩音风怒。 焕丽旌旗般昭展奔驰的海骏,被高卓之缰统御,高瞰着——猎戮中的纵横踏掳之蹄。散掷华光,攻势互补而又叠加。以战车旋风般的轮辙,撞击与碾碎触辇之风雷。 目瞻开合,纵横施令。膂力收放中,持轻持重……摩柯挥动礼戈,就是善于技能跳步、嬗变不拘的进攻刀。 那个灵骏形变的三角戈,旋转、直斩、割裂、戳刺……竭力衍生从古纪中焕活的锋芒,力征火焰每一次桀骜的隆动之威。 凝华了八度迦音尊和礼戈的加持,摩柯以心唤起金光闪耀的太阳战车。还有古纪传说中、金沙红石中、川流不息的梅什那河、泛尔伦河。 他不喜欢以光耀表现俯瞰的蔑视。那样会让感觉轻估——任何一个隐匿法相的万化。很容易陷进:频于高蹈、被动和惯性流弊的混俗浊涛,而丢失法则。 海骏灵犀曲张,风姿散掷着——从浑躯溅射的光华。那种极端奔动中、韧性拉长的身躯,澎湃着鼓舞的狂风。四力合着,订正密不可凿的地精火焰。 长步斜掠、远与近夸张透视的立体攻。让他们看上去很遥远的手脚,瞬间立化成——眼前强阻的手段。使摩柯震慑般感到:这些风感一样极端敏锐的手脚,虽然粹于光变,然而却是筋腱结实、有形的骨肉。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深知:这种不可想象的快动作,尽管接近神迹。但是,依然来自感官。 显然,四马和火马一样,拥有隐屯的感觉光。 精密的法器,随势迭起迭落,挥戈之斩,每一次光凿,鉴真地精火焰——自轮廓力凸,通往性灵的密迹。 摩柯运用习惯思维的亿万法程,也运用能破开窠臼的无限启示感。在勇猛精进的动作后,以心灵窥视有形的手段,感受那种有形姿态对应的灵感。 猛力,柔心。同谐共动。 那种以法标记的敏感信息,不断荟萃心灵,又不断被繁复订正的灵犀光,销蚀、化散成碎圆落堕的光影,留下些微判断中亲证到的法迹。 摩柯越是亲证,感觉越是浩叹不息。他感到:为地精火焰立令,简直比因果律更难能驾驭。 以武战获取的解辞,显得依然孱弱,还是不能强盛支撑起:自己对地精火焰形成——可诉诸成理的定义。 第七十八章 凝峙 第七十八章凝峙 没有能够定义,说明还没有真正战胜。 摩柯转头,看向素艮列泰。似乎在质疑手中的礼戈。 风葭美桃目光忽而变得异常粹亮。手形精致张弓,弹飞一颗犀利发响的弹丸。 顿时,摩柯双手敛目,仿佛被光芒刺痛。 只见空间里,瞬间显示出摩柯正在位移中的一道目视之光,被弹丸击碎而断链。 随着纷纷落淀的余风,这些瞬间簇生的画面又突然消失了。 风葭美桃轻盈一旋转的芊芊指,随动已经收敛,让人只能在意象中“看见”一闪而失得那一袭玲珑手钩。 “哦……”萨漪纳左手轻掩嘴巴,右手攀紧婵薇的肩膀。硬是没有说话。 “她用弹击的露,消掉了摩柯回视的目光。”婵薇看破玄觉,不慌不忙地道,“大惊小怪干什么呢,你心真虚喔……这种姿势,其实暴露你自己的私心呗……可笑……”然后,嗤之一鼻地哼了一声,有意将萨漪纳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剥落,“呃……你的手搭错了……地方……幻得深沉,不灵醒……” “去去。其实……露,也是在凶厉地警告摩柯。销蚀——那种因为质疑,意识多出来的一个间隔符。” 婵薇还在纳闷萨漪纳说的话儿。顿见,颠覆火势,逆力上扬的一匹火马。攀弯之蹄以重浊的钝力,敲碎斩戈锐化的空气锋凸,榴颗大蹄砸击向摩柯微微翩转的脑袋。 摩柯显然是被破风声惊到。潜意识戈战中的姿态,突然回遁。同步回撤的膂力,飒止。 “咣!” 马蹄沉重地敲击在礼戈挡驾的长杆上。弧弯中震响的礼戈,险些从摩柯手中脱落。 摩柯仿佛轰隆震摇中塌落的山,身躯斜倾,矮下去…… 因为前蹄被横杆羁绊,翻滚之躯依然带着惯性重夯的风辇,撞响摩柯。 直到四匹海骏极速叱咤,瞬间猝生剧烈的爆发力,摩柯才被闪电般拽出风烟。从惊险中搓擦一道火风,避开火马。 婵薇终于被惊到。而这个瞬间,似乎就伴着自己——刚刚听完萨漪纳说的那句话。 她蹙着两只手,浑身战栗一下…… “我滴天呢,敢情……这是鏖战中最凶残的……一道玄关……” “是。因为,那样的闪电之袭,相当于毗连的感觉……”萨漪纳怕婵薇又没听准,复以解释,“……而不是判断,懂吗?” 婵薇点点头,“很懂!未来的萨漪纳……只是这一次,你的话儿没有超前,而是与那匹火马同步……” 萨漪纳红着脸,微微俯首,默然不语。 婵薇看向风葭美桃,艳羡地支棱着下巴,“妹妹,你那卓尔发冷的挑剔,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动作就是漂亮的风葭语法喔——”然后,半躬姿态,致意一下,“就当我曾经说的那些话儿是风做的。” 萨漪纳微微缓口气,意味深长道:“那些话儿?究竟哪些话儿?”精敏佐动风葭音素,“咦,其实,那些话像小草一样,已经长在时空,别以为人家美桃看不见。只是呀……没资格沾光——牧河之卷。” 这一次,婵薇没法口辩。因为为不当之辞辩护,她感到会被不堪嗅到不太雅观的口味。这对美女简直就是大忌。 她红着脸,叹口气。被萨漪纳的目光嘲之又嘲,楞是没戏。 摩柯调稳姿态。虽然高踞战车之上,但是,他只是感到自己刚才目盲了一霎,并没有看见任何事物。 不过,那个目光短暂的收敛,有幸拽回目光拖冗时、拉长的思觉,使他避过一劫。 这个微小的细节,却囤着最大的灾难。让他终于不敢心存一丝暇思。 地精火焰铁蹄踏掳的空间震颤不已。 摩柯忽然感觉:心灵重荷的压力变得越来越沉。虽然他是立令万法的亲证者,然而,此刻,他感到自己反而形拘,仿佛是被地精火焰勒令中,即将被制服的工具。 那种从对垒中感觉不到胜机的气息,使他意识到:地精火焰依然是力量中的主频。 那些接近律令,出自神圣法威的高贵判断,这一刻,一经运用到地精火焰上,摩柯一颗心似乎总是悬浮不定的。 他知道:出自一颗心灵的直觉,其实已经映射了自己真正的精神与灵魂。 可见,唯有真正诉诸成法。否则,败北的就是自己。 那么,意味着自己对地精大快朵颐的通识,就是海之宴中最难壮威的笑柄。从此,永恒终结以法立令——定义时空的信心、勇力与资格。 夜海,被火焰熊熊燃烧的光明照射,冷蓝色交映赤火色泽,形成绚丽的靛色。异彩流斛,光灼星月。 浩瀚的星际,深邃到快要通透的蓝幕,旷远感凝炼了亘古原始的苍茫想象。但是,那只能是可视画感里的辽远之光。缥缈至无。 仿佛古老凝重的古纪,变成四棱方刚的经典,还需要重载万万种数不清的万类,才能将接近感觉的轻浮之迹,化成有形落淀成形格的冷炼石典。 遥遥可视的冰塬大地,冰盖被地精火光照耀,反射、折射、衍射……错综交着,渲染着冰雕的极致华丽。 那些猎司里迪族的、冰卢厝族的、羽焰火族的、盾马族的……吟哦声,携带各自音素标识的光泽与色彩,随风拉长着失真的咏叹调,极度婉转情欲、凄冷心髓。 高高冲霄,驰骋在火焰之巅。摩柯环顾苍黄,缓缓凝目。 那种从一颗心灵演绎逼真的过程,似乎直到此时,才变成铁砧成实的质感,以硌疼感,在摩柯心里锲刻下感觉抹不掉的铭字。 他低垂眼睑,微微阖目。在拔脱火焰的瞬间,将流变的万感缓而沉地夯在一颗心灵上。 是的,不愿放过此刻与生命交集的任何一丝脉动。就是凝练中唯一发光的铭辞。 一霎凝心,身相随铭辞震而簇结、蹙小、质化一点。 顿时,摩柯浑躯似乎突然粹缩。但是,当他眸瞳再次打开,光颗如耀,精炼传神。飒意站位时,身辇落降的精致位移,带着硬挺勾勒的质感。仿佛空气中无形凝固而脱落的黑色颗粒。 那种沉降姿态中、带着的力道,已经切开缠绕的旷风,独峙。 第七十九章 摄心戈 第七十九章摄心戈 摩柯紧缩了姿态。 这个瞬间剧变的过程,仿佛一颗心突破临界状态的时刻。 地精火焰并没有因为控势,主动攻击脱落火焰的摩柯战车。火马与火人,渴于焕火中激奋的表达,只在乎尽情释放在大地上用之不绝的余力。 在他们眼里,大海本来就是大地的一部分。流质就像无穷灌力的血液。同样是令他们不灭的法器。 虽然,以摩柯视之,地精火焰是征伐立令的唯一目的。但是,地精们并未将其看作攻击物。因为他们凭借感觉,知道:地上之造化,都是空气饲养的嫩草,柔弱、脆微。 他们敬畏地底叶脉繁茂旺盛的毕加钵树冠。知道:那是摄取地上诸物,在地底生出质硬的菁华。 虽然,他们不懂得其中神圣的道理。但是,感觉就是唯一确定在心灵中的道理。过多的判断只会烧焦他们的思考。 那些精致打造器皿的极端点,就是毕加钵树冠订正他们完美手工的唯一见证。除此,根本不会存在——另一种足以烧脑的解释辞。 那些多得数也数不清的圣言量。以精致的辨析与音训、义训、显密释诂、灵迹模拟……精谨条文多到汗牛充栋。对地精火而言,足以麻木意志,错乱神经。 他们惊慌于判断泛滥的河堤。用感官和行动毁掉两者之间所有多余的部分。那些中介,被他们看作最痛苦不堪的业力与罪孽。 “多余的部分。”地精们嘴巴没有说。但是对于摩柯,他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并没有粘着杀戮摩柯的目的,这也是摩柯不被追杀的原由。 摩柯立令,恰恰与地精们相悖。每一个结局必须是严密判断亲证后——凝结的果实。 “是的,没有真实被激奋,他们就不会投射真知之光。无从识别和定义这种属性。”摩柯心里想。他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完全在地精感觉拿捏的范围之内。 摩柯调欢海骏的马步。他清楚:唯有浑整统御,并化合一体,才有破解地精火焰的可能。 摩柯调教星光琉璃马。马匹贲艳光色,盈满火漾。那匹感觉跳变的通灵兽,似乎感验到神妙启示。盎然抖擞,不经指使,已经同步屈伸,调转姿态激燃的火候。 顿时,其他三匹海骏随着自己拽缰传力的时刻,感觉同时贲动。所有繁复的传递过程,似乎一瞬间变得空无,无有羁绊。 忽然,摩柯明白:本来,这些法相就是自己心性粹出的部分。正是自己多叠的判断,太多羁绊了他们原初的生动。 于是,摩柯擎起左手,散缰而绽。顿时,传力的四条马缰瞬间消失。 摩柯双手合十。他知道:这些化合一体的浑整感,正是自己刚才调教星华琉璃马时,那个瞬间启示,超越判断的结果。 原来,自己也可以将意识瞬感,直接显化成质确的手段。 再前溯,质变就是那个凝真自我,身形粹小的变迁。一道心门开启,整个生命已经全部开启了。 美桃露出一丝半缕的微笑。她清楚:危机中摩柯那个凶险边缘的惊魂经历,正是粹净心灵沉渣的净火。露水之阻,就是猝变时机的临界。 她微笑很冷。是因为摩柯万法并非知晓灵性粹变的原初。 萨漪纳知道:有些神秘的话不能明说。嘴巴动动,小心咽下口水。 婵薇注意到风葭美桃和萨漪纳表情的细节,心里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也真心祝愿:摩柯能脱出惯性立法的窠臼。 “可见,地精是真正强大的。一个完整的摩柯,才存在接近他们的可能性。不一定指定义哦。”婵薇自语道。 萨漪纳挽上婵薇的手,温暖传递了赞意的热量和馨香。 摩柯不再质疑手中的礼戈。这把华彩贲色的艳物,似乎瞬间将原初古纪的本意照射出来。 摩柯从光彩中,看见了象征五种品质的篆纹——古迹、万类、妙释、逸华、贲奇。 每一种特质,都是原始直承造化之仪。质感精透,牵一动百。 只是自己刚才仅仅把它视之为——只懂猎戮的工具。钝化了原初启示的含义。 摩柯右手展平,光滑地抚过那森寒冷艳的质物,仿佛擦拭蒙尘的眸子。清浅凸凹起伏指尖,在意象中却是连绵蟒动的群山。 那些一直匿声的光灵们能够看到:摩柯指尖触碰礼戈,心灵光,点亮礼戈缓缓睁开的神秘眼神。这,只有她们能够看得见。 月镰割掉天穹的余烟、微浊的风篆。谨慎修饰了最后的素光。 没有谁想象得到:来自梅什那河、泛尔伦河、金沙与红石……正从月辉照见前世记忆似的古旧岁月,将熏黄发光的美好神话,唤到夜晚现实的大海之上。 摩柯留恋那样,回转身躯。似乎以灵感无形触碰,要寻见什么。心丰盈,像待沽新酒的烈兽金樽。空着,却弥满希望。 地精火马同样是灵性的极端。触感生火,鼻息吞吐的气浪,喷薄火风骨朵。纤长交叠马步,劲俊奔驰,豁豁抖颤蓄力中发光的肌肉群。雕色赤红,身躯料峭。骨突筋腱力着一道道隆起的锋棱,宣示出随势锐拔意志、飙动力刀的冲动与敏感。 蹄锋插透旌风,飒飒交辙。带有方向的冲竞,随机切削出一道道截面。 他们和海骏耳鬓厮磨,互掷蹄朵。即时好动的力弓,随势造化致命攻的频率。预热着身躯弹力中的脉冲。 这些火马,因为烈性互抵。已经从对垒中形成步步旺相的蓄威、猎杀技巧。 地精火人贲势摇曳起来。他们时刻都在连贯的生命奔竞状态中。娴练掌控发力的火候,暗敛着摧折不息的疯狂浩力。 火马嘶鸣着。一匹匹高昂头颅,抖动血肉紧凑的身躯,俊姿高卓。突珠之眸,光闪星瞳。缓驱的马步,渐渐踩出与火人同频的节拍。 摩柯最后看了一眼冰孤之火。顿时,心生贲奋的启示:宇宙无畏我,我无畏宇宙。 那种等势感受中,身聚统御力刀的突兀之意,激锐了最后临界状态出刀的信心。这种浑炼感既是拔力,又是驾驭。再次将摩柯的浩力,从心灵深邃境呼唤出来。 顿时,每一个思觉,在摩柯拓开的手势中,孤傲而蓬张。 第八十章 精真之马 第八十章精真之马 摩柯感到:整个时空瞬间膨大,愈发粹小中的自己,只能够感受自己真实的血流与脉跳。仿佛心胸挤压蟒力,身相禁锢如瓮的孤匹之骏。 明晓太多太多,就是真正的糊涂。那些渴于神圣占领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和启示,猛兽一样高踞威仪的即时,摩柯悍然拔力、拔勇。 他知道:他在战胜庞大的地精,兑现目的精一时刻,也秒闪之际,轰轰击毁和放逐不断堆叠成形的思维板块。 唯如此,生之浑躯与精魂才得以翕张通透、清灵澄心,磋磨力飒。 “唵! 圆阐。 浑中觉。 光驾音意—— 精透巨微。” 摩柯右手执戈,左手屈勾紧扣风棱,激力佐辇。 顿时,潇洒众风,烈饰音篆,海骏蹄火与战车风轮一吒,冲进火海。 地精火马、火人,感性触碰一袭之痛,怒鸣而惊蹦。 盲目中簇火的平庸惯性,一瞬间被礼戈斩疼的震恐,直接透射到性灵承受的底线。那种高耀火光,仪态万方中率性拓力于烈火中的美泰感,猝然被突如其来的一戈,击破。 轰轰暴响的火星,溅射刺白飞铩状的光斑。浩风波涛中穿出:颤鸣盖不住的痛吟。 就是一闪间,地精火焰狂怒。激奋中,剧烈战栗的肌肉群似乎快要从骨骼上纷纷脱落。 这些浑躯滚烫的暴怒者,黯淡身躯,霎时赤红,精筋突兀。出自魂魄攒射力量的突兀力箭,锐化着感官灵肉的壁垒。 紧蹙调校力弓的血肉脉搏和意念张力,浑体凝屯成唯一。仿佛从乾坤褪落的铁矛,悍然吒飞起来。 摩柯感受逆面袭来的阵风与火刺。疼痛开始自感官渐渐放大。 冲锋中,风搓浩音中迸射出尖锐碎圆的鸣声,击透任何一纤虚弱判断的道理。秒之瞬间,生死悬挂在时空境迁变的每一点。 看似炫丽风火,却是性灵激燃的血火之窟。疼痛折变任何一个感触中的神经。而这一切临战,还是暴戾色泽尚未癫狂的极端时刻。 这些粹硬的血肉精铁,力触的方向已经相互锐化激怒中的仇罹。攒足对峙中制控的火气。 火马已经因为触风,吸嗅到了火烟中沉潜的万感。敏于腾奋的摇曳,让它们以悲壮之音欢鸣起来。 是的,此时的摩柯虽然曾经立令造化,演绎万法。但是,眼前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心血凝练的辞格——摩柯。任何庞大的过往、万法如山的时空装帧,随感迁变,土尘一般簌簌崩落了。 新鲜触风的贲力,自感官而入,透达心根,灌入性灵。跳动在状态中的他,终究破开临界。 摩柯翘戈。些微形变中,礼戈跳闪出锋利透明的光。 光之刺,就是地精火焰眼中最敏感的异相。彻底穿透的质感,暴射五种色泽。摩柯终于明白:真正的礼戈原来一直被自己混沌的意识和私着所掩埋。是自己曲解了素艮列泰笃定的原始初义,才使人与戈难于匹配出共鸣声中的跳频。 星华琉璃、神代青骢、五蕴旌、冰孤之火马步俊爽,飒飒交错的风刀,次第切换领衔的主频。递增拓力中波叠的旺势。猛烈拽力,仿佛拖曳着身后巨辇般的大海。 火马渴于逆风。它们在触疼中急剧强化暴力,拓长与紧蹙之间,调整浑整夯力的姿态。 那些潜意默随的火人,完整突变着地底精致手工玲珑施巧的手感。看似粗拙的指头,模糊与粗鲁摩挲中,精真火势喷薄而出。熏烈点燃着——前锋即时统力中的马匹。 来自地底、无形的力与火,只有受力的火马知晓:精美无暇的方寸。细微鉴真中,形迹质感翘拔的灵性之锋,仿佛从性灵长出浑圆绿植般的光叶,着艳新生。 那些奥义中的圣言量、月光音疏、妙释、往世纪、变韵诗和寓言……逐一在此极端境,触碰毕加钵树冠不断形显。 足见,这些已经被质化成法器的火马,就是地底造化成方寸的精真之具。等同了与经本共存的无尽启迪。 虽然造化的境不在地底。但是,被海骏浩风之蹄与车辇厚重逼压下,坚硬如石般的重载犹甚地底块垒。这才使极度负重与硌疼中,以精敏神智蹙生临界手感状态中的火人,招徕了毕加钵树冠照射出的新光,订正出不可复衍、累叠中的精真之马。 摩柯一力孤凸,响振高频的戈鸣,牵动时空位移,战车战马飞骋一道道飞溅的风澜。高铸的宏象,以重风落辇的点缀,压制着浩浩烈火起焰攒光中、不羁的每一个亢奋头颅。 直角怒斩的彩戈,执着毁灭那些力量火交集的截面。留下一斩戈之光斑。标识巅峰的一个个极限,驱遣力导向着摩柯定义想要的逻辑图腾,以形成缜密完整的解词。 火马燃火着,猛烈摇欢——浑躯哔哔爆爆的骨肉之响。仿佛拓力中,大地上被烈风仓促折断的植物。 拉开风辇之蹄,滞后摩柯身手的火马,顶住嗜血般的逆怼。厚重累着的凝沉之力,促使他们同样形变着被禁锢中的蹙缩。暴躁力鼓嘭嘭震响了锋线上撞山般的每一匹火马。喧嚣的狂火飞腾中脱落原处的附着,感性、惯性超前奔涌成浪,烧灼华丽如光的四匹海骏。 焦烈熏呛的黑红乌烟涮过风云战车,迸射璀璨光电的华光耀斑,剧燃一团火辇。随即,哑然寂灭…… 摩柯仿佛孤自掩埋在火中,性灵中所有残存的判断与附着音声的痛苦吟唤……全部火焚,痕迹皆无。 他感到:自己无声挥戈,用唯一的直觉,怒厉暴征:感觉所触碰的任何一个疼痛的山阻。 火与烟在驰骋中残碎落辇。零落的余震,从身躯和耳畔渐次消逝掉…… 撞过火焰和火马锋刃,冲出火与风烟的摩柯战车,华光尽褪,裸露出金石光泽的逼目质感。但是犀利芒刺随即再现,已经刺射嚣乱飞逸的风火,以冷光照射——所有意象燃烧的生动风景。 浩渺的苍穹,似乎被冷冽之手撕碎华彩重饰、以及血肉毗连时生出的鲜活芳醇。 一切都在质化、钝化…… 礼戈无声而挺拔。斩落每一块不甘落淀、耸立于尘风的骨头。 空间不断泼落的烟火,仿佛缓缓流淌的云…… 此时的夜海,华彩蚀落。 这,才是夜。 第八十一章 酡醉戈曰 第八十一章酡醉戈曰 摩柯执戈而战。 被意念催熟的力量,以平静为遮罩,心里熊熊燃烧不竭的火。焠炼极端被万感穿梭的接近通透的目的。 虽然,性灵将锐志推逼到抉择前锋的礼戈。 但是,摩柯知道:自己必将承载等价万类的苦行劫,才配真正定义一切。 “唵! 一个不洁, 掀翻的桅杆—— 就是载我的船!” 以心灵默祈,消弭自己性灵中有形、无形、显见、暗物质……诸状存在的所有私着心——随情味的偏转。 这样做了,摩柯才会真正感到自己:礼戈正执一不二地攥在自己的手里。 不知怎的,默祈俯首之际,他忽然为渺小执戈的自己滴落——控不住的一颗眼泪。 那个刀心唯指目的,等同万类时,不曾记得的自己,原来在浩渺苍穹中何其猥琐而渺小。蹙着、颤栗血肉、执念铁砣的意志,已经让他打造成一把透光的精铁,正忘记瘦羸中疼痛发抖的自己,以烈戈极致高拔到接近断裂的利器,遮住同样快要脆断的、那个小小的我。 然而,压抑的火,厚载式重夯,加固感无疑在囤积地底的境。 果然,这些擅于触力反弹的地精火焰,持重中逼仄出毕加钵树冠激发的新光,铸造一个接一个器皿。 只是,这一次,流逸之气的火,就是被凝力质化的器皿。 这些繁琐的光粹,属性已经凝成金属不可分割的固体。燃焰就像割齿之锯。 摩柯感到时空蔓延着刚烈的硌痛,强悍绽开扩大着的界面。那些阻尼战车的风声,仿佛变兆的光,扭转心灵感受时的无穷意象。 浩瀚之火,仿佛点着了乌云般的平坦界面,发散红晕的光,渐渐让空间潋滟染着的色彩感。那种轰轰烈烈从战车下沽涌的骨突红风,划开被战车统御的黑暗界面,贲冲一道道盖不住的锐光。 嗵嗵…… 劲拔中敲碎界面的坚壳,着光立意的火马,钝锤一样破开战车厚重的禁锢,裸露身形火躯。 摩柯眸颗光耀,翻腾手感中、无穷尽表征性灵品质的原初本真。他以心念搓热的直觉感官,将礼戈五种端仪萃结戈刃上。 顿时,古纪中,飞出战火烽烟的金属刀具,一把把仿佛锲成的坚硬雕刻,逼真地裸露——雕饰部分那原始勾画乾坤的图腾古兽。 暴躁筋腱屈力,折变爆发的临界状态。望之,目惊神慌。 随之,摩柯战车背负的天穹背景,风声如号。新苗一样,那些天地万化就像旺生似的,零星随显,次第绽放而变得繁密。细微生机拉拽厚重苍穹的重幕,不断增添翠微新光。 浩风旷廓,一骋万宇。 这些浩然装点河山的范范之气,不再沉寂。凝结素音的精细曲折音篆,绝佳激活意境鲜艳的流光与吟咏。 每一道精朗之韵,勾沉魂魄,形成玲珑剔透的解辞。任性穿凿诗心,不生变相的真味。 摩柯感而生奋。活力缓缓摇动…… 他那可怜衰微中骨节有形精真的挺立,随狂草之风,盈饰一帅。洒意火烈,挣扎若醉。簇生身形旺长的植株,痛之美,摇曳…… 摩柯依然是冷敛的萧索。他俯首,缓驱车辇的浩热风吹中,温醇脸庞,侧影生动起来。 扑扑风吹。时令中,春天含光的惊蛰,脉动地底惊雷。夏令滚颤的荷露,秋枫火裙,雪冰冷钻……二十四节韵中,欢朗鸟叫的七十二候,变转天地繁琐的技巧。捡拾又捡拾,又不小心丢失着风光香气。 立体的情感,从古老,总是在忘掉的循环旋转中,变化——一段史记、又一段史记控也控不住的传言。 还有超越时空,用情味火点亮的亲情、友谊、恋爱、悲壮,绝望、枯竭、焕生、希翼光…… 翻腾时间记不住的一个个流逝,一个个艳遇的奇迹,轮回着不息不止的瑰丽旋转,制造无穷尽的意外极端…… 还有金灿灿的流沙、被太阳照的赤血般的石头……还有,影子一样卓尔迈开狭长纤腿,高昂奔竞的梅什那河、姊妹般的泛尔伦河。 摩柯随着奔驰中的战车,喟然长泪。随身后平行翻滚的浩发,笔直的泪,不再垂流。而是随发丝拓滑,洒向浩渺空气里,破碎成飞霰般闪烁不确的晶莹光迹,既而尽逝…… 忽然间,摩柯不再惊惧自己执戈的内照光。他似乎在一瞬间,饮噎了亘古连绵中一晃晃生命之酒。酡醉于怀恋无垠的古老或新鲜的爱之忆,渴于热恋尘土里埋藏火焰激热、痛流的光逝。凄清昂首,或刚强或孱弱着……任由造化风干睫毛上婉颤的眼泪。 是的,完整走过宇宙亘古了,一颗心灵才配去立意——万顷之法。 就像面临眼前的地精火焰,如此。 地精火马纵蹄如槌,筋节暴动。身挟从毕加钵树冠光照中生发的烈火,撞破战车践踏中、厚盾般的覆盖。鲜艳之躯,仿佛从裂缝中怒茁的花草。铿锵有力地弹射攒力的足腱弧凸,烈焰既是燃烧,也是割破。凶腥染着极点的暴鸣,鼻息射出一股股火烟,性灵已经击破桎梏的意念樊篱,透杀精朗之厉。显露出本相不折的野性狂烈。 马群后,欢浪摇臂的火人,纵情波逐火马。奔竞飞拔的长足,放浪接近迸断的形骸,跃如猛兽。 交相搓风的飒飒声,助燃着不竭的火刀——同步飞翔一朵朵如血狂溅的歌。那种渴于触山猝死的气息,熏腥飙出黑亮的一迹迹画篆来。 嗜命饮宴的快感,让他们不再视生死对白是凄惨的平面,而是孤风决杀任何忤逆的飒爽立令铁刀。正以血烈营造:性灵烈焰奢华的痛饮之醉。 摩柯右手的戈,高辇划飒一道长风。左手屈指,随臂弯弧,半磕胸襟,刹马而止。 他矗于高辇风轮旋转的中心,身形因为激烈醉然,斜撑。为了激奋浩然笃志,歌曰: “戈耶! 落刹一厉, 心血镝鸣—— 惊吒周折, 心旌立仪……” 随即,哐啷歌烈,倾尽喉咙血堵。一飒浊酒醇风。 左手手簇方形,如烈酒蓝火燃烧到空无的方樽。似乎,一吒臂弯,倾身唱酒间,已经心饮浩海,空干见底。 虽,蹙小身躯,到空间若无。 但,烈歌浩瀚,一臂载万。 第八十二章 风传的话 第八十二章风传的话 摩柯畸变的酡醉状,瞬间将心胸的热血激烈到沸腾。他似乎瞬间意识到:毕加钵树冠出现的时刻,就是地精火焰性灵旺长的极点。 虽然自己渴望彻底笃识地精,完成最艰难苦行的最后界定。但是,此时被激怒的地精火焰,对于任何掌控他们的目的,都视之为毕加钵树冠光照之外的灰烬。 因为单纯透光的意愿,连最肤浅的感觉都不如。即便是摩柯万法带着立令的目的,在地精火焰的眼里,依然是遥远到一万年前、一亿年前的陈旧故事。 他们清楚:最执着的目的和感官之间再接近,其实依然就是万水千山的幻境。是大地之上与地底之下截然不同的两样东西。 摩柯借助的诸多密宗法迹,浑整渲染目的。就是地精希望褪落的一件件装饰。 地精们只相信:此刻他们手中攥着的、磕疼手脚的质物。哪怕这些质物足以让他们血流成河。 火马、火人眼中的摩柯就是光鲜的脆薄器皿,平淡的就像空气。唯有厚重大地,负荷重载的手脚,每一个感官都会长出——大地之上传说中、不可尽知的密宗、秘境。 而且,那些脆薄的目的之器皿,盛不了比金属还要重的地精手工之具。 摩柯形变的身躯,以即兴的情味,唤动心灵最深邃的魂魄。斜倾于辇,其实已经拉动蓄势中灌满力量的乾坤。 “驾!” 凝滞一瞬的片暇,晃似数载春秋。太多太多的思觉,让目的仿佛已经变得陈旧。 摩柯猛地拽动礼戈,戈杆横呈一道发白的界面。随着一声叱咤,战车冲腾而出,豁然奔突。 四匹海骏经历刚才的撞火,华光销尽。质素无饰的棱角,与地精火马一样壮硕。风烟中粹净的灵性与力道,神秘萃取了地精火马极致对垒中激活的法性极限。 这些奔竞中的血肉骨突,此刻毫不隐晦潜在的能量和掰力的技巧。 四匹海骏在被火马围困的窒息境,其实已经同化了地精火马所拥趸的铁锋质感。经历刚才的撞火,已经变得精真透彻。他们同样无畏火马的气势。用之不竭的浩力,相互之间暗藏没有试探完全的谜底。 旋转车轮极速奔竞。飞骋起来的战车,带动重浊发响的浩风,载动万法摩柯。驰进地精火焰之中。 不经激化,这些身相短促的火马,已经屈背开弓,将浑整身躯的力箭射向摩柯战车。 灵性敏锐的星华琉璃,分开四蹄。散掷的四枚响槌,已经悍然抡动。接近火马时,被质感火焰硌疼的挛颤中,怒焰簇生背脊的蓝翅奋然开合、竖起。 高拔中腾飞,将重蹄敲击而下。强烈抵兑掉火马加速中的起势之勇。占据了对仗中袭击的头筹。 重叠着力量,次第涌动的一匹匹火马,并没有因为头马被烈性阻挠而缩足。而是更猛地掀动如波的攻击潮。 飒飒的火苗,镶嵌火马轮廓,放大攻击的立体空间。 精饰八度音篆的五蕴旌,闻风知秘。随通灵的星华琉璃共驾齐驱,调向时空。谐动战车,以重轮轧过地精火——盲动撞击的力风。激起一道道不灭的火辙。 摩柯狂醉般拽动的戈,就是拽动一世又一世轮回的时空境。虽一人,然而谐声动万。显示出斩落时,黑色破裂中的质感。 四骏奔突,破开火马阻挠的截面。响亮落淀的灵动蹄风,欢弹——极致征伐中调谐的高频音声。 萨漪纳携手婵薇,忽而随风辇提高站位。 因为地精厚重的风鼓已经缓势中高涨……连续共鸣的风涛,让那些修饰火马的火焰摆动中散发烟呛,仿佛那些火焰就是灼烧中流离成液体的赤铁。 触风绽开粹硬如枫的烫红。 炽热快要点燃整个有形的空间。 风葭美桃和光灵们被火光映射得红红白白。敏捷摩挲的飞虫儿一样,修葺屯满能量的光滑手脚。嘤嘤姣笑,清灵不染祸水。又像不喜天高地厚的夸张感,而侧转纤躯。并以无视,显示一番讨厌。 素艮列泰依然司仪于礼,显得比祭祀更加凝重。风火之动,映照他的静。 是的,此时的空间属于摩柯万法。添加的手脚,只会遮挡摩柯亲证中完整、连续立令的目光。 旺长的地精火焰,不再容忍摩柯战车。他们忽然发现:这颗很小的瑕疵,不断袭击他们浑炼的轮廓——既而破火而入,已经强行植入他们发疼的神经,痛及心性。 地精火马已经显出猎杀的凶性。累火叠加的烈焰,照耀颠颤弓背的火马,不断将锋线推向摩柯战车。 “驾!毁灭他的目的。因为目的就是违背经本的眼睛。” “对。打烂它。” “唯有毕加钵树冠照耀的光,是笃定的唯一光。” “是的。不要相信地上风做的意志。他们和我们截然相反。除了动作,还有感官和灵魂。” “哼!摩柯承忍风棍,拿到礼戈。他哪知:承忍苦行的目的,就是地精世界的一个借口。” “就像为了获取真正意图,却用另一个苦行劫变成——抵兑和逾越真正灾难的工具。以等量交换,而博到所得。” 听得这句话的瞬间,风葭美桃终于灵性地点点头。是的,她逼脱地精,就是呵护素艮列泰礼戈不灭。 虽然替摩柯脱责说话,纤纤心完全动于一丝悯念,不是真谛。这是她一直没能离开夜海的根本缘由。 直到地精火人,此时一言击中要害,她才不再遮罩隐私。 是的。风葭美桃真心想要:摩柯万法执戈,直面定义。这才是真正臣服地精灵魂的根本。 风葭美桃缓缓辗转,眺一眼摩柯战车,默道:“主攻和承忍是隔着山海经本的两件事情。尊者!这一次,我是在凭借风葭语法、牧河之卷和灵泉传的话。不是自己说的。” 言罢,蹙眉舒绽开,如秀丽蝶飞的莲瓣花叶。她抛落——手攥中、压稳身躯状态的空气石头。遂清浅抬足间,恍然不见了身影。 婵薇和萨漪纳面面相觑。苦笑着,摇摇脑袋。其实,这一瞬间,她俩突然间什么都懂了呢。 “我是三花六变的那种么?”婵薇目追风声,捅了萨漪纳一下,很不服气的憋憋嘴巴,“嗯……相比一道风……人家我简直差远了耶——” 婵薇说着,又极速收敛了姿态。一派庄严。 第八十三章 法与火 第八十三章法与火 地精火马就是:跳跃在一辞生动的巅顶上——渴于将空白感觉,变成质物的铁证。 随着地精火人的吒喝声。闻风料峭拔足的火马,一匹匹身辇摇动红风,块状肌肉拉伸饱和有力的弹性。色泽散发着形质明亮的锋芒。 它们厌绝判断。所以,地底毕加钵树冠以光落变成尘的“经典”,却是直觉镶嵌在身躯上的标记符号。 那些原始直观的图案,因为不可知,并没有形成意识河流婉转的判断线条。而是变成昭着信心不衰的契物,无竭地从感官生出力量与火苗。 以燃烧的痛感,激烈浑躯流窜的血脉。 摩柯看见那些火马身躯的痕迹,能够强烈感受到不可抗拒的一道道冲击波。就像每次感受成形立法的那个瞬间。 这些出自感官的直觉,只是一种能量,还不足以清晰解说成表着意象的观点。反而显得异常古奥。这和火马的原始莽撞变得极不协调。 火马群集着。当它们硕大的突兀之睛,精光直逼摩柯战车的瞬间,那种来自正面力刀的撞击,已经让摩柯感到:酡醉中弥足情味,缠力谐戈、亲证的逆流风。 好像相互之间,目颗对视之际,已经碰动那颗心灵倔强把握中的灵魂。 战车飙驰中升降着协调如波的律动。随着地精火马一匹匹撞开车辙轧成的厚风之盖。贴身交戈的烈火,在摩柯心里完全剧燃。 驰骋中的海骏,虽然不受绳缰之控。但是,形格舒朗,肢节若浪。不断激烈升华暴躁拔躯的力弓,以响蹄击破阻挠的逆风之盾,猛烈敲击向火马。 真正对峙中崛起的马背,仿佛矗起的高山。 成群泛流火海的火马,在凸显战斗锋锐的瞬间,头马赫然出现。 滚滚流淌的火,顿时绽出凶猛夺目的主频。从泛流沽涌的火浪,蓄众成庞大无匹的浑整块垒。宽背加速重夯的威仪,隆动着纷披的长鬃玉肉,明亮闪烁的光感和弧线弯钩,显现着无可挑剔的美感。 和法相海骏相比,火马原始而野性。被感官直锐调节的生猛,就是无休止变化的阔刀。 微带呼啸的喘息,喷薄如烟。叼咬的宽板门齿,森白发光。 法与火—— 临战的对垒,看见,就是杀戮。只见四匹海骏已经眸颗圈红,目光耀人。华丽驱力的力量美感,在它们力量控动中,已经变作血腥的图腾。 八足的神代青骢悍然崛起。踏风贲力时,拽动战车飞速叱咤着一道高矗的风辙。 火马中的那匹头马触逆风而无畏,重石一样夯击神代青骢。 烈火奔突中,顺风飞脱的火,以质感刮擦销蚀神代青骢驱力时身挟的狂风。割破风凸,烧毁风刀。 五蕴旌闻风识性,闪电一般超前划出直锐的蹄勾,以进攻渴于突破豁口。 这些惯于联动间连贯生杀的马匹,其中之一的任何动作,都是动触主频的刀。没有平行协作的互济、强弱搭配。 曾经的互补,在摩柯销蚀掉光之缰的瞬间,不再是技巧上的搭档。浑整凝实成一个完整的整体格。消掉了判断连锁传递的停顿与空白。 敏速奔竞的八足神代青骢,身躯幻化刀斧。透明锐化棱角的冰雕,将空气风瞬间粹成凝结的固体。劈下重浊的一道半弧光。 冰孤之火同步给予杀伐无阻的亢奋张力。 星华琉璃光耀新芒,投射出整个战车被笼罩的敏捷光跳,镶嵌着明灭难辨的神秘感。 摩柯那种带着激奋的酡醉,调转或缓或快的礼戈。无常制动的姿态,足以让任何对手的判断目眩而惘然。 九分沉醉中,弥留不定的一分醒……在嚣乱动态末,突然一袭闪光,斩戈…… 燃火的头马被风箍的强封之钝,厚重加压。形格渴于在承忍覆载中挣脱。风相就是整个战车合着的力凸,比厚重的地底之压更加猛烈。 摩柯沉醉之力,似乎聚集了高卓膂力一个完整轮圆的乾坤,企图一戈斩中,破碎逆力。 空间冷髓流窜的空气,仿佛一道道攒箭拉长的尾线。团簇射中礼戈落斩的点。 摩柯虽然眸颗浑浊,一颗心却变得精透烁光。惯于阐法的嗜好,已经不竭地感受:礼戈触逆蹙成——“定义”判断的信息。 瞬间钝化的空间,定格……有一种接近僵死的窒息、桎梏…… 使人想象到——朽木倾倒,崩裂残断的绝望感。 头马坚硬的头颅抵柱厚重的封盖,沉降着被压弯的身躯,低垂瀑落的长鬃,滚汗成血。 浩瀚堆叠在头马身躯之下的火马群,支撑力弓不折。 地精火人手形虽僵,但是,微微挪动位移,整个空间都在豁豁振起来。 强压下,这些粗拙之手最微小的变化,却透发出击穿风盖的芊芊新光。仿佛绝望干裂、僵硬的空间长出明亮细微的植物。 “嘎——” 斩之戈震动起来,惊颤的虚影叠加着,让戈之杆顿变空无。 摩柯双臂乍绽,痛及身躯,浑整摇曳。沉醉中猛醒,昂起头颅。鲜血从两手滚滚成流。 四匹海骏止动,忽然仰后翻转,将车辇逆向推脱开去。 带着颤影,飞动的礼戈,脱手。逆向旋飞,高飙。铁锭一样扎在空间。凌厉的倾角,仿佛笃定一个接近警化的标志符。 摩柯“嚓!”地拔出火狮摩柯法剑,血腥殷红的双目,显示:不甘醒神时,看见——这种突然降临的挫败。 同时刻,地精头马的头颅,已经从破裂的风盖之盾中屈折高翘起来。豁豁燃旺的烈火,燃烧着这匹骨硬似铁的柴禾。 撑力载万那样,钝而沉重的翘首,缓慢昂起,烈鬃飘着不竭的火风。呼呼生风的火马群拥趸头马,不离,似乎以坚实不化的规则——加固让血液不致散溢流干的“河堤”。 显然,这匹头马受到重创。只是惯于地底承力的本能,让它突破所能够忍受的极点。 地精火人粗拙移动手形,就像苦难中搬开压身的重石。粗手中长出绿生生复救的能量。 这些青木色的烟篆飘向头马,触碰一瞬,迅速生长、成株、开猩红花、结黑色果……并次第零落和衍生,复以轮回。 摩柯猛然拓步,电光般怒吒而掣…… “法之摩柯!摩柯之法!” 空间传出一句轻呼声。随即,蜂鸣灌耳不息。摩柯瞬止。 空气里响起八度迦的传音,遂又寂宁。 只见,素艮列泰抬头。躬身致意摩柯,“你要的是定义,不是杀戮。这也是礼戈锋芒笃定的格式。” 第八十四章 血手契 第八十四章血手契 摩柯略带迟疑。那种激烈鏖战中,依然持久颤抖的血手,保持着飞翘强戮的酷味。紧攥手形逼出滚流的汩汩血水,随着火狮摩柯法剑的收势,从剑锋簌簌滑落着。 “我……定义了吗?”他抬起头来,看着素艮列泰。虽然没有出声,可是脸上的表情好像如此自问。 已往,成法的瞬间,往往都是:目的物被火狮摩柯法剑犀利征服的瞬间。 可是,眼前的地精火,头马逼战中,没有被五德礼戈斩败,而且逆力破劫。怎么说自己定义地精火了呢? “他们是地底下有形质化的感官火。不是流动之光,不是漂浮之气。那些火焰,是感官里生出的精铁红刃。”是八度迦音尊的声音。 摩柯这才缓缓收势。他忽而明白:地精火马以感觉传力总是超越自己预感。原来,自己鏖战中的一颗心,运用的就是滞后于感官的思考与判断。 敢情自己挥戈怒斩的那个瞬间,地精火的头马已经超前抵兑斩落的戈,形成风火盾抗拒锐杀的锋芒了。难怪自己未能中伤那匹火马。 “你双手流淌的血,不是因为振动的戈杆。而是力格相抗时,火马力波附着共振脉冲,沿杆激飞的风刃所伤。”素艮列泰有条不紊地说道。 然后,素艮列泰抬头,右手指着礼戈,道:“看罢,那个倾斜高悬的——惊叹符!” 摩柯顿时惊醒,面露愧色,和素艮列泰平行站定,合掌揖礼,致意曰—— “五德者, 礼戈! 礼戈者, 素艮列泰!” 随即,他转过身躯,朝着八度迦音尊刚才说话的方向,致意,道:“唵!八度迦的势。万法摩柯此时两手流淌的血,就是立令成法的契证。”遂大声说道—— “唵! 那是形质者, 是确定者, 是出自祭礼无限灵性—— 也不可彻毁的、 感觉——火。 也是禁石海宴, 畅门时, 奢华万化邀来的—— 精真之马! 以此笃定。 愿摩柯万法以最后的—— 唵, 收束一个光柔通透的圆。” 随即,整个空间响起摩柯香颂的音声。 萨漪纳和婵薇莲指弥合,目线端垂。一同向摩柯致礼。 十三个光灵们一一颔首,表示默认——摩柯给地精火定义的属性。 “有名是母。天地知晓:这一刻,他们就是从夜月下的海之宴中生出来的。”小雅丽妮谨心的道。众小小丽妮们纷纷点头。 那些地精火,似乎因为有了确凿的名字,即时稍敛,停息一霎莽撞冲腾。 也许,这是他们从地底奔临大地上,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虽然,这个只有名称的礼物,是用像空气一样空无的声音做的,但是,双手拿惯了坚硬质物的他们,第一次学会用粗拙的指头捏取空气中看不见的音素。 幽默的红两团脸颊——憨憨,鼓鼓,圆圆的……险些将萨漪纳、婵薇和光灵们乐翻。 不经空间里的尊者用法力驱遣。地精火马火人带着燃烧的火焰,扑通扑通……一个个像顽劣的孩提,跳进夜海最黑暗的窟窿。禁石自行重封。 “嗯,心灵的满足,才是无所不能的法器。这就是快乐的原因。嘻嘻!”小恰丽妮好笑地道,用华丽的目光夹视一下——缓缓沉降入蓝波的禁石之门。随即,引起身后一连片的笑倾。 “对!” “对的。” “完全对!” “对极啦——” …… 萨漪纳与婵薇相谐,踩着空气板块和风的线条,走远了。 忽然,萨漪纳回头,仰视。纤指指着天际飞翔的十三道星光,“记得。那就是猎司里迪祭祀礼中的光兆。是带来警化的。应该不是凶星。” “是哦。萨漪纳!”婵薇道。 …… 午夜,似乎一飒间,以月牙的精致,翩转了指时的金针。 那些轻盈踩动空气的灵足、光辇,忽而变得毫无踪迹。铜黄色的古纪和华艳的即时片羽。一个在深邃的记忆中,可以用感觉拿起,一个可以亲手拿捏空间即时新鲜的块垒。 原来,时空境在如斯时长或距离——无限拓长中,不失完谐与统一。总有一些痕迹,可以在瞬间唤醒整个的宇宙。 碧澈的暗蓝天幕,愈远愈亮。星际浩渺的晶莹光,仿佛点亮的一个个生命。在幽蓝中,做幽蓝的梦。 太多频繁呈现的遥远美景,不断以目光描摹成刻板的存在状,流失了原初鲜活的灵感、旖旎、鲜艳和芬芳。 地精火回归地底,光灵返回星际。他们皈依原初,以便浑整贲圆灵性光。长久的远离,不光是物态,还包括精神境,很容易地就这样变成——大地上人们所说的丢失、曾经、故旧或记得。 海之宴的奢华色泽渐渐消失了。 海天界面的圆环云台之烛已经安然熄灭。那些承载过法相的奇异琉璃光色与形物,被午夜过后的月光银镰,一点点地从天际割落。 此时,大海变得不再是空灵镀光的幻觉。所有粘着渲染的色泽,被现实的浩风吹得如光零落。从东天到西天,跟随月之皎白卷毡一样,退化的云影,渐次消失诗意的图案。 质感以深浅分明的自然布局,素华淡处,裸露原初。 海风浩而旷。新鲜波漾的海光,以中性原彩的生动,泊着平静状态、泛动得很均匀的鳞光。 从空间对流中缥缈循环的风声,一松一紧的。更显出深邃夜海倦怠的眠意。 这时候,风声失谐地载着没有消失的淼淼音声,温柔旋转。 舒朗风,狭长交错细线状的步履,轻迈如飘。拉曳着人们倦意中最后的想象。 西天的月牙,以斜掠中衍射的散光,照耀遥远的冰塬大地。 倾斜的月光让泛蓝的冰盖变得似乎更加显眼。从冰塬大地飘来的夜歌,已经不显盛状。更清晰的精微和更轻渺的若无感,更能静哑到暗夜中的一颗颗心灵。带着低微私语的断断续续,让弥足的空白,舒缓而芳醇。 那些在净月光下,高矗的物构,或是猎司里迪壮阔坚固的城堡、松塔森林、高耸桅杆……或是冰卢厝的宫殿、冰山、巨船……或是盾马的、图兰的、仑陀的、埃盖尔赛的等等…… 坚冰锋利的蓝雕色,因为反射、折射……越看越见明亮了。其实,那是西行之弦月倾斜光不断变化着角度的缘故。 高大的挂冰的高树随光落而变得高拔。仿佛渐升白亮冷蓝的三角形高帆,密匝匝叠矗。静穆彰显渐渐贲势的浩浩驶动。以示——那种浩瀚的时空,隐着狂热酷烈中复杂的灵魂。 高阔、冷烈的冰峰折线,在夜海背景吟哦中,总是着光冰柱造境的奇迹。凝半缕温唱: “若忆若忘地飘过, 冰塬的—— 屈折音。 激烈与悲恸, 沉古与新鲜…… 都是剔净冰中的—— 嵌血绝艳的光……” 第八十五章 猎堡 第八十五章猎堡 无限柔软到不可捏指的大海、光芒,灵性而顽强。即便是最坚固的载体,也是无法给这些特质设置条件的附生者。 盛大阔绰的巨船,高高矗起坚挺的桅杆。支撑着意念,用猛烈酷兽贲血般的力量——矗立超越视觉界限的高度。 膨胀开烈性,用空间来表达心与灵魂——比海水、光更加撑胸可感的兴致。冰塬厚重生存的血肉,喜欢古纪中,那些刻在剑上的族语:血,是身躯的大海。 他们不愿在极端的话语后赘述完整的精义。 因为,他们知晓:出自感觉的东西,虽然真实,但是,从来都是不完整的。 太精准的族语,很容易变作坚固胜铁的木头,缺乏满意制作工艺中的镶嵌。 铭辞伴行性灵,投射大地上的人心里。昭着光辉,让倾斜虚像般走动的族人,仿佛时空那些古纪片断的瞬间。 大地每一个形矗的部分,带着万化造物的野性与荒凉,将孤独生硬的感觉也一并牵在其中。 风一经粘着大地,就已经变得屈折起来。那种略带不可思议的荒芜,仿佛受过伤悲的老者,沉默寡言着,平伸开两手。正一点点凝声中侧耳,静静聆听远古的风声。 浩荡的鹿群在呼呼发响的冷风中,变作涌波的黯淡河流,在森林的边缘出没。猎司里迪吟游诗人的歌声舒缓地飘起,带着恋故的仿徨和迷茫,与鹿群一同野性游弋。 高大的松树,挂满蓝冰,仿佛一座座在风中行驶得正酣的帆船,以带着锋刃一样界限感分明的独帜,个然孤矗。 旷阔的风刀,飒响风此起彼落。从冰晶发光的坚硬大地上,漫卷雪霰,扬起。遂撕裂成波状物,形成附和风形的蜿蜒,绵亘不绝。 那种卷缠过程流利的嬗变轮廓,仿佛冰塬大地夜晚飞腾的极光。 冰冻,将最狂热的心灵热量,从有形的大地空间,驱赶进冰塬人盛满血液的身躯酒樽里。细小感觉带着轻微的发泄,都是苦涩、浓浊、热烈欲燃的烟与火。 猎司里迪。猎堡。 空气里漫天风搅。并没有因为萧杀的涨落,而变得模糊。冷粹形迹的风辇接近固体的质感,依然让猎司里迪大地带着晶莹的光芒。 皓白的旷野,雪与冰铺设画感。茫茫的绝境就像沉寂无声的绝望。 枯色被长满塔松的森林阻挡,以酷烈野性矗起的高大建筑物,终于将大地延伸的绝望,变成有力倔强意念的挺拔。 猎堡像黑色崛起的贲力中的兽脊。随着地势,荒莽中挺拔阶梯状稳固的铁色石雕。从冰晶中蹙成的苍黑散射逼目的蓝光,变成大地紧密倒插的铁戈,与莽野的冻风鏖战。 风,狂起来的时候,整个坚固黯淡的城堡,就好像冲进大海浩澜中的巨载之船。 箭楼耸峙尖锐的高塔,冷色调的色差比对,绝弃掉造化的雪白、冰白、透澈。将有形的黑暗、重垒,执意加深成坚韧的拔立。 铁箍状的物构之廓,紧密搭连成凝结的整体,高耸状,让疏松的原野瞬间变得高岸而坚强。 那种带着热烈笃定意念的浑整石廓,执着的形状,更显得新丽活着的执着感。 形格粗犷的野性,有力的突兀,已经将荒芜变得高卓,既而将个性变得热烈,热烈到发疼的血。 猎堡下,迂回曲折的、从冰雪中踩出来的路,仿佛肤浅淡灰色的河流。 浩风吹来,触碰城堡而滞缓,那种带着略微的撞击,磕碰声,更像加固猎堡强硬站立起来的手脚。将野性的暖意截挡。 太荒芜的大地,需要高矗的凝结,才能将生命流逸的绝望,用紧蹙粗拙的冻手,小心地呵拢起来。寻找发热变暖的血烛的温度。 “厚重的冰塬,黑色的猎堡就是永久的春天。” 猎司里迪族人,每每被狂风、暴雪、冰凌冻馁地跪倒在苍茫的迷茫中时,就会痛苦地颤抖着,收敛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脚,双手敷着身体唯一裸露的面颊,将眼泪倒流进心里,说这一句——知道自己还活着的话。 那一刻,他们被造化折磨到临死,已经将繁重记忆中的古谚,“哐啷!”从不堪承载的内心,推掉、跌落大地上…… 残酷萧杀的冷刀中,双手模糊漫趴,摩挲仅有温度的最后一个带温度的荒凉句式。用屈折如钩的猎司里迪族语,将泛红的血热的芳辞,小花一样挂在颤抖的嘴角。 冷冻的颤抖,瞬间化作贲热的感动,同样颤抖。只是,后者来自一颗弥血的心脏。 那些在寒冷中不间断活过来的经历、逼真印象,让他们热爱心灵胜过了长树的原野、旷朗嵌日月的天空、荒莽无极的苍穹和宇宙。 每一个猎司里迪族人都这样在冻死一样的灾难中,趴过、用内照的心血恸哭过,野兽一样剥开雪阻……只以内眼之视,看疼痛血迹的——这最后一道光芒。 直到从昏厥般的沉迷雾霾中,昂起石头一样结实的头颅。 那一刻,贲热喘息的狭长气流,就是莹绿色生长起来的植物。将鲜色明亮地点燃在石筑的猎堡暗壁,发散出惊险的笑魇。 但是,他们从来不敢在猎堡前,提说灵肉在冻馁中残酷的经历。因为,重复强化的东西,极容易因为简单有限的存在格式,瞬间将完整原初的无垠感受一戈敲得粉碎。 “让我敛起猎司里迪的族语,太阳尊。最怕:一粒猎司里迪族的语法,弄丢了完整的感觉。那一刻,我该怎么办?” 冻馁到接近死亡的族人,心里总是这样问。 “所以,痛苦的血,什么都知道……” 于是,又自语着这样回答。 这样自我安慰的话儿,他们只愿说给自己的两只耳朵听。听到声音,会让他们因为感觉的突兀,意识到惊醒,从而抛弃让他们羞耻到面颊发红的堕落。 猎司里迪和冰卢厝两山毗连高耀的浮桥,倒缀一挂挂锥形的蓝冰,就像永远不会掉落进海湾蓝波的凝泪。 冷峭的姿态长年累月如斯。这是比嬗变中的生命更古老的契,仿佛变成古纪之迹延伸的幻觉。 也许造化初生的那一刻,这就存在着了。高翘、惊险、不融化……每一次看见,都是超越——判断尽可能模拟的那种奇迹。 他们虽然嘴里说:别用双目践踏灵性使者的翅膀。其实,心里真正的话是:脆薄形状的坚韧,会被自己重浊多思的灵魂——叠力附赘而崩碎的。 第八十六章 光的语法 第八十六章光的语法 浮桥之下,蓝涛穿梭而过。 凝固与欢腾,起落中加粗疼爱感私着的线条。所以,猎司里迪人也慕爱在冰冷境中行祭礼。空灵旷音,不敛舒脱的飞翘,显示着触碰冰雕的鲜泽之光,让一颗心足以澄澈到通明。 大地上,看不见黝黑发光的新鲜冻土。但是陈年的、枯死在冰封夹层中的低矮荒草,保持着干净的死亡形状。仿佛埋藏着故去的记忆。 复着一眼,还是那么清晰明亮,记忆犹在。那一瞬间,古老就与即时的现状平行存在了。 猎堡,就是稳重落地的石头。手脚在这里,就是安然的。 高低错落的一幢幢箭楼,锐意高拔。以强硬冷厉的锋利,索要与烈风对垒时,被造化夺去的温柔感。 紧凑坚实的大殿,次第相连的高楼、高塔与石壁,箍力起石棱突露的筋腱。盘绕的蹲踞,显出猎手潜伏中临界状猎食的蓄力姿态。 凝固矗立,跃动天光。太阳光之下,如辇的金光加着着被屈折猎堡硬壳反射的强光,仿佛崎岖狂游在城堡上方的巨蟒。 形变不拘的穿梭感,瞬间让极致的尖锐激发击剑般的屈折惊光,完成亢奋飞射的一铩锋芒。 这些随料峭乍变迸溅,焕然出胸襟积淀的记忆,随动着翻涌起来的热血,同步贲张。 刺白泛动之光,映射漆黑黯淡的猎堡轮廓,被数不清的棱角切割,让静谧长度中的光线,变作断裂一瞬溅射开的光泽。 太阳光下,猎堡就是盛注生命灵肉力量的猛兽。以铁雕的拙粗,奔竞灿烂欢朗的流逸光。 风翼加饰这具蹲地的静物,飞扬的野性,因为旷朗大地的猛烈阻尼,变得更加疯狂。偶尔,咆哮叱咤的一绺绺风龙,盎然掀起树状冲顶的绽放。 那些饱含冰晶与雪霰的壮硕“植株”,恰时怒绽一道精美的彩虹,幻化出极度暗沉固体簇结瑰丽灵性的鲜活瞬间。 猎司里迪族人在冰封中,呼唤血液发热,滚烫起来。复活的神秘感,只能用猎堡极美的瞬间比对着解释。也许,这也许……这是猎司里迪人不愿口述——灵肉苦难的牵强解词。 “记住,来自猎堡光的‘语言’,就是猎司里迪的语法。” 梭黎祭祀的过程中,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是,真正用刀刻在兽皮裘衣上的,却是龙耶柏。 曾经,冰卢厝的武者修峻,瞬间感到:那句来自猎司里迪祭礼的话,带有一丝重缀加饰的美感。就像他灵性地护祭堡珈珥、或守护洪叠迩厝时,生出灵感的那种新鲜感。 但是,忌讳和憎恶,使他最终抛弃这个念头。 因为,来自异族的灵感,很容易覆没信仰者的心灵,打碎魂魄。所以,那个念头瞬间被扔掉了。 尽管他读了刻在兽皮裘衣的那句古纪——“从毒药中可以提粹黄金。”出自猎司里迪的祭礼,并没有不可取处。但是,这一切说服不了感官。 是的,即便在最冷的时光,猎堡都是猎司里迪人血热的力量。 白昼,光芒胜着大地。浩浩连片的森林塔松变得异常晶莹,聚拢无垠流动的光跳。尽情地渲染着猎堡广袤的背景。 即时的生动,瞬间就是全部。感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仿佛玲珑喜变的植物,就是这样不断翻新格局—— 时空的,还有心的。 龙耶柏从高耸的箭楼缓缓走下厚石台阶。 双手平行竖掌,推开大殿铁饰的门。殿堂天顶的一柱光瀑,蓦然落垂在宽阔的石案上。 黑色石纹天然流畅的线条,光滑而明净。触光,散发青春藏在黝深的灵动,驱赶掉单调色泽的枯寂。 龙耶柏皓白的银发被光芒染着,仿佛瞬间也变成蓬隆着的光芒。 他那样沉静,缓和。显得双手动着的姿态,带着灵魂般深邃的忧郁。 垂直降落的目光,修饰垂直的鼻翼。双手拿起一件挂在壁上的厚重兽皮裘衣,又缓缓挂在原处,细微地扣上精致的骨质纽扣。沉静安详中,转过身躯。 走开时,稍微迟迟拖后的宽大手形,显出从裘衣上滞滞垂手的脱落感。使人听到心灵安谧舒唱的一段歌声。 殿堂前方,被天窗垂落的光照亮,变得仿佛干燥发黄的土壤。黑色、石质的太阳树,背景石壁镶嵌着猎司里迪古纪中铜黄色的盔甲、战马、标枪。 猎司里迪族语音素的符号鲜红而生动。那种用犀利刀工,像猎堡轮廓线条一样锲刻的音符,跳动着骏马形变的突兀与锐利。 随目光位移,无形飞逸出古老乐谱的灵动。仿佛已经让人听见旷古中飞出来的祭歌。 一张高挂的铁弓和铁盾,装饰着高卓壮美的战马。 方形的石面上,明亮笔直的晷针,随瀑落之光投射短促的阴影。带有明亮记忆的痕迹,也许仅仅在于唤醒惊醒般的瞬间感觉。因为,晷针嵌着的石盘,并没有刻镂精致的刻度。 这种原始的光感,虽然在浩浩荡荡的万化中随处可见。但是,在这儿,仿佛是被黑色石制犀利割下来的光芒。指针仿佛以锲刻启示了整个猎堡。 殿堂四面,镶嵌的窗叶随龙耶柏伸手打开瞬间,飒然跃入的亮光,刺目得龙耶柏撑绽开手型,倾斜遮挡凌冽如风的烈光。 虽然,时令就是隆冬。但是,外界通透之光的逼仄跃迁,足以将人冷不丁推倒在地上。 猎堡的神奇正如此。因为猎堡形矗猎司里迪高岗上。蜿蜒中看上去虽然粗拙、鲁莽,但是野性屈变中采纳失控流光的精致,就是踞卧阳坡的猛兽。形变就是极致蓄敛光态的野性感官。 那些高桅一样的箭楼,或参差栉比的崎岖叠构,都是野性强化光明的道具。 那些狂兽一样跳荡在轮廓上的光流之河,源头正是指向猎堡内部的殿堂。 “猎司里迪的语法看着粗糙如大地,却是新鲜而温暖的。”猎司里迪族人喜欢走进猎堡,这样说话。而且,这样的话,瞬间就能亲证。与石壁的符号瞬间链接成亢奋起来的直觉。 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图兰、仑陀……各个冰塬族部,都认为猎司里迪族的祭礼就像一个谜。很难肆意穿凿和袭破。 即便是冰卢厝拥有方锤雷霆的洪叠迩厝,其实他们也心恐于那种无甚雕琢的沉静。 猎司里迪族人们已经习惯这种感觉—— 猎司里迪族像猎堡一样,崇尚光的祭礼,就是直接照射一颗心灵的语法。能繁复叠构、无垠焕光。 第八十七章 一半儿话…… 第八十七章一半儿话…… 梭黎看着龙耶柏静哑中那种举止缓慢的动作,能够以一颗心灵听见低徊如歌的声音。 在梭黎心中,他不愿打破完整境界那种静谧着的惯性。也因为在这种连贯的持续中,才能够敏于发觉这些背景衬托出来的灵感。 龙耶柏回头看罢一眼、在殿堂门口站立的梭黎。两只大手忽而拢紧脑袋,微微沉降了一下。 梭黎这才忽然看见,从龙耶柏手指尖拂过的石台上,手掌留下的一层水滴。 勒琉赛蹲身,给烈焰旺着的火塘添些薪木。梭黎低头微微叹口气,为了遮掩一下自己的举止,他也蹲身给火塘里添了些薪柴。 梭黎轻轻退出殿堂。 虽然,他不愿叠加心灵不慎粘着的沉郁。站立在旷野的冻风中,蓦然抬脸,想要阳光落辇的热光瞬间敷热双眸。 可是,在城堡之外,冰塬上的风,依然是凝化的冷刀。 “滴!”梭黎屈指,嘴巴打一声异常尖锐的口哨。短促厉声仿佛一吒间刺入空气的短刀。遂微微蓄踞,躬身显示出拓力的倾斜。 飒!飒!飒! 他猛烈朝着一个方向极力奔步。紧凑加速的矫健步刀,逆划冻风,厚重的裘衣让他的姿态略带笨拙。 随即,就见一匹烈性奔腾的黑马,从梭黎身后奔驰而来。 梭黎丝毫没有回头。他略带鲁莽的屈臂,极力拉动身躯前倾。仿佛一瞬间显化的亢奋之戈。 锐化的屈折,没有经历丝毫预热的过度,那种倔强的暴戾形绽,让人很容易联想烈风中“叭啦”一声折断的冰杉树枝。 马匹与梭黎同向。互不搭连,各自奔腾。仿佛是陌生的同路者。 直到马匹豁然超越梭黎、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就见梭黎铁钩似的右手愤怒冲竞,与马首斜交。 再看时,梭黎已经飞落马背上,与马匹一瞬间化合一体。登时,那种娴练拢背,紧凑蹙形的姿态,完整呈现了光滑流畅的驾驭。 勒琉赛见状,荒唐地撑开两只手,生气地道:“猎司里迪的光芒,你为什么不会把勒琉赛的身影化作神灵,守护马群,绊住那匹谁也追不上的‘怒墨刹’?” 凝蝶萝生气地将一根拓长的马缰兜来,飞缰“啪——”打一个蛇绕的圆圈,套住勒琉赛的左胳膊。 “你从来都是喜欢为动作找理由。服了——你。”凝蝶萝说话的声音,从勒琉赛的身旁逆风一吒,飞跃上另一匹马,变成射进风寒中的快箭。 “是。他那臭话总是比动作快多了,咯咯咯……”贴身跨马飞驰的尔珠,洒落铃铛似的笑声。 勒琉赛的前方,逆风厚盾,顿时破碎一片虚空。仿佛那些高耀重蹄的马匹,已经撞碎一片厚重的冰挂。 奔突,绽放的原始灵肉与力量,以剧烈运动敲破冻风之窟。 空间豁豁洞明的圆形风廓,被瞬间光昭着淡蓝边缘的镶嵌痕迹,仿佛一圈儿蓝色的火焰。 勒琉赛被自己马匹的缰绳拽倒。 滚雷一样,在地面跌爬一阵,趴起。 “这些猎堡也不容纳的可怕妖孽。魔鬼手感只认识勒琉赛……”说罢,蹙力反弹。 仿佛激怒的梭子鱼,一跃而起,敏捷地用弯钩似的腿脚缠紧马背,追随那道洒落着冰屑的风烟。 将要下海的渔猎者,披着渐渐长旺的太阳光, 叮叮咚咚、奚奚嗦嗦地修复桅杆,长桨、帆锁、绳套…… 他们背负猩红的铁叉、精致短小的匕刀。灵敏俊健地跃落甲板。每一个被寒风锐化的动作,就像精敏飞出去的铁锚。连贯动作都是锐化出来的击杀。 大地在阳光下,蓬隆着透明的丰熟感。 那些匆忙得,顾不得打招呼的族人,偶尔,用迎面相互友好的碰撞,表达热情与活力。 而那些壮硕的武士或猎人,总会粗鲁地冲不在萎靡年龄的沮丧者吼道:“活着!” 那种醍醐灌顶的招呼,偶尔会惊得虚弱的灵魂落下一头雾水。从而成为众人放浪海笑的话题。 拿格一个人望着猎堡。他已经为狩猎的族人劈开森林的道路,驱走凶腥的猛兽。一个人豁豁地反折走回来。 他蹲在一块巨大石头旁,抽出弯刀,在坚硬的石棱上磨砺一道骤然腾起来的蓝烟。发热的锋刃,触冰,滋滋滋发响中显示出一道儿光滑的蓝弧。 他默不作声,努力地做着手头的事情。然而,一双猩红燃焰的目光,却驱驰光芒,双手力道下压着暗流般的风声。 长期的狩猎,让他姿态本能接近着血腥的猛兽。野性历炼的佐刀,同化着力量锋凸的烈火。 敏锐的目光跃迁,不是黏连,而是敏光灵闪的调频。带着吸嗅空间风烟的嗜性,让那个稚嫩青春期的目光,变作老练凝神中的怒虎。 他似乎知晓:龙耶柏在猎堡的位置。那种熟稔拿捏判断力的意识感,让他一天天打破着质感变化中的一道道界限。 当然,这些感觉对他而言就是真实的。因为,在心里,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就是丈量自我的手段。 而且,他也越来越能体会龙耶柏族语传递的能量。 除了天空的太阳,猎司里迪的龙耶柏也是一道耀目的光。 但是,他也会突然间靠定一颗冰冻的红杉或坚固的巨石,双手抱紧肩膀,缓缓蹲下去。 他渴望距离开龙耶柏远点,再远点…… 似乎,距离感才会让他心里显现出:那种狂烈的敬意与期盼。 其实,他是真正担心极欲呵护的火焰,会突然间消失。所以,不敢接受幻念变成的真实感。 梭黎笑话拿格:其实,他还是一个没有长大长壮的胆小鬼。锋利的刀下,有一颗脆弱的心——需要另一个力量来支撑。 拿格虽然嘴巴上很不服气,其实,心里并没有办法折服自己。 拿格收敛起佩刀。他没有抬头看向阳光下美丽的猎堡。他能感觉到:俯瞰的目光,从脊背上斜斜划过去的力量。 他背对着猎堡的方向,小心地将搓热的双手攥紧,抵在跳动的胸口上,默默道:“猎司里迪!我就站在大地上,感受着两道光芒交辙的力量。所以,保佑拿格能够这样持久存在……嗯,还有……什么话呢……” 拿格默语着。忽然,强硬地捶一下脑袋,忿忿道:“为什么最好的话,老是说到一半就不见了啊……” 第八十八章 冰刀 第八十八章冰刀 梭黎极力驱驰着“怒墨刹”,将身后的三匹马远远甩开。 奔竞中的寒风,干燥的冻馁与割裂感,让梭黎感到逆风之阻中的自己,快要变成一块僵硬的厚盾。 那种只有在运动中,思觉感验才会变得鲜活的心灵,随着激烈跳动的马步,激烈颠簸着梭黎一颗郁闷心的感受。 他垂低脑袋,将额头抵在“怒墨刹”的颈上。腥味浓烈的长长马鬃,仿佛滚流的河水一样淹没了他的脑袋。 直到身后听不见任何响动,梭黎才勒马止步。 梭黎下马,走近高大的红杉林。 这儿依然是一片冰封的世界。那些古老而高大的树木镶嵌着厚重的冰挂。冻白中,冰凌厚裹着的暗红色,透露着稀薄的树木清香。 他缓缓驻足,看着远处的冰卢厝。有那么一瞬间的震动。仿佛自己看见那个方向的瞬间,身躯已经很疼地撞击在一堵无形的石壁上。 梭黎紧紧阖眸,以祭祀般的心灵凝神站立。随着他默默念动猎司里迪古纪里的族语,贲热而发红的眼睑颤动了一下。 随着他再次猛地睁开眼睛,手中就多了一把犀利透光的冰刀。 梭黎似乎心里带着无尽放大的怒怨。他将冰刀擎起。极速调转步辇,以旋转中急剧膨大起来的张力,尽情推动身形弓步跳转中的势能。 冰刀薄刃萧萧飒划的破风声,在空气中锐化一道道通明的光迹。 光迹随着冰刀不断激飞的速度,扩大着清晰的一道道线状轮廓。 空气中的破风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响亮。直到渐渐拓圆的锋线不断拉长……咔!线状光环猛地切削到一棵挂冰的红杉。 顿时,仿佛一半的冰塔轰然倒塌……幻然从一棵浑整红杉树,倾倒一半的树杆,折落了。 梭黎手中的冰刀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哗哗哗连续的风响,变得更盛。 持续震动中,光的弧线变得鲜红起来…… “梭黎!快停下你手中的刀。”凝蝶萝忽然惊慌地唤道。她知道:极致发力中的梭黎,推刀的手已经震裂,正散逸着控不住的鲜血。 勒琉赛迟滞地搭在刀把的手终于贲动。他“噌”地拔出重浊的厚背刀,去格架梭黎怒骋的这道狂风。 当—— 惯性旺势递增中的冰刀,似乎比厚背铁刀更加沉重。灵敏犀利的线条,却系着重夯的巨载一样,让勒琉赛承忍的膂力几乎濒临破碎。 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勒琉赛浑身滚落一阵汗雨。他忽然意识到:那把看似脆薄的冰刀其实嵌进猎司里迪的祭祀。 再也难以承架的勒琉赛“扑通”堕地,震疼的双手脱开,那把厚背刀顿时被磕落地上。 尔珠看见脸型变得异常恐怖的梭黎,痛苦地掩上眼睛。 凝蝶萝怯怯地倒退着,微微侧过脸,抽泣着垂下头,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她无望地伸着芊芊手指,唤着梭黎的名字,“梭黎……梭……黎……” 那匹乌黑发光的“怒墨刹”,急促地打着厚重的鼻息声,在原地抖着圈儿。 梭黎双目贲红,他那清素的脸颊显现出冷厉和暴躁。右手汩汩流淌的鲜血,让他手中持着的冰刀,仿佛变成赤红的火焰。 “梭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必须解释……其中的原因……”凝蝶萝忽然可怜地将一只手敷在脸上,她不愿看见梭黎变得暴戾的模样。 忽然,空间黯淡了一下。 随即,从飞奔的马身上,落翔一个劲健的身影。 那种不滞马步,直锐风斜掠而过的瞬间,疾速佐刀的敏锐,几乎超越了凝蝶萝、勒琉赛和尔珠的预料。 烈兽一样踮足跳变的锐意,显示出精致野化的手感姿态。 正是拿格。 拿格挥动蓝刀,逆势抗衡着梭黎那把出自祭祀的冰刀。将梭黎的冰刀结实地挽缠起来。 受阻的梭黎忽然停驻。他愤怒地看着拿格,道:“拿格!请你不要介入我自己的事情。此时的刀,不是你想封就可以封的。” “可是,你既然动祭,就是猎司里迪的祭。” “好!终于,有了这么一天。你的脑袋忽然变得聪明起来了。”梭黎看了拿格一眼。 他将冰刀慢慢压低,垂下脑袋。仿佛俯首蹙眉之际,将意念流水传递到殷红的冰刀上。 拿格毫不示弱。在他的心里,梭黎有限的力量尚未达到自己的零头。 梭黎冷冷地笑了笑,“拿格,你真是傻的可爱。当然,也是你该懂事的时候了。” 梭黎说罢,将右手的鲜血甩了一把,复以捉刀。凝重沉稳中灵动调转冰刀。飞轮俊俏的跳跃,显化着淋漓飒性的潇洒和刚毅。 目光中,那种密叠心思的凝练感,让支撑意识的力量变得异常自信而真实。 梭黎突然滑动冰刀,加饰力量的风声渐渐变得强烈。森森颤鸣的风,随倾斜之刀,显化着棱角的质感。 拿格头一次从梭黎的刀风中感受力量。他调转姿态,直接挑刀而出。 两人拼在一起。 拿格感到:冰刀光滑的穿透里,随着梭黎变快的姿态,同步加速。每一刀犀利而挺拔。 更让拿格感到意外的是:极速怒骋中的冰刀,因为有了自己可以磨砺的蓝刀,那种渴于尽情竭力的快感,使拿格的蓝刀渐渐陷进持续的鏖战中去。 也就是说,拿格并非主攻,而是被冰刀极力绞缠。 拿格顿时暴起。他拓展膂力,长弧划线激射的脉冲波,仿佛附加在蓝刀上、纷纷射杀的箭。流窜的疾风变得异常尖锐。 极致逼力的攒刀,就像拿格曾经制服狂暴精短位移中,那种野性突兀的蓄势进攻。翻飞刀刃绞缠透杀的锐意,让蓝刀爆破冷袭的点位,总会攒射惊险的白光。 梭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烈过。飒意飞刀重浊摩挲的火星簌簌崩落着。 梭黎忽然返身跃上“怒墨刹”,同步追光的拿格同频跃迁自己的马匹。 马匹带动位移和速度的重磕,相互砥磨烈性狂刀中风影形成的火焰。 忽然,拿格发现:自己驰马强袭中,梭黎的冰刀变得越来越短,但是,蓝刀磕击的力量并没有让梭黎陷入被动。 相反,空间里,看不见的质物似乎突然增多。蓝刀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锋刃羁绊住,逼压着拿格,稍微撤回主攻中的马步。 第八十九章 半步杖典 第八十九章半步杖典 拿格左手撤缰,兜开马匹。心里忽然感到:梭黎冰刀里除了嵌进猎司里迪族语祭祀的力量,出自愤怒的锐意,也在漫自升腾。他能以刀触碰到——那种极致不可阻挠的孤忿。 他忽而沉降脑袋,不禁记起:上次在旷野上,族人举行祭礼的时候,梭黎曾经利用风形化生一把犀利的冰斧,交给自己。 拿格用手掂玩过那件异常称手的法器。但是,在真正的心里,他非常不愿意接受:站在祭祀火焰高台的梭黎,俯下身躯,以带着赐予的表情,递给自己礼物。 猎司里迪族几乎每一件兽皮裘衣上都刻着、族人们快要读烂了的古经:祭祀所获,因为最小的轻视会瞬间消失殆尽。 他终于知道:那件法器脱手而飞的瞬间,就已经触物裂解而震碎了。 那种被愤怒之手暴甩而出的瞬间,嵌物震颤的模糊形格,其实,也是拿格憎恶到暴怒的一颗心。 这个奇怪的念头忽而在大脑闪过一道刺心的光芒,悄然而逝。 丢失的心灵,再次被有意识捡回来时,其实已经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东西。不再代表原初的真意。 这是龙耶柏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拿格不敢轻易忏悔。因为,这些不经意涌入脑海的东西,根本不搭配——此时持着蓝刀、发力中的手。 拿格强硬撸缰,调转好状态中的马匹,突兀着猩红的暴眼,用蓝刀指着侧脸、不愿对视自己的梭黎,“你敢运用猎司里迪的祭,我就能动诸——猎司里迪祭礼中的护法刀。这是真的!” 凝蝶萝看着拿格冷厉猩红的目光,恐惧地低下了头。 梭黎没有接应拿格的话,他拨转“怒墨刹”,也重新兜回来。 拿格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必须是重新面对梭黎的生手。所有熟化过的手脚,对梭黎已经无济于事。 拿格推动马匹,超前疾速出刀。虽然,自己不是祭主,但是,除了力量与刀法,所有来自精密护法的密宗启示,却是曾经龙耶柏传授的真秘。 梭黎虽然是灵性启示的欢嬗之光,但是,此时的自己就是龙耶柏曾经说过的——猎司里迪的法典。 而且,在猎司里迪的祭祀中,自己完整承接了猎司里迪族两个完整灵性光的祭主。非常精悉龙耶柏和梭黎祭祀礼仪、格式、心性上的微妙差异。 族里,族人们一直将拿格和梭黎视作心灵还没有成熟长大的孩子。 而且,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各族也嗤笑:难道猎司里迪真的找不到可以放置经本的古老神龛? 但是,龙耶柏总会将手执的铁杖,猛地插在冰地。显示猎司里迪祭礼一尘不变的原初。 是的,无论面对猎司里迪的族人,还是直面异族诋毁,他就是这样停顿脚步,猛地驻足,用空间瞬时沉凝的冷静,搁空那些话。 “因为,最小的心灵,很容易接受最完整的新光。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每次,龙耶柏都是这样一尘不变的回答。于是,族人们或其他各族对这句本以为常的话,称为——猎司里迪的“半步典杖”。 是的,他们听得出来。龙耶柏藏着掖着的话,才是真正的秘笈。或许更不是。 不可深知的话,连判断都是白搭。 但是,拿格以自己一颗心、一把刀、族祭礼仪、感觉之光……极致弥合——熟稔靠拢一颗深邃古旧心灵时,灵性以及法格与之清晰碰撞的灵动与惊喜。 而那些刻在经卷上、熏腥浓烈的字迹,唯有在那些靠拢的瞬间,才能被灵敏跃迁状激射的感觉光,破开形格僵硬的窠臼。 而此刻,尽管梭黎动用了族礼祭仪的规程,化生冰刀。但是,拿格丝毫不感到怯懦。 长久的磨砺中,他似乎因为熟知梭黎行祭的心态,所以,能够熟悉感受梭黎显现手感的惯性。 此刻,这种感觉就是了。 祭祀中化形的冰刀,牵着灵魂。拿格知道:单纯运用力量和形状,就是刚才被梭黎逼出刀战的原因。 拿格移动目光。此刻,一颗心已经瞬间沉淀。灵感猩红的眸瞳精锐划飒空间、不滞纤痕的飞翔感,显出光电一袭的闪烁与凝粹。 那种渴于将对手摄于目光焦点的拿捏,迅速激化着力量轰轰旺生的膂力、强化着身躯棱格突兀的精铁手感。 淡笑,俯视。 拿格调欢马步,虽然这不是自己惯用的马匹。但是,贲血火旺、力量已经燃烧起来的他,哪里甘作堕尘的风。 一飒倾斜的风,仿佛豁朗拓长的阔刀。伴着亢奋马步紧凑密实的跳跃,拿格已经放纵锋芒怒烈闪光的蓝刀。 “怒墨刹”本来就是梭黎熟化的马匹。闻风知机,欢弹着玲珑跳变的高脚。劲健的屈背,敏捷搭配梭黎传递的肢体语言。 那种精致而灵性的把握,让梭黎变转的姿态,直接从滞后的守势,依靠技巧,折变成攻击。 两匹马瞬间错落节拍,敏于瞬间风声的兽性直觉,让对垒中的每一刻,都变成不可预料的拐点。 虽然,曾经的族战中,拿格的力量是浩荡征伐中,单向劲爆的狂风。但是此时,精密磨搓的烈兽锋刃中,灵性激戈,就是整个乾坤,牵着每一个局点。 拿格压实重浊盘结的风,以厚叠刀风锁控梭黎灵性冰刀犀利敏捷的迁变。不让梭黎的冰刀打开驰骋的界限。铁定格式化冰刀纵情拉长的位移。 拿格死死压住冰刀格式跳变中——伺机起势的风锐。羁绊着梭黎马步、力量、冰刀谐波中凝炼的节奏。 虽然没有雄沉拽力的重夯和强势压迫——制造绝望的击毁。但是,拿格繁密凌乱的小调整。极速支离了——任何一次支撑梭黎一把祭祀冰刀飞翔的簌簌声。 是的,不连贯的断链,就是克制梭黎的手段。 看着控稳格局的勒琉赛,对着拿格凶恶示笑,“喂,容我捡回被生气人打落的厚背刀,应该是可以——” “捡就赶紧捡,干嘛那么多废话。”尔珠生气地怒视勒琉赛一眼,随回眸看向凝蝶萝,指指勒琉赛,小声道:“他是故意的。” 凝蝶萝知晓:勒琉赛的兴致,完全是因为——梭黎终于被拿格刀阻的缘故。遂淡淡舒口气儿。 第九十章 怒墨刹 第九十章怒墨刹 梭黎似乎感到:拿格这次较刀,就是护祭时的那种状态。 因为没有打开冰刀飒划起势的风弧。冰刀没有再次粹小。 只有梭黎心里最清楚:这把用族祭仪礼化生的法相刀。只有在极致逼真的境界里,才能放逐羁绊,簇生出一颗心灵杀戮中逼仄出来的灵魂。 眼前的对垒,虽然是嵌进真实的目的,但是,梭黎感到:拿格沉重蓝刀,已经动诸祭祀护法状态的精敏与质确。出自自己私着的祭心,同样遭遇到出自私着的护法戈。 这种对称的牵绊,让梭黎没有打开粹化一颗心灵的状态。 梭黎状态松弛了。他拨转马首,“怒墨刹”顿时跳出格斗的圈子。 其实,瞬间的奔离,梭黎是在用心盘亘破解蓝刀、催化冰刀的时机。 可是,拿格丝毫不理这一套。他将蓝刀抻直,缓缓指向梭黎看过来的目光。那种冷酷的倔强,投射出黑色身形风罩下,那双变得更加锋利的目光。 拿格嘴角勾斜一丝嘲蔑。显出一颗心比刀子更硬、更锋利的血腥感。似乎要让梭黎知道:在他的刀前,梭黎轻微的眨眼,都是蓝刀以法性校订的痕迹。 这些执意不化的对峙,拿格显然是较真的。他才不会像光滑的勒琉赛,喜欢变转心性,权衡与梭黎较力时的恻隐心。 这会儿,拿格更不愿看向凝蝶萝和尔珠。因为,即便不是出自恶意的狡黠,此刻,那也会嚣乱自己性灵张力的精准目标。 那样,本来怒戾中的梭黎一旦洞悉自己的破绽,放大执着佐动冰刀的烈性,那么,自己就很难再次控局。 拿格隐隐感到:梭黎不稳健的一颗心,粘着情味之私,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此,此刻,他才如此固持——一颗极端较真的心。 凝蝶萝敏感地眨眨眼睛,掩饰一下嘴巴,没有像平常一样对拿格说话。 尔珠也一样,他将勒琉赛用手指拨到后面,“去去去,没你的事了。就应该知晓精致的站位。不可以傻乎乎地存在于:两颗石头之间——弹性碰撞。懂吗?” 勒琉赛生气地瞪了瞪白眼,欠头退回来,咕滴:“懂是懂。只是你的话真多!” 梭黎能够感觉到:这一刻,和往常不同。没有谁愿意向着自己。 梭黎斜睨着目光,看罢拿格硬朗不化的姿态,垂目着,露出一丝冰冷的苦笑。眼光瞬间变得明亮。 他勾动凌厉翻转的指头,呜地,将冰刀飞旋一个犀利跳变的花轮。 再次刹响风声,执持的一瞬间,手中又一次仿佛点燃了一枚激燃的火焰。 不过,他只是催熟力量的火候,并没有飒烈出击。潋滟如波的目光,显示真正战斗中才有的传奇色泽。 这样的目光同样是决绝而可怕的。凝蝶萝手指不由抓紧一下胸襟。 她清楚:祭祀锐化的心灵同样是可怕的。何况梭黎还是猎司里迪族的祭主。虽然祭礼的手感生涩些。但是,一颗锐化的心念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凝蝶萝轻轻摇头,叹口气。双手痛苦地敷上俯低的目光,“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拿格并不惊怵于梭黎起势时,渲染刀形的威风。所有此刻蛊惑心灵、弱化自我的压抑,必须像——从蓝刀之尖簌簌割断的流离风,触刀落坠地而落辇成尘。 梭黎仰头,让阳光敷面。随着猛然沉落的头,“怒墨刹”跃然奔腾起来。 这匹筋节暴烈、骨突圆实的的黑骏,适恰造势拔力的动作,欢焰贲张。不经梭黎执意调转,姿态瞬间已经粹到极佳。 那种擅于谐动搭载力量的灵性,显然比其他马匹高出一筹。 从马步精佳的调频,敏于力量的拿格能够感受到:梭黎同频中长势的威力。 顿时,拿格极速打破自己思觉定势的惯性。那种护祭形成的谐振脉冲,以感觉赋予的心跳,佐动拿格。 拿格提动马缰。以自己锐意的动作,导向马匹驱力时,瞬间隆动的力弓。 拿格的马匹,虽然比“怒墨刹”迟滞半步。但是,身形早已从马背拔起的拿格,已经与梭黎冰刀袭来的方向形成平行、逆怼。 一个祭祀刀。 一个护法刀。 虽然,曾经是谐动化一的祭礼者。可是,这一时,却是格格相悖的对头。 拿格心里隐约感到:极端施法中的梭黎眼神有点异样。那种光芒一样激射的怒焰,足以灼疼自己的感官。 越是如此。拿格越会感觉:自己做的事才是对的。除非梭黎能够明确地把事情说出来,他才能够罢手。 的确,平时的族祭礼仪中,拿格一经犀利地发现梭黎祭礼中不慎的变化,他就是这样执意而决绝地做的。除了一把调校、修葺的刀,还有加固心性河堤泛滥的敏捷手段。 是的,梭黎越执着,拿格同样会变得更加强势。 梭黎力量逼着拿格,在“怒墨刹”背上,力量感拉长的姿态,开始带动手形盘亘的冰刀。 他似乎非常憎恶——拿格对仗的直锐。因为那明显禁锢了:冰刀长距离飒风的烈性,强阻着运动中力量的势能。 不甘窝火的他,已经变得暴戾。越是沉寂不语,出刀的手形越是诡变。 拿格感到:梭黎超前飞骋的思觉,不断挣脱自己意识跟动的盘绕。 拿格记着龙耶柏提醒过自己的一句话:猎司里迪的祭主,是水、风、雷、电、火。是性灵飞箭的极点,没有之二。而你,还不是承受五极的盾。 是的,这就是龙耶柏独自警示过拿格的一句话。 但是,拿格对于自己最难于做到的事,却偏于执力。并非执意抵兑龙耶柏的这句话,而是,渴望成现龙耶柏想象中——猎司里迪族真正的护刀。 所以,梭黎越是翩转轨迹,拿格同频加罚的刀相,只会变得更重。 拿格看着平行相对,逆骋而来的冰刀。一颗心瞬间暴烈。他必须超前遏阻、并瞬间毁灭——同样出自心灵的光。 拿格根本没有回避:梭黎那匹“怒墨刹”疾速加持的冰刀之光。 这匹姿态劲俊的飞马,凌厉飞尘中,散掷着钉铁的蹄勾,刨飞飒烈抛起高扬的冰屑和尘渣…… “怒墨刹”的暴烈,这是拿格从未有过的经历。 “耶神……那……那……‘怒墨刹’……”勒琉赛忽然惊叫一声,逆着冲向梭黎。抵力拿格的“怒墨刹”。不曾出鞘的刀,猛棍一样突然横亘。 凝蝶萝也即时拔出佩刀,飒响的破风声,伴随着尔珠来不及掩口的叫声…… 第九十一章 撞骑 第九十一章撞骑 梭黎虽然目光柔软。但是,脚手随着攻击中的冰刀,强化出姿态形绽时,激烈突兀出崎岖多折的棱角。 而那匹瞬间放浪冲竞之躯的“怒墨刹”,飞扬跋扈,形格不拘。 虽然,拿格、勒琉赛、凝蝶萝、尔珠就是它眸颗光亮磨圆了的熟人,但是,这匹精华之骏,此刻灵性内敛。 那种铁硬沉钝的形绽,即时飒变成为:梭黎左手灵动调校的另一件工具。 随着冲锋,抖擞起怒火飘骋的滚流烈鬃。头颅如勾,力弓拔透。浑身驱力时,肌腱筋脉瞬间箍力时,拽紧的身躯散发出哔哔叭叭的暴响。加注身躯以势挟起来的狂风,形成平地乍响的雷勾。 压低的势能,未触勒琉赛横亘之阻。瞬间激烈的气浪,已经将勒琉赛强力散拓开来的风凸之颗撞翻。 跌落的勒琉赛仰面倾落时,一把拽动冲锋中的凝蝶萝,共同躲闪这匹燃火般的疯狂马匹。 拿格看着变得暴躁起来的梭黎。猩红的眼睛闪亮了一下。他知道:此时的梭黎才是真实的。 拿格虽然感觉到“怒墨刹”的威力,但是,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一匹烈马。 登时暴怒的拿格,很不习惯——被对峙的力量暴力压制。 自从上次撞上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那种甘于对抗的致命攻,更是越挫越旺。 他看着平行逆滑而来的冰刀。心里生嗔,好像梭黎太贸然不恭,本来就不具备与自己相抗衡的实力。要不是在意龙耶柏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真狠不得好好教训梭黎两下子才解闷。 冰刀平行错擦的一瞬,拿格突然感到:那把冰刀超越自己目视的界定,锋锐触疼自己。 那种不可目视的极速位移再次出现。 拿格陡然变转蓝刀,感受疼痛的方向,避开身躯。 虽然有着单掳之力。但是,心灵更是一把可怕的刀。 回归护祭惯性,看似转化主频,将自己化作配角。但是,这种守势让拿格心灵和万感顿时跃迁成熟稔的护法刀。 顿时,梭黎变得孤勇。直锐冰刀虽然掣动了烈性,但是,并未在拿格身上造成攻点。 冰刀带着粹冷的一道白烟,从拿格身旁掣过。拿格的目光和梭黎目光相撞。 梭黎那种特有的执着目光,仿佛穿梭了拿格整个的心灵。 那是祭礼中唯一执着目的,强化出来的极端特质。已往那是拿格加持的关键,以保证一颗心灵洞透目的的极限。此刻,却是进攻的利器。 看着调频中的拿格不再是鲁莽的单掳,而是化攻成护,破解刀锋。梭黎冷冷微笑。 这个闪逝如电的表情似乎比刀更恐怖,拿格忽而感到:自己思维停滞于此,正形成叠加的判断。好像预测梭黎连贯中并没有断链的又一个目的。 以前,祭礼都是一事一祭。主要目的只是一个。可是,此刻是进攻中的交戈。祭祀目的刀并非执事祭礼,而是对垒的手段。所以,这才是骇心的。 随着深度交锋,拿格感到:龙耶柏警示自己的那句话,折扇一样在心里打开。 原来,语言是燃烧在感官上的一把火。附着疼痛感的刀子,才是以恐怖照射到心——碰醒那句话的锋利质物。硌心,疼而真。 拿格暗自庆幸:自我状态跃迁护法时,避开的痛劫。 拿格感到:生命的判断,才是心灵感受中的停滞。这种微妙的感觉刚刚一闪而过,就看见:梭黎飒划刀掷落的同时刻,左手微小变迁,以轻持重的勾提,仿佛位移剪短到可以忽怠的暗示。这个细微,拿格惯熟护祭的目光已敏感察觉。 就在拿格陷入判断的瞬间,就见梭黎落势中下沉的手脚,悍然带动同频起势如火的“怒墨刹”。 这种完整连贯运动形成的闭环,已经连接着持续状态中的另一个攻击。 轰然挟风、突兀中起势的“怒墨刹”,铁躯持久亢奋,凝成此刻蓄力的结点,屈折身勾拓开,仿佛瞬间砸击中的钝器,重重地夯在拿格坐骑的脖颈上。 两匹马昂扬的屈折头颅,交错、重夯…… “怒墨刹”厚重惯性的自如盘亘,显化着长久积蓄在动作中——暗潜的力量和方向。 拿格忽然意识到:这,才是梭黎此时进攻中真实的目的。 梭黎似乎早就吸嗅到:拿格惯于护法,力箍自己冰刀位移的姿态。此时的他,已经将“怒墨刹”调教成冰刀掩映中的主频。 “嗵——” 重浊马躯瞬间相撞,没有意料到既定发生的心灵就像瞬间没有了灵魂,拿格和坐骑顿时仿佛变成被重锤砸中的石头。 拿格与马一同随撞而身躯倾斜。虽然,他即时绽开姿态,渴于支撑,但是还是重堕于地。钉有防滑铁箍的马蹄,敲破地上的厚冰,溅射晶莹如光的飞沫。 那匹马遂轰隆倒地,绊结拿格一同滚落了。 梭黎并没有驱动“怒墨刹”再次施威。他撤住凝力中的姿态,勒马站定。然后,徐徐落降目光,一眼不眨地直视拿格,抬起手中的冰刀…… “你就是一介单掳!除了不配走离猎司里迪族的大地,而且,也不能逾越祭祀刀的尖锋。”梭黎压低声音,带着警化的口气,以冰刀指着拿格的目光。 他似乎同样熟知:执掌族祭护法的拿格,一把蓝刀能够最大推力的那道极限。 当然,他也不能不默认:拿格雄沉力量焠炼蓝刀的精华,已经足够与祭祀化生的冰刀同频——逼仄到自己灵性启示中的感觉光。但是,那毕竟不是灵性启示的感觉光。 所以,对于阻挠自己的拿格,梭黎依然没有感到:那种鲁莽之力带来的惊怵。 跌地的拿格,骨骼似乎比马匹更要坚硬。他在紧蹙身躯的翻滚中,抓牢蓝刀,倔强地爬起来。 “梭黎,你要记着:我运动中的这把刀,真正的力量仅仅用到了一半……”拿格说着,用弯回的胳膊,擦掉嘴角流出的血迹。 看得出,被马匹叠力拖倒的身躯,重夯砸地的瞬间,内力明显中伤。 “梭黎……你……你可真够狠的。”勒琉赛压不住怒火,“我这头笨牛,横刀还箍着护鞘,不忍伤你哩……” 凝蝶萝忽而垂目,簌簌滚下默默的泪水。被阳光照耀成溪流一样的明亮。 “梭黎……祭主,你是心里……有话的……”尔珠小心地道,低下头,默默小声:“只是我们不想明说……” 第九十二章 卸马 第九十二章卸马 梭黎没有理会这些话,更不愿解释。 他突然挽动冰刀,就像蓄势调校一把摧杀中的暗器,惊得勒琉赛瞬间身躯变得僵硬,受惊的姿态弯折而僵硬。 “咣!”地一声,勒琉赛身躯倒地,砸在冰地上。惊得凝蝶萝和尔珠一同蹙起惊颤中的双手。一个个原地艰难翩转的姿态,就像被风困住、逆阻不前的蝴蝶。 “你说的话,这一次不是包括整个猎司里迪的。”拿格同样将蓝刀举起,指准那把射杀状态的冰刀。 梭黎敏感地震动了一下身躯,握定冰刀。 他没有急于回怼拿格。目光中带着一丝埋怨和恼怒。避开拿格的目光,不屑地侧过脸颊,“不想跟你说……” 好像在他眼睛里,拿格就是一个不晓世故的孩子。 这些轻蔑的姿态,更加激怒了拿格不堪承受的一颗心。 “同样,你也不可能凶猛到——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拿格大声说道。 “冰卢厝?!”梭黎瞬间眸颗发亮,捉刀的手抖动了一下,他直视拿格,暴怒的火焰飒地贲奋,身形紧攒而腾张。整个姿态瞬间张驰力弓。好像拿格的话中伤了他极度敏感的神经。 梭黎没有说话。其实就是不想说话。 他同样被拿格的话激怒。姿态被内心力量牵着,绽露烈性的暴躁。 梭黎左手拽缰,强硬调动“怒墨刹”,运用短暂起伏落差,再次蓄满进攻的势能。看得出,内在久经压抑的一颗心,只想立即镇压和搓碎拿格狂妄放肆的不恭。 拿格见状,同样针锋相对。他侧转身躯,突然膂力绽开时,飒地收敛右手的蓝刀。随弯曲右臂,倾斜的身躯发动浩力,扛住刚刚站起来的马匹,肩膀抬起…… 就见重载中的他,顿时浑躯贲血而彤红。好像整个人因为瞬间鼓力,身相骤然间会剧烈爆破掉。 凝蝶萝和尔珠痛苦不堪地唏嘘着,双双掩目背过身去。肢节松软。 勒琉赛看似艰难爬起,可是变得更加发钝的姿态,让他紧箍着的手脚,笨拙地在地面摩挲——能够支撑他站起来的形物。 “……不要……再折磨被折碎的……心……”勒琉赛双手痛恸地蹙在胸前,无望地垂落脑袋。 被拿格臂力挑动的马匹,不堪痛受中,发出一声嘶鸣。就见那匹马四蹄脱开地面,飘忽一个位移,跳落开去。 不过,四蹄落地,定势之状,依然扎稳脚跟。足见,拿格毫无中伤之意。他显然只想将马匹调开,给自己脱开发力的界面。 这一刻,看得出,马匹就是妨碍他真正出功的羁绊。好像那是滞后的、肢解自己动作中、一件只会卸力削弱自己的工具。 拿格嘴角流出的血似乎变快。他仿佛一匹不堪压抑的怒马,对着梭黎的冰刀,愤然仰头,吞咽下流涌腥黏的热血。 被疼痛催生的冷厉,让他猩红目光散发的不再是火焰,而是攒动的尖刀。 微微饮噎血腥的疼感,让他贲热的身形猛然变得精敏起来。 拿格抿紧嘴巴,左手在胸前划开一道半弧,仿佛是剥离空间一道封堵的门户。与跳动着黑色怒火的“怒墨刹”一同贲动。 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寂静。那些崎岖陡峭的空间姿态,仿佛凝结成无声的一帧帧图案。惊变中簇生着惊闪眸颗的烈艳光泽,洇散、扩张心灵中看不见方向的疼痛感。 红杉上系挂的一串串蓝冰,稍微吸纳一丝热量,就开始脱落附着,从树枝上断断续续地滑落。 天空中的太阳光已经变盛了。冻塬微微裸露出一块块洇湿的色斑。 远处,被蒸发湿气烘燃的猎堡,虽然不够明朗。但是,光变跃动的猎堡上,穿插飞动的光驱,如游龙一样精悍穿梭于箭楼和顶巅,造势着更加壮观的风光。 繁庶大地上,猎司里迪族人新一天已经开启。重手重脚带着冰屑的晶莹与盘旋的冻风。巨载的高桅已经升腾嗜风的高帆,缓驱入海。 武士刀戈溅射星落的白光,偶尔一吒而骋。还有歌咏的族人,手中掰力石物,装缀猎堡。看不见乐师的空气里,猎司里迪的乐器依然玲珑叠韵。 然而,在远处的红杉林畔,深暗的光嵌结了这块突然变得冷绝的地盘。 所有灵动如金的光跃,衬出深邃质变中这种深嵌的痛苦。 梭黎看看远处盛放的太阳光,微微叹口气,准备突然扯住昂态怒茁的马首。可是,回首间,一看拿格手中已经吒动的蓝刀,即时生忿。 他索性加着手勾,左手契合“怒墨刹”,以激颤的兜缰,激烈“怒墨刹”狂放不羁的锐意。 是的,极端状态中掰力的逆阻,只会破扰一匹马性灵贲力的顶点。他只有顺势推发,才会让自己和“怒墨刹”化合成一,抵压已经起势的拿格。 在梭黎眼中,孤独饮血的单掳就是残暴的猛兽。必得两手合力,以猛烈之掳定局。 梭黎迅速撤回——刚才一瞬间散逸飞脱的心灵。他深知:执着的拿格甚至愿意把对事做成错误,也会在激怒的瞬间,执力成刀,切断乾坤。 拿格真实的可怕正在于此。 梭黎飒然回心,调转“怒墨刹”,身旌独卓。顿时,人与马劲健相簇,景象摇曳。 他拓划冰刀,在空气划过一道深邃可见的力沟。 虽然,拿格似有中伤,但强悍发力绝然不带修饰,铿锵却无语。 梭黎更清楚:自己一旦带上连绵纠缠的恻隐心,那么,不够纯粹的冰刀,瞬间会变得异常沉重。他必须决绝坚持初衷,将刚才催生极致烈性的状态,复以激活。以粹炼连贯起来的野性,再次从拓力中,消磨有形的羁绊——粹出净化到无的性灵。 他要亲眼看着:这把犀利的冰刀,从手中可见的有形,被纯粹的力量净化到空无,以完成初衷。 拿格挽起蓝刀,左手之下,强压的风凸已经隐隐潜伏成雷。深邃的声音预示着一匹醒过来的猛兽。右手的蓝刀挫磨风声,散射着片状裂碎的片段。 身旁,那匹被拿格推脱开的马匹,孤自咴咴地打着鼻息,缓步驱开。不敢孤自靠拢愤怒中的主人。 勒琉赛终于从地上爬起来。 他就像一个被树木撞得昏厥的人,空间时局的惊变,已经让他不敢丝毫挪步。 他知道:此刻,两颗心灵已经跳在刀尖上。打断眼前两者之一的界定,其实都是不堪想象。 因为,眼前不是阻挠战。而是以心绞刀、贲奋中畸变的生命。 第九十三章 错误的人 第九十三章错误的人 拿格的倔强,忽而在凝蝶萝眼里变得可悯。因为她那柔软的眸子,见不得一个生命姿态带血中捉刀走步的样子。 “哎……”她屡屡将目光遮起来,又屡屡不甘地回视过来,惶恐和悲怆时时折磨着:她恻隐不定的心情。 “凝蝶萝,我们是香颂唱辞班的。声音可以传达给神灵。所以,事情一定会按照我们祈求的方向发生,是不是?” 尔珠有意轻轻说话,意在将凝蝶萝心思引开。 凝蝶萝敏锐地眨巴着眼睛,更忧伤着低下头,“是与不是之间,猎司里迪的神给你准备了一百个回答。尔珠。”忽而,扶在尔珠的肩头,终于流下了泪水,嗔道:“这些可恶的……猎司里迪的刀子手哦……” “对呢,每一个都自以为——疼痛感只是他们自己的。”尔珠说罢,侧过脸颊,默然不语。 拿格不再轻估眼前这匹黑色的火焰。他似乎突然间意识到:这匹磨熟的马,已然就是梭黎灵性延伸的一部分。 因为凌驾于高矗的马背上,梭黎拓放的姿态瞬间变作旺势奔腾的河流。更因为断绝恻隐心,顿时,飒然划长的刀弧带上萧索的疾风。 手感贲力的弹性,悄然配合上心灵的脉跳,让梭黎再次找回凌厉森杀中,以冰刀为器吒动的快感。 施力中,震动的手形,显化出暴绽血性的极致变形。 顿时,拿格感到袭心的风带着刺疼的锐意。 看来,梭黎真正成为猎司里迪的祭主,是有原因的。应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状态。 猎司里迪的兽皮古卷里说:你自己以为的真实,仅仅是古老神灵让你意外看到的一部分。而且,还包括错觉在内。 这一刻,仅仅一眨眼。这句话忽然跳进拿格自己的脑海里,驱之不离。 拿格冲竞中,猛地摇动脑袋,抛开困惑,。笃定心根。他根本不习惯接受:对垒中,任何人对自己造成的压抑。 “我只认识踩着蓝刀走过去的脚!”看着怒焰如炽的梭黎,拿格在心里,默默地把这句话说给手中的这把刀——听。 尽管一时被梭黎的强势扭变了感觉。但是,所有这些出自感觉的东西,就是刚刚放置在结实铁砧上的块垒,还没有被自己最猛的钝力敲打。所以,在拿格心里依然弃之虚无。 拿格知道:梭黎最愤怒的时刻,暴露的就是心灵内潜的那个真实。所以,他更加不愿收束力量。 梭黎兜欢步辇玲珑弹跳的“怒墨刹”。身形弓弩陡然蹙紧。狂幅颠荡的马背,载动驱力中势能飙升的梭黎。人与马合着,将攒杀的力量锋芒摧至狭小的冰刀上。 因为拿格的存在,冰刀似乎骤然有了目的。刀锋闪烁寒霜色。 拿格随之热力火燎。那种触锋焕然腾奋的蓝刀,已经散发熏腥与烈呛。 嗜战的震动波中,仿佛沿刀怒射出一道脉冲。拿格倾斜飒划的蓝刀,自下攒上,直袭冰刀长线条飒划的势能。 蓝刀和冰刀猝烈相磕。放射出萧杀的精铁长鸣,已经袭透人心。那种质感穿越心脏的飒划,让人痛承,并为之挛颤。 只有在族战中才会经历血洗的悲壮情景,瞬间,就在仅仅只是两个人一匹马的战场上,残酷呈现。 真质之刀,销蚀掉——任何情味弥留、修饰成的花边。激烈溅射的怒风与光刺,将拿格和梭黎逆向逼开来。 在拿格的心里,梭黎的冰刀是犀利的三角蛇头。超前攻击点,已经逾越蓝刀强韧设置的界限。 在梭黎的心里,看似迟滞的钝化蓝刀,紧锁法格如链的定位,断掉了冰刀飒冲的风凸。 于是,惊诧中的两人同时怒目相怼。相互折服对方高傲的意志。 但是,拿格明显感到:较力中的冰刀,似乎其中蓄力刚刚打开了一半。蓝刀就像一块磨砺的石头。 而且,冰刀进攻时粹力而蹙小,更让他感到梭黎性灵张力的升腾。 所以,拿格感到:梭黎其实就是掌控动态攻中的主刀。就像祭祀中的祭主,不可被护祭或护法所交换。 拿格并非不承认这个祭礼的事实和格式,只是不肯承认梭黎。 梭黎攻得越猛烈,拿格越想用蓝刀否定他。所以,心里一点儿并不感到发怵。虽然被惊到。 梭黎不显慌忙。他优柔地挽动臂膀,调转“怒墨刹”——盘亘了一个光滑的圆。 俊健而高拔的“怒墨刹”,交叠光亮漂亮的马腿,骄态曲折着美观的身形线条。散逸着贲力之后精致连贯的步韵,一绽造型生动的流光。飙起如旌的风鬃长线,并烈性长嘶着。 梭黎微微侧转面颊,看了拿格一眼,道:“猎司里迪的护者,本来就不会是祭礼所指中的目的。” 拿格站定原地,毫不客气地昂头,喝道:“你还不配高踞马背,像龙耶柏那样说话。”拿格说罢,手指梭黎,又道:“护者刀不能直指祭礼的目的。但可以戮灭傲慢行祭的动作,包括错误的人!” 梭黎顿时盛怒,满脸变得赤红。那种被激怒的神态似乎因为剧烈承受,而让他动作牵强到畸变。 “你记着,给你说话的将不是猎司里迪护佑的神。应该是这把刀。拿格!” “梭黎!我再提示你一句:这儿更不是你行祭的道场。” “是的,更不期望是。这一刻,你距离猎堡的龙耶柏尊者很遥远。我还以为:上次龙耶柏出手的重拳太轻了呢。” 拿格听罢,愤怒已经让他变得浑身战栗起来了。他仰面,孤独抽动的脸朝向太阳光,一仰。饮噎下最后一口腥味的血沫。目光变得精光闪亮。 他双手合握,执掌起泛光的蓝刀,慢慢竖矗。 “有不怕死的人?”拿格道。 “也有不怕人的刀!”梭黎道。随即又附着一句,“说真的。我梭黎早就想要教训——你这匹猎司里迪的劣马了。” 拿格再也控制不住:姿态被激怒时形变的模样。他仿佛突然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袭击那样。痛苦扪胸而跌退几步。 随即,嘴巴喷出一团黏血。 “拿格!拿……格……”凝蝶萝忽然叫啸着,冲到拿格面前,想要一把拽定颠晃中、站立不稳的拿格。 拿格半俯着脸,剧烈咳着喘息。随即驱开手臂,生硬地将凝蝶萝推开。 “我只记着你曾经护着的一个人。已经不清楚你究竟是谁了。”拿格吃力道,目光凶而烈。 凝蝶萝重重地将背靠在冰冻的红杉树杆,遂身躯一松,倒在地上。 凝蝶萝悲伤匍匐状,仿佛呜咽的河水。她挣扎着起落……痛苦翩翻的两只纤手,无力地飘转着落堕。发白的面颊,哀极而变得发僵,极致显出:快要消失一抹凄丽含泪的痛苦微笑…… 尔珠见状,惊怵地赶上。她极力挽住凝蝶萝的胳膊……不及站起来,无声的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冰塬大地的女子,心就是这样伤透的……”尔珠半跪着,呵拥凝蝶萝,垂落的头再也不愿抬起。 她羞赧地红着脸,好像拿格推倒的,不仅是凝蝶萝,还包括一个可怜的自己。 第九十四章 蓝刀控 第九十四章蓝刀控 勒琉赛并没有责怪拿格。 他静静地看罢梭黎一眼,道:“我仅仅是猎堡的牧马者。你骑着猎堡最好的马,好歹我也算它的半个主人呢。” 梭黎听罢,脸色顿时发红。他忽然跃落“怒墨刹”,甩动长缰,将“怒墨刹”驱开。 梭黎缓步走过勒琉赛,颔首施礼,“你是猎司里迪族的牧者,不只是猎堡的。梭黎不会因为渴望黄金而厌恶尘土,勒琉赛!” 勒琉赛顿时慌得忙摆其手。其实,他说那话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梭黎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停下手中攻击中的冰刀。 没料到梭黎“还”了他整个的一匹马! “哦……神,我难道说错话了吗?”勒琉赛半张着口,心里感觉莫名其妙。 “但是……”梭黎致意完毕,侧身走过勒琉赛的时刻,脚步忽而止动。他右手执起闪光的冰刀,继续说道:“……这把刀,却是完整地属于我,牧者。” 勒琉赛并没有因为梭黎的温雅达观而变得轻松起来。相反,他从梭黎缓流而坚定的口气中,感到一丝遮掩不住的恐怖。 勒琉赛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一颗心灵忽然间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猎司里迪的大地,请赐予勒琉赛卑贱的尘土。让我的马匹踩在地上。可是太阳尊却给勒琉赛递来——一把只有锋刃做成的刀。”勒琉赛看着梭黎走开时的背影,突然俯视脚下,双手攥紧,大声道。 梭黎似乎一直都是坚韧的,那种以表面温柔掩饰——凝练在骨子里的冷敛,这一刻,勒琉赛更加感受得出来。 梭黎转头,没有在乎勒琉赛的话。目光再次注视拿格,平静地道:“单掳!” 飒! 冰刀像匕首一般,随梭黎右手猛地上掠——一翻腾出手腕力量叠压下,那把冰刀倒竖如勾的锋芒。仿佛这一招随后的动作,就是梭黎讲给拿格的话。 聆听状态的拿格,蓝刀尚在握持中,“嘶啦——”一声,就见胸前裘衣豁然翻开。 显然,梭黎手中翻飞的冰刀留有余地,没有执意中伤拿格。 拿格瞬间被激怒的火焰灼烧。他不再迟疑。猛地,沉落的右手看似下压,陡然翘头的刀尖好似紧蹙的火焰,忽然一闪。 随即,右手钝雷一样,随翘起的刀锋“轰”地震动,带动浑躯摇动成一座震动的大山。 和蓝刀相比,冰刀就是犀利敏捷的技巧刀。而拿格手中,此刻执握的——好似整个乾坤。 左手随着浑躯之力推动的蓝刀,在空气中化形成紧缩中的铁钩,猛蹙时,短促一兜,仿佛力挽千钧,恨不能将梭黎一把攫个粉碎。 卸掉马匹的梭黎,捷足更加擅于跳变。他似乎知道:激怒后的拿格,就是一块力量完整凝实的精铁。 那种严酷的护法状,从一颗心灵雕琢出来的格式,就是祭祀仪礼状态中最精慎的司仪。身躯就是完整的祭器。 猩红目光仿佛身躯上、照耀时空境界的星辰。 梭黎冰刀飒划之后,猛地闪动身躯,迁若幻光。 他似乎清楚:此时,任何落辇于既定格式的动作,都是拿格灵犀刀眼鉴辨中、精准控制的痕迹。 虽然,梭黎的冰刀是祭祀中化生成的法器,但是,梭黎心里知道有效把控祭祀的境。 在他的心里,祭祀就是灵性和法令的结合体。 此时的拿格虽然拥有祭祀司仪的法令。但是梭黎却毫不犹豫地高蹈于——心灵中,那种万万种感觉光芒,跃迁不定的灵性。 梭黎不惧拿格,就像拿格无畏梭黎。 拿格因为一把刀找到了攻击点,瞬间变得热血焕然。是的,真正的空无感,才容易让一把刀堕入枯竭和冷却。 就像那次对峙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驾驭的白豹,他已经在极端发力中,触碰到暗潜在自己身上力量的极限。 来自异族真实的屠戮,显然就是比此刻更加残酷的境。 一颗心灵所能触达的深度,才是支撑一把刀特质表现的根。 尽管感受仅仅是拿格一个人的体验。但是,那种真实感,就在拿格矗起这把蓝刀的同时,仿佛被刀势豁然打开记忆禁锢着的门。 原始生命状态的洪荒血流,瞬间涌动。复活生命万感的那种膨胀,让拿格感到:自己抓紧蓝刀时的力量很盛。 梭黎在一袭之后,很快收敛冰刀的气势。然而,冷静的目光,却像深邃瞳孔中暗游的刀。轻灵弹动的步辇,随拿格的姿态,保持精致敏感的脉动。 那种微小动作,带有调校的目的。将心思中所有惯性的窠臼完整放逐掉了。让心灵不再粘着任何观念形成的羁绊。 拿格抻直的蓝刀,挑向梭黎。飒动的手带动风翼。 他知道:强势启刀的自己,只有瞬间破坏掉梭黎冷静控刀的状态,那种游刃有余的灵性就可以被搅浑。 飞动的蓝刀就是坚硬的形质物。一刀划进空间时,哗哗从刀刃两侧卷曲的蓝风,形成对称的涡流。蓝刀锋刃瞬间拉长的一道直线,豁落延伸。仿佛空间正在被这把刀突然切割开来。 梭黎敏捷地跃落蓝刀锋刃拓开的直线之外。 拿格的蓝刀突然变快,变重。那些不断重叠在空间的轨迹,随着尖锐的啸叫,支离破解着眼前的空间。 交错的直线逼仄梭黎——不断变作蓝刀前,被追逐猎杀的目标。 在拿格感觉里,梭黎手中的冰刀,在空间隐藏了太多的玄机。那把看似缩短的冰刃,看不见的锋芒似乎就深埋在空间看不见的空气中。 拿格知道:只有自己密植下蓝刀飒划的一道道风刃,就能感知:梭黎焠炼冰刀时,真正隐藏在空间的恐怖法器。否则,就无法破解冰刀制造的威胁。 被动躲闪中的梭黎,稳步调整自己的站位。并没有像拿格预料中的那样——同频反击。 他略带奔竞地跃迁着,身形舒脱,步辇欢活。收敛的冰刀,仿佛一把玲珑翻飞在手中的暗器。 梭黎知道:在拿格此刻贲力旺盛的蓝刀前,虽然自己有渴望淬炼冰刀的念头。 但是,只有在自己对抗的力量,能够压制蓝刀控,焠炼的冰刀才能够在逆势砥砺中,让一颗出刀的心,感受到——从完整性灵光中,粹出的精华。 第九十五章 暗祈 第九十五章暗祈 拿格一刀连着一刀,刀相变化过程,极致推力的手形,因为亢奋而抖动起来。 他不敢将动作幅度拖的太大,那样很容易给梭黎的冰刀,留下任性肆张灵性的空间。 梭黎跳闪着,力量的不足让他不敢直面拿格变得激烈暴戾的每一刀。 拿格因为有了赌气发威的目标,进攻的蓝刀变得紧凑而有力。他以狂蟒般施法的浩力,锁困住梭黎渴于在罅隙中变刀的灵性。 一旁的勒琉赛见状,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但是,他依然为拿格担忧。因为被动状态的冰刀虽然处于守势,推力难于把控蓝刀成为主频。但是,那种极致稳健的跟动,敏于跳变,灵态不拘。不断从那格力量的大山下抽走被压抑的冰刀。 梭黎光滑变迁中,让拿格真正落辇的每一次进攻落空,已经激怒了一颗激烈燃火的心。 在拿格的已往的感受中,梭黎就是一具装饰化的蜡台。除了凝静的照射光,就不具备猎司里迪一个武者豁落生杀的威力和凶猛手感。 虽然,梭黎是洞悉性灵精微的祭主,变转意念快如闪电,但是,依旧是自己猛刀加固的河堤中的河流。 正是这种惯性感觉,反而变成那格此刻思觉自行设置的陷坑。 因为,此时的梭黎根本就不是行祭中、需要外力加护的祭主。而是依靠祭主焠炼成的灵性,将冰刀变作转目成仇的对手。 拿格延续着自己执着力量的护法蓝刀,在惯性意识的方向上,膨大力量刀搅起的疯狂漩涡。力量即便多变,但是,心里依旧是一颗护着的心灵。 凝蝶萝能够感觉出:狂暴蓝刀截断空间、支离破碎着的板块,打破梭黎走刀的路径。但是,她清楚:拿格的心其实高蹈于一个感觉。那就是护法状态。 所以,在凝蝶萝的眼里,蓝刀依然是一个平面,而潜在期间的冰刀却是一个完整的立体。就像梭黎祭祀状态中一个完整的心灵。 她怯怯地抬眼,看着隐而不发的梭黎,心里默祈:梭黎不要和还不够“懂事”的拿格将冲撞——演化成可怕的仇恨。 梭黎被罩在蓝刀的光芒下,繁冗密集、纵横交辙的光辙重叠的刀幕,让梭黎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但是凝蝶萝和尔珠却能看出:梭黎从模糊风中渐渐硬朗撑起来的骨感。 那种凝练中无声的静态力弓,承忍着凛冽灌体浇透的狂风,依然保持了残酷状态中没有被磨掉的棱角。尽管是模糊的。 “猎司里迪的祭主哦,让我像祈祷太阳尊的三阙赞辞一样,将你的名字呼唤三次。”凝蝶萝痛苦地半俯脸颊,躲开那些刺目的刀光。 梭黎瞬间变得敏感,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凝蝶萝发愿中缓缓潜动的灵性。 仿佛粘着一丝不悦,他微微侧转姿态,显示出拉伸膂力的强韧。 顿时,那个淹没在蓝风中的黯淡身影轮廓,仿佛贲力拓圆中的一张弓,略带紧蹙的崎岖勾勒,显出暗暗施威中、不堪压抑的那种形变。 是的,凝蝶萝已经动诸梭黎沉敛中凝静的心,动了梭黎的一丝恻隐。 这显然激怒了梭黎的心灵。 虽然,梭黎完整潜着的一颗心,对于疯狂较力中的拿格而言,就是一个浑然无觉的谜。但是,外界却有一道窥探灵心的暗眼。 梭黎难免瞬间被触怒。他忽然感到:自己真正以心对垒的不再是拿格一个人。 拿格昂扬的蓝刀就像一匹奔腾起来的怒马,浩力推动啸叫的一刀刀或直锐、或弧掠、或挑尖……的锋线,逼压着梭黎起势的力道。 当然,他更不愿意给梭黎冰刀制造磨砺的机会,所以每一刀沉雄开合间,频跳更快。 隐蔽了一颗心的梭黎,不再凝沉。他拓开身躯,贴紧拿格蓝刀的狂风,由滞后的躲避,变得与蓝刀同频。 同时,翘在手中的玲珑冰刀,演变出一个生动的跃迁。 这个精致的形变,顿时拉快了梭黎姿态起势的逆风。 拿格立即察觉到:蓝刀震动中的一丝凝重。他知道:逼怒的梭黎,终于敛不住隐蔽的心。 这,正是拿格想要的。是的,他渴望在极限飞骋蓝刀中,将真实的梭黎“刺”出来。 梭黎不再是被动的光滑的、很容易沾饰蓝刀而流失的水滴。此时,右手一矗,飒然一耸的冰刀,仰上昂起尖锋。 那种逼真形绽的清晰感,在拿格的目光中虽然就是短暂闪耀的一瞬间,但是,这个猝然的惊显,在拿格的感觉里却变得异常明亮。 拿格清楚:那依然不是梭黎的进攻格式。只是梭黎守势中与自己同频绽现的姿态。 因为有了更清晰屠戮的目标,拿格并没有感到惊怵。这反而激发了心中狂燃的烈性。吒飞的蓝刀飒划的一道道热风,似乎骤然间要将空间流窜的冻风点燃。 小小身躯簇拥的风暴,让空气随之一同膨胀。 梭黎格住这把发狂的蓝刀,不经注力。一直在加速力量状态的拿格,随着蓝刀触碰冰刀的一瞬间,力量脉冲早已迸发在刀锋。 轰地,蓝刀仿佛震响中的一座山,力量已经透出。 梭黎被狂怒的风辇撞击,揭翻在地。 但梭黎挺拔在右手中明亮闪烁的冰刀,逆风中料峭端竖。飒划开的两道风,仿佛分流的两道狂澜倾斜划过。 梭黎手中的冰刀,似乎猛烈被粹小,发出砥砺状态的光刺。那种骤然一亮,仿佛被点燃的火焰。与梭黎的一双眼睛一同发光。 梭黎的瞳光射出深邃潋滟的冷光,穿透熏热的风与火一样的冰刀。强烈对比的色差,让拿格同时感到:跌倒的梭黎依然就是冷峻崚嶒的石头。 那种不折的跌倒,更像状态屈变瞬间,打开力量受限的临界。 梭黎左手撑力,略带旋转的反弹,让他弯折中的力弓同步蓄满奔动的势能。 他似乎知道:跌倒中的自己,一旦粘着低落的意识。真正倒地的不再是一把刀、一个人,而是一颗心灵、一个灵魂。 所以,劣势中同频打开的姿态极快。完全消掉了——肉体沉钝惯性持续必经的过程。 梭黎幻觉似的瞬间站起。这个不可思议的惊变,就像显化明灭法相手段的神灵。惊得拿格睁大一双猩红的眼睛。 敏感的凝蝶萝明显知道:梭黎对于自己举止的敏感,她不敢抬头看那生嗔的目光。 第九十六章 较刀 第九十六章较刀 看来,梭黎真没有和拿格较量的本意。他更不想解释自己心中的事情。 可是,梭黎感到:自己越是掩饰,反而被拿格、勒琉赛、凝蝶萝、尔珠追迫得更紧。 拿格的执着、凝蝶萝的暗祷更让他难以忍受。这一切逼仄,让他渴于悍然立威,以决绝的冰刀,断绝这些繁琐的恻隐和干扰。 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感到:巨大的恐慌不断地蚕食自己那颗隐隐发疼的心。 猎司里迪古卷的启示、龙耶柏的说教、族祭和拿格的讥刺……都让他一颗心倍感:熟稔于惯性做事而使知觉变得困倦。 他感到:可怜的自己,虽然是猎司里迪的祭主。但是,猎司里迪的古卷,拿在手中的时候,他感到那些沉重如山的负荷,已经压得稚嫩的自己,和万经典故一起轰轰而坠。 唯有手中一把解疑的刀,在自己被思觉、祭礼、情味、族事折磨得神魂颠倒的时刻,才会憾然开功。将繁琐的痛苦相,以刀演绎成一场心灵浩劫般的杀伐。来抵兑:祭祀境带给心灵无止境历炼的痛苦。 祭祀心态中的一把刀,就是他要说的话。除此,没有别人。更不愿把心底的事告诉别人。 这一刻,拿格不依不饶的缠绕,已经让梭黎由生气而变得怒不可遏。 从跌倒中,以剧烈屈变的动作蓄力拔起,梭黎再也不敢淹没自己冰刀施怒的手感。 他咬紧牙关,逆向抵怼蓝刀。强力阻尼狂风般卷势而起的拿格。 蓝刀和冰刀相互切割的一霎,劲爆翻滚在空间的两条身躯,力弓骨突,筋节拔响。喉咙急剧喘息声摩挲着隐约示威的低吼,仿佛旷野风中相互攻击中的烈兽。 铁钩一般飞甩的四肢,散掷着风烟骨朵。屈折跌落、又屈折弹起的身形铁弓,暴攒有目的猎杀的短线。烈性嘶哑的怒吒,仿佛从口中喷薄的气息中攒射血液与火焰。 拿格与梭黎,相互之间久积的怒怨,在此刻真正爆发出来。 痛以力决! 梭黎清楚:自己在力量上难以持续抗衡拿格。所以,他必须调欢灵性,超前捕获时机。 刚才,他是拿格法相蓝刀逼仄下,隐忍退缩的落辇风。但是,随着冰刀粹力,渐渐拔出个性姿态的梭黎,终于追上拿格挥刀的频率,形成对等的抵抗。 拿格浑整铁躯,随着进攻打开境界。刀性飒烈,姿势协调。随着每一次鼓力的起伏波,就会催生一整套连环进攻的狂风。 梭黎很快在急剧的磋磨中,预热了运刀的手感。心思敏捷缜密的特质,使他在打开力量的同时,依然保持极端发力状态下的冷敛。 惯于技巧的崎岖手形,调转飞翔的冰刀,洒脱而凝练。精致跳变的技巧,让冰刀显得优柔适会,富于张力及嬗变。 那种精密解析力量拐点的敏锐,仿佛空间里跃迁不定的闪电。一招快过一招。 虽然,粘着太多的古卷与教化,让他行举变得斯文而温雅。但是,这让他比拿格更容易掌控——调动力量的轻重缓急。 他的愤怒渐渐变得含蓄,是凝炼在内在力量的状态中。 冰刀是手中有限贲力的工具。而内力慨发就是焠炼冰刀的火候。 梭黎在不间歇的对垒中,性灵嬗变不拘的他,很快在蓝刀的风格中,粹出自己控刀的个性。 敏锐的黑瞳中,拿格庞大厚重的夯击力,虽然是厚重的一座山,但是,冰刀却是意识迂回曲流在山间的玲珑水脉。总有可以从鲁莽石丛彻穿而过的技巧和手段。 祭礼中,祭主的心灵及感觉光永远是最快的。也是犀利而不落窠臼的。掌控者整个猎戮目的状态的变数。而这一切祭祀中的特质,一旦显化在交戈与武斗,已经嵌入梭黎的心性与刀锋。 所有这些看不见的变迁,其实,同样就是从梭黎的一颗心灵开始的。 拿格的蓝刀就是硬挺果断的立令之法。每一刀都是完整征服的法器。凝练着已往所有精真杀伐的格式。这是他一直蔑视梭黎之刀尚且幼稚的原因。 而梭黎恰恰以为:拿格手中挥动的蓝刀,只是一把力量无边的记忆载体。可以劈碎最强硬的石头,然而却断不了最柔绵的一缕风。 梭黎能够感觉出:拿格的蓝刀虽然威猛,还不足以洞穿灵魂和感官。那些强大的重磕的力,砥磨中,力波已经转化成梭黎焠炼冰刀的洪流。 “咔!”梭黎撬开拿格压抑的刀。怒目中带着嘲讽,低垂目光掠过溅射的余风,而不显惊愕。好像那把蓝刀只是一件笨大的夯物。 “拿格!”凝蝶萝忽然痛苦喊道:“不要逼他……因为……”凝蝶萝饮噎冷风,剧烈咳着。 尔珠看着凝蝶萝的痛苦状,托住凝蝶萝冰冷的手,“凝蝶萝,咱们不必理会失控的凶兽。你看看……”尔珠指着拿格和梭黎残酷的模样,安慰凝蝶萝,“有时候,道理是要用刀来讲的。” 尔珠说罢,看了勒琉赛一眼,“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对!香颂班的丽人。只是你那话,这会儿正好缺少四只耳朵来——听。”勒琉赛好不讽刺地道。 尔珠深深叹口气,“多此一举遭误伤的,往往都是可怜的善女人。” “还有给人牧马、助刀帮人的善男子。”勒琉赛久久呆着,心里压的话不吐尽会肚子疼。 尔珠撇撇嘴巴。因为她感到这当口儿,勒琉赛没能发威,简直就是个窝囊废。所以,很不喜欢勒琉赛说话。 尔珠正要转过头去,却见孤忿中的勒琉赛冲拿格后背的空气,抡了一拳,“现在,就缺耶神能这样干!” “噗!”地一声,尔珠笑出眼泪。 勒琉赛生气地瞪一眼尔珠,“傻笑。” 尔珠不服气地小声骂道:“你个马虎眼,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的。晃动得别人眼睛都晕了。长那么结实有力的手,一看就是打马后半身的料。” 其实,尔珠心里对梭黎和拿格很有怨言。拿着勒琉赛发泄几句。 勒琉赛一听个“马”字,不知忽而犯了那根神经。豁然跃起,跨上自己的那匹马,风也似的攒过红杉林,向远处奔去。 身后,铁掌马蹄猛烈驰骋中,洒落一道儿狂蟒般卷绕的风烟。 “杀戮中,粹小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尔珠低下头,替重咳着的凝蝶萝说完那句话。深深叹口气,“凝蝶萝,别担心。猎司里迪大地上,道理总是可以讲得通的。”尔珠看着族服衣饰上,用古老语言绣的图腾。 凝蝶萝默默地点点头,将合拢祈祷的手松开来。 第九十七章 劈字 第九十七章劈字 拿格根本就没有在意凝蝶萝的提示,也不会在意。 他看着眼前梭黎越来越显突兀的刀,知晓:梭黎已经被自己逼急,正在竭尽匿藏在身体里的余勇。 所以,他挥动蓝刀,劲健饱满。腕控力量潜压着佐刀的万千形变。 是的,拿格那颗贲动的心,一直在状态。那样持续的满灌之力,仿佛身体里有着浩力流动不竭的江河。 梭黎却是舒脱的。他焕活姿态,调转姿势就像一扇开合的门。轻重运用力道的松与紧。让那把冰刀的变迁更具备伸缩的弹性。 尽管拿格渴望猛刀致胜。但是,在他强势以蓝刀压制冰刀的时刻。梭黎掰力抗衡,倾刀弯弧之际,飒然滑动的冰刀临界状态的磕刀,打闪强光。烈性乍响的冰刀就会突然发亮。仿佛被极端对峙的磋磨之力点燃。 随即,那把冰刀就会缩小方寸。 拿格感到:缩小的冰刀,并没有给自己的蓝刀让开门户。相反,空间延展的、看不见的风,做成的一道拓展的屏障瞬间阻尼蓝刀的冲刺。 当蓝刀感受到抗衡的对峙感时,梭黎已经跳脱困境。灵性回缩后,再次翘动明亮冰刀的他,显得更加峻拔。身躯与刀,形成精致有形佐力的屈折,带有雕琢的棱角。 这种守势状态中的突兀,就像疯狂快刀杀不灭的一团火焰。 拿格有所震动。胸襟翻飞着被梭黎刚才划烂的裘衣,让他姿态有些凌乱。 是的,连贯强攻中的他,忽然感受不到:蓝刀封压和挟持对手的爽快感。 相反,每次在他力量的巅峰上,那把缩短的冰刀反而“燃烧”得更旺。而且,起势中的梭黎不再躲闪。频频逆力相抗中,冰刀淋漓挽动的跃迁更加敏捷。 梭黎同频跟紧蓝刀,将精敏的潜伏,渐次变作对袭中的烈光。与蓝刀一同照射到拿格的瞳孔。 相磕之间,两人逆向逼开。 “不要再执意逼心了。单掳!”梭黎玲珑挽动右手跳变的“火焰”,斜目而视。“太直的猛刀,再用力,就是折碎。你不要被自己的刀——否定自己。” 拿格顿时暴怒,“除了龙耶柏。你的祭主之名,其实就是踩在脚下的空气,卑贱得连痕迹都没有。” 梭黎手抖一下,猛地转向拿格,直面而视,“实话告你,这一刻,我是带着情味较力。懂吗?” 拿格突然海笑道,“真好!你正好在提醒我了。” 说罢,径直走到一块石头前。双手握持蓝刀,斜垂刀锋,飒飒飒,在石头上刻出梭黎的名字。遂豁然擎刀,霹雳般震响而落的瞬间,那颗石头被一刀劈成两半。 激飞的碎石击落红杉树上挂着的冰锥,簌簌飞扬着晶莹发亮的风。 梭黎顿时感到心口发紧。他弯折头颅,左手猛地抓一把胸襟,双眸骤然粹亮。他缓缓抬头,看着天空耀眼的太阳,微微阖目之际,闭合的眼弧下滚落两颗泪珠。 那样疾速、敏跳的滑落之光,让人感受到一刹那惊疼中,一颗心挛颤的痛苦。 凝蝶萝默默流泪着摇摇头,眼光背过浑浊的风烟。 尔珠敏捷地以手掩口,楞楞的,不敢发出一声惊叫。她似乎知道:此刻,一丝的不慎,都会生成毁灭般的火焰。 惊动的马匹,浑躯颠颤一下,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惊雷震恐,打着很响的鼻息声,在原地不安地打着盘旋、颠荡。头颅甩动缰绳。 梭黎忽然双手合着,将精致的冰刀翻腕之际,叠压在手腕之下。躬身屈膝的祭礼状,冰雕般凝固而滞。 裘衣随坚硬姿态形成的屈折,勾勒出定格状态的僵硬感。 “我只是在为猎司里迪真心难过:为什么族礼中,上上位的祭主,才是一个真正的傀儡。” 梭黎静矗。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说出心里最不甘隐忍的痛。 微微俯首之间,梭黎暗敛的姿态,显示出一瞬拘谨着的悲恸。当他合着的两手缓缓分开…… 嚓! 从挺拔的右手猛地翻腕,攒长出闪光的一记冰刃。 凝蝶萝和尔珠似乎突然间感受到什么,低下去的头,再也不想抬起来了。 拿格知道:此刻的梭黎就是暴怒的。但是,自己同频张驰力量的一颗心,更是同样不可覆盖的真实。 那种甘愿屈就的附会,本来就不是他这把蓝刀性灵的骨鲠。 拿格没有作声。孤忿的心比凶烈的怒狮更可怕,他已经感到:梭黎一颗狂跳的心脏,随着手中的冰刀在一同震动。他豁然将贴背的蓝刀翻转而出,森然矗起自己对峙的门户。 偶尔,拿格感到自己怒绽的刀很残酷。但是,错愕的判断和感官,折磨自己却更残忍。此刻,他就是要强硬地打开——梭黎这把冰刀凝聚的能量。 梭黎烈性回转身躯。撤步时,回敛刀风。逆掠一道冷光。 形遁之势匿着更大的攻击。 但是,激怒中的梭黎,手感毫不凌乱,稳态把握着刀线灵活伸缩的弹性。就像庄严祭祀时,繁密成韵的步骤。每一个张驰,都是环环连扣中的精洽逻辑。 龙耶柏说过:猎司里迪的祭礼,就是厚重打开的一部经典。其实那句话,就是当初赞叹梭黎的。 尽管梭黎带着青春处事的诸多冲动。每一次祭礼都存在极端荒疏的细节。但整场行祭礼,练达、缜密,制控情味不漏破绽,已经是这个年龄段表现的意外了。 但是精致的完整,需要最粗鲁的“破坏”。才能鉴定性灵凝练的精真。这也是龙耶柏以拿格蓝刀,作为猎司里迪护祭的原因。 以便在相互消磨和抵消主观意识时,在平坦的客观境界,矗起更接近祭祀本意的司仪。 这是族人们一直都不能深深理解的谜。是的,他们早已经看出:梭黎祭主和拿格护法之间,性格不相谐搭的弊端。 在他们的感觉里,力量强悍的拿格更能率众出征。是猎司里迪族形格足以撑绽开来的骨架。而温醇的梭黎,更像一件柔态的装帧。 甚至,族人当面讽刺梭黎:是猎堡娇养的贵人,一见光照,皮肤就容易发黑。一经拿刀,就会轻重颠倒。 但是,龙耶柏总会当着那些族人的面,道:“梭黎,他看不见的好处,比看得见的好处多。” 似乎从那天开始,拿格一刀将裘衣上刻镂的一句族语:“看不见的东西,别说没有。”,划成两瓣,用粗粝针线的缝合,覆盖了。 他对梭黎说:“我已经忘记了咒语。”并挥着刀,道:“一把刀,能把道理记得最准!别无。” 直到眼前此刻,梭黎似乎终于理解拿格说话的真意和目的。 第九十八章 悲烟风尘 第九十八章悲烟风尘 梭黎收回的姿态,就像修复刚才失落的破碎痕迹。 武志手刀被凝练拿捏的神态,敷上一层庄重的光辉。仿佛从古老记忆幻然显示的画面。 那种带着深沉意象的诠释,传递着冷髓精透的执念和坚守。 略带悲壮的一丝哀恸,强化着坚韧抗衡无尽逆力的承载。微跳手感,更显得敏于捉刀的新鲜和亢奋。身躯紧箍着的力感,透露着时刻绽露姿态的冲动。 右手攥刀,看似未动。悄然调转飞轮湍旋之际,又悄然静持闪光的冰刀。微力拨动心灵雷厉的凝炼,锐气从凝静的瞳孔明亮射出。 拿格已经感觉到那种来源于境界的压迫感。不过,所有这些带着森冷风声的形格与变迁,随着他感觉自己握持在手中、力量旺盛的蓝刀而消逝。 拿格张开略弯的弓背。臂力阔幅蓬隆张开,身躯里已经汩汩涌动的力量狂涛,复叠如滚动的车辇。时刻随波振奋的爆发力,就像河流一样,源源地朝向蓝刀流淌。 他暴睁猩红的眼睛,烈性对峙梭黎乌黑攒射的冷敛目光。 他感到:不说真话的梭黎,此刻,唯有蓝刀的威风才能够逼出真正的性格。所以,低翔目光随蓬勃万感看向蓝刀的瞬间,心灵之火已经在刀尖猝燃。 力弓崛起,猛兽般拱起的身躯,以潜态施展着毁灭任何强阻的烈性。 这一刻,一把真正的刀,已经同化了掌刀人的性情。 已往,猎司里迪族祭礼中立法的威仪,惯性强化着拿格捉刀的手感。 拿格豁落拔足,高昂跨步,与蓝刀一同掀动风雷。他已经不愿丝毫隐遁:这把刀后暴戮冰刀的一颗心。 拿格挥刀的同时,热血熏染双目。他感到:此时的自己,就是猎司里迪族庞大铁骑旺火一同叱咤中的旌风。 而此时,梭黎的感觉却是黑色的。所有压抑过、重伤过、屈从过……的黑色旋风,同步从疼痛的一颗心上一同复活。 是的,生命的万感只有疼出来,才足以疗伤。 他没有收敛和压抑——被拿格强势猎杀所诱发出来、已往积淀在心灵中的痛灶。 那些太多的孱弱、卑薄和猝死感,仿佛马蹄踏掳下悲痛欲绝的呼唤。让他曾经的万感死了又死。 即便此刻,他突然感受那些陈旧褪色的记忆。又像看见马蹄风烟下,可怜挣扎的苦难孩童。死时,双手仍然攥紧新采的一簇野花,随风摇动在黑冷的风尘中…… 哦,这些不就是猎司里迪往世古卷中残断、不连贯的记载么? 此刻之前,那是枯燥的传说。 此刻之间,这些被族语锁困的字,忽然清鲜地变成感觉中的画面。 太大的强戮,也许自己生命真正第一次经受锋刃带来的质感,让他瞬间尝遍柔弱敏感生命的一层层劫难。 是的,自己就是猎堡深宫娇养的贵人。突然能够感受这么多真实的万感。 梭黎知道:此时的拿格已经动了发力的真格。才催逼出这些掩盖不起来的悲恸与恐惧。 轰地,不经拿格叱咤而至。梭黎已经承载不住力量压迫的极限,轰然塌落。 这才是可怕真实状态的拿格!积攒了超越年岁积淀的真实岁月才有的拿格。 那种凝练在心的钢针,在真实的愤怒刀前,瞬间被击得粉碎,感觉就是梦做的桂冠。 一瞬间,梭黎感到自己经历了一场浩劫般的古纪。所有靠单纯意念支撑的经历,破碎成风烟。 突然,他看见凝蝶萝婉转回环往复的手形,还有尔珠的呵护。猛然感觉:刚才意念经历的一场浩劫。源自哪里。 是的,恐惧中的凝蝶萝正以孱弱的心灵,助祭拿格。 原来,那些在意念里密集讲述成的灾难。就是凝蝶萝跟随拿格,叠加给自己的。 奔动中的拿格卷缠狂风,催动啸叫起来的蓝刀,追逼倒地的梭黎。渴于一刀打落让他憎恶至极的冰刀。 梭黎在短促的滞后中,忽然一抖右手腕力。那把冰刀随即脱手激飞,射向锐直攒来的蓝刀。 拿格正在起势中,完整冲腾的惯性,让他没有顾及:超前逆风而来的冰刀。顿时,豁落蓬张的身躯猛地凝滞。 拿格跳动蓝刀,急剧将进攻姿态屈变成守。 嚓—— 蓝刀锋刃上逆滑一道长长的火焰。仿佛整个蓝刀瞬间燃烧起来。 只见冰刀逆向划擦蓝刀时,以摩擦阻尼,钝化了拿格蓝刀激烈冲锋的锐气。逼仄了拿格冲前的威风。 恰时,看似跌地的梭黎,射杀冰刀的同时刻,身躯已经随势拔起。他似乎预知拿格的阻尼,所以,步辇追逐冰刀飞射的方向,顺势攒动。 当拿格终于以坚挺的固持,承受过冰刀的逆力。却发现抬头之际,倒地的梭黎已经不见踪迹。 但是,凝蝶萝和尔珠却看见:太执一的目的和方向感,让梭黎滑步穿梭过拿格的破绽时,整个流利如光的动作,似乎就在一转眼之间。 长步如马的梭黎,猱手弯钩,超前逾越拿格,一把掌控与蓝刀逆滑、随后飞脱的冰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仿佛拿格的蓝刀仅仅是撑起冰刀跃迁的支点。 “啪!”梭黎一把叼中飞刀。冷目看了凝蝶萝和尔珠一眼。 他没有责怪两人。是的,有时候羁绊的烦扰,只会使人瞬间感悟到更多平素很难透彻明白的道理。 是的,在心里,梭黎已经打碎了自己那种——深宫中不沾尘土烟火的贵相。 他知道:接触尘土的手才是完整而真实的。包括了灵肉全部的痛劫、恸哭与眼泪。足以让他高贵的心灵,听见一切掩埋在风尘的呼吸。 以前,祭礼中有许多禁忌和销毁俗世灾难的净言。可是,这一次,他却从那些自己忌讳的灾难,看见一具具柔弱挽缠的悲恸挣扎。那些痛苦牵着灵魂最疼的部分。让他一颗心不禁恻隐而痛泣。 尽管龙耶柏在族人诋毁自己时,为自己辨难。但并没有说族人们指暇自己的话不可听。所以,那一刻龙耶柏一直都是慈祥含笑的。那是藏着的语言。 是的,龙耶柏在为自己挡箭时,一颗真正的心,其实,总是端平一碗水的。 只是自己此时,不经意间才明白完整的道理。 梭黎忽然理解凝蝶萝和尔珠无望与怜悯中,表现出来一个弱小无力的哀恸。他感到:再责怪她们,自己不仅是不经世事的傻瓜,而且是高蹈卓志修炼的冷厉者、残忍者。 梭黎微微垂目,闭合一下眸子,将瞬间悯动的一滴泪咽到心里去。当然,他更不愿凝蝶萝看到:一颗心灵微妙变迁中的伤痛。 他真想刹时停滞手中的刀,结束较量。 可是,当他回头,看见愤怒的拿格刺向自己时,他顿时震怒。 他知道:执着于力量的拿格,热血暴烈的刀,其实就是极端随性的。他还没有触摸到一颗祭礼心的极致。 第九十九章 蓝风破 第九十九章蓝风破 梭黎看着手中小小蹙缩的冰刀,仿佛凝神叮咛一个与自己一同并力鏖战的伙伴,点点头。 凝蝶萝忽而将颤抖的两只手怕冷似的簇结,更深地将头垂落。披散的长发完全埋没了整个小小簇紧的身躯。 尔珠侧歪脑袋,倾斜的目光,仿佛倾斜泼泄的一道儿流水,眼神渐渐变得干涸而黯淡。 经历拿格逼压和凝蝶萝暗祷牵绊,终于矗立起来的梭黎,凝练的一颗心不再仓促而胆怯。 他能够感受到:此时,因为激怒,绽露血腥气焰的拿格手脚不再拘谨。每一个动作都是毁折的孤忿之刀。 但是,梭黎知道:自己手中的冰刀,同样有着祭祀心精敏犀利的解辞。 状态已经打开的拿格,就不愿意收敛怒戾的风火。他转头看着神奇追刀再握的梭黎,知道:此时的梭黎身手对于自己,已经不再遮蔽。 这正是拿格所要看到的。 梭黎手感多叠。潋滟在冰刀中,愈现愈厉的锋芒不再是闪烁的幻觉。 飒动烈风挑刀的犀利手勾,响起风声。冷冽姿态虽是暗色,但俊手活欢、刀跳如光。潋滟波荡的风,一飒飒粘着动作,伴着梭黎的步辇瞬间暴起波涛。 拿格嗜刀的烈火同步点燃。手执蓝刀,烈性放大屈折的线条,强化不断升腾的力量。 霎时,走刀如马的两人急促错落步辙,相互磕击,震颤的臂膀带动身躯,已经摇晃了整个空气。 拿格的蓝刀就是雷厉般施威的宗法。厚重加叠风棱的堤岸,不断将冰刀逼进污浊滚荡的风河。 在拿格心里,梭黎就是脆弱的。哪怕频频绽露暴端,也只是聚力支撑中的一瞬间。重夯持续的蓝刀,才是真实覆舟的大海。 拿格不会相信豢养在深宫中娇小的华丽。蓝刀带来旷野、鲁莽、毁灭的夯击……每一刀,载满有形,制造着灵肉不堪承受的极限。 他要压榨尽灵肉丰沛的泔水,看见梭黎那根撑直精魂的钢硬筋骨。 这些重罚般的落刀,不但没有消耗拿格的力量。相反,终于占领高位压制的拿格,热力贲溢,精魂旺盛。 是的,真正动戈,狂掳梭黎一颗心的现实,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凝蝶萝看着拿格凌空踏步,身弓佐刀的进攻,并没有显示惊讶。所有可以看得见的力量,已经不是奇迹。她知道:被拿格用粗粝针脚缝合遮去的那部分,其实,这一刻正是拿格所缺的。 尔珠淡淡地摇摇头,“固执的那道力,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可以被操纵的工具。哎,可是……所有这些……他还是浑然无觉的。” “梭黎,哦……不……猎司里迪的祭主,正站在光亮的背面……”尔珠自言自语地回答。 “勒琉赛,勒琉赛……”尔珠忽而生气地道:“你这个打马后半截的人,应当跨上一匹火焰驹。那样就能把挥出去的刀追上……” “没在。”凝蝶萝轻声应答,不想让急躁的尔珠再闹。 尔珠忽而手结成扣,小心道:“凝蝶萝,其实……我是说……只有你的意马行……” “尔珠,在猎司里迪族人思觉光的法典里,执意的重叠,哪怕是拯救。此时,也会变得无济于事。”凝蝶萝道。摇摇头,从两手松褪了祈祷的力量。 梭黎仿佛在拿格蓝刀拉动的狂风中销蚀着,隐现明灭。 拿格挥动蓝刀,斜骋而划的重夯膂力,顷刻之动,就会矗起一道壁垂的截面。 仿佛洪荒力量抹平枯黄的草丛。风沙搓热的大地,冰盖消融,斑驳裸露出黑与白之间过度的褐黄沉泥。滚喉发响的摩挲音,显现出荒拓境、凶腥气息流窜不息的野蛮呼吸。使人幻然看见:贲威如兽的目光和带血的爪刺。 单掳,猎者。 卓刀,刚立者。 冰锋,锐者。 一怒之厉,拿格手法绽尽——力量同时拥趸的三种属性与特质。 顿时,一躯身相,形格古兽。造化了力量能够拔萃到的最佳境。 红杉林畔,顿时风烟迷茫。风中浮现的深浅景色,让整个被风遮罩的大地,仿佛梦境中,生命呼呼地陷进眩晕涡流的幻海。 冻风搓热,稍微粘着挂冰的红杉,哗哗哗……从树枝流离着坠落的冰挂,让红杉林畔渐映火样。 拿格翻滚的兽皮裘衣,以带风颤抖的鲜活,显出疯狂中从未有过的野腥。 持久的浑风虽然抹平大地,但是,随着风势越压越低。空气中从空无显示出黑色斑驳的残影,既而,残影渐趋完整。 直到黑色突兀的块状物就是梭黎,尔珠忽然说道:“这不是梭黎!” 凝蝶萝吃惊地看着尔珠,“什么?” “猎司里迪的祭主。”尔珠看着凝蝶萝回答道。 凝蝶萝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还不能肯定。因为,往往是末了最不慎的一把刀,会毁掉古纪传承下来的整个神圣祭坛。除非那把刀包含了整个猎司里迪。” 凝蝶萝攥紧胸襟精美装饰的扣子,仿佛扪心求祈那样,郑重地说道。心里担心:怒极的梭黎会破了族戒。 尔珠感到万分迷惑,不解地摇摇脑袋,不意再问。 眼前,这颗沉埋在风烟中的“石头”,不是僵硬的固体,而是迎住风棱,走刀中挺拔的梭黎。 只是这一刻,他右手呈着。手中冰刃皆无。但是,姿态潜移默化,动诸了整个空间的形变。 其实,凝结萝和尔珠却知道:梭黎手中,持着一把粹化到无的冰刀。正以无形的力量,碎解开拿格暴力叠加的风幕。 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幻境中出现。梭黎越来越清晰地从破碎的风棱中走出来。 他手形紧蹙,身格精粹俏拔。手勾姿态押持的风辇,一步步逼缓拿格手中怒乍的蓝刀。 梭黎没有像起初那般,灵性跳闪在蓝刀光锐的侧面。而是随着坚实有力的位移,就是磕碎般的破解。他好像一点点穿梭一道半透明封锁着的冰窟,冲着拿格逼近步伐。 风蟒狂刀的拿格,虽然还有着用之不竭的余勇。但是,梭黎真实浮现的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叱咤的每一刀,渐次变得重浊。力感难以带动蓝刀随心飞动的火性。 拿格忽然感到:梭黎空灵的手相,随动态,就是追风逆压而来的铁戈。 原来,蓝刀重幕下,梭黎右手的冰刀磋磨火蟒蓝风,已经焠炼成一手空无的境。 第一〇〇章 叠刀飒 第一〇〇章叠刀飒 拿格再也阻不住梭黎一步步的接近。 他也渐渐明白:是自己这把旺盛的蓝刀,在极端状态中,磨砺出梭黎的无相刀。 拿格刹刀。他看着梭黎玲珑翘闪的手勾,知道:梭黎手中有一把自己目光看不见的飞刀。因为看不清梭黎玲珑变迁的刀相。这让拿格盲目的出刀,变得钝化而失却灵性。 但是,暴躁的拿格依然是一把刚硬不折的弓。他目光依然猩红而直锐。那种骨子里不愿折服的怒火之目,更加粹亮。 他像一个伺机状态忽然变得静哑的猛兽。同样用身躯内看不见的力量,摩擦着内敛的火性。 就在梭黎接近的一刹那,拿格身相陡变,光芒一样突然幻显的瞬间制动,飞起的一刀直袭梭黎的面门。 似乎一闪之间,他不再掩饰蓝刀中那种接近毁灭的冷招。 看得出,这一刻,被梭黎逼仄的他已经变得不择手段。用冷敛之袭阻挠梭黎靠近自己。 是的,梭黎一手空无,手形变化透露着出刀的方向感。让拿格在秒闪之际,必须瞬间完成极端淋漓的杀戮。 拿格明白:自己一旦判断,就会被手感轻捷的梭黎——生生拿捏成死局。 这种突如其来,随感制动的冷刀,果然就是梭黎不曾提防的意外。 梭黎本能地感受袭面的冷风,敏捷地跳出拿格蓝刀杀戮的界限。他同时感到:看不见自己刀相的拿格,依然就是不可以忽视的对手。 原来,就像拿格不能想象自己一样,梭黎感到:眼前的拿格,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和具体。 那种熟稔感受中,对放肆了手感的拿格,此时凭借主观意识的设限,其实往往都是荒疏和自闭的念头。 是的,不到最后一步,拿格依然就是激怒状态的血腥猛兽。而且,越是接近最后,越会变得更加暴烈和凶狠。 处在劣势状态的拿格,并没有因为梭黎拥有历练成的无相刀,格外显出震惊和失措。 相反,他瞬间变得更加沉潜和果决。潋滟在目光中。那种野性接近本能猎杀的姿态,让屈背发力的肌肉,仿佛猛兽极端攻击状态的冷敛之势。 梭黎预感到:接下来,拿格的每一个动作将会变得更加致命。他渐渐明白:从此刻开始,他才会渐渐看清越来越完整的蓝刀。 在他的眼里,拿格能够成为猎司里迪族祭中的护法,同样是有理由的。 跳出蓝刀攻击的梭黎,看一眼脸面泛青光的拿格。 这一次,拿格没有对视梭黎。依然在攻击状态中的他,似乎只是在冷酷地做着自己既定的事情,与梭黎毫不相关。 只是这一刻,凝蝶萝和尔珠惊讶得目瞪口呆。 “看的和被看的,总是两颗不同的心。此刻,我收回自己对拿格的错觉。”凝蝶萝敏感地道。她努力站起来,抖落掉身上的冰渣和尘泥。 尔珠低下头,想想凝蝶萝刚刚说过的话,终于点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仰起脸颊,朝向天空光芒旺盛的太阳,像歌唱香颂的赞辞那样,用空灵而婉转的调子,颂歌: “猎司里迪的光者! 照看我们—— 冰与火生成的灵肉。 其一枯萎, 都会是猎司族的—— 眼泪哦……” 梭黎听罢那些飘到耳畔的颂歌,默默俯低头。随即看向拿格的瞬间,又摇摇头。他转向凝蝶萝和尔珠道:“只是,那是猎司里迪族语法中,没有沾到尘土的话。” 梭黎说罢,依然蹙着有力的手形,没有落辇发力的状态。他似乎知晓,不再残守刀相技巧的拿格,一颗心其实比刚才更加凶猛。 气势是带着刀刃的,这些,梭黎的感觉知道。 拿格面无表情。他并没有急着追杀梭黎。而是,慢慢低首,将胸襟被梭黎冰刀划破的裘衣按按,不让冻风吹得翻飞。 在凝蝶萝和尔珠的眼里,那似乎是在遮掩疼痛。 那种外表强硬下掩盖的弱小,让尔珠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威厉的他……也有……一个人很无助的时候……” 稍滞之后,拿格暴走极端。抬头一瞬,怒擎蓝刀,捷足剪子腿奔动,攥射向梭黎。 因为预知梭黎手相变迁如咒的凶厉,蓝刀不再是单纯的力,而是连贯衍生变迁的格式。刺射、屈折、大截面……蓝刀生发的瞬间效果,交相叠加,一次次将梭黎逼开。 本来,梭黎以为粹出无相刀后,擒拿拿格只是举手之劳。 没有想到:同步贲威的拿格,根本就不是一只温柔的羚羊,会被刀拨顺了,可以“舒服”地被吞噬尽净。 相反,梭黎武力的飙升,同样在无形之际,强化着拿格旺生着力量的手脚。 拿格那种嗜好猎掳的血腥味,已经风呛到爨喉的烈焰。 蓝刀按部就班的护祭次序,这一刻被彻底打破了格式。单线条的点、面攻击,完全变成了立体厚重的叠刀杀。 因为力量旺火,推刀状态中的拿格脚辇跟风,起势生猛。浑整一人一刀,已经毗连并紧蹙为化合成一的法器。 梭黎看着打破惯性护法格式状态的拿格,心里震动,他知道:拿格已经跳脱窠臼。不再是印象中可以按照规则捕获的野兽。 拿格遏制了梭黎的无相刀。喘息中的他,随呼吸膨胀与缩小的身躯,让看着的凝蝶萝和尔珠已经感到野蛮和恐怖。 凝蝶萝和尔珠被蓝刀溅射的风,逼退到红杉树后。 梭黎饮噎风声,对峙拿格的攻击。游弋的脚步虽然出自祭祀的灵感,但是不滞惯性,步步生变。 终于,拿格浑身滚汗如雨。脚下的冰盖已经消融开来,褐色浊泥,夹着冰渣,溅开……扩散着大地黑暗的污浊。 梭黎知道:战斗状态的拿格就是猎司里迪族的奇迹,不断打破自己认知的界定。直到看见拿格力量透支的显现,梭黎手里押着的法力,终于绽现出进攻的主频。 拿格呼呼地喘着白气,每个动作都是数倍于梭黎出功,呼吸已经让他变得痛苦和抽搐。 虽然,在梭黎眼里,他不愿再残忍地摧杀烈火。 但是,他清楚:这次如果不能降服拿格,那么从此以后,每一场猎司里迪的族祭,都会是两颗相悖心在合祷神灵。歧疑必将浩浩不竭,给祭礼埋下忤逆的灾难。 龙耶柏的“客观”论,只是指尊重两种心法磨合的真实过程,根本不是指猎司里迪祭礼灵性的最佳境。 这一点,梭黎最懂。 梭黎冷冷看罢拿格沉累姿态带着的挛颤,猛地侧目闭合一下目光,遂吒然挽动手勾。 第一〇一章 经典大地 第一〇一章经典大地 光亮的猎司里迪大地上,光亮中烈性走动的族人,粗壮身形带着一层薄薄衍射光栅般的幻觉,熟悉的好感,就像记忆中的画面。 冻风里的族人原始拖动船只、出航的重械……姿势崎岖而狂扭,声带过分发音的撕裂、恶搞、走调……一个个仿佛从冻土新鲜怒茁的植物。 心不隐事,海笑足以让一匹马惊慌失措。 而梭黎与拿格之间的殴斗,就像玩笑开大了的游戏。即便远远瞧见也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在这片澄澈的光里,所有装饰的套话和动作,都是走进毁灭感的第一步。 而那些诉诸手段的刀刀剑剑,却被红热酡醉的眼神多看那么几眼,“痛哉,空闲的手脚闲着易出错,这伙小野兽才这么真干,嗬嗬!” 但是,在红杉林畔,拿格只有彻底被征服,异常刀战才有真正罢手的可能性。道理就是用力量才能够说的清。 梭黎看着手感暴迭着变化的拿格,只要心存一丝恻隐,那么,自己的力量和威厉就同时变得恻隐而优柔。 即便自己有无相刀,被拿格熟化后,仍然变得难以迅速推演。 是的,自己一颗不够成熟的祭祀心,在别人面前其实依然是稚嫩的。 梭黎的心灵再次沉淀,手形翻动。以形状拽力的动作,变得纯粹起来。他就像真实进入祭祀状态的行祭人,一个思觉升降、动作投射于心灵截面的镜像、新鲜认知境界的惊险、自我立证的决疑……忽而,让生命陷进毫无经验光芒、自内观照的苦行劫中去。 他必须完整消除:行动中的每一个失真的动作、失真的心灵,让发力穿梭惯性。 是的,以猎者力量呈现的拿格,这一刻面对梭黎,感觉显然比上次面对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要稳熟更多。 越是达到临界状态,心与动作一同跃迁,同步跟紧梭黎。 梭黎在面对拿格,不断坚毅自己走心如走刀的笃定。让一颗心每一个感觉与判断都变得步步惊险,如临深渊。 虽然拿格同频而动,但是,毫无破绽的梭黎,心灵一经被苦行净火粹炼,身轻一羽,感觉火不再滞后行动中的那颗心。 “心马是光,跃过疑惑的石头。这一刻,让天空盛着光芒的太阳尊,作为我心神圣的语法。”梭黎进入祭祀状态,热血化生火焰的瞬间,他以心祈祷道。 此时,在境界中,一个人就是一个时空。 梭黎在祭祀中。 拿格在力量中。 拿格挥动蓝刀,极致拽动力量的手脚,让他身躯的滚滚汗水,仿佛身形堤岸里的河流。 他不像是对决,而是被梭黎驾驭的奔竞不息的战车,无休止地狂骋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那种一颗心飞骋的无限,让力量感渐渐局限的他,难以感觉到谐动的匹配感,心灵与姿态开始错位而扭变。 实际上,拿格感到:自己出刀的动作跟随不上自己的心灵,那么,一把蓝刀也就滞后了梭黎祭祀状态的那颗心。 心灵差之微毫,质别就是一座大山。 重载一样落辇的拿格,仿佛一匹落辇的辎重,痛苦不堪地狂颠着,翻覆而跌落在汗河浇灌的大地。 他右手臂弯,以垂直插地的蓝刀支撑半屈着的身躯。猩红如血的目光,散发热气的篆烟。 他没有看向梭黎,瞬落的目光,仿佛阳光一样,带着静谧样,照耀远处猎司里迪的猎堡和光芒中走动着的猎司里迪族人。 这一刻,力量不再属于自己一颗心,而是属于大地和万化。 猎司里迪沉嵌进猩红眸瞳时,时空仿佛同时潜进自己一颗心,不甘落堕的他,虽然被梭黎驾驭,但是自己一颗心,却驾驭了整个看得见的猎司里迪族。 光芒盛注。 落淀大地的金光,重新灌入大地容器般的载体。金黄的生机,让光线中幻觉般长大的族人,就好像点旺的一根根烛台,那种野性力量茁生的快感,已经摇晃身形植株。 包括一海一船一帆,一人一步一刀……都是熟稔踏步般经历中的真实感。 拿格直锐斜持的左手,呈现弯变的铁钩,仿佛飞飒的铁锚。 随着左手腾起,力量拉动倾斜半屈折状态、以蓝刀支撑的身躯,仅仅依靠视觉,一颗心频动,意外牵动了浑躯。 是的,拿格就像一个野化成熟的猛兽,精准发力的状态接近本能。 他已经无法判断:自己是怎样做到这些匪夷所思的变迁。 自己感觉自己神话般的发生。同样让他为之震惊。 他就像并没有止步的猎司里迪族人,以粗大有力的重夯式行走,变作猎司里迪大地的注解。正在变作被太阳光翻阅的兽皮古卷。 这些经历与感验,是拿格从未有过的。 因为触碰猎司里迪大地,拿格一颗心变得结实。哪怕这仅仅是一个感觉,也已经点燃了浑身灼热的蜡烛。 豁然起步的拿格,交叠双足,敏于奔雷般的跃迁之心,再次幻觉般拉动重载般的身躯,崛起。 蓝刀仿佛加持的翅翼,以略带萧杀震动的风声,伴随拿格掣动的姿态,飕飕发响起来。 掠刀中奔步的拿格感到身躯内轰轰雷鸣。只有不断传递的疼痛让自己知道:奔跑中的自己,身形骨架因为极速奔腾,正在簌簌滑落着灵肉与血液。 恐惧到不敢想象的他,只是以空间里的太阳,太阳下的猎司里迪大地,大地上豁落走动的人,参照感觉中那个奔步如雷的自己。一个个判断尚未成形,已经随感觉之光不断死去。 猎司里迪人动着,梭黎动着…… “拿格……动着……”拿格口齿模糊地道。疼痛的颤抖已经让他说不出一句成形的话。 动作似乎变得比语言更快。 他感到:自己和蓝刀仿佛飒划时空的切线,闪光一样,从梭黎刚刚吒动的手相前,刀锋一样掠过。 一个潜意识催逼他:抓住猎司里迪大地上的任何坚实的形状之一,那么,梭黎手相追杀令,就会像一个空虚影子一样,被掷落在自己的后面。 因为,此时的太阳光下,整个的猎司里迪大地就是一本打开的经典。 拿格只知道:即便是祭祀状态的梭黎,那个祭祀的目的,仍然只是大地的一部分。与变成大地经典之一的自己平行。 因为驾驭力量,感觉已经畸变的拿格,甚至不敢判断:此刻的自己是不是一颗——脱落了血肉的灵魂。 第一〇二章 痛念如马 第一〇二章痛念如马 梭黎看见泼落着一身汗雨的拿格,就像流淌熏腥的热血。 那种刺鼻的烈呛,全部出自生命肉体的浊味。他甚至不堪想象:拿格神一样活下来的能量,来自天意。 太阳焕活着猎堡,猎堡闪耀如腾的光之龙,一丝迁变的光驱,就跃如幻觉。 物象格致,附着上精魂般的跳变。让整个盛光的猎司里迪大地,不再是坚硬的形状,而是精神与灵魂。纯粹以感觉代替真实有形状的那种视觉界定。 而此时拿格,同样就是。 梭黎不再相信形物是与精神脱节的。他感到:此时刻,两者就是精密化合的一体。生命已经变得像一个不可用心思琢磨的奇迹。 是的,正是自己祭祀初态的幼稚,才让自己难以快速形成拿捏拿格的手感。这才是自己与龙耶柏的质别。 拿格奔步中的蓝刀,斩开梭黎追逐的手形风刃。 但是,极速的他,永远快不过梭黎更多看不见的手形刀。 这一点,拿格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 他知道:自己正竭尽最后的力量而战。就像从兽皮裘衣感受经典存在,他已经从猎司里迪大地经典,感悟完了时空所能启示力量爆发的所有灵感。 生命以力量领悟的契,已经失去新鲜带来的生机。大地经典,这一刻像自己的力量一样渐渐失去启示的灵性。 他知道:自己的蓝刀,已经读完了穿在身上的古经,读完了猎司里迪大地的古经。此时,生命思觉里忽然出现了可怕的空白。 就在梭黎手形激烈飞骋,在拿格眼里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拿格竭尽力量,余力支撑自己拔足间斩开梭黎起势中的手相刀风,倾斜一个角度攒射身躯。 梭黎侧转身躯间,就见,一恍惚之际,拿格紧蹙如勾的身躯,已经箍住“怒墨刹”的脊背,控住马缰。 这个意外的变化,让梭黎既是惊讶,又是愤怒。他不忍自己的座驾,变成拿格手中逆怼自己的刀。 拿格暴怒的手勾,强硬牵动“怒墨刹”不驯顺的脑袋。掰力磋磨的驾驭,折磨得“怒墨刹”咴咴的嘶鸣不休。 他激烈喝吒着,掣力调转倔强的马步。逼仄怒马四蹄乍雷如裂,身形陡峭而颠。 拿格铁足嵌背,箍力虹弓,磨砺得烈性的“怒墨刹”鼻息喷吐一团团白烟。挽动手力,将马匹使唤成厚重的钝器。 “知道了,”拿格揪中狂飙如焰的马鬃,已痛及梭黎的一颗心。“你手中有看不见的一把刀。但是,我手中有看得见的两把刀。”他指的是蓝刀和“怒墨刹”。 然后,擎起蓝刀,飒地逆回刀锋,指着梭黎,暴红了眼睛,“我就驾你的马——宰了你!然后,自己再死在猎司里迪大地上。” 梭黎看着痛恸啸叫的“怒墨刹”,身形一窒,不禁后退一步,双手垂落着。“你何止是单掳,简直就是猎司里迪大地生出的、带着罪孽的凶兽啊……你……你不应该是一个有名字可呼的人……” 拿格猩红的眼因为激烈,赤红得仿佛快要燃烧起来。 他没有回答梭黎,忽然野兽一样张口,一口咬中马颈,疼的“怒墨刹”散掷狂蹄,如迸射的火焰。嘶鸣如裂,气息惨噎…… 梭黎轰然倒地,他仿佛突然失忆,找不见道路的人那样,颤栗双手,盲目地趴行着。目光变得黯淡下去。 “拿……格……”梭黎抱紧脑袋,剧烈喘息,重咳着,他两手捧着双目瞬间滚落的眼泪,“我死之前,污浊的泪不配洒在猎司里迪的大地上……让我们立誓决斗!” 梭黎说罢,仰头,让太阳光铺满脸颊。 “愿理智诱掖—— 祭祀灵! 投落下太阳尊的祭歌, 以白光中, 射下昭着黑法的—— 箭!” 梭黎跪在大地,头颅重磕在地,道:“我愿执——有形刀,与拿格决战!” 拿格悍然跃落马背,飒地站稳。已撤回的蓝刀刀背搭在右臂,合掌道:“承祈祷的的光,拿格也有愿……” “太阳尊啊! 正持蓝刀法格站立的, 是猎司里迪的—— 一根孽骨。” 拿格说着,剧喘之间突然涕泗汪洋,一把将“怒墨刹”推开去,“折磨它,因为它还不是——猎司里迪往世书中的司喜明兽。” 拿格说罢,侧脸看着跪地战栗的梭黎,“包括驾驭它的人,更不是猎司里迪祭祀的真经!” 拿格突然愤怒地一把拽起梭黎,吼:“你弱化自己赌战的刀格,就是在骂——不配对仗的拿格,就是猎司里迪最贱的一根弱骨头!这是祈愿吗?是诅咒!” 梭黎顿时面红耳赤。 当他再次看向拿格时,没有张口,蓦然回首已经泪流满面,吟哦—— “光辉盛着的太阳尊哦, 一颗心, 流着猎司里迪情味的血, 在战。 在—— 饶恕猎司里迪族的—— 这头怒狮……” 梭黎再也不压抑自己,直指拿格的目光,“否则,这一刻站立在这儿的,早就是一个灵魂。懂吗?” 拿格愤怒地推开梭黎,“你还不配靠近我。因为违心发愿者,卑贱的生命已经死亡了一半。” 拿格痛苦地将一只手支在一颗红杉树杆上,头颅微微俯低下去,叭叭叭的眼泪滴落着,不再说话了…… 凝蝶萝和尔珠早被眼前骇心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她俩相对瑟瑟而立,互相叠加起手掌,怕冷似的蹙着身子,相互偎依,静哑无声。 只有四匹马儿得得得地磕响重蹄。光滑流风的脊背被太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彰显着贲力的余威。 “怒墨刹”不再欢活。它像一个沉思懂事的人,独自磕磨蹄腕,站立在距离梭黎不远的地方,眺向远方。 一道倾斜的冻风,从“怒墨刹”身后刮起,飘鬃朝着它了望的方向,泼落滚流的长鬃火焰,映着那微微沉寂而倾着的目光,仿佛记忆中无边眷恋着的某个冗长思念。 好长好飘的鬃发,仿佛一条永远滚荡着不竭波浪的河流。 硕大凸睛的目光前,低矮下去一片遥遥远去的山川,蜿蜒在天际的边沿上…… 从脖颈簌簌滚落的鲜血,不等流淌完整个轨迹,就簌簌地坠落大地上,溅着一朵朵猩艳欲绽的花…… 梭黎默默地背对“怒墨刹”,掩着面颊,久久不愿抬起头来。 偶尔,他听见“怒墨刹”的疼鸣,只会无奈地与马匹望着同一个方向,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帮着“怒墨刹”做点什么…… 第一〇三章 诗镜照誓 第一〇三章诗镜照誓 拿格慢慢转身,看着凝蝶萝和尔珠,痛苦而又执着地走过去。 他似乎沉思良久,说道:“凝蝶萝……”他想要凝蝶萝和尔珠看着他和梭黎立誓。 “你……不要唤起我的名字……别过来哦……你这个猎司里迪的魔鬼……” 凝蝶萝恐怖地看着拿格沾着血迹的嘴,猝然回首,躲开那散发血腥气味的熏呛。 拿格重咳着,止步。 他猛地折返,双手合握蓝刀。目光逆视太阳,吟哦启誓—— “照耀猎司里迪的光! 以古老诗之镜, 照彻我的瞳, 至心。 刀, 就是猎司里迪不虚的令, 愿竭命着—— 战!” 拿格立誓完毕。转身时,眼前乌幕重垂,一片目盲。 耳畔同时响起梭黎链接着的声音—— “古老的诗镜光! 照着梭黎祭祀的灵魂。 穿破所有修辞, 赐我—— 无相刀! 赐我—— 怒墨刹! 心不挂一纤攀缠, 彻斩忤逆, 立祭成誓。” 梭黎对等拿格音声,吟哦罢。遂起身走近依然痛颤中的“怒墨刹”。熟稔的靠近,让“怒墨刹”敏于惯性吸嗅战局风烟。 “怒墨刹”弯过脖颈,俊目发光,看向梭黎,以脖颈的摩挲搓磨梭黎的臂膀。 梭黎不急不慌。他无限温柔地用脸颊贴紧马首。 当他猛地覆手倒翻,将右掌扣在“怒墨刹”受伤的脖颈…… “怒墨刹”顿时吒鸣,掣力痛绽四蹄,嚎嘶如断。激热至疼,足以让它随力暴响而肢节散掷而裂。 但它没有逆违梭黎而奔离。 梭黎擎起沾血的手,再次贴近“怒墨刹”时,只见凝蝶萝和尔珠突然放声痛哭着奔过来,她俩强韧地抱紧梭黎的吒动的胳膊,痛苦祈求。 “猎司里迪的祭主哦,别……再碰……可怜的……‘怒墨刹’……”凝蝶萝失衡的拽力中,跌倒地上。 尔珠拽着凝蝶萝,痛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汩汩的眼泪从抽搐的脸颊,无声地滚滚而落…… 尔珠被梭黎拖带着走。摇曳得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株植物。 梭黎浑身剧烈颤抖着。当他第二次将温柔的血手覆叩在“怒墨刹”痛伤处,浑身贲热发红滚烫的“怒墨刹”贲力时,从伤口爆射一注血箭…… 梭黎血手紧扣在“怒墨刹”破裂的伤痛上,渐渐平静的“怒墨刹”不再吒鸣。 只见梭黎半俯着脸,将头抵在痛颤的马首,默祷着。直到那只贲热的血手发出红彤彤的和泰柔光。 只见“怒墨刹”形格舒长,不再战栗。伤痛慢慢复愈。 当梭黎移开右手,凝蝶萝这才发现,梭黎手中赫然在现的一道狭长裂口。 “梭黎……祭主啊……”凝蝶萝痛声唤着。她终于知道:梭黎无相刀自我弑血中,已经以祭祀之祷,将自己的血融注“怒墨刹”,凝结了马匹伤痛。 梭黎垂落脑袋,缓缓拽起凝蝶萝和尔珠。又缓缓推开了两人。 这样缓慢的姿态,更像祭祀状态的梭黎,传递一道不容纤犯的命令,凝蝶萝和尔珠跌跌撞撞着走开。 凝蝶萝右臂攀紧尔珠,低垂的左手忽然抬起,绽开,呈向光明的太阳,“我……我……的心脏和手指……好疼啊,太阳尊……真的……疼极……了……” 尔珠不忍直视凝蝶萝像“怒墨刹”那样颤动着滚泪的脸颊,默默地以手覆着眼睛,侧转身躯,“猎司里迪的神灵……这这……究竟是多深的……罪孽啊……”说着,咳着,尔珠在冷风中弯屈下身躯。 梭黎知道:“怒墨刹”终于从疼痛身躯和恐惧的灵魂,借着自己的祭血——摆脱苦难嵌身的深渊般的阴影。 遥远的猎堡昭着光芒,依然是暗蓝色的矗立。光跳在尖锐的箭楼和殿巅上,完全变作炽白狂燃中飙骋着的火焰一样,跃迁不定向、不定形的焰锋,锐意的攒动似乎目光可鉴。 猎司里迪大地上,因为斑驳融化、裸露出新鲜的黑色泥土。 豁落重夯着走动的族人,大手像笨重的钝器一样磕着,很响地搬动那些堵路的石块或冰块,打磨铁具、盘紧粗索、拽直船桅…… 短暂的风光,就像短暂的呼吸,在梭黎的目光中一闪而逝。 一瞬心灵的缓冲,并没有能够销蚀掉累心重压着的痛苦。梭黎飒然弹足,呼地跃上“怒墨刹”。 激烈痛燃怒焰之后,“怒墨刹”焕现出——更加急迫冲步状态的蹄风旺火。 凝蝶萝和尔珠看着铁冷矗在原地的拿格,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不再有任何劝拦之意。 “属于猎司里迪神性抉择的部分,无用的我们,只是被踩进沉泥的奴婢……”尔珠冲拿格的背影低下脑袋,摇晃着,“……不要,也无法祈求……他放平那把……可怕的刀……” 拿格冷目看着:飒烈跃上马背的梭黎,沉凝中的右手,随着“怒墨刹”调节好的姿态,凌厉挽动手形锋刃。 “猎司里迪的誓,只认刀签。”梭黎看着拿格,道。 “是!太阳尊知道。猎司里迪的神灵知道。私着藏恶,变念兆号反噬刀。”拿格毫不示弱,抻直蓝刀,道。 “但愿,他穿着的是——一件完整的兽皮裘衣。”凝蝶萝看着拿格破裂的裘衣,默默低语着叹口气。 “哎,我真不想记得那粗粝缝合的针脚。他要是不那么固执……就好了……”尔珠沉默一下,又道:“可是呢……偏不……” “难道这就是罪孽吗?”凝蝶萝眺向太阳光下的猎堡。双手刚合起来,又惘然地垂落,她感到一颗心忽然很累,累极了。 随着凝蝶萝垂落绵软的手……空气飞铩的破风音群,已经变成森森交辙的啸鸣。 每一道飞骋起来的风,忽然显化出造化凌冽独卓的棱角。就像每一把不折不扣的刀。让人不禁想象的到:色素感艳射光泽逼人双目的刀客—— 形格陡峭,简白。刀相威厉,敏与钝,落差山海。 空气里,铿锵短粗相拼的瞬间光,形成层次错差不齐的截面。 飒风切割投射的质感,只从声音和光感就能感到戮心之痛。 太阳光旺盛起来了。风虽然很冷,但是,暴戾的搓磨,渐升了空气的热度。 远处,冰塬族航海的白帆多起来了,仿佛蓝幕上,点缀柔白、膨胀的云朵。 然而,这儿缩微的空间,却形骸爆闪,刀光如焰。 第一〇四章 “别……踩着……那把刀走过……” 第一〇四章“别……踩着……那把刀走过……” 拿格推动蓝刀,灵犀调转刀弧。凝沉的一颗心,完全能够感知蓝刀敏捷的跳频。 所有蓝刀经历过的轨迹,此时苏醒的肉体似乎一瞬间一一记起来。 这把刀的“过去”,同样就是不被人看见的一部分。 但是,蓝刀的“过去”,梭黎同样记得。敏于祭祀心灵的感验,他已经将拿格和蓝刀,用祭祀礼在心灵标注成各种符号。 梭黎相信:自己仅仅运用这些取自拿格的符号,就足以将拿格的势头封住。 但是,梭黎放弃了。他已经非常厌倦——与拿格持久盘亘。心中升腾的怒火和启誓,让他此时更加粹净手脚,不愿粘着那些在他看来已经陈旧的痕迹。 梭黎左手执缰,以玲珑轻拽的暗示,欢嬗游弋灵动施力的手感。 顿时,触风敏跳的“怒墨刹”,瞬间变作——梭黎手形跳跃中,催化出灵性的庞大主频。 熟稔搭配,已经激活了梭黎与“怒墨刹”的潜质。 姿态火漾的“怒墨刹”弹跳有力、变步新颖。仿佛梭黎手中挟火翻腾起来的一道儿狂风。 不曾施令,已经变成梭黎手中的肆意拓力的武器。 拿格一见,瞬时明白:眼前的人马释放力量中,已经变作决意杀戮中的重戈。这同样催化了他嗜好力决的一颗心。 蓝刀潜压空气,以重驭轻。让手中的蓝刀幻若自如潋滟的飘动,摆脱沉钝的凝重感。 他似乎预感到:此刻,形绽的每一个姿态,必须是上佳而通灵的风,以接近梭黎无相刀的敏锐,同频贲动。 否则,任何一个不慎的停顿,都是自己瞬间陷进灾难的破绽。 梭黎直锐的目光,不再犹豫和恻隐。被拿格折磨过的“怒墨刹”通灵地打着鼻息。跳跃中推动梭黎共振的助力,适恰强化马战中形格流利拓展开姿态的主人。 拿格进攻中,虽然高度变得低落。但踩实大地坚固的质物,他瞬间就能够感受到——双足反弹时——持久厚重的韧性和奔动的力弓。 以下攻上,那种履而逆上的发攻,更加结实、稳准。 随着豁落交锋,拿格出刀虽然没有被即时挫折,但是,挥刀统御的界限却渐次变得狭小起来。 拔足加快步伐的“怒墨刹”,穿插拿格厚重刀风时,倾斜后背传递给梭黎的力波,让梭黎无相刀总会以不可见的磕击,阻尼或剥离拿格进攻中飞扬起来的蓝刀。 无相刀重夯之力因为加着“怒墨刹”身躯传递的势能,让拿格振臂而发木。 毫不隐忍威力的梭黎,这一刻,已经显化出凝固的统御。 翻动的手感,仿佛向拿格投落来的雷厉。不曾接近,已经让逆逼着拿格止步。 忽然,梭黎猛提马缰。就见飒爽奔步的“怒墨刹”,终于竭力驰动。如山载动的风辇轰轰响起,飘扬的飞鬃,就好像空间翻转不息的旌旗。 逆力驰骋的拿格以蓝刀擎起,抵住洪涛般的风辇。但是,重夯着落降的无相刀已经抵住拿格,直到马步停滞。 就见庞大不可阻的惯性,直接将拿格仰面揭翻。 那格凌空翻滚,遂沉重地跌落大地上。 随着一声长吁,梭黎勒住“怒墨刹”。目光俯瞰时,带着微小的下压。显示出血性刚韧的挺拔。 拿格翻身而起,姿态未曾站稳,就见梭黎手刀化拳,暴起。 顿见,拉长的一道风凸骨朵,厚重地砸中——拿格翻动中的后背。 梭黎弧弯的重臂缓缓抬起的瞬间,看着晃动的拿格,道:“你的痛苦不再被人恻隐,这是轻恕。” 梭黎说罢,撤回攻击中的手,刚欲策马走开。 却见拿格疼痛痉挛的背脊缓缓躬起。缓慢蓄力中的他,驻刀如杖。凝滞的身躯让他瞬间显得苍老。 “豁!” 拿格转体,以略带旋转的惯性,崛起时,同时叱咤的蓝刀已经随反转之势,冲梭黎刺来。 梭黎毫不躲避。 左手驱动的同时,“怒墨刹”已经与梭黎同频发功。 那种带动重载的惯力,让连贯出拳的梭黎力量直磕在拿格的胸膛上。 这种连贯的重拳终于将拿格夯倒在地。 “我在践行誓词。真正给足你想要的。”梭黎道。随即警告拿格,“如果你再次任性,敢要冲前走动一步……我必屈服你这野兽般的灵魂!” 拿格左手撑起身躯,右手猛地挽动蓝刀。以激烈猛旋的涡风,佐动蓝刀飞腾起来的野性。 只见,敏似闪电的梭黎,似乎早已吸嗅到拿格心底的一丝熏腥。 他跃落马背。飞翔的右手一把砸住拿格暴躁使刀的手腕,将蓝刀震落。 拿格轰响着,仿佛碎裂的石头,散掷四肢,跌爬在地上…… 但那不屈的右手本能地抓到跌落在地上的蓝刀。 梭黎这一次没有连续攻击。他看着拿格痛抽身躯,完整握持蓝刀。 然后,冷冷的目光射向拿格顽抗的表情。“好!我一次次给足了你想要的威力。但是,在我眼里,这把蓝刀还不是猎司里迪真正的护法刀。除了凶残,别无他用……” 梭黎说罢,仰头看着天空,又转看猎堡一眼。当他再次豁然返转身躯,走向拿格,就听见凝蝶萝发出痛苦的呼唤:“梭黎……梭黎……你究竟要干什么……空间可是睁着猎司里迪大地神灵的眼睛啊……” 梭黎抬头,看着凝蝶萝,摇摇头,“你毕竟不是神灵。无法用恰到好处的心灵平衡,来实现——哪怕只有一次的心愿。” “祭主啊,难道这一次的心愿,你不愿赐予——这些伤碎心的、猎司里迪可怜女人们么?”尔珠急迫地抽噎着道。 梭黎忽然被激怒似的大声吼道:“逼着我打碎自己的誓,你们难道就不算残忍杀死灵魂的刀吗?” 梭黎说罢,脑袋重重地磕在一颗粗壮的红杉树杆上……瞬间,血流满面…… “别折磨一颗心,好吗?”梭黎转脸,看着凝蝶萝和尔珠,道。 凝蝶萝和尔珠无声颤抖着,怔怔地看着鲜血敷面的梭黎,凝固的姿态仿佛两个僵硬的石雕。 她们不敢纤动丝毫。好像此时最微弱的声音,一眨眼就能猝发凶兆。 梭黎突然迈开重浊发响的脚步,走向艰难挣扎着趴动的拿格,一只脚踩向拿格执刀的右手。 拿格痛而吟长一个持续的韵…… “梭黎——”凝蝶萝和尔珠恸声喊着,眼睛簌簌滚落——再也止不住的眼泪。 “别……别踩着……那把刀走过……” “我……求你……” 第一〇五章 冒险的冰 第一〇五章冒险的冰 梭黎犹豫片刻,落脚一沉…… 拿格攥紧蓝刀的右手猛地震动一下。手勾挣扎突兀而翘,痛苦承忍那只突然变得山一样沉重的脚。 拿格浑躯痛而强烈扭曲,拉长的沉吟从喉咙摩挲不连贯的喘息,毕竟没能挣脱梭黎不断加重的脚辇…… 悠地,拿格右手不再翘起,无力落降着随梭黎的脚力——摆荡着受掳的痛摇之颤。那把倔强的蓝刀,终于从手中脱落了……拿格猩红的双目缓缓闭合。 凝蝶萝奋力冲上,推撞梭黎。可是,此时的梭黎目颗冷沉,毫无光变。仿佛悍然插地的铁锹,一动不动。 凝蝶萝抡起拳头,使劲捶打梭黎那无情而坚硬的脊背,“你不是猎司里迪真正的祭主。还不配亲力处置祭祀的护法。” 梭黎回首,冷对凝蝶萝,“他不是护法。是猎司里迪的——一只凶兽!” “不按古纪司仪圣礼,这样决事的祭主,才是真正毁族的忤逆者。因为他轻松地驾驭了绰号,在实施自行杀戮的威风。”尔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站在梭黎面前,将一只手押在佩刀的刀把上。 “尔……珠……”凝蝶萝声音抖动得快要难于说话。她只能可怜地将两只手呈在冻风中,在光芒下,仿佛两瓣枯萎蜷曲的叶片,随着说话漫自摇曳……无望的颤栗,让那芊芊薄手仿佛快要模糊地——从肢体上掉落了…… 尔珠侧身,走近凝蝶萝,小心地呵护凝蝶萝的手,将那可怜娇小的手形缓缓敛合,忽然,双眸噗噗地滚落泪珠,道:“凝蝶萝,出自真心的每个字,都是金子做的。我记着你说的话:猎司里迪的神灵有一百个回答。” 凝蝶萝点点头,默泣着伏在尔珠肩上。 “如果有一天,尔珠该死。凝蝶萝哦,你千万别这样用侮意磨烂尔珠的……一颗心,可以吗?” 凝蝶萝猛地抬头,看着尔珠那渴望期待回答的目光。不禁点头而落泪,“嗯……尔珠,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好吗……” 说罢,两人紧紧地相拥,恸哭的泪,流淌到各自对方的背上。 空气虽然被阳光弥满。但是风声起落如融冰的河流,酷冷中的线条勾勒,显出动态的屈折痕迹。 猎堡喔,此刻,虽然盛满洋溢的光芒。可是,那样极端的美好,烘不热此时冷极了的四颗心灵。这些充满讽意的反差, 简直就是神明将玩笑开大了的残忍。 外界的灼烧感和内心的冰窟,对比着折磨生命的过程,让感觉和灵魂都足以变成绝念中的黑色。那样的痛苦,发生了就很难忘掉。 忽然,从远处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勒琉赛风暴一样策马驰来。身后,被马匹铁蹄踏飞的沉泥与冰雪风烟,卷成浊黄的浓风,滚滚如流。 “勒琉赛,你这个该挨刀的。就知道骑上马匹,跑东跑西做无用功……粗手脚,大屁股,瞧那笨劲儿……”尔珠看着勒琉赛单人单马。她无奈地生气着,低头看着大地,叹惋一番,狠狠地擦拭泪水。“哎,来个人,却是没用的。” 勒琉赛没有和尔珠计较。 他一见梭黎,惊巴巴瞪大眼睛,悲催道:“神啊!我刚打个转身,猎司里迪贵气的祭主,就变成了施暴的莽夫。看样子,凡事不被我像马儿一样照看着,准会乱了套。” 勒琉赛说罢,重石一样落下马背。不由分说,豁豁奔到梭黎面前,他看着痛苦躬趴着挣扎的拿格,恼火地指着梭黎冷青色的目光,道:“祭祀中,你是猎司里迪的主人,祭祀后我是兄台。掰不断你那把祭祀刀,还掰不了你这块石头?” 尔珠看着勒琉赛的背影,终于点点头。 勒琉赛说着,豁地以莽撞之躯撞向梭黎。尔珠能够感受得到:看似大话擂人的勒琉赛,此时,一颗心其实是暴怒着的。 梭黎看着勒琉赛奔突而来,蓄力状态的他,仍然有着一颗祭祀凝炼的心。 勒琉赛以强悍的膂力,载动庞大的身躯,轰然发响着,撞击梭黎。不等挨近,就感到:梭黎挡驾的手掌,仿佛一道横着的铁棍。那种逆抗的力,仿佛矗起一道坚厚的屏障。 梭黎抬手,揭翻勒琉赛。勒琉赛重夯砸地,身躯变得松散不聚。 勒琉赛终于知道:拿格难以挣脱开梭黎的原因。 “耶神,看不见的力量,他有,可以擂人。看不见的刀,他更有,可以截杀逆力,包括猎司里迪的族人。”勒琉赛大声喊道。 “勒琉赛说的没错。”尔珠随声附和。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扶起勒琉赛。但是,仍免不了小声犯嘀咕,“你总是这样子:说的要比做的好。所以嘛,才会唤神神不灵。” 拿格虽然被梭黎压制,仍然是一头心性不甘顺从的狮子。喉咙里散发着不竭的示威声。他不说话,更不争执,只是狂扭畸变的身躯,忍痛挣扎…… 拿格的那些痛苦,此刻已经变成:凝蝶萝双目中,再也擦不干的眼泪。只要听见拿格模糊发散的低吟,她就只会傻了似的攥紧尔珠的手掌,竭力掩饰刺心的一阵阵隐痛。 “梭黎。” 忽然,空间传出一个平缓如水的说话声。 那么熟稔、温敦。 凝蝶萝、尔珠不约而同地抬起目光,凝望着声音传递而来的方向。 深邃得茫然的红杉林,不断响起冰挂清脆簌簌零落的声音。被冰雪封住的森林古老而又新鲜。原始的木质清芬,散逸着沁透肝肺的冷冽与甘甜。森林冰封,除了野性的动物和韧性植物,冰塬人知道:那基本上就是诸族部不堪涉足的禁区。 随着一串串冰挂落降的声音,只见龙耶柏拄杖走来,身后跟着一匹栗色的马。 裹紧的兽皮裘衣让苍老的他,依然显出猎者的刚飒与火性。仿佛那古老身躯,就是被猎司里迪人唤作古尊火的经本一样,蓄着不竭力量和无穷翻新着的智慧。 “既是万物生!也是冒险的冰!”凝蝶萝双手合十,向着走出森林的龙耶柏致礼。 “看看,”勒琉赛对尔珠道,“我的话,可不是空空地扔进空气中去的声音。” 尔珠敏感地眨动眼睛,“还以为你跑东跑西瞎忙乎。嗯,你去猎堡了?” “去了。结果猎堡的门卫说:勒琉赛,你的眼睛应当去红杉林树丛的空气里,找——你来猎堡想要看到的目标。嗬嗬!结果就这样了……”勒琉赛兴奋道,脸上绽出肉泥窝窝。 “嗤,脸厚的你,真皮呢!”尔珠揉揉眼睛,微微露出了笑意。 第一〇六章 追雪 第一〇六章追雪 凝蝶萝抬起头,让阳光铺满柔和的面颊。舒绽的眉线似乎变得弯而长。姿态苏醒了似的,鲜活不少。 她和尔珠轻盈地对视一下,眸颗瞬间变得粹亮而发光。 梭黎听到呼唤自己的声音。身躯凝滞了一下,他似乎犹豫那样,迟疑了片刻。垂下头,满面通红。但是,梭黎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凝蝶萝、尔珠、勒琉赛回头看向沉默的梭黎,为之震惊。 龙耶柏仿佛不愿打破界限。他右手驻杖,僵着。左手打开一半臂弯,开阖状。那种呵护状态的矜持,显示出端严和敬畏。 “紧承上句,我说:猎司里迪的祭主!为了表示我忽然到来的不顺。愿——” 龙耶柏半屈的左手,指向天空明亮到发白的太阳,“那是点亮在空间,照耀一个助祭说话的原因。我祈请:太阳尊以光明照见我的心。以见到:我接下来说的话,是与心照应的。这样,猎司里迪的助祭就会充满力量。” 凝蝶萝掩饰一下眼睑,“哎,我真的不忍心听下去……龙耶柏说的话……” “是的,猎司里迪祭主的新名字,对我来说,还是陌生的。”尔珠斜睨一眼梭黎,道,“眼前的祭主,还不该是——被人尊崇到那样的地步。” “除非他那声音苍老到——让我想起雪一样的白发。”勒琉赛附和道。 梭黎依然背对着龙耶柏说话的方向,踩在拿格手腕上的那只脚丝毫没有挪开。 他冷静地看着大地,“我还没有履行完整一个祭祀者的誓言。” “你完整的誓言,就相当于完整地要了拿格的命!”凝蝶萝忽然气愤地扭头,看着梭黎。 “你……”梭黎生气地直视凝蝶萝,“凝蝶萝,我知道你的恻隐之心。但是,你没有必要替一个赌誓的人——随意变辞。” 梭黎说罢,指着倒地的拿格,“除非他亲口说出愿意毁言的话。”梭黎说着,手指脚下的拿格,“你只要说道‘愿意’俩字,我立马撤回我的脚。否则,我照样从你的蓝刀上踩过去!” 拿格虽然一只手被箍着,然而,毫不驯顺的姿态,疯狂扭曲着,仿佛一只鼓动铁脊的猛兽。 “只有蓝刀看得见:你那私意自设的道场。所以,作为祭主,你的话其实就是不干净的。”拿格大声道。 梭黎听罢,勃然震怒,恨不能一个手相刀,立即劈了拿格的脑袋。 他狠狠咬咬牙,脚尖较劲…… 顿时,拿格疼痛喘息着,身形鼓力而翻滚,连贯的呻吟让人不堪忍闻。 “梭黎……祭主哦……你就饶恕过拿格。都是我祸口引出来的灾难……凝蝶萝不再违反你意愿说话了……只求你饶恕我刚刚说的话,把惩罚施在我身上,这不关拿格的事……” 梭黎似乎猛地头痛欲裂,他左手五指岔开,扣在头顶,以痛苦的抓紧,抵消判断的疼痛感。吓得尔珠扑通跌坐地上,呜咽着,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勒琉赛缓缓低垂双臂,眼睛瞬间变得无光。目盲似的走动着,额头被树干碰得淤青,疼的两只手只会胡乱摇晃。 龙耶柏看着眼前的情景,他沉思那样,俯低白发雪染的头,或微弱或厚重的喘息着。那样的呼吸声,好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古纪传来,喑哑、苍桑、颤动…… 龙耶柏平静地抬头,看着梭黎铿锵耸峙的脊背,“你和拿格的誓是干净的,祭主!龙耶柏不会超前再走近你一步路。因为,你的脊背已经回答了:我后面要说出来的所有话。” 龙耶柏说完,缓慢转身,微微垂落的目光,仿佛红杉树枝坠落的冰挂,再也没有了捡拾得起来的那种完整了。那种目光落翔,带着无声的破碎,让他表情一瞬间变得僵滞而苍寒。 龙耶柏没有再说一句话,默默沿着原路,走向冰封中的红杉树林。 那匹栗色的马,似乎不堪重复陷进冰冷的世界,咆哮着飞拔前蹄,攀跃得很高。陡直的脊梁,仿佛一把矗起的刀。 随着暴怒的嘶鸣,栗色马还是弯折身躯,跟随在龙耶柏的身后,走向冰封的深处…… 整个空气仿佛突然凝结了,空气里静哑得没有了一丝音声。 凝蝶萝、尔珠、勒琉赛斜歪地倒在地上,变成一根根瞬间折断的枯木那样。仿佛随着龙耶柏的走离,空间已经被带走了生机。 只有梭黎僵硬地孤矗。一动不动,仿佛插地的一把冷刀,闪耀着冷酷的黑色。 蓦然,梭黎垂落头颅。他慢慢转过身躯,双眸静静地看着渐渐陷进浩瀚冰封中的龙耶柏…… 一瞬间,身躯剧烈颤动了。 他闪电一样拓开长步,翻身之际跃上“怒墨刹”的脊背。响亮地飞甩抡圆的长缰,策马攒射向龙耶柏行走的方向。 梭黎将“怒墨刹”催得那么紧急。飞吒的马匹,几乎快要将他摔落到地上去。 杉树上纷纷扬扬落坠的冰屑,仿佛射落大地的一把把断剑,倾斜扎地…… 梭黎感到自己用尽了所有的力量,驾驭“怒魔刹”追逐。可是,依然没有追上龙耶柏缓缓陷进白茫茫森林的——那一抹苍老摇曳的背影。 哐地…… 梭黎冻僵的身躯,沉钝的铁具一样,坠落马背,跌落冰地上。 他突然恸哭不已,久滞的眼泪噗噗地滚落下来,朝着龙耶柏消失的方向,痛苦地张开——两只冻馁得颤抖的手,“龙耶柏……我折磨……拿格……就是指望你……能够亲手杀了我——猎司里迪的梭黎啊……可你,为什么不呢……” 只见树丛后忽然闪现出手执蓝刀的拿格。 梭黎知道:脱开自己法相禁锢的拿格,复归于一个力量强悍无匹的单掳,是最擅于冰塬追风穿梭的猎者。 拿格猩红的目光闪烁着被怒火点燃的蓝烟,流血的嘴和流血的右手,让他看上去比猛兽更加狰狞、可怖。 拿格呼呼地剧喘着白气,好像整个生命此刻变成了仅有的呼吸。 梭黎痛苦地从地上爬起,他忽然张开双臂,搂定“怒墨刹”,轻轻地拍动马首,汪汪然流下再也控不住的眼泪…… 遂猛地掣动臂力,手刃断缰。挥动飞旋的马缰,抽在“怒墨刹”身上。 顿时,触疼生焰的马匹,长长地嘶鸣一声,返折方向,踏溅浓厚飞扬的冰屑风尘,奔驰着消逝…… 第一〇七章 简短冰刀 第一〇七章简短冰刀 梭黎看着远遁的“怒墨刹”,消逝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中,这才转头,冷冷地看罢拿格。 遂转身看向森林一往无际的深处,双手敷面,“龙耶柏,梭黎怨你。因为你永远无法将这颗尘土变成黄金。” 梭黎痛叫着跪地,道:“龙耶柏哦,梭黎悯你。因为,你披上最冷的冰封,来到我身后,不能掰折我的心。可是,当你突然消失的这一刻,梭黎心痛得已经失却着整个生命……” 拿格手中的蓝刀滞在空中,一种堵心的凝滞感,忽而让他举刀的手感变得异常沉重。 茫茫旷原,两个人的世界,本来应该相互支撑。竟然还有天崩地覆般化煞不竭的仇罹——消磨血肉和灵魂。 临死,灾难降下来。可是,濒临死亡的过程,竟然比死亡本身还要冷酷和残忍。这是多么痛折迷离的劫难和罪孽。 其实,拿格心里清楚:那一刻,龙耶柏的到来,谁能说与自己毫无关联呢? 他忽然感到:自己难以举刀,也正是因为龙耶柏的缘故。虽然,他非常不愿意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可是,他毕竟无法对内在的真实,逆违着做出——令自己一颗心发疼的事情。 拿格飒地敛刀,独自一人走进冰封的森林。走入冰封的一瞬,他猛地回首,用刀指定梭黎,“别踩着我留下的脚步。记住:那同样就是我拿格生命的一部分。” 显然,在野化的冰天雪地,猎者拿格才是真正原始的猛兽,很快将梭黎抛开。 梭黎看着拿格矫健如猿的敏捷背脊,不禁点点头。 他突然走向一处地势显高的风口上,回望已经看不见任何猎司里迪痕迹的方向。 整个冰封的森林就像厚重禁锢着的冰窟。风,已经是坚硬成形的刀子,那种冰茬状的尖锐白刺割得梭黎痛彻骨髓。 但是,所有这些肉体的痛苦,在梭黎的感受里,只要一个意念就可以瞬间砥磨掉。 但是,此刻一个人的世界里,那些压抑在记忆中的画面,更像挣脱——意识铁栓上绑定的烈马,纷纷奔腾而出。 拿格曾经怒怼自己的每一句话,开始疯狂践踏梭黎松弛下来的一颗心。 没有族人目光照射。一颗心灵很容易还原松弛状态时,梭黎心中,一直用强硬意念压抑、压碎的恐惧、柔弱、哀恸、忧伤……这一刻,冲开祭祀苦行高垒的禁忌,豁然而真实地膨大而裸露出来了。 原来,隐藏在祭礼遮罩之下,拿格心灵很容易发虚、受伤的自己,何其脆弱和渺小。 也许族人最轻淡的嘲笑和指责,都足以打碎脆硬的骨头,让不堪承受的自己变成一堆石砾。 梭黎惊慌地搂紧冻得发疼的双肩,蹙小。当他脱落祭祀的法衣,渺茫的自己,多像大自然风中一枚残断摇曳的烛光哦。 他感到:此时天空中旺盛的太阳,就像凄然发白的月光。 冥冥之中,唯有龙耶柏带着仅有的一点温热,让他感到:自己任性时仅有的那么一点快乐感。 然而,任性放大成固执,这一刻,一瞬间,却逼走了那个接近自己的热量。 “龙耶柏……”梭黎朝着深沉浩瀚的冰雪森林,轻声呼唤着,“那个祭主,就是祭祀中,被司仪规则矗起来的骨头。不是真正的梭黎啊……真实的梭黎,心很柔软,很疼……尤其是,当你无声无息走离的那个瞬间……” 梭黎被冻馁折磨得弯下身躯,颤栗不已,随着喘息,他咳着流泪,又流泪着咳…… 不为什么,只想把走开的龙耶柏,用自己弱小的呼吸,像神话一样唤回来。 可是,回答梭黎的只有风声。每一道风声,都是那么冷,冷到心痛。 梭黎将手中攥着的马缰,举起,松手。那条沾过血的缰绳,被狂风猛地卷走。在空中狂曳一个弯曲掣动的蛇形,不见了。 遥远遥远传来凝蝶萝、尔珠、勒琉赛呼唤自己和拿格、龙耶柏的声音。 那些被远风断断续续捎来的呼唤,就像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不断放大梭黎一颗心不堪忍受的耻辱感。 那些踏掳拿格,逼走龙耶柏……一个个瞬间,造成悲恸的现在,让他不敢接应那些呼唤自己的声音。 梭黎双手敷面,道:“猎司里迪族的神灵哦,都说真挚的思念可以感应。那就显现灵应。哪怕仅仅就这一次,也行。” “龙耶柏……你在哪里?如果你真的原谅梭黎的无知,就在梭黎去掉遮目的手形,放逐目光时,即刻站在他的面前。别让最后毗连着希翼光的心……突然死掉……” 梭黎自语道。 他站在极冷的风口,朝向森林深处,掩上目光。随后,他执着地念叨着龙耶柏,遂猛地打开目光…… 可是眼前一片空白。只有滚动的冷风,发出寒冷刺白的光刺。 梭黎默默无语。他抽泣着掉落最后一滴眼泪。缓缓将右手擎起来,苦笑着,微微摇摇头。 随即,面色冷清而僵硬,目光冷酷而发暗。随着右手轻微一抖,右手“生”出一把犀利简短的冰刀。 “目光找不到时,就让灵魂来代替……”梭黎手腕回勾,空气中划过一弧尖锐碎圆的光芒,飞向那剧烈起伏的胸膛…… 太阳照射着平静的猎司里迪大地。 猎堡上空依然跳跃着光芒做成的火焰。就像祭祀猎司里迪祭礼时歌声华丽幻变的谱线和乐符。 正午的空气,温暖感已经被看不见、却能够听见的野飞虫催熟,散发着模糊的、轻微的虫鸣。这样谐和、缠耳的妙音,简直和祭礼时,香颂唱辞班的歌声一样美好,充满幻觉。 猎司里迪的族人大步走路,撞肩相问。夸张地说话—— “这好的海。鱼说的话,猎司里迪的祭主都听得到。” “猎堡的风,能把悲音,飙调儿弹成——太阳神的一阙赞歌。” “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图兰……都是迟钝的感官。龙耶柏走的路,比他们加起来的感觉多喔,呵呵呵。” “还有不怕刀的单掳。” “敲敲最厚的冰,准会招来——古老传奇的司喜明兽、踏风的黑马……” “谁敢说:这些不是猎司里迪的,我打烂他的嘴巴。豁豁哈哈……” 第一〇八章 隐心的话 第一〇八章隐心的话 梭黎翻腕的刀,在划出弧光的瞬间,“卡啦!”一声,崩碎成晶光闪亮的火星,簌簌飘零在——翻滚如浪的冻风中。 “梭黎。”随着一声平静的呼声,梭黎瞬间感觉到:从身后传递而来的温暖,尽管是心理作用,也已经预热了——自己那颗被寒冷冻得快要枯竭了的心脏。 感官虽然忽而变作旺盛生长的小草,可是,那猎司里迪族音就像祭礼中的香颂诗歌,带着严谨法程的负荷。让梭黎听到的时刻,一颗情味无垠翻转的冲动,又复归于习惯宗法的恪守。 是的,仿佛自己突然间不再是——随感光而跃迁快乐心的孩子了。 “尊者,猎司里迪的助祭。”梭黎没有回头,他感到:自己说的话,正生硬地变成古卷上,被自己念成惯性格式声调的字句一样。 按部就班的规则,已经雕琢、剔透了——自己华丽任性过的那些肆意。 是的,心灵潜意识里,那种尊崇的力量,佐动自己说出合辙于族礼的话。随意打破这个境,就是对龙耶柏神圣般降临和猎司里迪族礼的不尊。 古纪里说:幸运光照射在脊背上,不是偶然的。 梭黎缓缓转过身躯。熟化着——在猎司里迪祭祀状态、那种必须遵从节奏的规律感。仿佛每一个动作嵌着猎司里迪族人沉默着的注视与呼吸。 但是,惊喜于龙耶柏的出现,心里激动的泪,挤破礼仪,不禁流了下来。不语。 “梭黎,千万莫要伤害他。暴躁的他,其实比你的心更容易发软。你也有看不见真实的时候。” 梭黎镇静地道:“只是,拿格没看见的都是真正危险的。那会牵系生与死的啊。”随即小声补充一句,“而我,看不见的,往往是事礼时的过失。可以用古纪的箴言和经义去订正。” “哦,”龙耶柏微微吃惊。 “最可怕的是,他的力量还撑不起猎司里迪的威猛。” “实话告诉你:你只是用猎司里迪祭祀的境,历炼成别人看不见的冰刀。不是出自真正的族祭。所以属于私着,法相并不是完整的。”龙耶柏异常平静地道。 “但是,无相刀比拿格的蓝刀快十倍!”梭黎毫不隐晦地道。 “最快的永远不是刀,哪怕是看不见的无相刀。而是出刀的一颗心!懂吗?” 梭黎慢慢转过身躯,抬头看着静静站着的龙耶柏,不屈地道:“迟早,我会的!尊者。” 龙耶柏摇摇头,垂下了脑袋,他似乎知道,梭黎执意抵兑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对拿格的一丝偏袒。 尽管上次,龙耶柏一拳击倒拿格。阻挠拿格以强弓射杀冰卢厝的祭主堡珈珥。 但是,在心思缜密的梭黎心里,那无非就是龙耶柏做给自己看的。 梭黎知道:自己就是猎司里迪族的祭主。龙耶柏不愿让族人冒犯冰卢厝祭主堡珈珥,除了出自道义上严守族祭礼格的原故。最重要的原因,梭黎心里清楚。 那就是:自己以主祭支撑起来的猎司里迪族的祭,还不能超越冰卢厝的祭。 所以,在族人看是若无其事的那件事,在梭黎真实的感受里:龙耶柏真正的出拳,就擂在自己的心上。 猎司里迪的族人们以为:龙耶柏出手,怒嗔拿格,就是帮梭黎挡驾,消弭族事的纷扰。 但是,梭黎一颗极致敏感的心灵,根本就不这样认为。 那种祭祀状态的灵性就像极致平静的湖泊,任何被微力击溅的涟漪,梭黎都能够察觉真正的细节。 虽然未曾完整地历练过:族祭里严酷的数品香颂月光疏,精敏鉴真猎司里迪祭礼的瑕疵。但是,感官总是超越思觉判断的神灵,已经让梭黎吸嗅到那一刻风烟里的呛味。 的确,在龙耶柏眼里,梭黎还不是:猎司里迪祭火中粹炼的——红鬘精真和妙提。 红鬘精真和妙提,传言是猎司里迪古纪祭礼——修炼成熟的两枚灵觉之果。 梭黎远远不是祭祀状态能够达到的那种火候。所以,梭黎感到:这正是龙耶柏以助祭身份,不断地加持自己的真正原因。 呵着的,才是猎司里迪族的弱者。这在梭黎的感觉里最是不堪忍受。 所以,那时龙耶柏替猎司里迪祭主“扫路”的一拳,打在拿格身上,却震醒、震疼了即时梭黎的一颗心。 那个微小的瞬间,其实就是隐约的警示。从那以后,只要龙耶柏以事礼训话拿格的时候,梭黎难免会有太多的顾忌和思虑。 所以,当梭黎刚才怒惩拿格时,龙耶柏适恰的出现,已经触碰了梭黎敏感的神经。 更何况,刚刚龙耶柏替拿格辩护的一番话,都在暗示龙耶柏一颗心真正偏转的指向。 梭黎感到:自己就是猎司里迪族矗起一个柔弱的傀儡。 这个感觉,其实自梭黎成为族礼祭主的那一刻就有。只是那时的感觉还没有如此强烈。 说真的,梭黎早就想真正教训拿格了。当然,这根本不是一味出于报复心。 更多的是因为:在梭黎眼里,拿格虽然算得上猎司里迪族中的猎者单掳。但是,还只是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手指可以随意捏碎的尘土。 所以,一直以来,对于族人夸张着运用飙音调呼唤拿格是卓刀,是单掳,是冰锋……的时候,他已经为拿格反而感到憋闷得慌。 而拿格总是酡醉那样,豁豁地笑着默受这些大山般的修辞,只有梭黎才会脸红三尺。 那其中,其实一点儿妒心也没有,全是纯粹的愤怒。这就是,他看见拿格就会感到:戾气飞张,两手发痒的原因。 每次,拿格从身前掠风而过,梭黎给拿格脊背留下可恶的一视,龙耶柏似乎也知晓。只是明面上从来不愿说出来。 但是,所有这些心灵奇妙神秘的变迁,拿格却是浑然不觉。 拿格就是一把笔直裸露的刀。在梭黎看来:除了那狂涛般很难压抑的浩瀚力量,梭黎一颗心似乎洞透拿格每一招演化的刀法。 那一刻,他踩在拿格疯狂至极的蓝刀上。留下猎司里迪族人们给拿格的称呼,没有执意傲慢地走过去,就是:不想彻毁一个刀者灵魂里,凭借惯性支撑一把刀不灭的信心。 直到,龙耶柏此刻为拿格辨言。激发梭黎不禁说出来——心里压抑的积忿。 第一〇九章 拔出的血 第一〇九章拔出的血 “梭黎!你是破不开堡珈珥冰柱祭火的。”龙耶柏忽然平淡地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梭黎闻之,浑身震动一下。 原来,自己曾经尾随那个手持索瑟长矛的底底忒武士,潜入过那夜的冰卢厝。这事儿龙耶柏竟然也知晓。 “我是听从猎司里迪祭祀的启示……”梭黎说着,突然盯住龙耶柏的目光,“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破祭,激怒猎司里迪族怨。拿格力量就是族祭的一部分。任何毁灭祭祀力量者,就是整个猎司里迪族的仇罹!” “但……是……”龙耶柏的话没有说完,突然重咳起来。 苍老的他,痛苦地迎对着空间变得苍白凛冽的冻风,凝重的姿态顿时站立不稳。 梭黎“扑通”一声,跪在冰雪里,双手扣紧心胸,“尊者!反折的话,哪怕一个字,都足以一眨眼要了梭黎的命。梭黎可是……猎司里迪族的祭主啊。” 梭黎知道:龙耶柏的话就是一座巍峨的山。最微弱的遁辞,都是心灵不堪承载的崩动。 龙耶柏缓步走到梭黎面前,将两只手平坦地呈给梭黎,“孩子,如果你知道:站在你眼前的,就是一个猎司里迪的族人,就放心地把手交给我。行吗?” 梭黎伸出冻得快要没有知觉的两手,侧过头,眼泪滚落了。 “你执着的一颗心,其实承受的刀戈,并不比我少。你孤独一注的心载和执着,才是我最感恐怖的原因。别太自责。因为猎司里迪除了龙耶柏,还有古纪不灭的光泽。”龙耶柏谨心道。 一直以来,梭黎都隐约感觉到:龙耶柏真正的一颗心在远离自己。 走离开的一颗心有很多种,即便站立眼前。这是梭黎一颗心忌讳到发疼的所在。 所以,在自己怒征拿格,决绝处事的一刻。他知道:随着龙耶柏走开的刹那,那一颗苍老的心,从此永远真实地离开了自己。那么,此后见到的龙耶柏,只会是——那种对自己示笑着的幻影,不再是真实的。 没想到:龙耶柏对自己那么多隐晦的事,全然了如指掌。精悉透彻到——毫无一丝忽怠之意。 这一刻,梭黎忽然感到:自己的荒诞、多忌、私着的任性……无形带给龙耶柏的无边恐惧。 毕竟,作为猎司里迪的祭主,驾驭族统的威望,就是猎司里迪族里的王相。能使错误的尘土也变成尊贵权杖上镶嵌的黄金。 梭黎不再端持祭祀状态的惯性,他从龙耶柏宽大的手掌抽离两手,复以呵护拢住龙耶柏冻得结冰的手背。 梭黎很沉重地跪地着,倾过身躯,仰视着龙耶柏。剧烈喘息着道:“猎司里迪的尊者啊,你就是等同族祭中太阳般的神灵。可是,你以赐予我祭主的名义,将猎司里迪族的威望全部给了我。自己却低下头,踽踽独行在尘土和极冷的冻风里……” “孩子,这就是让你托着巨大冰块,痛苦成长的理由。”龙耶柏侧过脸,致使噗然滚落的泪,没有掉落在梭黎的手背上。 龙耶柏暗哑的声音阻塞着。内心被梭黎一句话震动到发颤的肌肉,让他突兀抻着的两只胳膊,晃动得很厉害。那种忽然控不住的内敛灵魂,似乎为了迎合——一直心中渴望的这种回答,而感受到:精神力量瞬间追逐的一道光芒。 梭黎不堪地用双手捂住双眼,痛苦地将脑袋垂落到胸口上,“尊者龙耶柏哦,梭黎就是猎司里迪的半步典杖……可怜的我啊,现在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是白昼,冰封的红杉林仿佛一座真正的冰窟。温度陡直锐降的冰点,冷酷逼仄着生命藏在身躯里的最后一息热量。 梭黎抗拒着:冰河一样在林莽之间滚流的冻风。身躯轮廓形成固状物坚硬的棱线。随着动作屈折,迸发着脆断的冰屑。 生命陷进浩瀚的酷白,冰与风埋没着——深坠其中的每一纤灵动。冰冷压迫着肉体蹙缩的疼痛。钝化着鲜活的敏感,渐渐向频跳心脏萎缩着——那极端尖锐的痛苦。将执拗的疼根,逼退到最后的极限。 剧烈呼吸着的梭黎努力站起。他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罢——正伴着自己,站立在冻风中的龙耶柏,双臂忽然变得委婉而孱弱。 那种固执较力的刚猛,不再强硬。仿佛被折服了烈性的马匹,缓缓拉伸长了松弛下来的灵肉。 梭黎没有作声,他背过身去,走向冻风的豁口…… 冰冷的风刀,因为阻尼而发出飒飒清响的破风声。仿佛瞬间催醒了梭黎心中积淀的哀恸。 梭黎身上冻得僵硬的裘衣,凝固得仿佛笨重的铠甲。随着梭黎触风紧蹙般的收敛,裘衣发出清响摩挲声。 忽然,蹙着的梭黎身形猛烈震荡着,摇曳一个短促的摆动。只见他左手摁在豁开裘衣的心胸,右手屈折五指,贴胸猝握。随着右臂抬起,飒地,从胸口拔出一把短匕状带血的冰刀。 “哦——”梭黎痛厉一吟。那种极度压抑自己的拘谨,仿佛极力遮盖——那种痛苦袒露灵肉、悲死着的耻辱感。 原来,梭黎一直心上扎刀,做着镶嵌着疼痛的司仪。以催命般残酷扎心的血祭,逼仄出真诚,来完成猎司里迪的祭礼。 “梭黎!猎司里迪……可怜的孩子……我早就感觉到:你那一颗心让我感到恐怖的力量。原来,自我私着祭祀,粹炼成的那把刀,就这样残忍地嵌进自己的心上……哦,血祭……持续存在、化不散的刀疼……” 龙耶柏看着:梭黎右手握控的那把、带血的冰刀,他不堪隐忍地背过头去,脑袋沉重地抵在红杉树干,断断续续地道。 梭黎用左手艰难地压紧胸襟,赤红色渗出的血流,凝结在裘衣,形成风动中的冰晶,仿佛是镶在胸襟衣饰上、一颗晶亮闪光的红宝石。又像一枚焠冷凝结的红莲。 “太阳尊哦,这……这就是梭黎自我祭祀……炼化的冰刀呢……虽然在外界不可见。然而,最疼的感觉……就是刀一样……扎在……梭黎的心上……时时……永久……” 龙耶柏听着,瞬热的眼泪滴在敷冰树干上,融化一迹殷红的木质纹路……仿佛顺树干缓缓流下的血液…… 第一一〇章 光龙祭 第一一〇章光龙祭 梭黎将冰刀举在旺盛的太阳光里,通透光芒衍射艳红发亮的晕圆。仿佛最寒冷冰窟点亮的一枚红烛。 空气中仅有的一息热量就凝集于此,正显化着——悲绝冷白色造化中、以情味细节诉诸笑魇的痕迹。 梭黎仰视冰刀,喃喃道:“但它,毕竟不是猎司里迪古纪里的红鬘精真。更不是妙提。” 随着梭黎的话,手中的那把冰刀渐渐融化,销蚀到空无。 拔出心灵镶嵌的疼痛。梭黎的一颗心终于轻松了,那些极端冷厉的记忆,也随之渐渐消失着。 “莫要以心放逐——这些以疼痛感时刻刺醒、撑着自己站起过的血劫,它是过去的梭黎你惊险迷离鲜活着的一部分。”龙耶柏极缓地走到梭黎的身后,仿佛担怕自己不慎的动作和言辞,打散那一缕缕从梭黎右手飘逸起来的红色烟篆。 梭黎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有不解。 当他微微沉凝俯首片刻,那种手形带着光柔玲珑挽动的流畅手感,就像他一瞬间娴练挽缰牵着座驾“怒墨刹”那样,手形指扣敏于跃迁嬗变得熟稔姿态,显示着通灵驾驭目的物的喜悦感。 一瞬间,梭黎感到:那些散逸的刀,被太阳光融化到空无的瞬间,随着自己因为龙耶柏的提示声,挽手牵缰的一刹那,完整的驭刀依旧光滑无碍。 这种感觉难道不是祭祀状态的感受吗? 梭黎忽然回首,看着龙耶柏以助祭姿态。那轻捷走动行祭礼的步辇,是为自己呵守护祭的礼仪。 梭黎终于知道:自己冰刀之血,或融化或凝华时,流转飘逸的“马匹”,终于被自己玲珑手勾,熟稔挽回来的过程。正是龙耶柏默默助祭、护祭的结果。 太阳光就是祭祀状态的灯盏。 龙耶柏朝着猎堡的方向,手形动作正是猎司里迪香颂阙的太阳尊赞辞。 只是,他是沉默的,但精谨司仪格式却是太阳香颂的第一阙。 此刻,空间虽然没有猎司里迪香颂唱辞班庄严华贵的歌声,但是,梭黎仿佛已经从那料峭跳跃的手形姿态,感受到激越灵魂般的祭歌。 龙耶柏做完护祭司仪的礼数。收住步辇,脸面散发着新鲜的和光,“唵!太阳尊!祭礼的行者品,祭供歌者。祭礼的歌者韵,祭供颂言量……以此类推,猎堡此刻最盛的光龙,修饰完猎堡宫殿礼仪的晷针。所有包绕灾难和荣耀的过程,按晷针指示:昭着完整到不差任何一个人的、猎司里迪族的万化——全知道。” 龙耶柏迎着冷冽的冻风,每一步踩动一个音声之辇,将繁难冗长的祭礼全部做完。 “这虽然不是真正的族祭,但是,却可以将散逸的冰刀化生成光龙。蜿蜒停留在你的生命里,如火不灭。” 龙耶柏说罢,催促道:“梭黎,虽然你是猎司里迪的祭主。但是,却不是真正穿梭冰封森林的猎者。不具备虎豹一样强驭冰封的力量,快点……踏着我的脚步……走……” 龙耶柏激烈说话的声音,仿佛像忽然翻滚起来的河流,变得紧张而仓促。口中呼出皓白的气流,形成逆反阻成的漩涡。 梭黎不敢逆违。当他执意转体的瞬间,才发觉,长久站立的自己,靴子已经冻结在冰雪里。 “快!”龙耶柏骤然喊出声来。 随着梭黎抬头的瞬间,天空中的太阳,渐渐地被天际铺开的云辇缓缓遮盖着…… 梭黎这才忽然惊醒了似的,心里明白:龙耶柏说刚才的司仪,不是猎司里迪真正祭礼的原因。 看来,龙耶柏此时能够做的,只是维系了梭黎虚弱的一条命。 除此,皆无。 梭黎看向龙耶柏呼唤自己的方向。随着空间突然吹动的冷风,冰渣和雪霰驾风起势,模糊旋转的风辇,已经搅浊了:刚才时空中,每一刻树木精确的方位。 似乎就是这一瞬间,空间散乱地变转着梭黎大脑中记忆的参照物。他只能昏厥似的从龙耶柏的呼声,辨出自己要走的方向。 随即树林起风。空气剧冷,加粗着:风刀的线条,和大地一瞬间从下面,像河流一样涨潮的寒冷。 梭黎瞬间明白:猎者生存在酷境中,必须具备的那些野性、强硬手段。 虽然自己在广袤的暖光大地,怒骋,强行惩罚拿格。但是这一刻,才意识到:拿格真正瞧不起自己的原因了。 梭黎驱动胳膊,感觉自己仿佛是从冰冻的皓白气流中,正捡回冻得没有知觉的两只手。 他右手弯曲,艰难地拔出佩刀。从瞬间冻结的冰封中撬开靴子。 拔步走动,胸襟隐约发作抽搐的余伤,触冷而痛着。一步一个战栗。让他感到:瞬间死亡仅仅就是一眨眼的事。 那些曾经蔑视拿格粗莽和笨拙的自己,这一刻,在冻馁中,才真正知道:被猎堡娇养的自己,已经变成——烈风驾驭的一件工具。 “龙耶柏……” 梭黎忽然将佩刀撑在地上,朝着滚风白烟的风向,剧烈呼唤着。虽然用尽力量,可是被湍流浩风卷缠的龙耶柏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难以听见。 时空瞬间骤变。造化就像神圣立威的一把刀,冷酷切削着时空的方寸。放浪着残酷手段的界限。 梭黎挥动手中的佩刀,催动刀锋逆风摩挲刺耳的辅音群。 可是劈不断的风,似乎因为飒划的断裂感,反而锐化、复叠着狂怒般的变迁手段。无确变相错差的交辙,不断将梭黎,变作因为阻尼而被厚重空气颠翻的块垒。 梭黎被风蟒抽击、推撞、磕击……这些造化粗鲁无修饰的毁灭,不断强阻梭黎前行的脚步。 梭黎忽然感到:这些洪荒境的造化,就像拿格手中的那把蓝刀一样,野蛮、粗拙、沉猛。 他忽然明白:自己凭借的,正是祭祀状态的心灵技巧和法相,而将刀法粗直的拿格巧妙折服的。 而在真正的自然境,梭黎突然清醒:这些出自造化,形格长旺的狂风和寒冷,正是自己历炼所缺少的那一部分。 拿格虽然没有战胜冰刀。但是,浩力完整出自——野性猎者的本相。方锐之直,磕疼着私着的机变心。 相比之下,梭黎发觉:出于自我祭祀状态的自己,才是神秘私着的变相刀。 华丽敏捷的取胜,就是自己陷入错觉的开始。 似乎,就是在眼前残酷的冻风中,梭黎忽然明白了——拿格同样就是龙耶柏的半步典杖。 难怪,梭黎每次行祭完毕,向龙耶柏问津猎司里迪古纪中的红鬘精真和妙提时,龙耶柏都会说:猎司里迪古老尊者自在鬘,没能完整地启示我打开——感悟链接的令。 第一一一章 行走祭 第一一一章行走祭 梭黎在白蟒一样的风辇里颠簸。 冰冷的大地,触风生变。寒冷皓白的气流,使大地的形状,随风势“生长”出冰凌做成的料峭之路。 梭黎虽然能够依稀听见:龙耶柏竭力呼唤自己的声音。可是,敏跳不定的风刃,此时仿佛完整握控着——空气里声相颠晃的船舶。使他无法辨鉴声音的方向。 梭黎忽然间憎恶起眼前牵绊自己的冷风。其实,他是憎恶:自己身手迟滞的动作,压抑了心灵佐刀的烈性。 心灵上自我执着祭祀的、那枚时刻疼醒自己的尖刺已经拔出。梭黎感到:此时,自己所感到的所有痛苦,都是可以凭借自己一颗复愈心征服的外物。 四周,虽然是可以随势依赖着站立的红杉树。但是,已经颠簸着动起来的梭黎,却视之为禁忌物。 他知道:依靠——获取舒缓痛苦的快感,此刻,很快会将自己变成一块永远僵硬的石头。 “噌!” 梭黎右手飞光般旋动凝沉的佩刀。质感精铁,淋漓削碎冷风截面,形成一道白色的冰辙。 随刀裂缝的蟒状冻风,凶兽一样折脊而倾落。 一瞬间,梭黎终于听见龙耶柏呼唤自己的声音。紧急得心血泛热的梭黎,将自己的左手猛烈地呈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血涌的膨胀,让他拔出冰刀的伤口,复叠一层惊辣的刺痛。他仿佛听到伤口猛然撕裂的声音。 紧蹙的剧疼,让难以承忍的梭黎“咚”地,跪地…… 当梭黎从胸襟火灼般的阵痛里猝醒,他垂低头时,闻见、看见——飘荡的腥甜、火焰一样燎燃的殷红。 “梭……黎……啊——” 梭黎痛苦的声音,剧烈颤抖着呼唤:感觉中,那个没有——崩碎心脏、猝死的可怜自己。 他以为:艰难拔步的自己,触声一瞬间,激奋的自己会因为挣扎、碎心而死。所幸自己还能如斯完整站立,直到感觉到:自己仍然是一个活生生站立的身躯。 这个飞迁的感觉光,新鲜感带来的惊厥,已经让他感到:存在的这个自己,瞬间死过一回。 梭黎双眸贲盈的热泪,“噗”地,倾洒在“长”满冰茬的大地上。 剧烫的泪,蚀透大地的冰封,形成幽深绽开的一朵冷花,似乎散发幽邃甘醇的气息。让梭黎吸嗅到——自己尚且鲜活着的一丝况味。 可是,就像寒风中极其短暂的热量,所有贲鲜一袭的鲜艳与猝热感,瞬间随着空间那一声刚刚响起,又突然间幻灭的声音而覆没无痕。 只有,出于本能,梭黎倔强而怒厉地呈在空气、指向的左手,还在提示梭黎必须拓步前行的方向。 空间,就像突然间打开一道门缝,随后又瞬间闭合。空间里龙耶柏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冻风复原的白蟒,因为梭黎劈刀,似乎感受新鲜刺激而更加狂暴。 那种带着恶煞般白幔、黑幔交辙的搓磨与卷缠,以韧性的猛拽,拉斜了红杉树枝和树干。疯狂绽露力量毁折中造化畸变的图案。 梭黎不甘被风暴压低的头颅,铁戈一样抬起。他痛噎风声,发出了喉咙里自己也辨不清楚的混沌之吟,以微弱气息的呼吸频跳,带动一颗疼心牵着的无形魂魄,缓缓站立。 断然失却,弥见珍玉。 看不见、听不见的龙耶柏,从梭黎左手执着指定的方向上,消失了。 然而,从执着指尖,力感化作空无的瞬间,那个遥遥不可接近的尊者,忽而以某种毫无过程感的跃迁,悠地随感触热了一颗心灵去想象。 “哦!尊者, 一个记起的声音, 不用化成—— 带有判断性质的铭辞。 你是感觉光, 一闪, 就已经在梭黎痛苦的心上—— 驻立……” 梭黎收敛冻馁的左手。他艰难举步,一步伴随一个句辇盘亘着叠韵的停顿,催发抑扬顿挫的吟哦。 他右手执刀,被疼痛折磨得浑躯发热、头颅发疼……跌跌撞撞地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动。 忽而,森林遥远的地方传来虫鸣一样,丝质感华丽的风笛、清脆欢频的铃铛、婉颤谐整的弦板……繁复摩挲空气的乐声。 啊……那不就是猎司里迪族祭时,香颂唱辞班的《祝歌》么? 这些优美音丛,仿佛高挂天穹的华盏。声音随听到,已经化作瀑然垂落的光照。瞬间光漾梭黎一颗心,使之因为灵性感觉而腾奋。 风,可以绝灭呼吸,但是却湮没不了这些以温柔之秘,强韧攀越酷烈风刃的乐器。 领衔的长笛,拔脱平庸流动的风蟒。以光滑流畅的高挺响频,拽动铺垫状态的风铃、绵缠不断的弦丝。一纵谐鸣的浪涛,让生命灵肉,一步踩动感觉的跳板,将灵魂攒向高空。 梭黎不再感到手脚冻馁的笨拙与僵硬。他双目赤红如烛,踏步拓足,执刀的右手凝实而战栗…… 他又像一个潇洒走刀中的青春之俊,执意行走,痛饮——热烫脸颊融冰的汗河。 此时,梭黎又能熟稔地感觉到—— 猎堡上,光龙跳闪的脉冲,激化想象境界的神曲,幻化成显隐贲冲的图腾,已经跳进乐器飞扬的纬度,绽放力量盈满的旺相。 凝蝶萝炫指控笛,倩影昂扬。带有旋腕的轻浅起伏,拉响尔珠芊芊指滑行的拨铃。也有手感略带生涩的新人,略带失真的错落弦板,突兀呈现个性的屈折变调…… 似乎……勒琉赛调教烈性马匹中的新锐。狂手如勾,皮鞭乍响,暴躁地击碎——庸状规则的呆板音波,放大威慑的辅音丛。 梭黎步履逼仄冻风的撞击,一步,一顿,一折、一冲…… 原始的肢体,带动性灵中神秘感验的祭祀状态。梭黎终于感到:执刀破障之祭时,一颗心灵复辙的那种司仪。 是的,这是一颗心灵载动森林造化中的祭。没有了龙耶柏的助祭礼,没有了拿格的护法刀,没有香颂唱辞班和猎司里迪族人合着祈祷的目光…… 只是梭黎一个人执刀行走的世界。 哦,这样荒凉发白的悲恸和孤独,不就是可怜的、只身行走在酷风中的吟游诗人吗? 那个衣着血污得肮脏、浑身散发熏腥气味、酡醉一样散披头发……跌跌撞撞走动着的吟游者,不正是此刻真实的自己吗? 那些被苦命折磨得生死若醉的人们,只手捧着缺口的钵……一手掩面,一手随弯折臂膀,委屈伸向香蜜与缀珠的方向…… 那些屈折于外形,却追逐内在灵光照射的目光。有着——淹在麻木中的惊醒与亢奋。悲壮的动作就是疼达心脏的歌唱—— 挣扎着……复叠着始终活不过来的苦劫。偶尔,翻腕、折臂,堕落了一只钵……遂亡…… “梭黎哦……梭黎……”梭黎感到焦躁口舌,喷薄断气似的呼吸。 第一一二章 蟒劫 第一一二章蟒劫 梭黎走动着,无垠的感觉,被寒冷痛苦激烈出的感觉火,让他停息不了瞬间放纵的幻境。 他使劲儿摇动昏沉沉的脑袋,朝着乐声的方向走动。 他不敢复记起——那些携带着死亡图腾的悲伤。 “感觉的发生就是生命经历的一部分。猎司里迪哦,我的光。愿念动族名的时候,你就在我的身边。”梭黎右手撑力,加持信心似的道:“别让——梭黎朝着猎堡的光芒与乐声行走时,心思越来越陷进悲伤。” 当梭黎这样祈求的时候,空间的风瞬间变得剧烈。 那些粗暴弧弯的风蟒,随着萦绕的盘旋,不断抬高旋转中的速度和势能。 顿时,梭黎感到:空气骤然变得酷寒。略带泛白的冰晶颗粒,随风弥漫在空间,闪闪发亮。 风向流动时,那些冰晶很黏地附着在风蟒触碰到的树枝。 顿时,树枝“长出”繁密的冰挂。随即,冰挂合体,形成冰封,镶嵌了那些树木。 梭黎浑身不禁震动一下。他似乎感觉到风蟒不再是无感的万化,而是一具活生生的灵肉。 刚才,梭黎经历的那些感受,瞬间链接起完整逻辑的次序,显化出灵性思辨与敏动伸缩的张力。 梭黎没有想到,自己载痛行走着祭祀,虽然祭礼唤来了——猎司里迪族祭司仪中的《祝歌》。 但是,同时,行走的祭祀中也祭出了毁灭音声的怒蟒。 梭黎突然惊醒了。他记起来龙耶柏警示自己:脱离族祭司仪必遭的危险。 就连刚才龙耶柏行祭,都不是真正族祭的司仪礼。 足见,那个用融化冰刀凝炼成形的光龙,只算是捡回来了梭黎“过去”的一段生命。 可见,刚才自己行走的祭礼,既是重生,同时也是等价的毁灭。 直到自己亲历了,梭黎终于知道:此时的自己,唯能走出这座可怕森林冰窟,唯一的手段,就是浑身的力量和紧攥在手中的一把铁刀。 而恰恰这,正是自己或缺的特质。 梭黎不禁记起拿格,记起拿格以重载力量驾驭的那把蓝刀。他默默垂下脑袋,面颊一阵热烫。 梭黎虽然理解了拿格,但是一颗心灵依然不愿屈变下风。因为猎司里迪的祭主,一旦难于旌风卓立,那么整个猎司里迪顿时就会骨鲠折碎,变得风烟堕地了。 梭黎放逐一颗心祭祀的惯性。但是苦志于礼的格式,随着攥刀的瞬间,力量感似乎变得更加强硬。 梭黎左手慢慢覆盖在沾满血污的胸襟。他感到:那只手接触伤痕时,无形流动的温热,填补着:那疼痛镶嵌冰刀、撑力过一颗心灵的冰刀——消逝留下心灵的一段空白感受。 随即,他不再渴望:自己以力对抗着风蟒,能够支撑自己走出森林。 而是,必须毁灭眼前强势盘绕自己的阻碍,不再让自己变作森林设置下的条件。唯其如斯,那种被动受虐的冗长灾难,才能即时消失。 生命的姿态,骤然简化成一把刀的语言。梭黎冷静的目光照射手中的铁刀,倾斜摆动一下捉刀的状态,命令似的道:“这,就是梭黎。” 当梭黎这样说话的时候,瞬间销掉次第判断过程的间接中介,让他身形乍然变得陡峭而挺拔。 迎着风蟒站直的梭黎,仿佛冻风中怒茁枝杆的树木。 他看着攀力起势的风蟒。精敏预感着那种俯冲下来时,笨重蟒头如锤重夯般的攻击力。于是,同步悬腕中,蓦然贲力控紧沉凝的刀。 这个看似不变的动作,一把刀已经灌满力量、嵌入魂魄。 梭黎竭力拔动靴子,身形蹙成——仰上射杀状态的尖锥。 那种带有野性暴绽的力格锋凸,随着风蟒俯瞰式斜骋的撞击,一同驱动。 梭黎勾手中,玲珑调转冲上翻腾的刀。欢嬗振动刀刃,形成密匝匝平行共鸣的重叠刀影。 飒然飞动的长刀,仿佛逆上照射的屡屡白光。 飒飒飒…… 风与刀交相穿梭。 梭黎看见:自己攒动的刀重重叠叠虚影中,最后真实质锐的真刀,仿佛精准射中蟒头的响尾箭。破解开风蟒重浊的钝击力。 顿时,风蟒被振动刀划成一道道斜倾的锋线。 梭黎顿感对等的箭镞穿体而过。其实,那是一道道冷透袭心的寒冷。 梭黎虽然没有被风骨朵黏着——变成冻风中厚重的冰封。但是凛冽透躯的刺痛,已经让整个身躯浑然发疼了。 梭黎跌趴在地,痛而醒着。他知道:能感受剧疼的自己,感觉鲜活着,浑整的生命同样就是鲜活的。 让梭黎惊恐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对垒发生之后的瞬间。 那就是:梭黎感到——飕飕破体穿越自己的风箭,在冰封大地上溅射起来的冰渣。 这些痛后余孽般的残酷,让他怀疑活着的自己是否还是生命完整的身躯。 他使劲摇晃脑袋……再低头看向大地,一切变得了然无妨。原来,自己经历刚才惊险的一幕没有发生。只是恐怖感延伸,形成的强烈幻觉。 梭黎顿时明白:刚才自己看到的,就是痛苦感觉真实发生后,在视觉上滞后形成幻觉般的感光。 也就是说,那些被自己振动刀削碎的风蟒,并没有击穿身躯。只是自己恐怖地经受了一场——真实罹难的痛苦感验。 梭黎在短暂的阵疼中撑刀站起,他感到:胸襟一团贲热放大的火,灼烧着浑躯被散射风袭击的余冷。 他缓缓绽开覆压胸襟的左手,看见手中微烛一样轻盈的红光。 哦,那不正就是:龙耶柏收敛住自己散逸的、那把带血冰刀形成的光龙吗? 那个凝练万感的痕迹,就像一道坚韧的护体。遮罩了冷风尖锐犀利的穿凿。 以前,那是犀利潜藏在心上的一把攻击刀。现在他是敷着身上的、击杀一切可视或不可视灾障的护体。 梭黎目视那团飘柔的红,不禁一阵激奋。 风蟒不再是卷缠的、重浊成形的浑炼之躯,被风刀破袭成一屡屡锋线,散逸开来,在森林的树丛里息落状穿梭。 梭黎攥紧左手。仿佛手型就是一盏可以瞬间点燃的烛台。 是的,此时的自己,两手都是拯救的力量。真正放逐祭祀的瞬间,他原始显化力量时,发现:自己运用力量获得的强攻和反袭,都不比祭祀状态的少。 “猎司里迪啊, 一把工整仗义的力量刀, 就是在修葺祭礼很私着的瑕疵。 这一刻, 梭黎我知道走在平静状态时, 缺少的部分, 正亢奋地—— 握掌在: 疼痛战栗的两只手中。 哦, 猎司里迪的神, 你就用此时的看着—— 来知晓……” 第一一三章 冰莲之灵 第一一三章冰莲之灵 久滞于广袤长寂的森林。巨大的皓白,衬托了梭黎一颗心极致渺小的黑色孤寂。让他忽然无比渴慕:和煦光照下的猎堡,还有那些以熟稔个性姿态走动的族人。 是啊,曾经的族祭,那些新鲜服饰照亮—— 被手掌摩挲得发亮的古铜色器皿,高壶的、八瓣莲的,方樽的,古红玛瑙的…… 散发熏腥原味的兽皮古卷,渗着浊汗味的、镶嵌宝石的、饰璎珞坠的、带血的、楔形的…… 神秘感形成怯手怯脚的禁忌,不可拆封的馕、黑色的祭品、密宗符号、一百个一千个或一万个手莲…… 族人在明亮的光中尽情许愿和祈禳。唯有在祭礼中,善用或欢笑或悲情的表达,装帧出自心灵感染的真情。让轻浮的感官,将感觉火点亮到深邃真实的心灵。 那些散发着——让光芒也足以附着情味的岁月,精神与灵感似乎都可以凝结成——象征意义的有形之皿。浓郁质感得足以将魂魄,用婉柔的姿态留住。 梭黎绽放左手,光龙婉转,谐变通透。那些在意念里发黄的旧忆,仿佛瞬间已经变作盛载于手掌中,可以唱阙的经本。 那种万感密集的经验,不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可靠的。 手里有华丽的光与景。那种美好感简直接近于神灵。 右手中,微微摆动质感厚重的铁刀。左手温可的凝练美,更加催熟了右手即兴绽力的脉跳。让那把刀或进攻、或呵守的状态美,都是可以演绎成的神圣密宗。 这就是酷冷中,生命以醇厚记忆,形成眷恋的力量吗? 一个人深陷冰窟,复活的真挚感,忽然变得持重、有形而滚烫。 这种奇妙的感喟,不知怎的,一下子震动了梭黎的一颗心。 而所有这些神奇的发生,就是染着光龙瞬间,鲜艳植物一样簇生的图腾。 是的,以前,在猎司里迪大地上,亲身经历痛苦般的贫瘠、庸流的平淡、繁冗的负累……在这一瞬忽然变得浓烈,醇味而旷古。并且不间断地弥生——无垠的情味、表着的形状与力量。 好像曾经的丢失,突然间,从生动的灵肉上,一瞬间无碍地找回来了。 梭黎唏嘘着,留下感验不已的眼泪。似乎担心芳醇飘逸的光龙从左手飞逸,或者惊怕被眼泪打湿,他谨心地攥紧左手。 抬头,森林里愤怒飞动的风蟒已经消失了。丝丝缕缕削成线状的风信子,附加的冷不再是酷烈的。 他忽而意识到:自己破风刀劈风蟒,听见豁口一袭龙耶柏的呼唤时,已经用左手无形共鸣,“照见”了许多现状与想象中的过去。复唤回所有亲历过的境界。 梭黎忽然感到:这一刻的自己,就是完整、丰满的。不再是脆薄的、只会拥有即时片段的、愤怒冲动感操控的生命。 胸襟的刀伤,不再是阻挠手脚的顾忌。因为,挚烈已经变成芳醇的疗愈。 一颗心变得丰隆起来时,整个笃实起来的生命,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梭黎流利地调转刀花,呼地,将佩刀收敛,贴于右臂下。 咔嚓!咔嚓…… 梭黎拔足前行。灵感的一颗心,似乎完全可以敏捷感受到——猎堡仿佛春潮般传递的热量。 随着梭黎走动,空气里那种繁盛发生过的乐响和诸多感受却在渐渐消失。 梭黎绽开左手的光龙,乐响和诸感依然没有被意念唤起。 …… 赤红色的杉树,因为嵌结着厚重的冰挂,晶莹剔透的凝固,让那些树木高挺俊朗的站立,仿佛精美镂刻的工艺。 这些高大树木身披皓白,素泰洒脱,着冰银盏。清冽木香散逸的甘芬,使僵硬形格凝炼着自然界青春潜伏的内息。 流动在树丛间稀薄的冻风,此时风翼如纱。快乐频绽着蹁跹的剔透形状,仿佛从天空穿梭进森林的极光态。无状幻变的美感,简直比一年里发绿的春风更加倩丽。 通透、空灵的迁变,仿佛从丑陋僵硬大地之蛹,幻成的白蝶。挲啦!就见一个闪耀的光跳,破开精致盘实在一颗树枝的冰莲。 ”蓬!” 八瓣状均匀打开的莲朵,犀利地割开碍眼的风幕,洇散的痕迹,因为轮廓线条多折的勾勒,深浅光差,对比形成的折射,才会让人猛然警觉:从冰莲飞出来的一芊芊新光。 每一个蓝色纱丽,随那一飒撩动的手之光,拉长飘带。十根指尖仰上追着光感,仿佛大地新生的、黄绿色的嫩芽。 “金刹那!”“银刹那!”“曲典!”“芬翼!”“适道!”“惊味!”“由德!”“蓝魇!”“致欢!”…… 空气中的无常风形,被光驾驭。相互交辙或触碰,无数的声音从寒冷的空间,不间断地蹦出风线缠绕的轮回。相互致问着——以名字代表的礼节。 “‘她们有着足以将生命蛊惑到死亡的青春。’这是猎司里迪族人刻在古卷上,警惕过我们的话。” ”‘冰卢厝最熏腥的兽皮,也不会镶嵌这些凶恶的毒蝶。’冰卢厝的族语一开口,就把我们的骨头骂碎了。” “羽焰火说:我们是丑陋地精火们的——美丽头发。其实,也不算好话。” “图兰、盾马和仑陀禁忌森林的缘故,据说也是因为冰莲。” “埃盖尔赛把我们的纯粹,在他们祭歌中譬喻时,简直将一尘不染的冰莲,唱成了擦不净的污秽。” “要说,还有许多部族,他们会把祭祀咀嚼成——滋沫一样,肮脏地挂在嘴角的泔水,对。” “我讨厌:那些相当肥厚的嘴唇,说我们‘该死’之类的粗话。嘻嘻。” “我也是。对于陷进森林的冰塬人,我们准备了——与他们人数一样多的办法了。嘿嘿。” “啊,聚在这儿。把讨厌的坏事,一一提说一遍。会不会遭到神弃?” “你都感觉到啦,就已经发生过了。发生过了,对此秒而言,就是不存在。不存在,就是即时没有遭‘神弃’喽。” “是啊,她可真傻。干嘛对待自己的美,还没有学会说好话。迟早,会嘴巴变厚,钝到无声的。” “呃,有点斜,有点歪,手拿单刀像妖怪……那边有一个猎司里迪的、脑袋被树干碰傻的帅才,谁想去碰碰他的坏运气?”一个冰莲之灵,夹着眼睛,瞄瞄光线。 “我们呗!”随着最后异口同声的呼声,冰莲之灵们绽动蓝翼,纷纷跃迁着飒飒流动的光,将握控的风,像笨大的重物一样抛弃了。 这些冰莲之灵,看似言辞苦辣而粗鲁。但是,心灵鉴物,从不叠加多饰的判断群——综合制造混沌状态、没有棱角的结论。 她们甘愿将一模一样的东西说成两个,也不愿说‘相同’这种可怕的浊辞。一旦分不清界定,她们就会痛苦地陷进模糊的虚词中,轮回不休。 第一一四章 蓝魇致欢 第一一四章蓝魇致欢 冰莲之灵目光如钻。她们驾驭风马,或疾或慢,轻飘无滞。疾如蓝光,慢似烟篆。 身形曲纤嬗跃。极微的变迁,就能造化飓风的鸿沟。卷动冰渣与雪霰,形成汪洋如河的长浪或高矗如壁的巨澜。 她们行事前,调频的手脚不是预热,而是粹冷。手相带动酷丽俏拔的高风,随意摆动莲舞的纤臂、步履,响飒浑躯音铃清朗的叠加音丛。随走,带动一连串萧杀辅音蓝刀和元音冰梅,散播辛辣致命的酷寒和甘芬透骨的馨香。 看似短暂位移的距离,心性其实在逾越浩瀚的多个时空。 她们把时空叫做各种有限的屏障,将看不见的纬度唤成错觉般的设置。运用准确定位的名词,以便能够驾驭:灵犀精纯的马匹——穿透思索的壁垒。 冰莲之灵精致的姿态,精密频变着——即时适恰位移中的角度和距离。精准瞳光,射透每一缕光线的发源的极点。 让被看者,灵肉和精神一道发疼。 高大的锥形、塔形树冠惊怵落翔的枯叶,鹿群、羚羊、野獾、雪狼、猎豹,或狩猎中狂颠着奔步、同步的强臂搭载着硬弓、目颗发寒的猎人…… 所有万化埋藏在潜意识中的禁忌,其实,就是躲避空气里看不见的利箭。 很少有谁知道:那,就是冷森瞳孔攒射出的飞铩。 猎司里迪的古纪里说:冰塬的森林里,有极端对应了地精火焰的酷冷灵魂。 但是,那句话是出自经验的感觉。因为冰塬最古老的卷本里,没有诉诸其形状的图腾。 连站立过浮桥的古老祭祀巫,都没有留下与此有关一个字符的语言。 所以,冰塬人一看见冰封中的森林浩浩之美,心灵总会跳跃在惊喜与恐怖的两个极端。中间缺少思觉有毗连可以维系的过渡摆。 这些手脚冰剔、绝冷而惊艳的野生者,讨厌热情爨香的流颗,嗜好冷色系发寒得接近绝望感的装帧。 森林浮动的一粒温暖,简直就是疼痛溃烂的伤疤。 所有看见光芒,情味随意流转中的呼吸。都会是她们心意冷刀嵌杀的目标。 那些力量能够贯穿森林的猎人,却总是唤她们叫“蓝魇致欢”。 这些源自冰莲的灵光,其中的“蓝魇”和“致欢”分别代表灵感和行动。行动包含了:状态,背景,业愿和法程。 因为“蓝魇”和“致欢”包括了冰莲灵光最全面的意义和宗法,足以照见所有冰莲灵光的原初。而且,两者手段精佳、心秘内敛。所以,冰塬之灵自己就把“蓝魇致欢”作为冰莲灵光的名字。 当然,猎司里迪语、冰卢厝语、羽焰火语、图兰语、盾马语、仑陀语……这些冰塬人的语音,其实在猎者看来是迟钝的。 因为,在猎者进入森林,在森林辨鉴前行的道路与方向时,冰塬诸族的猎人们用族语呼唤森林奇异的光芒时,根本看不见——森林时空里的这些幽邃的蓝色光灵。更不要说禁忌般地躲避——那些带着冰冷风线飞翔的蓝刀。 只有他们凭借粗拙的记忆,唤起森林造化冰莲独特修辞的音素时,才能在森林偶尔感味到:一袭光感,精灵般的飞动,照着可以行走的道路。 记住是“偶尔”。 记住是“一袭”。 并用这两种辞格消除“固执”和“永久”。因为那些声音是永新的、灵敏的。太执着的心,会阻碍蓝光的发生。 尤其,这些格式繁难的音声,牵着着灵魂与精神的界限,足够打破信仰。所以,令冰塬人闻之色变,惊怵欲死。 除了困境、绝境中求生的猎者,冰塬人谁还愿意崩命于兹?不要说见着,往往触思而逃。 那些老练的猎者,把冰莲音素叫做森林语言或红杉树语言。 此刻,蓝光飞腾,形成骤疾骤缓的各种光变和跃迁。 “我们飞行了三阙猎司里迪的祭乐。就相当于让灵感翻越了三个时空。”蓝魇道。 她抻开感受空间壁垒的蓝胳膊,舒展。以伶俐屈勾的手指,“咣咣”地敲击一下笨重、冰冷的空气石头。随即,猛地乍开弯长挑光的睫毛,感受新鲜临风的空灵境。 虽然,大地上艰难行走的梭黎,衣饰粗拙素淡。但是在蓝魇那冰澄的瞳里,因为感受温度,好像看见的——那是山花烂漫的春天。 “即时光,灵感清爽。随手起兴,力量见旺喔。”致欢飒意奔突到蓝魇的前面,她说罢空间的背景和身形状态,“哦,蓝魇莲,他已经脏得姹紫嫣红。我们把这块冻疮,从森林的大地上剔掉。因为,那是一块大煞风景的障碍物。从第一节到第一万节莲花经里,他占了多宗大过。” 致欢说得一个人感觉有点儿累,生气地瞪一下身旁的莲光,“曲典莲,难道你要看着把我累死,也不愿意敷陈吗?” “嗤!看在冰莲音素的份儿上,我才说下面的话呢。”曲典挑动五根狭长光亮的手指头,仿佛新春的芽苞,“第一,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猎者。第二,他左手藏着猎司里迪的祭祀光,右手执握猎司里迪的刀。第三,他陷在此,心里嫉恨是森林造的孽……” “可怕的是,他斩毁了——维系森林法典的风蟒。而且,是一个感官火比苦行劫太多的祭祀者。”由德附会道。 “他违背的宗法我全晓。可我在乎——你们的话形成了我灵感里的愤怒的冰。冰莲哦,逆鳞作为的主媒!让我行动的理由更加充满力量,不可以吗?”蓝魇翻变手形,手里长出一根长矛。 “最可恶的是,他左手中隐藏的光龙,是在森林中行祭猎司里迪族的司仪后,化生的异相。也就是说,他盗用了森林那灵性的一部分光。” “何况,那枚光龙的本身,也是他过去祭礼积累的一部分私着的怒火。尽管不是伤损外状的精铁,但是却是强韧不化的护体。” 一个个冰莲之灵道。 她们本来就不喜欢冰塬大地、心灵火焰炽热的祭祀者。那些法性,与森林典章的诗韵和含义格格不入。 蓝魇转身,看着风披遮挡的、来自猎司里迪族大地香颂班——笛声、风铃和弦板形成的音丛。 那些被风披遮挡,旺生一样不断长高的大地音声,在蓝魇黑亮的目光中,简直就是一根根蚀心的毒草。意向流动的冲浪,不断长势着,要逾越被风披竖起来的冷冽冰堤。 梭黎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忽而听不见——从猎堡方向传递的香颂乐声的原因。 但是,他却能够记住:自己那只左手曾经指定过的方向。 第一一五章 辨辞 第一一五章辨辞 梭黎不断地从光龙感受到——自己所有过往融入即时身躯的力量,随着浑整走动的躯体,胸口的淤伤和疼痛不断消释。 虽然被困顿的灵肉和寒冷的冰冻绞缠。但是,从心底里升腾起直觉的灵动,却在不断点燃——僵硬到无感的肢端。 梭黎知道:虽然自己有无尽的感觉火,有刀一样质感发亮的苦行意志、猎司里迪的刀刻的古卷经句…… 但是,在浩瀚如海的森林冰窟里,完整的生命该是多么渺渺若微。造化最清淡风的覆盖,都会是自己万难承载的重石。 “走出森林,回到猎堡。梭黎,这就是自己对猎司里迪完整忏意的开始。” 梭黎驻刀,双手叠搭在刀把上。 刀尖犀利插入冰地的一瞬,仿佛触底反弹、跃迁烈性的竞技状态。 回辙到身躯的力,让身躯爆发状态的筋脉与血液,一同变作万感蓬勃旺盛激荡着的河流。 豁—— 梭黎拔动插地的铁刀,强硬牵动抗风逆行中的身躯。 此刻的脑海里,壮美的猎堡就是猎司里迪的神灵,吉祥光足以瞬间超载承受——最美丽的太阳。 脚下,尖利倒竖的冰茬,牵绊着梭黎的靴子。重磕、震动,剧烈摇摆快要折断的身躯。但是,甘于成就抉择的他,此时,前行的动作,同样是果断重劈状态中的一把刀。 一道道曾经被刀削成的风线,忽然形成耀目的蓝光湾流。闪烁刺目的光感,瞬间炫如蓝色的海洋。 梭黎仿佛淹在蓝光中、笨拙摇晃颠簸的巨船。 他被那些纯粹到接近空无的光,刺激到快要目盲。 梭黎痛苦不堪地俯低头颅。 直到敏感的视觉渐渐适应,钝化了初感。这才看清楚:眼前,站立在光滑风线上的蓝色形状。 那些看着精美,却足以让目颗发冷的蓝色纱丽,形格精朗玉粹。风披张扬如帆,仿佛飞逸在天空极光做成的柔韧薄刀。 风披轻微的波叠与荡漾,让整个森林的时空不断地变幻着发蓝的背景。 梭黎浑身凝冷。敏感的触觉让他知道:那些封阻自己的力量戈,在自己感受中冷酷矗立的尖锋。 虽然,在此时的造化中,自己仅仅是一个生命形状符号形成的渺小痕迹。但是,也是宇宙时空造化的理由。足够等同所有强大时空。 梭黎调转手形姿态最有力量的把握,飒地,将刀平伸。袭击状态的目光,飞滑刀背,超前尖锋攒向蓝光。 目光所指,就见—— 空间里,一吒精铁长矛呜然抖动。精小椭圆旋动的矛尖,吒响中形成黑瞳般的暗洞。仿佛将梭黎犀利的目光,用无极黑暗的冷酷销蚀掉。 梭黎还没有以判断拉动刀势摆动起来的风声,长矛以颤动饰厉的示威,敲击在梭黎右手握控的刀上。 长矛飒动如光,却轻纤到不载惯性。一磕之际,停滞在空气中。随即,在梭黎变得惊诧的目光中,仿佛融化的一枚冰挂那样,缓缓融化般消失。 梭黎的刀未曾出击,已经被敲落在地上。 梭黎被震痛的手脚,痉挛似的收敛起来。因为疼痛,他禁闭一下双目。让那种抽搐的瞬间感从肉体上一滑而过。 然后,低下头,看着两只因为震疼而发热的两手。交叠呵在心胸上。被疼痛惊醒的目光变得分外明亮。 所有一闪而逝的痛苦猝然发生后,梭黎攥紧两手,抬起头。似乎所有来自肉体的劫,在一眨眼的承受后一下子彻底抛掉。站立的形格骤然蹙如黑色坚挺的刀。 这种猝然从痛苦中锐化出来的姿态,惊到蓝魇的目光。 “他有沉默后锐利出刀的一颗心。”致欢道,“而且,沉默出自短暂阵疼中极其厚重的承载。” “因为他是一个祭主。看似罹难,其实一颗心包括了完整行祭的过程。这样的行祭,只是出于习惯形成的本能,而不是固执的目的。”蓝魇解释道。目光游弋如刀,带着细致辨鉴的精密。 “祭主的称呼……嗯,是模糊不清晰的。因为,它的修辞含义就好像形容整个森林。而‘祭心’才是一颗颗清晰发亮的树木。蓝魇。”曲典瞄着,温柔调校眨眼视物的角度,分辨着光感。 “过于精微的辨白,会遮盖我们犀利杀戮异相的锐意。如果行事忽怠了应有的主伐,就不合乎冰莲主媒的旨意。”适道对曲典颇有异义。 蓝魇和致欢流利如光的眸子敏捷对视一下。相互点点头。 蓝魇不急不慢地看罢曲典和适道,道:“一个是指见微知着的红鬘精真,一个是指万类一真的妙提。” “正是他,”致欢飞快地指着地上站着的梭黎,看着曲典和适道,“才是让你俩说出两个道理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性灵有类似于红鬘精真和妙提两种特质。”蓝魇说着,强调道:“我说的仅仅是‘类似’。嗯……这也是我不甘心一矛刺死他的原因。” 梭黎看着这些精美的蓝色人迹。能够感觉:这些形格接近空灵般的存在,不是冰塬族部。正是猎人们传言中的森林蓝光。 冰塬森林最大的危险并非出没在其中的猛兽,而是森林蓝光。因为,冰塬森林是冰塬祭祀光也看不透的地方。 在冰塬大地,除了体能健硕、经验熟稔的猎者,森林是祭祀者或族人唯一规避的地方。因为,所有祭祀中预示的征兆,都会在进入森林的瞬间被全部吞噬掉。 没有祭祀光照耀的地方,就是不被冰塬神灵呵护的罪孽之地。这是冰塬人无形规避森林的原因。 这一次,梭黎终于亲眼目睹传说中的森林蓝光。可见,冰塬大地流传的说法,并非谣言。 他只能听见虫鸣般的风声,看见那些诡秘得仿佛幻觉一样的动作,其次若无。 “类似,其实也可能会是——真谛显化出来的模糊轮廓。” “是啊,真怀疑他的心底藏有——一部与森林秘笈牵连的真经。” “你没有一矛刺死他,并不是因为他是冰塬平常的无知者……”由德敏感地辨析一下,遂又匿了口舌。随即迎来蓝魇的一记白眼。 由德荡秋千一样,从一道风线跃迁另一道风线,避开,以示歉意。“忏悔有好多种,为你让道,就是支持你完整行事的轨迹了。是!蓝魇首光。” 由德说罢,飞快地收敛起自己张扬的风披,赶忙谨心致敬。遂手生一枚蓝光,给蓝魇增着光亮。 第一一六章 唤光 第一一六章唤光 梭黎一点儿也听不清楚这些蓝光纱丽的话。但是,凭借着祭祀敏感的一颗心灵,那些奇怪音声被自己感官摹状,在感觉境界形成崎岖变迁。 摩擦、碰动、砥砺感官形成的气流,触动原始发音的独特感觉体验。简直与猎司里迪族语截然相反。 他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被龙耶柏祭祀加持,呵住光龙。随即冷风成蟒,酷冷阻断了自己和龙耶柏的牵连。 可见,刚才毁祭的风蟒,就是蓝光纱丽佐动的一件法器。 梭黎已经明显感受到:这些蓝光纱丽对猎司里迪祭祀的忌讳。 梭黎知道:越是如此,自己越不能丢掉自己身挟的祭祀火。 咔! 梭黎将自己右手所执的铁刀,插进护鞘中去。那种在抵对中,才能感受自己力格见旺的执着,再一次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 他不敢丝毫犹豫。因为不确的心灵,才是生命极容易支离破碎的根。 梭黎知道:这些敏于造化中生成手段的灵真。极端封阻自己行走的方向,更能敏感暗示猎堡的方向。这让他更加不愿屈从这些眼前美丽的杀手。 没有拿刀的手,其实比执刀在握,更加充满喷薄欲燃的力量。 冰莲之灵没有再使用精铁手段。她们清楚:真正制服冰塬大地的祭祀者,就是在于征服心灵。 似乎直到这一刻。这些冰莲之灵的存在不像幻觉。因为森然变冷的空气,与她们合着拉动的时空一同贲动,空间变得旷古而幽深。 空间神秘出没的猛兽,显示不确定游弋的低吼,在四面持久盘亘起来。仿佛稀碎踩步——寻找空间可以啖食的猎物。 那些因为冷色雕饰的蓝光纱丽,个性地形绽肢节。美致灵倩的手脚,让精炼走动的一个个瞬间,勾勒出冷冽放射光芒的轮廓锋线。 而随着走动长旺的风,仿佛一匹匹未曾被万化磨掉凶腥的野兽。随着蓝光纱丽灵光手形吒令的跳变,向梭黎奔竞而至。 风廓划过时空,昭着一道冰花镶嵌的截面。 梭黎抻出左手。那把曾经凭借祭祀状态的修炼,嵌在心内的疼刀,此刻就是护体的光龙。 出自身躯热烈的感官火,照射空间。随着梭黎祭祀般踏动步辇。触祭生奋的烈火,瞬间附着梭黎手形,跳跃着烈性光锐。 梭黎只要脚步和手感粘着祭祀状态,顿时整个姿态焕然一新。 熟稔踩上谐频之波,状态仿佛有源活水,不再枯涸。 梭黎虽然陷在冰封的重幕之中,难以极力翻转受困的格式。但是,那些驭风的蓝光纱丽不断靠近梭黎,愣是没法完成最后冰封状态的镶嵌。 “是的,祭祀本来就是他手中擅于调转攻击的武器。” “这就是猎司里迪神秘的光龙吗?我能够感受:那种娴练手脚驾驭的光感,接近无相示烈的威猛刀。” “所以,那跳动的光龙,就是捕获的目的。” “冰塬大地祭祀火,就是我们真正的大忌。” 蓝光纱丽合着风辇,蓝魇精致姿态高卓引领浩劫般巨响起来的风雷。 顿时,空间风卷起翻滚的巨涛。 梭黎知道:祭祀状态最威力的灵性,就来自精炼的心灵。任何出自思觉的灵性触动,都是调欢光龙力量绽放的主频。 汹涌风涛的灌顶之覆,仿佛浩雪加着冻风。瞬冷的空气随风过处,瞬间形成块状冰封。 梭黎在不断粘稠固化的镶嵌中,仿佛被痛苦钝击。但是,他不敢随钝击的冰块而顺势萎缩身躯。最微小的屈变,都是再给对手制造叠加攻势的机会。 祭祀火是热烈的。可是,手脚却不断被紧蹙的风冰冷地捆绑。 蓝光频闪的光跳瞬间加剧。仿佛合着冻馁降服一具猛兽。梭黎感到自己冰冻的手脚渐渐失去知觉。 然而,思索是清晰的,能够感受到:冻馁的麻木正向一颗心的方向拢缩。 唯有这种感觉是自己可以感受的痕迹。那种深陷的渺小,顿时让他感觉到:原来,森林里有着足以吞噬祭祀的猛兽。 吞噬祭祀,就相当于吞掉灵魂。这和肉体一样骇心而残酷。 最后的逼仄,愈发让梭黎想到猎司里迪,想到猎堡。 “光……龙……”他喃喃自语道。 只见,蓝魇飒爽地将风披兜弄一下,走向僵硬状态的梭黎…… 梭黎左手擎着,弯着臂膀,将未灭的祭火拢到胸前。 仿佛呵着一朵猩红色的花朵。 就在蓝魇冰冷手指蹙紧光龙火焰,梭黎似乎突然从噩耗中惊醒过来。目光粹亮的闪烁,显示出幻觉般衍射的放大。 他似乎看见太阳光线下猎堡上空沸腾的光河。这些劲健炫目的飞光,才是与太阳光合辙的光明。那样坚定不息的发光,似乎点燃了猎堡神圣指示时光的晷针。 那种盛状就是整个猎司里迪的最光亮燃烧的所在。 “猎堡……猎堡……”梭黎模糊地听见空间里频响不竭的声音。其实,那只是心灵的惯性。 他目光亮了一下,忽而惊醒:这才是昭着整个猎司里迪大地的祭祀。是猎司里迪最神圣的光的语法——光龙! “哦——”蓝魇手形忽然剧烈抖动了一下。 那枚拿在手中的火焰,仿佛灼烧到她的手指头。 意念中,随着梭黎模糊祭祀状态的感觉,毗连到心灵想象的画面,剧燃的火轰轰发响燎燃开来。 龙耶柏说:整个猎司里迪的族祭,才是接近完整祭祀的。这,就是。 灼热的旺火,就像灼热的太阳光。逼仄着庞大冰封的空气。 “我们毁灭祭祀,却是意外地点燃它……” 蓝光纱丽们纷纷松开——紧促合着的风辇。 忽然,从森林上空传来猎司里迪大地香颂班的歌乐声。这些婉转谐振的、美仑美奂的声音,带着熟稔的节拍,推动空气波澜…… 猎司里迪祭祀的声音,一经响在梭黎的耳畔,浑然发热的一颗心,顿时欢鲜地跃然频跳了。 梭黎一颗心扩散着热量,仿佛一颗春季生发旺相的枝条,盈满力量的荡漾,贲冲着掩盖不住的新绿。 “他触到了自我修辞中的红鬘精真和妙提?”致欢惊讶地自问。 “没有。但是,却唤动整个猎司里迪的祭祀境。”蓝魇道,“那是一种打不破强硬格式的语法,这是我忽然遮挡不了那些冰原音声的原因。” 第一一七章 蓝魇笑 第一一七章蓝魇笑 致欢敏锐地眨动目光,犀利飒爽的手感,仿佛闪过一道青碧的闪电,“蓝魇,我帮你拿回这枚祭祀的光!” 蓝魇在致欢发力的动作尚未成形,一吒而怒,犀利飞射的手锚,啪!一把叼准致欢的手腕,“在冰莲主媒的传说里,轻狂与率性,就是愚昧的一部分。仅仅满足于感官火的金莲之灵,比对手更具有罪孽。” “对,看似毁灭目的,实际上屠戮自己。” “就凭这一念之过,就该永久失去——靠近蓝魇的机会哦。” “要是真的用最快的刀说话,我们不会异常窝火的压抑到这个时候。” “你的拿回,就是杀戮和夺取。”蓝魇摇摇头,秀发婆娑,荡漾着潋滟不定的蓝光之波,“从鲜活着的祭祀光龙,才可以照见红鬘精真和妙提奥义的灵性。” “我们拿不到光龙,是因为我们破不开猎司里迪光的语法。因为这其中,祭祀的音声、法则、灵感……是不可复制的。”由德解释道。 “光龙,是曾经即时鲜活过的一个个时空心灵,拼合,形成链接的图腾。”蓝魇看着梭黎左手点燃的光龙,“嗯,私着祭祀就是最锋利、不可见光的隐形刀,仅仅是自我修辞的一部分。只配苦行劫最完整的原始冰莲拥有。” “而那枚光龙,正是极端自我祭祀状态的冰刀粹成的。也就是说,他从透澈的冰中,拿走了冰莲的一部分智慧。”芬翼略带质疑着,将自己主观的想法说出来。 “对!”蓝魇对着芬翼点头致意, 致欢敏捷地收回手中犀利的匕刀。“我终于明白蓝魇不下重手的原因了。但是,我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古纪传说中——冰莲智慧的红鬘精真和妙提。” “嗯,连诠释也不算是。只能是譬喻。”适道附和道。 “但是,见光知机。一滴水就足以照见大海。这已经是奇迹。因为它带来了——我对红鬘精真和妙提的想象。不再是两个被冰冻结,没有知觉的词语。”蓝魇看着那枚枯燥燃烧在梭黎左手的“火焰”,艳羡地擎起纤细精美的手指头。仿佛惊蛰的飞虫,在光线里搓磨渐渐焕熟的手脚。 蓝魇轻俏地坐在光滑的风线上,随意露出狡黠的笑倩。那种笑,瞬间将大地的万化,卷进卑贱的浊风中。 她轻纤弹韵的莲足,嵌着颤动的滚珠流苏。浅淡着红的小鞋,仿佛两枚盛开的桃红。在风中随意晃动。 蓝魇忽然轻纤地跃落在大地上,仿佛轻盈投射到到大地上的一道光。精洽脚步,以合辙风声响频的弹性,走步。仿佛一阙、又一阙长短不齐的诗歌。 甘冽芳醇的馨香,从脚辇之音飘出华丽多叠的云篆。 随着她神秘摆动的手形,那些同步相伴的冰莲之灵,仿佛融蚀的冰块一样,渐次消失在空气里。 “物体的存在,属于神意。”蓝魇走过梭黎的面前,看着梭黎的眼睛,道:“没有能够摘取你手中的光龙,嗯,也许是因为,我的手感还没有能够讲清楚:足够让人信任的道理。” 梭黎不清楚:蓝魇突然用牵强的猎司里迪族语说的话什么意思。但是,从那散发野性馨香的婉转姿态,能够感受:火蛇从那蓝色冰冷肢端点燃的酷烈火焰。 梭黎不堪承受这种带有过程的精神恐怖。他铿锵地攥紧左手,覆没手中的光龙。目光如裁,生硬地切割掉——蓝魇的目光。 蓝魇走离梭黎的瞬间,随着缓移的步辇,身形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变成一片空无。 梭黎摇晃浑沉沉的脑袋,将意识中那些带着寒冷的蓝光画面极力忘却。 “梭黎!除了手中的光龙,所有出自判断的痕迹,从这一刻起都是一把把索命的刀啊。” 梭黎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警示自己。 “我知道了!”梭黎将右手覆盖在左手上,让两只手贴在胸膛上。他有力蹙紧手劲,用明亮的声音回答心中的话。 忽然,梭黎心里一阵难过。 是啊,这一刻,他多么渴望走出冰封的森林。用炽热的目光,看到猎司里迪大地上古老的猎堡、巨大摇曳的船只、温暖燃薪的火塘和壮硕走动的族人…… 梭黎拔动靴子,他极力聆听风声,渴望再能听见风中传递的猎司里迪的祭乐与谐声。以便自己拓步强行。 可是,风变得灰暗。浑浊重叠着群兽从深邃喉管滚动的示威声、族战的兽皮鼓交错着推着复叠啸叫的戈鸣、低颂神秘祈使句的凶狠佐辞,仿佛逆风抗行的咒语。加着黯淡、寒冷的酷冷风刀…… 空间冷得发蓝。 梭黎感到那种推脱不开的各种时空,仿佛折叠交错的倾斜板块,丰隆造化着恐怖的形状。 梭黎扣紧的双手松动的一刹,呜地,右手吒动,左手的光龙飒然调频到右手,化成玲珑短刀。这一次,他就是要将光龙变成——警化森林凶兆的有形法器,厉相毕现。 祭祀刀在,梭黎的一颗心顿时勾沉了整个性灵时空。所有生命的痕迹随同飞动的短刀,将空间所有不可见的境一刀挑白。 顿时,掩盖在风烟中的狼群,仿佛被冻风驾驭的坐骑。 这些目光低垂,敏感吸嗅生机的鼻息,发出喘促如河、浊流般的混响。群鸣如涛。瞬间搅狂风烟,将梭黎卷进攻击的涡流。 梭黎虽然感到浑躯生辣的触疼。但是,绝境中,一把刀就是灵肉与精魂不灭的统御者。生命有力凝紧的可握之控,就是鲜活贲力的契。 因为可感力量,生命精实见旺的灵肉,已经瞬间同化为精神灵魂的图腾,自我万感火瞬间点燃。 祭祀状态的刀,就是一个浑整的生命。是生命放大形状、延伸进时空的触角。 光龙在梭黎手中,就是精准、焕活着跃迁灵性的工具。从有限形状的极端,放射状绽现无限亢奋的生命灵感。 梭黎不再压抑——完整属于自己护体的这枚光龙短刀。 身旁厚重翻腾着身形强猛的狼群。凶腥散布的况味加着酷冷的风。传递绝望发疼的冻馁。 但是,短刀破解着狼群施虐中攻击的每一个点。狼群厚重的包绕,显得,梭黎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被密叠攻击拓成的痕迹。 因为杀伐的浑浊身影中,梭黎就是浑浊背景中唯一精粹的形状。 第一一八章 在动态中站 第一一八章在动态中站 梭黎出自心灵的祭祀感,已经完整地拥趸自我感知的凝练状态。 在身躯狂流一样滚淌般奔竞而来的狼群中,梭黎暴绽的每一刀,都是镶嵌一颗心灵、俏拔形绽的最佳姿态。 他清楚:有限力量的自己,必须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打开一道通向猎堡的豁口。 否则,灵性极致饱和的祭祀刀,必将被困倦失谐脉跳的灵肉,拖延进有形格难以支撑自我——渡化过重重叠叠、持久盘绕的桎梏。 梭黎此刻贲血见旺的感官火,因为怒绽,崭新的灵性,仿佛攒动中、游弋在身躯的火蛇,催化、激活着绝境中撑力的极端。 别无抉择,一颗心就只能够在生与死之间切换。这使梭黎刚性粹拔的每一刀,都是朝着目的“生长”的力量。那个目的,就是猎堡。 太孤寂、冷冻的荒芜,让他更加逼仄苦难的绊缠、渴望美好光芒衍射光的照临。 梭黎执刀,成群风吼的野狼虽然并没有虎豹灵动搏杀的凶猛。但是,这些目光低垂,游弋着极致嗜欲中私着的敏感。很容易窥见对手破绽的细微。 虽然,飞掠的短刀淋漓洒落一道道血线,破开可以前行的道路。但是,随着自己磨热刀性,这些冰封境界生存的野兽,精敏起跳,惯性熟化酷烈攻击的姿态,愈发屈于协调。 那种精敏辨识——梭黎短刀进攻状态的黏着感,已经让梭黎能够从手感上,觉察得到。 因此,当梭黎拓长攻击,越来越受到强势阻塞时,他忽然感到:力量与刀一同坠入困顿的焦灼中。 狼群不断与自己刀势趋于同频、即时突兀的暴击点,让梭黎手脚变得不再犀利。一颗心掌控杀戮的捷径,不再是梭黎飒爽拓步的理由。 是的,所有积淀在意识中,可以一尘不变的格斗筹码,不再是梭黎破袭狼群的绝招。 这些凶腥残忍的动物,不禁能够敏锐地吸嗅空间里灵肉的气味。而且,持久黏连的过程中,也在吸嗅对手力量与精魂的变迁与特质。 这些,正是森林狼群有别于其他单独猛兽的地方。 梭黎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窠臼中,不断成为这种野兽嗜念中被破释的猎物。 龙耶柏曾经启示过梭黎:绝境中的生命,唯有一颗灵犀的心才是万能的。 梭黎对这句话一直都是存在无数种穿凿的理解。但是那些道理仿佛脆弱的一道风烟,嬗变的比风还要快。 所以,梭黎从来没有找到:精准对应自己完整解释那句话含义的道理。 这一刻,梭黎猛然想起在猎堡殿堂、龙耶柏启示自己的话,内心不由震动了一下。 因为,这句话不经意间触碰了——祭祀状态中凝沉的一颗心。 梭黎忽然感到:久不开窍的那句话,忽然在心灵上衍射温暖的光芒。 是的,一颗祭礼心,瞬间踏上了那句无限动态贲力旋转起来的摩天轮。一瞬间焕活的灵犀与生生旺长的力量,仿佛春风中融冰下封压的一株狂草。触热生奋,茁然摇曳起来。 梭黎知道:此时,自我一颗心的灵犀,只有在祭礼中,才能获得完整。 顿时,梭黎以心默念“祭礼”这个精洽紧蹙,湍旋灵朗的修辞格时,那种光芒欢槌撞响猎堡黑而沉的铁钟,散射到整个时空境的嗡鸣,已经让梭黎为之浑身振动起来。 青春火,河流一样漫过身躯滚淌的血液,冲竞开生命状态中那些惯性的壅结。开闸了欢腾咆哮的、礼格司仪加着的无限长堤。 梭黎带着惊颤的焕热感,右手舒开的花瓣一样绽放,手中静哑横卧的那把短刀,仿佛从沉睡中眨动泛光的眼睛。明灭浮闪的艳光,仿佛静态光启的时刻。 随着梭黎突然间玲珑翘手。那把短刀被凌厉手勾,盈光一握的瞬间,梭黎紧蹙而立。俏拔张扬的姿态,顿时显现出压抑不住的弹性。 刚才的那个自己,虽然也在祭祀状态中。但是,那还仅仅是一个自我感觉熟化的习惯性格式。 但是,这一刻,祭祀光带着完整猎司里迪的信息,以猎堡光的语法叩响了整个心灵,让龙耶柏的那句话,变成启示中真实印心的传承。 猎司里迪的古纪里说:启示和礼典是祭祀灵性不竭的活源。而这一次,两种亲证梭黎同时经历了。 在梭黎感觉里,这也正是:自己解禁绝境中生命灵感桎梏的手段。 恍如幻念,当梭黎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心灵羁绊,生命态变得光感跳跃。再次新鲜站立时,不禁心旌焕然,手感敏锐。 那种遇到强阻后,积压的沉郁和枯涸感,渐渐从出刀的手形姿态,流离而化释。 梭黎擎起控刀的右手。随着手形翻变的动作,那颗心不但拥有了完整自我学的宇宙,也拥有了整个猎司里迪族的大地。 眼前脊背光亮的狼群,仿佛从大地溢涨的河流。生猛旺相的奔腾,已经加剧了熟稔施力的攻击波。 梭黎挽刀,仰后高拔一技突兀的锋芒。蓄满盘旋中、动态冲前发力的强劲势能。 身形弓箭弯曲弹射的烈性手脚,让他的冲刺带上啸叫的破风声。 精朗短刀飒划倾斜跳动的半弧,以弧扩散的风刃就是无相加着的锋芒。 顿时,锋线拓开一道鸿沟般延长的直线,血倾的赤红与翻滚的骨肉,交辙跌碎成熏腥气味浓烈的残酷之路。 为了走出冰封的森林,梭黎一想象祭礼的画面和猎堡盛光的热烈,火漾跳跃在状态中的一颗心,已经跳脱那种艰顽窠臼盘绕在惯性姿体上的轮回。 控势的狼群,不再是熟稔繁衍手段和野性的嗜命刀。 随着前锋支离破碎的折断骨突,狼群强阻顿时变作梭黎手刀勒令下的卑奴。曾经见势疯长的野性,不再显化凶腥施暴的极端攻击。 灵犀祭礼状态的梭黎,感觉的触角能够按照:狼群强袭的角度和娴练的盘亘的野化“语言”,辨别自己逆力行走的方向。 拓开刀路的梭黎,终于飒意前进。他紧密施动灵性跳变的手感,使不竭动作连贯到完整祭祀状态的那一颗心。 远处,又隐约飘来猎司里迪祭祀的弦乐、谐波一样重叠着韵辇的歌唱。 梭黎心灵贲热着,望向远方的天际,在动态中站…… 第一一九章 火搓辞 第一一九章火搓辞 梭黎稍作凝滞的站立,他已经感受到:目之可视的狼群,仅仅是森林力量盘亘在这儿的一部分。 他能够隐约感察:所有带着致命感,指向自己的,看不见的存在其实同样可畏。就像他炼化无相刀的诸多感受。 一波波狼群强阻的角度,无形暗示着梭黎要走向猎堡的方向感。 森林的野兽才是辨析方向感的灵敏着。梭黎同样在拓步的刀中感受力量与角度细微传递的变迁。 果然,随着短刀犀利破障,梭黎越来越清晰连贯地感受到那些激动人心的祭乐。不再是隐约的片段。而是清旷、飘扬、涟漪一样波动的。 那些熟稔音乐与形成整齐浑然、层次清晰、叠频生动的背景,让祭祀状态的梭黎,灵骏般驰骋起来的刀势,终于完整驾驭了整个境。 那种弥足无限憧憬的生机力,仿佛春之惊蛰后的旺草,让梭黎浑身流淌的血液,仿佛变成欢响不竭的河流。感味猎司里迪壮美映光的山河。 空间的冻馁和阻挠,带来有形力量的块垒,以强烈逆力被破解的经受,新鲜感助祭了梭黎肢节燃烧的火焰。 梭黎强势绽放敏性跳跃的手感,不再落淀进感觉火、思考控、判断链、逻辑群……重叠感形成的、惯性盘缠自我灵性的涡流和沼泽。 每一刀锐化新光,不再停滞和盘亘。他就像快乐伸开鲜艳手脚的孩童,以触光的瞬间感,感受到整个空间无限生动的欢喜与芳醇。 跃马般的刀势,驾驭逆风,将眼前熏腥流窜的野兽不断逼仄开来。破风的尖风锐响犀利的辅音丛。但是欢倩明朗的元音,已经在心灵上欢掷铃铛的音群。 哦,来自猎司里迪的祭歌,响起来了,频跳般撞心的惊喜那么逼真和清鲜—— 玲珑飞动长音的笛子,带着风信子一样流连忘返的旋转,给遍野散着历历可数的明净光线。照见从倒挂蓝冰锥形上滴落着的水滴,露出冰封下原始树木略显苍桑的暗红,突兀青春般力量爆青的膨胀,散发甘芬快慰的呛味,激发想象中已经发甜的味蕾…… 悠绵的弦板,形成往复的叠韵,以情味呼唤瀑落向大地的明净光流,灵动震响的鼓点,仿佛从遥远旷风传递来幻觉般的马蹄声。 风中、光线中……猎司里迪大地上,香颂班的歌者,凝静矗立成一道齐整发光的彩色屏障。迎风翻动新鲜褶皱的服饰,流苏荡漾着摆动七色缀子…… 微微从静哑中发响的叠音,次第造化层次感精真的合声,搭载族人不断添加进的谐歌。 凝蝶萝和尔珠玲珑歌喉明净穿梭音丛,形成领衔飞骋的两个主频,交互形成风扬中的精致错落。 太阳光繁盛极了。落翔在黑暗发苍的猎堡上方。光河又在尖锐的箭楼和殿巅上跳跃和流淌…… 梭黎清晰地感受着——从猎司里迪大地传递的灵讯。焕热的手脚完整变成猎司里迪祭祀乐中的一部分。 “梭黎——” 空间传来一声轻微而又清晰的呼唤。那种熟稔的声音,就像复苏冻土下茁生的新草。 “龙耶柏!”梭黎不禁翘首应和那种自己拒绝过、此刻却极度渴望复唤自己的声音。 梭黎看着旷朗的天空,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哦,龙耶柏……”梭黎微微止步,口里念叨着。持久在森林的盘亘和困顿,让他随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呼唤,仿佛已经看见了猎司里迪大地上频闪的新光。 当梭黎微微收敛步辇的时刻,洪流般汹涌的狼群顿时变得疯狂。一匹匹滚颤着的肌肉块垒,激烈喷薄出野性、残忍、肆虐的气焰。 一匹匹变成黑色跳跃的火团,剧烈拉伸身躯韧性极限,不再忌惮梭黎右手霹雳一样穿梭中的快刀。 梭黎陡峭走步,带着敏捷的闪光。此时,出手的每一招,都必须是步步紧扣的连环套。才能一气贯通,彻底洞透这块凶猛血肉屯筑的屏障。 忽然,梭黎感到:这些风暴一样,瞬间变得不可制控的狼群,已经远远超越了习惯中的想象。 此刻,那些沉堕如石的血肉,完全变成立时发硬的精铁。 梭黎默念行祭中火搓的刚飒咒辞。同频锐化血烈情味的残酷变韵。形成断崖式裂解时空的意念……加着右手狂涨的力道。 梭黎感到:这一刻,自己在运用祭礼最旺势的姿态,行走在性灵极致突兀的刀刃上。 是的,梭黎渴望自己完全脱离开群狼盘绕的纠葛。 尤其是,当他听到空间传递来龙耶柏的呼唤,已经将手感迅速锐化出烈火。 不过,敏感的他从施刀的力感上,忽而发觉自己承载的野狼攻击,此时同样变得强烈。那种欢嬗健足跳动的闪击,其实,攻击点就是梭黎最不堪承力的破绽了。 这就是猎人们传言中不同于其他猛兽的狼性。因为被熟稔窥见痛点,而让梭黎顿时变得暴躁不安。 原来,眼前并非单纯的较力杀。其中也是牵着性灵的。 那种带有机变的生命状态,就是生命灵性绽放的特质。这让梭黎感到非常恐怖。他真是担虑:自己飒性冲脱开森林的一颗心,陷进性灵的淤泥中,这显然要比力量战更加搓心。 是的,粘住心灵的东西,对拥有一颗敏感祭心的他,最容易感到威胁和恐惧。 本来,他就是让一把刀,有形站立在一颗祭祀的心灵上。以形状格昭显的光龙,就是在警化:群狼凶烈嗜命的那一双双暗绿幽邃的恐怖眼瞳。以光,贲威有形的法器。 这一刻,深嵌光龙的这把短刀,就是! 梭黎复以强调自己执刀的初衷。 梭黎顿时感到:此时的自己遭遇的,才是自己在一颗心灵上真正的绝境。 尽管,梭黎渴望:以旺盛起来的祭祀状态,突围森林单纯野性力量封堵的界限。却料,造化总与想法变成差池或错位。 冰塬森林的恐怖,不只是冻馁的冰雪。冰塬各族的人这句简单的话,在梭黎此时的感受里,忽然变得丰隆而庞大。 第一二〇章 冰箍 第一二〇章冰箍 已经听见了猎司里迪的祭乐声。黏指可触的一瞬间,最清楚的看见,在心灵的阻隔上反而变得更见遥远。 一直渴盼听见——猎司里迪最美丽祭礼中的歌声,看见阳光、冰雪、青春笑脸、香颂班的指法奇妙的乐师…… 真的听见了,也几乎快要看见了。可是,这些真实感突兀的发生,只是热烈地烧灼了梭黎的感官。 此时,时空留给梭黎的,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冰雪。 梭黎默默地垂下头,仿佛一匹彻底被折服烈性的马匹。只有一颗心听见:自己在冷冽中发寒战栗的簌簌声。 这种真实到空无的恐怖,才是梭黎第一次感受到一颗心被极端割伤的疼痛。 他想要极力摆脱这种让感觉发疼的酷烈气息,可是,这些不容抹掉的真实,依然不依不饶地发生着。毫不隐晦地进行着——那种固执不化的发生。 强硬的精神和意识,已经迁移不动灵肉罹难般的过渡。所以必须经历的痛受,梭黎已经无法避免得了。 梭黎惊颤着执刀的右手。猛烈抬头,挣脱开那个屈折疼痛中蜷缩的自己。他感到刚才的那个自己,仿佛一具沉钝的硬壳一样,完整破碎了。 此刻站立在森林中的,是一个眼睁睁看着一具身躯垮塌后,站着的另一个人。 “梭黎!”梭黎轻轻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左手呵着剧跳热烈的心脏,右手的刀猛然吒动。 右手将刀把握的那样紧,使他几乎感觉到贲力的疼痛感。其实,也是一颗心在疼。 眼前,一匹匹形绽精铁的野狼,饱满劲攒的力箭,让这些发力状态的血肉变成可怕的畸形。执意毁灭的强硬冲锋,带着飒飒飒风响成号的摩挲声。修饰着攻击时从空气隐约带动的风雷。 梭黎沉稳的身躯看似僵着,可是,浩浩滚流的力量,一颗心已经能够清楚地听见。 随着冷冽提刀,一道仰上飞铩的粗线,惨白地割出一片雪白的光芒。 触刃的狼,瞬间发出拉长的嚎叫声。随即重重地磕在地上,翻滚成模糊猩红的图案。而梭黎震动的刀刃,一飒惊风,让梭黎感到手形余烈带动的呼啸。 祭祀慑心,这把刀已经牵着到生命中除过灵肉——那灵魂感的疼痛。 梭黎知道:这些野兽之所以瞬间能够变成如此的恐怖,源自于时空那些同样恐怖存在的灵魂。 梭黎一刀打开状态,左手轻盈按在虎口发疼的右手上,稳住烈性中出功的祭祀刀。 那把黏血白刃,倒竖瞬间,汪汪逆划的血珠簌簌滚落在地。 一弯嵌红的艳弧,衬着梭黎酷烈得发暗的脸。那种森严凝静的姿态,因为凝视之瞳专注的焦点,狼群顿时锐减了——抵兑梭黎目光的锐气。 以刀犀利写实的抉择与暴戾,与攒箭一样的野狼目光,光芒相撞,透彻感足以穿透各自的心秘。 梭黎祭祀状态精朗穿凿的目光,随杀戮的余威,眼睑带有谐动的浮游状,不是显示傲慢不拘的飒气。而是警觉触探——深髓酷冷中的暗物质。 梭黎并没有因为喋血开路的刀,而放大感觉。 他知道:此时的自我,依然是变局中没有彻底打开门户的受虐者。因为空间里,自己渴盼的猎司里迪就是一个幻觉。 只有一双有力的脚,真实地踩踏在猎司里迪的大地上,空间给与自己的回答,才是真实而完整的。 梭黎挥动短刀,豁然走进狼群。是的,难以避开的,唯有用极致的祭礼来彻底化劫。他再也不愿浮游在清浅的快感之上。 梭黎的耳畔随着起势的风声,蹙得像石头一样发亮的身躯,逼着逆力最强盛的方向在走。 敏感的心触碰着时空看不见的刀棱。他知道:即便是祭祀状态的自己,一颗敏感的心,远不是通灵的红鬘精真,可以立即照见:真正盘亘在时空的庞大灵魂。 但是,行走的刀,就是质感亲证的唯一工具。 梭黎逆抗的怒火,同样点旺着狼群的怒涛。梭黎掂量手中短刀,踏风着走。 触逆,顿时激发了滚浪般湍流的狼群。 果然,随着深嵌,祭祀境中的梭黎,发现每一匹狼已经化成一把把铁戈。那种次第攻,仿佛拓大的一件工具,以禁锢般的镶嵌,重叠着一层层厚钝的身躯块垒,磕击着梭黎锐意出刀的灵性。 梭黎明显感到:臂力托载的重荷,让那些施力的狼,仿佛变成一颗颗浑圆沉重的石头。 那种毫无顾忌的钝击,毫不忌讳梭黎的刀刃。原来那些身躯挟着冻风与冰雪,瞬间猝冷中,形成棱角坚硬的护体。 梭黎的光龙就是冰刀粹炼的法器。此刻,忽然劈不开加着在野狼身躯的冰盖。那种与梭黎祭祀冰刀一样坚硬的护体,不断像空间缩拢的蹙结,带着咯吱吱驱力的握控,镶嵌着梭黎。 这一刻,梭黎忽然感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匹匹攻势凶猛的狼群,而是整个发威的造化境。 梭黎不断磕击中,振裂的手,让手中的短刀完全变得赤红…… 眼前,那些挟风奔动的狼群,仿佛从原始冷寒中突兀驰来的古兽。次第精密谐动的奔竞,敷着冻冰雕琢的护体,毁灭着梭黎祭祀的步伐。让梭黎以笃真意念盘结的信心和目的,随着落降的手形姿态,一点点破碎…… ”猎……司……里迪……”梭黎模糊地唤着。那些冻馁的声音,变得虚弱至极。 梭黎随风烟杂沓的撞击声,痛苦地跌倒地上…… “梭黎——” 浑浊的空气里,梭黎听见熟稔的呼唤。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抻开冻得僵硬的胳膊,用姿态应和着风声。“是哦……龙耶柏……” 可是,此时的梭黎没有——因为这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呼唤,浑身散发振奋的火焰。因为,没有走完祭祀状态的一颗心,就像没有捡回信心和热情的灵魂。 梭黎痛苦地将左手搭在胸口上,那种充满生命贲力的鲜艳与芳醇,就像从身躯流淌到大地上的鲜血,再也收不回来了。 梭黎左手猛地擎起来,左手燃烧着不灭的光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一二一章 “三阙歌” 第一二一章“三阙歌” 梭黎左手上,跳跃不定的光龙,仿佛生命点燃的火焰。 寒冷的风,吹起阵阵的冰渣和雪沫。空间漫过一层又一层的白色雾纱。镶在树干上的冰晶变得清澈而光亮。 最猛烈的一道风辇,仿佛一艘银白色巨载的船,缓缓沉淀着高朗停泊的高足。一个颠晃般的止动,从风辇光滑的棱线上,跃然飞落一只只色泽惊艳的可人儿。 正是冰莲之灵。 蓝魇驻足的片刻,带着略微的惊诧。眨巴一下眼瞳,仿佛一直隶属于自己的冰雪世界,长久刺目的银白,惯性地禁锢了自己新鲜跳闪的思维。 空间的呆板,被看见的瞬间,似乎鲜艳的五官已经被磕到。所以,她纤巧地抖落一下——波浪一样在身后翻腾的蓝色风披。甩掉一丝不悦加着在情绪上的重量。 她翘起指勾,弹击眼前飘逸着凶腥味的空气颗粒,看着冰冻大地上横七竖八的狼尸,道:“一个什么样的执着心,会索要森林这样多的生命?” 致欢两手剥落掉、只有她自己看得见的风烟孽障,“嗯,在一个时空里,致欢看见——一道指向猎司里迪的目光……发愿的目的刀,斩杀疯狂堵路的狼群。在另一个时空里,一个祭祀的灵魂像马匹一样,被熏香的声音牵走。”致欢顽劣地眨巴眼睛。 随即,致欢摆摆手形,一道湍流的风辇,就将横尸的一具具狼躯,驱开。 “请!冰雪森林统御万化的主媒。牵走祭祀灵魂马的爨烟香风。”金刹那、银刹那、曲典、惊味、由德、适道、芬翼……纷纷致意蓝魇,道。一个个随从致欢,纷纷展绽致礼的手形。 …… 猎司里迪大地。红杉树林畔。 “漆黑与白光, 猎堡哦, 在大地上, 用黑暗和石棱—— 雕刻祭祀的光芒。 我们沉思, 一万个不开心, 愿被阳光照射时, 生长三颗希望: 龙耶柏—— 梭黎—— 拿格——” 凝蝶萝垂低脑袋,痛苦地吟哦着。 尔珠听着凝蝶萝吟哦的歌声,竭尽力量做着祭礼的动作。 从猎堡飞到红杉林畔的乐声,无形激化着凝蝶萝和尔珠。偶尔,尔珠会吟哦另一阙出自古卷的香颂辞,来强化凝蝶萝即时的吟唱。 “哎,我要是能被人这样呼唤,听不见才怪呢。”勒琉赛照看着马匹,不高兴地发着牢骚。 尔珠看了勒琉赛一眼,“不要打破祭祀的境,好不好。神灵会在乎真诚的每一个声音。” “香颂班的丽人,没错。你这样执意,神灵的光,一定会照耀到——你那灵性十足的嘴巴上。”勒琉赛说罢,呼地跃上马背,拽动缰绳,“有时候,猎司里迪的神灵不仅仅喜欢听歌声……驾!” 勒琉赛说着,兜开缰绳。那匹马突突地打着粗浊的喘息,原地盘旋了两圈,遂冲进了森林。 凝蝶萝和尔珠顿时找不着:在祭乐中吟哦的好心情。 “呃,这个精明的糊涂虫啊。破坏了规矩,反倒显得有理了,真没辙。”尔珠生气地撅着嘴巴。 凝蝶萝忽然停止歌唱。谐柔地走动脚步,火焰一样,冲尔珠招摇两只飞翔起来的手掌,“一起去,尔珠。太阳尊最完整的香颂,正好是三阙歌。” “凝蝶萝,你随便说出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古纪里、永远让尔珠忘不掉的臻品。到时,我会将这句话做成火红的首饰,戴在手腕上的。”尔珠说罢,随手一扯马缰,呼地飞上马背。看样子,尔珠早就想这样干了。 凝蝶萝看着尔珠超前的手脚,点点头,“太阳尊的唵迦丽耶诗律,当然也需要共鸣挽手的谐句,才足以将心愿点旺。” 凝蝶萝说罢,温柔地抚摸“怒墨刹”的面颊和鼻翼,轻轻拍着,“别怕!‘怒墨刹’,黑色的闪电。你是链接猎司里迪祭祀最快的光。走!” 凝蝶萝说罢,返身走向自己的马匹,飘然飞上。生动地挽住马缰,未及兜手。就见身旁的“怒墨刹”已经高昂嘶鸣着,黑色的标枪一样,插进冰封的森林。 凝蝶萝和尔珠对视一眼,遂驾马追风而去。 森林里哗哗撞碎的蓝色冰挂,随刮起来的冻风,形成一道皓白的风龙。 冲进森林的“怒墨刹”,突兀响耳鼻翼野性吸嗅冷冽的况味。劲俊欢弹的铁足,钝击、敏闪、跳步……一经入境,已经瞬间变作野性驯化中的灵骢。 这匹本来出自森林的野马,触冰的瞬间,已经浑躯激燃了原初的烈性。飘骋的黑鬃,逆风翻卷成黑色的河流。 “豁!在森林,这才是真实的野兽啊——”勒琉赛被“怒墨刹”甩开,抹掉倾斜风堤泼落的冻风。痛苦不堪地看着崎岖陡峭、敏捷奔突的“怒墨刹”,酷笑。 “在冰塬上,你是驯马的皮鞭。在森林的冰封里,你还不配作它的侍者。”尔珠追上勒琉赛,“嗯,你索性垫背。我恐惧的才不是冲刺,而是后背的泼魔呢。呵呵。” 说罢,尔珠玲珑手相调动自己驾驭的马匹,将勒琉赛的马匹杠到一边。 凝蝶萝惊讶地眨巴眼睛,“温柔点,女神。人家我就在你的后面呢。” “哦……”尔珠飞快的左手掩一下嘴巴,“哎呀,凝蝶萝,你的想象力真要命。那可是古纪里的一句诗歌,意义不在于此的……” 走神说话中的尔珠,手劲儿一松,凝蝶萝的马匹跃然生风,豁然前驱,把尔珠和勒琉赛甩到后面。 尔珠故意不悦地大声道:“天啦,我第一次知道,骂话也可以是动作。美丽的野蛮女人!”尔珠看着一眨眼冲前的凝蝶萝,好像自己刚说的“泼魔”一词,落在自己的头上。 凝蝶萝微笑不语,柔发荡风如练。 “哼,你以为呢。人家现在是‘怒墨刹’,心有所追……”勒琉赛看似说得没错,那疯癫一样胡乱搭连的语调儿,听得尔珠耳朵直发痒。因为没能领衔的缘故,勒琉赛感到有逊男人,难免生忿。 “你可正气点儿。小心猎司里迪的神灵用最结实的马鞭,打烂你的厚嘴唇哦。”尔珠瞪一眼勒琉赛,兜兜施力中,叭叭叭乍响的指节,露出芳香的微笑。 “哦,香颂班的丽人!我是说,此刻,最先拯救的灵魂,是猎司里迪的祭主梭黎。因为,那才是冰封森林里真正的弱者。” 尔珠这才温婉道,“嗯,原来如此。你这话简直说到点子上了。吉祥的牧马人!” 尔珠说罢,狡黠地瞪瞪凝蝶萝美丽摇曳的背影,艳羡一番,遂回头看罢勒琉赛,不服气地道:“嗯,你并不傻呢!其实,拯救有时就是带有……情味的,嘻嘻,懂了吗?”遂吒呼马匹,一驰而过。 “一对妖孽啊!这话可别让太阳神听到。神啊,勒琉赛还没救赦人,心灵就粘到了造孽感……” 第一二二章 唤祭 第一二二章唤祭 攒入森林的“怒墨刹”,更像乌黑的猛兽。那种将力量直接锐化在感官上的敏捷爆发力,撞碎树枝繁密的冰挂。腾隆起白色的烟雾。 随着奔驰,惯性带动的风烟,在“怒墨刹”背脊上仿佛形成白色的风翼。 凝蝶萝能够感觉到:惯战的“怒墨刹”,依然没有退化掉那些曾经出自森林的野性。熟稔森林中奔腾的技巧。 那种被大自然生生磨砺出来的威风,显然是其他马匹不可以比拟的。 凝蝶萝不敢丝毫懈怠提缰的左手,敏于引领自己马匹的方向,跟紧“怒墨刹”。飞扬马鞭的右手伴着马步的谐振,玲珑挽动一记记弧勾,啪啪地驱遣马匹不堕风尘。 “快点跟紧。”凝蝶萝测转脑袋,呼着身后的尔珠和勒琉赛。 她知道:精密链接的马匹,动态的力量就能凝成一把浑整结实的刀。强化自己,也强化矗在尖锋状态的“怒墨刹”。 四匹马已经长旺生机,仿佛跳跃在浩浩冰封森林中的火。 “凝蝶萝,这样的急促……我们都没法呼唤梭黎……的名字……”尔珠被被逆面袭来的冷风噎着,都快要难以连贯呼吸。她翘起左手,遮挡风声,说道。 “此时,森林中的‘怒墨刹’,就是引领我们的神明。”凝蝶萝回答道。 “是的,在这里。野性的力量就是唯一称手的法器。”勒琉赛在后面说话。 勒琉赛说着,就在尔珠的坐骑上加了一皮鞭。让尔珠的马匹及时联动上浑整奔竞的步伐。 “它是这儿的规则。一旦偏离方向,蓝魇致欢肯定会等着你……”勒琉赛大声说着话。 “别在荒芜人烟的地方,提说冰塬古老的妖魔。往往一说就有……”尔珠生气地道。 “嘿嘿,怕什么呢。就算蓝魇致欢寻事,也肯定在咱们人马的前和后。最后留下一个中间的你俩呗……” 忽然,前面奔跑的“怒墨刹”,剧烈兜了一个急促的盘旋,驻足。 随后跟动的那匹马,紧急盘绕时,激烈勒步的强大惯性,直接将只顾说话的勒琉赛抛到大地上。 “呃,真是越说越吓人。唠……”尔珠小心地掩上嘴巴。紧急兜手,勒住马匹。 猛地,只听勒琉赛声嘶力竭地喊:“血……血……” 随着勒琉赛手指的方向。只见大地上一片残断的斑驳色。 “怒墨刹“也不再奔驰。而是得得得地踏着响步,环绕着那些冰地上杂沓的红斑走动。吸嗅那样,咴咴地打着浓浊的鼻息声。 “这是一飒间飞溅出来的血线。”凝蝶萝惊讶地说着,跃落马背。他走近那片血污时,从身侧拔出犀利的佩刀,模仿似的逆滑一刀,“不像激战,更像紧蹙的猎伤。” 尔珠看着盘亘不离的“怒墨刹”,忽然恐惧地眨眨眼睛,“……据说,冰封的森林……是冰塬祭祀者最大的忌讳……” 凝蝶萝痛苦地将左手叩在胸口上,俯首沉默一阵,道:“神啊,别一步步惊现凶兆了。猎司里迪一颗祭主的灵魂,其实连着祭祀香颂们的灵犀。我祈祷的心,能够感觉——那种熟稔的脉跳并不像断链的噩耗。” “凝蝶萝,我相信你的话。一颗祝祷的心,连接着神灵和苍穹。你的话,完美得足以让我振奋的刀,穿越整个凶险的森林。”尔珠一听凝蝶萝的话,飒地抽出佩刀,玲珑精致的手形转动刀刃,反射闪烁不定的烈光。 勒琉赛拍拍自己的马背,“伙计,神说猎司里迪祭火不灭了。下一次,可不许将我从马背上扔下来。” “梭黎——”勒琉赛跃上马背,忽然,两只手括起来喊道。 可是那样竭力的呼唤,被逆向吹来的风一阻,声音渺茫如扯碎在冻风中的烟雾。 是啊,浩瀚的冰窟,大自然的风,穿梭过树木的萧索声,几乎可以将所有的声响覆盖掉。酷冷单调的风就是统御森林的主人。树木触风群响的时候,总是叠加起来的怒涛。 “嗯,你那牛声还比不上最小的马铃。”尔珠瞪一眼勒琉赛,“招狼还差不多……” 尔珠说着,飞快地掩一下嘴巴。她讨厌凶腥的烈兽。 凝蝶萝忽然敏感地眨巴眨巴眼神,“敏锐的声音,就是要让一颗心灵能够听的到。” “嗯,”尔珠点点头,遂又叹口气,“但是森林从来就不承认——这些刻在兽皮裘衣上的经句。因为这儿可不是冰塬大地。华贵的道理,在这儿也会变作冰冷的石头。” “这可难了呢。哎,我要是能够喊出让神灵能够听到的话就好了。”勒琉赛叹口气。 凝蝶萝没有理会尔珠和勒琉赛说的话,小心地摘落挂在腰间的风笛,郑重地道:“是的,只有带有灵魂的祭祀乐,就能够唤动猎司里迪神灵的听觉。” 尔珠和勒琉赛听罢,欣喜得惊慌失措了。一听凝蝶萝的话,异口同声地道:“是这样!” 可是尔珠忽然敏感地看着凝蝶萝,“听说,在冰封的森林里,不要说猎司里迪,整个冰塬的祭祀都是一种忌讳。而祭祀乐,就是祭祀礼的一部分。” 凝蝶萝点点头,道:“是的。但是,这是牵着猎司里迪族祭主最灵验的办法了。” 凝蝶萝说着,看向原地不断盘亘的“怒墨刹”,“它似乎到达这儿,忽然间难以敏感察觉主人的方向了。” 凝蝶萝使劲儿吸嗅一下冰冷而又甘芬酷烈的空气,“它被树木的清芬浑浊了——精准辨鉴气味的嗅觉。” 尔珠和勒琉赛不禁遥望幽邃的森林,看着凝蝶萝和焦灼盘亘的“怒墨刹”,点点头。 尔珠忽而跃上自己的马背,小心地松褪挂在佩刀刀把的风铃,解散捆扎的细绳。怔怔地看着道:“尊贵动心的神灵啊,你熟稔的歌声能够牵动猎司里迪族人的灵魂,但愿也能消灭不可知森林里的恶兆。” “弦板啊,尔珠说的你都听到了吗?”勒琉赛从马鞍摘下自己心爱的乐器,“宝贝,别怕。古纪里说,祭乐才是真正激越心灵奔驰的火焰驹。你能找到猎司里迪的祭主。” “勒琉赛,你说的太好了。以此唤祭,这些话,我就作为启开生命灵犀的一部分。”凝蝶萝兴奋地举起笛子,张开伶俐曲纤的指弓。 第一二三章 触乐成忧 第一二三章触乐成忧 凝蝶萝轻盈的臂弯,悬起来。柔软敏捷的手指黏住笛子,光滑流利的飞跳,顿时变作灵敏跃迁、形变的火焰。 伴随着徐徐起韵的衬音那低微、细弱的铺垫,滞滞摩挲的指尖缓移时,轻轻搓出充满思念、犹豫的潋滟呼吸与频颤。 于是,音色感凝结上郁郁的低徊声…… 尔珠忽而双目蒙上优柔的情愫。她左手拎起风铃的缀子,飘斜的右手指,次第拨动彩色的风铃,给那笛子起韵的调子,复叠上一段振频的修饰韵。 这俩极其敏感调音的香颂班丽人。入境的状态瞬间表现出空灵境的感受力。灵敏摄音的精洽手感,让整个空间的光芒也带上了迭迷香熏味的暖意。 勒琉赛虽然手脚粗拙。但是,一旦进入祭祀的摹音状,整个人顿时沉静得仿佛一块黑色的石头。 虽然,三人只是想要借助熟稔的祭祀音声,呼唤梭黎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 但是,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那种祭祀状态的挚情,已经让他们变作被情味控制的一部分。 随着凝蝶萝渐显华丽的笛音,玲珑指弓搓磨出明亮质感的主频。顿时,以舒长高音的频响,跃升无限思念的婉缠与呼吸。 尔珠右手即时追逐主频,飒然勾动流畅滑动的手形波浪,激活笛子高音俊飞之翼——那扑闪迷离的无形翅膀,谐鸣一段风铃光滑的飞度。 笛声穿越静矗的红杉树,在林间漫自飘荡。 祭乐声显然要比呼唤的声音更加具有精锐透明的穿透力。 不间断反遁的回音,形成响韵百叠的咏叹调儿,如风共鸣起来。 凝蝶萝并没有追逐华音高卓炫耀的响频。而是精洽阐释心灵真实、热烈的情愫。所以,生动翻飞在空间的灵音,总是带动着内心脉跳不竭的摇曳。 是的,凝蝶萝知道:祭祀状态的心灵才是纯净、笃真、燃着灵魂的。 她希望梭黎听见祭祀音声的瞬间,一颗心同频搭载上情味的摩天轮,随境旋转而感受到声音的指引,从受困的秘境缓缓走出来。 当她激烈地将笛音,焠拔到空气共鸣的顶巅,心念载动殷切的呼唤时,手指激颤最响亮的一个高音,不禁身形起伏如涛,双眸惊落一颗久蓄的眼泪。 那种包含了渴于拯救的疼痛、激烈与攀绕,已经显着音声,也显着飞动的指尖上。 随着手指一挑的敏痛之绽,仿佛惊艳怒放的一朵妙手莲花。 尔珠虽然停滞着,但韵律在心里波漾。她微微颔首,适时划掠飞骋的手勾。拨响风铃。 不待凝蝶萝笛子主频高音落辇,烘染的弦板已然悠长地从勒琉赛手中响起。仿佛托载着阳光的流云。驻定思念盘亘不化的有形块垒。 勒琉赛身躯茁壮,略带重载的摆动,显示着情意沉淀的厚重与执着。恰到转辗的变韵,仿佛托载了整个猎司里迪人全部深情的向往。 尔珠看着勒琉赛浑炼皈依般的凝重,噗地,滚落一滴控不住的眼泪,“梭黎,猎司里迪的祭主,你听到了吗?” “怒墨刹”在祭乐声中,变成凝静的矗立。这匹通灵的马匹似乎从声音中感受到灵感、真挚的指意。偶尔,随音声的频响眺向森林的深处,探微流窜在树木间隙的风声。 …… 红杉树森林的深处。 蓝魇走近冻馁得接近昏厥的梭黎,微笑着。 “梭黎——”蓝魇呼唤着梭黎的名字。哦,那不就是龙耶柏苍老略颤的声音么? 原来,梭黎其实一直走在——距离猎司里迪越来越遥远的道路上。 他自以为自己听到某个方向的、猎司里迪的祭乐声。偏偏那就是蓝魇致欢设置在时空中的一个错觉。包括梭黎击杀狼群,跌倒在地时,听到的那声呼叫。 可见,梭黎在森林空间每一个祭祀状态中精敏的判断,都是放大在蓝魇瞳孔中的有形固体物态。 梭黎身上那种被浓重祭祀力量熏染的特质,在他进入森林的那一刻,早就让蓝魇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 虽然蓝魇难以制控拥有形遁法力的龙耶柏。但是所有积怨在心中的怒火,全部指向梭黎。 而且,梭黎频频施动冰塬大地的祭祀力量,更加触犯了蓝魇的忌讳。因为,森林中的冰莲之法,与冰塬大地的祭祀存在质别。 冰莲之灵将冰塬大地的生命,称之为:情味流淌的海洋。 她们虽然有读不完的森林莲花真经。但是,却没有法相可以统御——整个经典无限泛滥成灾的经句。 这是她们无法走出森林统御整个冰塬大地的原因。 传说古纪里的祭祀巫说,唯有红鬘精真和妙提才可以完整驾驭整个森林的莲花真经,完美疏通森林所有经典中的每一个字句。 而且,这是最难的。因为红鬘和妙提同样可以疏通冰塬大地祭祀的秘密和兽皮古卷的经句,消尽生命性灵所有的疑窦。 蓝魔看见光龙的第一眼,就感受到那种光芒中原始形状模糊的图腾。 虽然,光龙是不够纯粹的。但是,只要看见那种神秘的形状,蓝魇就会自然地理解古老祭礼中完整得、几乎不需要解释的道理。 也就是,一悟彻晓,洞达根源。 在冰莲之灵的世界里。无负重的思觉感,才是她们轻纤飞腾、灵性不窒于任何羁绊的最上乘法典。 但是,最原始的森林莲花真经只留下这样的两个修辞格。除此,再也找不到与之对应的契物了。 莲花经典只能保证:冰莲之灵是森林绝对的王者,而不是性灵最完整的悟者。 正因为如此,蓝魇更不愿轻易放逐梭黎。她渴望冰莲冰封住那枚光龙,能够粹尽其中的灵性。也许,那样它就可以变作读懂万经的图腾。 就在蓝魇再次走近梭黎,看着耀眼的光龙,她就要像龙耶柏那样受纳光龙时,忽然心旌摇曳…… 只听见空间传来:猎司里迪族穿梭时空的祭乐声。 在蓝魇看来,这些无形的声音,更像潜在森林神秘境中、最幽怨发蓝的眼睛。是冰莲之灵极度嫉恨的灵性咒语。 因为这种兆头,即时出现。最容易让她们满意摘取灵果的心境,充满晦涩的暗斑。 在森林里,古谚说:不愉快,也是神灵的表情。 第一二四章 辩龙 第一二四章辩龙 “蓝魇莲,满足偶尔所得,即时摘取那枚光龙。”致欢看着蓝魇犹豫局促的迟滞样子,提示道。 “没有拿取的完美感。那么,即便得到。往后承受光龙,反而会让自己一颗心变得不堪承受。”金刹那敏感地洞透:蓝魇莲没有及时摘取梭黎手中那枚光龙的原因。 “物质的满意,当然包括了精神和灵魂的那部分。”银刹那进一步解释道。 “虽然,从一开始,我们渴望取得光龙的手段充满蛊惑。但是,他的行祭和戮杀风蟒,已经触犯了森林最大的禁忌。”曲典道。 惊味、芬翼、适道……一个个忽然陷进沉默。 因为,当一种事物不属于自己所应当拥有的时候,在她们看来,毁灭才是最干净的理由。 蓝魇莲灵性地眨动黑亮的眼瞳。斩钉截铁地道:“光龙本来就是猎司里迪人利用祭祀手段,盗取森林灵性的一部分。我是用这个理由要将它拿在手上的。但那祭祀者还不是仇罹。执意毁灭,会招徕森林之孽。”蓝魇莲看着垂首不语的冰莲之灵,似乎已经敏察心机。 忽然,蓝魇翘耳,敏感地听着空气中传来的祭祀乐。 “猎司里迪的祭乐声,已招唤来凶恶之煞。”蓝魇道,“嗯,或许,这也是警示我们的兆……” “恶煞?!”众位冰莲之灵对蓝魇的说法感到莫名其妙。遂不敢提说杀戮光龙的措辞。 忽然,从远处传来频繁急促的马蹄声。 那种来势汹汹的湍流,让冰莲之灵们感受到:空气中冲竞而来的一阵阵风涛。 同时刻,空气中穿梭飞扬的祭祀乐不再漫流状,而是高拔风辇,带着激飞的穿刺。仿佛搜索整个森林空间里深潜的灵兽,带有异常强烈的感召力量。 清朗的笛声在树林之间形成的回声波,不断重叠着遥远的海浪,持续推演,形成有力的共鸣。连那种牵动生命感觉情味的、模拟喉咙颤韵的细微呼吸,都能逼真地听得出来。 以前,冰莲之灵只是从旷野听到过猎司里迪大地缥缈的音乐。然而,这一刻,就在森林里。 带有火焰熏染的燎燃,已经让冰莲之灵在感官上融化了对诸多禁忌的释放。销蚀着——用冰冷雕饰在感觉中、永恒不变的装帧。 “蓝魇首光,我们不是随着异族音声变频而屈就的傀儡。这会儿正是给森林法则立威的时机。”致欢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惊慌,随着手形指绽精致的翻变,双手已经握紧晶莹剔透的令剑。 “状态、背景、业愿和法程。”致欢一丝不苟地点数着精密行事中不可忽怠的步骤。 顿时,干净利落的手脚触风粹冷——凛冽附着法相的冰霜。让果敢镶嵌了冷酷与力量的剑刃变得发蓝。 “我们就是唯一冷透的冰。绝对感加饰无上自由的灵犀光。个我是执着到死亡、也不会变更初衷的那个唯一。”曲典以清寂的辅音,佐动口齿凌厉摩擦的冷风,眨动法性锐利的目光。 她在说明:自己精佳竞技的即时状态。 “一直以来我是守秘的。因为过分提及冰莲主媒,会在有限的意念上,消弱森林时空神秘内敛的法性密宗。”适道握控执法的短剑,“所以,在此,哪怕我仅仅提及‘密宗’两字形成的修辞。其实整个意念包绕了条件中的时空和境界错置的纬度。使异族任何生命灵性,也不知道森林冰雪圣域的精神门户。” “对。冰莲主媒就是启示。总有一天,纯粹到空无的冰莲,会找回冰雪森林遗失的红鬘精真和妙提。那只能是原始冰莲的情味。因为无,以至于无所不容。”惊味精密透里地说出因缘。令其他冰莲之灵不禁点头致意。 “愿干净纯粹的愿望不灭。六棱冰花一样有形的道理照着至尊冰。”芬翼目光触碰红杉树上蓝色闪光的一串串冰挂,纤丽轻盈举地起蝶翼般透明的双手。显得,唯其冰晶才具备万世万境——粹净到没有瑕疵的肢端。 “愿‘红鬘精真’和‘妙提’是森林的红杉树音素。沾足大自然清纯的甘冽和盈满素色的光瀑。是冰莲才可以念动的音声辞。”由德敏捷地补充上——极力订正确切的措辞。 “即时光,就是上面的语言。随出现就是永恒。” “永恒毗连紧——不存在空隙的一个个精美瞬间。” 金刹那、银刹那交错两句冰莲古音的谐韵。强化笃实确凿的定格。以便概念变成精髓的信心和灵犀,变作精神与灵魂里清晰可鉴的法迹。 蓝魇手感姿态顿时变得凝练而又生动。焕然间,从冰冷中形绽的灵性手感,利落地再现。 新颖地簇起旺生如焰的指尖,精致踩出六角的、八角的一片片雪花或冰凌图腾。抵兑空间飞扬起来的、猎司里迪的祭祀乐。 她又快感于灵光般神奇造化、翻变的时空和设置——接近错觉的纬度。收敛整洁起来的感觉,抛洒了那些含浑污涩的破碎。 一经站立,那些传来的祭祀乐,已经融冰一样破碎,不再硌着身躯了。 蓝魇冷冷地闭阖眸子。 “红鬘精真?妙提?真是吗?但愿不是指他。”蓝魇忽然看着由德。再次睁眼看向梭黎,眼瞳里暴显出从未有过的冷蓝光刺。精美口齿微微翕张着念叨。好像突然间,那是极其陌生的两个词。 是的,在蓝魇眼里,那还只是个类比辞。 细小的手形纤微之动,在空气中挟着白色的冰雾。 “这些见势旺生的热风,已经在森林盘亘了太久的时光。消融着森林法则冰嵌的字句。”致欢指着猎司里迪祭祀乐传来的方向,“是该捏碎这些音声颗粒的时候了。” “蓝魇首光,正是因为太多判断竖起的壁垒,牵绊了冰莲之灵的灵犀。”曲典道。 “是的。曲典莲。”蓝魇转过脑袋,飒风扬升的右手一骋,急剧猝冷的空气,瞬间显现几个冰嵌的彩色块垒。 “那是将无形祭祀音声化成有形嵌结的冰块。”致欢毫不含糊地道:“此刻,所有这些冰塬大地的形状格,就像不含情味的石头一样,变成空间可以敲得粉碎的固体。” “心灵一丝恻隐,曾经放大时空的区间,其实是无量的,蓝魇首光切记哦。”由德谨言,看着空间被曲典凝结的彩石,作叹道。“此时,这就是森林法则真实愤怒的模样。因为红鬘精真和妙提的缘故,冰莲之灵的性格一直都是恻隐的。” 蓝魇酷冷的俏手,呈着。并点点头。 手形上下形成断然区别境界的落差感,显化着精致鉴辨中,空气里混合情味——即时触冷状态的分离。 第一二五章 拔掉轮回树 第一二五章拔掉轮回树 空气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在其他冰莲之灵的耳畔,并不见着的声响,在蓝魇的耳畔,就像凶猛地高翻空间壁垒的狂风。 灵性就像强驭风火的龙腾,让静哑的形蹙之立,飞竞不息隆动的思觉火。 此时的蓝魇纤微翘手,都是酷寒中爆发的雪崩。 其实,情味留恋红鬘精真和妙提的蓝魇,恻隐心才是持久冗长盘亘不离的心灵痛劫。 最微小的犹豫,太长久桎梏了淋漓飒爽发力的痛快感,让蓝魇极度不悦。 因此,随着她颠覆状变念的瞬间,蓝魇感到:刚才那些漫漫累赘的判断,已经痛苦地销蚀到:自己心灵犀利吒飞的怒火。 虽然,马蹄声已经清亮地响在耳畔。但是,精致确凿的时空界限感,仿佛灵敏如丝、毫无差池的野性辨鉴那样。使她清晰预知:秒闪之袭,距离一颗心灵、最精洽无二的距离。 直到其他冰莲之灵听到马蹄声催,开始变得惶惑的时刻,蓝魇一颗心灵,依然在空间维度的神秘境闲散云浪。 那种摆脱知觉感染、渲染的冷酷戈,让众冰莲之灵看向蓝魇首光时,足以因为蓝魇瞬间冷之无动的状态而惊怵。 “蓝魇首光!马……马……”致欢听着两耳变得无限膨胀的响频,已经按捺不住心里同步奔动的风雷。 此时的梭黎,已经被酷寒冻得发僵。那只拿捏光龙的左手斜倾着。 “他没有死掉。”曲典看着梭黎那种失去挣扎的劫难状,“他以为:自己手形指着的方向,是阳光照耀下的猎司里迪。岂不知:这正是冰雪森林的最深处。” “是的,蓝魇首光不再留恋红鬘精真和妙提。”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 金刹那和银刹那交错流动的话,以灵性的语调变迁,执意修饰——割断光龙盘绕,形成确定辞。 断然解困,足以让自由的心灵豁然释放。否则,那必将是持久耗心的精神锁链。 亢奋的马嘶声穿透森林冰冷的空气,嗖嗖嗖……响鸣如箭的风声,带着质感的线棱,已经让冰莲之灵闻之震动。 蓝魇不再留意梭黎。因为从光龙那儿,经历的所有感觉火,没有一个能够真实地给她带来满意的好感。这是她突然不再留恋的原因。 在冰雪森林里,带来逆心的东西,等同于生死较量中的天敌。这也是蓝魇瞬间生忿的原因。 “他不配作为冰莲的法器。”蓝魇侧头看了一眼梭黎,目光中露出野性噬心的煞气。 豁然,一匹火红的骏马瞬间在空间赫显。那种飘忽不定的鲜红色,仿佛点燃了整个空间。在素白的空灵冰雪境,跳跃如点燃的火团。 紧凑形格,舒尔放浪狭长的四肢。曲折弓张、弹跳自在,毫无羁绊的穿梭和跃迁,显示出野性奔动的不竭活力与技巧。 看在眼前,飒步即到。 火马毫无调节姿态的盘亘。那种欢腾鼓舞的冲腾,光一样直面迎住蓝魇,冲锋而至。 高浪滑翔风弧的精铁长步,未曾敲击到空间成形的块垒,空气已经轰轰震响起来。这正是力量形变,带动风雷形成的振频波。 森林的野生者,欢嬗嗜好鏖战与搏击,淋漓热洒烈风腥汗。 但是,这些冻风中凶腥烈焰般奔突的野兽,在蓝魇目颗下只是流窜的风烟。永远滞后于蓝魇敏动如光的心灵。 但是,突如其来的御马人,才是真实打破意识控制的意象。 飞马怒骋,跃过蓝魇瞬间,厚重拓力的人——壮实坚挺的脊背、身形力戈、强手摆缰的姿态……显然就是一个惯战森林风烟的精悍猎者。 蓝魇攒如空气,早就在听见马蹄声响的时刻,灵敏思觉中,已经设置了——预感中可以拿捏的手段。 暗敛在灵犀手脚中的刀相已经伏在姿态中。只是她尚未吸嗅出其中的动机与况味。 对于冰莲之灵,野畜就是冰雪森林旺相的光斑。是冰莲之灵历练性灵中的一部分。 但是,沾染冰塬大地人欲的马匹,却是她们的忌讳。因为,在她们看来,失去森林野性的战马,就是御马者灵魂延伸的一部分。过多粘着目的怒怨,就是一把致命的目的刀。 因为,赤红色马匹的撞境,蓝魇手形制控空间祭祀乐的法相,顿时被打破。 瞬间,伴随着这匹赤红色马匹、榴颗铁蹄的重磕声,空气中响起音频升腾的、猎司里迪的祭乐声。 猛烈冲竞而现的合鸣之乐,似乎变得更加响亮。 熟稔的笛声、风铃、弦板已经化作触风的火焰。仿佛突然燎燃到梭黎的肢端。无形流韵就像层层递进着摩挲空间的波涛。 敏于细微的响频和灵感,梭黎仿佛瞬间触及烘热的火苗,整个僵硬的姿态被点燃了一样。 他带着痛楚,惊幻于噩梦那样,浑身潜动。 “冰塬人的祭祀光走到哪儿,就会把灾难带到哪儿。没错,他就是猎司里迪的祭主。”致欢指定痛苦挣扎着的梭黎。 其他冰莲之灵的目光一齐看向蓝魇首光。静默状态,凝炼着目光中灵敏光跳,显示出待令怒发的蓄势之意。 “冰塬生命的灵魂是重浊的。这是嵌有黄金的毒药。虽然,我们凭借古纪的箴言,渴于萃取真金。但是,他同时也会将我们的性灵,拖进万劫不息的苦海。”蓝魇看着渐显活脉、动起来的梭黎,道。 “是,他是牵来这些凶兆的根源。无法占有的,就去毁灭。”由德毫不含糊地说道, 随着由德的这句话,飒!飒!飒……冰莲之灵们一一手中闪现精美的执法短剑。看得出来,一直忍耐中的她们早就想这样玲离尽致地干了。只是等待蓝魇首光轻俏的点头而已。 蓝魇看着蓄势待战的冰莲之灵,似乎厌倦于发号施令。 “在森林古纪里,冰莲之灵从来就不应当做没有渊源的事情。所有牵着因果的植株,就是古老奥义传说中轮回的毕加钵树。”蓝魇看着冰莲之灵纯粹透澈的目光。 她斜睨而视驾驭赤红马匹的猎者背影,遂又极速滑开视线,“正是我有意牵着:猎司里迪祭主身上闪耀的灵光,才会把森林的劫难带到这里来。” 蓝魇说着,噌地,从空气中锐利地拔出一把短剑。“牵着我性灵的轮回树,只能从自我生命的宇宙,由我来拔掉。这是彻断因果最干净的作法。” 第一二六章 猎阻 第一二六章猎阻 蓝魇纤手抬起,轰隆!手相一震,轻盈地驾驭了风辇。 当她说完那些森林语言,敏于动作的猎者瞬间调转马匹,直锐的目光看向蓝魇。 猎者丝毫不显差异,好像这样冰蓝色的人迹就是森林见惯的物象。而且,熟稔调转姿态的模样,显得他完全能够明白蓝魇说话的意思。 “猎者!”蓝魇俯视御马者,“目的刀就是猎者进入冰雪森林的本能。” 蓝魇说罢,看了随着祭祀乐挣扎的梭黎,“你是带不走他的。因为冰塬大地的祭祀主,就是填味森林冰莲的祭品。” 猎者并不说话。他就像他粗鲁暴戾的手脚一样,逆着蓝魇的话,调转得得得变幻步辇的马匹。 他突然催奋激烈状态中,纵马撞开蓝魇临空设置的一道冻风。 但他正要抻手拔起梭黎斜掠的左手,牵连施力时。就见蓝魇手相风,形成钝击的猛槌,砸向猎者的后背。 矫健御马的猎者瞬间足踩马背,跃起。盘绕上一棵巨大的红杉树。 顿时,挂满蓝冰的杉树,簌簌坠落着破碎的冰凌。 猎者娴练拓长的猱臂,勾挂在树枝。随着摆荡的弧圈,敏捷攀牢在粗壮的树枝上。 显然,不说话的他,一直就是愤怒的一只猛兽。他似乎知道:自己要说的话,蓝魇应该都知晓。所以,从驾马到来的那一刻起,就执着地用力量讨要:自己必须立时握在手中的东西。 显然,他明白:蓝魇平静状态,就是掌控森林门户的锁。所以,猎者显化的每一招都是破坏和毁折。 随着枝干的折断,那些凝结在树干上晶莹剔透的冰莲簌簌坠落着破碎。 这些灵性修炼的精致器皿——冰莲,正是冰莲之灵精粹性灵修炼的道场。 触怒的蓝魇已经被猎者牵引。难以顾及对整个空间的把控。 顿时,空气中腾奋起来的猎司里迪的祭乐,完全冲开蓝魇手相风竖起的界限壁垒。河流一样灌入冰雪森林的幽深之境。 此时,猎司里迪的祭乐声,已经变作统领时空音声的主频。 空气里欢嬗跳动的谐律,带着原初生动的、猎司里迪的况味,让身手矫健的猎者变得更加敏捷。那种粘着音声、力量旺生的姿态,让他焕热的手脚,顿时变得跳闪如——投射到冰冷空间里的新光。 显然,祭祀乐激发了猎者感官的火焰,变成完整修饰生命力量生长中的境。 笛声破擦音声形成尖锐飒划的辅音,犀利破解形格坚硬的冻风,谐动辅音之后庞大繁盛的元音铃,还有厚重加饰主旨的弦板,形成扯不断的衬底。 这些最是消磨蓝魇手段的无形法器。 蓝魇冰冷犀利的飒划,不再流畅。这些属性带着熏染的暖流流淌进时空的音声,就是抵抗冰封境界的法器。而且,昭着蓝魇神秘显化的手感。 瞬间,蓝魇被猎者粗鲁的毁坏所震怒。她忽然看向玲珑驾驭森林物态的身形,用冰塬大地的音声厉呼,道:“你,就是猎司里迪的单掳。猎司族祭礼的护法刀!” “是!”猎者拿格猛地从树上跃落火红的马背,道。刹住烈鬃随风飙焰的马匹。 “来到冰封的境,就是浩大冰雪统御的可怜器皿。”蓝魇显然是收敛着状态的,她轻纤踩动风波,盈盈翘首,好像拿格就站立在空间遥远的地方。 “不愿让血沾刀,就是因为你是知晓森林法则的猎者。我以蓝魇致欢的名义,警示你:再放纵猎司里迪祭祀的音声,手足动着猎司族不干净的祭祀境……”蓝魇说着,飒地摆动手中的执令短剑,“连同你,所有不洁的祭乐者,一同嵌进冰莲里。” “冰莲就是森林的祭器。动用祭器之初,你的念头同样是不洁的。”拿格猩红的目光发散怒火,分辨道。 “不洁……的冰莲?”蓝魇敏感地眨动眼瞳。芊芊指剥开空气里的飞霰。 “对。你是有私着的。否则,他早就不是在你道场活着的生命。”拿格说罢,缓缓拔出冷冽泛光的蓝刀。 “猎司里迪的法眼。鉴光真准!”蓝魇婉转手形,指定缓动着的梭黎,“他动触了森林最纯粹的光与冰。行——污浊森林的祭!” 蓝魇早就感到:自己难以掌控精密意旨,摘取梭黎手中的光龙时,晦象频生,吝兆含咎。积怨了太多不流畅的心灵感受。此刻,看见猎司里迪的猎者,不禁直锐说透,以阻挡辨言的口舌。 “你想冰覆真实的话?!”拿格铿地竖刀。短促佐动的位移,已经风旌摇曳。 拿格双目敏然射出犀利的光,“不是因为祭祀礼。而是红鬘精真和妙提!你调换精微的辨辞,欺骗不了我手中握持的、猎司里迪的蓝刀。” “你记住,猎者。这儿可不隶属冰塬蓝刀说话的地方。”蓝魇瞳光顿时怒戾飞升。精致攥紧的手形痛压一下心口。 难以忍受的致欢,突然以极速飞翔的姿态,跃迁。飒划的剑光,强阻拿格看向蓝魇的眼睛,投落刺白警化的光。 “蓝魇首光,冰塬的祭祀粘连着嗜命的魔鬼。切莫让思觉陷进——污浊翻滚着恶浪的深渊。”致欢看着被猎者言辞禁锢的蓝魇手脚。渴于助力的焦切,让他同频受挫的目光,不禁消蚀一枚目光烈性助杀的勇气。 蓝魇犀利的手感不再灵敏作跳。她那忽然变得极致温柔的手指,搭在致欢随着说话、火苗一样脉跳的手上,“致欢莲,别阻挡空灵风传递到耳畔的凶话,也别以光销蚀时空——令一颗心疼痛的恶兆。这些帮助,都抵消不掉——冰莲灵魂被纤微道理绊倒的发生……” “嗯……”致欢听罢蓝魇的话,从洁白的脸颊黯淡地飞落烈性光。 是的,一步步被恻隐心牵着手脚的她。忽然发现:精灵一样鉴真的一颗心,这一刻被猎司里迪精密无差的措辞箍住了。 虽然,在冰塬大地上,众口言辞是污浊不堪的尘土。只有祭祀、力量和刀,才是笃定成行的道理。 但是,在森林里,冰莲之灵辨言的每一句精致之理,都是动着生命灵性的敏感者。即便不在历炼性灵的状态。 “蓝魇首光,原始森林的冰莲之下,你就是唯一的王者。我只从繁多得像数目一样的森林经句,就能照见:来自冰塬大地的全部错误。”致欢毫不犹豫地道。 “是的,每一个莲花经句的字,都是挟光杀戮的刀。”由德附和道。 隐在空气的冰莲之灵纷然显现…… “万万句莲花辞,足以覆没:冰塬肮脏古卷的全部奥义。冰,才是剔透灵真的钻石。” 第一二七章 一芊怒 第一二七章一芊怒 “出自冰莲,所有可以讲成的道理,都是森林智慧累世传承下来的法典。” “对,只要是森林法典,一经想到,就已经是拯救。” “浑然托起神圣的森林莲花,时空看不见的灵魂,一定会纷然随动。” “我们在重塑:被这些污浊的猎司里迪祭祀毁坏的纯净心。蓝魇首光哦,这是我们不间断——给你说这些话的缘由。” 蓝魇听着这些纷纷攘攘的话,道:“重叠经句的话,会因为不经意的强调,在冰莲的灵性中,反而变成沉重的石头。” 蓝魇冷静地看着一个个焦切的蓝光纱丽。似乎心里猝然发疼,不禁身形蹙小,蓝光黯淡。 顿时,冰莲之灵们哑口无声。 他们忽然意识到:其实,这时刻,她们说的每一句话,蓝魇比她们更懂。重叠的修辞,已经压疼了:蓝魇此刻不堪承受的一颗心。 所以,虽然出于仗义和勇气,但是,这些即时冲动中说出来的话,一瞬间也让她们变得更加懊悔。 她们为了帮助蓝魇,谁料,不经意搅扰了——一颗需要极致安谧下来的心灵。 致欢不再急切,她愤怒地看罢拿格一眼,回转目光的一刹那,悠地,将变得温柔的双手,敷在蓝魇叩心的两只手上,“蓝魇首光哦,致欢知道你一颗心发疼时跳动的声音了……” 致欢说着,侧过脸颊,打闪一枚光芒,递增蓝魇法力,“蓝魇莲,我就是你的佐令。只等待静哑中你的召唤——”说罢,遂焕然消失在空气中。 其他冰莲仿佛整齐走步中的仪仗司仪,默祈:那颗牵连因果的心,独自斩断灵性困惑之劫。恭谨致意后,遂一同消失了。 蓝魇抬起头来,她冷色发蓝的瞳光,看着骑在马背上的拿格。随婉尔翘手,短剑射杀的一道飞光,化作锯齿状的屈折霹雳,直袭拿格的胸口。 拿格猛地感受刺目的光吒,猩红目光同时发亮。感觉逾越了思觉递进判断的过度,野性力量出自原始本能的敏感,已经让拿格挥动了——手中执意对仗逆光的蓝刀。 剑光之袭,仿佛照耀整个森林的时空,皓白逼目。 同时,拿格挥动的蓝刀在空气中已然划响风声,飒然冲啸,气焰翻腾。 可是,目光中看似轻纤的光,仿佛瞬间锐化成精铁制作的钝器,重击着蓝刀。夯力的惯性振动得以刀格架的拿格,豁然堕落下马背。拿格摇晃身躯,不经站稳,沉重地砸在冰地上。 蓝魇冷冽侧目,斜睨而视拿格一眼。遂收敛纤手中的执令短剑。右手微微擎起,以左手指尖微微拿捏一下——刚才一瞬间施法震疼的腕力。 高姿态轻轻摩挲一下——俊俏力戮中的精致手感,蓝魇俯低的目光,从拿格的身上移开。 振动身后随风翻浪的蓝光风披,施力状态的精美与干练,让她飒动的姿态,焕然摇晃青春身躯燃旺的火焰。 蓝魇缓缓迈动着红的纤足,不急不躁走向梭黎。随着她的走步,空气骤冷的风,迅速在那鲜艳光与色频动身躯之后,拓出一道道冷森发白的冰霜。 唯有从这一点,才足以让人明白:那是极端愤怒状态的一芊美丽。 拿格撑力站起。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直锐执刀刺向蓝魇。他豁然横刀,挡住蓝魇看向梭黎的目光。 蓝魇稍稍驻足,看着拿格,以鄙夷的示笑,其实昭显更大的不悦。似乎眼前任何的阻挠,都是极度令她敏感心灵生怒的根源。 “你在护着他?”蓝魇冷冷地看着拿格,“你能护好他?” 拿格不再说话。突然抡圆的蓝刀,凶悍在空间斜掠一道逼杀的蓝光。 可是,刀程未能完整地走完一半。突然手形一窒,蓝刀仿佛突然嵌在空间,一动不动。 拿格无形剧痛状,仿佛遭受一记冷袭,躬张后背,僵硬似的矗着,抽搐的脸颊上,因为被痛击而瞬间滚落汗颗。 蓝魇看着轰然倒落的拿格,目光带着清淡的驱离,遂又走着她不变更方向的路。 蓝魇走动,带起雾纱般足以飘到天空去的蓝光风披。最清浅的走步,这一刻,在拿格的心上如重载千钧。随着蓝魇走动的步辇,受动的拿格渐渐恐惧而抖,身形摇晃的厉害。 就在刚才,拿格蓝刀吒动的片刻,在蓝魇幽邃的瞳光中,那只是缓慢飘荡的风尘。在拓大了的时空里,她有一百次可以破袭拿格的机会。她纤手快如无相的斩腕之力,其实频跳仅仅一次,就已经终结了蓝刀阻路的形状。 拿格虽然未曾看见蓝魇姿态变迁的动作。但是,已经遭受了强袭的疼痛之劫。这是他一颗心瞬间震恐的原因。 拿格感到:自己刚才所说过的话,所有的道理,瞬间因为力量的薄弱而松动,并一点点塌落了。因为他忽然间感到:崇尚力量的自己,再也难以用有力的蓝刀支撑信心——亲证那些掷地有声的道理。 拿格努力趴起,又疼痛着倒地。 那匹赤焰火马得得得地兜着圈子,渴于亢奋奔腾的力量,这一刻就是拿格眼中的火苗。偶尔,马匹嘶鸣着,尖锐的高音射入苍穹,振颤了安静的空气。 蓝魇走到梭黎面前,她舒缓地擎起泛动冷光的纤手,一驻…… “梭黎!” 拿格突然咆哮似的,呼唤出那个——自己一直极度痛恨、快要在心中忘掉、变得非常陌生的名字。 拿格踉跄地半跪在地上,急促平抻开的手臂,颤抖着朝向梭黎的方向。 虽然此时的梭黎接近得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因为之间忽然站立的一芊恐怖的丽影,让他感到:那个摇曳着光龙的手,正晃动中轰轰地坠向看不见的深渊…… 拿格剧烈喘息着,被袭面的冻风噎着、呛着,野兽一样,痛苦弯折着急于发力的身躯。 他似乎知道:此时的祈求,反而会变得比进攻杀戮,更加让自己容易猝死。因为祈求意味着:永恒地被冰莲折碎了一颗执着不变的心灵。 所以,他承忍着痛,随着赤红火马贴近的一刻,悍然攀上马背,顺势摆缰的左手,已经牵动了涡流般逆徊的旋风。马匹劲猛摆动的身形势能,瞬间激活了蓝刀厚重发力的烈性。 在短暂位移上,涡旋起势的火马,凌空掷落榴颗般的铁蹄,极欲砸向蓝魇。但被拿格勒着,变转身躯。 同步飞骋的蓝刀,一飒如风,劈开碍路的树枝。冲竞起势的赤红火马灵动奔步,深深懂得拿格形变传递的“语言”。 第一二八章 蓝虹裂 第一二八章蓝虹裂 旋风一样,赤红火马带动混沌卷翻的气浪,绕过蓝魇。 拿格知道:自己尽管拥趸强大的膂力。但是,在浩瀚的冰雪森林,法力盛着的蓝魇,简直就是冰塬古纪传奇中的祭祀巫。 单纯的力量,还不足以破解蓝魇法性贲现不竭的渊薮。 被火马瞬间拽动——怒涛般心灵翻滚的起势,已经振奋了拿格拘谨的烈性、信心与勇气。但是,他清楚:自己此刻仅有的力量源自于自己此刻仅有的信心。 一旦再次对垒蓝魇而重创,必将覆势难收。而且,此时的自己仍是遵循森林法则中的猎者。 猎者,在冰塬大地族部的目光中,是野性强驭力量、战胜猛兽与自然的超卓狂刀。 恰恰相反,在冰雪森林之中,猎者就是被野生法则训练成熟的一件工具。每一招最猛烈的攻击,在谙熟机巧之秘的冰莲之灵、那澄亮无底的瞳光里,仅仅是一道缓和流淌在森林时空的风河。 而冰莲之灵手相高弓的屈直之变,才是真正制控力量河流的坚固之堤。 拿格敏感判断中,一颗心已经瞬间模拟了无限穿凿、袭透蓝魇控的想象。其实,一颗心能不能破解绝境中压心的石头,直觉就是最犀利无二的一道高光。 但是,他必须敏于发现:心灵袭击中,蛊惑所形成的误判。 拿格拽力,共振中加持马匹冲竞的张力。将火马催烈成极致鏖战中的闪击之锋。他在御马提缰的一吒之时,惯于烈性怒茁的本能,豁地,让灵肉攀跃的巅峰,光芒一样,照射向自己另一个未曾顾忌过的极端——行祭。 他烈性贲艳的猩红眸颗粹亮新光。新鲜的酷烈感验,让他几乎不敢将自己瞬间变念的过程想象完全。 触感如触刀。第一次,拿格感觉:自己忽然变作一颗心驾驭着纵情形变的残酷猛兽。 拿格猛地摇摇脑袋。身形紧凑拔力,与火马谐势同动。 盘绕的火马因为身躯极致屈折,痛苦承忍拿格强硬贲力的驱动。身形彰显最大弯折弹力奔动的技巧。 浑身突突抖动肌肉块,仿佛狂流红河上——游弋的漂浮物。无形力箭响铩般攒射的轻微之响,拿格两耳已经清晰可感。 苦祭,此刻就是治愈。 拿格感到:刚刚受伤的自己,因为心内骤然新生的目的,让浑躯血流和脉跳全部攀上力量的山巅。剔掉了所有犹豫、执念和陈旧惯性……落淀在灵肉上的冗赘。 辛冽之花,即时怒绽。 拿格飞骋的蓝刀突然劈向高空。那个攻击点,正是赤红火马嘶鸣的方向。野性感官最容易感受带有恐怖阻挠的时空恶咒。 那一刀,就是猎司里迪祭礼中化煞的禳马破劫。 拿格完全能从那种本能的惊兆,感受到空间的异力。而那精洽透袭的一刀,正是猎司里迪族祭的护法格,出自心灵。 顿时,无形空间,仿佛突然间劈开一道闪电光洞穿的豁口,随着飒划中落淀的蓝刀,轰然响起的祭乐声似乎因为久阻,一瞬间释放出来的狂流…… 金声玉振的响频,放纵奔流进——森林冰冷的空气中。 这些熟稔的响频,以前就是助力于祭祀礼仪的装饰。从来就不是掌控事核预兆的主频。然而,此刻却是惊险踏掳开一脉生机的春风。极致对立于森林冷酷法则的禁忌令。 这种触犯忌讳的戮心,顿时惊到冷炼伫立的蓝魇。 “你在行——猎司里迪的护祭!不是猎者!”蓝魇怒目如注,“变念破禁,心相雷厉。单掳!你会遭劫的。” 拿格强硬地兜转赤红火马,道:“冰莲,猎司里迪的祭礼本来链接生与死,法刀照耀族礼,违之,才叫劫。” “你站在冰雪森林,却附会冰塬荒芜冻土上流传的俗话。”蓝魇直视拿格道,“你刚才变转心机,森林的猎者已成猎司族的护祭。” “森林洁净的冰鉴,却嗜欲猎族的红鬘与妙提。”拿格突然大声说道,好像蓝魇的私着犹甚。 “你这颗坚硬、固执的罪恶石头!”蓝魇突然吒响烈光熏染的手咒。 拿格不再是敬畏森林法则的蛰伏之“兽”。他逆向走心,焕燃胸襟高腾怒焰的祭祀旺火,加持火性纵流的乐声。 是的。猎者,是森林的。 护祭,是冰塬的,猎司里迪族的。更是逆鳞之戮,打碎森林规格的。 而此刻决绝对峙的拿格,变念的一刻,就选择了后者。 他知道:绝境桎梏般的冰封中,这是唯能对垒蓝魇的手段。 蓝魇看了一眼梭黎。遂回首斜睨拽马执刀的拿格。顿时,令剑化为手咒光,飞骋而吒,照向拿格。 拿格执着护祭,一颗心沉淀如石。司于护法,霎时就是昂昂走刀于祭的密宗。 拿格精佳调熟强攻状态的马步,蓝刀光迎向手咒光,拓出一道刀刃轮廓放大力量的蓝虹。 倾斜奔突的赤红火马,悍然冲起蓄势的惯性,加注拿格拓刀的膂力。 光与虹,磕。 崩裂攒焰。剧响掀动的风雷,突然震醒冻馁中的梭黎。时空谐振到一颗心灵的,除了吒雷般的震动,在梭黎的感验里,欢朗燃火的却是祭乐和拿格蓝刀护祭状态的刀风。 点旺生命,神秘祭祀的响频,并不一定是最响的。却是拽心的脉冲。 崩雷声、拿格和祭乐…… 梭黎直觉被动受震。那颗瞬间复燃的祭祀心,敏鉴时空,已经知晓猎司里迪祭祀境界唯一缺失的主频——祭主。 如果不能立时升腾领祭的主频。祭乐和护祭,就只是强硬显化中,没有灵性驾驭的一具轮廓。 梭黎触祭顿时渐变生动。他不容思辨与判断,直觉显化的一颗心,锐直祭出:左手一直要敬献给龙耶柏的光龙。 烈艳周折,贲色初见。光龙犹如幽邃中攒动的暗器。直锐射冲雷厉之崩。 “那……格……”梭黎口齿生涩地道,强韧趴起。他似乎清楚:这一刻,自己站起来,就是因为猎司里迪祭祀礼唤活一颗心的缘故。 虽然,拿格拽动整个亢奋的马匹,但是摧杀的蓝虹触光咒,还是崩碎了。 震动摇曳的拿格感到:豁豁溅射的光刀射向自己和马匹…… 马与人豁然间倾斜,塌落的败局,残酷撕碎拿格再度挥刀的勇力。 一颗心无相联袂触发的脉跳。就在拿格坠地的片刻,惊颤、激奋了:拿格合势搭连上——祭礼风辇,并共鸣起来的一颗心。 心,光启—— 是方向。 是猎司里迪的大地。 是跃迁的灵性。 是完整的祭。 是力量控…… 第一二九章 救驾 第一二九章救驾 随着蓝虹崩裂,轰隆的震响声里,人、马倒地…… 拿格与马倾落的瞬间,意外惊颤中,心里贲冲莫名生动的一袭感觉,却剧烈地燃旺了整个身躯的烈火。 心灵战胜苦行劫,就是疗愈。 受震而痛的拿格,明显感到:把控心灵的勇气与信心,以精神与灵魂的无相支撑,驾驭了疼痛颠翻中的灵肉,才使完整的身躯没有撞地而碎裂。 拿格跪在地上,模糊的手形疼痛呈着,又颤动着……本能地摸索——好像记忆中早已碎成一地的骨肉。 感觉中活着的,在他看来,似乎仅仅是一个有感觉和精神、灵魂支撑着动作——不停表现着各种姿态的想象。 “拿格!”“拿格。”“拿格……” 只见凝蝶萝痛恸呼唤着拿格的名字。她努力地拽动半跪着、起不来的拿格……被冰冷灰暗的风烟呛着、噎着。 尔珠看着躬起背脊、尚未从疼痛中舒脱筋骨的拿格,那粗拙、皲裂而显得僵硬的手,坠落着看不见从身躯哪儿破裂流淌的血线,不禁双手蒙眼而哭,“猎司里迪的神灵,他是……护祭啊,不是盛血的……一盏器皿……” 勒琉赛从地上飞快地捡起蓝刀,谨心地将刀把递给拿格的右手,大声道:“兄弟啊,握紧护祭的蓝刀。就能感到猎司里迪族的力量在。我勒琉赛……同样是你撑力的一部分……好吗……” 拿格猛烈地摇摇脑袋,因为一直感到心跳,所以,他根本不会感到——自己怎么能突然间就死去呢。 岂不知,已经痛苦畸变的血肉和受伤姿态,他自己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到。 他,显然“活”在——未能彻底死灭的感觉里…… “别太……碰到他……”尔珠示意凝蝶萝,“牵动,只会……增添那种灵肉疼痛感的,凝蝶萝……” 似乎眼睛看见的,就是随时可以摇散的骨肉。 凝蝶萝点点头,敏感而又缓缓地抽离——拽紧拿格胳膊的手。俯首间,堕下一串泪珠,“哎,这都是遭的什么罪呃,我问你,猎司里迪……” 梭黎一颗心同时震动。那枚护体的光龙穿插进光与虹撞击的时空点位。本来就是庇护整个完整祭礼的法器——祭主、护祭、香颂的歌者。 颠翻在地上的火马,带着野性的翻腾,从重夯中竭力站立,悲鸣不绝。 风一样吒动的“怒墨刹”被崩裂声震恐而阻。但是,敏感吸嗅风烟的野性,没有看向梭黎,那种通灵敏感的灵性,已经指引它凭借直觉朝向梭黎的方向奔腾。 梭黎看见“怒墨刹”勇敢冲破风烟,逆着蓝魇冷瞳攒射煞气的光芒,驰骋一道黑色霹雳,忽然泪崩…… 啊,这一刻,一直就在痛苦漫长的想象中。此刻,却是真实。 梭黎身形随着内在焕热的一颗心,已经默默跳动上谐振的波浪。身躯仿佛无限涌动力量滚流、却一直静哑状态的河床。承载着哗哗翻腾血液的势能。 “咔嚓!”“咔嚓!” 梭黎拔脱冻结在冰地上的靴子,身形旺生如光。已经踩上猎司里迪祭祀司仪的那颗心,这一刻忽然不再枯涸。 他笨拙地做出力驱奔步的姿态,艰难运动的脚步,已经打开心与形格一同冲腾的惯性。 得得得……蹄风燃焰的“怒墨刹”灵骏跳闪开树木遮挡,风一样穿插而至。放浪姿态加速的飞骋,让画在时空的黑色线条光滑而流畅。 梭黎运动着,疼而酷笑……缓步预热中,艰难走起…… 随着他倾斜身躯的一刹那,“怒墨刹”风一样叱咤而来,不曾停滞,忽然倾斜穿风的梭黎,已轻捷地搭载上连贯奔驰中的“怒墨刹”。 “梭黎!” 勒琉赛看着驾马盘旋、冲荡着森林风烟的梭黎,大声呼唤道。迅速用粗大的手,擦罢一脸郁气,“猎司里迪的祭祀光芒。还有光的法……已经从看得见的空间里长出来了……” “凝蝶萝,看罢,我们要找的目的。”尔珠轻轻摇曳一下沉默中的凝蝶萝,“嗯,我感觉:他是真正救赦了拿格的隐形刀。只是,却说不清其中的原因。” “感觉总是有存在的理由。”凝蝶萝惯性似的以手叩心,“难道你没有触到:空间风烟中的力量吗?” 尔珠惊讶道,“是无相冰刀……” “所以,此时的他,其实仍然在祭祀状态中。我能够感受得到。” 拿格震醒似的低头看着腿脚和胳膊,好像此刻存在的自己,就是从大地捡回来的骨肉。 他豁落站起的瞬间,吓得凝蝶萝浑躯颤抖一下,“神哦,这真是骨骼强韧的一头野兽!能痛着死,又能痛着立。” 凝蝶萝说着,侧过视线,好像惊惧:拿走动中,会簌簌碎散的身躯。 手执蓝刀的拿格,看着驰马奔腾而来的梭黎,抬头看着空气,道:“弱者,才会牵着这样多的猎司里迪族人舍命来——护驾。” “你?!”梭黎顿时满脸赤红。他愤怒地看一眼倔强呈着脑袋,给空气说话的拿格。楞是咽下后面要说的话。 拿格拍拍赤红火马的脊背,“火栗子,还能挺住。伙计,记住了。你我都是被害者。” 拿格说罢,翻身上马。看向蓝魇一眼。几个人这才意识到空间里:依然有一个最可怕的存在。 所有的看着,就已经伴随着发生…… 只见“怒墨刹”再次返遁,经历蓝魇的目光时,矗在马背的梭黎突然痛苦抽搐,栽下马背。 他两手紧紧地嵌着心胸,痛不可受地战栗着。 只见,蓝魇纤细的指头捏着一枚精致的“火焰”,“这就是猎司里迪的祭。能照见红鬘精真和妙提的光龙。”蓝魇怒戾瞳光闪动着,仿佛目光中一帧帧翻动死亡图腾。 “但毕竟不是红鬘精真和妙提。所以,带给森林法则的,必将是永远痛苦不竭的幻觉。”蓝魇憎恶道,“是的,看着美丽的它,造化了:令冰莲恻隐心太多的蛊惑和误解。它,不再是吉光。而是冰塬大地令人憎恶的祭品。” 随着蓝魇的说话,从空气中次第洇出轮廓的冰莲之灵们纷纷出现。 “是的,出自冰塬大地的真谛,对冰莲智慧经,永远是根性相悖的幻觉。这就是所谓的‘照见’。” “毕竟,它出自冰塬族的心。根性归于轮回的毕加钵树——去永恒消磨才是。” “让冰莲生怒的,是因为:我们不曾拿它行——冰莲的祭。就已经发现:它污秽了我们全部的初衷。毁了森林洁净的法程。足见:它,虚幻的魅力,只可能招徕幽灵与悔意。瞧,眼前就是。” “可他们竟把厌恶说成——那是我们的贪欲和目的。” …… 梭黎虽然辨不清——那些森林语言清亮透澈、嬗变不拘的元音控。但是,忽然明白:自己唤动的“龙耶柏”,正是可怕传说中,通晓生命原始音声的森林之孽。 第一三〇章 雪前唱马 第一三〇章雪前唱马 这一刻,那枚光龙就真正控在蓝魇的手中。 以精纯透射的目光之剑,蓝魇凝神注视跳跃在手中的光龙。 不过,她没有再施加威厉。似乎从光龙受力形变中,感受到梭黎脆弱生命,被掌控在她手中、那种无可抗拒灾难的挣扎。 拿格、凝蝶萝、尔珠、勒琉赛感到异常震惊。他们哪晓:这就是龙耶柏助祭梭黎凝练无相冰刀,形成的光龙。 “猎司里迪的祭祀光……” 红杉树音素原始清亮的元音控,变得重浊,是冰塬的族语。 直到这一刻,光龙拿在手中时,蓝魇手相忽然震动一下。随即调节出柔然的手形。 原来,拿在手中的和目光看见的光龙,显然不同。 众冰莲之灵纷纷看向蓝魇。希望听见蓝颜首光的抉择。森林的密宗中,蓝魇的话就是冰莲主媒的启示。 “就说土生的猎司里迪能扛过冰莲手咒,原来这是护体的盾,”蓝魇说罢,看一眼拿格,“不过,你护不了他的……”蓝魇指向梭黎。 蓝魇的话尚未说完,拿格已催烈火栗马,蓝刀直劈蓝魇而至。他似乎知道:存在判断的事情,此刻都会变作——心思缜密的蓝魇要挟的筹码。 因为是猎者,拿格知道:滞后于直觉的判断,永远会是森林野性思索敏捷控制中的工具。 唯有与灵肉感官同步的判断,才是疯狂攫取猎物,战胜目标的残酷手段。 是的,在拿格眼中,看似最轻纤直观的喜嬗艳物,其实,在简单形格的后面,越是具备凶煞致命的缜密辨鉴和手感。 因为,看不见的细微,在那些看似柔弱者的眼里,时空会放大一百倍。驰骋的精密刀一经吒动,必将游刃有余。 猎者知道森林禁忌,正是习惯了森林生存躲避恐怖刀的技巧。其次,才是力量和主攻。 拿格突然超前挥刀,就是驾驭直觉。只有让犀利刀,光滑地游弋在野性判断之前,才足以灵性拿捏局势。 狭长高步弹腕的火栗马,正是被龙耶柏从冰封森林带出来的那匹栗色马。只有在疯狂的贲力中,它才会通身爆红,着光如焰。 蓝魇尚在说话中,不拘格式的拿格已经怒绽狂刀。只有他知道:平静中,按部就班的手段,在蓝魇面前,永远是——一经被判断,就是已经死掉一半生命的可怜猎物。 这样的猝杀招,顿时让蓝魇变得怒不可遏。 那匹火栗马更是见势旺燃的烈火,随着奔腾,已经变成拿格灵敏超越灵肉的感觉。与心灵之光并驾起飞了。 凝蝶萝惊讶地眨动目光,低声道:“尔珠,他快不过可怕的手咒之光的。” 尔珠不明白凝蝶萝说话的意思。不等琢磨,就见凝蝶萝敏捷的两手敏捷相叩。尔珠这才突然明白:凝蝶萝潜意暗祷,需要自己护势。 “噌!”尔珠拔出佩刀,速度之快,仿佛抽出一道光芒。 勒琉赛毫无顾忌地冲向梭黎,一把抓中后背,直接将梭黎拎起来。“猎司里迪的祭主哦。记住,现在不是你一个。连马匹在内,那个妖孽拿不动总共的十条命脉。我会让她挣断小草似的细胳膊呢。” 梭黎回头看着勒琉赛,有力地点点头,“勒琉赛,你最懂禳马护咒的香颂辞。马,是救赦中的快刀。记住了吗?” 勒琉赛将梭黎推上马背,“我知道了,祭主!” 凝蝶萝清楚:拿格远不是蓝魇的对手。她必须暗祷音声,制造时空相,染着蓝魇可怕的手咒烈光。 梭黎勒紧马缰,玲珑调校“怒墨刹”。 顿时,五人五马随风声而动。浑整盘结的力量戈,梭黎凭借一颗灵敏的心灵,已经感受到立体豁落振频起势的脉冲波。 一直以来,梭黎和拿格都是两颗相悖的心。此刻,不经意间,心力搭载。互补力量与心灵形成的搭载,让冲腾出功的拿格,顿时带动空间高涨起来的猎猎风声。坚挺结实的方背,仿佛一块厚重的钝器。 蓝刀森森划响。整个空间放大着精锐走刀的烈光与萧鸣。 蓝魇目触时空蓝刀突兀的异象,身形紧蹙而后遁。翻转身躯迎空攀越一个高度,拔脱被异力镶嵌的原初站位。 避开蓝刀狂烈的冷弧。蓝魇似有顾忌,没有立时打开手咒烈光。她似乎知道:自己刚才怒燃手形雷厉,已经给动用祭祀手感的猎司里迪人流落下——时空可以捕捉的窠臼。 这逼迫她只能破相变局。 蓝魇避开一飒刀风。她站立于空气,变作那种轻盈的镶嵌。浩风炫动飞骋如练的风披,紧促而飘骋,仿佛蓝色蜿蜒瞬变着的极光。 落淀的双眸看向吒动蓝刀的拿格。蓝魇挽起令剑,扬起柔弧般的臂膀,交叉飞滑短剑,劈开——浑浊袭向自己的风锐之尖。 拿格看着蓝刀逼开蓝魇,顺势摆刀之际,梭黎驱策“怒墨刹”,率领紧凑谐动的凝蝶萝、尔珠和勒琉赛驰马奔腾。 厚重叠韵的马蹄声轰隆响起来。运动中,思索像马匹一样激飞的变迁,更加敏鉴如光。精敏的动作已经同化成直觉之剑,野性驱力攒动的响箭,在人、马轮廓飒划一缕缕清晰的白光。 拿格驾驭的火栗子,越来越变火旺,仿佛形状突兀畸变的火焰。惯于掌控门户的蓝刀,化相万感犹如生命本能,跃迁轻灵,驭风光滑,振频如歌。 凝蝶萝纤动手勾,扣动心机,加饰蓝刀背景风。 “凝蝶萝,尔珠心中的月相刀。我帮你屏蔽外在的光、能量和形状。”尔珠轻声暗示。凝蝶萝持续之声仿佛闭环中的一道道轮回。 “勒琉赛,策马如风,就是此刻猎司里迪护命的神。”拿格对勒琉赛大喊。 “勒琉赛哦,勒琉赛。 看见沙场风烟战骑, 最心疼的好马啊! 为你的无上奔腾, 勒琉赛,正—— 渴于死亡, 以心—— 替你挨受最疼的皮鞭…… 雪前活一匹马, 雪后死一个勒琉赛。 只愿唤活—— 被我声音呼到的每一个马匹……” 梭黎再也听不下去了。对着香颂唱马的勒琉赛,唤声道:“勒琉赛哦,我懂。猎司里迪的十个灵魂已经破开森林法则了……除了你,还有猎司里迪的祭火的……” 梭黎说罢,激泪瀑落。他真担心:亢奋催马中的勒琉赛,会在竭力失控的感觉火中突然死掉。 只见,森林中,狂风撩动倾斜翻滚的厚幕,抛扬一道白风喧嚣起来的滚滚长河…… 第一三一章 恻隐心咎 穿插过一颗颗红杉树,搓擦冻风强阻。“怒墨刹”熟练拓步,仿佛一把黑色屈折的雷厉之勾,放浪野性怒飘的马鬃。冲开一抹皓白,形成人马纵队前黑色振动的矛尖。 模糊在黑色中震颤的血肉,让梭黎听见:“怒墨刹”身躯快要恐怖撕裂开来的声音。 拿格看着协整奔腾的梭黎、凝蝶萝……他仰视渐渐发暗的天空,知道太阳快要西落了。 他清楚:一旦黑暗降临,整个森林境必将陷进最可怕的冷冻与冰封。 右手控刀,拿格抵住蓝魇追风的烈光手咒。 拿格能够感受到:来自猎司里迪强盛的祭祀火。这是他能够破开冻风——锐意抵抗蓝魇如电光咒追杀的原因。 因为本来就在动态的奔腾中,这些看似不够合宜猎司里迪灵犀祭礼的状态,在万感频升的极端,意外变作——心灵飞铩般佐动念头的工具。 曾经,静态的祭是凝炼的,思觉刀带着挑剔的精纯目的,使纵横奔竞中精真之思,如戈。 此刻,祭祀状态着旺了燎动不竭的思觉火,遍燃诸念。整个生命已经变作焕生活力的春风。让祭祀的惯性,附加上挟风助焰的火翼。这是强猛驱开一道道冻风阻挠的法器。 “怒墨刹”的灵性,已然变作祭祀中点燃的火。这匹染着梭黎手血的马,喜嬗于祭祀里次第秘咒的措辞令。刚韧磨熟的弹性四肢,已经变作梭黎默祷中破阻的主力。 “怒墨刹”奔竞于前,屈折头颅撞开冻风的轮廓。载动梭黎,显得比空载更加步履健旺。 梭黎行祭中,强驱“怒墨刹”,多么渴望:以极致加速来延缓太阳的西坠。 冰莲之灵们从空气里洇出痕迹。虽然一个个手控执令短剑,但是只是威露警厉,形格拘谨。仿佛站立在空间彰显端严的司仪。 “这就是冰塬凶煞的祭祀火。以前那是静态立威的辞令。现在是动诸杀戮的法器。”致欢眨动焦切的目光。 “它已经衍生成境,破坏了冰莲意愿和森林法则的威严感。”适道附和致欢的话,将冰莲“行动”辞敷陈完整。 “不过,安静的森林因为破坏带来的劫,立意的法典将会变得更加谐整。”曲典说着,看着那一道飞驰的浓烈风烟,“据说,感受祭祀火,能够照见冰塬往事书的族战和传奇……” “是的,一个生命祭祀时,一颗心只有完整地拥趸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喜嬗的灵性,才足以在旷大的境里随意跃迁。”惊味引用莲花经的辞。 “蓝魇首光一定比我们看见的、感受的更多。一颗心就是一个宇宙。两个心就会各得其半了。嗯,我猜,这也许就是蓝魇首光单力亲证这些破局者的真正原因。” “嗯,记住!这是你说的。好像有点对,好像有点错。逻辑和格式形成的话,最缺少情味了点。” 金刹那、银刹那相互订正一番,瞬间陷入沉思。 持久的风中,因为没有蓝魇暗示出的令。这些惊诧于奔腾的马蹄声,洇显在空气里的冰莲之灵们,又落寞着,缓缓消失。 蓝魇被拿格牵绊,遂驻足。 这一刻,她静哑地端视手中依然拿着的光龙。 这枚出自猎司里迪族祭祀的法器。莹莹如盏。虽然,这在别人眼中,只是一枚护体,但是目光精敏的蓝魇,灵性修炼出自冰莲。所以,以冰莲之灵的光,看见的甚至比梭黎更多。 她升腾左手,让左手手掌发散的蓝光照耀右手中的光龙…… 在澈蓝的光亮中,以清冽背景加饰的光龙,忽然变得仿佛晶莹的水晶一样。 那些被蓝光逆照,顿时显现一系列的轮廓。 “都说猎司里迪族的祭主,就是一部兽皮古卷连缀的完整的往事经本。”蓝魇看着蓝光下幻觉一样焕然的轮廓,不禁点点头。 那些出自冰刀炼化生动空灵刀相的过程,全部出自猎司里迪族的祭礼。 只是这些祭礼精密的心灵法程与灵性变迁,虽然在蓝魇眼里粗糙不堪,但是模糊地显现瑜伽火的光晕和原始金莲的形状。 蓝魇微微略惊。那应该就是红鬘精真和妙提的轮廓。 很快,蓝魇就摇摇头。因为她看见过冰原大地各部族的祭祀礼。 这些出自兽皮古卷的法程其实都有。但是,这些仅仅是祭礼的格式。根本不是修练成性灵可以显化的灵觉者。 蓝魇轻微叹惋着。显然这不是她最想要的。因为,通灵的觉者才不是法格喻体,而是灵性本相。 忽然,蓝魇手形震动一下。敏感的她,从那些姿态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光彩。 冰莲的莲花经里说:出自心灵的,看不见的真实就在其中。 是的,这句话一直都是蓝魇眼中的最清淡的修辞。但是,此刻,却意外地震颤了蓝魇的一颗心。 光龙拿在手上。虽然是要挟的一件工具。不知怎的,忽然间心中那种怒戾,被即时升腾的恻隐心掩盖掉了。 蓝魇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从目触梭黎的那一刻起,那种伴随而来的事情老是牵着她的恻隐心。让她凌厉飒爽变迁的手相,无故含咎。 蓝魇感到:好像不仅仅因为光龙能够照见红鬘精真和妙提,还有另一种感受。 蓝魇看着奔腾在森林的人马。随着距离感的拉远,那种感受反而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在森林,出自冰莲焠炼的生命,哪怕粘着灵魂的抽象辞,也必须是历历可鉴的概念。带有确定、可以被——像物体一样搁置到注释经本的那一类解词里。 但是,梭黎带来猎司里迪族的况味,似乎要比其他人更加庞大和隐蔽。 蓝魇低头沉思片暇,随即抬头。轻纤手脚仿佛突然间拉开的强弓。淋漓攒射的灵致姿态,一飒。跃迁上空间的冻风,执意追击猎司里迪的祭祀人马。 是的,这些奔驰的人马,依然在完整浑炼的祭祀状态中。 动态中的主祭、护祭、暗祷、护势、驱马……形成毫无瑕疵的防守状,刻意消磨空间里蓝魇驾驭的冻风。 因为风棱不断被加注祭祀火的护祭蓝刀斩断,滞缓了蓝魇驭风追逐的滑步。但蓝魇并没有停驻。 只是,这一次,蓝魇没有搓磨光龙——牵制主祭中的梭黎。 第一三二章 望堡 天空渐渐变暗。 空中,厚重的铅云仿佛凝结成的固体,依然遮挡住最后西落的太阳。森林里次第衰减的温度,加饰树木结冰凝固的簌簌声,似乎都可以从空气里听到。 “怒墨刹”屈折的黑色头颅和身躯,仿佛是一件精实发力中的钝器,不断地撞开一道道冷白的冻风。 梭黎蛰伏在马背。他感到自己快要和奔腾中的“怒墨刹”触风,而冻结在一起。 虽然自己一颗心驾驭了猎司里迪完整的祭祀火。但是难免心存余悸。因为火龙此时就掌控在蓝魇的手中。这是一颗心始终不能够打开状态的原因。 “凝蝶萝,我们快要看见猎司里迪那最高的猎堡了。”尔珠这样说,是因为她看见暗祷中的凝蝶萝虽然在奔驰的马背上,但沉静如石。她真担心: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响应的回声。 “这话真好!她正在把你刚说的这句话变成幻觉般的大山。我们在大山的这边。”勒琉赛大声道。 只见,空间里一道道高抛的彩练一触风廓,瞬间办成拓长的线条。 这些线条弥合着被拿格蓝刀砍断的冻风。 一个个冰莲之灵纷纷跃出空气。新鲜触风时,瞬间膨胀了他们早就不甘局促手脚的能量。 这一刻蓝魇看着显化的冰莲之灵,没有再刻意拒绝冰莲之灵的助威之举。 “你们帮了你们能帮的。”蓝魇看向诸位冰莲之灵。 “我们只做我们能做的。”众冰莲之灵一一精致施礼,灵俊的小手飒飒飒地搓磨出有力的风声。 “驯化风, 驯化冰, 驯化整座的森林。” 致欢以红杉树音素,颂辞清音: “萧瑟空真, 冰主法身、宇宙。 看似无情, 犹甚情, 才是正传中的红鬘精真。” 致欢颂罢心愿。看向蓝魇的背影,默默点点头,“我用森林整部的莲花经来理解你,蓝魇首光。” “是的。每一句莲花经一经念出来,就是镶嵌在时空中的法程。当每一个感觉光被通透解释成法,心念才会是真实的。”曲典道。 “冰塬大地的祭祀火,在森林里是不会持久燃烧起来的。要不然,他们永远学不会绝望、表现冷酷的黑色、铁打的宿业、不容一次触犯的法……”由德附会曲典。 “生命的鲜艳,偶尔存在感,才是真实的原意。就像现在这个时刻。”适道看向掣动滚滚风尘、逃遁中的猎司里迪人马。 惊味却看向致欢,“致欢莲,我能够意外的感觉出:你歌唱的颂词和你说的话,其实是修饰某个瞬间光。但愿别认定:我说的是荒诞不经的话。” 众冰莲之灵忽然一起看向惊味,敏感的一个个手脚有点变异了。 “你是在指事蓝魇首光的一个端严姿态。”惊味继续道,“自从拿到了猎司里迪光的那一刻,只有她拈光示笑的动作,最接近于神灵。”惊味所言的光,指的就是光龙。 “没错,惊味莲。你的目感极准。足以看见生命姿态不经意之间显化的性灵密宗。”致欢新鲜地看着惊味莲,微微致礼。 其他冰莲之灵不禁面面相觑。觉得惊味莲的话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了。 “嗯,我们经常忽略掉的部分,据说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真实到不用去说、熟稔到不用去看、存在如不用去思量……让我们大批量地错判或丢失感官里的东西。也许,这就是神灵说我们总是做事会目盲的原因。” “没错。只是你似乎说到的只算启示。不算真正完全的真理。这也许就是这句话没有入经的原因。我希望看见蓝魇首光此时的心灵。这样,才会晓得所言的对与错。” 金刹那和银刹那冗长地说完订正辞。瞬间,众冰莲之灵纷纷踩上风线。风驰电掣般追逐蓝魇而去。 拿格看着身后多彩的风线,密集群结。再也难以竭力砍断,顿时变得异常警觉。 “飞驰的祭火。”蓝魇看着眼前奔腾的猎司里迪人马,没有丝毫犹豫和停滞。 她在不断弥合断裂的彩色锋线上玲珑跃迁,那种流利的滑行,眨眼之际,就追上奔突中的人马。 作为护祭的拿格,似乎要比猎者更加凶猛。 这一次,他简直就是一头不容丝毫冒犯的野兽。他灵敏拽动火栗子。调谐人马匹配的最佳姿态。是的,越是接近森林的边缘,那种渴于看见猎司里迪光亮的一颗心,已经激热跳动的更加剧烈。突突的心跳,与身躯一同共颤起来。 火栗子狭长的四肢已经乍变四颗掷地的钝锤。高昂的嘶鸣,显出警厉饰威之相。犀利地撞开风口残端,断掉蓝魇的牵连风线。 而拿格因为有马匹助战,而且护祭蓝刀显化法相。毫不怯懦地将蓝魇格架开。随蓝刀推杀的迷眼烟雾和诸多幻觉,就是凝蝶萝暗祷之法相。让蓝魇生忿不已。 因为有勒琉赛的禳马行咒,五匹马浑整运动的位移,灵敏而快速。毗连得张弛开阖,整个人马组成的轮廓,就是厚重盘亘的铁盾。磕着任何空间有悖于奔腾的块垒。 梭黎动态领祭的一颗心,就是控动格局的主频。这让其他人马附着祭祀状态的动作,变得顺滑而毫无差池。 “怒墨刹”更是黑色惊吒的闪电。狂暴不失协调。直锐不失灵犀。欢腾似虎,刚柔顽坚,状态中每一个动作显得异常通灵而精准。 虽然,此时的蓝魇完整超越奔驰人马。楞是无法一瞬间打开人马运动状态中的祭祀境。 而且,祭祀状态中人马精密镶嵌,就像无懈可击的完美经句。浑整升腾着神性法器闪耀的高光。 天空渐渐变得黯淡,空气似乎更冷。整个森林深遁夕唱的鸟鸣,似乎已经在渐渐变弱。 巍峨猎堡青黑色的箭楼,已经了了显现有形的轮廓。 从空间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猎司里迪大地临夜时吟游诗人吟哦的歌声,和熟稔交织在其中——敲击渔具、抛掷铁锚、搬动重载的亢奋族音、马鸣…… 哦,猎堡。 即便临夜,那种沉寂于黑暗的静谧美感,已经让感受中的梭黎不禁凄然泪落了。 虽然身上笨重的裘衣不断增着凝结的冰晶,但是一颗渐渐焕热起来的心,幡然亢奋起来…… 所有的光、影、形状……都仿佛变迁跳闪不宁的音符。 “哦,望堡!梭黎……”梭黎听见自己一颗激颤心跳动的声音在说。 第一三三章 点亮光龙 众冰莲之灵飒然风骋。 空间加剧的酷冷,让她们搓磨光滑的手脚变得更加灵动而犀利。不滞空间形格阻挠的冰莲之灵们,共同谐动时,姿势鲜活,动作快捷。 简练身手合着时,迅速攀援上人马目标。超前布置锋棱锐利的冻风,纵横布设冰做的羁绊。 “我们只是以阻挠,延伸蓝魇首光出功的快刀。”致欢虽然这样淡然地说话。但是,手相一点儿都不轻。 他是行动的精粹者。力量丰隆、雄沉。除了硬挺刚健的动作,也包括行动完整的判断、法则和灵性。所以每一次出招,都是羁绊这些人马奔腾的可怕块垒。 毕竟,此时奔驰的人马凌驾高卓的祭祀火,法相一经吒动,就是精铁之具。 “怒墨刹”已经变得好似崎岖料峭的山峰。弯折攀越的铁蹄,毫不犹豫地敲碎——所有被冰莲之灵布置在空间块垒。 巨大承力,让它滚汗如雨。浑身散发着腥烈的热气,流淌簌簌发响的汗珠。 梭黎渐现力量状态。他精敏抖动马缰,手势精佳配合“怒墨刹”,面对强阻,欢嬗如火的跳频,促使“怒墨刹”玲珑穿梭羁绊。 “他拥有神秘祭祀的内在狂火,”致欢指着奔竞中力量旺盛的“怒墨刹”和梭黎,大声警示道。 惊味莲曲纤跃迁而至,加着致欢的手相风雷,“致欢莲,那个御马的猎司里迪的祭主,就是行祭的根本。他有燃烧不尽的感觉火。” “心不灭,手中的武器就不会灭。”由德莲憎恶地看着梭黎,手形屈折…… “你要暗袭吗?一步踏错,步步错!这与冰莲之媒的原始意旨格格不入。或许,这会乱了蓝魇首光神秘执事的全部法程。”曲典莲敏感地看了由德一眼道。 一听“神秘”两字,由德迅速跳变手相,默默自语:“可不是嘛,我的手相灵性能胜过蓝魇首光吗?只是,我感觉到猎司里迪族祭火的猛烈。压了蓝魇首光的势。” 蓝魇显然身手犀利的多。不待其他冰莲之灵冲步,幻觉似的,她已经奔步落辇在众冰莲之灵的前面。 飒然抬手。蓝魇手相蓝光照耀了奔腾中的猎司里迪人马。 空气霎时变得酷寒。猎猎盛着的狂风仿佛逆流不息的冰河,瞬间覆没了奔竞的人马。 “怒墨刹”高昂嘶鸣着,身形剧烈颠簸,变得迟缓而漂移。瞬间失去精准发力的敏捷。梭黎看见蓝魇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手形已经暗暗变迁。 顿时,就见风阻中的“怒墨刹”突然驻足,原地弹射,斜掠如一把黑色怒掣的破风刀。拔脱酷冷风河。 眼疾手快的拿格追光的蓝刀破袭风棱,不甘驯顺的野性一出梭黎祭祀火的变频,几乎同步拽马跟动和起跳。 顿时,完整的祭祀火被蓝魇支离破碎。 天空变暗了。 整个森林,和森林外已经可以看见的猎司里迪族大地,落淀了白天的新光。陈旧的晦暗色,在最接近猎司里迪的距离,淡化了梭黎目光中那盛载猎司里迪风物的轮廓。 明明可以听见的猎司里迪大地族人的声音,忽然间,在梭黎的知觉里变得远去了。那些影影绰绰、缥缈不定的人影和物构,仿佛被黑暗大海覆没时,一片片落翔着的手。 “猎司里迪……”梭黎轻轻呼唤着那个春风一样美丽的名字,不经意间,一滴缓飘着的眼泪落下来。 梭黎绽开左手,左手接住那颗滚热发烫的泪滴,遂缓缓将左手攥紧。 梭黎悠地抬眼,冷目看向站立在眼前的蓝魇。敏锐的右手已经握控了佩刀。因为没有了光龙,他就只能佐动这把原始的精铁。 心里,一颗心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祭祀的手段。这是蓝魇最痛恶的,却是自己最称意的。他不明白:拿走光龙的蓝魇,何以执着苦苦相逼? 拿格掂掂合手的蓝刀。已经精敏调动得得得跳步变频中的火栗子。状态依然飒爽如初。所有在森林里的折磨,似乎更加粹硬了他形格硬朗的方寸。猩红的眼瞳,明亮透彻得似乎深达心底。 勒琉赛护住凝蝶萝和尔珠。仿佛被一时冷风冻傻了似的,摇着圆鼓鼓的胖脑袋。为了急于说话,伶俐地将厚棱的嘴唇舔饰一遍。 “他其实心虚着呢。”尔珠不等勒琉赛开口,敏感地地看了勒琉赛一眼,其实是说给凝蝶萝听。 勒琉赛感受着尔珠投来的目光,以为尔珠再给自己递话,是在指意蓝魇。 “就是。一道风就能吹没的小花小草。只要不施加妖相,谁怕谁来着?”勒琉赛早就对持久设难的、小不点儿人物恨得口鼻生烟。 他翻身落马,不禁豁开大步,猛牛一样鼓着肌肉茁壮的臂膀和腰辇,轰轰隆隆走到蓝魇面前。 勒琉赛意外的莽动,吓得凝蝶萝不轻。她美美瞪了一眼尔珠,“是你派遣出征的,还嫌事少?” 尔珠惊得一掩口风,“哦?!” 勒琉赛看着那个美丽的小东西,简直生气得不得了。他指指脚下的大地,又指指幽邃的森林深处,“听着!你给我从这儿让开。真要捶你,我连刀都不用。” 勒琉赛大声吼着。是的,刚才的那道法相冻风已经惹怒他了。 轰隆—— 随着勒琉赛的话,空气发生一个剧烈的震动。 只见勒琉赛迎空跌翻在地…… 随着勒琉赛的跌倒,早在预置状态中的拿格,已经催动火栗子,他俊健地挽动蓝刀,冲向蓝魇。 “少对无辜的人施法。他说的,也正是我要说的。” 蓝魇看着冲竞而来的拿格,呜地,踩上风辇。并没有执意接招。 蓝魇伫立在风棱上,避开掣来的蓝刀。她左手缓缓升腾。莲一样绽开的瞬间,手中点燃了异常明亮的光龙。 因为加着发光,光龙照耀得空间大地,就像白天一样。 她慢慢转头,看向梭黎,“猎司里迪的祭主,这是出自猎司里迪的祭,在森林粹成的法器。” 蓝魇说罢,手相一腾。就见那枚光龙镶嵌在空间,仿佛猎堡晚祷时,大殿里美丽高燃的夜烛。 “如果你能从我的目光中拿走,那就是猎司里迪的。否则,他就只是变成森林树干上附着的蓝冰。” 不等梭黎开口说话,拿格突然用刀指定蓝魇,“除了祭祀。那只算你说的一句话。” 第一三四章 黑红吒电 “好!我答应:你们用完整猎司里迪的祭祀刀——来摘取。”蓝魇说话的时候,目光看着拿格。 拿格在明亮的光芒下,微微翻动一下蓝刀,反射的冷蓝光芒划过空气。冷冷地看着蓝魇,“一个简单的条件下,总会埋藏着一万个起伏不定的猛兽。这是龙耶柏说过的话。” 梭黎听罢拿格的话,微微点点头。看着拿格道:“既然是猎司里迪的祭礼刀,你所说的话,就是我完整行祭中的一部分。别担心,法护。我会看见真正的因果,断掉因果。” 梭黎说罢,抬头看着空间点亮的光龙,脸上掠过一丝悸动。 “猎司里迪, 无数感官火, 牵着判断和思考的轮回。 愿所有刚才的言辞, 强韧变成: 祭祀中唯能存在的—— 动作。” 梭黎面向猎司里迪星星点点,从漆黑得只剩下轮廓的猎堡照射出的火光,无比深情地颂道。那些静谧夜景中的吉光静火,温馨到变成无声的图画。 梭黎已经听见了一颗心跳动的声音了。是啊,看见光龙的一瞬,一颗拼凑完整的心似乎同时渐渐愈合。 勒琉赛爬起来,看看半空的火烛,又看看梭黎,沉气道:“猎司里迪的祭主,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怒墨刹’!它身上也一定蓄着我的力量。” 梭黎、拿格、凝蝶萝、尔珠不禁看着勒琉赛,同时点点头。 那些设阻羁绊猎司里迪人马的冰莲之灵,毫不避讳地站在空气里。 她们似乎知晓:从此刻起,整个时空是应当完整交给蓝魇首光的。所以,一个个收敛了执令短剑。指结莲朵,谨心地祝礼蓝魇首光。 “嗯,斩断因果,她也就剔掉了心中持久盘亘的毕加钵树。”致欢看罢光龙,说道。 “是,那正是牵缠性灵的轮回树。我感到:我们在那猎司里迪的祭祀法相上,被羁绊的太久的心,已经隐隐发疼了呢。”由德就手莲叩到心口,不堪地摇晃着脑袋。 随着由德的话,众冰莲之灵沉默不语了。 整个大地突然变得异常寂静。猎司里迪大地上,夜晚安详的和风,偶尔会传来——携带有温情低语的风哨子。 而冰封的森林里,愈发寒冷的旷境里,依然还会有不经意间鸟语简短的聒噪。 哦,大自然那些生动、小小、温婉的装帧,瞬间让人记起平素生命中——无限延伸着向往着的美好。 梭黎提动马缰,一直就在状态中的“怒墨刹”就像早就预设好的一把刀,随着梭黎转动的手勾,以不竭贲动的欢弹跳步,助劲梭黎右手捉刀的腕力控。 那种递增威力的马步,不断激旺梭黎绽刀的火性。 蓝魇手形翻转中,握控执令短剑。鲜艳纤手玲珑旋飞剑花。瞬间激发了力拼的心。她已经感受到梭黎掣刀中带动的祭火。那些只有心灵可感的痕迹,蓝魇完全感受得清楚无差。 一起势就是淋漓杀戮的梭黎,似乎比拿格更加暴戾。强力逼仄蓝魇时,透尽极致之力。猛烈磕击的屈折,不再掩饰对蓝魇的憎恶! 那些在森林受尽蛊惑和折磨的过程,这一刻就交给一把刀来削碎——那些苦难潜在心中的阴影。 梭黎完全打开蛰伏在心灵的疯狂。已经惊到蓝魇和众冰莲之灵们。 拿格却清楚地看见:梭黎磕击令剑的手臂,震动得快要断掉。那样可怕的猛力,让他不敢想象:正午较力中的梭黎,对自己足够分寸感的那种忍耐。 梭黎脸上流淌光滑的汗珠,酷烈形变的表情,执刀凝神的每一个瞬间光,已经变得异常恐怖。 “天啦,我又轮回进他恐怖的刀。”凝蝶萝无限痛苦地掩上眼睛,忽然看向猎司里迪美好生动的夜光,流淌下再也止不住的泪水。 “猎司里迪哦,我们就在你温馨的足边了,可是最大的劫难却在发生……”尔珠不禁抽搐道。 拿格不再驻马,惊闻手形锐变的火栗子,叱咤而鸣。 拿格渴于替梭黎分担力量。因为那种竭尽力量的致命攻,他总会想象到:震动中会毁掉的是梭黎,而根本不是法力健旺的蓝魇。 蓝魇惊讶地看着凶猛捉刀的梭黎,一颗心已经被撞疼了。 两匹马几乎不用调校,瞬间同频。黑色与红色形成刺目的闪电,交叉光袭的雷厉铁蹄,砸起一道道尖锐飞溅的冰刀。 大地腾起萧索的寒风。梭黎与拿格形成完整的祭祀火,正在执行接近激烈族战那样的骇心刀祭。 蓝魇敏捷驭风。被烈性杀戮点燃的肢端,似乎变得更加惊艳,手相散发着蓝色的寒烟。那种从双瞳射出的极端冷烈暗光,足以显示——冷静心灵依然潜在能量的不息脉冲。 梭黎主祭,拿格护祭。精佳匹配的极致,终于完整抗衡了蓝魇的执令短剑。 虽然,蓝魇高姿态控势。但是,黑风红风交织的光电里,总有合着力量,形成统御战局的爆点,让她一颗心感到被破防。 黑色“怒墨刹”的主频,一经挟动火栗子的雷厉烈风,高骋穿透力极强的频响之光,瞬间让空间的光龙发射刺目的电光。 空间所有的阻挠似乎瞬间洞穿。 这样可怕的合力之威,虽然仅仅发生了一次。但对于蓝魇简直就是覆顶之劫。 显然,仓促搭力中的梭黎和拿格并没有意识到:偶尔显化的致命一击。 虽然没有伤妨蓝魇。但是,只有一颗心灵可以感受的那个一瞬间,已经嵌在蓝魇的印记之中了。 蓝魇瞬间一窒,精微收敛令剑的时刻,一直浮在脸颊的、荣耀的微笑感渐渐变得冷却了。 其实,不只是惊讶于两人合力攻,而是,从悬着的光龙,她看到只有自己能够觉察的火与莲的变幻奇迹。 却料,就在蓝魇手形滞动的时刻。梭黎突然催奋威力在现的“怒墨刹”。 顿时,梭黎一冲间,抖起马缰,仿佛手提一道黑色狂风,射向高空…… 原来,梭黎清楚:蓝魇的法力远在自己之上,除了以祭祀完整防御外,要战胜蓝魇显然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知道:干净利落地毁掉光龙,远比永久滞落蓝魇之手更好。因为,光龙变成别人手中佐杀的工具,简直就是梭黎不堪忍受的噩梦。 梭黎烈性掠过蓝魇,那样一冲而掠的次第升腾,已经加速“怒墨刹”极限奔竞显化的火候。 进入祭祀状态的梭黎,并不愿以意念,预设心中的目的。心之有,昭于形。他不想要蓝魇看透心理。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变转,伺机,看向了光龙。 第一三五章 猩红泪 蓝魇形蹙一滞的瞬间,梭黎劲俊的刚性姿态,完成提力“怒墨刹”——冲腾于空间的高弧。 滞空的一刹那,梭黎飒意盎然的亢奋姿态,蓦然变得轻缓、柔和到无声。缓和振动的衣袂、轻盈回敛挽刀,蓄势押刀于右手之下,带有猎掳前驱一倾的身体划过光龙的瞬间。 胸前映光,仿佛拢着一团洁白皓雪的光芒。梭黎露出——眷恋而柔和的一丝微笑。略带惊颤的生动昭着。仿佛是:那温雅的笑脸照耀了烛光,而不是光龙照耀了他。 梭黎升腾高高呵护的左手,敏于祈祷中昭着照射般的手掌。仿佛执于呵护最孱弱不堪的受伤生命。 微笑变得悲伤、黯淡……好像那又是一个空幻、却沉重得捡不起来的梦。 生动的光华,就这样芳醇地划过了。梭黎的手并没有摘取光龙。 随着眸颗猝然闭合的一瞬,两颗光洁闪烁的眼泪,斜斜滑落而飘堕了…… “梭……黎……”梭黎轻微地呼唤了一声,人马瞬间划过了光龙。 在光亮的背光扇面,梭黎惊怵耸峙身躯。烈飒锋棱的劲俊姿态忽然显出硌风的锋棱。蓄势按压在右手之下的刀,幡然吒起。 骤变之威,铿锵振动刀刃咔咔发响。那种恐怖拔力的屈折形状,已经惊动了凝蝶萝和尔珠的目光。 飒—— 随着梭黎从马背悍然拔高姿态,梭黎已经脱离马背。他弓步踏风,仿佛踩到了最轻微、却可以载步、支撑的机关。 豁然逆旋的蓄势刀,随着身形反转带动刀风,猛烈劈向光龙…… “梭黎!”勒琉赛突然大喊道,他似乎意识到不详惊变,突然跌足趴地。重磕的疼痛,让他焦急、愤怒而战栗。 “梭……黎……你就杀了……我勒琉赛……”他痛苦地支撑臂力,驱力抓地的手猝然被尖锐的冰茬硌破,血流不止,“猎司里迪最痛心的事……为什么总在这里……让我睁眼……疼着看见……” 空气忽然澎湃了高翔的巨澜。浩大的破风声浑整响起来了。带着浑浊湍旋的烈风,让空间塌陷进模糊的背景中。 人像翻腾,锐化着只能看见锋利尖锐轮廓的形状,如幻觉。 叱鸣的风声中,嵌进各种异响。 虽然,仅仅是短促一刹,贲满着喷薄翻变不确的狂涛之声,仿佛洪荒浩流。 空间强闪一道狭长的雷厉之勾。紧蹙缀音在后的“轰隆!”震动,裂解、倾斜了整个时空一样。 受惊的马匹乍然惊蹦,倾斜撤力的长步,局促回弹而敛,密集紧蹙状,让震动的蹄腕幻然若抖。 伴着烈震劈开狭长的风烟裂口,烈性攒射出破擦空气的辅音群。光与声似乎俱以形现,让人无法鉴别造化巨响的真质痕迹。 空间被巨响震碎,清廓鲜亮如高挂的图腾。 只见,梭黎的刀重磕在拿格擎起的蓝刀上。 其实,一直在精恰祭礼状态的拿格,敏于见微知着的目光和蓝刀一样。形成祭礼格式的完整境界,相互感应,不可或缺。 梭黎的私着之举,显然同频牵动了拿格敏于辨鉴的一颗心。 就在梭黎挥动刀相,烈性反转,要劈掉光龙的瞬间,早有察觉的拿格已经看清——梭黎的目的。 那一刻,拿格轻轻拍拍火栗子,神秘暗示随着勾手兜缰的动作,火栗子轻捷紧蹙的四肢,猛然张弓,直锐攒射——以火焰身躯搭载的箭。 拿格逆势推演出蓝刀执一不二的烈性,形格锋棱的可怕突兀与畸变,就是他此时一颗心显示的震怒。 本来,他只渴盼与梭黎联袂祭祀礼,扯断蓝魇冗繁无极的纠缠,没想到:梭黎中间变转心机。因此异常愤怒,所以,同频出功的手势就是一颗心催生在肢端的怒火。 火栗子即便跃然高空,滞空一瞬,依然显化着硬朗中凌空屈变姿态的柔韧性。它蓄势高抬马背,拱如虹。让刚性发力的拿格能够盘牢根基。 拿格强大而暴烈的阻尼刀,就是一颗瞬间感觉状态的心灵,刀超前划过火龙…… 这就是空间刀与刀重磕前的惊兆了。 相对于此刻,那个短暂的刚才,在拿格的意象里,好像就是陈旧的记忆。只配作为掌故,记忆在兽皮古卷里去。 梭黎的力在祭礼境,简直就是完整意念化相的乾坤。法力沉降,造势着无极深渊般的绝境。 十字较刀的重磕,嗡嗡声在空气形成波漪。 轰响中,拿格被磕的蓝刀回弹,反弹的刀背重浊地砸击在拿格的胸口上。 “哦……” 拿格喉咙万阻盘结的摩擦声,剧喘如断裂着的呼叫。痛苦虬曲的筋脉,因为强烈挣扎,瞬间显着脸上和身躯。 拿格轰隆坠地,触地震动的刺激,让他本能挣扎、弯变、屈折,他渴望站起。 是的,拿格站起来了,短暂的静哑后,身躯遂又缓缓塌落下去了…… “拿格!”梭黎大声呼叫拿格的名字。冲过来…… 这个闪光般的瞬间,因为被太多太多的意念占满,好像意识中遥远的古纪风烟了。 凝蝶萝从马背轻纤飘落,以美丽的一片枯叶状,落淀在冰地上。 尔珠跃下马背,拽住凝蝶萝,流泪,道:“身后,眼看就是猎司里迪了……凝蝶萝哦……你我真是猎司里迪最疼的祭品。受着不该受的孽……” 勒琉赛将拿格扶起来,一把推开梭黎。他看着拿格手中振动的蓝刀,手指梭黎,对拿格大喊:“法护,就先宰了他!” 拿格看着梭黎,猩红的目瞳不再犀利明亮。 “拿格,你看——”梭黎指着空间的光龙,“那是因果。” 勒琉赛勃然大怒,指着蓝魇的背影,吼着梭黎,“她,才是!” 梭黎背转身去,蓦然道,“拿格,你我是斗不过她的。因为在森林行过祭,光龙才是冰雪森林唯一仇视的祭品!” 梭黎这么说话时,也看向蓝魇。显然,他希望蓝魇放开拿格一伙。 “可是,梭黎啊,你为什么要护着光龙啊……”梭黎忽然大声埋怨拿格,道。 拿格没有立即回答。他再次烈性执刀,挣脱勒琉赛呵护的手,怒视梭黎一眼,从梭黎面前走过去。 直到倔强地走开十多步,猛刹,道:“我也是有私着的。梭黎。我护光龙,因为,那曾是你的执爱……与祭祀无关!”拿格说罢,沉落了一下头,持久的凝噎,不动。让勒琉赛快要听见:看不见的猩红眸子中留下的泪,正溅到地上的微声。 “唉!”勒琉赛转身,头抵树干。暴跳的右拳有力地砸在树干上,不语。 第一三六章 光之味 蓝魇虽然惊怵于:梭黎与拿格以马战不经意簇生的电光。但是,那明显不是娴练成形的一件法器。所以,并没有以之为忧。 短暂的止动,让她忽然间感受了太多、折叠在其中的轨迹。 她凝敛着白莲一样的手。没有再施展灵犀如光的姿态——去高蹈风声。 心底里最小的纤微翕张,已经牵动整个敏感神经。 蛰而静,如一只惊艳伏落在冰冷空间的蓝蝶。绞缠一下光柔的两只莲手,晶莹玉翠的手腕饰珠,随动作展现时,灵动相触碰,仿佛精美碎小光颤中凌乱触响歌声的风铃。 她忽而低落眼睑,在众多冰莲之灵目光温馨煦暖的照耀下,纤指从脸颊前勾划过最轻微的风声。 那种略带醇意、粘连风的样子,仿佛沾掉不慎栖落在眼前的一粒飞尘。在灰暗背景中的冰莲之灵们的目光里,蓝魇因为温可感,变得反而更见生动。 主色调在暗夜衍生的蓝色,映射艳着冰冷境界的精致五官,让她整个姿态,透漏出流溢在时空中幻觉似的迷人憧憬。 这个时刻,蓝魇的目光和脸颊没有显现刚才杀戮的雷厉之威。仿佛突然间,变改烈性的棱角感,恢复成了本来欢悦中的原初。 显然,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一切,已经被蓝魇和众冰莲之灵们看到。 致欢感受着激烈惊变后,空间落堕的风烟,轻轻道:“我说过的话,复以让自己想起来了。那些祭祀境界发生的痕迹,真的不愿看到太多……” “不愿看到的……常常就在发生……你不敢许愿此时祝礼的目的,也许因为动诸……情味……”惊味侧目,看着致欢,“不过,别担心。致欢莲,那不会蛊惑到——冰莲造化中,法格依然严谨的古风美俗。” 致欢点点头,“我和你想法一样,只是你以勇气说了出来。” “有些时候,决事会与胜败无关的。”由德莲说道。 “你这话简直接近了预言呢。我唯一在意的是:有蓝魇存在的空间,冰莲之灵的世界,总是静谧而美好的。不只是看到的,也包含心境中的灵感。”适道莲道。 “温婉绵柔,也许会是较力中的一部分状态。” “哪一部分?精微洁净的精神吗?心灵吗……” 金刹那和银刹那相互说话的措辞,这一次忽然没有了主旨。她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蓝魇首光。 蓝魇首光似乎已经听到了:冰莲之灵们所说的话。 此时的心里,和缓沉淀了所有生命状态:那些强硬姿态,对一颗真实心所说的“谎话”。 一直以来,那些厚重的像坚冰一样,纯粹透明里历炼的清晰,精致辨鉴中切割有形万化、灵魂的判断刀,有形质感忽然变得冷厉硌手。 强大的法则,以惯性已经支离破碎了一颗心——春生喜嬗,以生命原初在境中生长的一芊绿柔。 她忽而破解掉以法镶嵌的冰冷惯性,而渴望——以完整温柔,来表达真意的生动。 是的,久经焠炼的她,此刻被瞬间动心的温馨感占据,开始销蚀掉以法疼刻在生命中的僵硬线条。 原来,自己会有那么多真实掩盖在法戈下、一直无形受掳、而不自知的温醇。 而这些奇妙感的发生,就是因为梭黎。 是的,刀光剑影中所有坚硬质物绽现的毁灭锋芒,因为一颗心的变味,显得那么可怖而荒诞不堪。 忽然,她不再执拗于法,而是执着于那一瞬灵性发生的原因。 一颗心在冰冷法程消融时的生动,瞬显。带着万感的新鲜,真实到让一颗心隐隐发疼了。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梭黎。 原来,梭黎跃马冲腾于空,以无限温醇与眷恋的左手,升起坚强的壁垒,呵护摇曳着的光龙,脸上真意的笃爱交集着——随后短暂毁杀的恐怖…… 这些用最急促一瞬间的告白,形成生死、爱恨交错的画感,刺疼了蓝魇杀戮状态中的烈性火灼的一颗心。 梭黎惊心动魄刀杀光龙中的滞空,一瞬曾有呵光的极致温馨,却暂停那儿。在蓝魇的心里彻底打碎了——全部凝实发力的弑杀之性。 当梭黎暝目间,悲恸屈身变转姿态,再现要连贯起来的痛苦杀戮时,蓝魇敏感的心,不禁为美好存在的光龙,超前感到了疼痛。 而这一切在心灵境界发生的全部,只有蓝魇一个人在痛折迷离中无尽承受:一颗心不可遮掩、阻挡、消弭的真实经历。 她从来没有体味过:生命紧蹙得不足一秒的光阴里,会发生无限拉长到不堪承载的温婉、悲伤和痛苦。 她感到:自己就是柔柔发亮的可怜光龙,是无数疼痛集结的、可以感受的小小生命。可怜的飘逸,就像脆弱微动芳醇小小脚丫的人儿,站在偌大空间做成的冷冰之上,感受不可知的恐怖刀戮…… “迦利鬘什尊啊, 别用无声的痛, 敲击蓝魇最不堪受的—— 心、血、骨、肉…… 这情味的劫动, 我的心, 像那枚光一样冷, 冷到痛极…… 这就是情味—— 能够至酷杀死生命的箭煞? 尊者,尊者…… 我祈自己: 是以手拿过的光, 以心感受的苦谛…… 愿替光而亡…… 因为: 记忆那劫, 心比死—— 疼!” 那一刻,蓝魇在心里连环复祷——森林古老传承自己莲经的尊。心中翻腾痛苦流离、孤然肆飘的残断微声,直到意识到—— 此时的自己掷落的飞虫一样,紧蹙着蓝光,颤栗……才立即吞咽下:悲恸风快要从喉咙冲出来的声音。 此刻的蓝魇,看着眼前落淀的风声、风声中走动的梭黎、拿格、惊恐哀恸的人、还有空中柔光完好的光龙……她敏捷地修葺姿态,强力遮掩掉——在心中那一幕幕悲恸欲绝的发生。 蓝魇站起来,抬头仰望那滢滢闪亮的火焰。不禁缓缓升起两条细长的胳膊,迎着光亮,柔指曲纤打开来。 那枚一直冰冷镶嵌在空气中的光龙,仿佛一枚极致轻盈的白色羽翼,以挣脱冰嵌而略带的疼颤,悠慢飘堕,既而落淀在蓝魇小心翘起的指尖上。 蓝魇完整地看罢纤毫无妨的光龙,慢步走向梭黎,临近,忽而停驻。那是因为心里突然奔腾的一阵悲伤感。 梭黎惊讶地睁大目颗,震动着猛地后退一步,他被蓝魇意外的举止惊到。 “小心!梭黎……那芬芳里的毒药啊……”拿格不等蓝魇靠近,激烈喊道。 蓝魇怒视一眼拿格,遂温柔动诸指尖,那枚光龙带着美丽新草样摇曳的光弧,落在梭黎的左手上。 一直动诸蓝魇悯念不散的,正是:梭黎极致温馨——无形潜在生命力中、那些被刀相遮盖的楚楚生动。情味光暗隐在身,美之可悯,极矣。 不仅如此,似乎还有更多悲楚的感受…… 蓝魇转身。无声走开的一瞬间,忽然回首,看罢身后。再回敛目光时,低徊的脸颊扑然滚落泪滴,划出一道瞬闪而逝的光亮。 蓝魇完成短促的驻足,遂纵身飞进幽邃黑暗的冰封森林…… 第一三七章 达昂瑟侬 蓝魇消失在冰封森林的一瞬,浩浩莽莽的白色世界,在目光中、万感中也似乎随之——猛然远去了…… 邈邈远风回敛的白色光迹,飒划一缕缕境界远去时拖带的风练。 哦,猎堡。 幻然般的猎堡。静火点亮的高窗,像星辰一样明亮的猎堡。在冰封冷酷绝念里,生长光芒如嫩草一样芳醇、涵光的猎堡…… “猎堡……”“猎堡!”“猎堡。” 凝蝶萝、尔珠、勒琉赛次第眺望:参差不齐箭楼的黑暗轮廓,物构略显模糊的失真,已经让美饰感,飘摇若梦。 他们焕然跃上马背,曲折手形蜿蜒向——橙红灯火点点如盏的远方。 用手背搓擦去脸颊湿冷粘着的霜粒,不经意已经带出一啵儿泪水……凝蝶萝低首凝噎、沾泣……猎司里迪大地诸状物语,以虚饰的幻晕衬出清晰垂泪的高贵美感,楚楚凄艳。 “香颂般的丽人,如斯模样,让人只能想到缥缈……风笛……”尔珠说罢,不堪再说,已看着美丽的凝蝶萝,抒情地叠加双手,颔首。她的欣喜是因为:凝蝶萝带给她的,总是谐唱如阳光般的那种美。 “尔珠,语言是光。看见猎堡,听你说话,就是好梦哦。谢谢你这么说。”凝蝶萝替尔珠擦去眼泪,“走,一起!” “嗯。”尔珠点点头。 勒琉赛在后面听着两个丽人捞心的话,“我只管驱我们猎司里迪的马。其实什么都没听见的。” 凝蝶萝和尔珠互相看看,无语。 拿格骑着火栗子站在前边,用蓝刀指向高高的猎堡,“来,跟在我的后边。” 拿格的意思是:天色太黑,他精熟夜行的森林之路。虽然那话是给空气说的,其实就是给梭黎听。 可是,梭黎忽而垂下脑袋,显得犹豫不决的样子。 尔珠见状,偷偷耳语凝蝶萝一番。 凝蝶萝调转马向,走近梭黎。凝蝶萝兜缰,调校马步。将拿格火栗子的马蹄踏乱,看着梭黎,“跟着的才不是他,是我呢。不信你看看,全是我这马蹄踩出的足印。” 梭黎稍滞,遂不声不响跟上凝蝶萝的马步。 凝蝶萝和尔珠互视一眼,不禁掩敛脸颊,默默发笑了。 渐渐地,梭黎看见了猎司里迪完整的轮廓。高大巍峨的黑色猎堡赫然出现。 风虽然很冷。但是,熟稔搓擦面颊的惯性显得新鲜而生动。冰塬大地的远方,蓝色极光婉柔奔腾着形变不定的光弧。 大地零碎的点点灯火,正以黑暗浑浊了界限,与苍穹的星辰遥遥对接。已经变得——仿佛宇宙无垠洒落星光的银河。 黑暗中镶嵌的颗颗光明,温馨,甜美……在梭黎心里,也变成酡醉般的欢喜。 忽而,猎司里迪大地上的灯火晃动起来,带着密集状的漂浮感,惊的梭黎收缰敛马。 既而,传来此起彼伏的、猎司里迪族人们粗猛喉咙醉狂般说话的声音…… “这些长着夜眼的小野兽。总不得让猎司里迪晚祷中受享的神灵安逸。” “看。那些可恶归来的夜畜。从风中,我都嗅得见一个个浑身粘着熏人的狼血。” “龙耶柏在猎堡备有八尺长的重棍呢。一定会敲击这些人长的马腿。爱跑、滋事、撞刀、触魔……又野又坏的脾气,简直多得像跳蚤。” “长不大急人,长大了气人。哎,说来说去是头兽啊。” …… 原来,那是打点火把、寻找而至的人群。也许是因为看见梭黎拿格的归来,所以,带着惊吒的喜悦感,声音可响亮了呢。 梭黎心里泛起无尽热浪。不禁仓促地流下眼泪,他温柔地拍拍“怒墨刹”的脑袋,轻声如唱,道:“怒墨刹!这就是猎司里迪的大地。” 空间,冰塬大地的物语,在冻风中,就这样在浓烈的火光中,深嵌进夜色…… …… 红热干燥的沙尘地。达昂瑟侬。 烈性的狂风,被焰火般的太阳光预热,迅速地蒸发着大地可怜的水分。干燥的响沙,仿佛磨热的刀,切割、吞噬着大地镶嵌的暗蓝珍珠——水泊。 精致,圆润、绿光的水域,形成零星散落的各种蛋圆。 干裂折碎了大地绿色丰盈的欲望。处处显露着磕疼手足、也磕疼灵感的坚固形状。让目光可以看见的金沙、略带风干中净透的褐黄或浅红的石头,这些沙或石,从来没有显示被水泽腐蚀的苍老暗斑。 净透的黄,净透的诸浅色系……随着地势起伏,飒爽放逐时空风浪。风动虽然猛烈,但是,以沙磨圆大地轮廓,从来没有征服不了的突兀。 所有概念被智慧水滴濡湿、并从濡湿中长成的思索和判断,在这儿简直就是大自然的幻念。 浩渺如烟的沙,是修饰时空写意的工具。 但是,却有一条欢朗不竭的蓝水,带着渲染不休的翻腾,将空间的枯竭感完整打破。 多漂亮的、婉转一弧的流利光色。在达昂瑟侬人、达昂诺格人、赫瑟侬拉人……眼里,简直就是珍贵的宝石项链。 水泽正因为从干燥中激流而过,带着没有衍生放大流域的凝练,愈发显示温醇于内蕴的柔软。当然,那是芳香的、甜柔的、带有流转与回味的。 旷阔开朗的大地上,每一种深浅不一的金黄色,都是明炼泛热的太阳光一样。 只有站立在高处,就可以看见一道道,或一片片绣结在金色中的绿蓝。那些就是生长的植物。那样沈醉着的感情,很容易呼唤出——剧变温差造化野味多姿的香甜果实。 浩浩沙地目力到达雾状时,往往那种淡黄色快要融入沙中的模糊,其实就是美丽高朗的巨型城楼或塔楼。 从城楼飘摇不定的曼妙歌声,仿佛古唱中的咏叹调。不过,不沾太多莹润水汽的声音,韵律灵巧而婉转。漫漫悠长的抒情,被婉转的乐器不断修饰出华贵的音色,让人闻之,不禁心随天籁,翻腾心灵优柔美的灵感。 这些形格舒展、物构方挺、浑整拓达四野的宏廓物构,明朗调和空间光,显出一派浩浩之气。 金黄明亮地高矗,丝毫不去强化——那些修饰的多染感。只有在耀眼发白的太阳光下,心灵总会感悟到:明亮形影的浑整存在,就已经是庞大的、不折不扣的巨型日晷,昭着于光芒最盛的时刻。 捧一把金沙,热在手上的温度,同样就是一颗心的温度了。 第一三八章 穿沙马 一匹匹的穿沙马,仿佛洪荒境中生出的古兽,精致俊美的光洁轮廓,锦绣光耀,色泽明艳。 因为常年累月在酷烈的热沙风暴中生存,所以,个性烈火,从来无敛野性表达的的极端。 得得得…… 哒哒哒…… 一波又一波的马匹,从风沙中穿梭而过。这是白昼时光,黄沙中发生的盛况。 在达昂瑟侬亘古流传下来的风俗中,只要清晨时光听见马鸣声,真正的一天,才算新鲜开始了。 即便看不见马匹奔竞的身影,婆娑阳光,就像婆娑靓丽的马鬃,已经让打开浓沉睡意的生命直觉,将感官不着思索地点燃。 那些喷发热情的生命内火,总会伴着欢跳如风的快感,隆隆在感受中原始升腾。 清晨盛光的金沙,可不是健忘的空气。每一粒着风时不轻不重的落淀,有形可触的真实质感,一点儿都不压心。 马步和风沙是达昂瑟侬、达昂诺格、赫瑟侬拉……各个族部牧马人心目中最好的传说。这样热浪如火的辞格,只要拼叠成句,就是他们拜祝礼仪中的泥雕经本。 不过,这些经验老道的牧马人却知道:达昂瑟侬一带,这些富于传奇色彩的穿沙马,真正指的,就是风沙造化中,这些飙焰个性的野马。 他们说的,野马长缰,其意就是野马无缰。 在达昂瑟侬人的心里,那些风尘之子的野生者,属性接近于神灵。他们放牧时,宁可委屈躲闪,也不愿执意妨碍这些沙暴里、着风见旺的姿态。因为,出自大漠造化的性灵,会无形昭着各种不可知意象的奇妙发生。 “大马是达昂瑟侬的日志首句,置顶最上。来源于最好的刀,最好的黄泥,最好的泥雕匠,最好的启蒙师。”方石砌筑的达旺儿玛城楼,记事石柱上,就刻镂着这句古训辞令。 这些精致标题一样,至简的粗直刻镂,有形的字格,也是茁旺禾苗一样、无垠丰熟的灵魂。 当达昂瑟侬人粗大沾土的手,看见壮美的刻字石柱,豁落屈身致礼时,两掌相互有力搓磨,以净化手势时,那句话的力量感,就会从生命的感觉上,用略带烈性的动作表达出来了。 偶尔,他们会对自养的马匹这样说道:“看看,我豢养的宠,你们奔跑的经本,在那些穿沙马的身上刻着呢。” 所以,在达昂瑟侬牧人们的印象里,野生的穿沙马,就是灵性时空中的指津。可以形成族人生命的各种启迪和告诫—— 是达昂瑟侬人敬畏太阳尊的判据,或坐骑。 是翻不完的风尘典故。 是旺族的有形烈光。 是晷格图腾。 是踩碎眼泪和黑暗的光锤。 是鲜艳似火的石榴花。 …… 金沙,虽然是残酷风暴施虐的工具。但是,因为穿沙马的存在,在达昂瑟侬人眼里,残酷造化也是风物天华了。 因为,太多牵着生命激烈如戈的发生,这些生命的灵魂,总是统御达昂瑟侬大地万感的强大主频。这不就是活力不灭的渊源吗? 在冰塬大地的族部,虽然从来执信:手中握实的精铁和灵性不灭的族祭。但是,喜风喜马的达昂瑟侬人却深知:遥远的地方,那些独拔于冰塬族部的精真好马,就来自于——达昂瑟侬太阳神赐马的传递。 那就是:冰塬焠炼成形于野生境的野马,来自达昂瑟侬大漠风烟的穿沙马。 临春的大漠,一缕惊艳的色泽,看见的那个时刻,就已经呼唤来了——风沙大地上的整个春天。 响沙稍微粘着苦味风的热浪,色泽由深变浅,由浅变淡,渐渐的淡,就变成明亮的光芒了。沙域的色彩既是敏感的,也是脆弱的,但是从来不会绝对的枯涸。 偶尔,那些惊艳簇生的花果,灵性而又弥足情味的欢朗水系,芳醇的巨树……总会不失机巧地、玲珑布置在最秀气的地方。无限美,足以摇曳触及灵魂感的生命。 在旷风里,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总会有达昂瑟侬口音传来的惊叹声—— “哦,来水了,来水了……瑟素里河来水了……” “来水了,乌度嚓河来水了,可以撑渡的船漂起来了……” “阿克索侬河涨水了,涨水了哦……还有富庶的黄泥……” …… 伴随着这些欢朗热烈的达昂瑟侬音声,缥缈在时空的芳醇呼唤,就像昭着阳光的歌唱。 那一刻,灵性欢嬗的穿沙马就会势从天降而降,哒哒哒……奔驰着,光线一样映射到那些水势见旺的河床。品饮新鲜涨潮的、生动的甘液。 看见那些饱饮于欢乐的水系,眸颗精亮,形俊健美的高卓马躯。达昂瑟侬人的心已经沉醉了。 无论是站立于城楼廊柱前的人们,还是纵情放牧中的人们,伴乐而欢,姿态和表情一同被阳光点亮成——蓬勃欲燃的春草。身廓和肢端长出摇曳多变的光芒。 那些肢节精朗、颀长、修饰般,耀然站立的飒爽穿沙马,自成各种崎岖俊俏的完美风格,精致走动、弹跳、奔腾……简直就是火焰缭绕、形成一串串的流丽诗歌。 还有,带着刀剑的武士们,只要看见耀目的穿沙马,贲力的手脚也会喜嬗抖动,生出风声。 “它们才是:最有力量装帧——达昂瑟侬俊手的铁戈。” “泥雕古板箴言录里,刀字押画的真谛,每一个强硬的辞令,只配用穿沙马的形状来形容。一个字,就是一尊达昂瑟侬族的护城神灵。” “城邦石柱记事的契,灵性最快跃迁的妙句,真该看着这些野畜来形容哦。” “战车与高帮马队,就是壮美神尊的手脚。它们会完成最快的方寸切割。古传说:冰塬人和大海,是达昂瑟侬人眼中,恐怖的黑色石头和万丈深渊。可是,太阳尊为什么会把最好的精铁,设置在达昂瑟侬人的大地上?” “金黄发亮、盈满甘汁的高颈之樽,精致雕镂的犀利马刀和金鞍,还有高峻的城邦石楼……都是装饰穿沙马匹的工具。” 达昂瑟侬武士们的荣耀感,似乎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武士们从来没有成功捕获过——这些惊吒如光的穿沙飞箭。 那些极致攒射烈性与力量的野马,是从恐怖沙暴中血磨的利器。感官火,永远不滞于层次的判断和逻辑的秩序。 响槌般的钝击,总是以质感的毁灭,惊现个然欢弹的不竭灵犀。 啊,风,从旷野掣来了。 饱饮沙域甘甜的活水,河的蓝波已经流灌生命体内,变成不衰竭的血液。 风唤沙,沙唤马……光亮流淌的火焰,又冲腾旷沙,飞燃…… 第一三九章 丽人行 第一三九章丽人行 风华亮鲜的婉转女人,手臂如高腰水壶的银勾。曼丽娇笑的细软姿态,丰盈着走步时迷人的弹性。 清晓的光芒,不着丝毫的濡湿水汽。直锐地从东天照射而来的光芒,新颖纯净的浅黄色,铺满城楼盈目的高墙上。 光照界限清楚分离的明亮,带有棱角修饰的质感,让被光照射的地方欣欣向荣。 蕴涵芬芳的花草,随干净的风,诗意般起伏着枝干。 透亮的风光,无限生动地减轻了——一颗心灵疲于着思的负重感。 泰侬丽格轻轻荡漾的手光柔波,完全可以不用附着廊道儿走动。 但不,她喜欢微触城邦形状的轮廓迈步,柔弱芦苇絮一样触壁一飒的手感,总是妖娆到极好。 走动中,以俊俏的瞥目之淡,显示出从曼妙走路风声中,感受美丽升华的小小比对。灵敏显化生动跳跃光一样的存在感验。 阳光真好。 浅黄到发亮的城邦高楼,一粘着光明,就已经净透了一颗心。 泰侬丽格走到婉转处,带着冲动,向往的玲珑手掌,一腾,就飞向高空,不见。 蓬松惊艳的达玛花,柔枝附着,高高挂在白色的石棱柱或扶手栏杆上,背景映衬透澈的蓝天,怒放着不敛的热烈和鲜艳。 高朗的风从遥远的金沙吹来,欢欢摇颤着惊风的花叶。显得特别丰盈的鲜活。 光照植物,干净的淡淡花荫,筛出干净的明与暗,招徕着惹眼而来的金蜂和白蝶。纷纷扬扬地小闹一场。 偶尔,还有不安分的另一只,或两只细手,白嫩地搭进去,一同招展盈光的绽放。是素沁芭娜和袤瑟。 泰侬丽格婉转走在美的光荫里。优柔雅致的倩笑,表情总是那么微小而芬芳。 素沁芭娜拥有褐红的卷发,敏感目视的目光总是跃然,闪烁不拘。袤瑟就像精致的缀子。精妙的每一种动态,都是那样洒意而快乐。 泰侬丽格走在前面,不定翩转的身躯,带动素沁芭拉和袤瑟。仿佛摇响身后的两颗铃铛。 “嗯,听那摇颤风声的马鸣声。我想到绣绒冠冕,还有金色马鞍和华丽的腰带。哎呀,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些事情,感到奇怪呢……”泰侬丽格迎风摇晃蓬隆的秀发,眺望远方。 “公主殿下,戴上掩脸的纱丽。这样不显表情说出来的话儿,会有神赐立意的威风哦。”素沁芭拉娇笑一番,看着泰侬丽格,道。 “好,”泰侬丽格虽然那样搭话,表情一点也不喜悦。她遮上面纱,小声嘀咕,“就你事儿挺多。细节多得绊脚……” “嗯,我来告诉你。”袤瑟说道。还没走近泰侬丽格的身边,素沁芭拉就挡驾似的说,“没事,刀马旦。在这儿,你是佩刀大将。爱说话,反而显得不好。” “是这样,公主殿下。”素沁芭拉温柔致意,小小颔首,“往往接近梦幻的话,可以卜到灵验的好事情。” 泰侬丽格和袤瑟互相对望一眼,微微笑道:“还没占,就是好事情呀……嘻嘻……素沁芭拉,你可真会说好话……” “达昂瑟侬武士接受祝祷的神启,要在五天后举行穿沙刀的司仪礼。族宗达昂努很快就会颁布法令。难道公主没有听说到吗?,嘻嘻,这些马上就会发生的好事情,达昂瑟侬神灵已经给了你预见。难道不是吗?” “说的不错。你只算给我提示一下。其实,我知道。只是,司仪礼恐怕就会衍生武斗。”泰侬丽格小心道 “是呢,这也许是宗主没有及时赦令的原因。听说司仪礼不限达昂瑟侬族。我担心的,不是达昂诺格、赫瑟侬拉……而是来自遥远的冰塬族部。”袤瑟道。 泰侬丽格忽而转头,看向袤瑟,“刀马旦!你是我眼中的光。” 泰侬丽格这句话,惊到了袤瑟。袤瑟听罢,赶忙施礼,“太过了,达昂瑟侬族的美丽公主,这样的话可不敢用泥雕板块上的话,说第二遍。公主!” “好。袤瑟。缀在泰侬丽格首饰的珍珠。还有,”泰侬丽格说着,看着素沁芭拉,“我灵性的小灯盏。” 素沁芭拉故意瞪大靓丽多姿的圆眼睛,一绽舞技,“公主,你又点燃人家的火焰了。嘻嘻。两种说话都迷人。爱你喔——” “好,随我来……看,快看!美似俊郎的穿沙马……”泰侬丽格说着,在廊道奔竞,蹁跹的姿态好美。欢朗高渺的笑浪,冲激空气,响起——像阿克索侬河一样亮蓝色的水花。 那些在河边饮水的灵驹一触惊乍的笑声,飒然旋动遍地风尘,箭一样飞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清晨的光芒似乎就从这一刻,突然变得澈亮。光瀑倾落大地上,干燥的沙域,因为那些复活而欢流的水系,变得生机勃勃。 城邦石建周围环绕的树林,或小路旁,嫩绿的石榴树,已经簇生——茂盛旺长的枝叶。高大崎岖的桑葚树,庞大密叠着满枝的新芽。在劲风中摇动着即将到来的绿色丰隆。 这些美丽盈目的植物,在黄沙中簇结新嫩,染目之际,已经惊艳了那些感受生长的心灵。 那些曲折河流,新鲜冲击携带的黄泥,抹开渐显开阔的河床,河床上面依然遗留着那些精致高脚马匹、烈性踩出的楔形痕迹,和泥雕板块上的字格一样拙美。 曾参不齐的拼叠,似刀,似箭,似矛,似钩镰…… 达昂瑟侬的牧人们走进新光里,马群、羊群、牛群……每一个生动形象的生命轮廓,敷着上白色刺目的逆光,让空灵的空气完全被点亮了。 高高城楼上,一触光感就会响动起来的族乐,又在缥缈的高空中随风飘荡、流淌,蜿蜒…… “达昂瑟侬, 沙粒柔土, 覆盖着多少迷人的宝藏。 黄泥雕透, 心灵沉淀到灵魂的—— 灵与法。 放浪如河的穿沙, 马步已响…… 达旺儿玛城, 石榴猩红的火焰, 很快就点燃—— 风沙里的枝尖儿上……” 飘浮的歌声,融进光芒里去。精美谐音,细致切换的婉柔递变,错落成丰繁如叶的频响,伴着明朗长流的新河,无垠地流向意境开阔的远方去。 壮阔的城邦,方挺的石砌棱角,斜长的祭神台阶,零落散逸的簇生绿植……都是漫漫沙域生命清晰的契物。 达昂瑟侬的风景不多,但略显惊怵的生动,偶尔会让看见的人们感觉——美得梦幻迷离。 第一四〇章 刀楔令 第一四〇章刀楔令 潜游低翔的风声,艳阳光洒落的缤纷色泽,高朗城楼与簇生的绿植……旖旎多幻。流逸甘芬的空气里,偶尔,闪烁光如蝶,唤醒静物突然间复活的惊险感。 已经被明亮光芒融化的牧马人、马群、羊群、牛群……在太阳光渐渐盛注的时刻,看不见了。 一触光感,就已经疯长了野性的马匹,饱饮了阿克索侬河水,逐风喜嬗在达旺儿玛城楼不远的地方。 一匹匹精壮躯格,通亮如玉。随意弹跳,舒缓曲张活力不竭的四肢,仿佛太阳光下怒放的春花。 青白色的、炫红的、乌黑的、花斑的……毫无禁忌的野马,光耀着惊人目光的鲜艳色泽,频频出现在大地上。 偶尔追风消失,偶尔追风出现。尽情显化着力量过剩的热烈和疯狂。 它们不惮于与达昂瑟侬人走近。因为,在精敏无差的闪电灵变中,野性往往接近于神性。可以有足够握控的敏感辨光,精洽计量绝对逃生的位移与方向。 即便是那些手脚训练得——熟透拿捏精铁的武士,也是它们敢于靠拢的目标物。 生命天性的着旺,在这些穿沙马的身上,就是形绽力格的瞬间光。而不是满足灵肉生长的好草和壮硕滋养的水分、壮硕的筋腱骨骼。 透彻发飙的犀利和攻击,就是天生生长在疯狂灵魂中的力量。身躯是力量火焰隆腾燃烧的庞大、丰趸的薪木,是灵敏感官佐动的精致工具。 力感从形质上流淌和挥发,灵性在有形的体格中就会纵横跃迁,而不滞臃肿。 沙域上方,天空多变的云好像每个时刻都充满诡奇。稍加停顿的折叠,就会变转时空浩大位移中涡旋起来的风轮。 达昂瑟侬人经常会说:“因为破坏,所以达旺儿玛城总会是全新的。” 其实,那句话“破坏”,真正的含义就是指大漠风暴。 坚固的达旺儿玛城在达昂瑟侬人的心里,就是一座巍峨耀眼的大山。风暴的到来,根本不足以使他们——紧急地去祈祷护城神尊。 古老记事石柱上刻着的警戒辞,从来没有将风暴视作可怕的天敌。这些极致造化的顶流,往往是他们生命惯于猛烈去感受的一部分。 所以,每当风云起势,那些身形矫健的武士,总会搓磨——精朗打扮得异常紧凑的手脚,蛰伏在隐蔽的地方。当然不是训练勇猛的铁骑术和战斗力,而是窥探神话般穿梭风暴的野马群。 这些敢于在风烟中任性翻滚的烈马,只有那一刻,才是猛兽中焠硬形格精铁的王者。 似乎从古老的传记开始,从来没有记载过:达昂瑟侬人亲历捕获过穿沙马的典故。 达旺儿玛古城的族宗达昂努,为城邦的护城神灵亲证举办——礼拜司仪礼的时候,就会在新鲜制作的泥雕板块上,趁着未被风与热硬化的精短时光,用结实的匕刀,立令刻着楔字:“勿杀我马!那是达昂瑟侬守护的灵兆!” 族宗达昂努说过:一旦那些穿沙马的灵兆消失,就会令达旺儿玛古城的守护神极度不悦。 所以,达昂瑟侬族人谨心诺守着这个惯例。 达昂诺格族、赫瑟侬拉族有好事者,当然不会在乎达昂瑟侬族人的立戒。他们总是尝试:从风暴中,捕捉这些造化历练的的灵兽。但是,从来就没有成功捕获过一次。 其实,达昂瑟侬武士们知道:想要真正捕获穿沙马,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在心里,他们倒是最想看见:这些被风暴装饰的马匹,何以破境突围。 “要在泥雕板块的立令前,曲巧嬗变的。总有一天,那些马匹非敲碎叛逆者的脑袋不可。”达昂努这样告诫过族人。 当然,达昂努并不反对族人们对于灵驹们的好奇。他也知道:达昂瑟侬武士们追风穿沙马,心无恶意。所以,从来没有亲自阻挠过,也没有用泥雕刻着灵符,立令施咒。 此刻,风频变得强大起来了。瞬现的云龙翻腾起暗淡的光影。天际间,旋转盘亘起来的厚重风辇,遮尽了太阳的高光。 乌黑倒锥形的尖端,刺向大地黄沙的那一刻,风与沙,猛烈绞缠成恐怖的涡旋龙卷状。 顿时,黑风与黄沙强韧搓磨大地上的一切有形物构。 沙域被强驱的风辇,揉打成各种屈服的形状。以磨掉锋棱的光滑的椭圆,造势起伏变迁中、如浪翻滚的沙丘。 风暴盛起来的时候,那些触风的树枝,就像坚韧的皮鞭一样啪啪啪地抽打起来。 那些磕到城楼坚硬轮廓的风轮,瞬间发散尖锐诡厉的尖哨声。 这些颠覆时空的劫刚刚发生,就听见从远处哒哒哒传来紧急的马蹄声。 惯于吸嗅造化烈性灭绝令的穿沙马,出现了。它们仿佛是风魔从极遥远、隐遁的时空,悍然间激烈拽动的一把把响槌,烈性力绽时,砸地,激射出一道道倾斜攒射的风烟。 这些精敏吸嗅风刀的马匹,已经是毁灭中训练成的玲珑感官。它们精实光躯扎进风暴的瞬间,根本不是顺从风刃的屠戮。而是超越风速,形成精良短刀般的斩杀,逼仄旋转涡轮变作——缓慢滞后的落驾风。 如斯强驱,精光攒透。这是穿沙马强韧滞缓风轮,迫使风暴无法盘动它们的原因。 一匹,又一匹……这些光滑锐利的“箭镞”,不间断穿射风暴。 被风沙包裹磨搓的瞬间,野马似乎只是经历一次痉挛颤栗的阵疼,清鲜激活了——显亮得突兀虬曲在皮肤的膨胀血管群。飒爽而鸣的一袭亢奋,足以让浑躯灌满激热的血流…… 随着一匹匹痛快形绽中,再次光亮飞射的光,眨眼间,猛烈一驻。马鬃仿佛喷薄欲燃的火焰,烈性飙骋飞散。 “穿沙马!” “穿沙马啊!” “达昂瑟侬的穿沙马!” …… 那些从隐匿处,豁然跨马奔出的武士们,看见穿沙马出现的瞬间,整个穿沙的过程,似乎已经同步结束了。 一切疾快得,简直已经失去了感觉的过程。 那些自以为、已经看见穿沙马的达昂瑟侬武士,一经带着感觉出现,眼前幻觉般的景致,已经变作空无。 “我终于知道:族宗达昂努没有执意阻挠我们——追赶穿沙马的原因了。因为,那样的灵驹,简直就是不可、也无法染着的达昂瑟侬族的神灵呢。” “稽首啊,敬畏泥雕刀楔的族令。” “这些穿沙马,就是守护城邦神的坐骑,给予我们刀刻般的启示录。” “祝礼,这些力格无穷无尽者。” 第一四一章 锦绣艳云 达昂瑟侬的武士们纷然出现。 但是,所有看在眼里的灵性超越,在他们真正拽动马缰、驱力的一瞬间,才忽然发觉:他们重浊身躯庞大的灵肉,已经变作笨拙而僵硬的工具。 不要说追踪穿沙马,就连牵系风暴,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当你有一百个条件修饰条件格式,一万个精朗密句形构的繁茂枝叶点缀辞令,想把事实挪开时,生命感觉境界,那些灵性压抑的石头,只会变得更加沉重。 “解释词,就是让神灵最感到硌心的东西。这是神灵常常不乐意——听你说话的原因。” “阐释刀楔精义,很快陷进轮回。” “嗯,因为阐释就是辩词。是从时空里多出来的声音,哪怕与神有关。” 泰侬丽格、素沁芭拉、袤瑟站在高高的达旺儿玛城楼的廊道栏杆旁,念叨着那些刻在石棱上、消磨的斑秃的刀楔字颗。 纤手仿佛抚摸一颗颗诱人发亮的香果。 “美丽无际的、达昂瑟侬的护城神灵!你达玛花儿一样茂盛的说话声,让我从城楼的石头上‘听’到了。”泰侬丽格生动翘起搭过肩膀的右手,左手贴于身后,向那些狭长的刀楔字表达致意。 “嘻嘻,好奇怪,我总感觉那些话,就是对那些莽撞的武士们说的。” 袤瑟看一眼素沁芭拉,“据说,那些古老族礼里,流传下来的话,出现的时刻,正是你此刻所需要的。” “对。这就是族宗达昂努说过:‘满足一切偶尔所得’的原因。”泰侬丽格赶忙附和道。 三人说着,泰侬丽格已经按捺不住手脚,好事地歪着脑袋,“我们被神灵启示了这么多的话,不动动手脚表白一下,简直于心不忍。” “公主殿下,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样的天气。我知道动动手脚的意思。可惜,神灵把降序的弱势,都排在了后面。” 泰侬丽格没有理会素沁芭拉的话,她将目光生动地跃迁到袤瑟的脸上,使劲儿颊颊眼睑,就见两人仿佛轻盈的叶片一样,带着飞甩如铃的欢笑,次第飘向台阶…… 随着一阵错杂踩碎的余韵,泰侬丽格和袤瑟已经飞落下了长长的台阶。 素沁芭拉生恼得忽然眉毛都变长了,“真要命,”素沁芭拉惊呼着,“达旺儿玛城楼歌咏的三句诗韵,少了一韵,懂吗,毁经。敢要这样做事,也太魔性了呗。你俩……” 泰侬丽格忽而驻足,回首看向素沁芭拉,“嗯,你在这儿用嘴巴守住门户,我俩要干点儿硬事。懂吗?” 泰侬丽格说着,挥动手中的短刀和牧马皮鞭。素沁芭拉这才绵软了下来。 “唠,用手把话说明白了,真有点儿失敬于人家我。”素沁芭拉小声嘀咕一番,致笑,道:“很懂!当然啦。泰侬丽格公主。” 果然,一走出城楼的大门,素沁芭拉就顺溜地站那儿不动了。 泰侬丽格和袤瑟不约而同地看一眼素沁芭拉,笑了。 她俩看着时空盛着的黑色风暴,正形成最强烈的龙卷风,缓缓位移着巨型的黑色漏斗。那种湍急涡流状的黑色恐怖,其实正是大漠渺渺诸物不堪靠近的强流载具。 达昂瑟侬武士们虽然刚刚磕碰过风轮,只是那时的境界里,风辇还是松散疏放的蓬松轮廓。没有形成紧凑密实的龙柱。 这一刻,武士们只能够骑马站立在远远的地方,遥看一匹匹穿沙马神话般穿越龙柱的恐怖而又惊险的画面。 那些光流一样飞吒的光电之躯,仿佛射进恐怖轮回之门,从淹没龙柱到完整激射而出的片暇光,不断昭显形格俊洒的锐凸,厉鸣着,惊吒出刺射龙柱的奔雷。 仿佛一吒又一吒屈折击穿风暴的霹雳,那种欢嬗强驭的野性刚猛,看着已经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在生与死切换般发生的可怖。 泰侬丽格和袤瑟互相敏捷相视的瞬间,退掉华丽蹁跹的锦绣裙衫,一着骑士装明净干练的精短打扮。飞身上马,那种翩蝶飘柔的发线和马鬃,修饰着那种强驭状态的威风。 袤瑟侧目看着富贵大殿娇养的泰侬丽格,不禁点头致意——那飙风中的勇猛与精致。 那些远远驻马站立的武士,看着:从达旺儿玛城叱咤风云的一对锦绣艳云,不禁瞠目而滞。 “嗤,难道这些鲜艳的石榴花,也要做:前来嬉戏风暴的狂客吗?简直恐怖到可笑了。” “她们是掠鲜——风暴中的、穿沙马匹的。” “哦,虽然遮去容貌,但是我感觉那是达昂瑟侬族的公主殿下泰侬丽格!” “这可不妙。我们追风穿沙马,本来就执意要避开族统达昂努的,没料惊动了大族千金。” “神赐我们解脱责备的技巧啊。我们赶紧护住达旺儿玛笼中的两只金丝鸟儿。到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宗主达昂努啊,我们是挽救泰侬丽格公主,不幸被风暴的魔鬼牵到这儿的。” “还有,任性的素沁芭拉教唆了——可怜的公主这样闹着看马玩的。” “素沁芭拉不就站在城门口嘛,背上‘教唆’俩字,足够罪达千里而无知,不正好吗?哈哈哈……” “喔,昂格于萨,你的话香糯而粘手,给无辜造孽,真是把恶做尽了啊——呵呵呵……不过,别无他法,我只能跟你试试干……” 这一纵达昂瑟侬武士立时调转马匹,形成拦截的屏障,堵住泰侬丽格和袤瑟冲锋指向的豁口。 泰侬丽格看上去花柔妩媚。但是,心性酷辣,从来不怯于任情斗气。在素沁芭拉和袤瑟的眼里,她甚至比族宗达昂努更加擅于变局的。 “泰侬丽格公主,这样不大好啊。我们被那些暴躁的刀刀眼瞄上了。” “沾足幽灵的目光,才有刀的生动与传奇。古谚里就这么说的。”泰侬丽格喜气地道。 “可是,我从来没有在泥雕刀楔看见过这句话……”袤瑟疑虑地皱皱眉毛。 泰侬丽格一听“泥雕刀楔”四字,浑身警觉一颤,耳朵一片赤红。她飞快地掩饰一番,“嗯。我说的行。你那样问话,太显得人家带罪带孽了呢。” 因为泥雕刀楔,刻的多是与太阳尊相关联的圣句。是不可以随意触碰的。 袤瑟不禁笑出声来,“没事的,公主。袤瑟收回刚才问的话。太阳一笑,石榴花开。” “服了哦,你也学会:凡事逼上了我的动作……”泰侬丽格飞飞眉毛,露露喜悦。 第一四二章 夺路 袤瑟看着冲在前面的武士首领昂格于萨,对泰侬丽格道:“公主,我的刀可以绊住他。你的马贴着我搓过去,就行。” “哎呦,好我的刀马旦呢。我还不晓他长几只嘴巴?每一个嘴巴,都嵌着那一小簇——二十多个达昂瑟侬武士的刀。”泰侬丽格飞转澈亮的目瞳,“我是说,先打疼他捉刀拦路的手,他那嘴巴会先替你我‘闪路’的。那一刻,事情准会变得比风要快得多。这样,不好吗?” 袤瑟小小惊怵一下,“我滴神,简直好极啦。但你记住了:别让人晓得——那是达昂瑟侬美丽公主的坏主意——” 袤瑟说罢,这才戴上遮面的纱丽,“看,像不像替罪你的羊?” “那是,这才算敛刀如虎的刀马旦。嗯,现在可以嚣乱时空了。嘻嘻!”泰侬丽格嗖地拓长右手中多叠挽缠的皮鞭。 泰侬丽格手盏高着,猛提马缰,和袤瑟瞬间共驱。 袤瑟只要手染刀马,欢跃起势的风声,顿时飒然飞吒出破擦音丛。弓步搭连强势的马力,直射阻路的昂格于萨。 昂格于萨飞竞中,攒动的手钩一掠。从地上拔脱早就预备好的套马杆。 “为了能够看到穿沙马,公主,干。这是一场不用刀的战场。”袤瑟对泰侬丽格轻声传话。 泰侬丽格光滑的手腕甩动皮鞭,“啪!”响亮地回答了袤瑟的话。 泰侬丽格心里清楚:在达昂瑟侬大地上,灵性的征兆,就是一本最原始古老的经本。是所有信仰的手段都不可以复制和模拟的。 所有人为复制的判断辞,都是借助于思索轮盘——轮回不休的开始。 尽管遥远的冰塬大地上,古老传说中,灵性的祭祀巫接近于神,可以启示旺族的秘密。 但是,在这儿,大自然造化的灵物,更是生命性灵的极致。 偶尔,泰侬丽格会敏感于生动的阳光,手扶一叶纤草呜咽不已。那些达昂瑟侬大地上,原始震颤心灵的美好,总是这样惊到她的心跳。 穿沙马就是。所以,一直以来,泰侬丽格就有无限的好奇和冲动。 泰侬丽格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冰塬大地上的祭主那样,行芬芳的祭,启示神妙的灵应。但是,每当她端严姿态,双手合十时,常常不经意间就昏昏欲睡。 妈妈咪呀总会把她从沉醉芳香的睡梦中唤醒,道:“达昂瑟侬的小灵神啊,你的祭礼是用睡眠和梦来完成的。” 然后,姐姐泰侬丽旖就会埋怨道:“达旺儿玛城的太阳神和月亮神,会因为你挂在嘴角的水滴而生气透顶了呢。” 每次遇到那种尴尬的时刻,泰侬丽格就会害臊得逃之夭夭。 现在,眼前不太远的地方,猛烈的风暴已经招徕了幻觉似的穿沙马。这难免让她的心频跳不已。 “快点儿,泰侬丽格。小心昂格于萨的套马杆。”袤瑟驱马在前,手中精致粗短的皮鞭,就像掠空的刀弧。 袤瑟熟悉武士驭马时,那种重夯而迟滞的动作。她上马的那一刻,整个协调的运动已经在状态中了。运用好的马,就是一件浑整有力的武器。 轻松手感调校精致位移时,灵性马匹已经慧通袤瑟的暗示。 袤瑟激烈冲步的白马,接近昂格于萨战马时,突然隆动的弯曲脖颈斜抵。那匹褐色战马受震,折变攻击角度,昂格于萨倾落的套马杆受迫一掠,从泰侬丽格身旁划过。 “你敢套我的马?”泰侬丽格暗暗生恨,手形紧蹙骤变的弧勾,一跳,狭长柔韧的皮鞭“叭”地,叼缠住昂格于萨的左手腕,生生拽落地上。 “公主,我们可是守护穿沙马的令。”跌翻在地的昂格于萨急忙解释道。 “究竟是护马,还是探马,难道谁心里还没有个点数吗?你长的嘴巴,可真会变话。”泰侬丽格不依不饶道:“你敢如此对——达旺儿玛的护城神灵这样讲吗?” 昂格于萨心里一点儿都不寐。大声喝住前来护驾他的那些武士,“走开,像敬礼光辉严酷的太阳神那样,让礼。” 顿时,那些拥趸而至的武士,就地停驻。 泰侬丽格一蹙身,马匹随感作跳。同时,皮鞭蛇似的松褪开,从昂格于萨手腕滑脱。 袤瑟掣马,顺风带动泰侬丽格的马匹,差参错落,一掠而过。 袤瑟盈盈搭连上泰侬丽格的马匹,毫不畏惧地飙马冲向风暴浓黑色的天柱,身后飞腾起滚滚黄尘。 昂格于萨看着:次第冲向风暴的两个俊俏背影,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他震惊的根本不是阻路未果,而是袤瑟和泰侬丽格敢于触犯达昂瑟侬族天谴般的禁忌。 是的,风暴本来就是族人们眼中——大地造化的狂魔。代表着神灵的不悦。 “泰侬丽格公主,你简直比泥雕板块上,刀楔刻字的法律更恐怖。我们该向族宗达昂努作何解释,才能把谎言的话溜圆啊?” “看见她,简直就相当于触碰到灾难。” “令人可怖着,又偏偏如斯美致可人。想着简直就像一个幻觉。” “她俩为什么不学素沁芭拉——站着就像依人的藤蔓。那才省心……” “呃,都一样。她风平浪静的模样,让我想到怂恿时,那身相足以变作可恶剧毒的蠕虫。” “小声点,别再惹毛一个来。到那时,我们还得两头受虐。”昂格于萨从地上趴起来,“嗯,还是以达旺儿玛古城的守护神灵,启开嘉句,来祝福这三朵灼目的石榴花。显得万事安宁。” “呵呵,我简直被气笑了……事情也太反转了。绊你,还有理由了?”有武士对昂格于萨说。 这些豁豁闹闹的武士说罢。又无奈地聚首,看着冲向风暴的两个身影,默默祝祷泥雕板块上的诵熟的楔字。 “古沙,风暴,穿沙马。金词刀楔,法护灵腾。愿达昂瑟侬不触煞障。” 昂格于萨祷完。翻身上马,率众一同看向风暴形成的黑色天柱。 风暴依然隆腾。遍地随风辇收蹙的沙尘,簌簌响流如河。 狂枝摇晃的树木,不断发出枝干崩折的断裂声。大地混沌成一片熏染的浊黄。 第一四三章 美嗲光 高昂盘旋黄沙的风暴,渐渐气势涨旺。 空间庞大蘑菇骨突,乌黑盘亘起来了。边廓上,强流风棱划擦空间,豁豁放大着浩瀚的嗡嗡声。仿佛天与地之间一个巨大、骇心的喘息。翕张着的呼吸声,强韧控制着风暴涡轮的瞬间膨胀、瞬间缩小…… 即便是远距离遥视的达昂瑟侬武士们,也剧烈感受到——时空中,整个狂摇起来的山河。 光一样飞射的野马,肆放凶腥咆哮的烈性,屈折弯蹄钝敲厚重挟沙的风廓,与放大着界限的风棱碰磕,形成形变线篆的风沙线条。破袭着庞大风辇在巨大时空形成的规律感。 一匹野马,穿插进风辇的一瞬间,形成的阻碍,豁地,形格被风线仿佛太阳光照射到静物形态上的阴影一样,放大、拉长……给整个空间投射出恐怖有形的魅影,夸饰着即时幻变的风声。 整个空间仿佛站立一个强驱力量的巨人,正豁落拽动膂力,狂使巨型的流星重锤。以跳闪不定突兀感,袭击大地一切有形的矗立。 一接近强流风形的锯齿波,泰侬丽格就明显滞后袤瑟。 越是在频临紧急危险的风暴,袤瑟因为要极致守护泰侬丽格公主,手脚明显打不开状态。 只见一匹匹的野马,饱饮不远处的阿克索侬河水,从丰腴堆积黄泥的河岸,沾着泥巴,朝向风暴飞奔而至时,飞溅的泥腥纷落沙地上…… 终于看见传说中的穿沙马了。泰侬丽格和袤瑟感到异常惊喜。尽管无法接近,但是这种痛苦逐风的过程,已经着旺了她们欢嬗不拘的两颗心灵。 “泰侬丽格,这个距离,就是生命可以接近穿沙马和风暴的临界点了。”袤瑟斜掠中,飞翔的手钩牵着泰侬丽格的霜花马缰绳,刹止。 “生命?”泰侬丽格忽然指定前面飞翔的穿沙马,“那它们不算生命吗?自我设置的条件,很容易制造性灵历练的绝境。泥雕板块和石制的记时石柱都是这么说的。” “可是,那是神灵才真正懂得的启示语。而你我根本不晓:尊者们得此结论之前,完整经历的、没有诉诸言表的苦行劫。”袤瑟忽然深邃地解释道。 “哦?!袤瑟,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到过。”泰侬丽格好奇地眨巴着澄澈透亮的眼睛,不仅搔搔耳鬓,略显思索道:“族宗达昂努说过:能够完整解释经句启示的道理,其实就是和经句平等存在的一部分。” “还有,只有不够完美的解释,听说才会存在难以避免的轮回。”袤瑟补充道。 “冰塬大地族部的兽皮古卷也说:人哦,你根本无法看见太阳光照射到经本的后面。忽然,我感觉——你那话有点道理。”泰侬丽格看着姿态清飒干练的袤瑟,道。 “所以,我们只能到此刹步。怎么样,尊贵的泰侬丽格公主。” “嗯,看来,你说了这么多。忽然间,因为你最后有目的的这句话,已经全部变成了耐听的故事。”泰侬丽格不禁露出略带讥诮的嘲讽之意。 泰侬丽格说罢,猛地直视袤瑟,“我问你,苦行劫会是什么样的呢?你以为这三个吓人的字,就把我迷糊了吗?” 袤瑟听罢,不由大惊失色。她飞快地跃下马背,单膝示跪礼,道:“泰侬丽格公主!要撞风暴,千万行不得。” 泰侬丽格怒视着俯首的袤瑟,“袤瑟,我说过:你是一道光。并非仅仅夸奖你,而是因为——真正看见过!否则,我是不会约你一道来这儿撞风的。” 原来,在泰侬丽格眼里,袤瑟远远没有眼睛能够看到的那样简单。 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每次在达旺儿玛古城举行破除风暴祭的穿沙司仪礼,总会身着冠冕贵服,将精致的礼格装裱达到极致。 因为,祭祀护邦或护城神灵,在达昂瑟侬族人眼里,就是大地最神圣的立令。和辉煌的太阳祭一样盛大。 而且,他们认为:大地法,更是生命可以做到的事。族宗达昂努说:很容易从祭祀中获取的能量,一旦火焰一样生长在灵肉骨骼上,就能破掉各种孽障,包括大漠风暴。 而且,达昂努完成大地立令——穿沙司仪时,就会亲手运用从阿克索侬河带来的新泥,制作刀楔记言的启示和律令。 他说:泥雕刀楔后,藏着看不见的、护城的法性光。能够穿透风暴。只是,族人们从来就没有看见过。 其实,达昂瑟侬族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从虔恭心里,感受到神护的力量感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每次在族宗达昂努制造泥雕刀楔令时,袤瑟总是静炼如神,她精敏搓磨精敏纤细的指尖,生动素颜凝视:达昂努粗拙沾泥的大手,执掌司仪的灵敏短刀,瞬划的力感。而且指点就会太阳光一样,随那刀最后守势的一霎,打闪一枚染指的新光。 因为夹在人群中,所以从来没人在意。 但是,泰侬丽格却从来没有忽视过——这个精致缀子一样的小香囊。 其实,她并非忌讳:袤瑟会干什么事,只是对这种行举,感到异常的新鲜和好奇。 直到后来,泰侬丽格公主有意提说这些莫名其妙的细节了,袤瑟总会飞快地躲闪话题。 素沁芭拉每次一见,泰侬丽格公主这样攀来绕去的,白蝶一样飞绕袤瑟,就会擎起光滑流利的手指头,迎着太阳光,照亮明亮的指尖,“看呗,我也会。”随后就会拉住泰侬丽格公主的手腕,嗤之以鼻,“别在意那种巫婆。美丽单纯的泰侬丽格……真有能耐,就让她迟早撞撞壮观的沙尘暴……” 可是,泰侬丽格却不这样以为。 每次听罢素沁芭拉的话,就会在心里默默自语:“泰侬丽格的眼睛是达旺儿玛护城神灵加冕的呢。素沁芭拉,有朝一日,你准会被那光惊到的。嗯,你的没看见,简直让我的看得见,更见粘着光的荣耀感。嘻嘻。” 那一刻,素沁芭拉总会看见泰侬丽格公主优柔华贵看着她,在笑,幸运得感到:脸红眉毛长,整个脑袋险些就要着火了呢。 “袤——瑟——”那一刻,素沁芭拉总会优雅迷人的括着手形喇叭,“你个(过)勒(来)一飒飒(下下)……泰侬丽格公主需要——你像达昂瑟侬的穿沙马一样,跑瘦两条细腿……来帮忙哦——” 声音美而嗲得…… 第一四四章 触泥之惊 泰侬丽格执意逼仄,就是要袤瑟这枚光,带她靠近风暴,以便真切地看见穿沙马的真实痕迹。 “袤瑟,”泰侬丽格看着施行庄重跪礼的袤瑟,就知道:自己心中肆意索要的愿望,已经被袤瑟以礼婉拒。顿时,心中感到无限失望。 她轻声呼唤袤瑟的名字,遂深深叹口气,“我不再逼仄你了,可怜的袤瑟。我清楚:你心里真正为我好。” 泰侬丽格走近袤瑟,将袤瑟扶起来,忧郁着低头道:“请原谅我刚才不依不饶的逼问。因为……”泰侬丽格说着,带着异常惊惧的颤抖,直锐到发愣的眼瞳,显现异常的不安。 不过,美妙的芳唇紧蹙一抖,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强阻住,然后表现出从喉咙咽下那句话的叹息。 泰侬丽格没有再说话。她缓缓转身,看着远处风辇中飒飒飒奔腾如电的穿沙马,遂蹲身溅起穿沙马溅落在沙地上的黄泥。 这些带着新鲜蹄印的碎泥,触碰一刻,仿佛触动久久积淀在心灵中的一丝灵犀。那种原始质物带来的确凿感觉,忽然在泰侬丽格心灵里变得无比震撼。 是啊,那可是一直流淌在神话音声里的传奇,只配被讲成生动的故事。这一刻,真实的刀楔痕迹就捧在自己的手上。 那些在族宗达昂努手中以穿沙司仪礼,刀刻的警辞令,就像此时手中触碰的泥巴一样,奇妙而富于灵性。 泰侬丽格从来没有感到:自己一颗心被如此剧烈地震动过。那些能量火燃烧在奔竞中的传奇过程,仿佛已经哒哒哒地,随着肆意溅射奔雷声的蹄颗,从自己生命的万感上清晰踩过。 她甚至感受到:那是一匹皓白泛光的白马。高耀秀颀,锦绫光漾。疾电般的飞吒,瞬化一道击穿黑风之窟的太阳光。 穿沙马烈性集束万道光芒的统御,飞镖状的攒杀,彻袭心灵诸感拥堵的块垒。顿时,心中飒意亮盏,高着不灭。 这种从未感验过的精美瞬间感,已经完全折服了:泰侬丽格快要震颤着破碎的灵魂。 她忽然不再艳羡:族人们神秘讲述的、那些冰塬大地祭主通灵启示的高妙司仪。也不再嗜好族宗达昂努亲制泥雕,刀格刻画律令符的奇妙。 似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获取了自己一颗心灵最要表着的性灵手段。 因为,唯有在这种原始奇妙的感受中,一颗突然变得凝炼的心,才是精致完美的。一念成宇,万象洞穿。 泰侬丽格两手叠合,燃烧心火仿佛艳红无比的石榴花一样,从一颗欢嬗不已的心灵噗然开放。 所有妙感从一颗心崎岖蜿蜒的发生,让泰侬丽格从来没有感验过——此刻非凡经历的过程。那种触物而明心见法、见性的经历,让她感到:泥雕刀楔生令定法的无上美感。比她从达昂瑟侬族司仪礼中感受简直的还要多。 “泰侬丽格公主,族宗达昂努说过:达昂瑟侬族的神圣法尊,法力旺盛的行祭时刻,能够从有形的契物——听见与之毗连过的整个洪荒境。据说,那一刻,大地法才会接近于太阳法,亲证到不灭的律令。将心愿贯通。”袤瑟说话的意思是:族宗达昂努的亲证司仪礼,才能压阵,可以靠拢,甚至穿越风暴而不被毁灭。 因为,接近太阳法性光的力量,是万化不可以战胜的。 泰侬丽格听罢袤瑟谨心安慰的话,忽而眼瞳一亮,“那么,袤瑟,你会相信泰侬丽格可以做到这样的法性祭祀吗?” 袤瑟坚定地看向泰侬丽格,郑重地点头,“可以!” 泰侬丽格并没有因为听到袤瑟的话而高兴。她忽而一把叼住袤瑟的手,“我们撞风,那样就可以接近穿沙马了。从那些灵性的野马,我们就能获取、实现愿望。” “啊?!现在?”袤瑟惊得双目圆瞪,好像自己听错了泰侬丽格说的话。 “对。”泰侬丽格肯定道。“因为,只有从真正的穿沙马身躯,触到力量的发生,祭祀状态的灵性才会真实发生。泥雕刀楔的灵犀光,就不会只发生在手中。” “你在质疑族宗达昂努的司仪礼?泰侬丽格。”袤瑟惊惧道:“达昂瑟侬的箴言说:虔信是绝对的。一旦质疑,就会沦为万劫不复的叛逆者。为达昂瑟侬的神灵所忌恨。” “袤瑟啊,说真的,我已经受够了达昂瑟侬族昏昏欲睡的祈祷司仪。如果你真想帮助一颗心可怜挣扎的泰侬丽格,就一起干。” 泰侬丽格激奋地说出真实心情时,不禁流下万分悲楚难耐的眼泪。看来,这一刻,她一定期盼、等待太久太久了。 袤瑟根本没想到:香花一样娇嫩的泰侬丽格公主,有着:极端执着到可怖的一颗心! “公主哦,我答应帮你了。但是,就怕自己弱力难撑,会……” 泰侬丽格白蝶状的手一飞,掩住袤瑟的嘴巴,“好妹妹,别用晦气的话,销蚀完美弹性状态的灵兆——穿沙马。它们才是行祭礼的主频。” 不再找理由封堵泰侬丽格了,袤瑟玲珑绽放的手感,顿时变得飒意盎然。轻捷密动的精佳姿态,瞬间显示出刀马旦的卓尔与洒脱。 她一吒精短流畅的皮鞭,强驱风阻,带上泰侬丽格一道向恐怖的风暴冲去。 泰侬丽格终于露出惬意的微笑。她知道:袤瑟答应她的事,总是百分百做到。 果然,力绽如光的袤瑟不同凡响。策马中,撤鞭换刀,秀手挽动凌厉高风,削碎风廓,袭破豁口,左手兜缰,将马嵌进不断威着的狂风方向。 泰侬丽格熟稔跃马入——袤瑟替她冲前拓开的光滑风道中,紧紧毗连袤瑟,不敢稍有差池。 远远眺望的昂格于萨一众武士,看着袤瑟和泰侬丽格直锐驱马奔向风暴,一个个惊怵得快要晕厥了。 “失控的烈风白刃……真不敢设想:那会是发疯的两个女人。达昂瑟侬的神灵,替我们管管这些人变的怪兽。” “达昂瑟侬往事书的神话似乎不是谣传。因为,无故生有的事,比真实发生了的更加难以设想。” “我忽然相信——那些刻在达旺儿玛城石柱、城墙、石栏杆上的话了。” “神圣的太阳光,收敛你白昼的光亮。看着发生的恐怖,连达昂瑟侬的护城神灵也会怕……” 第一四五章 泪蝶 一旦事确,袤瑟显得更有自己的主谋。 她驱马是,身相随着马步,行动的手感已经变得超前而敏捷。好像自己牵引极力狂奔中的马,就是一件渐渐不大称力的工具。 而且,因为太多顾虑泰侬丽格,让他略带回徊的片暇,不再连贯如流。 越是靠近风暴,大自然造化的力量渐次强行箍力,钝化着袤瑟火腾燃焰的精密手感。 那种以秒变辨鉴生死界定的确凿形变,严酷砥磨袤瑟一颗敏心跃迁吒现的变局。洪钟嗡鸣的风轮,在此刻,仿佛浩瀚喧腾的星球。旷朗中充满恐怖的洪荒声,浩大无涯而让触感的生命瞬息淹没如恐怖而绝望。 然而,此刻,根本未及风暴真实缠力的庞大轮廓。 一匹匹身形惊变的穿沙马飞光般从袤瑟和泰侬丽格身旁穿过。 那种疾如思觉的俊敏闪滑,仿佛倾斜飙掠的流星雨。 敏、快、锐…… 让空间在它们身躯唯能擦响——风声拔尖的辅音丛,看见的同时,即时完整的空无。就像达昂瑟侬族的武士们看见穿沙马的片刻,感觉一样。 洪钟嗡嗡声淹没听觉,也是淹没一颗心。拥有完整绝灭的生命,已经迫使袤瑟快要感知不到:自己是否依然活着。 唯有极致沉沦的形与声的时空境,偶尔遗留下一道又一道光袭,唤醒未曾灭亡入渊的视神经。 “穿沙马……”袤瑟用一颗心仅能呼唤的潜意识,呐喊。感到因意识而剧疼的血肉,在不堪掌控的想象里顿时支离破碎。 轰隆! 袤瑟耳畔异变的雷厉,一吒。之间袤瑟和泰侬丽格连同马匹,一同仿佛被暴戾狂拳砸击的块状物,向后激飞。 浑浊翻滚的灰暗中,袤瑟惊见:自己、泰侬丽格和马匹,仿佛散掷在空中的碎片,抛落在远离风暴的沙地上。 袤瑟不愧是强势驭力的刀马旦。被风暴飞棱击飞的一瞬,惯性保持生命弹力状态的手脚,依然无形受命于状态中滞空形变的力感。 触地一瞬,疾速旋转,让粘着自己身躯的风线变作风辇。自我精一之躯,从护体一样钝风穿插而出的突兀,让她俊俏站立的一飒,仿佛一把昂扬烈挺的雪亮锋刃。 稳扎立风,俊戈锦绣。 绝妙亢奋中的自救,让他完整静敛在大地上的动作,精致到无沾丝毫破损。好像幻然的裂变仅仅是一晃间,发生在生命中的幻觉。 乾坤萧瑟,个然之耀,依然翘刀——一我! 袤瑟缓缓弯叠皮鞭,敛刀。走向匍匐在地的泰侬丽格。她并没有伸手去扶泰侬丽格,而是稳健蹲身,沉着地问了句,“泰侬丽格,还能记起达旺儿玛城的风光吗?能,就站起来说句话。” 泰侬丽格仿佛从梦中被问话惊醒。她眨动略显涩滞的狭长睫毛,痛而美的战栗,足以让空气惊闻她浑躯密叠如山的痛苦。 那种因为有了意识而触疼的瞬间,其实已经刺激了袤瑟心里不堪隐忍的一丝难过。但是,袤瑟依然不动添力的手脚。精致如盏的目光,投落在泰侬丽格纤婉优柔的身躯上。 泰侬丽格触疼,崎岖蜿蜒着爬起,仿佛一个疼痛不已的生命,捡拾起另一个完整无知觉的生命。那种麻木颤栗的过程,已经让眼睁睁看着的袤瑟,心中流淌下一息喷薄的热泪。 袤瑟强韧着凝噎,咽下喉咙浑浊的声息。 泰侬丽格终于站起来了。她看着冷凝如霜般站立在自己面前袤瑟,忽而双手颜面,流下来噗噗发响着再也控不住的眼泪。不堪地侧脸看向达旺儿玛秀丽迷人的古城。颤音道:“袤瑟,不知道我还能够怎么做……还会看见——传递来愿望金果的……神灵……” 还是欲心不灭啊。袤瑟本以为:遭遇痛劫的泰侬丽格会即此收势,瞬变成温柔的一只绵羊,没料到初念毫无泯散。 袤瑟猛地折身,站立。她缓缓俯低脑袋,纷然随风落翔的头发,婆娑然随风飘骋,埋没了她脸颊亮弧勾勒过的美感,楚然道:“泰侬丽格,你比造化冷……的多”袤瑟咬咬牙,愣是将一个“酷”字生生嚼碎了! 她感到,直到这一刻,自己才知晓:达昂瑟侬族的大地上,还有一个比冰塬人听着还要恐怖的生命。虽然,那是优柔到不胜一缕风的存在。 “谢谢你,美丽的袤瑟。达旺儿玛城的侍者。在这儿,你是泰侬丽格心中唯一的王相。而我仅仅是敬神领命的奴婢。” 泰侬丽格说罢,忽然推脱开缓缓转身看向自己的袤瑟,两只零落状的纤手,拎起跌落在沙地的皮鞭,捡起那——被自己一直攥在手中的黄泥。之后,孤然一人奔向黑暗巍峨的风暴。 狂风烈性的屠刀,逆吒。掀起泰侬丽格秀发飘骋的狂浪,撕裂精美修饰、嵌着流苏的衣领。那种高贵于美的罹难,好生凄然哦…… 袤瑟顿时大惊失色,她疾步追上泰侬丽格,一把扣住泰侬丽格公主的手腕,“泰侬丽格……你这是何苦啊……难道……”袤瑟心中沉埋着无尽堆叠的理由。可是,一时间冷噎了。 只见泰侬丽格回首,冷冷而略含忿怨的目光看着袤瑟,遂静哑着伸过右手,毫不迟疑地强行掰落掉——袤瑟牵缠的、自己的左手腕。 她那样执力抗衡,拼挣箍力的手,将袤瑟手指硌疼了。 袤瑟骤然感到:潜在泰侬丽格心里那种执着不化的暴戾。她不禁心颤一惊,手勾脱落了……“泰侬丽格哦……泰侬丽格……”袤瑟受惊,再也难以承受心中推脱不开的委屈和痛苦,不禁瀑然泪倾。 她真没想到:落难如斯的泰侬丽格竟然如斯强韧和倔强。这是她从未经受过的。 尽管一直以来,自己时时处处与泰侬丽格为伴,可是,在她眼里,富贵娇艳的泰侬丽格就是润泽的达玛花儿,是敏于风寒的灵物。不堪临受烈性摧折般的苦难煎熬。 然而,这一刻她想错了。心性倔强的泰侬丽格,才是一块——真正硌疼自己一颗心脏的、棱角锋利无比的石头。 摘落袤瑟手勾的泰侬丽格,不再是一朵生动娇艳而迷丽的花。精美唇勾绝意的微动的一蹙,显示着一绝而断的破碎感,让袤瑟惊恐的泪滴,变作:挑在睫毛痛颤风声、凝沁无动的蝴蝶…… 第一四六章 猎马 袤瑟知道:最快的刀,足以斩断一切艰顽不化的盘亘,校正意念欢畅流淌的河堤。 但是,此刻,要阻挠和改变一颗心的方向,她忽然感到:自己的信念简直接近于绝望而崩溃。 袤瑟痛苦地半潜姿态,看着泰侬丽格被风撕裂般摇晃着,走向风暴…… 短暂的持续,在袤瑟的感觉境,简直接近古纪风云时长的一万年。 其实,一颗心知道:凝固状潜着的姿态,瞬间的感官,已经打开比风声更加磅礴开阖着的门户。精意高矗起来的目的刀,已经在心底飞箭一样升腾。 进入发力状态的袤瑟,随着瞬间崩断思觉判断锁链,决意裂变中挣脱开的一颗心,已经拔力孤冷僵硬的身躯。 是的,武志凝炼的刀心,让她已是状态中形格在现的刀马旦。 袤瑟左手猛叩心胸,痛而挛颤的一飒,疼咳着流干久滞的眼泪。 驱力的身躯朝向高卓黑风斜倾时,惊耳风声,仿佛一道在时空拉长的铁戈,闻之,震动乾坤。 微弱意念百倍放大的敏感,让她听见的,已经被万感加饰成洪荒般的狂涛。 是的,一颗心见微知着了,刀马旦真正的时空境界才算真正打开。 袤瑟双臂翼张,强力震荡中,逆风摆臂。飒划如怒吒开刃的两把新刀。 飒!飒!飒…… 紧凑身躯张弓攒力,拔足冲向风中凌乱摇曳的泰侬丽格公主。 袤瑟侧步滑过泰侬丽格,光滑卸落那只精工技艺制作的长鞭。超前回首,看向滞后的泰侬丽格,“达旺儿玛的泥雕刀楔,此刻,你就是给袤瑟完整立令的司仪!你愿意为护城神灵的光造势立意吗?我问你。” 泰侬丽格猛地站定,攥紧左手呵着的黄泥,“愿意!达昂瑟侬的袤瑟。一个愿意,就此衍生一百个执念,回答你。” 泰侬丽格说罢,小心绽开芳醇粉嫩左手,用右手压平了。同时,右手锐拔精致的弯弧匕刀,毫不含糊地道:“刀楔令!” 遂迎住强风,在黄泥上刻画一迹……就像族宗达昂努在穿沙司仪礼会上祭祀中的那样。 “达旺儿玛的—— 护城神灵哦, 古纪传承的立令格式, 这一刻,就在—— 泰侬丽格的手中。 愿刀楔触到: 坚毅的大地法, 以苦劫逆照—— 尊贵太阳的法性光。” 随着泰侬丽格飘扬的达昂瑟侬族音,紧蹙磨热手脚的袤瑟,焕然一动,手绽新光…… 一颗心贲艳生色,鲜亮如春草。 袤瑟同频入境的手脚,已矫健踏上风势,敏射风暴的方向。 泰侬丽格并没有为此喜嬗。她痛执短匕,看着袤瑟浑整拔力、舍命般亢奋驱力时,备受风沙折磨的屈伸姿态,凝噎中俯首…… 袤瑟看似停滞,一瞬打开屈折动作,飞步如影,既而影动似光,长驱一道长线。 右手抖动,精致乍响的皮鞭已经追风而逐。 等泰侬丽格再次抬目,惊见:袤瑟的狂鞭已经蜿蜒斜骋,猛力挽动较力的臂弧,顿时,一匹光亮的穿沙马被柔韧蜿蜒的鞭线犀利抽击。惊吒的暴鸣仿佛点燃在马前的一团黑色火焰。 惊于皮鞭逆阻的穿沙马,不及掠过,速度微滞。烈火一样助燃手感风的袤瑟,身形攀缘手形电光,仿佛疾驰涉猎的猛虎,牵系马鬃的一霎,蜿蜒在空的身躯,已经玲珑勾住马颈。 既而凌空翻动,跃落马背。力格强驭,姿绽生动。精敏完成猎掳的每一个手脚,都是锚定的铁钩。那样疯狂的驭马,惊得泰侬丽格严谨密叠的手咒之刀快要紊乱。 其实,就在袤瑟神态半潜的那一刻起,两耳已经黏风生心,以心敏探空气迸发的异响和变迁。神秘控局的意念,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那些饱饮阿克索侬河水,如电奔向风暴的穿沙马牛,就已经是擂心的重槌。那些野马挟风奔腾的每一步,已经锐变成听觉触碰的目的。 这些神阙般流光如诗的马匹,昂扬如亢奋不竭的赞辞警句,繁密形成袤瑟心底意念跟踪的图腾。但是,袤瑟清楚:灵性的穿沙马属于时空天地。没有完美立令的祭礼,私着必将昭着不可知的灾难。所以,没有泰侬丽格祭礼的穿沙刀楔令,她的手电之光难以打开。 袤瑟就是不折不扣的武志刀马旦。一旦控马,身形瞬化锚爪,嵌套马匹,紧箍之力便不可被随意褪落掉。 被牵缠的穿沙马力格惊龙,形绽雷厉。难能降服的天性,使每一次奔腾,都极致造化着毁灭般的支离破碎。 袤瑟在马背颠荡着,感到自己的身躯和较劲的手脚,快要一同随之折碎。也许一线残守意念火的祭光不灭,才使她最终没能从马背堕落。 袤瑟黏紧野马,频变的手脚,秘施不竭的驾驭法力,返驱野马逆徊,哒哒哒地冲向泥雕立令中的泰侬丽格。 就在穿沙马狂驱飙焰般,滑过惊惧中的泰侬丽格时,袤瑟早已预设中潜行的手勾,悍然叼中泰侬丽格,顺势拽力间,泰侬丽格就像轻盈无重的羽毛,飘落并附着在袤瑟的身后。 再看那原初的两匹马,已经惊诧于野马的威风,扬开蹄风,返身奔向远方去。 泰侬丽格感受野马传递的真实力量和形状,一颗心感受经历,万感落辇匕刀形成黄泥上粗粝的楔字,嵌咒一样将祈愿立令其上。 是的,袤瑟被泰侬丽格逼仄到极致心痛的那一刻,决绝心立愿下穿沙破风的决意。 但是,袤瑟凭借感觉知道:达昂瑟侬族的大地上,除了穿沙马,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完整洞穿威猛高矗的风暴。只有猎掳穿沙马,变成强硬驱遣的精真法器。才是唯一完成祈愿的路径。 能够感触泰侬丽格泥雕刀楔的令,实现猎掳。袤瑟心里知道:泰侬丽格行祭穿沙司仪的净心净手,已经唤动达旺儿玛护城的神灵。可见,泰侬丽格带着任性执拗的心,是执着深邃到——触动族统根脉的旺相。 否则,袤瑟断不能触令生光,猎掳穿沙马的。 “泰侬丽格!谨守好刀着的楔令。你是受达昂瑟侬族神灵眷顾的一枚灵性火。我信赖你!” “阿克索侬的水,给了灵物以达昂瑟侬的血液。这是大地替你我和大族撑法的理由。爱你,袤瑟!” 第一四七章 着有着无 泰侬丽格真实感受大自然所造化的这匹灵物。心之火漾,亲证灵性精华在自己生命中,共频激跳的新鲜脉冲。 她清楚:自己就是行祭穿沙马的司仪。此时,任何闪失,都会牵系三个生命。 黄泥上的泥雕刀楔已经开始着令,就必须驻心精一,锐志洞穿。 袤瑟虽然依靠泰侬丽格的刀楔令,手相生光,捕获灵驹。但是,已经完成灵性初愿的片刻,那种刻意附着灵力的法相手感,瞬间从心上消弭掉了。 对穿沙马而言,附着身躯的,就是重浊的块垒。因为出自造化的完美精真,本来就是不容装帧的一种纯粹。 而此刻,泰侬丽格立令除障的,正是袤瑟心之所想。 精致秘感相互行举的每一种动态,都是灵性匕刀校正的真正契物。 越是拥有灵驹,为之守令的一颗心,经受历炼的过程,必将更着严酷。 泰侬丽格忽而感到:未曾靠近穿沙马之前,立令是有形质感的意愿。 每一个心意,连同祈神的祝祷都是形质方寸磕物的目的刀——着有。 一旦拥趸造化喜嬗的灵机,此时的每一个心意,都已是豁然空无的境——着无。 唯有如斯,穿沙马才会还原如初——载有犹如空载。那样,出自原始磨砺的灵性,才不致附加外物而失真。否则,即便纤物,法相足以让穿沙马重载成万。 “菁华绝佳的太阳尊哦, 属于灵马的, 给予灵马。 属于达昂瑟侬的, 给予达昂瑟侬。 唯有光辉法性光的刀, 才足以完美地—— 化载若无。” 泰侬丽格轻微念诵即时辞令,以便袤瑟精微可感,心之意念与令共骋。 她精致玲珑地调欢手感,匕刀在空间飞旋一个犀利完美的花轮,再次跃入芊芊指端,犹如手相从时空精美捡拾到的一枚新光,照着泥雕板块,仿佛一道耀眼的阳光。 于是,刚才吟哦的诗光,此时质变有形格,昭明成令。 完成这个看着轻盈流利的手形飞腾,在泰侬丽格心灵上,其实正竭力搬掉生命灵肉、思觉、精神……在意境里制造的笨重石头。 那种历炼的痛磨,就是从看不见的一个个念头开始,陷进洪荒翻滚不息的浩流的。这些心意变化看不见的隐痛,其实才是生命最不堪承受的无极深渊。 刀,可以犀利地毁掉一切形质可见的巨微方寸。但是,却无法削碎——哪怕最轻微的一丝意念。 即便借助达昂瑟侬族累世传承的司仪礼立令,泰侬丽格依然感到:每一个频频错位于万感的意念,仿佛不可控的风暴那样——用风鞭精准抽打——自己来不及调整好最佳立令状态的失误手脚。 袤瑟虽然不晓:泰侬丽格心里浩荡如劫般的发生。但是,敏锐犀利的感官,却在感受着:从身后波及来的痛苦形变。 穿沙马因为附着了两个牵着自己的力量,一开始就显现出暴虐凶残的原始本能。那种为了摆脱负赘,甚至甘于自毁的放纵形格,完全超出了:袤瑟自己终极完美驭马的所有技巧。 她知道,泰侬丽格远没有——能够完整驾驭司仪的绝对手感。 尽管所有灵性的感觉,给泰侬丽格源源提供时空灵犀。可是,这些轻纤妙感,就像飞驰的穿沙马。一旦出现,就已经在消失。匕刀难以毗连即时新鲜感的到来,已经瞬间钝化。 原来,所以灵性可以感受的悟,仅仅是完整生命极小的一部分。一个看似异常简单的意愿,其后面隐蔽的困难,往往包绕着整个完整的乾坤。 泰侬丽格终于敏感意识到:自我随感而动,制造的无知和轻狂。 她远远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看见的,原来,在时空里竟然渺小到无,不及一尘风。 是的,生命借助刀楔、威风司仪的立令,仅仅在穿沙马匹上存在的片暇,已经频于一场重劫。 袤瑟忽然感觉:手相灵光难以瞬间制服这匹暴躁起来的猛兽。 那种想象中,需要调教出境界无相的空载感,在此时,才被自己猛然发觉:那还是一个没有用真实形状表达出来的——幻念。 刚刚出现转机,就链接上另一个致命的惊变。泰侬丽格随着疯狂颠荡的穿沙马,感到:整个身躯快要震散了。 “泰侬丽格,记住:只有一把匕刀和沾着马蹄留印的黄泥属于你!”袤瑟警戒道。 “袤瑟,我知道。你是要告诉我:自己那枚心愿背后,还有一个最大的苦行劫!”泰侬丽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是的,泰侬丽格说的,正是袤瑟此时想要真正告诉她的。 只是袤瑟不敢亲自解释。因为与司仪相关联的,按照达昂瑟侬族的古老传说,就是达昂瑟侬神灵知晓的一部分。执意重叠,只会加重痛苦的渲染,制造轮回。 听罢泰侬丽格的话,袤瑟惊颤一下。她感到:看似随性、不拘于禁忌的泰侬丽格,并没有真心忽怠——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高高的达旺儿玛城,方挺坚固的轮廓,在黯淡蔽日的天光下,浅色黄镶嵌赭石色,精致拼接的质感色系,明亮得依然好似发光。 每一幢城楼都有热情不拘的喜光植物,攀升高大结实的廊柱或山墙,尽情放纵着,绽枝向——白昼太阳光所在的方向。即便此时天空是灰暗的。 素沁芭拉带着焦灼的敏感与不安,在城门口,仿佛柔软的羽毛一样,飘来飘去。 “我滴达旺儿玛神灵,人家用嘴巴守城这么久了,风暴没有来临,看来是被我素沁芭拉带有神咒的嘴巴给箍住了。”素沁芭拉自言自语。 “该不会是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把你贬谪于此了。”城门护卫带着嘲讽的口吻道。 “你少在这儿添嘴。我是连缀大族的大马之驿。人家我站这儿,可不是来跟你说话的,知晓不?” “清楚。”护卫胡乱飞扬着变调儿的声音,回答道。 护卫怪味儿的话,简直气得素沁芭拉脑袋发疼了呢,“哼,你可顺溜点儿,小心我会把你的话,告诉那边巡逻的昂格于萨。据说,他最近新做的皮鞭,镶嵌了达旺儿玛城最昂贵的汗血宝石。你只消看那么一眼,准会疼痛的浑躯肉泥滚滚……” “哦,好喽好喽,尊贵的达旺儿玛城、泰侬丽格公主殿下的高脚香烛,我刚才说的,是猜的。” “瞎猜的也不行。知晓吗?” “懂!”护卫狠气地夹眼睛,道。不再言语。 是呢,因为没有被泰侬丽格公主带出去,素沁芭拉心里早憋着一肚子的火儿。所以,这会儿,横竖不得劲儿。 第一四八章 皓光雪电 欢嬗喜好风烟的穿沙马,虽然是袤瑟手中强驭的工具。但是,驱力奔腾的烈火蹄风,依然旺燃如故。 因为附物,穿沙马即便一时被袤瑟猎获,但是远没有被伏落——一颗野性难化的狂暴心。 袤瑟刀磨搓风的手脚,随泰侬丽格调出的司仪令,不断精致搭配。可是,袤瑟手光强硬的法相手感丝毫不能调转——这匹皓白穿沙马任性施怒的威风。 野马狂嘶,声线怒戾而尖锐。超然如箭的精敏目瞳,闪耀着新颖透澈的烈光。破袭着万化在瞳孔凝滞成形的僵硬图腾。 每一次,它眨动狭长上翘的睫毛时,都是电闪一袭般的乍亮,仿佛喷薄两道直锐飞射的火焰。 袤瑟清楚:那是出自生命内力灵性奔腾的光。也是她从达昂瑟侬族其他马匹身上,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我们的捕获,根本不是因为力量。而是达昂瑟侬族的神赐!”泰侬丽格以冷敛的声音道:“即时确获,命之皓光。” 泰侬丽格言罢,刀锲以字令。 “这是精真辨鉴特质,用达昂瑟侬族语辅音刀的犀利音丛——削净所有虚饰仅留的音声质点。”泰侬丽格匕刀立令,复以诠释,道。 “谨守令!泰侬丽格穿沙令的司仪。”袤瑟精致的手勾力控马鬃,唤马曰:“皓光!” 穿沙马感受袤瑟悍然驱力控鬃的倔强手力,昂扬激奋状态中,怒吒一声紧蹙长鸣。意在对抗袤瑟佐动的威风。 皓光雪电,玉色滚流。 穿沙马焕然形绽,力戈着风见旺。 袤瑟清楚,穿沙马一旦被达昂瑟侬族语火焠出刀楔令的命名,就是意念可以确凿感受的完美图腾。 “哦,出自达昂瑟侬语言火的皓光,不可辩之美接近神赐。这一刻,原始境中的它,就是新鲜绽放如春花的令。”泰侬丽格次第音声飙高的飞焰,足以点燃整个空间。 袤瑟感到:自己从泰侬丽格公主司仪令获得的奇妙感,是达昂瑟侬族穿沙司仪祭礼中,最让她一颗心嘭嘭跳响的一次。 但是,她知道:这仅仅是一颗心——灵性着火喜嬗的一部分。还不是苦行业力完整的全过程。 即便如此,泰侬丽格的刀楔令,已经给自己带来启示的勇气和力量。 越是伴随着泰侬丽格泥雕刀楔立令的递进,皓光愈发激燃如火,烈不可控。它不再屈于袤瑟无形施加给自己的任何手段。哪怕这些手段,丝毫没有妨碍它奔腾无极的野性。 它突然折变方向,不再撞向风暴。而是朝向广袤无垠的沙域奔驰。 袤瑟异常震怒。眼看,就可以立威控势,将皓光强悍无匹的暴戾驯熟——撞击风暴了。哪知—— 皓雪全然不是:达昂瑟侬泥雕刀楔令下,光滑美致的一匹驯兽。 原来,这匹灵性的野马,完全有着:足够与袤瑟和泰侬丽格相抗衡的法力和灵秘。 “达昂瑟侬的记事石柱上说:当你俯瞰目的的同时刻,那个目的同时就在俯瞰你。中间连顺序感形成的、先与后的落差感,都不会有。”袤瑟忽然将那句话说出口。 “是的,袤瑟。”泰侬丽格简短地回应了一句。 泰侬丽格忽然感到:自己每一步每一刻,正走在不间断亢奋着的路上。快要殚竭——最后一滴疼痛流尽的鲜血…… 其实,泰侬丽格行祭,力量一直在自我无极的消耗中。只是,袤瑟即时警戒她的话,反而负重触疼了:她撑力时、一颗心瞬间崩塌的临界点。 泰侬丽格公主声音渐渐变弱……她将优柔弯下的脑袋,痛苦地抵在袤瑟的背上,颤而紧促呼吸着。 袤瑟完全可感:那呼吸火焰的热流,在脊背缓缓变冷…… “泰侬丽格!泰侬丽格……”袤瑟大声呼唤着。她知道:真正的祭祀,其实牵动着一颗行祭者完整的心灵。一颗心一旦捡不起来,最纤微的落尘,也会在万感境重若千钧。 袤瑟瞬间意识到:泰侬丽格极致立令的一颗心,已经快不过野性昂扬的皓光。那种灵性难以超越的落差,彻底袭痛了泰侬丽格意念支撑到最后的力量。 泰侬丽格柔弱地回应道:“袤……瑟……” 袤瑟顿时浑身发寒。她感到:自己已经在控力的运动状态中了。然而,一瞬间两手流风,竭力抓紧的,正在变成一团空无。 只要力量之箭搭在心灵贲力的强弓上,袤瑟从来没有胆怯过:身手稳态掌控的每一种格局。 可是,此刻,那种生命一直完美笃定如法的惯性,终于被皓光穿沙马打破了。 奔向沙域的皓光,飞骋如一把巨型拓长的狂刀。 飒飒飒…… 皓光烈蹄攒射出滚滚奔雷,破开冲锋的路,形成两道飞溅的河堤。仿佛流淌着欢活不竭的玉光白浪。 响沙逆射如密集的飞箭,疯狂袭击着附着在皓光身上的形物。 袤瑟清楚:这些折磨并不算什么。但是,皓光抗拒——穿沙风暴,就是彻底佐毁:泰侬丽格刀楔令行祭司仪的初愿。 也就是说,它折毁的是:达昂瑟侬穿沙司仪立令的祭心。这也意味着:行祭立令的失误。是初涉祭礼的泰侬丽格最不堪承受的。 袤瑟登时暴怒,她俊健调稳身躯,锚定皓光壮硕的背脊。 可是,沾染风沙的皓光就是不可想象的猛兽。它极力加速,散掷的榴颗大蹄,在空气中夯力的风形突兀,已经浑炼如锤。 袤瑟感到:每一个暴烈轰鸣的颠簸,泰侬丽格攀缘在自己肩膀的力量都在一点点松褪…… 忽然,她感到身后一冷,马匹高耀飞跃一道惊弧,就见从弧之离心切线跌落的泰侬丽格,纤薄无重的身躯,向后缓落的位移…… “泰侬丽格——”袤瑟竭力呼唤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后的泰侬丽格被皓光震脱。 泰侬丽格那么柔弱,随风翩转着被动折变的身躯,带着凝滞微微僵硬的痛苦,缓缓堕进风烟…… 浩渺无垠的沙域,顿时变得恐怖而寂寞。没有泥雕刀楔令加持的袤瑟,这一刻,感到自己掰力的,是一块形格坚硬无比的石头。 皓光就像风沙中滚滚翻腾着的浪涛。精佳飞骋,一绽无上御风的生机。 打破泰侬丽格祭祀境界的它,意象高着,风采华彰。浑炼抖动的锦绣身躯,依然显现着原始浩浩的洪荒之力。 袤瑟感到:此时的自己,虽然控鬃。但是,却是野马疯狂摔打中、难能抗袭的工具。 第一四九章 一半悲柔,一半金刚 第一四九章一半悲柔,一半金刚 旷大的沙域,却有雪澡的精魂。 泰侬丽格匍匐在黄尘滚流的风沙洪波中,她痛如致命,攥紧左手司仪成令的黄泥。遂弯曲左臂呵着心口。 黄泥形变揉透,刀楔复归于空无。但真实着令的过程,因为经历有过,所以泥具质在,法心不灭。 泰侬丽格右手流光白弧的精致匕刀,端直扎进沙土。俊戈犹甚。 一半悲柔,一半金刚。 最纤弱的痛苦中,昂力拔粹,直楞楞呈着不被风沙埋汰的倔强。她恨极一百个无奈的自己,恻悯揉烂,碎念成沫。被精实质感的时空所挫,罹心之疼,正一点点敲透骨髓。 每一个光感荣耀的祈愿,此刻,终于给足一颗心最完整的绝望和崩塌。让她在接近悲于屈就的瞬间,容颜凄然无光,流露出真实难掩的苦孽状。 她忽然感到:轻纤无知的自己,不再是高光风采里,冠冕绒饰得仿佛锦丽生色的达玛花儿那样,招人喜欢,招人怜爱。 而是被风沙之刀,残酷修饰,在恐怖背景中,弯首痛泣的孤冷灵魂。每一个达昂瑟侬族人不可知的罹难,正喋血般牵连、转载于她的血肉,发生着——不可逃避的经历。 是的,因为不慎牵染族统——穿沙刀楔令司仪的祭,整个达昂瑟侬族的痛苦,必须由她任性执为的脆弱两肩来负荷。 凄然孤沁的泪,每一滴带着滚热,划擦被风沙磨皴的脸颊时,敏痛已经传遍全身。 “这就是轻率自造的业吗?”当泰侬丽格心里这样问自己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困于绝境。痛苦的意念,只剩下:绝望用死亡感,留给自己的一个道路了。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如果这会儿看见廊柱那根最新嫩的达玛花儿,就用细腰银壶,盛满阿克索侬河的水,浇灌这朵你可怜的小女儿花……养育的泰侬丽格,就像娇惯过的它……”泰侬丽格这样说话的时候,再也控不住眼中放纵的热泪。 “还有……端雅秀致的泰侬丽旖……”泰侬丽格悲噎道:“以前,泰侬丽格从来没有心疼地唤你一声……姐姐,说反感你的话。其实……那些都不是泰侬丽格的真心话……你能原谅你那……不听话的妹妹吗……” 沙域里,狂暴的风沙用风鞭,挟着流弧成线的长风沙篆,无休止地击打着:匍匐着趴起来,又匍匐着倒下去的泰侬丽格。 那些说给风沙去听的话,瞬间被暴虐的风沙节节攫断成,流散不整的残落字句…… 这些夹在风沙里、邈邈若无的呼吸,顺流风河的传递,点点滴滴的零落状,飘绕在马背上颠荡得快要晕厥的袤瑟。 袤瑟无比痛苦地听着——这些幸存于风沙中的孱弱声音,不语。 她只是流淌滚滚擦不干的泪水……在极端发力中,治暴这头——时刻竭力渴于摔掉她的穿沙马。 她清楚:泰侬丽格一直是深闺高廊里,净水养育的香草,在极端酷烈的风沙境,身心罹难会比自己痛苦得多,她在为泰侬丽格哭泣。 加之皓光带来的愤怒,袤瑟感到自己已经忍无可忍。 她怒拔强力。每一道手劲,就像从坚硬的时空,抽出被禁锢的刀刃。 这些平时简单的动作,这一刻,已经变得原始、古拙,笨重。拙而猛的发力感,让她眼迸星华,膂力正在崩断:赤红得——快要溅射的血流。 皓光马匹身相屈变。悍然状,仿佛一匹精佳弹颤暴爪、拓展身形的怒虎。 风沙旷境,人与马——战: 高卓臂力的弯弓, 嵌钩如夹的攀缠, 响耳划沙、狂热风磨成的重拳, 倥偬猎势、屠手控鬃的手相火朵, 萧杀光白,热焰燎沙。 袤瑟每一滴泪的疼,瞬间激化直觉感官无上的敏锐,透彻擂击——风沙凝结盘阻的高盾。穿风手,响雷般暴躁施烈——强驱皓光不愿屈就的高昂头颅。 惊沙、雪光、雷厉、音爆…… 人与马,形化铁,飙战。 此时,达旺儿玛城门口。素沁芭拉欢欢频动怒鸟搓翅一样的手脚,一个人给自个儿讲了一百句的道理。其实,全是自己守住瑜伽心火的咒语。 含满“唵”韵儿的话儿,听得护卫两耳痛颤,难忍的整个儿的人都快要颠翻了。 “我滴神,句句带刀似的。简直就是分分秒秒要了我这哥的命!” 忽然,素沁芭拉双手叠握,痛抵心口,剧烈喘息道:“达旺儿玛的护城神灵哦,素沁芭拉的心,忽然跳得不得了。” 素沁芭拉这样说话的时候,焦切双目迸溅出痛苦不安的泪滴。 她看着不经意滴落洇湿精致袖口的湿花,不禁掩脸恸哭,“泰侬丽格公主殿下,从你临走,可怜的素沁芭拉,为了打发寂静难熬的时光,心里已经数过——一万只成群结队的马群,牛群和羊群……可是,这些用达昂瑟侬一万块形状填满的牵念,你和袤瑟妹妹能够……真的感受得……到么……” 护卫看见素沁芭拉真心难过,不便搭话。默默站定原地,重浊地叹口气,“唉!”声音很震,好像天塌了。 看来,他其实也替——可怜孤处的素沁芭拉在急。是呢,泰侬丽格公主出城,可是他放的野风。 “一有判断,浑身打颤。达旺儿玛的护城神灵,赶紧降个平安兆。别让我的慈悯遭受皮鞭了。”护卫双手扣实,谨心得手指贴到鼻尖上。 素沁芭拉听罢护卫的话,没有再说什么。是的,她是真的感到不安和难过。 她无可奈何地半侧着脸,低眉看着大地上。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出城之际,依稀留下的、未消失的马蹄留印,仍在。 蹄印旁,偶尔怒茁的一两朵急性子的蒲公英花,绚丽绽放。金黄密瓣的紧致花轮,仿佛瞬间照射进瞳孔的太阳。 就像高兴时刻,泰侬丽格公主热烈似火的眼睛。生动、透澈,喜嬗光如盏。袤瑟的笑也会盈满喜悦,装饰泰侬丽格。 这些即时的惊喜,并没有带给素沁芭拉快乐。因为恰恰此时,泰侬丽格和袤瑟没能飘动在自己身边。 素沁芭拉缓缓抬头,看向模糊在风沙中的远方。一丝难以隐忍的痛楚,让她颤手抚着心口金色的纽扣时,脸颊悠地划一弧细弯的泪流…… 第一五〇章 救令鞭 第一五〇章救令鞭 在旷野巡行的昂格于萨众武士,虽然没有靠近风暴,只在远远的地方驰马奔竞。但是,敏感的目光,时刻没有放松对风暴的警惕。 因为,那儿牵连着泰侬丽格公主殿下和刀马旦袤瑟。 可是,风沙漫迷的旷野,让他们看到的仅仅是风烟的片段。一帧一帧不连贯的缥缈形状,并没有传递来任何确凿的判断。 “那些穿沙马自带弓弩,奔蹄雷勾……想象一下,感觉自己已经被撞得粉碎迷离。”一个武士,手兜马缰,拨转马头,努力看向空间不断高矗如柱的响沙风暴。姿态窘迫,不堪冲前驱动马匹。 “别担心。我们站在这儿想到的,远远没有比——濒临风暴的泰侬丽格和袤瑟更显真实、完整。” “呃,你的夸赞,并不会让太阳尊感到满意。唠,这就是——这会儿太阳光被云幕遮起光芒的因果。” “是的,在达昂瑟侬族的武士面前,提及额外的人,会让达旺儿玛护城神灵感到——你是在背叛自己手中掌控的刀。” “造化的风暴就是一个警戒辞。这是达昂瑟侬族泥雕刀楔立令不灭的原因。” “但愿她们能够看见灵性旺相的穿沙马。感触神性启示的火焰,带回吉祥光。”昂格于萨用达昂瑟侬族语精密生动的措辞,道。 众武士听罢,纷纷向昂格于萨恭谨致意。 可是,就在他们这样驻马的瞬间,骤然,听见从远处缥缈风烟旷境,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急如响戈,音槌交迫。 只见倾斜疾驰中,蹄溅飞沙惊吒而来两匹马。正是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的坐骑。 昂格于萨和众武士顿时震惊莫名。个个人满脸煞白,神采崩落。 昂格于萨立时提缰,调整马步硬朗的飒烈火风,右手高飙的烈弧皮鞭,迎空飞翔,完成一个紧蹙弧勾的抖动…… “啪!” 响鞭警令中,昂格于萨已经驱马攒射进风沙。同步奔腾的联动铁蹄。在昂格于萨马匹之后,掀起一道浊雾浓重的风烟狂涛。 昂格于萨痛悔自己没有严酷立威,放纵了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他痛心预感到:出事了……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出事了…… 其实,昂格于萨心中清楚:正是自己一丝优柔屈变的悯念,放纵了泰侬丽格和袤瑟。 真正较力状态的昂格于萨,身弓拉直的瞬间,惊雷驱驰的狂鞭,心底已经爆发了瞬间激燃的烈火。强驭的马匹射箭一样射向风暴。 狂烈浩荡的奔腾,轰轰震动了空气。 达旺儿玛城门口,稍微吸嗅风沙中,两匹马匹步辇熟稔响频的素沁芭拉,似乎比众武士更加敏于感受异兆。 她闪电的目光,脱开蹄印芳尘中、摇曳的小小金色黄花。柔软肢节瞬间飒攒一道——拔直身躯的刚力。 身相俊朗,形格铿锵带风。 素沁芭拉左手轻轻修饰一下——右手即时控力状态的纤腕,猛地转头看向护卫。 这个带有格斗起势的预热状态,惊得护卫睁大眼睛。 却见,伶俐攒步的素沁芭拉,走向护卫身后。连贯闪烁的姿态,让护卫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素沁芭拉已经高矗马背上。 “那是我的马!尊贵的侍者素沁芭拉。”护卫惊讶道。 “我没有说是我的。是吗?”素沁芭拉敏捷地眨眨眼,道。 “是。可是……”护卫略带迟疑。 护卫尚且纳闷儿呢,道:“莫名其妙……”猛地,就见素沁芭拉已经驱马,疾速返遁达旺儿玛城内……整个过程,就像平地掠过紧蹙的一道旋风。 …… 旷远沙域。 袤瑟依然奇迹般地形嵌于皓光马背上。 为泰侬丽格的落难震恐,为皓光的暴烈而愤怒。袤瑟难以孤注一掷的发力,让她随马翩转身形时,微微滞缓的动作,显得她才是皓光控制的工具。 顺风传来泰侬丽格公主的微弱气息,并没有彻底消失。那种柔韧中,痛苦挣扎的屈折力感,似乎袤瑟可以清晰感觉到。 泰侬丽格绵延着悲伤欲绝的忏悔。当她感觉,自己诉诸最后心中全部痛情时,生命潜意识感到:身躯锐减力量的形变,正渐渐趋于僵硬…… 泰侬丽格半擎起来的左手,滞缓地沉落着…… 她感觉:自己软弱到——就连眼泪,也跟随衰减的力量,在不可自控地流失着。 虽然,泰侬丽格跌落马背,但是神秘牵系刀楔令的黄泥依然在手里。这正是,袤瑟依稀可以觉察到泰侬丽格邈邈残断呼吸和力量的原因。 这种带着递减的气息,牵着袤瑟。让袤瑟犹感——至疼到颤栗的自己,已经触及生与死、界定分明的边缘。 袤瑟在身形松褪威力的瞬间,不禁本能地握紧右手的长鞭。这是她从泰侬丽格公主手中挟来的唯一物件。 因为紧握而活着。这同样是袤瑟唯一能从颠荡昏厥状态,感受到的有形判断了。 可是,灵性的皓光穿沙马,恰恰忌讳的,正是这个有形物,像诅咒一样威慑它的法器。 所以,随着袤瑟竭尽力量,猛烈握紧长鞭的瞬间,烈雷惊吒般咆哮的皓光野马,激烈颠动起来…… 袤瑟用最后强力挣扎的一丝清醒,猛绽浑炼力弓,紧蹙弯翘的身躯,随着剧烈腾奋的上扬臂膀,惊现—— 一吒暴响的鞭弧,迎空闪变——崎岖蜿蜒中一记紧缩的弧勾,蝎尾一样超前锐袭。 同时刻,犀利乍响的风凸,破碎成一团风烟的瞬间,如警令暴响。穿风的厉音,猛地遏住皓光拔力的烈性。 短暂滞空的动作一经再现,袤瑟蛰伏的一颗心,顿时如光打开——一袭暴绽。 看似堕下马背的袤瑟,因为惊闪如电的坚韧皮鞭,拓长了生命蜿蜒中——掰力攀越的形状。 鞭弧弯钩,落降中套住皓光奔腾的前足。顿时,皓光长步拉动袤瑟。使触力生变的袤瑟,攀住了——熟稔翻转身躯的势能。 再次矗于马背、从昏厥中惊醒的袤瑟,顿时,状态清冽,贲力弥圆。 一直不愿以皮鞭强驱灵物的袤瑟,一次挥鞭,征服的不再是力量,而是驾驭了马匹一颗心的灵性。 袤瑟隐隐感到:自己没有落堕,也因为泰侬丽格的司仪没有落堕。否则,她的手相不可能驱力时,如此敏捷而犀利。 心中,又升腾了时空灵感照射的高光。袤瑟复活的手脚,新风焕然,姿态不再低迷。 她谨记——灵性穿沙马野生的初始状。所以,复折皮鞭控握在右手里了。 “皓光!”袤瑟复以唤名。 精佳手形控力时,遂看向:远处风烟中的、那悲伤、模糊如无的起伏…… 第一五一章 泥土仍在 狂风中浩渺的金沙,随着漫长飞骋的烟线,缓缓翻叠着多变不定形的轮廓。 此时,所谓的瞬间,就是:用过去时空包含的无尽感觉,抵消掉真实存在的鲜活灵肉——对于无垠将来梦幻的繁多痴想。让袤瑟盎意新生的敏觉,只愿立时看见:泰侬丽格——这沙域里唯一的“光芒”。 执拗中重现状态的袤瑟刀马旦,已经完全有足够盘亘的力量,勇气。敢于从真实形绽的姿态复活——生长在灵肉躯体上的信心。 迎着风中斜掠的飞沙,回首,看向深沙旷境。目探幽暗潜伏风中的纤微华丽,心中缓缓茁生起明亮的一芊芊光线。 “泰侬丽格公主。” 袤瑟没有出声,却清晰地听见一颗心、明亮无碍的呼唤…… 新鲜的此刻,感觉还在断崖式裂变的境中,黑色的痛,虽然变成过去的发生了,余感仍在。这使袤瑟忽然念及泰侬丽格公主时,依然难禁心有余悸。 袤瑟从未为自己悲伤过。这一刻,因为惊惧于危险的“过往”而颤栗了一下。其实,还是源于希望的一端,牵着到泰侬丽格。 大漠里,虽然风线依然频频扬升沙尘滚烟,遍野昏黄,混沌不堪……但是,精洽可握的力感,此刻就在自己变得——新鲜轻盈起来的两手中。所以,袤瑟心里,灵犀攒动的感觉又在见旺。 袤瑟左手控鬃的一瞬间,一丝着力的按压,显现出手感握动了整个时空的勇气。那种可控的真实感,已经全部趸藏在手相力格中。 皓光穿沙马尽管激狂而暴戾,但最终没有抛掷掉附身的块垒。 袤瑟执握折叠皮鞭的右手,缓缓抬起来,方向指向阿克索侬河的方向。用族人狂欢时、达昂瑟侬族语最繁庶修饰的元音,明亮呼唤: “阿克索侬河哦, 达旺儿玛神灵照耀着的—— 阿克索侬河!” 当袤瑟念动那条芳春风香里,涨水的欢活水系时,皓光穿沙马忽然本能地喷吐浓重烈性的鼻烟,焦渴燃焰的眸颗立显光明与艳色。 喷薄攒动的蹄风,猎猎飒响叠频。拔步而旋一道怒矗的沙障,刹步。 这种野性暴现张力的极端形变,已经显示出即时破解时空的神奇异力。 袤瑟知道:自己执意呼唤“阿克索侬”,就是有意激发这匹久驰浩瀚长沙中的灵骏——对于甘甜春水的无限渴望。以期皓光变迁方向,这样,自己就能找到心心痛念中的泰侬丽格公主。 是的,单凭手控,强驱这匹烈骏狂悍的力量,扭变奔腾的方向,实在太艰难了。 但是,当下,在造化面前,在无极威怒的穿沙马面前,袤瑟意外地第一次学会了调动——穿沙马的灵力时,竟然神迹般收到奇效。 皓光感受灵音神秘的响频,刹步,俊健地跳变马步的方向。 “泰侬丽格公主啊,达旺儿玛的护城神灵……一定看见……你了……”袤瑟仓促间,右手腕擦拭欣然流下的眼泪。将头昂起来。 皓光折返,以怒蹄风放纵意象烈火。高腾欲燃的烈鬃,浩然雪银,疾驰如一道纯白的光流。 袤瑟刀马旦俊态新萌,力量渐旺的手感,随着皓光变转方向,不断变得热烈起来。 她似乎能够预感到:自已以距离上位移的接近,正在与时空看不见的一道律令,复以弥合。那种法性光加持的烘热感,以强大冲腾的能量波,变成万感清晰体验中的一部分。 “泰侬丽格……”袤瑟心里颤抖起来的声音,又在不断地频响着——不可覆盖的旺盛音丛。热烈、快活、鲜艳而青春…… 烈风磨挫了沙域所有异象突起的锋锐,一望无际的沙域上,流弧婉柔,绵长蜿蜒着光滑的线条感。放眼望去,大地仿佛缓缓悠长起伏的金色波浪。每一道无碍延伸到尽头的线装轮廓,美丽毗连着无痕的接壤,完美到近乎天巧。 袤瑟随皓光在长长的风沙中驰骋。皓光马匹贲力生风着,眸颗敏光,跃迁无滞。 皓光穿沙马如箭奔腾,飒飒飒的响耳风中,袤瑟听不到丝毫添加的时空信息。 因为没能听见——泰侬丽格公主泥雕刀楔司仪令的声息,袤瑟目猎浩渺旷域,凝神静气态,仿佛历练性灵精真。然而,内心的感觉,已经变作伴行皓光的风丛一样,万象奔腾。 忽然,仿佛冻土中精致生发的清亮植物那样,一袭微小的纤丽“枝叶”,跃入袤瑟敏感的光瞳。 华丽,而又静哑。孤峙显现的鲜光,就像半潜如沉沙的彩饰画戟。精致、威厉的锐光,显示着不堕造化挫磨的锋利感。 “泰侬丽格!”袤瑟终于呼唤出那个久窒如年轮的印记。一瞬悲感,仿佛昨日重现。 哦,还是那种略带折叠、半柔半刚的形状。袤瑟却能清晰感受到:那是被酷沙刀挫磨到一个柔躯——极致疼痛延伸到肢体轮廓外的形状。 袤瑟看到的一瞬,已经触到生命感觉中那些真实、却看不见的疼痛经历。她似乎完全知晓了:泰侬丽格公主悲恸肢节、那痛苦屈折的全部过程。 伴随目视,袤瑟两手焕然生力。她谨心默祷达昂瑟侬族的神灵—— “达旺儿玛的守护神, 泥雕楔令, 鉴真灵犀。 付诸—— 司仪绝佳的刀功, 复着了—— 一弯复呈的新嫩! 泰侬丽格喔, 达昂瑟侬的达玛花儿……” 袤瑟呼唤的每一句唱诗,音韵中,激烈的辅音从僵硬的刀风,破开知觉的禁锢,放逐了欢朗跳跃起来的元音群。 顿时,就见静哑的泰侬丽格随着皓光的接近,目颗光闪,焕活一颤生机。 袤瑟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泰侬丽格随衍射状风波,传递来的呼吸。 是的,两颗旷漠中迷离的心,其实,都在感官痛恸临界的极限处,以接近死亡的挣扎——寻找瞬光毗连的搭力点。 这一刻,就是! 生命中,沉潜的灵魂在苦难中“说”出的语言,那么真实和生动。其中之一的活着,在袤瑟和泰侬丽格此时各自的感验里,其实就是两个。 泰侬丽格柔屈而沉埋在沙中的左手,带着簌簌流沙的修饰,呈在空间。紧蹙的手形烈性怒绽的片刻,如同璀璨怒放的太阳…… 左手中,泥土仍在。 泰侬丽格仿佛一颗任性摇曳的植物,身形随着激昂驰来的马步,精致站起来了……好像在大漠风沙中,她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就是为了:这个受尽折磨、也不甘死去的等待。 “袤瑟——”泰侬丽格唤道。也许因为呼唤,牵动心灵,让那声音变得惊颤而失真…… 第一五二章 皓光载 泰侬丽格以心默祷:曾在皓光穿沙马背,生成刀楔令的境,让一颗心回辙到——熟稔行祭生令的司仪格式中。 这样,一颗心就能很快链接上——性灵感应同频的脉冲波。 右手指尖一翘,飒!简短匕刀犀利打旋一个风轮。再持右手,那种不滞万化所阻的灵性再次显现。 泰侬丽格敛刀,押于右手腕之下。 柔软中精敏攒射的威风,让一飒刚性站立的她,力之粹更显精真。 袤瑟右手叠握的皮鞭,随着皓光马匹掠过泰侬丽格的瞬间,已经完整打开。看似蛇形蜿蜒的缓驱,袤瑟精致发力的手,已经奔动精密施救的调频。 皓光闪电般驭沙的野性力量,也在旺长。所以奔步穿沙,仿佛一艘鼓帆飞竞的狭长船只。 “力在手,令可感。达昂瑟侬的司仪者——泰侬丽格!”随着袤瑟舒缓长歌般的呼唤,泰侬丽格一颗心早已感受到袤瑟传递来的皮鞭。 弯缠着弧弓势能的长鞭,一经黏着泰侬丽格,仿佛柔韧拽力的猱臂。掠斜一昂,将泰侬丽格拽上了马背。 “袤瑟,皓光就是刀楔令生成的主频。不是用强驭力量制服的工具。”泰侬丽格警戒袤瑟。 袤瑟点点头,控鬃的手感顿时温柔了许多。她已经明白泰侬丽格说话的指意:也就是说,一旦再施加强烈治暴的手感,必将覆蹈刚才历劫的灾难。 “我说过:它是达昂瑟侬神赐的。”泰侬丽格小心道。 “公主放心。我不会再固执驱动。那样会让你我变成——它野性目的所怒怼的天敌。就像刚发生过的——劫。”袤瑟回答。 是的,猎获皓光穿沙马的那一刻,所有罹难,都是从激怒穿沙马的那一刻开始的。 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曾经以泥雕刀楔立令的穿沙司仪告诫过族人:那些妨碍灵性穿沙马的忌讳。 “泰侬丽格……”袤瑟忽然回首,刚刚要说什么,还是住口了。 只听敏感的泰侬丽格迅速回应道:“袤瑟,我知道你想要说的话了。”泰侬丽格说罢,叹口气,“袤瑟,其实所有的发生,与你无关,完全都是因为我。” 袤瑟没有说话。她似乎知道:所有滞后于此时一匹穿沙马奔竞的即时存在,都意味着失配、破谐的一场灾难。 行动搭配不上鲜活的发生,就是犹豫形成的、无休止沦陷的万丈深渊。 袤瑟头痛地抵在马颈上,痛苦道:“泰侬丽格哦,我央求:别再说有原因的判断辞,好吗?” 泰侬丽格即时收口。狠狠地捶一下自己的脑袋。 因为喜嬗于“阿克索侬”河水。久驰大漠,早已干渴难耐的皓光,此刻正拼命奔向阿克索侬河。 “瞧,它依然属于达昂瑟侬族的鲜血。”袤瑟欣然道。 “是的,袤瑟!”泰侬丽格顿时变得欣喜起来。 泰侬丽格一颗凝练的心不再仿徨不宁。她感受到:此时的皓光马匹和袤瑟,就是两道新鲜无痕的阳光。正旺盛驱开——自己一颗心因为担扰,形成的灰暗阴影。 啊,一眨眼,依然高矗龙柱的风暴再次显现。巍峨的达旺儿玛城显现了。还有欢朗响流的阿克索侬河,浊褐色的水已经荡漾并喧哗着轻捷翻腾的蓝波…… 看见阿克索侬河水的皓光,顿时力戈旺盛。奔腾如风沙中燎燃不息的火焰。高浪一样豁豁振动着起伏的冲步,密集频响激化着带着警觉本能的冲刺,驰向河流。 恰恰此时,轰隆隆奔动的昂格于萨众铁骑武士,已经在旷野布列一道开阔的扇面,踏溅滚滚浩荡的风尘追逐过来。 昂格于萨看着驾驭穿沙马的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惊怵莫名。 他不敢相信,传说中、一直接近神话的穿沙马会这样奇迹般出现。他们渴望拦截这匹灵驹,挽救公主泰侬丽格。 袤瑟见状,不禁摇摇头。 泰侬丽格忽然精敏地挽动——压在右手腕力下的匕刀,在左手里快要干硬的黄泥上着令—— “皓光载, 承太阳法性光, 驻于大地。 破着因果——” 随着泰侬丽格挽刀的精致司仪,皓光玉肉紧蹙,弹蹄奔动轰轰震动的雷音。 浩荡滚流一样阻挠的武士,相互链接成刚韧坚固的整体。联动的轰响让人闻之如撞响的铁钟。 昂格于萨独自出动,他手执套马杆,直锐冲出斜飙的烈风。 然而皓雪丝毫不更奔驰的方向。已经穿沙于风暴的惯性,让它高卓头颅潜意识抵向逆风骨突最剧烈牢固的方向。 袤瑟精透马力所向,手光感受刀楔令的同频,已经添力于皓光。那种附着光锐的冲锋,不经昂格于萨靠近,皓光惯性身躯拓开的无形风堤,仿佛加饰皓光、无限拓长的猛禽飞翼。 强烈的风涛悍然揭翻昂格于萨。同时,皓光犀利冲步的锋尖,不及触碰众铁骑,风凸已经奔雷一袭。 立时,众铁骑随吒鸣而断链。 皓光似乎只是一路本能地奔向阿克索侬河。它足踩新鲜黄泥,痛吟清澈翻腾的蓝波。安逸饱饮河水…… 因为,在野性状态,傲然目视其它形物。所以,那些外相,仿佛目瞳中定位了的笨大傀儡。皓光感官里,贲张着无尽拿捏外物阻力的灵性。 饱饮阿克索侬河水的皓光,一直都是悠然的。那种浩然狂驭万化的旺势,随着高昂走上河岸的那一刻,姿态更显荣耀和俊秀。 放射状的炫目光感,即便没有阳光着燃,依然盛放着烈性奔突的新颖活力。那种状态,随着众武士看见,已经让他们感受到:立体状态压抑而至的震慑之威。 皓光似乎因为:感受身上附着的两人,丝毫不是妨碍自己的逆力,所以不再施加报复和攻击了。 复归于原始烈性的本能。饮水后的皓光和其他穿沙马一样,仿佛寻找消耗过剩力量的玩具,姿态多变,力戈不拘。猛烈散掷重锤的钝击,让众武士纷纷怯退。 就在泰侬丽格刚刚舒缓一口气,回首之际,就见达旺儿玛城门口浩荡的人马,已经赫然出现。 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不禁同时震惊。 只见族宗达昂努威严地看过来,左手执握新裁的泥板,右手握控锋利的雕刀。身后,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泰侬丽旖和素沁芭拉也同时出现。正看着皓白光载上,摇曳的一对倩影。 泰侬丽格忽而眼睑泛红。垂目之间,忽然落翔一扑儿控不住的泪。之后,遂又缓缓收敛优柔带来的迟疑目光…… 第一五三章 阻令 达旺儿玛城外,春天才刚刚落下踏足不稳的脚步,金黄沙的颜色,依然漫患着干燥冬末的残寒。 热烈草木一粒粒爆青的火,尚未完全点亮枝端丰隆磅礴的生机。 植株娇小的石榴树,高大崎岖挂满红丝系的吉祥金葫芦,旷野零星的壮硕胡杨,红柳……依旧承受春临时光这最后的孤冷。 唯有急性子的小小喜光植物,却在不经意的地方,惊险地暴露风沙掩不住的灵犀与生机。 奔腾起来的瑟素里河,撑起小舨的乌渡嚓河,蓝波激流勇进的阿克索侬河……以弯曲无尽,活化着达昂瑟侬大地蓬勃旺盛的血管群。 丰硕起来的生机感,突现着金黄大地上、逐日渐次耀目的新春颗粒。 远远的达昂诺格城邦,赫瑟侬拉城邦……不再是凋落的枯色系。弥漫着温柔带晕的黄绿,造化染着芳柔春时的新鲜感。 偶尔,从空灵渺茫、不辨方向的幽远天空,传来疏阔的驼铃、马鸣、奏乐和缥缈的歌唱…… 金沙,就是太阳洁净光芒变成的落尘。这是达昂瑟侬族人古俗流传很美的一句话。 族宗达昂努最喜欢夸张地说:浩阔无垠的大沙,仅仅凭此一句美丽的箴言,就可以无关物事、依靠精神欢愉和灵魂的力量——享誉大地,活达一万年的,呵呵呵。 那是接近达旺儿玛神力最接近的一句话了。在达昂瑟侬族人心灵,这句话,总是可以无休止地不断翻新而生机勃勃。 尤其是族宗达昂努出现的时刻,在族人的感觉里,已经注满光芒和香醇甘冽的葡萄美酒、奶酪和荤羶野味的浓郁气息。 是的,族宗达昂努的出现,带来了达昂瑟侬族原始的光和令。 每一个达昂瑟侬族生命中的灵性图腾,只能从泥雕刀楔穿沙司仪令的祭礼格式中取得。 而且,从大地法接触太阳法,足以昭着美妙神奇的生命能量。让接近灵兆般的快乐,在目之可视的时空显现出来。这些都是族宗达昂努的威望。 “泰侬丽格,今天你我遇见大麻烦了。”袤瑟略带不宁的颤声,轻轻道。她本要跃下马背,按照族礼,向尊贵的族宗达昂努表达致意。 泰侬丽格忽然按紧袤瑟的肩膀,悄声道:“别!袤瑟。你忘了吗?今天正是达昂瑟侬族的春祭。是放任万物生的。早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点过最亮的高脚金烛。在泥雕刀楔令的祝赞辞,说过族历习俗‘百无禁忌’的愿。” 袤瑟恍然一惊,反而更加警觉,“达旺儿玛的守护神哦,难怪泰侬丽格今天会这么干!但是,这只是你想的。因为百无禁忌的律,出自泥雕刀楔的令。是达昂努雕刀下伏法的奴婢。” 泰侬丽格听罢,浑躯惊震。她盎然仰视高矗在空间的风暴龙柱。冷敛沉淀的右手倔强翻腕,昂然攒上的刀尖,仿佛瞬间猝燃的火焰。 此时的风暴不但没有衰减,反而激增着狂浪汪洋般扩力的浩瀚轮盘。黑暗风涛的涡流,曳动怒吼起来的沙浪,秒变大地造化的形状。 泰侬丽格听见身后隐隐传来的响马蹄风。右手高翘,犀利划风,挽刀仰后,怒掣一道狭长刀光。割断风烟。 敛刀余风,刀搓火令,雕泥之—— “孽暴, 屠戈。 软沙, 罡刹! 达昂瑟侬的令,赐—— 皓光穿沙。 令, 出自—— 泰侬丽格。” 随着泰侬丽格精致响频辅音的——刀,袤瑟力纵身躯弓弩。烈手电,霎时催奋皓光穿沙马早已心态贲张的狂火。 令与力交相搓磨的光,飒然指向风暴的方向。 皓光精朗弹步的起势,仿佛大地斜拔的一柄雪刀。遂见时空完美精致的烈马强戈,屈折打开来…… 恰时,自达旺儿玛城门浩浩荡荡隆腾的风,随势翕张滚滚浊尘。斜骋上抛的黄烟,瞬间倾覆了整个达旺儿玛城。 旷原上,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亲率铁骑,踏响了整个大地振不息的鼓。 达昂努从未如此暴怒。目盏火灼,身形俯撑。御马宽阔翼翔时,略显形钝的僵硬状,就是厚重囤力的坚固法器。 虽然形拘于皓光之后。淡视中,敏于跳跃的目光,仿佛暴猎亲征时的两把挟势飞刀。右手精朗弧弯的雕刀,刺目,光寒。犹甚清鲜而静哑地镶嵌在时空的月光银镰。 虽然长驱的战马远远不及皓光,但是,族宗达昂努仪态高卓、目颗硬朗,焕然神志彰显出——意象箍力乾坤的有形把握。 随着粗拙有力的左手,族宗达昂努恭谨托稳泥雕板块。目光从远处有形拉回的一刹,仿佛完成时空境横截线、面的一道切割。 顿时,御马状态的袤瑟眼前猝然目盲而空无。显然,皓光马和泰侬丽格感觉同样。 是的,万感中的意象,才是生命真正的无极深渊。 达昂努未曾着令。目光照耀泥板的一瞬间,目视形物刀裁的意象,已经触动泥契,显化了施威启蒙教化的手段。 袤瑟勒马……高飙的陡峭立式,仿佛巨澜中侧矗到快要颠翻的船。 “当心……令,泰侬丽格。”袤瑟厉声疾呼。倒不是示意:泰侬丽格提防堕马。而是警示泰侬丽格——身后附着着追光的族宗达昂努。 不等皓光回力中站稳。眼前赫现出站立大地上的族宗达昂努。 随着达昂努的出现,皓光之前,那片碍路的无涯深渊,顿时空无,幻然若无。 “达昂瑟侬的神灵啊,看!这就是族礼司仪格的逆令者。族里的毒草比风暴更恐怖。”族宗达昂努说道,“请赐达昂瑟侬族——启蒙以断念的刀。” 遏阻中的皓光,依然野性旺着。原地频繁弹腕,身形虬曲,蓄力凝沉。昂然亢奋的嘶鸣,暴烈穿凿达昂努施威的音声控。 随着大地一阵阵轰隆隆的震响,漫卷风尘的达昂瑟侬铁骑已经涌浪而至,环而箍。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焦切地看着穿沙马背上的泰侬丽格女儿和袤瑟刀马旦,刚要驱马上前,就被族宗达昂努阻挡。 “族宗达昂努。也许这个时候,锋利的刀和施法的令,只会把事儿变糟。”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解释道。 “没错。也许这个时候,你的话,只会把事儿变得更糟!”达昂努生气地道,“这,可都是你娇养的花。” 第一五四章 擎起的令 泰侬丽格低垂着头,她不敢直视妈妈咪呀。 因为她感到:在达旺儿玛城,自己生命喜嬗的灵魂,就生长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身上。所有引起妈妈咪呀的不悦,在泰侬丽格看来,就是不幸。 达昂努跨上马背,已经控局的他,神态立显端严。 虽然不清楚眼前的穿沙马是如何被猎获的。但是他心里清楚:袤瑟刀马旦就是控马的主因。 “达旺儿玛城的侍者,你的手足已经沾着到达昂瑟侬族的灵兆,触犯了禁忌。”达昂努厉声道,“只要你就此收手,我愿以泥雕刀楔令,为你消煞除晦。那么,你还可以作——照耀在宫廷里的高盏银烛。行吗?” 袤瑟半俯着脸颊,没有看向族宗达昂努,也没有回答达昂努的话。 泰侬丽格不待族宗达昂努的声音完整落定,说道:“无辜的侍者,仅仅是泰侬丽格意愿延伸出来的手脚。”泰侬丽格说罢,声音凄然,“达昂瑟侬的族宗啊,你这样问话,比直接训话我,更让泰侬丽格一颗心难以忍痛哦——” “好!说得太好了。”达昂努冷冷酷笑道,“那我问你:宫廷尊贵施法的皮鞭,从来都不是拿在侍者手里的。对吗?” 泰侬丽格顿时语噎。她焦急地用攥着黄泥的左手,抵住发疼的脑袋,心里默祈,“神啊,快点替泰侬丽格翻完达旺儿玛城的泥雕板块,寻找抵兑族宗达昂努的话——替袤瑟赦赦罪辞。” 忽而,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只见素沁芭拉驱马上前,敬畏致礼族宗达昂努后,小心地道:“尊者光啊,您的话令,简直接近太阳神。只是,太猛烈的威风惊乱了公主温柔的辞令,以致忘词儿了呢。嗯,你总不能为难——一个有足够道理,却说不出一字原因的心脏。” 达昂努好笑地一掠嘴巴,“是吗?侍者……”话音未落,登时震怒,“我还没有找你的大事,就领罪来了。”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见状,即时将素沁芭拉阻到身后去了。 达昂努不再说话。他将左手呈起,右手飒然挽动雕刀,“以令说法。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达昂努只愿谨守你——立令施法给予的咒!” 顿时,除了远处咆哮的巨型风暴,整个空间没有添着任何异响。环伺而矗的铁骑武士,因为有感于族宗立令的威严,震动手中的铁戈。 达昂努翻变犀利飒划的精致刀弧,威严道: “达昂瑟侬, 着沙中最坚硬的石刻。 剔落浮沙的饰, 锋利月刀, 怒责—— 最疼的那颗心!” 达昂努雕刀尖溅射——剔飞的泥屑。霎时,立令成辞。 顿时,就见袤瑟刀马旦右手多叠控握的皮鞭,悄然脱落。随即,“呜——”地一声,锐直拓长的皮鞭迎空一绽直线。 眨眼间,直线猛烈折变而狂驱。 伴着紧促暴响的弧勾,就见袤瑟浑躯激颤而摇曳。袤瑟蹙紧身躯,竭力自控,不让自己从马背掉下来。 “袤瑟!袤瑟……”泰侬丽格疾声呼喊着,她竭力扬臂,护着袤瑟的身躯。 可是,泰侬丽格哪里知道:族宗达昂努刀楔令施的是——无相咒,任凭自己怎样呵护,坚实有力的鞭笞只会落在袤瑟刀马旦的身上。 袤瑟没有随着狂暴的鞭笞,屈从疼痛而颠翻。她就像一块僵硬不化的石头,身上随每一次暴鸣的鞭声,溅射惊艳血红的火朵。 因为不堪将痛苦的挛颤显着容颜,袤瑟两手痛掩脸面,将头抵在皓光马的颈上……滚热的疼泪,簌簌地顺着白亮婆娑的马鬃流淌——一线线银光发亮的河,飘落沙地上…… 素沁芭拉看着一脸痛苦而茫然的侬泰格尔,忽然低声道:“妈妈咪呀,没有你的挡驾,谁也救不了可怜的袤瑟的……” “嗯,素沁芭拉,好像……你是要妈妈咪呀替你……挡驾吗?”敏感的泰侬丽旖回应道。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缓缓低头,轻声道:“小灯盏,说,我会帮到你。” 一听这话,素沁芭拉顿时目光焕然发亮,“妈妈咪呀,泰侬丽格公主也有自己的泥雕刀楔令!一定。” “你怎么知晓?” “因为在达旺儿玛城最壮观的记事石柱上,刻着:达昂瑟侬族的令,能招徕最快的穿沙马。” “对啊!小灯盏。这有什么特别的吗?几乎达旺儿玛城的人都知道。”泰侬丽旖平淡地道。 “瞧!”素沁芭拉指指皓光,“不仅招徕了,而且骑在背上。可见,泰侬丽格右手的短刀生令,比族宗达昂努的快。” 说罢,素沁芭拉看向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你敢对着泰侬丽格公主举起左手吗?” 侬泰格尔略带疑惑地点点头,遂无限怜悯地看向悲恸中的泰侬丽格,缓缓擎起左手,点点头。 只见,泰侬丽格敏捷的目光,看向妈妈咪呀慈祥温馨的示意,她忽然点点头,眼泪滚滚掉落。 其实,没有妈妈咪呀的同意,泰侬丽格知道:自己即便拿在手中的东西,也会丢失。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赞许,是达昂瑟侬族神灵一样的启示。这是泰侬丽格唯一敢逾越族宗达昂努,而不会后怕的原因。 “妈妈咪呀。泰侬丽格永远不会忘记的第一道令,来自于你。”泰侬丽格默祈。遂看着痛苦受难的袤瑟,道:“袤瑟,苦行劫是躲不开的。不是身上的疼痛,而是原初的愿。” 袤瑟回首,“这是我承受族令的痛,也不愿落马的原因。泰侬丽格公主。” 泰侬丽格听罢袤瑟的话,痛泣中,幡然挽动短刀。随着伶俐频跳中烈性旋飞的短刀,泰侬丽格飒飒飒的手相灵风瞬间复苏。同时,一绽左手,在久滞成型、已经干涸变硬的泥颗上,刻曰—— “最锋利的光, 着—— 那黑色贲盛的柱。 皓光哦, 穿梭那—— 等待你我, 你我等待的—— 风暴!” 泰侬丽格挣力,刀楔一阙。遂流干精致凄丽的最后一泣。 袤瑟刀马旦痛而奋。无极贲力带着的挛颤,遂手控鬃一瞬间,皓光豁然放纵久久困顿的蹄风。昂扬、屈折力戈豁然撞开厚重封堵的铁蹄,电一样,激烈射向轰隆隆旋转的黑色风暴。 身后,只见素沁芭拉,缓缓摇曳落翔了手。这一刻,才霍然记起:那个痛苦离险过程,自己一直煎熬中,忘掉的啜泣…… 她在哭。因为,自己知道:后面的灾难结束了,身前的灾难才刚刚开始。浩风吹荡翻腾起来的长发河浪,稀释的泪随鬓发划过。 她感到:自己的解救,更像添置灾难。 “达旺儿玛城的神灵哦,你知道:素沁芭拉,才是最不快乐的……因为,感受的和经历者……会一样疼痛哦……我的达旺儿玛城的神灵啊……素沁芭拉复叠往返呼唤……折皱在风沙焰烟里的你……” “可怜的孩子……这一刻,才是达昂瑟侬神灵……允许给你的哭泣……”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看着长风中瓢泼发浪的素沁芭拉,轻动一丝怜音。带着不忍,将脸侧过了。 第一五五章 问占 酷烈刚刚在一处终结。而在另一个地方刚刚打开界面。 直到皓光破开族宗达昂努的法相阻挠,撞散铁骑,幻然消逝。达昂瑟侬族人才忽然惊讶地发觉:他们刚堵截的——正是达昂瑟侬族传说中灵性的穿沙马。 是的,一切只有发生了,才会真正知道。 空气中,春润依然没有化释空气的干冽。飘在空气中连绵不绝的、忧郁的歌声,因为优柔韧性的环绕,显得比庞大浩瀚的怒号的风沙,更加清晰,历历可辨:微妙音序繁复迷离的精致转连。 美妙的元音群,没有被犀利捉刀的辅音丛劈碎在空气里。 泛滥萧杀的狂风与烈沙,意外地以满含破擦音的残酷断链的次第零落,变成极端苦浊到疼痛可感的裂变音声中,追绕芳醇元音,以痛苦罹难轨迹形成的可怖修饰音篆。 让空间藏着的一脉纤柔,仿佛划擦一粒泣泪颗粒——漫长而不被风干到死亡的轨迹。 风中的声音,以无形表达的起伏、流离、翻转、叠韵……丰隆着唯有意念可以在生命想象里——才可以看的见轮廓的楚楚的、略带战栗的图腾。 或弯曲徐缓地匍匐着, 或流泪如生命枯涸状态散逸的血流, 或交彻怒号中风饰的断裂与折碎, 或黑色低徊盘亘冗长的忧郁, 或撕碎残断,颠晃推开厚重黑暗的石头—— 倾斜奔离——株株暗色高大树丛,投射进——梳理光芒的森林,张臂而堕入深邃的光阴。 …… 暗哑下去了元音。 狂飙起来了着血与光的破刀辅音。 …… 达昂瑟侬的族宗达昂努听着空间、从达昂诺格或赫瑟侬拉低徊漫绕而来的音声,看着仰视高度足以让他跌落马背的黑暗风暴,倔强而粗拙有力的左手不再端稳,泥雕板块倾斜了。 右手握持的雕刀,随着臂膀舒缓降落,显示着:痛苦发力刻镂之后,被困累滞缓而形成松弛时、所凝固的一息停顿。 注视皓光穿沙马放浪长驱、热烈拉斜风线的一道闪光,沉重的眼睑似乎带着重门一样钝响的磕击,紧紧闭阖起来。 “这些放任感官,丢弃达昂瑟侬族宗法的生命……”族宗达昂努悲痛而烈怒道。他真愿立令着咒,施动刀楔令,以显化执掌法相的威风。 可是,松懈了臂力的身躯,却再也没能举起。 生命中一颗箍力的心突然溃散了,达昂努知道:刀楔立令生法的过程必将更加漫涣而艰险。 本来,他强力鞭笞袤瑟刀马旦,想要阻止一场灾难的发生。可是,生在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心里的异象孤刀,却变得更加锋利。 而且,泰侬丽格和袤瑟当着整个达昂瑟侬族,破掉刀楔立令的格式。这种蹈规毁令的事,已经触碰整个达旺儿玛城、累世趸积的——古老传承的泥雕刀楔令。 在族宗达昂努心里,这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的确,触动刀楔令,已经让达昂努渴望发力统局的一颗心,濒临绝境。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此时,神态沉静中带着犹豫,显示出那种无限温慈、满全一切所愿的高贵与芳醇。 偶尔,她会看向皓光马消失的方向,停滞目光。 但是,也只是轻轻叹惋一声。好像刚才那些违经背义的发生,都是出自达昂瑟侬神灵的意愿。打碎哪怕其中最小的希翼光,在她看来,似乎都是残酷的、一颗心灵最不堪承受的事情。包括此时她回首看向族宗达昂努的目光,亦是如此。 “族宗达昂努哦……”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道。 她见族宗达昂努痛苦阖目,不意聆听她说话。便缓缓落身马匹,温敦而平静地径直走到族宗达昂努的马前。谨心地躬身着,向达昂努表达致敬,道。“达昂瑟侬族的光!刀楔令生出的法,就是旺族的根源。睁开眼睛!此时,你精悉所见,没有一样达昂瑟侬的物什,不是泥雕刀楔令——给大地带来的丰阜赏赐。” 达昂努缓缓睁开眼睛,俯首看着正站立大地上,朝向自己温雅致意的侬泰格尔,目光渐渐消融了暴戾的锐意。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不忘原初的话,接近神意。出于族礼,达昂努接受你说的话。”达昂努略显伤感,“但达昂瑟侬的美好,只是你这句话之前的那个过去了。知道吗?” “不。现在是!将来也是!” 达昂努忽然变得神情激烈,右手雕刀怒指前方,不禁大声说道:“就有忤逆者只知道,以逾越刀楔令的意愿,获取一时任性释放的快感,毁灭族典……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啊、达旺儿玛护城的神灵……看着我达昂努……一颗心的真痛……马背上执刀的我,再不愿醉享生动的敷艳之辞。” 达昂努说着,用雕刀指着自己,“我达昂努的刀楔令,不合神契吗?为什么启蒙教令,封不了叛逆者的手脚?达昂瑟侬的异兆,会是达昂努的令招的孽吗……”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听着族宗达昂努的话,只是微微俯身着。优雅凝滞的姿态,仿佛一芊精致高挑的马蹄莲,形态高贵卓尔,不显哀郁色。 看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依然保持致礼的姿态,还有静静沉默的族人,达昂努没有再诉诸怒颜。他控制生怒激烈的手形挛颤,复现端严的力量。 “说,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我知道:你是有话要说的。整个达昂瑟侬族人,这时都听着你的话。”达昂努肃然道。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静敛着姿态,稍稍迟疑片刻,忽而静哑的眸颗,滴下零落的眼泪,“族宗达昂努啊,侬泰格尔只是想知道:娇弱的泰侬丽格公主带着袤瑟刀马旦,为什么会这么干?你能在达旺儿玛城守护神的金烛光芒照耀下,用达昂瑟侬族的泥雕刀楔令给个占辞吗?” 达昂努顿时勃然大怒。“那就是!”达昂努愤怒地指向前方的黑色风暴。 因为,在达昂瑟侬族,泥雕刀楔令的祭礼司仪唯有出自达昂努,才是族令。所有逾越祭礼司仪的事,就是逆违达昂努,逆违族令。诉诸占断,就是在默许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一己私着,质疑神意。 这正是族宗达昂努震怒的缘由。 “侬泰格尔,我就知道:你还在心存余念,给你娇养的达玛花儿祈求赦罪。难道你依然没有看够——眼前发生的这些灾难吗?”达昂努道。 第一五六章 呼音咏叹 昂格于萨豁然跃落马背。一手贴胸,躬身致礼族宗达昂努,道:“族宗达昂努的话,就是定事断言的法令。是从达昂瑟侬族泥雕刀楔令衍生的唯一正法光。” “对。所有达昂瑟侬的祭礼司仪,只配族宗达昂努尊者问诸族事。族规和美俗变化一次,就等于一百次,一万次。”另一个武士立即附和道。 “而且,侬泰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虏获传说中的穿沙马,就已经破了达昂瑟侬禁忌的灵兆。” “是的,凶兆就在眼前。犹豫的话,就是多余的。” “变辞的声音哪怕出自宫廷,也不堪聆听哦,族宗达昂努。” …… 达昂努听罢众铁骑武士的话,又听着族人们呼声,转头看向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道:“侬泰格尔,听听。这就是整个达昂瑟侬大地要给你说的话了。”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没有再说话。她翻身上马,忽然冷敛的目光看向达昂努,大声说道:“没错。我也是有话要说的。但是却不是这个时候。”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罢,调转马首,向着风暴的方向疾驰而去。 达昂努和众铁骑武士见状,顿时震惊不已。立即驱马追击……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随着奔竞,身形起伏。随马动态姿绽的动作变得异常敏捷。 达昂努施动刀楔令。顿时,空间无形的牵缠,滞缓了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驭马奔骋的速度。众武士长驱风浪,超前侬泰格尔。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我们都知道,你是要搭救泰侬丽格公主的。”昂格于萨道。“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达旺儿玛城守护神之光赐予的一部分。只受族宗达昂努的令!”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驻马,缓缓抽出佩刀。“你说的这句话,是族宗达昂努告诉你的。” 侬泰格尔说着,左手兜缰。就见那匹马拔地时,敏于起势的侬泰格尔,刀锋已经高高矗起。俯瞰风狂掀的气浪,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逼仄众武士人马纷然倾退而变得凌乱。 “咔!”却见族宗达昂努雕刀格住侬泰格尔的刀。 “族宗达昂努,你的话就是出自泥雕刀楔令的穿沙司仪。”侬泰格尔继续延续——刚才说给昂格于萨的话。 “对!侬泰格尔。这能有错吗?”达昂努威严怒视侬泰格尔,“达昂瑟侬神的旨意,让我用这把雕刀回答你!” 侬泰格尔并没有因为怯于神威而收势。她用摆动的手腕调好刀势,直指达昂努,“一直以来,我只是遵守达昂瑟侬族的惯例——在信任你。” “你?!”达昂努震惊莫名,险些因为震怒,跌翻下马背。 “侬泰格尔,你在诋毁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这……简直太可怖了……”昂格于萨声音不禁颤抖起来。 “而这还是……神所呵护的……达旺儿玛城宫廷的贵族吗?” “敢情达昂瑟侬族的灾难就是从这儿来的……” 众铁骑纷纷扰扰地道。遂纷纷追刀而至。侬泰格尔竭力磕开——众刀同步袭来的压抑。 “我一点儿都没有诋言神意。”侬泰格尔正言道:“只是说:达昂瑟侬族族宗达昂努的穿沙司仪,仅仅是预言带来的启示。” “难道启示有错吗?”达昂努重重地飙斜雕刀,撞开侬泰格尔的的刀路。 “启示没有错。但启示从来就不是质感破煞的刀。”侬泰格尔说罢,用刀指着黑暗庞大的风暴,“我问:你的穿沙司仪能破解它吗?如果能,那我就承认泰侬丽格和袤瑟犯的错。否则,就是你在借——达旺儿玛神灵的光,犯自己的错。”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竭力持刀,将一直压抑在胸中的话儿说完。 顿时,族宗达昂努和众铁骑武士们一阵愕然。他们还想找到穿凿的话。可是,面对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质问,一刹那陷进无尽的沉默中。 达昂努低头,怔怔地看着右手中的雕刀和左手的泥雕板块,终于抬头道:“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我以达昂瑟侬族的名义,回答你:侬泰格尔,我愿意接受你的话。承忍自己一直未曾看见的错误了。嗯,说,你究竟要我们怎样帮助你?” 昂格于萨众武士听罢族宗达昂努的话,纷纷敛刀。不再向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显示抵对。因为,侬泰格尔说的就是言辞不可遮蔽的事实。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我们收回自己不慎说出的所有话了。”昂格于萨说道。 侬泰丽旖和素沁芭拉一同驰马奔来。 “妈妈咪呀,我没有听见你说的话。但是却清楚地看懂你说话的样子。愿你的解词,是可以拯救泰侬丽格的。”泰侬丽旖道。 “妈妈咪呀,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灵,一定是忆着——过去这座完美城楼的每一个精致时空。用不可思议的驾驭力量,穿梭浑浊纬度里灾难的风暴,像你温柔的手脚一样,复原完好——此时缺失的破碎形状。”素沁芭拉的声音已经变得甘甜起来,手脚轻灵而带风。 两样新鲜的色泽,一经附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枝蔓,仿佛两朵攀缘在高高山墙的达玛花儿。 这一刻,族宗达昂努高耀的目光,终于直锐看向高高耸峙的风暴。 “我可怜的泰侬丽格!祭礼司仪中的心灵即便轻如羽毛,一旦灵性负赘,就是巨载千钧重压的大山。我取消了:达昂瑟侬刀楔令为了阻尼你接近风暴灾难,所施加的沉重怨言了。”族宗达昂努终于端持好左手中的泥雕板块,刚烈爆红的目光,渐变柔软而生动。 他右手微微频跳一下捉刀的惯性姿态,从腕部谐柔到指端的力感调校,再次复现刀雕着令的浑炼状态。 “万感叠韵的音声, 谐唱—— 次第起伏的波。 暗哑于后, 微弱如线篆的悲恸哦, 缀不断链的光弧, 伸长: 精密婉转的—— 韵。” 当族宗达昂努端严姿态,完整刻着刀楔令时,昂格于萨众铁骑武士和族人们一派肃穆。一个个静态轮廓,仿佛敷以金沙从大地照射——向空间的柔黄光。同时,伴随族宗达昂努的起韵音声,不约而同地谐唱起令词变成的歌。 声音叠合着悲壮交响的万象,渐腾旺盛的铿然与高昂。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不禁悠然低下一直高耀的目光。 她温柔细密地整敛执刀姿态,在衣饰上形成的不谐屈折,一个人表达着:用低徊中缓升的清淡咏叹调,隐隐约约然,从叠音的响频中连绵皱褶一样,谐婉穿梭而上的歌声…… 那种悲悯幽微到若无的芳醇,就像空间春祭日迷离的飘音。 素沁芭拉将手抚在胸前金色的纽扣上,她听出:最微弱的咏叹,却是呼音中的那个主频。 一丝哀恸,俯首间,已是泪水涟涟…… 第一五七章 闻风 泰侬丽格右手的短刀虽然粗粝、宽短,没有司仪雕饰的精美图腾做装饰,但是,结实而称手。 随着泰侬丽格盈满生动张力的一握,敏捷力感放大的速度极快。其实,那是因为泰侬丽格一颗出刀的心。 虽然在袤瑟刀马旦的眼里,泰侬丽格是纤柔的。但是,那身形状态完美攒力的精弓,让袤瑟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自己手形刀风形成穿梭的箭,很容易搭载那施力的弓。 虽然两人共载一马。但是心心相印,随境显化法相手段,穿梭递力。总能将一瞬间的感觉——同频显着于指端。所以,共载中驾驭皓光,丝毫不显迟滞。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擎起左手,点头示意泰侬丽格和袤瑟的一刻。虽然不解素沁芭拉执意让自己这样做的目的。 但是,泰侬丽格同时举起左手,以感觉传递的鲜活力量,侬泰格尔已经清晰感受到那种熟稔的呼应。 似乎就是从那个瞬间,她忽然锐利地感觉到:隐蔽在泰侬丽格公主身上,那种灵动敏捷的特质。所以,当皓光穿沙马撞开达昂瑟侬铁骑武士的封堵,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她真不敢相信:达旺儿玛城的宫庭,优柔华丽的金烛银烛光照里,竟然有新鲜纤微的灵犀刀。 看似轻纤柔弱,一袭手绽玲珑勾,璀璨锦焕,暗光流影。 而刀马旦袤瑟的武志手感,正是那种锦光精实拓展成——铁戈杀伐的光启图腾。 所有这一切无痕毗连,让泰侬丽格和袤瑟随力表达的驭马动态,丝毫不滞时空的羁绊。 尽管感觉如斯,但是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知道:在达昂瑟侬族的刀楔令中,感觉永远只是魔鬼做成的精美首饰。是经不起法接近毁灭般的狂态磋磨。 风暴占据达昂瑟侬的时空。滚尘涡旋搓热的风,从远处看去,仿佛巨载重物的黑色轮盘。 大地上,波浪一样揭起卷缠的流沙,不间断地添着进黑色的风柱中去。虹吸式的探头,仿佛灵敏吸嗅大地腥味的猛兽触角。 嗡嗡嗡……带着颠簸震颤的风暴轮盘,已经变成达昂瑟侬大地混响连绵不绝的钟。震音摇晃了整个空气。 即便远远站立的铁骑武士,感受造化旷境的摇曳,所有出自生命完整的判断,已经变成立体吞噬中生成无极恐怖的工具。 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深深知晓:生命中的万感,才是比死亡更加凶恶的法器。所有的生命感官,这一刻都是被戮者。 但是,只有那些奔跑得快要变成银白色光芒的穿沙马,才是旷阔空间仅有的鲜色。 这些饱饮达昂瑟侬大地新鲜河水的穿沙马,体格硬朗,肢节突兀而饱满。一匹匹姿绽流畅,色溅锦光。 因为力量丰囤而过剩。穿沙马精锐飒风,狂享风雷夹袭时、对流风涛摩擦出的欢悦感。热风猛澜,意象飙骋。尽情力撒狂傲,烈饰雄心。 在这些疯狂的生命身上,接近猝死的贲力,已经变成鲜活存在的唯一解释。 那种瞬闪瞬灭的光感,就像瞬生瞬死的生命。足以让看着的达昂瑟侬族人感喟到一猝而亡。 “奔腾的,接近神灵。”也许这就是达昂瑟侬族人说这句话的含义了。 临春,在达昂瑟侬就是被风暴唤醒的。看着空洞,一呼便见混沌宇宙。浩渺成涛,飙之若焰。 在这儿,大自然同时给予万化的就是:绝对的生成,绝对的毁灭。春祭在达昂瑟侬族、达昂诺格族、赫瑟侬拉族……就是这样形成的。 一匹匹倾斜攒光的穿沙马,箭矢一样射向拓拔轮廓的黑色风暴。它们就像——从空气中幻觉般出现,一撞进风暴,又幻觉般消失。在沙域上形成光芒做成的对流风。 似乎直到今天,因为近点亲临,达昂瑟侬族人才真正见着真正的大漠风暴。 袤瑟刀马旦和泰侬丽格公主,驾驭着湍流如白浪般的皓光穿沙马,仿佛一团奔驰的怒火,抛下一道滚滚风尘。 “泰侬丽格,看。这就是你想要的初愿。”袤瑟目视前方的风暴,“我们仅是可怜的一粒沙,在迎纳一个宇宙。” “长出手刀最硬的分寸啊, 泰侬丽格的右手! 左手, 一粒河泥, 手相乾坤。” 泰侬丽格公主说着,两手已经端然呈出——生命姿态的两弯曲折。仿佛从旷古图腾衍生的两道星勾。 精美的唇笑,点缀了——嵌在旷境里一犀燃亮的表情。 皓光穿沙马此刻变得最为生动。 因为,它是泰侬丽格刀楔令命名的。所以,灵性的它,已经“闻”到了泰侬丽格熟稔的动作。 随着泰侬丽格动着右手的短刀和左手的泥颗,那些曾经生令的轨迹,就像看不见的神经纤维,已经牵动原初所有芳醇的感觉。 皓光忽然刹步。 袤瑟清楚:那是预热状态,精准调校步辇的动作和状态。 在泰侬丽格眼里,因为附令皓光,这匹穿沙马显然有着和其他穿沙马迥乎不同的地方。 它不仅是大漠风烟造化的灵性,也是出自泰侬丽格泥雕刀楔令生成的——达昂瑟侬族法迹的一部分。 “这,就是达旺儿玛守护神灵金烛一样——照耀的一枚法。”泰侬丽格道。 “是的,泰侬丽格公主。我们是达昂瑟侬的驭法者。灵性可能会丢失,但法性不灭。”袤瑟刀马旦附和道。 “袤瑟,你说的真好。你的话就像达旺儿玛城点亮的烛光。但是,也要记住:所有灵性和即时生令的法,在穿梭真实的风暴前,还仅仅是启示带来的感觉。不是你曾经警示过我的——苦行劫!” 袤瑟听着泰侬丽格公主的话,不禁仰望巍峨如山般高矗的风暴,点点头。“泰侬丽格公主,我是跟随你的愿望,才到这儿来的。但是,我能感觉你那愿望的力量。尽管不知道它是什么。” 泰侬丽格听罢,忽然久滞不语。她略带沉淀感的右手,灵动地掂掂短刀。以熟稔技巧挽动一个潇洒的调频。手勾再次敏捷叼刀。 远处,身后的风沙里,达昂瑟侬族人马依然伫立。 略显模糊的达旺儿玛城静哑着。瑟素里河、乌渡嚓河、阿克索侬河……欢朗的音声虽然渺茫。但是,并没有被风暴声彻底淹没。 第一五八章 刀前刀后 春祭日,空气依然飘飞着无限情味的歌声,焕活、忧郁、悲悯和激动…… 冬与春交界,渺渺新绿从万种形状熏染的风烟里,艰难地长出来……仿佛带着无尽情味。 泰侬丽格收敛目光。身旁,滚流一样激焰般奔驰而过的一匹匹穿沙马。壮硕身形仿佛悍然抡飞的钝器。带着急促掠风的音爆,冲腾如一叠叠高矗的浪。 惊闻泰侬丽格公主右手叼刀,那种带有凝练精致手感的捡起,袤瑟刀马旦知道:泰侬丽格已蓄志调欢亲证的手脚。登时一颗心猝然攒响起奔腾的血流。 “泰侬丽格令的——箭:皓光!” 泰侬丽格翻迭短刀,立令: “繁复的劫, 用瞳光照射。 斜戈的—— 马, 就将矗在背上的两个灾难—— 连起来。” 泰侬丽格沉力勾划楔上着楔的飒划尾刀,最后痛决到——孤奋而铿锵的一刀之——捺。完成艰难盘旋的优柔过程。 闻令的皓光穿沙马,一吒而鸣。就见袤瑟手掌飞电,拔力皓光穿沙马。顿时,时空白亮,仿佛抽杀一把巨刀。 “皓光!”“皓光!”“皓光!” 泰侬丽格频繁调动达昂瑟侬语言音声境界,极致维系喜嬗奔腾的三种修辞——柔音、刚音和嬗变。 柔音,代表无量和喜嬗。是无条件铺呈灵性如鼓般跳动的密叠响槌。唤醒生命丰隆蓬勃的亿万感觉。激活无限澎湃的热情和狂欢。 刚音,代表执着、勇气、力量。目的精纯,形格放纵。烈飒动作,锵锵如令。是万象中形格锐化立意的精美工具。可以修饰以强弓和锐器,破除壅塞和屏障。是力量中爆发质变的主频。 嬗变,就是适时完成柔音与刚音的无相切换。优柔适会。是牵引物态、事态跳变的中介律。同时,也是万乱之本。 泰侬丽格清楚:穿沙马是大自然野风与狂沙磨熟的精铁。穿越风暴,本来就是不可质疑的属性。 但是,自己和袤瑟刀马旦仅仅是皓光的附着物。必须借助音声修辞来强化刀楔令,才能让穿沙司仪的祭礼达到极致。 是的,这样以刀着令,就可以让刀楔令的法力增饰音声的飞翼。 皓光马仿佛搭在刀楔令上的箭,射向黑暗巍峨的风暴。 时空在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面前,瞬间变作黑色吞咽万化的巨口。 那种带着厚重战栗感的响频,伴随着飒飒飒攒射而来的风刀,已经化作坚硬可以感受的有形质物。 “灵性喜的大马之刀, 法性力的—— 达昂瑟侬刀楔令, 就是皓光!” 泰侬丽格在皓光攒射风暴的一瞬间,右手挽动短刀。在左手的泥颗上着令。 面对浩瀚的恐怖与窒息,泰侬丽格唤动达昂瑟侬族音声中缠绵的柔音。以期自己从身心状态的桎梏压抑中,感受达昂瑟侬无边大地的存在。 立令中,她忽然感到: 临春,沙域大地上从干燥风吹过的地方,幽幽绿光的碧鲜颗粒,正在变成弧丘金沙深掩中的胡杨和红柳干枯枝干上欢嬗隐动的光迹。 这些从枯黄中生绿的坚韧植物,正脱掉和金沙相同的色彩。 高高的达旺儿玛城的周边,新鲜着色的石榴树和壮硕的桑葚树,已经满树沾染绿的烟云。 达旺儿玛城楼上的山墙和廊柱镶嵌了多色如火焰的喜光植物。 这些弥满大地的柔光与色泽,从达昂瑟侬大地上渐渐旺生的火焰,这一刻清鲜得仿佛正从自己灵肉的皮肤上滋滋滋地长出来。 鲜活心跳中,脉动滚流的血液,伴着族人音乐般的欢嬗歌喉——“来水了哦……涩素里河、乌渡嚓河、阿克索侬河、勒伦拜河……”,一同翻腾响亮的欢流。 “泰侬丽格,大地法生令的片刻,整个达昂瑟侬就生长在你我身上。”袤瑟敏手控马,手脚嵌紧皓光。保持:在撞风之始,没有被迎面刮擦的强风从疾驰的马背上撸掉。 袤瑟敏光的手感,能够触透法令的每一个贲力的动态。 焕然之间,她忽儿感觉到:最严酷的撞风之初,从达昂瑟侬启示带来的美妙黏连,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泰侬丽格!我的手光感到了——达昂瑟侬灵应的神赐。” “是的,柔韵的刀,着泥的片刻,我听到了谐和的叠唱。是达昂瑟侬族的,不是春祭日达昂诺格、赫瑟侬拉的飘音……袤瑟!” 泰侬丽格感到:在风暴切割之初,刀楔令生出的格式,在姿态和意念中完成的一样快。 忽然,袤瑟发现:皓光穿沙马,头颅弯弓强硬压低,带有俯低冲击的姿态,接近一把射杀状态、倾斜插地的标枪。 顿时,袤瑟剧烈感到:逆向激射的风,霎时变作一把把雪亮、密集的飞刀。 触动肢体的风,已经变成棱形磕击。强烈销蚀掉——自己随令刚刚长旺的万感。 袤瑟敏感地意识到:这一刻,自己和泰侬丽格已经随皓光撞到真实恐怖的风廓。 那种自内而外聚力迸射的风辇,涡流囤势,厚重攀结。凝炼、猎戮、动态…… 庞大造化的,已经不是可以完整想象的猛兽姿态。而是浩瀚的、完整包绕的狂肆利器。每一部分都是锋刃。 那些从身旁伴行、插风的一匹匹穿沙马,咣咣咣……重磕风轮的音爆,虽然被风暴盘旋的吼声完整掩盖。但是,那种可怕的钝击声,却清鲜地敲击在袤瑟和泰侬丽格的心里了。 袤瑟清楚:自己虽然没能从皓光穿沙马的身上感受钝鸣的音爆,那是因为:泰侬丽格刀楔令立威中,以柔音之翼暂时消蚀掉——那种短促粗粝音声的缘故。 一匹匹穿沙马随着钝击,不但没有滞而怯步。相反,屈折畸变的恐怖姿态,俯低头颅的瞬间,头颅强驱逆风,形成明亮弧光的风凸,仿佛形成——遮罩身躯的坚韧护体。 突然,袤瑟血脉贲翻。她似乎看见:随着一声钝鸣。眼前,血爆骨突,殷红迷离……万感应声崩塌,锯齿腥烈的艳红雷厉中,爆闪赤焰激射的霹雳…… 即时,泰侬丽格短刀光耀,驻。着泥,铿锵令之—— “皓光! 达昂瑟侬的大地令。 抵杀音爆, 快—— 飒! 佐雷厉无极的—— 刚音! 刀前,令生! 刀后,血亡!” 袤瑟发力的手感顿时生焰贲张,手之电吒,超光。顿时,惊血迷离的恐怖图腾立消不见。 第一五九章 柔刚渡 虽然,空间里没有发生真实的残酷痕迹。但那种可怖的惊现,同样震颤了袤瑟一颗剧烈频跳的心脏。 袤瑟忽然敏感啜泣了。 她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看见的恐怖音爆,虽然是纯粹的幻觉。但是,这让她忽然对皓光穿沙马痛怜而低泣。 是啊,身有附载的皓光,此刻一定达到了生命巅峰状态贲力的极限。 袤瑟凭借武志历炼状态的灵性,完全可以感知:这些精彩绝伦的穿沙马,调校好完美显形姿态,昂扬踏掳铁蹄,以极致亢奋状态穿插进风暴的瞬间,一颗精致完整的心,就是一把精一不二的快刀。进入状态后,不敢从灵性健旺的一颗心,生出丝毫的差池。 稍有出自灵肉或精魂动态匹配的失误,就会瞬间崩灭一抹猩红的风烟,连痕迹都不会有。 这就是达旺儿玛城记事石柱上刻镂的那句话:“穿沙马的出现是一个神话,消失也是。” 袤瑟唯在此刻,才突然明白了:那句话真正的含义。她敏而搓指,精悉调节最佳御马控鬃的手感。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和泰侬丽格公主,只配是无条件焕活皓光能量的灵犀光——以最大化的贲饰,完成传递力量的照耀。 泰侬丽格一直就在穿沙司仪的刀楔立令状态。所以,完全可以灵敏察觉:袤瑟驾驭力量,依令即现的最佳境。 其实,袤瑟刚才经历的惊魂一幕,泰侬丽格同频可以感受的到。所以,那个时刻,她强行立下刚音令,破了临界状态遭遇的重劫。 静矗的风暴一旦没有衰减而落辇,那么随空间的风变一旦游弋,就是沙域风暴很容易盛怒的极端。 此刻,风暴虹吸式触地的触角,不定向摇曳着一个畸变的倾斜。风暴上面巨大的黑暗轮盘,忽然旋转得更加猛烈。 风吼声锐化的尖音,仿佛从大地最幽深的地方诡变发出。破擦音丛好像集束在魔性手感中的一簇利箭,突然迸射而出。 袤瑟惊闻厚重风鸣中变异的裂音,猝然震惊。 她敏辨时空声相的位移……并没有超前敏于飞手调校皓光。 她清楚:野生大自然状态的灵兽,就是应变中极致显化的兆。 果然,豁豁吸嗅风烟,感察于洁净精微的灵性跃迁,皓光铁钩般屈折的头颅,已经变迁了倾斜突兀的偏角。 风暴外力看似不太剧烈的变化,其实对一匹穿沙马而言,状态的发生几乎接近于质变。 袤瑟和泰侬丽格猛地感到:她们和皓光穿沙马轰然倾斜塌落。 风烟里的时空,瞬间倾斜。皓光刚烈变相后,倾倒中倔强交错四肢,仿佛四根交错状斜斜插地的直刀。 袤瑟已经感到:身躯快要随之塌落地面了。这种不可挽救、修复的状态,在极短暂的时间,完全只能屈从于身体状态的势能。 瞬间的惊变之后,刹步的皓光,以冲锋余勇保留的惯性力,复茁而立。袤瑟终于看清浩光以姿态变局的动作技巧。 她右手缓摧大地以撑力,仿佛超速溜冰者在弯弧线上的撑臂,以助力——保持皓光的崛起。递力精敏干练,毫无拖曳,显示手相出功的灵性光感。 “风轮巨载的倾角, 斜弧柔传—— 妙力。 柔音渡劫, 再造刚飒令。” 变局后,皓光显示了更强韧旺势的支撑。袤瑟敏捷身躯的弹性传递了颠动加速的力波。遂借令迅速转换了局势。完美复原了皓光贲力的原初状态,使之犹如空载。 茫茫沙域,黄尘滚流。然而,模糊在风暴中的、精致的力格弧光。精佳频跳于分秒瞬间的起止转合,精佳变局的极致匹配。永远是达昂瑟侬族人难以看到的。 泰侬丽格挽动流畅的短刀,她忽然发现:在极致精真而惊险的风暴里,着刀立令,自己以刀生令的状态,已经不允许存在一丝多余的动作。 一旦难以同步传令,凶兆恶煞就会从感觉源源流出。所有这些非正常状态下的生令格式,已经快要随着每一次——心、力、意念的涡流状,颠翻于生死造化的极点。 诉诸情味,极力调动短刀,精真刻镂——着了再覆,覆了再着的刀楔令,刀走偏锋的过程,刀尖硌破左手,已经鲜血涟涟。 “泰侬丽格公主哦……疼的你,疼的袤瑟……达旺儿玛的守护神灵一定看得见……”袤瑟嗅到一丝可怕的腥甜,心里痛声呼唤。精洽驭马的同时,双目一眨,不禁激泪滚流。她只知道:自己以极致发力的状态,浑整控局。尽快洞穿风暴。 风暴外,远远矗立的达昂瑟侬族人静哑的仿佛发暗的一座座石雕。 停息一番唱令的达昂瑟侬族人,已经被眼前的风暴所震撼。 那些好像发光河流一样飞射进风暴的穿沙马,彰显不可思议疯狂。火漾生动,热力不竭。 龙泰格尔妈妈咪呀双眼含着忧郁。淡青色的风披,随风在身后翻叠如浪。卓尔高矗在马背的她,精意聆听着时空。 那种冷敛在狂暴背景风中的沉凝感,不曾悲,足以让看着的人,听到一颗掩映不住哀怜的心跳声。 族宗达昂努手挽雕刀。目光看着风暴的风烟,经历那么多族事的他,直面风暴立令,神态凝神的贲力状态,一派悲壮。 因为牵着泰侬丽格,风暴狂肆的暴烈同样在点燃他心中的怒火。 其实,在心底,作为族宗泥雕板块刀楔令祭礼司仪的他,已经意识到泰侬丽格潜在的法相手段。因为,想要猎获灵性万变的穿沙马。单纯施力的袤瑟虽是主攻,但是没有染着达昂瑟侬的祭礼,显然不可能虏获——速度卓越超群的穿沙马的。 达昂努知道:唯有祭祀的心,才足以追逐生命可视的光芒。 就在泰侬丽格和袤瑟驾驭穿沙马冲撞风暴的一瞬,族宗达昂努已经以达昂瑟侬的大地法立令。伴随族人加饰的唱令,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佐以雕刀着令时,已经隐约感受到:搭力时,手感中一丝隐约的牵连。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也知道:族宗达昂努是达昂瑟侬祭礼司仪累世传承的立令者。族里所有难以达成的事,都只能以族祭的正法光来取得。 此刻,她只有祈愿达昂努——救赦泰侬丽格和袤瑟。 第一六〇章 雕刀说 皓光穿沙马完成柔与刚切换的过渡。精准发力,完整地显示了对于风暴的顺从与对抗。 泰侬丽格随着皓光再次呈现的刚性状态,一颗心终于从危险的惊惧,复归新鲜和亢奋。 袤瑟知道:此时的自己,每一秒都是在完整不可断链的状态中。他发现:自己敏捷穿力的手感,随着皓光极速变迁的灵性。已经不敢运用判断。 辨鉴在灵性姿态上造成的时光差,在此刻简直就是膨胀的笨重块垒。 尽管泰侬丽格除了刀楔令,还有达昂瑟侬族语以音声修辞形成的柔音、刚音、嬗变三种格式。可以光载思索,消除判断给行动造成的空隙。 但是,这依然意味着自己动作滞后于泰侬丽格。 袤瑟清楚:非常境界中,自己必须释放万感。这样才能够与泰侬丽格、皓光穿沙马同频脉动。 “袤瑟,放逐生命万感,足以构成生命最大的劫。这是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话。”泰侬丽格飞快地提醒袤瑟,道。 一直在祭礼状态的泰侬丽格,能够察觉出此时的袤瑟所想。 “听族人说:一个感觉,就是一匹马。” “所以,亿万感可想而知。” 袤瑟忽然道:“泰侬丽格,以刀楔令开启袤瑟的万感。否则,我们很难穿过风暴的。你我和野性的皓光马,其实是存在质别的。” 听着袤瑟焦切的声音,泰侬丽格不敢犹豫。她知道:此时的袤瑟只有成为力量上的主攻,自己的灵性才能变成同步的现实。而不只是传递。 泰侬丽格飒地佐动短刀,令曰: “达昂瑟侬的刀, 破判断的—— 轮回。 放浪万感每一匹—— 最快的马。 令—— 马是光!” 袤瑟聆听精致之辞,答曰: “春祭, 万物生于喜。 枯门打开, 让—— 灵力释解万感辞。 谨守令!” 袤瑟双手叠合。在皓光奔竞状态中,袤瑟不再只是手形映光感受灵性的被动戈。此时,她卸落身上系着的精短粗粝的皮鞭。随手吒响一个激昂、碎圆的暴响。 顿时,姿态欢畅,整个人的动作不再僵硬。力感跳跃的手感谐振而生动起来。仿佛一枚春天旺长的植物。 袤瑟一经同频上泰侬丽格和皓光。已经感受到:动作随感形绽,无形燃旺在手感中的火焰。 风暴极速涡流的盘亘,随着皓光、袤瑟、泰侬丽格深陷,变得昏暗而恐怖。嗡嗡响频的风声,仿佛来自大地最深遂暗洞。 昏黄的浊风挟着狂涛一样的重沙。顿时让目之所视,变得一片混沌。 袤瑟没料到:自己刚刚旺着万感,空间就搅扰视线,给了他一个完整的浑浊而昏暗的境。 “这就是达昂瑟侬的大地。”袤瑟心里道。 凶猛咆哮风暴,直到这一刻,仿佛突然唤醒了整个混沌的时空。 这种原始造化的风暴,千万年前和此刻,原始流露的疯狂与毁灭,此时在袤瑟的感觉里是一样的。她忽然发现:这才是经历大漠风烟最古老的猛兽。 敏感的袤瑟忽然感到:自己小小年龄丈量千古风烟,感觉触到了——埋藏在这种原始野风中、形态附着的各种杀戮…… 顿时,风洞中疾驰而来人马浩瀚的铁骑。流焰的火马,精致的弯刀,随着马背起伏颠荡的黑色身影……形成滚尘般的黑暗风暴。 袤瑟刀马旦努力摇晃脑袋。她在确定自己所见是不是幻觉。 此刻,袤瑟听到了泰侬丽格融进风烟中的刀楔令, “古老最凶腥的颗粒, 时空形成的—— 黑色刀。 正消磨—— 三个生命新嫩的感官。” 袤瑟感受刀楔令,手中抽动的皮鞭,猛烈的乍响,道:“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说,沙漠埋藏大地法。一经出现,就是雕刀。会问诸于灵肉、心灵万感、灵魂……” “对!这就是。他们是风暴邀来的时空。万年前和此时,烈性都是一样的。比岁月古老。”泰侬丽格道。 袤瑟一绽臂力,皮鞭就像一把黑色抽出的刀。 泰侬丽格竖执短刀,森严立令的完整格式已在两手形成。“风暴矗于达昂瑟侬。我就立令达昂瑟侬族大地的法。” 袤瑟不再控鬃皓光穿沙马。因为,此时感觉已经与之同频。 风暴里,一匹匹伴行的穿沙马只追逐烈风,飞箭一样,避开最酷烈致命的黑色铁骑。身形擦出明亮的火花,瞬间疾驰而消失。 皓光因为出自泰侬丽格公主法楔令命名,就是此时泰侬丽格灵性的法器。 袤瑟刀马旦随着灵性皓光刚性音声,身形澎湃的力量已经摇曳在手形起势的波涛里。 袤瑟就是力量的主攻。敏捷磨热的手脚直面最前面堵路的执刀者,抽动爆弧。 雕刀武者,怒吒而至。手中敏捷的雕刀撩开鞭弧。 却见袤瑟敏捷矫健的身躯,已经从皓光身上拔起。依然直锐攒飞向雕刀武者的后面。 武者虽然冲前,不用逆转身躯,回手杀戮的雕刀已经追后勾掠。不经袤瑟变转姿态,翘起的雕刀,已经将袤瑟挑落大地上。 “看得真准!想要我的火马?”武者道。 袤瑟坠落时,姿态不显零落。依然保持腾冲的俊健身手。 泰侬丽格看得出,袤瑟即时敏于跟动感觉,跃迁的真实目的。遂凝练中,着刀楔令—— “感觉光, 行—— 达昂瑟侬守护神灵的柔音, 黏着—— 喜嬗的火。” 同频感受泰侬丽格刀楔令加饰的柔音。状态中的袤瑟,随令的尾韵,已经跃迁于那匹火马上。 恰时,雕刀武士似乎极度忌讳泰侬丽格的刀楔令,执刀刺来。 但是,有皓光加持的泰侬丽格公主已经追击袤瑟刀马旦的方向而去。与袤瑟火马即时形成并行的搭配。 袤瑟刀马旦被武者雕刀挑落时,不显惊诧。其实那一刻,感觉与泰侬丽格就在同步搭配中。 刚才,泰侬丽格调转武者,已经显示了与袤瑟行动状态,神秘匹配的连贯性。 武者忽然转身,看着稍纵即逝的惊变局,不禁摇摇头。他看向泰侬丽格和袤瑟,遂缓缓擎起——细弯精美的黑色雕刀。 “达昂瑟侬族的刀楔令,果然接近万能。可以生成无边愿望。”武者指着泰侬丽格,“你可以用极端感觉立令,但还不是达昂瑟侬大地行令的王者。” 只见武者说罢,右手暴戾地一旋手腕。 就见空间飞沙走石,袤瑟刀马旦很重地从火马,跌落大地上。 “没有坚牢法心,你是控不了别人的马的。”然后,武者暴戾地警告泰侬丽格和袤瑟,“你们打开的万感中,包含着所有对立的相。不光是你要的那部分!懂吗?记住,这话是我的雕刀说的。” 第一六一章 血祭令 雕刀武士表情暗敛着一丝淡漠。缓游的目光停滞着,意味着他不愿意将心里的话说完。 他径直走向火马,轻轻拍击马匹的头颅,飒地,姿态仿佛仰上穿梭的雪刀,带着光感耀目的显化,已跃上马背,端矗马背上。 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根本无法全见:那种跃迁状态、轨迹毗连的连贯痕迹。预示着:他有着比泰侬丽格公主更犀利敏捷的法。 随着雕刀武士一飒上马,就像一簇用身躯点燃的火焰。那匹精实美观的火马,顿时焕然生色。随着雕刀武士驾驭的一瞬间,形格拔萃,气象恣肆。高姿态拓开时,临空形绽:恐怖到畸变的极限张力,表现已是残酷。 “袤瑟,出自我手——刀楔令的法,快不过他的雕刀。”泰侬丽格道。 泰侬丽格说着,毫不发怯地调转右手蓄势的臂弧和腕力控,“尽管如此,我同样要用达昂瑟侬的刀楔令司仪——给他完成立令的过程。” “嗯,一把质感重载法力的刀,应该比眼睛看得更透。泰侬丽格公主。”袤瑟从地上站起。指着雕刀武士,对泰侬丽格道:“我曾贲力的手脚,就是丈量他那把刀的工具。” 泰侬丽格点头致意。 钟一样发出厚重嗡鸣的风暴,完整镶嵌着其内的形物,盘动涡流渐盛的狂涛。 顿时,泰侬丽格和袤瑟感到立势不稳。被涡流风带动的沙暴,旋转着弧形连贯的沙刀,猛烈地劈在泰侬丽格和袤瑟的身上。 皓光穿沙马警觉奔动。激烈拔足,如剧烈攒射的高浪。逆势抗风,昂昂轮动的蹄朵,已经变作狂暴敲破一把把沙刀的猛锤。嗜好逆力飒划的奔竞中,已经激响了浑躯搓热的风。 “真力穿沙, 皓光。 此以柔之喜—— 贲你无极先锋的威名, 与火马匹敌。” 皓光已经熟稔了泰侬丽格刀楔令生威的神秘,它不再滞后于刀楔令形绽拓拔。此刻,随着泰侬丽格贲威发声的那一刻起,与铿锵响令的达昂瑟侬族音频一同,并驾共驱。 因为共音施令。拽响风雷手感的袤瑟刀马旦,已经变作怒戾腾奋手足的狂火。 因为泰侬丽格施令中,无极添注喜嬗旺势的柔音。顿时,皓光穿沙马热血溢涨、力感犹如春草茁生。那种仿佛造化季节带来的力量,更加富于张驰力显化的完美神性。 泰侬丽格以令驾驭皓光马,威力盛着的皓光马野生的灵性加饰以法,驾驭刀楔令。力感喷薄的身躯,雪色犹如一道闪烁的白光。跃然欢态,丝毫不逊刀雕武士的那匹火马。 袤瑟目瞳感受竞技状态的皓光。力感奔腾的手脚没有驭马,犹甚驭马。 是的,在袤瑟刀马旦的武志感验中,贲力状态的她,看见皓光穿沙马,一颗心已经完成生动意象的驾驭。感觉从手脚同步锐化出来的质感,已经发生。 逆风,旌立。精致短鞭一驱怒风。乍响处,逐风成刀的流沙,猝然崩溃。眼前亮出一洞豁口。 袤瑟阖目,极速断掉——刚才雕刀施加给自己的威慑力。 从豁口,吒动的皮鞭抽向傲慢的雕刀武士。 此刻,手脚攒力的她,已经变作一枚精致射杀的弹丸。 雕刀武士火漾欢腾的自由身形燎旺了。飒意冲腾带动身后卷缠的黑色风沙。 袤瑟攒射中猛烈旋转的身躯,蓄势成载,附着一鞭。强烈渲染的法相鞭弧潋滟弧廓,抽到雕刀武士和火马。 同步吒动的皓光适时腾冲,完成攻击的袤瑟滞空一瞬,飞落皓光马背。 整个动作就是在用感觉完成的光变之间。袤瑟、泰侬丽格、皓光焕然如初。 两人完美的静态刚刚显现,却见那把恐怖的弯弧雕刀,豁豁乍现。 一直在加持状态的泰侬丽格知道:眼前的雕刀就是灵性通透的感觉火,反应极快。所以,随着袤瑟落辇的同时,泰侬丽格的短刀飒然挽动,着令: “达昂瑟侬大地, 守护的光, 是: 三个生命万感的—— 盾!” 泰侬丽格以刚音着辞。刀楔令随动泰侬丽格口齿磨搓的辅音,焕生。 只见那把雕刀重磕而至的瞬间,突然迸溅剧烈的火光…… 一声轰鸣巨响中,涡流风暴发生巨大的震动。泰侬丽格、袤瑟、皓光穿沙马随音爆纷然弹落大地。 而眼前的雕刀武士依然高矗马背,焕燃飘焰的火马哒哒哒弹动清亮的蹄风。 袤瑟匍匐着趴起,当她站立的瞬间,感觉到大地碎沙铺呈的轮廓,仿佛死去的那个自己。 随即,眼睛猛睁,一亮。轮廓不见。 原来,虽然自己站起来了,然而滞后的感觉,依然停顿在刚才的时刻。生命的感觉没能匹配到自己,断链了…… 袤瑟终于知道:在那把黑色的雕刀面前,自己的感觉,该有多么慢。 泰侬丽格攥紧的左手滴着鲜血。捉刀的右手抖动得厉害。她依然带着不被折服的愤怒,深邃目瞳潋滟犀利逼仄的明亮光。 “愿在动态, 愿在刀尖…… 逆风磨砺掉装帧的万感后, 心, 还是连贯飞动中—— 杀戮的刀!” 随着扼腕横执的短刀,泰侬丽格跃迁柔音,深情垂目,对刀言之, “如果你真是—— 达昂瑟侬的生命。 就嬗变中, 跃迁回来。 皈依曾拿过你的这只—— 手。 血祭令!” 顿时,大地斜吒一道红光。只见从泰侬丽格右手飞射的短刀,直锐射杀雕刀武士。 这一次,泰侬丽格就是给刀施的令! 顿时,那把刀飒响着激飞狂暴的辅音丛。刚飒裂解——所有阻挠的风沙。在立体时空着令 雕刀武士目之所视,雕刀已同步脉动。他似乎有着足够蓄势发威的一段距离,佐杀刀威。所以,状态依然饱满有力,这让他同步出刀的速度,也显现完美腾奋的调频。 而那匹见着刀光早已亢奋的火马,焕然火漾的奔步姿态,弹弯身躯力弓最大化迸力的屈折,载动雕刀武士冲前发力,威风犹如狂飙的烈火。 袤瑟见状,惊愕。虽然执鞭在手,却难以跟动飞射的短刀。 皓光穿沙马已经本能追刀奔腾。 咔! 短刀磕住雕刀。空气迸射道道电勾。 火马载动武士,形成雕刀拓力的重夯。使雕刀武士仿佛一座凝重的大山,岿然不动。 昏黄的涡流风暴中,乍闪一枚刺目的亮光,照射得袤瑟刀马旦已然目盲。 第一六二章 野火同驾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抬头,看着云块渐渐变化的形状,目光缓移。表情依然平静。 虽然在她沉甸甸的心里,一颗心灵有所顾忌。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屈从自己执着刀。因为,执意强索的目的,极容易粘住狂热畸变的欲望,无穷尽延伸变相的判断力,让思索陷进无边的轮回。 她看了一眼:身边处在刀楔令祭礼司仪状态的族宗达昂努。一颗心反而变得更加安静了。静谧着,就像默祈,拥有生命芳醇灵性完美皈依的精确指针,洞察毫微。 她知道:祭礼状态的族宗达昂努,就是威严感接近大山般的存在。存在,就是力量。 因为,自己就站立在达昂努的身边,她真正的一颗心,此时只愿期望自己是温和发散波纹的光芒。而给祭礼附着自己刚硬的目的,才是她此时一颗心灵最大的忌讳。 她叠合两手,依然保持指尖美妙盈光的温醇姿态。头冠上,镶嵌的浅蓝色的宝石明珠,莹莹生辉。 她似乎并非刻意要这么做,只是听从一颗心灵带着完整良风美俗的族礼,不忽视任何万化那样,保持自己此时应有的姿态。 那种阳光一样照耀到眼前一切精致万状的满全之意。楚楚生鲜,如春。 心底一个最敏感的声音在说:“即时,对亿万者温柔。因为,这其中也吉祥地包含了我的女儿泰侬丽格公主。” 在泰侬丽旖眼里,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完美无缺的。按照她的话,“最完整的回答,属于温柔美丽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即便是面对风暴的此刻,泰侬丽旖也是这样想。 “我爱你,静谧的乖孩子。”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缓缓回首看着泰侬丽旖。 “我也爱你,吉祥的妈妈咪呀。”泰侬丽旖带着微笑,这样说话的同时,缓缓低下头,眼角飘堕一颗眼泪。 因为,她感到:此时的妈妈咪呀似乎也清晰地说,“我爱你,受委屈的泰侬丽格,我的小达玛花儿。” 素沁芭拉听着两人春光一样和煦说话的温柔音波,不禁双手叩在胸前,默道:“泰侬丽格哦,你要知道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有多么惦念你,就好了。她此时每一个慈祥动作里包含的美好,其实都是在说你呢。哦,春祭日了……想想妈妈咪呀,就是看见的阳光。那样,一定会让你越过风暴。” 素沁芭拉说完心里的话,用纤细的手指,沾沾湿润的眼睑,脸颊飞过一个急促、敏捷的抽噎。 族宗达昂努那颗敏感的祭祀心,感受无边温馨和谐的背景风。每一个精妙感的体味,都显得空灵而精致。刀着的字令不再像已往,很容易掉进执念的窠臼。 温柔美和残酷刀……仅仅只隔着一颗心。唯有精洽的把握,才可以精准拿捏——雕刀司仪对于万状的自由切换。 这,应该是族祭中最完整的境界。只是,这种体验,族宗达昂努在达昂瑟侬族刀楔令祭礼中从未真正感受到过。 悠地,族宗达昂努看了一眼身旁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道:“刚才,你订正了我雕刀的错。此刻,又修葺了我的祭心。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你就是照耀达昂瑟侬的光。”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一手绽平,贴胸。优雅地完成在马背上的致意,“致——族宗达昂努吉祥的司仪。” 泰侬丽旖和素沁芭拉也向族宗达昂努表示致意。 “最温柔的, 属于太阳尊。 不被照耀的风暴, 才是悲伤。 赐—— 最快、最温柔的光, 给你。 泰侬丽格!” 族宗达昂努用精致的雕刀,着令。他精意修饰,让每一个精美的楔字——带上音声纯粹的元音群。 本来,他要着令雕刀的力量。等到看罢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他愿意着光。因为温柔光是无量承载,最威猛的力量,也是光的一部分。 族宗达昂努看着眼前的风暴,复以默祈。完整表示了刀楔令司仪的过程。 而此时的风暴内。泰侬丽格手中带血的短刀,已经飒然飙出,磕在武士的雕刀上。 雕刀武士夯力中虽然磕到短刀。但是,随之爆发惊吒的呼声。 只见泰侬丽格的那把短刀,伴着磕击的声音,光一样无碍穿梭过精致的雕刀,直刺武士的心胸方向。 却料,此时的火马更是控局的主攻,灵敏弹跳的蹄朵,精准敲击在连贯不滞的飞刀上。 随刀楔令,窜飞中失去目标的短刀已经回辙于泰侬丽格的右手中。 那把精美高矗的雕刀,依然呈现着流畅完美的黑色弧弓。可是,极致短暂的停顿,光亮的黑弧,折断,一半高耀的刀刃缓缓堕落大地上。 “毁一把刀, 就是毁一颗心。 光鉴: 折刀沉沙。” 袤瑟大声说道。意在强化:那把雕刀不再显着威风的毁灭感。 袤瑟刀马旦看着皓光随循环的涡流风,回奔而来,奔步上马。遂猛烈挥鞭,重重抽击在火马停顿的身躯上。 猝然惊动的火马,随暴鸣,吒动如电。将一时发僵的武士震落。 袤瑟朝泰侬丽格公主喊道:“驾那火马。那是出自大地法则的地精火!精通大地所有精真曲折的识途。” 复获短刀的泰侬丽格,听到袤瑟的喊话,以短刀着令—— “破地精刀阻, 驭精真火马—— 愿: 光着大地法, 风烟踏透。” 泰侬丽格在被血液软化的泥块上,完成最后的立令。 只见,袤瑟驾驭皓光,同携火马,奔来。伸臂传力,将泰侬丽格飞速掖上火马。 “奔竞!泰侬丽格。”袤瑟大声喊。 “好。袤瑟。一同!”泰侬丽格回应道。 涡流滚荡的空间,地精武士已经被制服,其身后连缀的恐怖黑风和图腾,顿时幻然消失。 袤瑟极速挥动皮鞭,抽断——涡流狂沙盘旋驭风形成的厚重轮廓,极致调欢皓光久滞的疯狂野性。 激烈奔腾中,虽然有狂暴风阻形成的逆阻和漂移。但是,火马和野马同步,结实蹄朵磕碎一道道轮转的风棱。 突然,时空通明,视域旷朗。从云辇堆垒的高空,烈性耀目的一道道阳光,新鲜地洒落在广袤的大地上。 穿沙而出的袤瑟和泰侬丽格,此刻,正奔竞在——芳醇而广阔的达昂瑟侬、真实的大地上了。 春祭日。 大地点缀在金黄沙域的绿光,意境粹亮,柔色新鲜。连绵荡漾的春风,与温柔光一同波动。 遥远婉转欢朗的水系,萦绕着达昂诺格族、赫瑟侬拉族曼妙祝春的飘音,正迈开光亮的长足奔向远方…… 第一六三章 点亮的光 一触阳光,达昂瑟侬大地膨胀的空气,瞬间预热了高脚银壶一样曲美流弧的广漠沙丘,每一道光滑轮廓无痕连贯的线条,盈盈着光。 巍峨、黑暗的风暴缓缓衰减时,一道道余风之篆,以瞬间显痛的黑色匍匐状,将残忍的力感,变成大地上静哑的痕迹。 风暴消失了。因为不存在,时空同时消弭的,不光是风沙肆虐的形状。还包括与之相关联的、所有繁密情味的物事。 以手脚像原始图腾一样丈量的风暴痕迹,就像眼前的沙尘一样滚滚消失。重复显化的感官火,永远都是新鲜的。 仿佛姿态高挑的银壶的琼浆,喝干着,新注着。 泰侬丽格调转马头,看着身后庞大姿态簌簌落辇的风暴。缓缓收敛了右手中的短刀。 哦,抬起芳醇脸颊,阳光下,完美精致的素面弧勾,焕然到——快要发散晕晕淡淡的光亮。 新鲜的达昂瑟侬大地还是这么迷丽芳醇,生机盎然。 大自然旺盛落辇大地的高光,仿佛无状透明的滚流。高燃姿态的达昂瑟侬族的铁骑,一瞬间变得焕活而松动了。 远处,欢朗走动的族人散播着锦华迷人的、达昂瑟侬的芬芳族音。 高阔壮丽的达旺儿玛城,参差错落的山墙上,怒放的一丛丛达玛花儿,衬着净白高矗的廊柱或淡黄的城壁。欢嬗地放纵婉转妖娆的枝蔓,无限迎迓澄澈的蓝天。 泰侬丽格将右手搭在袤瑟刀马旦的肩上,“袤瑟……”她只是轻轻地呼唤了一下,不禁双目中噗然泪落了。湿花,开放在大地干净的黄沙上。 袤瑟知道:娇嫩的泰侬丽格公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经历过——芳香手指被凶残风烟硌磨的疼痛。敏感诉诸苦难的心一定仍在疼之又疼。 “你那敏感,以极致深邃的感验,承载无极力量刀的灵性,其实要比袤瑟精纯一百倍的。没有你一颗超然驭刀的心,我是走不出那种弥满——恐怖慑杀灵与肉的风暴。”袤瑟说罢,带着明朗发甜的喜悦,小心地指指一个方向,悄然道:“看,达玛花儿。” 泰侬丽格回首,看见静静矗在马背——凝视着自己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此时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好美哦。仿佛马背上矗着的明亮的金烛。被热烈光芒加饰得耀眼的姿态,显出一派异样的温馨。 妈妈咪呀的目光远远凝望而至。以清淡微笑修饰的目光,仿佛沙域里一泓蓝绿色的湖泊。潋滟光彩,依然静哑而迷人。 泰侬丽格忽然拘谨地俯低变得通红的脸颊,叹惋一声:“哎,她看见的却是一个顽劣、不听话的野马。而不是最嫩小的达玛花儿。” 泰侬丽格好笑地拍拍身穿的马装,自语:“知道了,你呀,简直毁了达旺儿玛城的光……”这正是她忽而变得害臊的原因。 可恶的素沁芭拉,脸上又带上狡黠的嘲笑了。在太阳光下,敏感地调校着玲珑跃迁的手指头,给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事儿了。 “能猜见她说什么话吗?”泰侬丽格有点儿不喜悦地道。 “呃,还用猜吗?达旺儿玛城的神灵要是幸运地听见——她正把一粒沙,讲成火红的石榴花。那才是达旺儿玛城发生的怪事呢。”袤瑟撅着嘴巴,“唠,这下,我们不会因为撞击风暴而高兴了。对。” “是喔。她眨呀眨呀的目光好猫狡哦……可见,这预示着:好多像树叶一样繁多的事情会发生!”泰侬丽格脸上又在欢荡起快乐不拘的笑。 “嗯?你这是在训她吗?真是的。”袤瑟不悦地道:“达旺儿玛城的小公主,这会儿你可得稳着点儿。” 袤瑟说罢,暗暗指指端严的族宗达昂努,“那是你我绕不过去的、最大的一块石头。当心给磕着。” 泰侬丽格赶紧敛住笑,微微摇摇头,叹息道:“哎,达昂瑟侬大地上的规格和沙子一样多啊……”遂缓缓陷入沉思。 却见,素沁芭拉忽然欢欢地跑过来了。 “我滴神。瞧那多饰的小姿态。这短的距离我感觉她会跑上一年的。”袤瑟道。 素沁芭拉曼妙欢悦的姿态,很鲜艳。她那伶俐不宁的手脚,总是喜欢放大掩映不住的灵敏感。偶尔,姿态会由惊喜变成惊险。很容易让看着她说话的人——陷进她那表情万变的漩涡。 袤瑟看着一路小喘着跑过来的素沁芭拉,按按后脑勺,“看样子,她带来的事情一定不小。” 素沁芭拉跑过来,却什么话儿没说。显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显然是因为: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出城,没有一起带着她的缘故。 “看。都是不省心的主。”素沁芭拉气恼地说着,像捕食的狞猫一样,打开兜在地上的包裹。原来是泰侬丽格和袤瑟出城褪掉的衣装。 泰侬丽格和袤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达昂瑟侬的达旺儿玛城,宫廷人是不可以穿着精短打扮的简装出城的。因为那意味着丢掉贵族的荣耀,会让神灵感到不悦。 泰侬丽格和袤瑟见状,两人飞快地跃落马背。 “谢谢你,勤谨的素沁芭拉。你带来的是达旺儿玛城神灵的叮咛。”泰侬丽格赶忙致礼道。 素沁芭拉瞪瞪眼睛,那样儿就像一个警觉的瞪羚,埋怨道:“又说错了。不是神灵,是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她可不愿:自己偏爱的两颗——达昂瑟侬的宝贝,因为当着族宗达昂努的面犯了族的忌讳,挨那皮鞭。” “素沁芭拉!你一定会是达旺儿玛城修饰仪礼最光滑发亮的手脚。”袤瑟欣喜地赞叹道。 “快别说了,你这样惊动神灵的话。人家我简直受够了呢。我猜:也许……是因为刚才你没有对我讲过好话的缘故。别以为人家我感觉不到哦——” 袤瑟敏感地用手掩了一下嘴巴。 “可不是吗?”素沁芭拉灵性地抬头看罢袤瑟的窘样,道。又看着满脸透红的泰侬丽格,气鼓鼓地道:“嗯,我想你应该也是。”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喜悦地看向素沁芭拉,对身旁陪伴着的泰侬丽旖道:“没有小灯盏,亲自点亮她俩。当这么多族人的面犯忌,她俩能有好事情才怪呢。” “是的,妈妈咪呀。我也是这样替泰侬丽格和袤瑟担心过的。”泰侬丽旖说罢,目光小心地看了看——依然威严端矗的族宗达昂努。 第一六四章 “妈妈咪呀…… 一着阳光,沙域的空气温暖的很快。 太多的沙,太少的绿。反而让春天遗漏在沙域的光彩,变得异常精美和珍贵。 因为,它简练了美景停滞在感官上、繁冗泛滥的重叠。留下来生命显现的菁华。 达昂瑟侬族的古老泥雕板块说:完美法是装帧万感的极限。因为,它运用了稍纵即逝的色泽,将黑暗而枯涸的劫难,迅速变成背景。 达昂瑟侬族、达昂诺格族、赫瑟侬拉族每每诉说这句话的时候,总会欢欣鼓舞地道:“狂沙里的色彩,已经让我品尝到酷烈爽透的甘甜。” 焕然蹁跹的繁丽衣饰,简直就是婉丽女人驾驭的法器。冠冕绒饰仿佛头顶上照耀风物的太阳。绚丽黏风的衣袂,摇曳了藏在繁茂皱褶里的嵌花。 鲜艳旋转的裙摆,舒畅自然的臂弯,让动作光滑连缀、浑然一体的完美,将妖冶婉流的光柔生命,造化成各种美奂美伦的曲线。 生动着装的泰侬丽格公主、袤瑟刀马旦,被素沁芭拉飞翔的手脚,调校得一派风光旖旎。 “喔,达旺儿玛城高高在上的神灵,睁眼看看,这下子,人样儿总算出现了。”素沁芭拉这样说话的时候,看罢广漠风沙的境界,略显惊异道:“你还别不信。这些深藏华丽彩宫的春花,没想到在旷境显化如神。” 泰侬丽格公主敏感地道:“也许,你也是想要夸耀自己对。智慧女神……” “其实,我觉得自己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袤瑟道。 素沁芭拉看罢一眼袤瑟,“嗯,你说这话才是故意的。好好嘴硬。达昂瑟侬的法典说:不要随便打碎——别人无辜得像土块一样的话。” 一听“法典”两字,泰侬丽格和袤瑟顿时感觉惶惑得心脏都发疼了。 “好啦好啦,可爱的小灯盏。以后,泰侬丽格公主殿下,再也不会带上袤瑟刀马旦,跨过达旺儿玛城的界限。行了。” “好极啦!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呢。”素沁芭拉虽然言辞很快乐,但是音调有点呆板和僵硬。 随后,才缓缓低头,默默说道:“对不起,泰侬丽格和袤瑟。你们要是知道:穿越风暴时,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是怎样做的,就不会这样说我了。我是替妈妈咪呀温柔的心——找话说呢。” 泰侬丽格忽然将脸颊贴在袤瑟的肩膀上,流下止不住的眼泪,“袤瑟,原以为你我是苦行劫中疼过的灵魂,显然,这才是个最大的错觉呢……” “嗯,泰侬丽格。别再说了,好吗?”袤瑟掩饰一下抽搐的脸。 泰侬丽格和袤瑟带上遮面的纱丽,走向达昂瑟侬铁骑武士们站立的地方。 走近的那一刻,泰侬丽格抬头看一眼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刚要走过去。 她忽而刹步,走向族宗达昂努,站定,遂恭敬地俯首,道:“族宗达昂努尊者。” 达昂努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泰侬丽格,“有什么事呢?泰侬丽格公主。” 泰侬丽格忽然语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才好。 素沁芭拉见状,赶紧上前致礼,道:“达昂瑟侬的尊者,泰侬丽格虽然出了达旺儿玛城,但是一直惦记族宗的教诫,才安然无恙。这会儿,特别向你致意的呢。” “替罪责辩白的,比罪者更可怕!”族宗达昂努大声道。说罢,他缓缓握起挂在马鞍上的黑色皮鞭,“好,你既然喜欢辩言,那就给它说话。” 素沁芭拉听罢,不禁浑身颤栗。 “族宗啊!无辜的素沁芭拉是因为私意呵护泰侬丽格,才这样说的。并没有真正的罪过。替罪过者说话的,原因多得足够有一万种理由。请族宗不要引用达昂瑟侬泥雕刀楔令以外的话。” “好。辨得真好。”族宗达昂努强忍着怒火,道:“你枉自出城,这是其一。牵染达昂瑟侬族的灵兆穿沙马,这是其二。驭马撞击风暴,这是其三。没有一事不是牵着刀楔令。念你初犯,罚你三相一鞭。” 泰侬丽格知道:所谓的三相一鞭,就是鞭笞三次,但只有最后一鞭是真的。显然,这种带有精神震慑的威惩,并不比三鞭轻松。 袤瑟见状,忽然奔过来,“族宗达昂努啊,猎取穿沙马,就是袤瑟的主意。是其中最大的禁忌。我愿承受惩罚。” 泰侬丽格道:“袤瑟,没有我的允许令,你能出城吗?” 袤瑟顿时无语,焦切中,不禁流下痛楚的眼泪。 族宗达昂努怒视泰侬丽格,道:“你就是我勒令中,最大的辨辞者。” “是的。但是,泰侬丽格刚才的辨辞,是指向正法光。” 族宗达昂努顿时忍无可忍,“当着刀楔令,我就让你辨!” 族宗达昂努说罢,右手猛地一抻,瞬间拉长臂廓。 伴随着空气连缀两声尖锐的爆响,叭!叭!泰侬丽格眼前迸溅两枚黑色的闪电勾。 虽然,两招虚幻,但是,随着那一声声暴响,震恐中的泰侬丽格、袤瑟、素沁芭拉一同惊颤了——那种潜意识里渐渐放大的痛苦。 族宗达昂努连贯的调校,使最后的力量已粹拔到极致。随着一闪间激烈猛旋的手勾,终于吒动最后的皮鞭。 空间里突然烈马长风,攒射而至…… 剧烈音爆,震动空气打闪的碎光。却见,皮鞭剧烈地抽在——驱马驰来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身上。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依然端坐在马背上,淡青色的风披上出现一道狭长的裂痕。 妈妈咪呀俯低目光,无限深情地看着泰侬丽格公主,那样平静地保持着一缕不动的微笑。 “孩子,我可怜的小达玛花儿。你能从风暴出来,其劫如山。妈妈咪呀替你承载此刻的痛苦,一颗心才会真正好受一点……” “妈妈咪呀……”泰侬丽格奋力冲到妈妈咪呀的马前,小心地呵着——妈妈咪呀温柔伸下马背的两只手。 泰侬丽格怔怔地抬头,眺望美丽平静的妈妈咪呀,眼泪簌簌从两鬓纷落着…… “妈妈咪呀……我懂你的疼了……泰侬丽格……爱你……” “我也一样,孩子。” 族人们纷纷走开了。族宗达昂努看了眼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沉重地叹口气,调转马头,刚刚要驱马走开。 忽然,泰侬丽格看向族宗达昂努的背影,道:“感恩父王!泰侬丽格知道:那最后飞射的短刀之上,附的光,是您刀楔令赐的。否则,女儿不会削断那雕刀,这会儿,站在这儿和你说话了……” 达昂努没有回头。他俯视大地,临行道:“嗯,知道。尽管,我不晓你穿梭风暴的原因……” 第一六五章 辩乐 泰侬丽格凝望着:族宗达昂努驱马走远了…… 皓光穿沙马和火马,依然站立在刚才风暴息落的地方。 太阳下,光滑明亮的身躯,锦色发亮,潋滟如滚动清波的河流。它们闲暇之际,仿佛旺光下生长的精妙植株,每一个姿态完整流畅的曲美,达到了——大自然物语,表现灵骏活欢喜嬗的极致。 弯柔屈变的响蹄,流淌光色的脊背,频频谐振——弹跃冲步的动态感。 或驰骋、或跃迁、或剧烈摆荡飘焰的长鬃、或喘着喷薄烟火的响鼻……姿势流风,气象万千。在达昂色侬大地上,尽情张驰着神灵不可模拟的卓尔美泰。久久盘亘…… 泰侬丽格远远凝视着皓光穿沙马和火马,遂慢慢举起了左手。手中,早已干燥的红泥,碎裂成沫,簌簌飘落成粉红的烟雾,随风而飘,荡然无迹了。 顿时,仿佛涣然释放的两道风,皓光穿沙马和火马随着两道河流般翻腾的滚尘,消失在大漠无极的远方…… 端矗马背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缓缓解开淡青色的风披,飞扬起——绽放的手形波。那件淡青色的风披,迎着斜骋的旷野之风,猛烈翻腾、蹁跹……遂飘飞不见。 …… 高耀的达旺儿玛城明亮的淡黄色,与喜光植物的艳色相嵌,每一个细节,此刻更显示着:对于净朗光感的新鲜表达。 风暴过后的风,在这个时候才会变得蕴涵春天的味道。被城楼承载的光线,就像无垠的广漠一样,渲染、放大着热烈起来的金黄色。 “唠,这样的阳光,你走哪儿,都会被太阳尊派遣的影子找得到。” “达昂瑟侬泥雕古纪说:达昂瑟侬,是用出自大地的法做成的。达昂诺格和赫瑟侬拉却是用太阳神的战车做成的。” “达昂诺格虽然没有达昂瑟侬族刀楔令的神性语法。但是却有最佳造器的精工。弯刀、四棱方锤、雕弓、索瑟长矛和利剑……” “赫瑟侬拉却有武志竞技完美的力量、手感、高卓非凡的驭马特技。也拥趸极好的音声刀。据说只有他们才配的上较劲——冰塬大地来的铁戈。” “达昂瑟侬的族宗达昂努已经颁布穿沙司仪令。再过两天,就要举办最盛大的穿沙司仪礼。” …… 泰侬丽格听着达旺儿玛城里、族人们那些造势的话。可没有受到惊动。她像吸嗅山墙上的花朵一样,蹙着敏感多变的表情。一路飘过那些喜欢说话的族人。 “哎呀,一沾染刀刀剑剑的,光芒也跟着长劲儿。泰侬丽格公主,别老跟着语言胡乱穿梭了。最有主意的,往往是站得住脚的人!”素沁芭拉追在泰侬丽格和袤瑟的后面。仿佛一阙歌声里跑调儿了的韵。 “我滴神,为了让人等等。他连达昂瑟侬法典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袤瑟好笑地道。随即叹口气,“什么时候,她那力量足够拿起一把刀或一把剑,就好了呢。” 泰侬丽格回头,看着袤瑟道:“袤瑟,还真不敢这样说呢。看不见的,往往是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设置的大件!” 泰侬丽格幽默地说罢,不禁和袤瑟一同笑欢了。 “呃,神啊……这样的笑,也太掉魂儿了。戳心惊骨,穿孔动窍。我看,不给念点儿咒语,恐怕达旺儿玛城很快会生出两只美丽的妖孽。族宗达昂努黑封的法典里说……”素沁芭拉优柔地在阳光下勾动细弯的指头,比划道。 话儿还没有说完,就见泰侬丽格和袤瑟定格在时空似的,滞而不动了。 “唠,人家不是在等你吗?”袤瑟小心地回过头。 素沁芭拉欢朗地蹦过来。仿佛神灵一样,眨着多事儿的眼睛,轻佻地一拍袤瑟肩,“还愣着干嘛?你是嫌我没有把话说完整吗?服了你。” 这下子,泰侬丽格和袤瑟就像被素沁芭拉调教顺溜的马匹。显得后脑勺也长眼睛了。 “人来了,你带来的好事跑到达旺儿玛城外去了。”泰侬丽格看着素沁芭拉,撇撇嘴巴。 “哦,泰侬丽格公主,你这话,简直就是神灵嘴巴里的光启。一言成真,无可匹敌。听——”素沁芭拉指指达旺儿玛城外、大漠上飘荡的空气。 只听见醇厚华丽的音声,漫自游弋。 欢跳的鼓响,稠密的音铃,正形成时空开始舞蹈般的前奏,精致音浪波叠着音声造化的层次。随着激烈铺呈的过渡,飞跳的笛音拉了一个极速飞音的风弧……顿时,万响旋转起主频音声的灵魂歌喉,磁性、欢弹、谐音层递,开始了欢嬗不竭的律动状流淌。 从达旺儿玛城的这个方向看过去,远远的地方正是赫瑟侬拉。 多么富于流淌,响频波漾的声音啊。很快进入动态的素沁芭拉,精致敏捷的手脚,带点儿妙弹,变成达旺儿玛城风声中灵动的线条。 “喏,赫瑟侬拉族的音声已经传来,我就能感到:他们为了达昂瑟侬族的穿沙司仪礼,打开格式了。”素沁芭拉道。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过:赫瑟侬拉的音声,就是完美乐器形成的语法。”泰侬丽格对素沁芭拉点点头,道。 “还有呢,族宗达昂努也说:除了自己手中一把刀楔令的雕刀,赫瑟侬拉就是第二把。”袤瑟忽而敏感地道。 “刀吗?”素沁芭拉有点奇怪地歪着脑袋,“人家我指的,可不是这。袤瑟,你要佩戴第二把刀,肯定会像重载的马儿一样,被压垮的。唠,多好的意境,全被你给打破了。” “嗯,素沁芭拉,你还别不信。一把完美的刀,其实,离不开完整语法带来的修饰。就像刀楔令。”泰侬丽格解释道。 “嗯,达旺儿玛城的记事石柱上刻着:说不懂,往往就会不小心关掉一扇灵性的门!嗯,应该就是这个道理。”素沁芭拉搔搔耳鬓,情不自禁地道。 素沁芭拉说着,甩甩手腕,“嘻嘻,我找找感觉。准行!” 袤瑟微笑地看着素沁芭拉火辣曼妙的身躯,“要是泰侬丽格公主这样说话,我会信的。” “为什么?你那微微一笑,也太杀心了呗……足以让看见的人痛恸欲绝。”素沁芭拉倔强地歪着脑袋,对空气狠狠抡了一记芳香的拳头,“你会后悔的!袤瑟。” 第一六六章 赫瑟楼歌 赫瑟侬拉。 大漠狂沙,粗粝的疏松颗粒。 相同背景的铺垫,可是,赫瑟侬拉的春天,显然是急性子的。 蓝绿交映着藤状植物,或低矮的灌木林,紧簇着那些欢腾起来的河水——赫拉尔河、侬迈河、瑟琴喏河…… 高耸的锥形城基,形成重重叠叠的镶嵌。每一个锥形城基上,玲珑峻峭的尖锐箭楼,仿佛一丛丛密集插立的铁戈。 长长连贯的山墙嵌着城楼上开阔的走廊。 广阔放纵的恢宏拓展,让整座城堡的截面显得异常壮美。耀目的主宫门,形成婉柔光滑的石拱顶棱。宏整锥基,让整个城堡,显示对天光高阔无垠的接纳。 风从城堡吹过,婉转磨搓箭楼,形成层次连绵的谐音群。让每一个方向的声响,都会拥有各自的主频。 因为,整座城堡的轮廓以硬朗形格迎迓欢态跃然的春光,形成有与无的比对。所以,更显空旷和畅朗。 完整干净的浅黄色,几乎放逐尽空间罅隙隐蔽的黑暗。 每当风沙渐起,整个镶嵌中轮廓连绵的城堡,就会逐风生响,唱起繁盛不息的浩歌。所以,赫瑟侬拉的族人们喜欢把它唤作:赫瑟楼歌。 虽然,达昂瑟侬族和赫瑟侬拉族毗连。相互之间可以无碍地慧通对方的音声系。 但是,音韵已经完整变迁。赫瑟侬拉人喜欢指着密集高耸的箭楼,说:“看,赫瑟楼歌一个个生长在万状风歌音群中的灵魂。” 因此,在这儿,无论多么猛烈的风沙,都足以被赫瑟楼歌修饰出——像音声一样圆润多姿的情味。 赫瑟侬拉族人也有完美的泥雕板块。但是那不是着法的刀楔令,而是用刀雕成的光滑柔曼的音声符号。 那种光亮圆润,包含流淌的动态,在赫瑟侬拉族人的眼里,就像生命状态极致完美无瑕的马匹。随手形刀弧显化无上灵性的奔竞美。 “这些出自音声灵性的泥板的花篆,芳名被唤之:神赐的歌声——婉丽。” “婉丽音声,每一个都是绝对纯粹的单音素。显示了神性辨鉴光的特质。” “楼歌唯有用婉丽音声歌唱,才接近神启。” “赫瑟侬拉是用婉丽语法作王冠的。” …… 在赫瑟楼歌前,浩荡的沙域里,穿沙历练中的赫瑟侬拉铁骑矗立着。 一着阳光,整个赫瑟楼歌的城楼上,仿佛被完全点亮。 随着同步从旷漠吹来风声,只见奔腾起来的风辇,已经卷浪的河水一样,在城堡上婉转流淌。 一丛丛箭楼磨搓的变音不断叠频,开始欢响不竭。那些矗在长长山墙长廊的人们,即时拨动了手中的乐器,随风声加饰着已经放纵了的音声。 这些驾驭乐器的人们,显示着各自对于音频极致陶醉的挚爱。音声一经搭载上风辇,洪音就像河流一样滚淌起来。 以击鼓和繁密手铃领衔的华丽铺呈,一个个层次感极致的歌声,纷纷跃入音河。谐频中的每一个音粹,都是精密完成层次感表达的一部分。 那样意境丰满的谐声波,随狂荡风声已经形成庞大密叠的丰盛背景。 伴着声音,状态表达到醉酣处的歌者,花样手舞,神态荡漾。渲染——尽情表现灵性的极致美感。 在音声里,那些手脚长旺的赫瑟侬拉铁骑,已经纷纷奔竞起来。在瓢泼的音声丛里,再也没有了伪装的内敛感。 只见领头的穿沙武士,灵致手勾一兜马缰。就见那匹悍然放浪形骸的马匹,跃进深邃柔软的沙域。 惯熟于被驯化踏沙的马匹。因为必须以犀利的瞬间速度,催生出四蹄上的犀利奔动形成的风凸。以风凸瞬间点的支撑,在极速奔竞中才不会深陷软沙境。 武士精致拓长的臂弧紧凑把控驭马时,同步形成的振频。以悬空翱翔般的姿态,就是独立于马的武志手段。显得不是负重于马的骑者,而是凌空飞驰的牵力者。 他必须敏捷获得马匹振谐的递力波,完成滞空中对马匹奔竞姿态的拿捏。以减缓深沙羁绊。 只有驭术极致高超的武士,才能驱马逾越沼泽般的软沙。 风磨的烈性一经长旺,整个紧蹙完成姿态的人,仿佛一只驭风的游龙。 眼前,那些力量强硬的武士,往往没有奔驰太长的距离,就会陷进沙境。 但是首领武士显见力控超卓。俊健驭马的手感一经亢奋,凌空姿态精佳调校出——持续旺力的美感。 当他发觉马匹身辇渐渐落降,遂疾呼:“婉丽——”。 顿时,就见赫瑟楼歌的乐者,迅速将欢朗的音频,催生到音声表达力的高潮。 在他催力的法相境,美妙的婉丽音声,已经变成手足上灵敏搭连的一部分。 那种随音声蜿蜒,飞腾流韵、共骋的无形黏连,已经让乐者感受到:空间里力量与激情,以极致灵魂感表达的重载。 是的,极致的音乐就应该是负重的。那样的音乐不再是空灵的发音器材,而是托付灵魂重载的苦行者。有重量,有疼痛,有形状。是附带灵魂的质感力量,来完成触碰到神灵的传递。 那一刻,可以感受真实力量的极致,在赫瑟侬拉族人的语言里,就是“触神的婉丽”。 也就是那一刻,负重灵魂的婉丽音声,就可以变成——泥雕上,光滑流动的、可以用真实感验记录的轨迹。 赫瑟侬拉人,说的音乐有重量,就是出自这些驭马穿沙武士的口。 用飞翔的婉丽音声,驾驭了灵魂驭马者,灵魂驭马者驾驭了马匹。这些神秘穿越沙境的完成,就是婉丽最灵性的启示和显现。 乐者更喜欢俊朗奔腾中声音,这是他们以振奋感,体验马匹穿沙、绝境复活的原因。 赫瑟侬拉族的铁骑头领完成了穿沙,反折,目光看向空间。 他驱马回到原初的地方,面朝赫瑟楼歌的乐者,致意,“赫瑟侬拉族的——触神的婉丽!” 那些从音声重载境恢复原初的乐者,不禁欣喜回礼。因为他们以灵魂的负重感,真实地完成音声的表现力了,也才会真实感到——婉丽的存在。 在达昂瑟侬,那些灵性的力量,却是从刀楔令中取得的。 太阳更加明亮。空间的音声,随着一颗心听见的时刻起。总会在音乐极致变迁的高频,让真实的感受即时触神的婉丽,即时变成泥雕的一部分。 铁骑头领朝赫瑟楼歌,恭谨致意,谐动刀转时,诵曰—— “赫瑟楼歌, 歌声的婉丽, 马蹄的婉丽, 灵魂载—— 有形质的力, 就是婉丽触神的—— 祭!” 头领完成祝祷。挽动雕刀,用光滑的赫瑟侬拉族语,将致辞清鲜地刻在泥板上。 第一六七章 风传沙 在达昂瑟侬、达昂诺格、赫瑟侬拉……城池和人迹,才是时空造化——以小小圈点的格子,极致渺茫地保留生命形状的珍微。 是的,大漠人生命真实的感觉里,美丽的城池、草木、河流……仅仅是酷烈浩沙不盈一握就碎的装帧。 他们只是以古老习惯传承的启示,承忍着荒蛮野沙带来的恐怖,生活在极小的生动里。 “美丽壮观的达旺儿玛城楼、盎然耸峙的赫瑟楼歌,还有达昂诺格族的萨马尔墩……就是神灵遗落在荒沙中碎小的纽扣。”大漠人从来没有避讳冰塬人这样说。 达昂瑟侬族族宗达昂努,每次举行泥雕板块刀楔令穿沙祭礼司仪,总会以攒紧到疼痛的手,倔强地面迎浩瀚无垠的大沙,感味生命时刻存在的酷烈感。 黑色的硬朗,以铿锵心——已经为最后的颁令,迸射飒意无阻的光华。 大漠风声附以光驱的敏觉,必将勒令如石的话,飘飞落淀到浩浩广漠的每一个沙砾。 为精美司仪的到来,达昂瑟侬的达旺儿玛城前面的沙域,那些严谨按照司仪格式,繁冗衍生的修饰,已经变作——达昂瑟侬人、达昂诺格人、赫瑟侬拉人用欢煽火焰之辞燎燃的火焰、形变闪烁不确的烟花。 那种动态表达快感的惬意,让达昂瑟侬族的人们姿态变的新鲜起来了。 规模之柱,已经巍巍矗立于达昂瑟侬大地旺相的高风中。拼裁出生动涨旺的武志图腾旌旗,猎猎飘动壮势的威风。 黑色酷立的高杆,法楔令图腾上艳色手刀与泥雕的断面式剪裁……精致装帧,让力感穿透的主旨,因为极致笃定的法性表现,变作招唤浩瀚广漠的神灵之手。让空间劲浪迷人的天风,也有了无限丰隆幻美、定向指意的主频。 族宗达昂努翘首于大马之上,棱角突兀的大手,有形执握皮鞭。无声静哑散发的柔韧贲力,不动犹狂。 迎着天空的光,黑色身躯略带僵硬感的倾斜,仿佛沉凝之际,从大地悍然怒茁的一迹脉动。逆阻光流,阴影如风披般倾斜拓长的光廓之棱,让他看上去,仿佛一具时空光之刀、雕琢成的立体。 法光空无,却令万化端严诺贞而从容。风格妙点,万状意默。 大马临风着。随着族宗达昂努目视高杆,一声令下,“穿沙——” 顿时,达昂努身后,庞大浩然的铁骑万马奔腾。马匹奔竞掀起卷动的一道道狂风,散发烈性震雷的滚滚响频。仿佛阿克索侬河放纵欢流涌动的蓝波。 铁骑之后,隆隆升腾的黄烟,好像整个广袤的热沙已经着火。 虽然,穿沙司仪尚未真正到来,但是,装帧司仪之前,达昂瑟侬族按照古老传承的司仪礼,每一个静置的动态和恣狂如浪的动态,精致格式的预置步骤,一样都不能少。 这叫热沙马祭。仅仅是尚未到来的司仪礼、装帧中的一环。 以显示给万邦:达昂瑟侬族族宗达昂努颁令的穿沙司仪,确凿可信。也是在为司仪礼到来的那天,传达出自神圣达昂瑟侬族王统的信息令。 在达昂瑟侬族人们的感觉里,司仪最完美的部分,并不只是单独的刀马仪礼。 事前,精致的每一道陈设,都是无极丰隆感官欢爽的道具。已经令人滋心爨味,渴于大快朵颐了。 而且,精谨庞大的万马传令风,仿佛盛大司仪举办前的兆,很容易唤动时空里无限涨旺的神秘力。 所以,无论是达昂瑟侬,还是达昂诺格、赫瑟侬拉、以及遥远的冰塬大地,都承认:完整地出自达昂瑟侬质感刀的刀楔令,是万邦规格美的极致,完整无缺的精意盘构,足以接近辨事鉴物的极端。 这也是,达昂瑟侬族刀楔令的穿沙祭礼司仪,长胜不衰的渊源。 “那是绝佳规格中,从黑色背景,惊艳迸射出的一道美丽光线。是——妙好之意,响耳不竭、传风神意的精华。”赫瑟侬拉族人,喜欢像柔软的葡萄藤挂一样,运用婉丽修辞中的话,接纳达昂瑟侬的司仪。 “预礼者哦, 美丽苍穹惊醒耳目的霹雳。 足以显化—— 灵性光的神迹。 达昂瑟侬的司仪, 沙域一记春生的柔媚, 吉祥而芬芳。 正在装点最壮的马匹。” 达昂诺格人会同步拉动耀眼的精弓,或滑沙中抛掷犀利如光的索瑟长矛……原始拔力中,绽放茁生力量的血肉,“出自大漠最明亮的光,从这一刻起,就嵌在达昂瑟侬的刀楔令。” “酷沙是要丢弃的。但是,大漠狂烟中,浩浩风传的话,还是要用手捡起来的。”冰塬大地的冰卢厝族部,盾马族部却喜欢这么说。 此时,族宗达昂努除了右手的皮鞭。并没有手持泥雕板块和雕刀。他已经习惯达昂瑟侬的古俗所言:“在达昂瑟侬,热沙马祭会让——静哑在春光背后的刀楔令,沉睡比醒着,更着生动和灵犀。” 偶尔,达昂努暴手如高弓一现,振动狭长威猛的长鞭,以暴烈的怒响,纠正纵马司仪中不慎出现的纰漏,完成修葺。 那种秒杀精微异变相的手感,吒然迸发的一瞬,身躯看似未动。却料,姿态已经完成。正以不动格,显化着对于千军万马穿沙传令风的浩浩统宗。 黑色矗立的高杆,仿佛大地上长出来的一把黑色的长剑。威仪旌风不停地翻腾着上面悬挂的精美图腾。 达昂努的心里一阵激烈的挛颤。 “达昂瑟侬的神灵,看看!”达昂努张开宽阔有力的臂膀,大声道。 在心里,他感到:荒莽中,时空造化酷烈的大手,残酷丢弃得像小小物什一样的城池、草木和人迹……这一刻,仿佛眼前在浩浩荒莽中奔腾的万马,正从感官的荒芜里,长出蓬勃旺盛的浩然生机。 而此刻的达旺儿玛城,仿佛高矗着立令的仪礼格。以眼前的火动,正昭着——凝静楼阁缝隙里,春意盎然中、永久开不完的达玛花儿一样。让巍巍耸峙的美丽尽显无遗。 遥远的地方。达昂诺格族、赫瑟侬拉族……又响起——随振频不歇的风声传递来的生动飘音。 声线舒朗柔波荡漾时,带着稍稍滞缓的长韵,极致拖曳着——风沙掩不了的芬芳与灵动。 即便看不见,也足够想象:歌者曼丽姿态,正变成春风丰隆季节里,光灿烂漫、尽情摇荡的花木…… 第一六八章 海弓 大漠沙域,赫瑟侬拉虽然地域最广,但是却遍布沼泽一样的软沙。 在赫瑟侬拉泥雕板块的往世古纪里,族部诸王立位时刻,说道的第一句话,不是祝祷加饰冠冕的颂词。而是,用尊贵雕饰的彩色权杖,敲击光亮的石砌地板,道“赫瑟侬拉族的软沙是恐怖做的神话。” 原来,在沙域,那些最不黏水分、不板结的轻沙,才是赫瑟侬拉族人眼中的“沼泽地”。 不过,赫瑟侬拉人却会骄傲地说,“劫难般的软沙,却给赫瑟侬拉人,带来了四样神灵具备的威仪。那就是:力量,音声,色泽和驭马术。” 在大漠人的眼里,赫瑟侬拉人是天然生长在荒境中、最华艳迷人的美泰植物。 但是,在达昂诺格人的言辞里。那是一把迷人的精实弯刀。因为,他们竭尽心力制造的精工,唯有拿在赫瑟侬拉人婆娑婉转的手里,才能够闪闪发亮。 达昂瑟侬的族宗达昂努曾说,“除了自己的雕刀,赫瑟侬拉是第二把。” 但是,达昂诺格人从来就不这样认为。他们虽是灵性通透的精工制作者。但一把刀拿在赫瑟侬拉人手中的光,才会让他们辨鉴出神灵喜悦与否的感觉。 只是,他们不想否认达昂努雕刀的原因,是因为:那把雕刀所附着的刀楔令司仪。 “我们问候一下赫瑟侬拉族——素戈路慕的手。好不好?从火炉塘生出来的伙计。”每当达昂诺格族精工造器的匠人,完成自己手头的工艺,就会这样说话。 “那是赫瑟侬拉族神灵最敏感的触角,据说,他那手感,等于赫瑟侬拉十个聚会的神灵。等于精工的一百个流程。等于族人的一千个道理。” “据说,他有着赫瑟侬拉族完整的四种威仪。就像太阳神高帮战车驾驭的四匹骏马。” “哦哦,这样繁多的言辞,美好到——简直快要接近谎言了。我得亲自去求证一下呢。” 每每听到达昂诺格人那些话的时候,赫瑟侬拉族人感到:那虽然有点离奇,但绝对不是单纯夸张的话。 赫瑟侬拉族人知道:那些无垠的软沙,就是赫瑟侬拉族武士焠炼手脚和灵感的工具。赫瑟侬拉人的力量正是从软沙中生长出来的。 …… 赫瑟侬拉浩浩的软沙在太阳照耀下,莹莹发亮的金色,仿佛从大地上火烈生长的火焰。 最美丽蜿蜒的光滑弧勾,以静哑的形状,显示着在心灵中有力量感的流动。就像光滑流弯的敏感手勾。极容易让人感到:空间里静默着饱满力量,在阳光下正在丰隆地长旺。 这些潜伏在沙域最柔韧的古兽。就是一道沙漠里看不见的壁垒。让人望而却步。 “飒!”“飒!” 随着湍急如闪电一样飞骋的音声,次序毗连的黑色弧线带着锐利的破风声,穿梭而来。 那种旷境中,略带瓢动的滑沙。就像两只展翅中微微振动摆幅、漂移着飞翔的鸟。 其实,那还不是最可怕的软沙区。 等到两只黑色的“大鸟”飞临赫瑟侬拉族。原来是驭风滑沙的人。 忽然,两人随最后的飞滑,完成涡流回旋式盘亘的风弧,紧急刹步。 “海弓!前面就是赫瑟侬拉。要知道,这儿的大地上,住满了软沙做成的金黄色、吞噬生命的魔鬼。”一个黑衣人道。 说着,他从腰间摘落两只铁质的船靴,换掉刚才穿着的笨大的靴子。“这是冰卢厝神灵赐予的船。能驭最坚硬的冰,也能穿梭最恐怖的软沙。” “武者修峻,你说的没错。我记着饰尊洪叠迩厝曾经的告诫。还有,我们只能以冰塬的法相战胜沙。这也是饰尊洪叠迩厝说的。” “没错,我们只能用长在灵魂里的冰,才能破开软沙的门。这样冰的意念就不会融化。”武者修峻说罢。野猿一样缓缓垂落双臂,身形张弓,向软沙深处滑去。 身后的海弓,手脚似乎显得更加精致。他不慌不忙地蹬好铁靴。手形整敛姿势的动态,仿佛娴练调教驾驭的马匹。 虽然,武者修峻在他的目光中已经滑飞了好远。但是,海弓眼瞳,带有目测感的灵敏光,透示着:目标被意念制约的那种锁定。所以,锐直的瞳光,看上去似乎更加充盈着生机勃勃的力感。 海弓调好身弓驱动的力感。两只拱隆状态的弯臂,一呈飞骋的张翼,腾冲之躯已经飙出。 落垂如翼的臂弯,以左右加速的摆荡,前倾的身躯仿佛冲竞中、上下振频的波涛。箭一样穿进赫瑟侬拉大漠的软沙地。 显然,冰卢厝的武者修峻仅仅是熟稔地势的引领人。而身后的海弓,才是真正押势中,高滑风沙的主力。 虽然,在沙域,冰塬人不是轻盈驭沙的灵兽。但是,那种以冰的感觉形绽的法相手段,并不比赫瑟侬拉族的武士们差。 海弓仿佛武者修峻携带的缀子。飒意飙骋的姿态,因为控力饱满,滑步中,身躯变迁,化生各种动作形状的速度很快。 旷阔的沙域上,两个张臂滑沙的黑风,不断地掠起一道道倾斜飘泼的沙浪,就像两匹劲俊穿梭在沙漠风烟中的马匹。 …… 赫瑟侬拉的铁骑武士,依然威严地环绕着赫瑟楼歌。 城堡仿佛被大地金黄发亮的返照光点燃。从远远的广漠看过去,被光芒加饰渲染成背景衍射光的晕,所以,赫瑟楼歌显得异常壮观。 被达昂瑟侬族和赫瑟侬拉族包绕的达昂诺格族。在诸邦的话语里是这样的—— “达昂诺格运用达昂瑟侬族最精密的刀楔令,完成精工制造。然而,将最好的刀,却传递给了赫瑟侬拉。” 是的,大漠人知道:最好的手制精工,虽然出自达昂诺格人。但是,最精良的精工武具却在赫瑟侬拉。 因为赫瑟侬拉族拥有四种特质威仪的历练手段。他们敏性的手脚就是识器的神灵。唯有他们,才可以挑拣出那些接近神性的利戈。 所以,赫瑟侬拉人从达昂诺格获取的,才是武志器械中传奇的宝藏。 “因为当他们运用四种神圣的威仪,行祭。辨鉴质感的锐意,能够穿凿透每一样器具的灵魂。” “昭着神灵最神圣的宝石光,属于赫瑟侬拉人。” 这是大漠人都能随处听到的、用赫瑟侬拉婉丽语法说出来的修辞。 第一六九章 霹雳鞭 赫瑟侬拉的软沙之域。 次第逐风的两个人影,放浪滑沙。极速运动形成的线廓,仿如两条黑色细长的河流。 激烈破袭式狂掠的穿沙风。形格突兀,状态飙飒。掩映着壮硕体能的威力。从喷薄状态的形绽,完全能够感受出非凡驭沙的技巧。只是,这一切怒骋状,是从冰塬人的姿势带来的。 “叭!” 随着一个清冽干响的鞭鸣。遂见,空白时空惊险一团蝙蝠状迸溅的黑光,黑光乍闪即堕,凌空而落。倾斜磕落地上,保持着因为剧痛而显僵硬的凝固。所以看上去,仿佛磕地的重盾。 而后面的那道黑风,难禁惯性力,刹步状态中,冲前激射起一道劲猛的沙帘。变化如倾斜插进大地的斜刀。 十丈开外,凝静矗立起一个新鲜的人影。之所以说他新鲜,那是因为:他的衣饰,只有赫瑟侬拉人才会有的、那种精美的饰篆和色泽。温泰谐韵,雅致清新。最小扭结的图案,规则感与柔婉篆态并兼。显现出姿态绽现中,性灵出自神灵般的订正与舒展。 “赫瑟侬拉人……”重盾一样磕地的武者修峻,带着不愿折服的怒戾,道。同时,右手飒地从铁靴拔出一柄犀利的匕刀。 左手五指扣紧心胸。这种姿态就是:习惯性感受——兽皮裘衣上的冰卢厝古记传递的箴言之力。浑躯弯折之力,预示着不甘屈变的崩动。 刹步的海弓,并未惊慌。他像一把坚韧黑铁做成的刀。站立就是锋刃,他看向赫瑟侬拉人,手形刚刚屈折,彰显力凸。 只见武者修峻左手微摆,以示阻挠海弓。 武者修峻心里知道:刚才自己遭遇的爆袭,就是赫瑟侬拉皮鞭传递来的音声射杀。 因此,被击中跌落的时刻,在心中已经唤动冰卢厝护祭中冰封刀祭。 虽然此刻尚不是武者修峻出功的空间条件。但是,对于赫瑟侬拉族而言,冰封刀对于武力卓尔的赫瑟侬拉族人同样是陌生的境。 他刚才对于海弓的示意,仅仅是阻挠初来乍到的海弓。而此刻的他,依然是一把雄沉抵兑赫瑟侬拉的猛戈。 “赫瑟侬拉,沙做的门。”修武大声说道,用刀指定那赫瑟侬拉族人。 慧通音声系的赫瑟侬拉人精敏辨言,用光滑族语修饰屈折的冰卢厝语,“赫瑟侬拉族泥雕太阳神启示:一把刀,走错路,就会变了身份。” “什么意思?别在这儿饶舌。”修峻明知故问。 “是吗?冰塬族降临的一个贵人,突然凶巴巴地说:他要给太阳神光耀的赫瑟楼歌,送来一颗沉甸甸的黄金。” 另一个赫瑟侬拉族人仿佛柔软的沙柳枝条一样,从那手执皮鞭的赫瑟侬拉人身旁“长”出来,解释道。 身态窈窕,葳蕤生光。她那抒情诗咏叹调,含满无尽的讽意。用赫瑟侬拉族语诠释的冰卢厝语,仿佛缀满红果的沙棘。 修武登时脸红耳赤。他惊雷般崛起的瞬间,仿佛从大地逆滑斜上,怒茁而出的一道光弧。 飒划如鸣的匕刀刺向那位手执皮鞭冷袭过自己的人。 随着修武臂弯拉满的力弓,匕刀飒划一道冰封的波痕。显示出强烈阻尼音声穿凿的凝固之力。 那个手中执鞭的赫瑟侬拉人并没有立拔佩刀。他弯腕带旋,隐匿着的那种看不见的发力动作,随着修武滑沙而来的接近,将蓄势的力量已经附着在结实的皮鞭上。 修武清楚,自己的冰封刀就是从冰卢厝祭祀中采撷的。那些来自于冰卢厝精密祭礼修饰的力感,就像达昂瑟侬族的刀楔令司仪。正是克制赫瑟侬拉人力量的手段。 是的,他曾经见识过达昂瑟侬穿沙司仪竞技中,赫瑟侬拉族人柔软姿态中藏着的威猛。但是,从来没有真正诉诸力决。 曾经,他也进入过赫瑟侬拉族的沙域,但那是洪叠迩厝携带兽皮裘衣,向赫瑟侬拉族王室表达敬献的礼仪。那一次,洪叠迩厝收获了赫瑟侬拉族赠送的方锤。 但是,那样完整的礼仪完成后,赫瑟侬拉族便与冰卢厝中断。 因为,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得到的精工方锤,被祭主堡珈珥呼唤的地精火人精佳无二的作工,再行粹炼,施以圣毕加钵树冠的光兆后,威力无比! 所以,冰卢厝方锤就变成震慑冰塬各部族、甚至大漠人的法器。这让达昂瑟侬、达昂诺格、赫瑟侬拉……大漠诸邦,已经变得异常忌讳。 所以,赫瑟侬拉族人说:“不要接受可怕的裘衣!”这句话,已经用泥雕刀,变成了:刻记在赫瑟侬拉族往世录的警戒辞。 所以,赫瑟侬拉人的印象里,冰塬大地就是一个可怕的所在。因为,冰卢厝已经把纯粹的力量,变成了可怕的刑具。 可见,赫瑟侬拉族人对冰塬方向来的人是憎恶的。 武者修峻能被赫瑟侬拉族人皮鞭传力的音声爆袭。不被礼待,是有原因的。 修武执刀毫不顾忌,即便是在赫瑟侬拉族大地上,被愤怒激燃的他,这一刻,似乎要在赫瑟侬拉族人身上打开一道征服的门。所以,力量重浊,毫不恻隐。 因为是冰封刀,那个赫瑟侬拉人的皮鞭吒动弧勾势能,形成的爆袭,根本无法触及掩映在冰棱下真正施威的刀。 此时的修武顿时力量长旺。每一刀刻镂式精密穿凿的进攻,阻尼了皮鞭的犀利抽击。 随着乍响的皮鞭,空间剧烈溅射的白光,仿佛向四面激烈攒杀的飞箭。鞭击与刀戮相抗衡瞬间,沙性与冰性力量交辙。 狂鞭怒吒时,那种抽击在时空境界面上的线条,仿佛是高空雷厉之鸣中,曲折线状裂钩延伸的霹雳光。 鞭之动,劲爆的烈风随线状痕迹掣动的一刹,密集连续的暴鸣,随线性蜿蜒。 精实有力的匕刀,仿佛霹雳光电激怒的凶兽,以强悍的有形力戈,割断、磕碎、折落着曲折电钩。 空气里溅射锋利的冰屑,发出尖锐的装饰音,让整个鏖战的时空形如恶兆。 突然,漆黑的弯刀凿破霹雳光的包绕,修武仿佛一匹从混沌中攒射而出的猛虎。长浪力拔,依然保持着连贯的射杀状,奔腾而出。 不待赫瑟侬拉人追鞭,只见修武缩身间,滑动铁靴沙步,飞速之际,招徕一直静矗的海弓,一同飞骋向赫瑟楼歌的方向。 那个伴行执鞭的赫瑟侬拉族人,不急。优柔道:“哦,萨列昂,别追!他的冰是走不过赫瑟侬拉沙的,很快会融化。” 遂调动光滑鲜亮的手腕,致笑。目光泽莹莹生辉,“嗯,因为他们鲜艳地长着——素戈路慕可以责打疼的手和脚。” 第一七〇章 素戈路慕 武者修峻清楚:在赫瑟侬拉族的大地上,自己必须很快完成预置的全部动作。因为在沙域驻足,本来就是与冰卢厝截然不同的境。 破开阻挠的修武,力量已经迅速饱和。所以烈性粹力滑沙的姿态,就像疾驰中的快马。 海弓尾随其后,他虽然像是修饰修武的。但是精致简化的动作,让他高飙滑沙的姿态更见焠拔。自我阻尼高难度动态的有意滞后,足见——有形握控力感的精致把握。 那种屯力的状态,自出现在赫瑟侬拉大地上的时刻,就已经显现。 赫瑟楼歌前的铁骑武士们突然吒动。一眨眼,放纵奔竞的马匹,并没有形成整齐开阔的平行踏掳,而是各自成单,肆意穿沙。 这些随身携带战刀的铁骑,驱动精壮的赫瑟侬拉族战马,敏捷身手灵动调欢马匹踏沙的非凡技巧。 高翔的姿态,带着轻盈的飘骋,使精敏高频变迁的放浪姿态,就像马背上萦绕着翩舞的灵动蝴蝶。是的,他们仅仅与马匹保持身形状态在某个点上的牵连。除此而外,似乎已然与马匹脱离。 原来,此时的马匹,就是他们手脚中高频调转的工具。在大漠诸邦,达昂瑟侬、达昂诺格……都知晓:赫瑟侬拉族的铁骑力量是极其强大的。 因为,赫瑟侬拉的铁骑,每一把刀的力量包含了整匹马奔动,以重载惯性趸积的夯力。所以,赫瑟侬拉族人力量的真正特质指意就在这里。唯有他们的驭马术,才是调动重载力的顶流。 这些常年累月在软沙中历练的格式,是紧蹙时空瞬间完成力量表现中的传奇。 此刻,姿态燎燃的赫瑟侬拉族铁骑,奔入浩渺大漠风烟,仿佛浩荡风云滚腾的鏖战。顿时,整个大地轰轰发响了。 只见飞步扎进赫瑟侬拉铁骑的修武和海弓,同时执刀,和铁骑拼接在一起。 这些出自软沙粹化的铁骑风刀。并非长驱式进攻的速度战。而是立体繁密的技能戈。人与马就像有限时空灵变搏杀的格斗。极致显化着精密调频的招法。 次第佐杀而至的铁骑,连贯带来——瞬间定点的狂袭。消磨着力格狂暴的修武和海弓。 修武催动加饰冰封法相的匕刀,强硬阻挠每一个铁骑重夯式的压抑。 显然,铁骑的攻击远不是警化的皮鞭。每次,刀与刀的磕击,都足以将剧烈震动中的修武颠翻在地。 修武高昂怒绽的手刀,在连贯攻中渐渐落降。他只能利用技巧的滑沙,形成偶尔必须隐忍的守势。 猛地,一个铁骑武士,调动欢朗隆动的马躯。他精致地挽动手中的刀,刀形潋滟中强势变迁的不定向光,仿佛空间一只神秘眨动的眼睛。在极致辨鉴中,突然向修武驰来。 虽然,修武有着冰卢厝敏感护祭的灵犀,但是,面对眼前攒杀的刀,心里的感觉火忽然变得迟钝。是的,他已经不能辨鉴——那刀带有定向的目的光。 也就是说,他的一颗心已经快不过那把刀了。 他只看到瞳孔中恐怖放大的刀的形状…… 随着修武震恐而落堕的一瞬间,咔地,那个奔腾而至的铁骑重刀,陡然震响,刹止。 一只有力的大手,同步拽起——鏖战中已经不堪撑力、随重夯、正缓势降落的修武。 只见海弓形格突兀峭拔,力绽依旧开阔。他格开那个铁骑的刀。 较刀相互磕击的止动瞬间,海弓的刀突然变力刺向马匹。显然,他感到:那匹马谐动的重夯之力,比其他马匹更盛,是重夯式贲力状态的致命攻。 受阻的铁骑武士顿时震惊。尽管他灵动的左手调整马匹姿态的变迁,但是马匹笨大的惯性,已经难以瞬间施救。不禁大声惊愕,“啊——” 登时,空间连贯的变迁中,一道集束状的高光激射而至。海弓登时手形偏转了。好像那是一道有力量的光芒。 的确,竞技状态,运动中总有那些目力可视的机会。但是,随感而真正发力时,并不都能如愿以偿,实现杀机。 “海弓,那是素戈路慕的光!光,是被速度震碎的刀。”修武紧急提示道。 修武深懂:在赫瑟侬拉族,素戈路慕被换做“光”。是因为那种以婉丽音声为驭,出手的快刀,常常被激射的超速度自行震碎,形成沙状流离的白风。 显然,刚才的光没有执着要射杀海弓的目的。因此,修武才即时提醒海弓。 修武和海弓看向前方……只见高高的赫瑟楼歌,山墙开阔的长廊。一个手扶巨大竖琴的人静静地站立着。 他显得毫不装饰。安静的侧立,不像武士,反而显得风雅而肃穆。 “冰塬人,记住,最好的精工造器,唯有在达昂瑟侬的刀楔令穿沙司仪中取得,才拿得住手。”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最好的刀在赫瑟楼歌?”修武大声道。 “因为,最好的器,出自神圣仪礼的规格。所以,器的灵魂是正法之光。万众瞩目。” 那人说罢,鄙视修武道,“赫瑟侬拉再给你订正一句:最快的刀在赫瑟楼歌,代表赫瑟侬拉神灵的秘密。没有神赐的光启,看一眼会带来劫灾。所以,对你,最快的刀,不是最好的刀。” 修武突然震怒,“今天,我就是来赫瑟侬拉族,摘取最快刀。” “是吗?你的愚念竟然变得这样直接。”修武感到身后一个犀利的声音在说。正是刚才阻路修武的赫瑟侬拉人萨列昂。 “这不是冰卢厝的护祭吗?难道不知道:执念太盛的狂欲,会被祭祀神灵的火焰烧干?”那个伴行苏利昂的人道。 修武更加愤怒,“我能够站在这儿跟你说话,是因为冰卢厝神的威望。” “我站立于此,能给你传递赫瑟侬拉婉丽修辞的话,是因为即将来临的、达昂瑟侬穿沙司仪——带来的吉光嘉音。这也是赫瑟侬拉族人,没有将你勒令驱走的原因。” 手扶竖琴的人端严地看着修武,道。“我就是赫瑟侬拉族的行祭者素戈路慕。” 忽而,修武低声对海弓道:“海弓,我们只要摘取掉他身上的那把祭刀,就消掉了他身上一半的神迹。因为,一个祭祀者守不住自己的祭器,就代表永恒败局和耻辱,神光自灭。这是打开赫瑟楼歌的唯一令。” 海弓点点头。执刀,力绽手形,如弩。 第一七一章 “美泰之典” 第一七一章“美泰之典” 光彩夺目的赫瑟侬拉乐人们,在赫瑟楼歌高高的山墙长廊款步而出。 从大地向上张望,高朗干净的阳光下,在视域略带倾角的出现,让那些精心雕琢的艳饰姿态,变得欢朗而喜嬗。 艳,在这里是出自大地极致新鲜的纯色。原始、渗透、落淀于心灵,是原味色素的光泽。带有意象中生命向各个方向和感觉复生、焕火的可能。 色泽明而动,正用静哑的赫瑟楼歌布局,定型成——异常高贵的一樽樽甘冽之醇,倒进视域和灵魂。 盈盈而美,高挑之樽。 每一个赫瑟侬拉族的乐者明光灵鲜,然而仪礼质朴。这样带着意境感对比的到来,仿佛身载古老时空,带来曾经的良风美俗,复原抒情表达的精真。 乐者们风雅调教,姿体婉转。舒尔荡漾的温情手足,一经绽现,已经令整个空间里的万感流动,目颗生辉了。 在赫瑟侬拉族,人们将他们唤作祭祀中的“美泰之典”。仿佛一叠泥雕往事纪,豁落形具,万芳贲情。 这也预示,赫瑟侬拉“美泰之典”的乐者,是行祭中,太阳神尊高贵的侍者。盈手细软,精魂一搦。是精洽以音声和光泽表现生命灵魂的精典。 高高的桃红色巨型竖琴上,精致雕琢着高俊的马首,缀饰条纹上,嵌着赫瑟侬拉族婉丽语法的锦辞—— “赫瑟侬拉。 太阳神御马的奔腾。” 所有被沙漠荒芜掉的,生命以灵魂,让万感的表现就在大漠的赫瑟侬拉来丰隆。精魂妙秘的馕在这里,被美丽而又小心的手脚精致敛起来。 万邦诸部说,达昂瑟侬的刀楔令司仪,除了达昂瑟侬语法传风的刚音,还有赫瑟侬拉婉丽语法精美的柔音。 这些赫瑟侬拉“美泰之典”的音声和色泽就是。 大漠虽然有硬朗的黑风。但冰塬人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婉转处,生动含水的一眸惊心。 素戈路慕半俯身躯,向乐者们表达精美的致意。就像在行祭太阳神祝仪时那样。 “不可触的, 太阳尊光芒派遣的乐者。 我们是大漠—— 避让光路的尘埃。” 素戈路慕致礼完毕,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 这一刻,他就站立在赫瑟楼歌前面的大地上。 顿时,赫瑟侬拉的众铁骑缓缓复归于原处的站位。让一切显得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嚓! 素戈路慕铿锵的右手以震动着的臂弯,抬手。就见身上佩戴的那把祭刀已经赫赫在握。 凝静的眸颗,温醇而豁朗。没有过多逼仄的锐气。 他看罢修武和海弓,目光眺望无尽的荒漠,道:“赫瑟侬拉每个人的意思是:从我目光所视的方向行走,才会找见赫瑟侬拉大地上太阳神落翔的吉光。” 武者修峻回答道:“可是,我的到来预示的是整个的冰卢厝。同样包括了向太阳尊祭祀的全部。” “尊贵的素戈路慕祭,不用跟他说话。因为他的耳朵远没有学会听懂沙的话。”萨列昂道。 “也就是说,他那颗心执意做个——聋者,或者是愚蠢而砸不碎的石头。”伴随萨列昂的那人道。 “说得好。听着,拿到赫瑟侬拉的祭刀,我先宰了你!”修武狂怒道。 只见伴随萨列昂的那人,飒地拔出佩刀。怒目如铃,鄙视修武。 “黛蕤丝狄,不用急。就像你刚说的那样,我们最好把他交给完整的太阳光。由他说,因为‘心是万变的,神是唯一的。’,别忘记赫瑟侬拉族泥雕古纪的话。”萨列昂疾速按压住黛蕤丝狄的刀。 黛蕤丝狄点点头。收势。 素戈路慕转目,看着修武,道:“我只会提醒你:别因为不知道,喜好于——用神的光做错。那样,赫瑟侬拉和冰卢厝的神都不会喜悦。” 素戈路慕化释掉口辞之威,又优雅地道:“在赫瑟侬拉,很好的话是这样的:无上辉煌的人啊,如果你的心接近神灵,那么,足以将地上的光捡走。” 素戈路慕言罢,忽然目光冷严,凝视修武的眼睛,“你是吗?” 修武早已怒不可遏。不待素戈路慕提防,加着冰饰法相的刀已经攒杀而出。 海弓更是势不可阻。一直弩张的刀,箭一样射出。 素戈路慕微微倾斜的姿态,仿佛经受两道重叠的重载,而变得弯曲。就像疯狂驭马,于软沙境极致控力重载的马匹。 因为海弓赋予的强攻,修武冰封刀以祭祀境化生出来的力量,更加硬朗而饱满。可以完整衍生——出自冰卢厝祭祀精意主控的境。 精致密叠的刀法,辨鉴来自素戈路慕祭刀的每一道不谐痕迹。是的,那正是此刻他要从境中,以犀利无极的订正手感,凭借冰卢厝祭礼,决绝剔除掉的部分。 也就是说:赫瑟侬拉的祭刀,就是他护祭冰卢厝祭时,要“订正”的异类。这正是修武最擅于做的事。 所以,形格拔力的每一个瞬间,都与一颗心跳完整同频。 海弓虽然是修武携带的,但是却是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准许,而执意派遣的。 在素戈路慕的手感里,这一刻,修武攻击的每一刀,其实已经指刺到素戈路慕刀法的每一个疼点上。 素戈路慕知道:武志中每一种格式造化出来、带有精极属性特质的,都是不可忽怠的极端。 心中,赫瑟侬拉族祭礼那种丰隆完整的四种历炼格式,仿佛意念中四枚高耀在殿堂的金烛。 他是以光的包绕,敏辨修武手段酷烈衍生的冰卢厝祭祀境。 因为只有这些完整承忍法相的真实经历,才会让他感知一个完整冰世界带来的时空。 一旦敏于出刀,极容易触碰危险,而深陷不可知的泥沼。 而此时的海弓显然要比修武暴烈。他精致屈折的刀形,似乎已经看见素戈路慕隐忍手感的忌讳。 高浪飞身的弹射,仿佛已经豁然奔竞时空中,毫无疲倦的马。 那把迸溅烈风的刀。形成与修武对等的两个方向,不断地将守势中的素戈路慕逼进——冰封刀镶嵌的境。 长步高滑着烈风的海弓,手力比修武暴戾得多。他以刀拓力,大幅摆嵌套素戈路慕,仿佛一把凶悍的钢叉击中猎物,肆意翻挑…… 而且,随着海弓的控势,修武反而变作以祭祀修饰海弓力量的装饰。 顿时,冰封的块垒变得凝结而庞大…… 第一七二章 看见晷印 第一七二章看见晷印 海弓将修武那些很容易扳弯的力相,无极注力。随着不断配合的谐动,已经可以清晰地感受出来冰的轮廓。 很快进入状态的他,足以令修武震惊。 尽管他知道:海弓的刀功和力量凌驾于自己之上,是威力雄沉的力量控。但是,因为没能粘着冰卢厝的祭礼境,所有那种出自力量和意念控的刀,在修武眼里,还是不够完整的。 这也是修武在赫瑟侬拉族大地上,必须作为主谋掌事的原因。 可是,此刻,随着海弓暴涨的气势,修武忽然发觉:这个看似被动的刀,所具备的意境不再单薄。正伴随自己的手段,成了丰隆法相而佐局的主力。 这在修武感觉才是足以令他大为震动的所在。 素戈路慕从守势的体验中,同样感觉到:海弓其实要比修武可怖得多。 是的,自海弓进入赫瑟侬拉沙域的那一刻起,其所目视的手段,包括萨列昂的音声射杀在内,已被捕获般变作刀相的一部分。 正是从那刀相中惊闻的音声杀,致使素戈路慕不便急于强攻的原因。 的确,在历炼般的四种特质的体验中,素戈路慕已经从海弓的刀感中“看见”——出自赫瑟侬拉族音声刀属性的特质。 原来,海弓看似依附修武,形格拘谨。但是,以精密的目光,刻镂的时空原始图腾,根本就不是平面板,会像叶片一样随风一飘就消失了形状。 只有他自己才晓:那种目光切割到的,就是一个立体的境。 尽管这是异常隐秘的。但是,还是被素戈路慕从守势状态的体验中,清晰地感受了出来。 本来,素戈路慕只想诉诸赫瑟侬拉行祭的手段,尽快地将这些来自冰塬大地的不速之客打发掉。 采用行祭,是因为,这样处理异相,会消除掉那些时空看不见的遗咎,修复赫瑟侬拉饱和圆满的吉光。 没有想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素戈路慕暗自庆幸——自己采取的守势。所谓的庆幸不为别的,而是自己真实的祭刀法相,没有被海弓目光摘取。因为守势中的他,攻之招是内敛的。 是的,对于一个武者,自己的刀法往往就是自己的致命攻。 素戈路慕忽然发现:眼前到来的这个对头,简直就是整个大漠沙域的隐形灾难。 素戈路慕这一刻似乎才感到:自己一双脚踩在刀尖上。即时表现力量状态的自己,身形必须变得极致隐晦。此刻的他,极致忌讳:自己一不小心,会陷进——祸害赫瑟侬拉的因果。 这个骇心的想法,让他忽然间变得异常矛盾和蚀心。 萨列昂明显能够感受到素戈路慕形格拘谨,但是,没有素戈路慕亲证中的指令,他是不可以随便出功的。包括“美泰之典”在内,也必须是行祭礼仪,严谨控局下的装饰。 “我第一次看见了冰卢厝族的护祭礼。但是,我反而感觉:那把不是护祭的刀,附带有音声射杀的风雷。意外的是,这种赫瑟侬拉的特质,在那把刀上……表现……” “这让人是有点儿……怕怕……萨列昂,我认为:这会儿,赫瑟侬拉应该让我——帮素戈路慕悔罪一下。”黛蕤丝狄恭谨地合十两手,默祷:“赫瑟侬拉的太阳神哦,像消除黛蕤丝狄看不见的过失一样,消除族人的遗咎……” “赫瑟楼歌司警令的护卫刀哦,忠诚无二的你有何过?你真是德行其广,我感到自己的过失,应该也被神释了。”萨列昂轻松安慰黛蕤丝狄,苦笑道:“赫瑟侬拉族的咒语,也会帮你实现这句话。” 素戈路慕虽然被冰刀嵌套,但是,精洽敏捷的手感,触动冰封刀境界,就像识器的神灵。那种光感辨鉴方寸的手感,很快就能从形格中感受那把冰封刀相看似完整中的破绽。 只是海弓的刀正是修葺这些破绽的利器。 素戈路慕已经从自已体验中的手形波澜,清晰区分出了修武和海弓。 赫瑟侬拉的众铁骑静默着。他们威严的矗立,就是赫瑟侬拉族素戈路慕行祭中,可以随时牵动的重载。赫瑟侬拉族祭祀的威猛正在于此。 此时的海弓,已经发现:嵌套中的素戈路慕,正在执意摆脱自己这把狂刀的格式。所以,发力的状态变得更加威猛。 他极致拓长冰封刀境界中——法相轮廓的厚度。精敏提刀,屈折攒动,强势封堵素戈路慕不断破开的一个个豁口。 素戈路慕能够感受到:那把刀重咒般缠绕自己的力量。 手感中敏捷辨识的光感,此刻就是素戈路慕最精敏的指针。能够鉴辨那把刀,就预示着:自己的感受的灵犀依然在海弓刀之先。 在修武的心里,只要嵌牢素戈路慕的手脚,不要说一把赫瑟侬拉的祭刀,整个赫瑟楼歌都会是他可以洞穿的门。 那一刻,赫瑟侬拉的精工宝藏就是任由自己挑拣的凡品了。 达昂瑟侬族的刀楔令穿沙司仪即将开始。可想而知,丰隆堆积在赫瑟楼歌的武志重器该有多少。 此时的修武,那种因为酡醉感已经变得鲜红起来的脸,在黛蕤丝狄的眼里简直可恶到了极点。她一点儿都不习惯:这些在赫瑟侬拉族人的大地上的异力,敢于坦露——这种让神灵看见都憎恶的狂妄表情。 “而我,第一刀真正要杀掉的人,最应该是他!他恐怖地带来了冰卢厝的表情。这是赫瑟侬拉族太阳神所嫉恨的事情。”黛蕤丝狄忿然道。遂狠狠地道:“此刻,我祈求赫瑟侬拉族的太阳神诅咒他。” 黛蕤丝狄这样忿忿然说的时候,不禁仓促地掉下眼泪。 是的,她感到:素戈路慕没有立即掌控定局,驱开修武和海弓,正是自己一颗心隐隐发疼的原因。 萨列昂看见:黛蕤丝狄身子侧过去,缓缓垂首的隐忍状,低声道:“当你为赫瑟侬拉族的神灵担忧时,其实,是在无形弱化神灵神圣的威仪,被赫瑟侬拉族的行祭所忌讳。” “对不起,萨列昂,我只是在生气自己。此时,对于我来说,万感属于魔鬼。”黛蕤丝狄道。 忽而,她惊醒似的抬头,看着赫瑟楼歌,致意道:“看,日晷!” 赫瑟侬拉的大地依然莹莹生辉。 阳光照射着壮丽的赫瑟楼歌,光线从山墙、箭楼、石台斜掣瀑落的耀眼光流,在大地形物的轮廓结构上,清鲜地掩映着明暗交织的界面,显出大自然造化中、光芒在精致物构上——方挺有形的剪裁。 就是赫瑟侬拉族人最喜欢的光之格式。 黛蕤丝狄焕然感到:这一刻,赫瑟侬拉人看着赫瑟楼歌,心里正以婉丽,说—— “赫瑟侬拉的晷! 太阳神的足印。” 第一七三章 圆烛 第一七三章圆烛 素戈路慕莹润涵光的姿态,有着不可消弭的光亮。就是凭借这一点光泽传递的特质,萨列昂心安成稳。 那种在不断嵌紧的冰封境,盈盈频跳的灵致刀光,以短暂发力的紧蹙与暴躁,将目不可追的瞬间爆发力,演绎到极致。 所以,海弓的刀和那切割般的目光,无法窥及生命发自内在隐晦状态,贲力振频的目的。 也就是说,他光滑的轨迹,覆掉了精微裂变的心机。 因为始终难以完成最后的冰封之廓。海弓已经变得暴怒。他不明白:到了如此冰嵌的境界,为什么自己依然斩不断——赫瑟侬拉大地上这根看似极致柔软的沙柳。 海弓显然不再隐忍,他就像一只疯狂怒兽口嚼恶沙,豁豁磨响牙床,亢奋着不断壮大的膂力。 修武清楚:武志手段中,最残酷的,根本不是一把单刀绽现的风声鹤唳,万状靡倾。往往就是这些虽胜犹败的终咎,彻底颠覆着质变的根基。 因为,那是潜形力感不可挫磨的质点。仿佛在无限柔软中,终于磕到一颗最硬的沙砾。 而且,素戈路慕的守势,并非修武和海弓想象的,屈于力挫。而是在优柔适会的婉和状态中,用柔力无形发散的光跳,触碰修武和海弓武志手段的全部痕迹。 随着渐渐的完谐一握,姿绽更加舒展光亮的素戈路慕,已经悄然逾越——两把冰境刀所能达到的顶巅。 就像他以流淌光感的手勾,精敏辨鉴达昂诺格的精工造器。 黛蕤丝狄看着:盘亘的修武,以及雷厉一样奔腾的海弓,持久暴戾的动作,依然补不上最后冰封的缺口,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赫瑟侬拉的神灵的奇迹,就是我此时虔信的符号。嗯,黛蕤丝狄希望:空间能够继续保持这种的行祭礼,直到看见冰卢厝带给赫瑟侬拉的两只牲祭。” “美丽的赫瑟侬拉女人,你这话简直接近女神。”萨列昂道,“我有点儿不同。就是期望——光感缤纷美泰的、赫瑟侬拉人的祭刀,能将你说的话,让大漠的每一粒沙都知道。”萨列昂看了黛蕤丝狄一眼。 “唠,可别缀我的话。”黛蕤丝狄谨心地呵紧手形姿态,指指光感渐升的素戈路慕,蹙着手形祈祷,“最要紧的,是赫瑟侬拉的太阳神能帮到他。” 萨列昂看着光芒盛着的赫瑟楼歌的方向,点点头。 此时,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虽然静矗。但是鲜亮迎迓楼上的高风,美丽翻飞的衣袂、饰带、微微动态的流苏……在干净耀人的光线里,已经快要让人看见:掩映在丰满皱褶里、动态流动起来的光彩。 巨大的竖琴,仿佛赫瑟楼歌上,矗起来的高弓。 一阵阵不竭的风,穿梭整个赫瑟楼歌的山墙、箭楼和高台。发出物构熟稔摩挲出来的柔软响频。 所以,那些看似不动的“美泰之典”,以静矗的惊艳,修饰风歌,已经诉诸大自然花丽铺序般的独唱。 素戈路慕留给修武和海弓最后难以封死冰廓的痛苦。 这个优雅细长的恐怖,才是真正疼痛而致命的。因为,它牵缠着两颗最终不得安宁的心脏。 素戈路慕知道:此刻,自己虽然控局,依然深陷冰封境。完整的力量戈依然属于修武和海弓。他唯有破境而出,才能充分表达赫瑟侬拉四种历炼品质形成的主攻。 素戈路慕知道:行祭中,最柔弱的姿态才是万感极端的感受者。那个时刻,生命以痛苦的极限承忍,已经极度深刻地在自己保守姿态的生命中发生过了一帧帧、一颗心亲证的苦劫。 尽管撑力的神态是高耀的,但是,发生在灵与肉、感觉、意识……的每一个质感痛劫,已经在自我宇宙,刻镂了那些遗留在身心上的重夯。 是的,素戈路慕用极端承忍,触知了修武与海弓的刀——所能表达的底线和界限。 当然,他也因此用万感的经受,体验到——来自冰塬大地的、冰卢厝行祭礼的法程和力量。 修武和海弓在拓长的格局中,渐渐变成重复运用格式和力量的惯性。 素戈路慕的一颗心,就是自——这个对手动作重叠的时刻开始,迸射喷薄之箭。 他终于发觉:修武带来的,仅仅是冰卢厝祭祀境——那护祭礼的一部分。而海弓只是将修武的护祭,以力与意念结合,加持到极端。形成外在紧致坚硬不可化的法相冰壳。而内在缺少的,正是冰卢厝祭主的灵魂。 这个无主之祭,一旦洞明,就是一件法器,根本算不上完整时空境界中的——祭。 素戈路慕目光敏捷地看了一眼修武。犀利如光的祭刀,抵住海弓咄咄逼人的猛刀。被嵌在冰封中的左手,正僵硬地配合自己的一颗心——行赫瑟侬拉的祭。 “赫瑟侬拉的太阳神, 赐素戈路慕—— 四种历炼: 力载, 音戈, 光电, 强驭。 自此刻, 从祈祷的左手, 从最冷的冰廓里点燃: 赫瑟侬拉祭的—— 金烛!” 当素戈路慕这样祝祭的时刻,萨列昂、黛蕤丝狄、众赫瑟侬拉族的铁骑,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纷纷看见:素戈路慕静哑的左手如烛,点亮一个光泽莹莹的淡圆之晕。 顿时,赫瑟侬拉族的整个空间瞬间欢嬗而动了。他们只是以激活万感的方式,形成各自应有的调频。 黛蕤丝狄飞身纵上一匹战马,疾呼:“萨列昂!快点,别空载了你那执事司警令的马匹。”黛蕤丝狄说着,右手犀利地拔动一根扎在地的索瑟长矛。 “是!黛蕤丝狄。”萨列昂返身。 同步奔动的众铁骑,豁然起势。顿时,战马轰隆隆地奔腾起来了。浩浩壮势的铁骑一经吒动,完全放浪了——洪涛一样欢响翻滚的铁蹄烈风。 赫瑟侬拉铁骑高挺的马背、狭长的马步,谐动榴颗成槌的钝击之鸣,震响了整个的大地。 大地上猎猎风烟,激荡着浊黄烈呛的滚尘。让整个赫瑟侬拉的大地不再沉默。 壮观的赫瑟楼歌之上,更是风华绝伦。光艳仿佛点燃了时空的火焰。 欢嬗不竭的响频,伴着大地铁蹄猛烈砸地的鼓槌。密叠的手铃,没有让疯狂的刚音,在单独奔腾中,失却谐音控动的灵魂。层层叠叠腾奋的音频谐波,旺势燎燃。就像铁骑力量倾斜中,威猛旺势的搭配。 是的,赫瑟侬拉的祭,已经点燃了:空间外与生命内,力戈不息的飙风烈焰。 第一七四章 光启 第一七四章光启 素戈路慕点亮左手的烛光,一颗行祭赫瑟侬拉仪礼的心,已然贲动。 庞大空间里谐动的振频,共鸣着他一颗心跳动起来的声音。 素戈路慕仿佛带着庞大的冰廓,缓缓走动。在右手中,精敏跳闪的祭刀,始终出自于一颗祭心。 是的,这一刻,不仅右手的祭刀出自一颗心灵的光,左手点亮的光,同样是一颗心,真正在冰廓中燃烧起来的祭火。 持久承忍中,素戈路慕知道:自己真正等待的,就是这个点亮赫瑟侬拉族祭火的时刻。 当然,这一次,素戈路慕行的,不是手裂霹雳光的毁灭祭或消煞祭,而是吉光警化。 赫瑟侬拉行祭礼时,祭光所在,才是他自此真正行祭的开始。 当素戈路慕将祭光嵌在冰廓的那一刻,只有他自己一颗心知晓:此时自己就是——修武护祭刀法相形成庞大冰廓的那个祭主! 只是,此刻,这是赫瑟侬拉族的行祭中的祭主,而不是冰卢厝祭礼司仪中的祭主。 素戈路慕清楚:修武和海弓极端用力、修饰的主位空缺,一旦被自己的祭心站立,那么,只消一刹那,修武和海弓造化的冰廓护祭法相境,就会完全变成赫瑟侬拉祭主神圣力量统御下的工具。 是的,就在素戈路慕点燃祭火的那一刻,修武顿时恍然若悟。 极致嵌套的力格何其强盛,修武和海弓心里清楚。可是,这一刻,庞大的冰廓完整变成了修饰、呵护——赫瑟侬拉族祭主素戈路慕的附着。 素戈路慕强硬地弯折左臂,他以深蓄灵魂感力量的祭主,撑起雅正威仪立祭的令。 顿见,随着他摆动左臂的一瞬,那具庞大的冰廓,已经完整地变作:庞大结实的、自己可以用行祭时的心意控动的护体。 修武突然强阻住——海弓依然嵌力法相的那把猛刀。 “武者,在我的感觉里,只差一刀,我就能将他手中的祭刀敲落。”海弓依然不依不挠地道。 “可是,那只能是你说这话的前一刻……海弓。”修武颓然摇头,敏锐地用刀指着素戈路慕左手莹莹发亮的圆烛光,“它用赫瑟侬拉祭火点亮的地方,其实是,我们竭力要守护的冰卢厝祭主的空位。” 海弓顿时刹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强力嵌入的那部分,已经在转眼间变作——素戈路慕祭火法相统御的道具。 此时,当自己执刀磕向素戈路慕祭刀的时刻,庞大的冰廓形棱,反而变成呵护素戈路慕的护体。这不仅让海顿的一颗心变得更加疼痛了。 海弓伴随修武来大漠之前,就听饰尊洪叠迩厝忠告过,“不要蔑视大沙里、那些一磕就碎的泥雕土块。因为,从一颗心蔑视的那一刻起,它更容易变成统御你的主人。从而让你将冰卢厝和我化作成风沙。” 海弓此刻惊醒了似的站定。他忽而感到自己——痛苦而多余。从未懊恼的他,一颗心悔青了。 素戈路慕微微侧脸,看向修武和海弓。当他缓缓收回目光的时刻,将点燃祭火的左手,精致、温雅地蹙在胸口。 那种身形半屈的姿态,被明亮的烛光鲜艳地照耀着。光,勾出身相正立面,光滑、柔弯、静谧的俊美廓线。以芳醇饱和态的张弧,显示温馨不可冒犯的那种威严相。 “赫瑟侬拉的太阳尊! 点亮祭火, 就是睁开神圣的眼睛。 随看的瞬间, 你就把触瞳的光—— 摄定。 此刻, 素戈路慕遂光启: 你那威望。” 素戈路慕轻轻祈祷。 修武见状,刀指素戈路慕,对海弓道:“这,就是赫瑟侬拉人的祭。” 海弓强硬地点点头。再次悬起右手的刀。 素戈路慕没有将目光看向修武和海弓。其实,自他点燃左手祭火的那一刻起,生命祭祀状态中的他,已经用一颗鲜活起来的心,照耀了——不用眼见、就能清鲜感受到空灵境界的诸物了。 他就像走步中,打开预置厚囤力量的马匹。那种静态中,似乎因为震惊而骤然怒绽的肢节,金刚火耀。瞬间崩力如裂的溅射风刀,仿佛空间里一道道有形可感的光芒。 温雅涵光的柔态,一刹那变得刚烈风飒。形格突兀、力相劲爆。紧蹙发力的姿态豁然乍现。瞳光怒盏,森森贲威。 随着身形发力形蹙,从身躯溅射般飞出的光,强闪。 顿时,那块庞大镶嵌在身躯的冰廓,轰然崩塌。破碎激飞的冰粒,攒动剧烈闪烁的、短促的流离火。在空气中划响尖锐的暴鸣。 修武、海弓触碰萧杀溅射的冰刃,形格痛颤。稍滞,狂势挟持的裂解风,倾斜攒射,将两人仰面揭翻。 施力何烈,受力何重。 素戈路慕仿佛挣断铁链的古兽。带着黑色风烟的恐怖装帧,终于豁朗站立。 烈焰狂涛般汹涌滚腾的赫瑟侬拉铁骑,随着素戈路慕形绽的膂力,仿佛被重载臂力拖动的武器,掷向修武和海弓。 此时的铁骑,已经变作素戈路慕双臂搅动的力量狂涛,不再是单力杀戮中的有形存在。 修武和海弓被仰面揭翻的那一刻起,就陷进了赫瑟侬拉铁骑的滚流,跌倒、翻腾…… 不过,依靠相互搭力,摆脱掉铁骑厚重踏掳的烈风。 同时刻,赫瑟楼歌“美泰之典”已经迎迓高风,欢嬗频响了。 欢朗的手铃,加饰大地怒马的蹄风,一并飞跃入手鼓振频不竭的河流。音声错叠,精致交辙的弦乐,嵌进狭长漫游的背景风暴。 手脚燃焰的竖琴演奏者,以高贵弯弹的铿锵指风,变成飞吒在光跳弦丝上的电光霹雳。完整统御了豪壮音频澎湃的一次次涨潮。 修武和海弓以猛烈高翔的滑沙,避开素戈路慕统御下的铁骑。 不过,俩人依旧盘亘,执意寻找烈性回辇中的爆发力,以便完成最后毁祭的极致攻。 素戈路慕虽然是赫瑟侬拉族祭的主控,但是,此时的他并没有存心——对修武和海弓挑起主动攻。 他以感受的承载,看似被动完成攻击。但是,接近毁灭的光性手感,使怒视中的修武和海弓每冲前走动,都带上了恐怖的颤抖。 素戈路慕右手擎起祭刀。在滚滚浩荡的滚尘中,已经加饰铁骑重载力量的他,就是此刻修武忌讳的神。 不过,他似乎知晓修武执念不化的那颗心,所以,并没有敛威收势之意。 第一七五章 右手矗刀 第一七五章右手矗刀 颠荡在铁骑落蹄的余风,修武和海弓仿佛被强汛抛上高滩的船只。 修武忽而意识到,自己来到赫瑟侬拉族大地,潜在的生命格式,仅仅是赫瑟侬拉族人判断链条中的一部分。 从自己站立在赫瑟侬拉族大地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蓬勃丰隆的大漠祭,并没有自己看到黄沙那样唯一到简单。 相反,接近枯涸的色泽,将生命在时空万化中水泽一样流逝的珍宝,荟萃在性灵涵光的内宇宙——形成光腾茂盛的智光。 此刻,初闻祭火中飞扬的赫瑟侬拉的婉丽修辞,从那柔水一样欢跃跳荡的湾流,修武触动无极生发欢活性灵的音浪,此刻犹如温柔的刀。使他惊醒的这一刻,突然感觉到——整个事情的结局和道理已经同频出现了。 这,就是他眼睛看见的赫瑟侬拉祭火吗? 此时的赫瑟侬拉人就像昭着喜兆的地精火。那种无极动态的马跳,肆意贲冲的灵光,不再是自己可以确切定性的格式。 从眼前素戈路慕祭火中感受到的。在修武心底终于形成了恐怖的开始。 似乎也就是从看见素戈路慕的祭火开始,修武才感觉:自己真正踏入赫瑟侬拉大地,就是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祭主堡珈珥曾经告诉过饰尊洪叠迩厝,“来自于大漠泥雕修辞的语法是可畏的。因为,它完整地具备:与冰的屈折语法对等的祭祀格,相互之间永远是对方猜不透、鉴不真的秘密。” 修武曾经讥诮,问:“谁才知?” “神!”这就是,那时愤怒的堡珈珥回答自己的话。 现在看来,祭主堡珈珥说的话应该有道理。 修武清楚:如果自己再孤意执力于莽动,频频使用冰塬大地出自冰卢厝的祭祀手段,必遭覆辙。 其实,修武心里清楚:自进入大漠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完整行动的控事之主,海弓还仅仅是自己潜意识安置状态的搭配。 所以,从攻击素戈路慕的瞬间开始。力格强硬的海弓,就是极端锐化冰卢厝护祭刀的尖端和先锋。 而不是控事的方位箭以及变局格。 但是,此刻,修武发现:自己如果再执意箍力——这把不可想象的威猛刀。那么,凭借手中的护祭刀,万难破解赫瑟侬拉的祭火。 素戈路慕因为瞬间点燃祭火,已经变成了修武不可逾越的境。 修武来到大漠,虽然是感召于达昂瑟侬族的刀楔令穿沙司仪礼。但是,对他而言,真正的目光就是在赫瑟侬拉。而且,达昂诺格最好的精工造器,就是这个时候,流入赫瑟侬拉。 就像饰尊洪叠迩厝的忠告那样,一切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甚至更糟。 眼前,素戈路慕左手中的光泽,欢浪滚流的赫瑟侬拉族铁骑,赫瑟楼歌长廊上、音声境燃焰贲旺的音丛……整个旷大的赫瑟侬拉时空境界,几乎造势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平行造化各自精真的主流风。 在冰卢厝,庞大神秘的祭祀境,其实对于作为护祭的修武而言,就是不可知的。 就是因为看到了素戈路慕行祭显化的张力,此时,才真正改变了——修武对于完整祭祀的认知。 是的,祭主和护祭存在质别。不经历与素戈路慕的对垒,修武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衍生冰卢厝法相手段所存在的致命点。 修武知道:已经触发赫瑟侬拉祭火境的自己,如果就此收手,那么等他第二次再来触碰素戈路慕的祭,遭遇的必将是残酷的铁箍。成为自己生命中,魔咒一样永远推不开的一道门。 因此,尽管被素戈路慕的祭火、奔腾的势所震撼,修武一颗不甘隐忍的心,却端直地矗起一把烈性的刀。 “法护,这些放纵于外的相,我想,应该就是赫瑟侬拉祭的全部。一旦穿凿通透,留下的必是空无。”海弓眨动冷凝的目光,对修武道。 “祭,最可怕的部分,就是:被神灵唤作‘那个’的、永恒的不可知。这是冰卢厝兽皮古卷上刻的契痕。你我应该用手抚摸着记。”修武谨言。 “法护尊说的没错。我说的只是一个技巧,望尊者立指——一个法门。”海弓道。 修武看着时空境界中,素戈路慕加饰起来的汹涌气势。右手突然将刀竖起来,粗线条凸兀力感锋棱的右手,仿佛出自一个凶腥的咒语。 然后,他缓缓地将左手包绕上去,执着道:“修武以力量,叩问神圣的冰卢厝的太阳神尊。赐我以冷酷冰的强硬,破开狂饰华艳的感觉火。唵!” 修武说罢,转身看着微微发愣的海弓,道:“力者海弓,你就是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从大海唤来的法器。你的同行,也许就是在等这个——神赐威望的时刻!” 海弓有所惊动,不禁问道:“海弓真不懂!” 因为整个空间的祭,是属于素戈路慕的控。修武不便直言。 但是,当他随修武的瞳光,用自己的目光,追随到——自己劲猛执刀的那只右手上时,海弓一颗心顿时豁然开朗。 “法护尊,饰尊说过:在冰卢厝大地上,你质感之眼可以看见魔法。海弓正因为此,敬慕你,从大海来伴从于你。”海弓说罢,谦恭地致礼冰卢厝的方向,“我愿是饰尊方锤派遣的奴婢。” 修武看着海弓,点点头。 此时的达昂瑟侬族,唯有高矗的达旺儿玛城完全可以隐隐看见。那些嵌满新鲜花木的闪烁亮色,敏如灵动耀眼的星辰。 遥远长河的蓝光亮色,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得见。 高矗的、黑色的规模之之柱,如歌旌旗随烈风振频的沙域浩歌,叭叭叭的清响,快要让人们想象到——威严而壮观的刀楔令穿沙司仪礼格,正被猛烈地传递向邈邈遥远的地方。 达昂诺格族精致敲击金属钝器的偶尔之声、说话、旷风……以及声声加入的笑浪,丰赡了大漠不显孤独的旷美与遐思。 此刻的赫瑟侬拉,赫瑟楼歌已经被色泽点燃了欢嬗不息的高光。 大漠里的人喜欢如斯说道:“看罢,在那儿,赫瑟楼歌就是赫瑟侬拉太阳神,在神祝的品相中,造化了生动世俗的——赫瑟侬拉的音之典本。你不应该为歌者的快乐而迟疑哦。” 第一七六章 海之刀 第一七六章海之刀 素戈路慕从崩塌的冰廓中形显的那时,他表达硬朗的力戈,姿态其实就是喜悦的。 他只是以繁饰的手,调频形绽法相的最大生动。并没有残酷催生出——杀戮裂变的风声。 因为,在达昂瑟侬的刀楔令穿沙司仪举办前,那些付诸烈性刀戈杀戮的时事,大漠人都是存在很深的忌讳。因为在他们古俗的传承里,神灵赐予最大喜悦的到来时,那一刻,美丽就应该完整无缺。 大漠人喜欢诺守:这种让一颗心灵能够心安理得的习惯。 执意逆违,只会冲淡神示的全部美感。如果偶遇异兆,或惨烈不可避开的事,他们会拿着土块,道:“最灵的法,就雕刻在深邃大地的土里。所以,此刻,就是魔域暂时驻足的时光。” 阳光下,素戈路慕形态高耀。即便是显化法相手段,但是,不失刚美态以柔为饰。 动感的他,就是以祭祀心灵诠释情态佳俊的高手。敏感的素戈路慕能够察觉:此时的修武并不会从受挫中,生成对于赫瑟侬拉族神灵的敬畏心。 因为修武和海弓的一同到来,在他看来,只能是两颗心灵形成——对于执念的加剧和锐化,根本不可能轻易收手。 因为,挟持同来,就是要将两者各自的力量诉诸极端。 所以,素戈路慕此时欢嬗谐动,仿佛高贵竖琴统御音声境中、真正表达的主频。 “他是真正的表现者,尊贵的身上散发着赫瑟侬拉族神灵的高光。我祝,他此时的每一种欢喜都是成立的。”黛蕤丝狄欢朗地催奋奔竞状态的马匹,将挺拔有力的索瑟长矛斜执而押于背。 “黛蕤丝狄,你就是祭祀力量锐化出来的前锋。但我不意看到残酷杀戮的血色。温可点儿,就是赫瑟侬拉族女人的宝藏。”萨列昂马步共谐于后,道。 “闭你的嘴。这也要看矛尖指的究竟是谁。” 萨列昂苦笑一下,“哦,意识精真的女人,据说会纯粹如神的。” “你才知道啊。”黛蕤丝狄回首讥诮道:“当然,我提示你可要担心两块冰。” “早知道,还以为你不晓。”萨列昂好笑地道。 “所以,我手中的索瑟长矛,可不是用来装饰你说的话的。”黛蕤丝狄白了一眼身后的萨列昂。 奔竞的铁骑已经震荡了大地欢响起来的鼓面。以渐次长旺的风雷,喧嚣起空间里被马匹拽动的狂风。 赫瑟楼阁“美泰之典”渲染着素戈路慕行祭的背景。悠长飘逸的乐声,布陈着婉丽音丛里飞出来的措辞。牵绕着时空境中每一种听音者,共频于祭的感喟。当然,这显然还不是音声最旺势的时刻。 素戈路慕手形以及身躯微变,都那样谐整而完美。连贯自然的变步,让他仿佛动态中高朗迎光的挺拔树木,正蓬隆地绽开繁密秀美的枝叶。 那种精致礼仪的装帧,此时就是虔信。手中有刀,手中也有光。 喜泰的灵致与法格的维系,此时,于素戈路慕已经浑然一体。 所以,修武看上去,此时的素戈路慕既是祭主,又是法护。是精密化生境界“一”的、那个可以看得见的载体。 “但他还不至于接近到神灵。”修武忿忿不平。因为在这个时空,所有凌驾于饰尊洪叠迩厝之上的高姿态,都是修武不可忍受的。 虽然跳脱了素戈路慕力量统御的境,但是刚才被驱的力爆之记,犹然未灭恐怖的余悸。 达昂瑟侬大地上,穿沙司仪的铁骑,已经重叠他们每天习惯的踏沙训练。将旺脉的此时瞬间空间,反而变得更加精美绝伦,意象邈邈。 海弓手中的刀,就像煦热中忽然起势、怒茁而出的一根新草。 “让我的意念,毗连到饰尊洪叠尔厝,饰尊毗连到冰卢厝的太阳神。” “海弓,你此时说出的话,就是我护祭刀精密维系的神灵。” 修武和海弓说话的时刻,面面相对。注目以礼。 就是这个——一直暗暗强化力量感频跳的瞬间,海弓悍然独拔力戈。右手刚猛地崛起。执刀刺向行祭状态中的素戈路慕。 因为,不再受控于修武。卓尔独拔的海弓,就是一只坚韧的硬弩。那种在大海风浪、浩瀚澎湃波涛中,焠炼力量的境,已经在长久的凝滞中,彻底爆绽开来。 海弓怒执狂刀。在心中,趸积的雄沉、厚重的海之力,以涌波之叠,冲刀锐进的时刻,催化——那把撑力的刀,开始因为激烈震鸣而抖动起来。 他不再拘谨姿态——变作屈从修武意念的傀儡。而是高昂独拔个我意志的一把真正精铁——海之刀。 霎时,刀尖切入素戈路慕以祭祀统御的浑炼之境。 逆向迸射的皓白气流,仿佛激烈光照的锐意线条。 司警令的萨列昂已经敏矗浩翔风中、飙调的可怖辅音。他一直警戒状执刀的一颗心,本来就没有松弛过。 精敏手勾,调出一意即时贲力的欢流。 虽然潜在于黛蕤丝狄的身后,但是那种极致敏于捕捉变局的心,其实超越修武和海弓,早就已经以心定格了。这是他能有准备发力的个性。 而且,萨列昂已经调整了——整个马夯力的角度与跳变的敏锐光迹。 嚓地, 弯弧一样萨列昂驱壮势,手刀中已经蓄满一匹马重载的夯力。 只见,萨列昂灌力杀戮向海弓的刀,并没有因为磕动,改变海弓锐意猛驱的方向。 萨列昂的那把刀,逆闪。仿佛光滑地触碰了海弓的刀而脱离一样,不着黏连。 原来,海弓发力推刀,厚重的风凸,已经变作加饰那把刀的坚硬、冰亮的护套。 修武终于品咂口舌,惊叹一声,“啧!” 可是,伴随着修武惬意的快感刚刚发生。就见:没有跟动萨列昂出功的黛蕤丝狄逆力内嵌,掰转奔竞的马匹,回旋的涡流凝以狂暴囤积的势能。 就是这一刻,黛蕤丝狄悍然掣动索瑟长矛的膂力,已经旋转矛杆,以翻转蓄势的力,狠狠地冲后掷落了一记回马杀。 矛杆重磕在海弓的刀之上。 只见轰然崩碎的风凸护体,被强硬的矛敲破。豁然露出——海弓手刀刺目的一道烈光。 刀势滑脱的萨列昂,再次拔马驰骋而来。但是他乍响的那把刀,已经被修武的刀格住。 相互猛动形成的重磕。将萨列昂与修武纷然震开…… 第一七七章 “那个” 第一七七章“那个” 素戈路慕因为在行祭中,敏感的手之精弓,伶俐弯翘而跃迁。所有不可以目力全见的细节,就在浑躯完谐的动作中——嵌。 “即便在光中站立, 照样看不见的。” 连贯的姿绽中,素戈路慕左手中的圆烛莹莹发亮。柔光静谧,圆弹地挑在指尖上。心诵泥雕箴言。 素戈路慕轻轻念叨着:泥雕往世古纪中的婉丽辞。以音丛蜂鸣的无状欢腾,点燃了心灵内宇宙沉静空灵中焕动的感觉火。 祭祀中的他,由原始灵肉的重浊为初始承力的载体。随祭祀力量的焠炼,身形状态渐变谐柔通达。 他不愿清楚指示:生命意识中灵犀的神迹——“那个”。 因为,一旦将神秘灵魂的意象在境界成形,“那个”所代表的神迹,就会荡然无存。 素戈路慕知道:尽管海弓是自己刚才以守势状态的承忍,用感觉拓出了有形的极端轮廓。但是,那只是在海弓与修武搭力的状态。 而且,合力的主频在于修武,海弓仅仅是修武有条件需要的那一部分。不是上佳形绽——极致格式的主频。 所以,素戈路慕知道:那显然不是海弓力量境界的巅峰状态。不过,他已经能从那种浑厚结实的力量,感受到柔然丰囤的厚重与强韧。 是的,修武敢于直入大漠境的赫瑟侬拉,不依不挠地逆怼和索愿赫瑟侬拉,已经打翻了——素戈路慕平静状态的温柔判断。 既然已经立祭,素戈路慕期望自己看到事情的真谛。否则,修武带来的海弓,永远是一个用恐怖感觉悬在意念中的谜。 而且,赫瑟侬拉族祭带来的,并非别人感到的——美好意控境界中的立威之美盛状,而是真实地牵着性灵密宗最焦灼痛苦的极点。 外在单纯的形绽,该是多么显性简单的一部分。 即便拥趸了完整的赫瑟侬拉祭,自己必须经历的真实,应该就在海弓的这把刀上。 萨列昂和黛蕤丝狄就是行祭礼中,素戈路慕心灵的敏感触角。 但是,素戈路慕知晓:海弓锋利的刀光经受羁绊,而未能迁变位移的方向,只能说明赫瑟侬拉的行祭,还只是意念长旺的感觉火。 他必须调配赫瑟侬拉行祭中,袭透精铁的质感颗粒,击碎海弓一颗狂暴不敛的心。否则,自己完整立意的赫瑟侬拉行祭礼,就会变成惨烈可怖的落辇风。从此,在冰塬族面前变得一蹶不振了。 修武挟来海弓的恐怖,就在这里。 完成谐整,赫瑟侬拉的祭已经变作动态起势的洪涛。素戈路慕断然跳脱开——自己一直站立的主频位置。 因为顿失了素戈路慕祭礼中有形可见的精真祭火,司警令的先锋萨列昂和黛蕤丝狄,庞大的赫瑟侬拉铁蹄,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瞬间情态凝滞。 但是,随即,一切又焕然暴鸣而疯狂起来。 他们发现:素戈路慕并没有真实离开他们。而是动态中,流颗一样闪烁的星辰。犀利不滞的飒划之光,才是真正动态焕活中、精敏射杀状态的飞刀。 对于赫瑟侬拉祭的整体而言,素戈路慕是奔腾中的希翼光。祭的整体为之腾奋。 对于海弓和修武而言,素戈路慕不再是静矗中,刀之执着瞄射中的傀儡。折断了他们的执意,销蚀了进攻时,执念盘结的目的。 “他不再是华柔形现,婉丽飙音的歌者或舞者,让华盏盛着的‘美泰之典’静静地修饰他。知道吗?尤伦瑟。” “的确如此,优雅回首传话我嘉言的沃尔金。素戈路慕的闪烁感,才接近真实的灵魂啊。” “一点也没有错。刚才,那是赫瑟侬拉人的行祭礼。这一刻,行祭礼的素戈路慕正在流动的闪光中——变作耀目的神灵。” “按说,行祭的事,赫瑟侬拉的每一粒沙子都知道。” “瞧瞧你说的傻话!能站在沙粒上,即时听你这样的话。达昂瑟侬人说是太阳神的传令,达昂诺格说是很铁的缘分,赫瑟侬拉会说是触神。” “这些话,我狭长的马脑袋都晓得。” …… 黛蕤丝狄听着众铁骑的话,凝神着点点头,“就喜欢聆听:这些赫瑟侬拉、带着马蹄尘土的声音。仿佛过去和未来,也落淀于此。” 黛蕤丝狄自语一番,看向身后,“萨列昂,跟上。” “是,为神传话的黛蕤丝狄。就像快乐即便有,还需要明证一下,才能变成笑容。谢谢你美丽的重复。” 没能敲落海弓手中的刀,黛蕤丝狄心有不悦。萨列昂的话不禁逗乐了她。 “不过,别太揪心。你战胜他叫光荣。神战胜他才叫正法和审判!所以,我们是神的仆人。”萨列昂补充道。 “你可真会说话……”黛蕤丝狄白了一眼萨列昂。 海弓执着的刀,本来已经指中素戈路慕。形成执念的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力,膨大得足以接近整个宇宙。那种毁灭感,快要包括死亡感在内了。 可是,瞬间,刀尖和灵魂被折落在半途…… 只见焕然奔动的素戈路慕,从姿态略显僵硬的海弓身旁掠闪时,回首看着海弓凝固的表情道:“赫瑟侬拉的祭,不喜好力量不壮硕的猛虎!包括洪叠迩厝。” 素戈路慕这样说的时候,目光清淡地滑过海弓身后的修武,好像说,“可你,算什么呢……” 登时,海弓和修武一同变得暴怒起来。然而,在庞大的、被素戈路慕已经焕活的赫瑟侬拉的动态行祭礼中,赫瑟侬拉的祭仿佛狂风中沙暴。不再是美轮美奂的风光。 所有必须瞬间生成的变局,已经将海顿和修武的局搅浑了。 是的,在素戈路慕的心里,完整的赫瑟侬拉行祭礼,包括:形绽,贲动,风暴之刀。 形绽,只是豁落起势的华丽表现,弥满了赫瑟侬拉祭静态的完美形状与轮廓。是丰隆万感的原初。一切就像造化,刚刚诉诸于启示。仿佛美貌、歌唱与舞蹈。 贲动,才是浑然锦龙真实盘动的质变。闪耀的精真之烛,化作牵力万象的光灵。引动乾坤的浩渺翻腾。于混沌态打开完整光启的界限。 风暴之刀,预置在不可知的“那个”。这是赫瑟侬拉婉丽修辞神灵的语言了。 “那个。”——赫瑟侬拉神圣祭祀的密宗。 第一七八章 重夯 第一七八章重夯 在神圣的赫瑟侬拉族的行祭礼中,素戈路慕更愿意身敷风尘。 自摆脱了修武海弓的冰廓之封劫后,那些自我衍生的情味的波涛,渐渐融进渐趋旷阔的心灵空旷境。 其实,越是打开神圣祭祀的心,空载犹是超载。一颗心灵,已经变作神性姿态高卓不拘的漫游。 素戈路慕知道:此时,行祭法相,既是放大自己,同时也是在放大万化。 谐和与无妨的焕生,在此刻也给足了修武和海弓形绽力量旺相的机会。 “祭祀中,不要嫉恨仇罹者。否则,他们就是捆绑你,从而一起下坠的石头。”黛蕤丝狄目光看向修武和海弓,将长矛押于身后。心里念诵着赫瑟侬拉泥雕板块的古纪言辞,以消除心中的郁闷。 她知道:无论达昂瑟侬刀楔令,还是赫瑟侬拉的泥雕往世纪事,都是此时不能逆违的戒条。 但是,这也意味着放纵并解禁——烈性犹存的猛虎。 萨列昂看着黛蕤丝狄,毫不犹豫地道:“出自你手的索瑟长矛,尽管是族统里最快者。但是,此时,我们是赫瑟侬拉素戈路慕祭的一部分。行动归祭所有。” “是!”黛蕤丝狄倔强地点点头,将目光从修武和海弓身上移开。跟随萨列昂一同驱马,谐整地变作行祭中庞大铁骑的一部分。 素戈路慕在整个赫瑟侬拉的祭礼中明灭闪烁。 庞大的铁骑因为素戈路慕放大格式,已经变作浩荡澎湃的一道道巨澜。每一道巨澜轮廓,仿佛牵缠于巨大挥动的臂膀上。次第猛涨的狂威,显化着赫瑟侬拉四种品质中的力量格。 因为,很难于笃定索杀素戈路慕的目标。海弓心里已经犯急。 “海弓,我们的刀就从距离我们最近的地方,直接杀戮最快的铁骑……”修武道。 “对,疼了神经,就会疼出一个素戈路慕。”海弓不禁附会道。 这样说的瞬间,早已按捺不住烈心的海弓,执刀攒向黛蕤丝狄。 刚刚收敛警戒心的黛蕤丝狄猛感脊背发冷。就见萨列昂激掣的怒鞭,已经射出暴戾的音声杀。音爆激起黑色闪光的蝶花。 随着蝶花瞬显,完整盘活起来的赫瑟农拉铁骑,同时变成庞大形变的狂流。这些浩然夯力状态的铁骑,简直就是时空猛烈拉动的重载之辇,以各自精准密叠的踩位,同步形成强硬制约攻击的形变。 每一个铁骑毫无差池的重夯,变成飞扬跋扈的钝器。灵动变迁形变、集结、突兀……以链状的“筋骨”,敏性屈力的崩动,形成赫瑟侬拉大地上一记浩壮的“拳头”。 只见“拳头”正锋切面,一匹铁骑上抡动的链锤,同步砸击在海弓的刀尖上。 修武抬眼,只见素戈路慕已经站立于眼前。 让修武感到惊异的事是:站立于铁骑重夯之前的素戈路慕,形格姿态,简直就是投影身后铁骑布局精微、形格完全相同的叠印。 原来,刚才的铁骑战队,就是素戈路慕膂力重载夯动时,以祭祀完整驾驭的、四品质中的力量格。 足见,刚才素戈路慕所动用的是空间庞大无匹的法相手段。 修武以前听说过:赫瑟侬拉祭的力量格,就是重载了铁骑的法相格。没料到,此刻就发生在眼前。 忽然,修武的目光缓缓转过来,看向海弓,“他的力量来自于重夯中的马匹。而你的力量来自于厚重庞博的海洋。” “可是……”海弓忽然变得犹豫不决,“我无法衍生出庞大的法性。” “我知道:你缺少的,此时正是我有的。”修武道,“我愿为你即时立定法相。” 海弓看着修武,终于点点头。 其实,素戈路慕已经感知,俩人举止形态包含着什么。 素戈路慕能够感觉:更大的重劫必将发生。 重锤强阻了海弓毁灭般的刀势,遏阻了恐怖的进攻。 素戈路慕不急不忙抽出皮鞭,猛击长空。皮鞭次第弯动两个飞扬的弧线脉冲。随即在空中“叭叭”震响。 仿佛同频呼唤中的感应,只听见,伴随紧急的马蹄声,一匹纯色雪亮的白马,长长嘶鸣着,从赫瑟楼歌奔向素戈路慕。 马匹奔突入祭祀境的瞬间,贲力状态的素戈路慕玲珑踏步,迎空而飘落在马背上。 这是素戈路慕在赫瑟侬拉行祭中,自己第一次驭马行祭了。 健硕劲猛走动的马步,随着素戈路慕轻盈摆缰的手,白马欢朗迈步的姿态,已经弥合了时空祭祀境中狂猛添着的威风。 素戈路慕清楚:对于修武和海弓。唯有依靠强硬的祭,才能征服掉那种刚烈到逆态不化的两颗心。 动态如燃火的马的背。就是素戈路慕欢活起势的厚重惯性。驾驭一匹马,就是为了让自己更能感觉——奔驰踏步的脉动和力量。 这一刻,贲动状态的素戈路慕已经搓磨好了,精致手刀中的风飒之烈。 随着对于祭祀状态完谐的把握,此刻的自己就是独自一颗心在融入浩荡的时空。 “此时,就将自己完整的感觉,交给赫瑟侬拉祭祀的境。这样做了,神灵必将看见:最威厉的惊险中,出自纯粹灵性的庇护。”萨列昂道。 “以心指祭,意味着赫瑟侬拉的祭看着我。”黛蕤丝狄将左手贴在心口,向着素戈路慕的方向致意。 素戈路慕驱马频动。一颗心已经感受到时空中无形物语,熟稔传来的共鸣。是的,一颗心从万化捡拾力感和境界的速度最快。 大漠的风,总是有形质的,那种漫游远古一样摩挲的原始枯黄,在看似千百年不变的大地上,依然表现得那样新鲜。 那些不可知的沙域的坚韧信条,就是从古老流传的格式中,形成的信息。 从遥远万邦传来的风涛声中,厚重包裹的响频,添加进此时大漠的空气中去。 光芒盛满了整个浩瀚的沙域,流离风,流离人影,流离歌声……荟萃着庞大丰隆的沙域令一样,形成了赫瑟侬拉大地上素戈路慕的祭。 “为了接纳,当我们说不存在的时候,连这句话在内,一切已经存在了。”这是大漠物语说的话,只是素戈路慕用心这样说的原句,就在古美的泥雕板块了。 素戈路慕言罢,将左手圆烛点在眼前。 第一七九章 音声物语 第一七九章音声物语 素戈路慕感受着左手光盏。他知道这颗耀目腾奋的“神灵”,此时已经包含了——他一颗心并不能承载的精铁。 修武知道:海弓虽然有着劲健拓拔的悍力,但是素戈路慕动感发威中,整个祭的整体所形成的状态圆满的搏杀,才是身形阔幅匍匐张力,柔韧屯威、指爪弹力敛势的猛虎。 素戈路慕敏性十足的动态,就是给海弓的刀设置的法门。专意于灵致的响槌敲打海弓笨重发滞的翘头。 完整控局的素戈路慕,尽管可以瞬间形成威厉森杀的精锐目的,但是广德柔谐于时空的一颗赫瑟侬拉的祭心,却在沟通神圣的万宇。 所以,素戈路慕即便在杀戮状态中,依然没有残酷硌人的戾气。 修武虽然心里犯急,但是,在自己潜意识的直觉境,总是能够感受到:冰塬大地与大漠境截然不同的那种属性。 赫瑟楼歌的开阔长廊上,耀目的赫瑟侬拉“美泰之典”,繁缛装帧的珠光宝气,艳腻流颗,动态万千。那种华丽音声和光泽,源源流淌在婉丽修辞中的喜嬗河流,润泽了素戈路慕完美祭蓬隆丰绽的宽阔枝叶。 在冰卢厝,修武助祭堡珈珥祭主时,清楚地记得:堡珈珥极致表达祭祀的灵性时,运用的是冰卢厝的屈折音素。 他听饰尊洪叠迩厝说过:冰卢厝力感精佳的屈折音,就是崎岖陡峭的铁质之钩,可以给造化设置法秘。 只是祭主堡珈珥没有这样说过。不过,堡珈珥说过,冰卢厝的语法就是立法成威的格式。 他感受过堡珈珥施咒于地精火时,就是动着冰卢厝强势音声,而箍力地精火马与火人的。 而且,地精火就是天地时空极致纯粹的感官火,无限、焕活,喜嬗……是不可以被征服的。 屈折音声的冰卢厝音声足以给旺势无限的地精火立威,难道就不可以染着赫瑟侬拉族的婉丽修辞格吗? 修武贲张的姿态登时幡然生色。 赫瑟楼歌上,仪态万方的乐人,依然精致地表达着浩渺舒朗的婉柔情颂。那种空灵美致、在时空境形成的精华穿凿,简直以音声之马载动了神秘幻变灵魂的魔法。 所以,以形格、力量、质感——可以精真拿捏的意象,赫瑟侬拉的婉丽音声,同样可以用曼妙华丽的迷惑幻境,完整地改变到一颗心生动的蝉鸣。那已经无碍地触碰到灵魂。 修武尝试着,潜意用一颗心的感受,靠拢那些不忍耳闻的异状音声。 空间里,密叠抖动次序感的手铃,为整个婉丽表达,以铺呈金色阳光感的热烈,激活:鲜艳跳跃,欢嬗弹力上佳的美感谐波。 随之,从光泰铺展的美好时空里,个性天籁逼真的笛音,自我回环,形成往复多折、变奏上扬的主频。就像婉丽递进修辞中,加饰以旺火成势的排比。 适时,层次波叠的清澈人声,形成辅音干净的断与连,将音色的轮廓美,极致飙飞状。仿佛一颗感受的心灵——也可以看见。 修武因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运用一颗护祭者敏感的心,轻触婉丽修辞的境。很快,他就能够感受到——祭祀状态中,一颗心灵跃迁的神秘姿态。 他终于发现:眼前行祭中,这个法相不拘,浑整潜动的赫瑟侬拉的祭的无相渊源。 优柔适会的婉丽表达,带来的生命活力,比这个来临到大漠的春天,更加生动和迷人。就像那一个个醉意春浓中,优雅翩转姿态的树木,它是从内宇宙不可知的灵魂中生长起来的。 在修武看来,这就是感觉质变的灵魂状态了。 素戈路慕心里最清楚:赫瑟侬拉族的四种生命品质中,力量,光泽和驭马术就是形格。代表质感,有形和确凿。是支撑赫瑟侬拉人有形绽放威望的法则。 唯有音声,是空灵的。代表无限、流变、不确定。而且,这些特质必须如此,才足以搭配到法则牢固的形状。 赫瑟侬拉的婉丽修辞里说,“为了让赫瑟侬拉的祭火不灭,我们只能寻找婉丽。因为它代表了赫瑟侬拉的原初。是灵魂丰赡的大地。” 修武看向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素戈路慕看向了修武。 素戈路慕其实能够清楚地察觉:这才是令赫瑟侬拉大地最疼的一个存在。 黛蕤丝狄看着自己手中的索瑟长矛,目视修武,道:“赫瑟侬拉的太阳神哦,黛蕤丝狄感到:此刻的赫瑟侬拉族大地上,最该杀戮掉的就是——他。瞧那不敬神的目光……” 在赫瑟侬拉,“美泰之典”虽然是行祭中的装帧,是像空气一样平凡的背景风。但是,这些看似毫末者,就像无辜的大地尘埃。是平素存在的卑微而实确的小草。 可以强行毁坏一把目的刀,却不可以触犯无辜者。 “是的。赫瑟侬拉的女神。你嫉恨的心语,在我的祝福里,已经变成生长在你那索瑟矛尖的光芒。素戈路慕的祭替你守秘。”萨列昂道。 素戈路慕一见修武目光所视的方向,顿时,一颗心已经频跳了。 那种欢朗响频、玲珑俊朗的祭刀,折变时,精微而犀利的闪耀,已经以折射光——照耀修武执意锐直的毒眼。 素戈路慕瞬间变得愤怒而悲悯。他知道:自己法相里最隐秘、孱弱的部分,这一刻成了修武制约自己最疼的所在。 素戈路慕不再恻隐,他感到:此时的自己,就是要用祭祀最强悍的刀,来保护赫瑟侬拉行祭令中的“细微末枝”。 不知怎的,心里一阵悲催而寒碜。那些欢嬗动态的生命光跃,多么像生命中,赫瑟侬拉族人心里幸运喜悦的天生光,纯净、吉美、新鲜泽人。 即便他们仅仅是单纯的存在,也会是洇染吉光洽美的无上载体。昭着新生的热望与无限憧憬的饱和光。 这就足够,生命一颗灵魂索要的。 完整的生命当然需要——真实存在的这些美好形状。它们就是让赫瑟侬拉人灵魂,以芳醇安逸下来的样子。 “最美好的东西一旦丢失了,即便修饰好,也会留下难掩的隐痕。第二次看见的光,永远和第一次看见的光,不一样。” 这就是赫瑟侬拉泥雕古契中的箴言。 在高高的达昂瑟侬族的达旺儿玛城,那壮硕的记事石柱上,也以刀楔令刻镂了这句话。 赫瑟侬拉此时飞荡在大漠空气中的飘音,还是那么生动。绵长的音频粘着春风,蜂鸣对应太阳的光腾……一切都在盈盈茁生。 第一八〇章 图腾光袭 第一八〇章图腾光袭 素戈路慕收敛了左手中的圆烛。右手中狭长精美的弯弧祭刀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已经同化成一弯美弧之光。 “别等错误了,再说正确。”素戈路慕将左手绽平,恭谨地贴在右肩上。向着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深深致意,心里告诫自己。 他脸上挂着完美的笑意。因为他知道:神圣赫瑟侬拉祭祀中的微笑,新鲜得总能够只是“第一次”。过多用世故熟稔修饰出来的,就只能归于良风美俗。 “美泰之典哦, 背上插着一把隐形刀的—— 素戈路慕, 看你。 疼痛与甜美, 法与灵, 魔与神正交换生死……” 素戈路慕这样说的时候,从“美泰之典”抽回目光。 修武毫不隐晦地对海弓道,“海弓,赫瑟侬拉最强大的力量看得见,找不到。那是因为你手中的这把刀,还没有能够——精准地找到他那颗心所系的铁橛子。” 修武说话的时刻,敏锐地看了素戈路慕一眼。 海弓瞪大的目光看着修武,似有不解。 “别这样,伙计。你所意料不到的,才是可怕的真谛。”修武道。 随即,修武指着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海弓,就用你这把用熟悉了的刀,破掉这些赫瑟侬拉的音声者。” “难道他们比素戈路慕还重要吗?” “不要问为什么,因为,说理由的时间足以让人变老。” 海弓点点头,他知道:能够洞悉祭祀境的修武,此时,就是自己心灵的耳目。 也正是因为:赫瑟楼歌长廊上的“美泰之典”,是素戈路慕行祭礼中安逸静置的存在。所以,海弓的一把刀,很容易定向指津。 对于海弓而言,手力庞大的海之刀,杀戮静态风物,简直就是他的力格最强形显的特质。 海弓霎时调好姿态。手形之弩再次形蹙。身形弓张,显化出决绝推生出来的狂暴。 恰时,敏感的素戈路慕知道:自己旺势的赫瑟侬拉的祭礼,终于被海弓的力量生生牵绊住了。 素戈路慕调好马匹,以欢腾起势的频跳马步,挟动身躯浩力出功的脉动。 他右手执握祭刀,目光俯视马首,“赫瑟侬拉族祭的风暴之刀。我用婉丽的修辞呼吁你。” 素戈路慕说罢,陡然飒烈震动手中的祭刀,顿见整个庞大的赫瑟侬拉铁骑豁然形绽中奔腾起势了。是的,这些铁骑重夯力量,仿佛大地上浩然拓张开的巨型铁戈。再次变成素戈路慕膂力驱动的法器。 海弓已经是一把孤独出战的刀。他滑动铁靴,响沙形成腾奋的翼张之势,射杀进素戈路慕庞大统御中的铁骑。 因为有修武指津的目的。所以,这让他一经出现,就变得起势壮迈。心中被方向感拉拽的力戈,已经随着驱动的攻击,无形旺长了发力的烈火。 素戈路慕祭刀磕住海弓的刀,以众铁骑在祭祀境中传递的厚重之力,强烈封阻海弓。 重浊踏沙的马蹄风就像赫瑟侬拉族大地上的赫拉尔河、侬迈河、瑟琴喏河……汇流成素戈路慕激烈腾冲中、燃火的血液一样。浩瀚丰盛了素戈路慕的法相手感。 素戈路慕的马匹金刚斩刀一样,投掷下力量锋棱的道道力戈,将不可驯化的海弓抵挡在有形可控的范围内。 奇怪的是,随着素戈路慕的法相祭刀。海弓看似渺茫地淹没在风尘浩沙境。但是,每一次从风沙中怒茁姿态,力量显得更加饱满。 原来,出自海境历炼的海弓,力格属性属于海。被修武护祭加持生成的法相,就是强韧承载中灌力的一件器皿。 这一点,顿时让亲自目见的素戈路慕感到异常震惊。而且,海弓每一次,一经形绽法门,身形反而更见精致与凝练。 原来,素戈路慕一直未能停息以马匹牵力中,自己绽旺力相的完美骨朵,已经变成海弓浩瀚力波的一部分。 只见此时的修武,凝静地潜在海弓的身后。那种以冰卢厝护祭衍射法相的姿态,正是此时加威海弓刀功的关键所在。 素戈路慕清楚意识到:赫瑟侬拉祭祀境界中,繁缛茂盛的婉丽音声,虽然从华美世俗,变为暴涨的力量格,汩汩地融进浩沙般自我心灵的宇宙。可是,此刻,素戈路慕忽然感觉:祭祀境界中的婉丽音声,被力量牵引,正陷进大地风暴了。 显然,狂势修饰海弓的修武,已经敏感触碰了:素戈路慕祭祀状态中的婉丽音声。 修武深知,自己以冰卢厝祭祀礼形成的冰卢厝屈折音声,正牵制婉丽音声,修饰壮大冰卢厝的音声法器。一点点将婉丽音声,变作冰卢厝力量的一部分——萃结于海弓的刀。 这一点,顿时让素戈路慕震惊莫名。 素戈路慕眼睁睁地看着:时空境界里法性发生的恐怖质变。 “看得见的法,可以立拿!因为,刀楔令就是大漠神灵最精真的眼睛。”素戈路慕默祷这句赫瑟侬拉族里泥雕古纪的话。 素戈路慕痛恸的心灵变得悲悯不已。他竭力调整姿态,左手呈起来,敷在疼痛作跳的心口上。仿佛那颗心灵已经被海弓可怖的境,豁落击穿。 海弓力格已经疯狂长旺。这会儿他不再变得拘谨。凝练的双目,看向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 海弓跃然中,高步滑沙,起势再次旺冲。攒动的刀光完整指向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 素戈路慕调欢战马,他知道:此时修武的祭礼,修饰海弓的力量并不是完整的。修武虽然用冰卢厝的语法,控住了赫瑟侬拉柔谐的婉丽语法。但是,法相手段只是片段式的掠取、嚣乱、变载……不是浑整统御境的握控与制约。 “我终于感到来自冰塬大地那杀不灭的力量。”黛蕤丝狄较力的手感不再利索。 “天啦,这些内耗劫的消蚀太可怕了。虽然,这还仅仅是法相较量。”萨列昂道。 素戈路慕推动战马,强阻海之刀。他警惕:渐涨的音声消耗,会将法力旺盛的赫瑟侬拉变成原始状态。 海弓终于站起,执刀。而此时的修武就加持在海弓的身后。辉耀神灵般的光彩。 “海弓,强大、屈折的冰卢厝语法,已经完整俘获婉丽——完整变成海之刀的饰和势。我们可以夺取赫瑟侬拉的祭刀了。” 海弓听罢,悍然呈刀。怒吒手形烈光,奔腾了杀戮的光。修武以护祭加持。顿时,浩瀚的音声澎湃海之巅峰的巨浪般风涛,袭向素戈路慕。 素戈路慕手形迸动电光,随马狂燃…… 赫瑟楼歌“美泰之典”乍然响动的辅音丛,次第响起乐器与人声交错的叠波。仿佛来自天庭倾斜瀑落的光、歌与乐,一同飙旺了素戈路慕的祭刀风。 恰时,素戈路慕目之电,飙斜飞翔至——达昂瑟侬规模之柱黑色立令的高杆。刀楔令图腾的闪光之泽,粹亮雕刀与泥板的界面。 “轰轰轰……” 连续的滚雷声中,来自穿沙司仪高杆的掣电高风,彻底击毁屈折如钩的冰卢厝音丛,并为之立令—— “婉丽是刀楔令语法, 垂缀的饰品。 给予, 才是最后更完整的—— 控!” 素戈路慕念动达昂瑟侬刀楔令刚音。赫瑟侬拉婉丽柔音复以精饰。 顿时,从高杆斜吒的霹雳锯刺,击穿海弓执刀生成的巨涛。散流风荡中,修武血手猛地张开…… 贲饰婉丽音声的海之刀,碎刀成光…… 原来,海弓攥在手中的刀,一触素戈路慕最后的刀楔令,那饱饮婉丽的海之刀,骤然变作——海弓拿不住的光。再也捡不起了。 第一八一章 识器 第一八一章识器 素戈路慕颂罢刀楔令。 飒地,犀利俊健的右手仿佛猛烈乍现空中的闪电。一袭光惊,已经收敛了精致灵跳的祭刀。 崎岖峻峭、昂扬攀弯的马躯,收势回弹的亮蹄高风,再次勾挂天光时,略带翻腾抖鬃的马背上,素戈路慕飒烈形嵌,身形弓弩已经力绽——掌控时空的姿态。 那种与马匹惊险搭链的精致形构,仿佛时空壮势的一道旌风。身形极速形变,划出白飒浩然的斜风。 同时,上扬的右手中悍然多了一根乌黑的皮鞭。 动态中连贯飞光式的身形跃迁,弹颤的力感显得异常饱满。 海弓血手剧疼,目涩惧厉,屈翘手勾回敛而颤栗。 刚才,随着素戈路慕祭礼刀楔令。飞飒之令瞬间锐化赫瑟侬拉柔音时,柔渡刚,令坚硬的刀体质物触令瞬间,亢极生变,极速崩动刚音而脆碎,变成如光流离的碎屑。 “光,就是极速崩动折碎的刀。”素戈路慕重复刀楔令泥板上的箴辞。 这句强饰的话就是说给海弓说的。他就是要让海弓知道:不慎染着赫瑟侬拉的婉丽柔音——质变时化光的恐怖感。 这些刚猛使性,不知归敛的力量格,只有在这个时刻,才配清楚认知:赫瑟侬拉族四种品质中的力量系,完整神圣的含义是什么。 修武看着自己以冰卢厝音声助祭护法,传递给海弓的婉丽,被素戈路慕刀楔令统御,飞凌柔刚渡,崩碎。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自己清醒地站立在赫瑟侬拉族的大地上,手脚放置在大漠的风景中。 修武猛地转身,敛刀之际,已滑动铁靴,极速撤身。 只见素戈路慕登时怒态贲张,吒动右手的皮鞭。高昂擎起的手势,兜出涡缠翻飞的弧圆。 “叭叭叭……” 翩动激闪的黑色蝶花,霎时遍布修武前进的方向。紧急逼仄修武一步步恐惧回辇的两脚。 “冰卢厝人,你忘记带上他。”素戈路慕目光缓缓看向跌倒在地上的海弓,“他算不算冰卢厝交情的一部分?嗯,如果不算,我就干净地宰掉他。如果算的,我真该祝福你的情味。” 被皮鞭音爆阻挠的修武,猛地转身。他已经不堪忍受素戈路慕的说话,强忍愤怒。 素戈路慕跃下马背,走近修武,不紧不慢地道:“你还没有回答赫瑟侬拉行祭者的话。” 他看修武和海弓依然对自己虎视眈眈。遂摇摇脑袋,转过身,要走开的一瞬,悠地说道:“赫瑟侬拉人不喜欢空置别人问话的人。那是失礼者。因为出自有意,必遭神忌……” “好,我就回答你!”修武说罢,飞步如箭,吒动怒刀直刺素戈路慕的后背。 黛蕤丝狄和萨列昂登时惊吒,凝矗马背上,不动。 “叭!” 一声巨响。 就见修武刚刚形绽手中作势欲动的刀,随手腕一折,手中的那把刀直直垂落,扎在沙地上。 而此时素戈路慕身形未变。但手中的皮鞭,似乎完成激烈奔竞的马匹一样,略带倦怠,弯垂柔韧风荡的末梢。 “用手识的器,是达昂诺格的精工。 用目光识的器,是规模之柱顶巅——刀楔令的图腾。 用皮鞭识的器,是冰卢厝的刀。” 素戈路慕说罢,这才飞步上马,当他驱马缓缓走过黛蕤丝狄和萨列昂,缓缓侧脸,动情地道:“还有,素戈路慕用心识的器,就是族人们默视素戈路慕时、也许痛恸过的伤悯……” 黛蕤丝狄猛地看向素戈路慕的背影光,黯然流下难以控制的泪水。默默道:“素戈路慕哦……虽然站立这么近,但远似神灵……” 萨列昂抬起头来,“光耀的赫瑟侬拉的尊者,但愿你能感受到——我致意的心。” 赫瑟楼歌开旷的山墙长廊上,“美泰之典”依然那样生动、明艳而芳醇。 橘黄的原汁香馥味儿的光,桃红色传意百态的眼神,荡漾火烛的手脚,踩舞纵情的婉转歌喉,酡醉翩然的激热颠动…… 华美音乐富丽堂皇的渲染,呼音与风歌,劲爆鼓和谐音铃,欢朗滚颤的迭频,无尽丰隆天籁之声,摹音重重,丰色颤动……烘热了赫瑟侬拉大地蓬勃的火火生机力。 哦,用音声饰的器,就叫音声境界中的——婉丽。 高高在御的桃色竖琴,一根根的竖弦上,放逐了野性指勾的奔马。幻影多变,音译天语,意纵乾坤万类,不羁造化狂浪燃焰的、灵与肉的火腾局。 “我们就是被冷酷折磨过的大地。现在,让我们用高贵濒临的春祭,释放形状、音声、色泽和动态……” “忘掉快乐,是可悲的执念干的傻事。让我捧一手流离的飘沙,纷纷笑闹一场,因为‘美泰之典’接纳的任何表征都是真实的。” …… “我用冰卢厝的诅咒憎你,素戈路慕。”修武大声嚷道。 修武倔强的音声,乖离地穿梭过“美泰之典”的音声境界。那种音声不佳的、不谐的独峙,就像执意突兀时空境界中的石头。 似乎为了表示听到——有目的回答修武的话,突然间空间暴响一声怒掷的鞭鸣—— “叭!” 这种穿越一颗心灵的吒音,就是一声犀利果断的回答。 随即,只见修武身形紧蹙、凝滞……突然凌空翻腾而起,滚涛般旋转的身躯,仿佛急促旋转的一只空竹。 修武僵板的身躯,如斯猛力贲动后,遂沉重落淀的石头一样,轰然砸地。溅起迷离模糊的风沙…… “音声射杀!”赫瑟侬拉族人们道。 海弓静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情形,惊得只是保持凝固的姿态,一动不动了…… 遥远的、大漠空气带绿的春色,似乎就是一瞬间,让整个在无尽响频的“美泰之典”中,显现了芳迷的四季中的青春色系。 因为珍贵的是水,焕活的一条条亮河,美丽温馨的就像梦幻中的记忆。随音乐,绽放动漫感拉长的柔饰轨迹。 邈邈处,达昂瑟侬族规模之柱,高高飘骋着旌风。因为粘着音声,启誓如愿般,倔强独峙着——不被任何执念盘缠的魁伟之飙、之帅…… 旌风,温柔湾流的长河样音声,修饰有形耸峙的卓尔态。一切又变得生机勃勃、恢宏浩然…… 第一八二章 迎迓风动 第一八二章迎迓风动 所有丢弃到沙漠的,代表着一粒沙最大的宽容。 前行的马背上,素戈路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时空响频的风声中。 …… 达昂瑟侬。 时光翻叠色彩,以黑夜为页面的镶边,翻动。 热沙马祭过后,达昂瑟侬穿沙司仪的号令,烽火一样,瞬间传遍了万邦。 空气中,总会传来大漠从各个方向欢腾惊鸣的响频。人们为美好预置了太多的修饰品。 所有惊艳一颦,瞬间灵动的美妙,传递着期望中、那些要化成永远的美好珍存,正摇曳耀目的光线,拼叠时光的精洽与清新。 与达昂瑟侬接壤的达昂诺格,鹅黄色的沙砾石,干净色泽就像阳光一样。丰隆茂密的古拙杏树,素白天影,蓬张着巨型膨胀的树冠。 春,发生着。 被野风磨砺、临春的急性子花朵,稠密镶嵌着垂枝的极稍。 驱赶着牛羊的达昂诺格人,或赫瑟侬拉人,走进壮硕、茂密古树、虬曲的枝丫间。 达昂瑟侬广漠的胡杨林,还没有从古老崎岖植株生出太旺的绿意。古旧断裂截面,从残酷茁生的春光,绝美。 漫漫清响的一队队驼铃,身载华丽贵饰的人们,慢摇谐声,从古老意境中走来了风物美俗。放任了人们对于酷烈沙中美好记忆多叠的留恋感。 偶尔,会有精饰的马帮也一同走来。 达昂瑟侬的泥雕板块刀楔令穿沙司仪,就是唯能连缀这些旷古态风物的奇葩术。 达昂瑟侬刀楔令的穿沙司仪,快要打开春天意境的门了。不错,神灵不挑选这些岁月华贵的精致瞬间,穿沙司仪魅力准会减半。 达旺儿玛城风姿更加卓美,俊伟。快乐的达昂瑟侬族人弹动胡弦,醇歌芳爨,醉意浓烈。 欢乐的音声,从陶醉指尖流淌出来的时候,仿佛天境的阳光,正热火般附着含趣的表情肌,露出浓妍生动的笑容。 “每一粒沙的春情,都会属于穿沙司仪精致马匹、精工刀戈和竞技。” “即便是手脚硬朗,烈性恐怖感的冰塬人,带着目的的轻嘲,也不会打破达昂瑟侬吉祥的气息。我的心保证。” “没有完美到心也疼的人,是达昂瑟侬穿沙司仪礼致中的不可信者。” “仪礼装帧的、黑色的规模之柱,就是达昂瑟侬壮硕骨骼的一部分。因为它带来丰隆立令的质杆。是有形确美的壮势力戈。” …… 族宗达昂努骑马从大街上走过。目光敏锐的达昂瑟侬人们,就已经变作——自由千变万化的伶俐风沙,旋而绕之。 整个达昂瑟侬族日益变得风物宜人。 族宗达昂努知道:唯有从穿沙司仪中,达昂瑟侬的刀楔令才会见着:诸多力量、形状、情味、法密修门……万万异端。 没有经历穿沙令,族宗达昂努就会感到:令的许多部分,会因为丢失真正的体验与经历,而变的虚饰不堪、伪萌滋狂。 生命只有在丰隆的疼痛中,沙漠里骨骼才算是长硬的。 虽然,来自于异邦的尖刀和重锤是痛苦的。但是,所有这些格式,才足以醒化自己手中达昂瑟侬族神圣的雕刀、一颗达昂瑟侬心的灵性。 热沙马祭后,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刀楔令立意的那颗心灵,似乎变得更加精谨,让他已经憧憬:刀楔令辞格秩序与规则造化——法的深邃穿凿的美丽。 达昂瑟侬族的铁骑,依然在达旺儿玛城外的旷沙中奔腾。硬化手脚的烈风焠炼着身形的野火。 “因为见到了穿沙马,达昂瑟侬又在我心里变得更加神秘。我总以为自己知道、见到的太多。其实,那是因为没看到。”昂格于萨矗在马背上,看着规模之柱,高高掣动风旌的图腾。豪壮起势的一颗心,力量已经变得焕然生动。 众铁骑欢跃奔腾。以强硬的驭马格,质化手脚锋棱。 达旺儿玛城上,春意安逸地统御着生命灵犀百态的喜光植物们。从坚硬有形中挤出的柔软,好有灵魂感哦。 一切,盈盈摇曳着在光中匍匐动态的华丽。 泰侬丽格就像深宫之闺管不住的光芒,又金鸟出笼似的,站在高高的达旺儿玛城长廊上,搓磨不安分的手脚。 “新天的第一缕光线,颁令的精灵鸟,不要老是闪烁着来去。这种不着神经线的范儿,就是乐谱上动人的音符。感觉好像让狡猾的猫咪,用脚爪给踩了。”素沁芭拉精致地扮装自我面部的宇宙。嘴巴里说着——对关联泰侬丽格公主的观察。 两种分裂感的事情进行的如斯生动,甚至有点怪癖。 袤瑟刀马旦因为被那声音扰到,不禁带着惊异的目光看过来,“你在给谁说话吗?判断疯癫的辞令,真有点吓人。” “我可不会长只死脑瓜,说话时,僵硬地站在一根直线上。显得像个被箭要射中的笨鸟。”素沁芭拉感觉略带生气,眉毛描飞了点…… 泰侬丽格微笑地看着袤瑟,用指尖捅一下袤瑟,“你问的不妙,她说的不好。” “我是有意的。”袤瑟道。 “我是故意的。”素沁芭拉白了一眼袤瑟。 “好喽好喽。你们这两只鸟儿。”泰侬丽格无奈地笑笑。 素沁芭拉欢快地靠过来,“公主啊,可别用‘你们’二字,好像我和她出自达昂瑟侬的同一个典故。单独往往代表王者,譬如我。” “没问题,素沁芭拉。穿沙司仪礼明天就开始了。可是,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灵,还没有告诉我——明天的我该怎么做?” “神说,当你开始讲:我明天要干什么呢?其实就是开始啥胡闹了。因为,在达旺儿玛城,能够被确定的事,意味着就是最糟糕的智慧。”素沁芭拉翘着指尖,饱满的道。 “但是,达旺儿玛城的记事石柱上也刻着一句话:自我控制,是万感永生的秘密。这句话,简直接近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袤瑟平静而谨心地道。并紧紧握持了一下佩刀,以示强调。 泰侬丽格不禁点点头。 素沁芭拉见状,略带生气地在脸颊上修饰完最后重重的一笔,“泰侬丽格公主,迟早你会被她带偏的。凡事,自己要长头脑,避免静卧的智慧发胖而臃肿。记得太阳神启示过一句话:‘开始跑步!’” 泰侬丽格又看着素沁芭拉,道:“我滴天啦,对立感达到极致。带着这样的两个仆从,真难。因为你很难判断和鉴辨——究竟谁说的对。” 泰侬丽格敲敲发响的脑袋,“当然,我不怕。因为我有穿凿过风暴的刀楔令,可以判断精美的言辞。” 泰侬丽格抬头看向邈邈沙域。 婉长发蓝光的水系,狭长拓步细长的亮辇……旺着叶脉的石榴花,蓬勃发芽。挂上吉祥葫芦的古老桑葚树,旺盛得满溢了撑不住的新嫩。 春哦,无尽的迎迓风。 达昂瑟侬的春天似乎忽然变浓,浓的化不开了…… 第一八三章 大驿土 第一八三章大驿土 从清晓听见爽朗马鸣声起,欢鲜的浪风,就在广漠无垠的高天上,流淌着响频不息的欢音。 野风不郁,浩音旷流。 每一种出自野性锋刃的锐利剪裁,让大漠春一任纵横飒意的造化情愫,折碎那些繁缛腻味生长在——世俗丰隆境界的柔光植株。 在大漠风烟里强韧弥生的季节真迹,就是神性精益雕琢的、旷古至此的菁华。 这些在野景出生的,形格狂恣,潇洒怒茁的新生状态,惊险展示的轮廓,简直美的不伦不类。 那些像穿沙马一样热烈旺生的春草,蓝波激流泛光的河流,金黄干净的沙域,性格飒烈到莽撞的野风……每样从细微生长起来的彪悍风物,就是沙域造化成的奇迹。 泰侬丽格最喜欢这些旷境中的风采华物。就像她喜好穿沙马。 以前,这些肢节放浪的天野之物,在她眼里是异常恐怖的禁忌辞。 但是自从触到穿沙马,才深深感到:原来这些桀骜不羁的野生态,精敏搭力的匹配链一旦灵触,共骋妙缀接近谐动的本能,而且万无一失。 如斯绝佳蝉联精一境界的动感,其实接近原始初美和神意。是泰侬丽格公主心之丽典中的至藏。 而这些,似乎都出于自己一霎那奇妙的感觉。这正是:她任性接近穿沙马,甚至破解族忌,也要亲证的缘由。 是啊,这些风格迥异,野景中裁剪出来的嘉美灵魂,自从真实地发生过一次,已经变成永恒丢不掉的灵真。 春,在感觉中过往很缓慢。但是在时空境最微妙的发生,却是惊心动魄的震撼和惊变。 喜好旷野中的自然格式,每一个不属自我精神的逼真制作,在泰侬丽格敏感的心里,都是那么新鲜和冲撞。 走在达旺儿玛城的廊道上,仰脸感触造化新裁的精致天风,一双新鲜眨动的瞳光,崎岖多感的心灵感受,过程总是那么生动、惊险。 达旺儿玛城的族人们在繁庶异常的街巷行走,锦绣华艳、冠冕绒饰的高贵衣装,风飒蹁跹。多皱的花色滚边,镶沿装帧,精细而绝美,这是高雅的女红工巧。 风采干净舒美,任由娉婷,姿态委婉而润泽,灵光滋色,贲鲜至极。 而那些姿态飒浪,袖口勒敛,俊态有力的男人,身形魁拔,姿格温和、醇浓、沉着。精饰以美巧弧弯的解腕尖刀。那是族俗的一种装饰品。 只有那些壮硕的武士,才会佩戴狭长腰刀,目光警厉而威风。端严地骑着高俊的马匹,风光地以护卫的身份频频走动在秩序确凿的关口上。 他们浩目四顾,神志凝炼。已经为即将而至的达昂瑟侬穿沙司仪显现威仪。 丰隆的马牛羊驿站、百物埠,欢畅货贸集场,频频走动着异乡族人。 这些多是相马者。为穿沙司仪的到来,这些庞大的人气场,已经变成繁庶街巷中的主流。 他们虽然说着异语,但是也可以通用交流的语素。所以,听起来,音调新鲜,但语义可懂。是的,在他们心里,因为达昂瑟侬的穿沙司仪,他们已临摹着说达昂瑟侬的泥雕辞令—— “达旺儿玛城,万邦精英马匹的大驿土。” 无论达昂诺格、赫瑟侬拉、金泽笃、侬迈儿泰……的大漠邦,还是冰塬大地的冰卢厝、盾马、埃盖尔赛、仑陀……还是大牧地的部金刹、额尔斯迪拉、沁察……旺相人脉,频笑异状芸芸。 那些娴练手脚摩挲马匹壮健的骨颗,跨指丈量精洽体态的线条,沟通神秘灵魂的马语,调校马步弹跳的高度与摆幅,最后了,才会相互间隐秘掐指讨教马匹品相的价格。 “达昂瑟侬除了完美的锦馕馥料,大马汗血体香,让我爱屋及乌,联购风干的嘉草。明天,穿沙司仪礼上,我的马就能保证好上佳的竞技状态了。嗯,只是要价不菲,生贵如金啊。” “快乐的埃盖尔赛人,你得到了一匹达昂瑟侬族的高脚马。明天再凭借好运气,赢得达昂诺格的精工造器,然后站姿高高的颁奖典礼台,伴着赫瑟侬拉桃色竖琴‘美泰之典’唱那么两嗓子。到那时,你就知道:人家我要的马价真正的寓意。” “成交!你的马,我的黄金白银。呵呵呵……” “成交!你明天吉祥的荣耀,我的大马。”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欢乐鼓聒附和的人们,五花八门的语言,就像五颜六色的锦服,修饰了时空境界交易度的最大饱和值。 一个个欢倩弹舌的话术,伶俐狡辩的磨合,让物质交易系带上飞翔不落的精神快感。相当于快乐感抵达到神灵指定的价位。 “美丽的达旺儿玛城啊,神赐的福地,真是要金得金,要银得银。刀楔令,简直就是神灵的度量衡。穿沙司仪还没有到来,我就感到达昂瑟侬司仪立令的吉兆。” “是的,据说,有记事石柱的加冕,泥雕启示每一个字,都是人伦物事节制美的图腾。在此收获的,没有一样值得后悔。”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仿佛沉静于万喧人际中,精致游弋的梭子鱼。 他微微俯落着精粹闪烁的眸颗,瞳孔敏光贲冲,带有弹跃状点击的动感,显示出洞见精微的穿凿力。 他稍驼背,双脚带着灵敏跃迁状,不曾看见他走步的过程,就见断链式显化的出现,消弭掉过程的线段与平面。 他只是轻轻闪过每一匹大驿土的马市,每一匹马只消看那么一眼,就完成瞬间敏判那样,不再回首相马第二遍了。 因为,欢喜的人们只是沉浸在马场市侩。没有人太注意这些细节,所以,行举并不显突兀。 达旺儿玛四通八达的城门通向的道路上,驼铃与马帮不断云集而来,丰隆着繁庶热烈的喧嚣。 谐振的驼铃、马铃中,还有漫自飘曳的春光中,浮泛流波的笑浪、说唱、歌韵和吟哦……立意蓬隆着——鲜活生机旺泰的时光。 这些新光中的身影,那样熟稔和缥缈,悠然缓慢的出现,仿佛从久远的古纪中,一直这样憧憬着光芒走来。 达旺儿玛城明亮光闪,生动焕热人声鼎沸的庞阔风光。 “古纪说,记住一个达旺儿玛城,是因为一件事情。”达昂瑟侬的族宗达昂努,矗在马背,手握装帧更加精美的雕刀,自语道。 遂目光扬起,看向——达旺儿玛城前面、黑色的规模之柱顶巅高高飘扬的刀楔令图腾。 第一八四章 妙音莲 第一八四章妙音莲 黑色的规模之柱,让人仰望如敬致——整个浩瀚的宇宙苍穹。 旷阔壮丽的蓝天,新鲜欢流的风辇,看不见欢腾造化神迹的确定位移。借助一点想象,逆行推演生成判断的感觉,原始的直觉回答道:神灵没有出现,时空唯有自由风。 族宗达昂努感味境界,目视风旌中立令如的图腾,一颗心终于获得超越直觉的回答:刀楔令,达昂瑟侬神灵保留的契。 族宗达昂努终于满意地收敛目光。精华之意猝凝有沉淀样的颗粒感,一颗心变得镇静如石。 飒! 达昂努翻手间,俊跳的雕刀婉转旋动一个灵致的花轮,再次紧握于手。一飒有力的控感,告诉一颗精真的心——那句超感的话业已听到。 是啊,物化的东西,如果没有真正回答到精神知晓,那就是一句谎言。否则,不真,很容易诱生诸多劫数和变故。 敬意,来自于一个人对于自我灵魂的订正。于是,确定的土地上,才可以从此生长旺盛的草木花蕾了。 美丽的达昂瑟侬大地上,瑟素里河、乌度嚓河、阿克索侬河……曲细湾流,萦绕多姿,亮蓝色系舒朗缠绕金色的大漠。峨冠博带,丰满着蓬勃旺盛的况味。 达昂瑟侬哦,一点春的渲染,瞬间复活的必是:整体沉重翻身间站立起来的古兽。 泰侬丽格仿佛不安分的金蜂,嘤嘤嗡嗡地在豁朗的楼廊飞翔。幻翼如飞般摇曳的新花,拼叠映照身影的背景风。 素沁芭拉一见泰侬丽格,不悦地咂响嘴巴,不禁道:“达旺儿玛的神,可别让我像管家的保姆,大呼小叫着追赶这个小神仙。人家我,这两天简直被这些过剩泛滥的阿克索侬河水给覆没了。” 素沁芭拉“当当当”地敲着脑瓜,“神啊,只要她定格了不确定的四肢,我会献祭时,帮你宰头小肥羊的。” “咯咯咯……”袤瑟禁不住笑欢了。手淹着彤红的脸颊。 袤瑟刀马旦知道:素沁芭拉骑马还行,但是只要手中捉刀,这个人就被刀捉,被动颤抖得神智都快错乱了。别看她也有把佩刀,但更像装饰品。一上战马就晕刀。那死去活来的样儿别提了。 “瞧,那个明晃晃,差一点儿就将我明晃晃了呢。”这是素沁芭拉忌讳刀的话。 “呃,可别笑的太过了。袤瑟。古老的泥雕板块说:王者的表情胜过最狂妄的刀。” “可怕的巫婆!”一听素沁芭拉又在引经据典,袤瑟两手堵上耳朵逃之夭夭。 素沁芭拉看着:欢快凑在一起说事的泰侬丽格和袤瑟。优雅地翘起惯使伎俩的细长手指头,撩过耳鬓妖娆的发线,恶咄咄道:“我得想想办法才是。” “泰侬丽格公主,明天可要带上我哦。”袤瑟道。 “那你可得占卜一下族宗达昂努的皮鞭。”泰侬丽格小心道,“不过,别失望。我会央央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泰侬丽格和袤瑟正在说话,忽而听见玲珑弹拨的胡弦。光朗初辉,炫音啁哳。 “多美妙的达昂瑟侬的声音啊。我仿佛看见第一枚春草精致渺微的轮廓……正染着光芒……”泰侬丽格不禁弯腕托腮,目露无限憧憬,“达旺儿玛的守护神喔。泰侬丽格仿佛看见:赫瑟侬拉的桃色竖琴、昂扬马首雕色前、灵纤飞跳的吉祥鸟。” “金黄色的扑窗花,吉祥四瓣,接纳了第一丝清晓风辇最生动的阳光……”袤瑟手抚山墙,半凝精真。 素沁芭拉随风翻滚着蓬松飘浮的褐红色发浪,妙目仿佛欢腾的火驹,低眉而视拨弦的手勾…… 遂一眨挑光的狭长睫毛,看向达旺儿玛城上洁白泡沫一样浮泛的阳光波涛,清浅摇曳喜嬗不宁的身躯。 达昂瑟侬族服春草一样婉流精美的饰廓掐牙,心胸滚颤缀珠的流苏。曲水流斛状脚辇,精密遵循族舞的秩序感,起伏制造一丝零落弹动的比对与落差,颠动惬意摇摆的漫波身躯。 一片片惊艳蝶飞的妙音,扑闪迷离光感,好像旺盛的晨光,不间断地完成舒尔光滑流利的跃迁和惊变。 弹乐的素沁芭拉美极了! 泰侬丽格凝练一躯生动,出自一颗心启预的灵犀光,令状态复燃的她,本能地绽开两只手。 泰侬丽格左手婉柔平易,徐徐展绽,右手呈现劲俊握执状的手勾。婉柔姿态,隐显刚性武志的玲珑格,并用铃铛般的喉咙,吟哦—— “达旺儿玛的金翅鸟, 春光翼翘。 粹桃红竖琴奔腾如电的—— 巅音。 撷—— 精典菁华的婉丽语法……” 泰侬丽格运用喜致灵跃的吉祥嘉音,完成一袭灵感中完成的刀楔令。随后,两手镶嵌,绽出丽质高挑的妙指莲结。 她飘瓣的达玛花儿一样,带着喜致到抽泣的激烈颤抖,冲过去。一把握定素沁芭拉的芊芊手勾,“哦,我可爱的小灯盏。达旺儿玛的守护神告诉了泰侬丽格明天做的事了。那就是——带上你喔——” “爱你。尊贵的泰侬丽格公主!”素沁芭拉微微停顿间,瀑落的褐红长发斜斜泼溅在——光柔惊颤的两肩上,眸子闪耀一丝欣喜的泪点点。 袤瑟谨心地叠加两手,默默表示真挚的祝愿。 正午了。达旺儿玛城旷阔的城楼上,悦泰风光,四处流荡浓烈酽酽的清醉之意。 古老美俗以鲜亮泥腥味的黄泥土,造化干净旖旎的新颖亮色系。太阳仿佛达昂瑟侬神灵宫殿最卓尔高挺的金盏,正滟滟地点燃通明无拦的高光。 达旺儿玛城外的广漠里,牧野一片柔绿的春色里,茁壮的马匹,牛羊,仿佛浩渺风歌中灵犀闪现的吉祥符,动感与静哑相互表达着——灵与法在时空间美丽宝石的色嵌。 巡行的达昂瑟侬铁骑,铮音朗朗地奔腾在旷野上。旺盛注满着力量的俊健姿态,伴随着勒令的响鞭,清冽的声音在风中矗起硬朗的界限,制造规则状的有形美感。 昂格于萨跃上壮实有力的马背,魁伟的身躯仿佛从空灵风光中,剪裁出来的黑色装帧,有形锋棱彰显立威状态的刚态飒冲。 从赫瑟侬拉的方向,可以看见赫瑟楼歌箭楼旷朗筛光的疏影,带着修饰的衍射状,浑然生成如山般的高峻。 空气中蜿蜒的婉丽音声,流淌过达昂诺格族的杏花天影,飘进广漠和达昂瑟侬的达旺儿玛城。 旷野流动风沙中点缀着:幻音铃铛的驼队与马帮、异乡的歌声。达昂瑟侬繁庶大地上,季节风令的历程,大船一样稳态地泊在这里了。 第一八五章 晓风祭 第一八五章晓风祭 夜空,曲折星勾,静朗而清透。 时间,有点浓郁。光阴的计数器不再像原始僵硬的石头,生冷而无情。 丈量时光刻漏的神灵,推演昼与夜的光迁。造化了有温馨眷恋特质的、情味流芳的岁月一词。 达旺儿玛城芳歌落辇在深夜的漫漫寂静中。深宫大殿或城楼私家的神龛旁,祝祷的金烛银烛,点亮达昂瑟侬大地的银河。 白天,欢腾鼓舞的心放逐在喧嚣的尘埃。唯有夜晚的灵魂落翔在静谧的烛光旁,变成岁月。 只是,与已往不同的是:此刻,跨过午夜的光界,达昂瑟侬大地上所有的存在,都只能是穿沙司仪礼制的预置格了。 人们就会不约而同地改换祝祷的辞令。 “达昂瑟侬的太阳神!已经颠动起遨游新天的战车,会从无极之境中来。苍穹流动的新光,祈而指津——达昂瑟侬富庶的大地。祝,此时刻最深沉的夜!”族宗达昂努在午夜的金烛下凝神默祷。 祝祷之后,梦境也便隶属于穿沙司仪的一部分。 随后,大地的银河光亮渐渐熄灭了。时空高耀的星光,此时完整交给茫茫宇宙。 装饰苍穹的吉祥天女。不知呼唤到了那个吟哦的古老灵魂,午夜,歌曰—— “达昂瑟侬, 有一把素手中的金刀。 刀楔, 驻足古老原始令。 令, 天生地设的格。 大漠邦, 冰塬部, 大牧地, 新月郡…… 万宇的好马, 赐予太阳神神圣降临的—— 法。” 这些达昂瑟侬语法修辞的刚音,已经超前——开始为深邃沉沦于夜光的太阳歌唱了。 空气中,大自然隐约起伏的蜂鸣声,显示生命气息源源滋长的活脉。 旷风载歌,以飞跃如马的传递,修饰大漠夜景、安洽中的那些睡眠。修饰着人们沉迷中的呓语。 古老高耸的崎岖树冠,随劲风摇曳着新枝的暗影。所有潜在的生动,透露着大漠春意盎然的原形。 …… 随着一声声高亢响亮的马鸣,大漠沉寂的时空终于被打破了。 那就是野态狂骏——穿沙马。 东天,一拱弯曲的鱼肚白,仿佛达昂瑟侬高阔弧隆的巨大石拱门廊。光启新天——欢跃喷薄欲出的黎明。 顿时,达旺儿玛城外,响鞭密集。惊吒中,尖锐、碎圆的乍响,在风声中传递到遥远的天边,好像已经驱赶到——不可知地方奔腾起来的穿沙马。 达昂瑟侬的铁骑已经与晨风一道咆哮。 壮势队伍的热沙马祭状,不再是曾经的传令风。此时,就是预热场景的晨祭仪式。 晨祷的人就像静光的烛台。然而,狂恋风沙的铁骑,将已往的晨练,在新天变成了武志状态亢奋的神祭。 晨练,活化筋骨块垒,焕然万感火性。仿佛新生壮兽一绽之际,打通体能万象的血脉,贲旺生命河山。 热沙马祭,是曾经升腾令旗威仪的口令狂风,折毁大地魔障壅塞的巨石屏蔽。彰显达昂瑟侬在万邦世俗境界中的刚烈与诚意。立契方寸,万造认同。 晓马神祭,就是天地开境的俊健阔刀。立令成法,法光照耀时空。意味着,从此刻开始,看不见的法,必将动辄着威,触碰灵魂。将真正的司仪,瞬间化成神性姿绽中的真实部分。 是的,达昂瑟侬泥雕板块刀楔令的穿沙司仪,真正打开——达昂瑟侬太阳神接纳万化的法门。 此时,达昂瑟侬人将大漠其他诸邦、冰塬部,大牧地等等的异邦人唤作“从天边过来的人”。他们喜欢将冰塬人唤作“冰内人”,将大牧地人唤作“高草人”,将新月郡人唤作“宫廷的客人”…… 是的,在族宗达昂努的眼里,除了大漠人,诸部族出自——有时空方寸感切割的确凿地域。而大漠,才是真正大地上,沙土做成的无垠海洋。 族宗达昂努知道:达昂瑟侬族除了具备赫瑟侬拉族人的四种特质外,更拥趸整个大漠最精致的刀楔令。 只是,婉丽音声境界生存的赫瑟侬拉族人,将四种大漠品质做到了极致。 马鸣中的达昂瑟侬族清晓时光,从达旺儿玛城涌流而出的人们,纷纷聚集在城外大漠。 那些来自于异邦的人们,其实都是姿格壮硕精悍的武士。是异境天地生成的力量精英。每一个都是各族部撑力的主宰。 他们才是砥磨和强化——达昂瑟侬刀楔令精佳传神意境的快刀。 而作为异邦人,正是因为达昂瑟侬神秘的刀楔令而来。他们的话就是“愿与神较。” 此刻,他们跨着昂价购置的大马,看着达昂瑟侬穿沙司仪的晓马神祭初仪。 昂格于萨奔竞于前,众铁骑穿越浊沙区。浊沙区,又被唤作硬沙。是那种浩步奔腾中旺势焕活躯格的工具。 只见高扬中阔幅拔力的马步,被铁骑催化成:风烟中,淋漓飒划粗粝线条的快刀。 马步飙驰时,激射起纷披的一道道沙幕。沙幕之间相互交辙着击碎的烟雾,在马匹身后翻腾起轰隆隆的浩浩滚尘。 规模之柱下,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一袭武志盛装,矗于马背上。 他眺望晓马神祭的铁骑。吸嗅那种有点熟稔的惯性风烟。良久,不语。 “达昂瑟侬的惯性姿态,就是我想象中的那部分。它经的住我们强行添力的动作吗?”一个冰塬大地的盾马人道。 “我不看好:有太多足够条件下,形成威风司仪的马匹。”另一个埃盖尔赛人附和一句。 “没错,真正神祭中,其实应该包括了不堪设想的混乱魔法。否则,不是完美演绎神灵迹的真正显现。” “是的,”来自大牧地的部金刹族人摇摇头,“看这种马戏,真的有弱化武志性灵的危机感。因为,力量顶巅的极致是痛苦无止境的劫数。即——力决。” 众人听罢,不禁点点头。 这些话随风传进族宗达昂努的耳朵里。带着异族音声穿凿的讥讽,强烈震动着达昂努一颗心。不过,如斯不合味的话,却与自己的感觉火互证其真。 族宗达昂努忽地拔出精致的雕刀,在左手的软泥板上着令: “具备烈性黑法的—— 达昂瑟侬太阳尊。 令在乾坤, 万劫同涉。 敕—— 众邦可以有肆意穿凿的刀。” 达昂努大声吟哦,着令完毕的一瞬间,就见盾马的武士一绽驭马俊手,焕然贲动。 那匹战马,嚯嚯嘶鸣着,不安分地逆势腾冲,驰向晓马神祭的队列…… 第一八六章 太阳马 第一八六章太阳马 达昂瑟侬的穿沙司仪刚刚用晓马神祭,打开被族人唤作“马前曲牌的序”,异象风云已即时在现。 一见族宗达昂努悍然立令,姿态端肃。司仪完整的台面顿时铺呈。 赫瑟侬拉族的素戈路慕驱马而至,驻足达昂努身旁。担纲司仪精敏辨微的监审。同行出现的赫瑟侬拉族的“美泰之典”,在素戈路慕身后,形成谐美站位的背景风。 达昂诺格精艺场的诺格金樽,也驻马达昂努的身旁。那种独特造器的精准眼神,更喜欢指点行动司仪铺呈的密宗。 顿时,完整的大漠泥雕祭礼穿沙司仪的仪礼格式,瞬间定型。 是的,穿沙司仪最重要的——就是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 …… “哦,达昂瑟侬大地的太阳还没有出现,就像美丽的泰侬丽格公主殿下,还没有从达旺儿玛城的宫廷里苏醒。”泰侬丽旖走下阁楼,完成早祷课。 “我可爱闲适的姐姐,你说的话就像你迟到的脚步。”泰侬丽格说罢,不悦地小声嘀咕,道,“就不喜欢听见你唤人的脚步声了。” 精装的素沁芭拉见状,赶紧给泰侬丽旖祷个万福。一手贴肩,一手搭背。恭致之礼,精美到不让一寸风。 泰侬丽旖瞧着素沁芭拉脸颊上妆的多彩烟云,噗地笑爆一个可怖的破擦辅音。 “泰侬丽旖公主殿下,万遵,万遵。”袤瑟赶忙致意。随即不语,站得像个蜡台。 素沁芭拉灵敏地给袤瑟摆摆手形,悄悄递话:“你干嘛不问泰侬丽旖是不是带着手谕?” “是呀,你干嘛不问了呢?”袤瑟反问道。 素沁芭拉生气地道:“你是刀马旦,说话自带力量嘛。” “其实,你怕听到泰侬丽旖告诉你失望的消息。”袤瑟道。 素沁芭拉深深叹口气,“可不是嘛。人家我已经被上次皮鞭带来的感觉吓坏了呢。” 泰侬丽旖突然左手擎着精致的小皮鞭,吓得素沁芭拉手感都有点儿麻木了。 “神啊,这样显灵也太要命了。”素沁芭拉握成石榴花状的两只拳头,遂抵住嘴巴,不语。 只见泰侬丽旖走到泰侬丽格面前,“唠,这是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传谕的话。”说罢,将精致的小皮鞭交到泰侬丽格手中。“可以出行,但要记住警戒的话。” “好的,可亲的泰侬丽旖公主,带我向尊贵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问早。姐姐,我记住鞭子说的话。告诉妈妈咪呀,泰侬丽格可是骑过穿沙马的人儿。” 泰侬丽旖认真地点点脑袋,遂徐徐走开了。 泰侬丽格早早等待的,就是这个生动的时刻。 握控皮鞭的一瞬间,泰侬丽格带上袤瑟和素沁芭拉,三只鸟儿一同飞下台阶。 泰侬丽格欢鲜地笑了。身旁自由谐搭的铃铛,又在欢浪地跟随她一同摇响。 “妈妈咪呀,瞧呀,一个个野得快不成样子了。”达旺儿玛城的一处山墙上,泰侬丽旖指着三只出笼的俊鸟。 “别替她担虑了。达昂瑟侬族的一句话这样说:我们超量的担忧,制造了羁绊心灵的阻障。”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道。 “嗯,妈妈咪呀,我知道:你的这些理由,都是为了娇惯她们而准备好的。嘻嘻。”泰侬丽旖轻淡地微笑着道。 …… 加入晓马祭的盾马武士,仿佛插入达昂瑟侬铁骑队列的一把斜刀。 因为初绽锋芒,精力旺着。所以烈性叱咤时,马匹滑沙,激射起高腾巨澜般的沙幕,形成大地倾斜犀利的飞浪,遮盖了达昂瑟侬铁骑造势的威风,顿时引起喧嚣般的鼓掌与赞叹。 “冰塬人的力格才是强悍的。他们引领了达昂瑟侬司仪开局壮势的风烟。”说话的正是冰卢厝的修武。在赫瑟侬拉受挫的他,心中余火顿时升腾。他竭力喊道:“夺那头马的势!盾马的锁子钩八衮托克!” “八衮托克!” “八衮托克!”…… 浩浩四面围观的观众一同喊起来。其中也包括大漠人。是的,在真正武力较的道场,一个武者的威猛是神赐的。任何私着的偏颇,必会使达昂瑟侬的刀楔令司仪黯淡失色。 族宗达昂努看着新鲜造势的异力,自语:“达昂瑟侬族的铁骑,接纳异力较刀的巅峰。会激化达昂瑟侬族真正不萎缩的壮硕肌肉!” 赫瑟侬拉的素戈路慕和达昂诺格的诺格金樽听罢达昂努的话,点点头。 “只有力戈搓磨的火线,才足够见证达昂瑟侬神铸公论的万邦宝刀。”素戈路慕附和达昂努的话。 “没错,赫瑟侬拉神圣的祭。婉丽修辞带来的诠释我是接纳的。”达昂努说罢,颔首致意。 达昂努缓缓侧目诺格金樽,“尊贵的达昂诺格工倕王相,请不吝谈吐珍芳之辞。” “一个造境的噱头,人形高能的空气中,还需要精当适恰造力的显像精工做修饰。时空布置一个人力,同步会镶嵌一个亢奋张力的铁弓。即便看不见。” 达昂努和素戈路慕听罢,一同鼓掌而鸣。 “大漠太阳神着的话术啊,依然就是精工造!” “你的措辞令,是刀楔令点缀了婉丽的修辞。达昂努支持你的说法啊。” 随即,神态俊飒的达昂努,缓缓托起左手的泥板,对东天着亮的新光,道,“神圣的、法性的太阳尊。宇宙赐予照耀土地的广德大能。达昂瑟侬泥雕刀楔令祭礼接受光启。穿沙司仪濒临于你尊贵高台的耳目下,愿立令。” 霎时,身后,赫瑟侬拉巨型的桃色竖琴,盎然迸射高八度的最佳吉音。 伴随竖琴高朗金声的局,东天,一轮鲜红的太阳浑然显着完整光耀的宇宙风光。 天空中,蓝穹镶嵌大地。让整个造化,在美泰的天着中,被灵犀天鉴光,启迪未曾开光的蓝宝石。 人群迎迓晨光的疯狂火气,已经从沉潜的内心无名,无明,无确状,变成了视觉感官里存在的一个真实。 次第响起更加狂热的欢呼和喧嚣…… 族宗达昂努高矗马背,充溢着饱和力量感的目光莹莹发亮。 他缓慢而动,以极致敬畏的小心,从精美嵌套的刀鞘里,拔出流利弧弯的雪色雕刀,温可吟哦—— “万邦境界, 驰来的太阳马。 高辉, 壮辇, 锦泽, 贲万! 大宇世, 神秀的光冲, 喷薄燃焰: 达昂瑟侬刀楔令司仪的—— 势!” 第一八七章 锁子钩八衮托克 第一八七章锁子钩八衮托克 站在达旺儿玛城上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依然芳馨如故。 她温柔地绽开盈满红晕光泽的手,享纳苍天赐予的万福与激动。 当她合掌落目之际,精饰光彩的丽手婉柔回叩,敬畏地将莲指按在心口上。虽然生动,感觉不着过往烟云。 亢奋光,就交给此时达昂瑟侬族泥雕板块祭礼的穿沙司仪。 完整沉敛的性灵光,依然属于整个醇意美满的心。 她将青色素丽的风披,轻盈拽动开丰隆繁缛的褶皱。 “呼啦!”幻蝶蓬隆的风披,仿佛一株庞大的阔叶植物,旺盛地撑开繁茂涵光的锦缎轮廓。 性急的达玛花儿,热烈惊艳。迎风匍匐着嗜光的新鲜灵性。摇曳晃动,娇艳地碰触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手。 “唠,这些世俗土生的小可爱,也是见旺生风的小野虫。一经鼓聒,就像几只会讲——达昂瑟侬辞令的或赫瑟侬拉的婉丽的鸟。”妈妈咪呀道,轻轻叹口气。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你是在疼爱那三只放飞的吉祥鸟。泰侬丽旖能够猜到。不过,别担心,我已经把示警令的小皮鞭,传谕到泰侬丽格的手中。她虽然放肆,也不敢违背妈妈咪呀的告诫。”泰侬丽旖小心地道。 “嗯。”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看向穿沙司仪的广袤沙域,道,“造化,总有精微的细节,祝愿她们在刀马中,多长点眼睛哦。” “我想会的,妈妈咪呀。嘻嘻,因为,这次她们可是倾巢而动。一定拥有精致控力的能耐。” “你说的真棒,安静乖巧的孩子。” …… 晓风祭刚刚穿越到硬沙区。达昂瑟侬司仪开场的序礼,就招徕了——冰塬大地盾马武士八衮托克的“楔子”。 虽然异力造化了变局的惊险。但是,作为承办方的达昂瑟侬族人当然期望:打开司仪境界法门的主频,最应该是达昂瑟侬族的铁骑风。 当然,穿沙状态的昂格于萨,更是渴于挣足荣光,打开自能表现驭马的最佳状态。 当他看见斜刀般、插进铁骑队列的冰塬人八衮托克,顿时烈焰狂涨。心里暗暗道:“达昂瑟侬的沙,还不是你所能够驾驭的风暴。” 熟稔风沙属性的达昂瑟侬铁骑,在惯战风烟中已经磨熟了人与马匹缠力搭配的精铁。知道:血腥燃烧的感官火,不可能持久经受狂妄肢节肆兴动念的内耗。 所以,对于盛势掳入的八衮托克并没有放在眼里。 八衮托克似乎确知:与沙缠力的经验。所以,调转马势,姿态轻盈变化最佳穿沙状态的精敏手感。谐力提缰,生动共频——适恰奔腾的马步风雷,极速冲锋。狂甩掉身后大批的达昂瑟侬铁骑。 昂格于萨侧目斜视身后的八衮托克,在锐直奔沙的状态中,调校马步,贴近八衮托克的线路,微微拐弯了一个光滑流畅的倾斜弧度…… 哗—— 一道斜飙而上的沙幕高掣成浪,仿佛大地焕然突兀而出——一把宽阔的锯齿斜刀。 沙浪锐利倾斜的锋线,在空气中划飒骇心的破擦声。 稍滞于昂格于萨右侧后的八衮托克,紧急驭马的瞬间,已经撞在——大地突兀的沙刀锋线上。 犀利切割时的沙浪激烈遏阻了八衮托克。八衮托克急剧挽缰,调校姿态中,频临于颠翻的马匹,疯狂地将八衮托克摔开马背。 “稳住马缰……”部金刹族的那个武士狂喊。可是,他似乎忽然感到,自己说的就是一句废话,忽然刹止。 毕竟,八衮托克已经从马背褪开。部金刹族人不禁重浊地叹口气。 伴随着人群惊嘘的叹惋声,黄沙隆腾的风烟里,八衮托克风头落势,崎岖料峭的身形猛地发生奇诡的屈折。 顿时,身形旋转中,挂足马镫的右脚,随滚滚怒涛般的激烈转体,借助马匹冲腾的余勇,逆势牵力,强韧的身躯,抗风卷缠如形变的怒蟒。 金钩之足,链接强硬的马匹驱力。弯折变向的马步缓冲的瞬间,八衮托克惯性冲竞,再次贲力卷缠而起。精致锁扣马镫,回力乍现,跃落马背上。 “好!” “哗啦哗啦……” “精致的锁子钩!” “了不得的八衮托克!”…… 人群爆发激烈的掌鸣和呐喊。 复辙回马的八衮托克,激烈剧喘一口暴躁的气息。他倔强地撑绽阔手,海猛地一抹满脸风沙,豪壮呈现俊拔姿态。遂侧头,冲呛鼻风沙恶咄咄地唾口晦气,“呸!” 恢复状态的八衮托克,热力似乎在极限的迸力中,完全激燃。贲红的面颊,仿佛赤焰燎旺的火。 “快点驾马,冰塬铁铸的锁子钩。先赢了达昂诺格精工短刀。”修武大声喊话。 曾在赫瑟侬拉颜面丢尽的他,震惊于八衮托克的惊险自救,振奋不已。他大气喊话,就是要让赫瑟侬拉的素戈路慕听到报复式的回答。所以,气势显得比八衮托克更加激烈。 修武喊罢,激愤中的他,毫不顾忌地给了身旁的海弓一记猛拳,“哪像你个不长脸色的死人!落魄无底洞。就不想看着你的势!” 素戈路慕重重地咳了一声。侧过脸面,笑淡之,视若不见。吞下情味风烟的素戈路慕,虽然凝炼了气息。但是,他能够激烈感受到:冰卢厝的修武依然是一根强硬不折的骨头。 “那是风沙做的话。”诺格金樽平静地说道,“嗯,火烈刚,从来都不是穿沙苦劫的忍者。精工核心的秘密,往往在不可洞悉透尽的心里。” 族宗达昂努听罢诺格金樽的话,微微颔首,“达昂瑟侬刀楔令不但是显学,也是精真洞悉灵魂的密宗。” 说着,达昂努以精严礼制,端执威严的雕刀,道:“光阳正大的法,出自太阳尊!达昂瑟侬的刀楔令是殷勤的仆。祈祝司仪礼更旺。” 素戈路慕、诺格金樽一同颔首致意。 再次起势的八衮托克,已经赢得了所有观瞻者的喝彩声。 “这是最高妙的穿沙驭马术,精致方寸却来自冰塬大地。”部金刹族人朗声笑道。 “走完的路,才能照见完美的脚。”埃盖尔赛族人谨心地说道。 因为,他清楚,穿沙较力中,八衮托克虽然自我完成精彩施救,但是,整个状态其实一直就是被动的。而且,这还不是劫难般的软沙区。 所以,包括埃盖尔赛族人、部金刹族人,其他冰塬的、大牧地,新月郡……的众异邦族人,语意并不敢肆意高飙。 第一八八章 驭马拔沙 第一八八章驭马拔沙 八衮托克就是诸族部驭马的强手。 尽管他不是热沙久磨的惯战野马。但是精致有形的规则格和穿透力极强的性灵态,让他适应时空境界的敏感,丝毫不输于达昂瑟侬的铁骑风。 这是他在穿沙司仪,敢于烈性挑战昂格于萨的真正原因。 紧急完成自救的八衮托克,马步虽然滞缓,但丝毫没有刹步。所以,整个质变的回救,仿佛就是穿沙司仪礼仪中一个衔接式动作。 只要经历一次,敏捷的八衮托克立体宏整的意识感受,已经有了对垒昂格于萨的目的。 从这一刻起,单纯的极速,必须包含有完整超卓的驭马术。从硬沙中经历的教诲,让他已经警觉到:自己历经软沙必定会遭遇的艰难。 “穿沙司仪的晓风祭,名唤穿沙司仪的顶头风,是新锐初露霁光的时刻。八衮托克就是。”达昂瑟侬族人说道。 “但是这些都是危险中、稍纵即逝的变数。是不可以凭借感官火指望的玄玄之事。我倒是希望异族能在这里缔造破局的法门。” “是的,这样就可以知晓:破解晓风祭的格式会有多少种。因为,一直以来,达昂瑟侬铁骑完整统御的格式,很少被质疑过。” “达昂瑟侬、达昂诺格、赫瑟侬拉……因为穿沙司仪,壮大力量的格式,最好的部分从来就不是商榷中保守的切磋。而是异力的强强穿凿。这是我看好八衮托克的真正原因。” …… 族宗达昂努并没有忽怠隐藏在罅隙中的微声。但是,直到此刻,除了自救,他并没有感到:穿沙司仪的晓风祭真正出彩的地方。 “嗯,在达昂诺格,最棒的精工造器,灵犀的来源是不着因果律的。那种大化塑造的重器,除了极致苦劫的繁密挫磨和达昂瑟侬刀楔令提供佐证,另外一点,就是叶转自圆。” “没错,诺格金樽,我能够依稀感觉:时空境应该还有一种力量的存在。因为无极法力接近而来时,往往是携带灵秘与气场。”素戈路慕带着略微的思索,道。 达昂努听着两人的谈话,点点头。他仰头看着东天渐渐光鲜弥满的太阳,默祷丰盛族事辉煌的到来。 八衮托克舒展腕力,强韧倒扣式驭马的手勾,周正马匹敏锐的辨向。夹蹬之间,力佐马匹浩力奔腾的野性。 顿时,那匹马敏捷飞渡了短暂焦灼的滞缓结。八衮托克的驭马术这一刻,终于显现出来。 那种人马谐搭,在力量攀连动态过程形成的振频,让那匹马再一次追风——头马控中的昂格于萨。 浩浩颠簸的马背,精妙拓步的加速度,以及八衮托克不羁牵绊,放浪马步冲锋的弹力控,迅速力压:其他铁骑护势昂格于萨的制约。 这一次,八衮托克没有靠近昂格于驰骋状态的轨迹。 也许就是因为刚才精彩驭马自救的片段。让昂格于萨此刻多了一个警备心。 所以,就在八衮托克强御中、马匹快要穿梭超越昂格于萨时,偏偏迎来了恐怖的软沙区。 顿时,随着素戈路慕示意,身后哗然暴动音频狂涛的“美泰之典”,已经在空间升腾、点旺感官火的乐声。 奔腾如浪的桃红色竖琴,就是时空放逐的音声火马。 只见身着红装的竖琴乐师,震动腾跃的两只手,奔于弦,如光。交错勾动中浪头攒动的飞指,已经变成振翼飞翔的灵鸟,频颤到模糊。 欢浪层递式升频的音阶,幻如骏马。他壮硕摇摆身躯,匹配开阖张驰中力量冲腾的脉动。显得,比真正驭马状态的昂格于萨,更着:激烈燃旺的一窜窜流火之箭,带有极力贲动的飒爽快感,竭尽最后迸射尖音的极致。 顿见,控缰的昂格于萨,即是驭马者,也是攀越音声法相的追逐者。以蜿蜒连绵的持续控,将马匹变成——力量统御下承音飙升的法器。 那种惊幻迷离的驭马术,完全显示了声音境界的法相手感。 以铁骑驾驭音声法相的载体,使昂格于萨在众铁骑中力胜一筹。平稳穿越软沙区的昂格于萨,最终在持续链完成穿越软沙的驭马术。 他第一个站立于广袤沙域的尽头,舒展俊矗的高姿态。带着淡视的微笑,显示最后定格的形状。 八衮托克知道:软沙就是大漠极致可怕的“沼泽”。大漠人将它唤作“流变的魔法”。 就在刚才被沙浪揭翻中回力自救的那一刻,他就在意念里预置破解软沙的驭马术。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完整超越昂格于萨的一部分。 他看着二十余丈的软沙陷阱区。 骤地,在硬沙疯狂驭马加速的他,竭尽全力,狂鞭传递给马——唯一奔腾加速度猛烈冲刺的最后信息。 就在马匹飞奔硬沙与软沙的临界点位。悍然跃落马背的八衮托克,触地的铁足,急剧反弹。拔沙,拓步…… 那个急促短暂的瞬间,就像极限弯弹压抑到频临折断的瞬间,身躯最大积蓄的弹性势能,急剧爆发在秒闪之间。 仿佛一把从大地斜掠而上射杀的飞刀。身形凌空腾冲的八衮托克,控动马缰的右手,顺势拽力一直极速奔竞的马匹。 所有顺势施力的同频贲冲,使马步一飒之间,奔出十丈开外。 就在马步再次落沙的瞬间,极速燕掠的八衮托克,在软沙极速完成凌波步轻弹如鼓的法相,些微力槌触沙如击鼓,完成余力反弹状态的跃迁。强行将一直奔腾的马匹,给足第二次拽缰的传力。 剧烈颠荡的马,最终落到“对岸”的硬沙上。返身跃上马背的八衮托克,最后守势的动作静哑如神。 虽然,八衮托克迟滞于昂格于萨。但是,秒闪之际,连贯完成两次拯救式驭马的姿态,显然超越了昂格于萨的技能和手感。 “哗——” 观瞻的人群响起狂烈如焰的欢呼声。显然每个人清楚:那些带有赞叹的掌声是赐予谁的。 八衮托克凝静地看着昂格于萨。静静地道:“冰塬大地的兽皮古卷上刻曰:有时候,默祈比有声的祈祷更加有力。那是因为:前者是心之祈,而后者是心驾驭了有形状可持握的经本。冰塬大地的驭马术就像前者。” “你说的没错,但我毕竟是定局的超越者。”昂格于萨毫不示弱地道,“而且,冰塬部更缺少婉丽势的美泰之典和绝艺无二的刀楔令。” 完整精彩晓马祭完功。敏感的人群,很快将目光聚焦刀楔令司仪的判据席。 只见赫瑟侬拉的素戈路慕、达昂诺格的诺格金樽,同时向执握刀楔令的族宗达昂努,微笑致意。 “达昂瑟侬太阳神赐的刀楔令哦,置顶灵性荣耀属于昂格于萨!享纳精工造的短刀一枚。”素戈路慕恭谨致礼。 “达旺儿玛城守护神传承的刀楔令哦,绝佳驭马术荣耀属于八衮托克!享纳精工造的短刀一枚。”诺格金樽恭谨致礼。 人群发出喜庆悦泰的持久欢笑。调侃之,知足之。 第一八九章 “我也去!” 第一八九章“我也去!” “哼,属于礼仪的,归礼仪。只是那把刀应该只有一把,我知道最要赐予谁。”修武看着穿沙司仪的赠物格式,轻轻摇摇头。 修武说罢,遂冷诡地道:“其实,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达昂瑟侬的灵器不在这里……嗯……”遂将半句话咽到肚子里去。 因为没有按照饰尊洪叠尔厝的交代,能从赫瑟侬拉夺取最快的利器。无处泄愤的他,再也不想理睬出师不爽的海弓。不过,他也感觉自己行举太过,不禁又叹口气。 当然,海弓心里清楚:刚才的修武只是憎恶素戈路慕,有意拳打自己,是给素戈路慕看。所以,心里并不计较,依故尊待有加。 海弓能够听出修武话中有话。但又不便直问,只得忍着。 在人群观瞻的袤瑟,冷静地看着手捧赠刀的八衮托克。出自武志习惯动作的手感,让她几乎能够用感觉触碰烈性姿态的背景风。 “刀,值得憎恶。我会用一百种辞令修饰它。而每一种辞令,对应的往事纪的故事刀都会不一样。”素沁芭拉不喜欢刀,却嗜好用太多不喜欢的言辞谈论刀。 “这就是达昂瑟侬人笑话说的:因为很不懂,才会感受深刻。”袤瑟好不讥诮地撇撇嘴巴,道。 “我甚至感受到:八衮托克驭马穿沙,简直厉害到假。嘻嘻。”素沁芭拉道。 袤瑟正想着这件事呢,素沁芭拉就说上了。 是的,一种感觉,如果忽而拥有了,那就是不够确定的存在。但是来自时空的第二个声音偶尔形成的共鸣,哪怕是直觉,很容易促成确切有形的判据。 袤瑟刀马旦感觉,素沁芭拉不小心说出来的话,给了自己更得力的佐断。 “美丽的袤瑟要是有那么一把绝佳的赠刀,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泰侬丽格艳羡地咂咂嘴巴。 “泰侬丽格公主,不要被连环延伸的事件位移载走了。袤瑟正在想:他的驭马术比刀好过好几倍。”说罢,敏感地眨眨眼睛。显现极不开心的样子。 袤瑟叹惋一声,将缠绕的发瀑随风泼落身后。 滚荡如流的发浪衬着她娇小玲珑的身躯。显得略带凝重的沉思状,像一个临战武志状态的将军。 泰侬丽格听着袤瑟的话,点点头。她清楚:自己走出达旺儿玛城的那一时起,袤瑟刀马旦才是支撑有型处世的契物。所以很在乎袤瑟刀马旦所说的每一句话。 袤瑟缓缓转身,小心呵着泰侬丽格的手,“你的刀楔令才是最好的灵符。让我小心地用晓风的第一缕阳光祝祷一下喔。” “谢谢你,我小刀上发红光的小点缀。泰侬丽格真心接受你的祝福。这是我在穿沙司仪上收到最好的礼仪了。袤瑟。”泰侬丽格伸出沾染新光的芊芊指。 她新颖地眨着清澈的眸子,带着憧憬的光泽,看这个清晨的世界,好像造化在她的心里才刚刚发生。略带顽劣地翩转着脑袋,模样像精美梦幻般的童话一样生动。 “得,美妙极了,达昂瑟侬语言的火焰。狂赞哦!往往是因为带点缺点,在比对中才能激发——感官突兀表达的修饰词。泰侬丽格的刀会知道——此时的不完美在达昂瑟侬春天的哪里。嘻嘻。”素沁芭拉忽而兴奋地道。十指火焰喜嬗不已地闪耀着跳动一下。 “晶莹剔透的宝石丽人,就像有时候,挑剔是因为喜欢。我不但艳羡你,还艳羡有别人赞美你的话儿。”素沁芭拉知足似的继续道。 “斥刀之辞等待你喔,嘉丽。今天的司仪礼,可以预言:你就是吃那一碗饭的。我应该没有说错。”袤瑟嫌弃地道。 “太过了!刀马旦。哼——”素沁芭拉生气地转了脑袋。 忽而,泰侬丽格敏锐而警觉地环视一下大漠风尘,低头悄悄地给袤瑟耳语一番。 袤瑟郑重地点点头。于是紧紧握持一下泰侬丽格的手。 这个敏捷的动作,早被素沁芭拉看在眼里。她晓的:凡事看火候。重大的质变,其实往往就是这么生成确格的。 素沁芭拉肯定地攥紧精致的、被晨光照耀得明亮的拳颗儿。粉嫩、孤颗、贲红,新光如挺耸的荷苞。响亮地道:“我也去!” 那样超前的话儿,一箭中的。惊得泰侬丽格和袤瑟战栗了一下。 “神仆,干嘛你什么都晓的?袤瑟,我觉得……嗯……”泰侬丽格犹豫了。 袤瑟倔强地盯着素沁芭拉,道:“好我滴神呢,快别在这儿唱戏了。我问你,能骑马吗?” “能!” “能骑马拿刀吗?” “……” “喂,可爱的小灯盏,嗯,其实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意思……”泰侬丽格公主解释得两手不听使唤了。 袤瑟冲前一挡驾,肃容道:“我想,这次带你出来,可不是带一个包裹的,懂吗?”袤瑟说着,指指泰侬丽格公主右手握持的传谕小皮鞭。 “懂!”素沁芭拉一见阵局不大对劲儿,躬身致礼,哆嗦一下,赶紧委身伏命。见泰侬丽格和袤瑟走远,才妖娆怨怼,“神,又念咒又施法的,出门的达昂瑟侬人规格真比沙子多。” 新光粹亮的太阳,大漠旷朗高舒长辇的晓风,浩壮起势的达昂瑟侬刀楔令穿沙司仪礼,还有欢腾隆动、万光欢鲜的观礼司仪的沸沸人丛…… 所有贲旺的时空物态,终于,在开祭司仪的瞬间,铺呈了一派壮丽广阔的画面。 舒泰盈光的景致,以酡醉感渲染着——神灵之境精密部署的法程和次序。 春风饰着浩瀚的沙域。淡色燃亮的绿光,极致温柔到大地最荒拓的这片广漠上。最微弱的一点儿生机,倔强生成孕涵光机,动心地复活枯涸的木质、河流、飞虫……以及此时情味弥珍如金的、一颗颗鲜艳光色的心灵。 黑色的规模之柱,以法性凝练的冷色,端严敕令,点燃高杆顶巅上刀楔令的精美图腾。造势时空境界,接纳苍穹意象乾坤的生动。 仰视之,眸颗就是大漠人满眼醉意的憧憬光了。 “美泰之典”变奏到欢流的舒朗音区,清浅背景风中,萌动欢嬗的低音频。 柔绵的弦鸣,激起甘醇浓郁的渴慕,流利婉转着看不见的、意境旷宇里、生生不息的和谐与芬芳…… 第一九〇章 采泥“新蹄 ” 第一九〇章采泥“新蹄” 袤瑟一旦起势,必有心思。 她刚才忍着性子和素沁芭拉说话,其实心里强行压抑着不安和冲动。 她知道:穿沙司仪从来就不存在平静的武志场。从“可怕的裘衣”开始,达昂瑟侬要记牢的事情,简直比想象的还要多。 幸运的是,那些发生畸变的事由,被太阳神灵以启示格,赐予了达昂瑟侬的刀楔令。 达旺儿玛城的记事石柱刻曰:煞事照射性灵,嘉光照耀神踪。 正因为不太懂,袤瑟反而将这句简白短粗的话,记得更牢靠。而且,在无休止的判断中屡屡翻新。 没错,在她的感觉境界里,穿沙司仪已经被格式变成:一个可以被异变者任性穿凿的皮鞘套子,管不住锋利的刀刃。 所有投射进自己瞳孔中的光,在袤瑟的直觉里其实都是有个性的。那种接近情味的敏觉,简直接近生命感官最原始的体验。 “没有理由的真实感,是不需要解释的。袤瑟。”泰侬丽格公主忽而在极速驭马的瞬间,侧脸对沉思状态的袤瑟轻轻说道。 袤瑟似乎一闪间经历了心灵共鸣的感动,敏感地回目泰侬丽格一眼,刚要说话。可是忽然间又紧紧闭严嘴巴。 泰侬丽格一见袤瑟欲言又止。就猜到:进入行事状态的袤瑟,复叠繁琐的心灵一时难以组织条例分明的判词。越是这样,越说明一颗心灵丰繁感受的真实性。所以,便不再说话了。 此时的心里,泰侬丽格对袤瑟是完整的恭心。因为她能够从那种意境感觉到真切、呵护和安然。 “嗯,我是在为袤瑟着想,才不想说话的。”泰侬丽格安慰自己一时激烈冲动的心。 蜿蜒流光般的蓝缎子——阿克索侬河,遥视中显现飘逸的弧线,干净的黄泥抹出新鲜加宽的河床。 绿色饱饮水汽的边沿,灵性的春草已经拱出新芽的颗粒。仿佛一颗颗鹅黄弯曲着挺立的希望光。 河岸上,光洁黄泥里零落的马蹄印清鲜可见。 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跃落马匹。是的,她俩就是采泥的。清晨最早的新泥上,就有神秘不可眼见的穿沙马留印。 达昂瑟侬人把当天清晨最早留印马足,叫“新蹄”。其实,那些不知不觉出现在清晨的“新蹄”,就是穿沙马。他们视之为吉祥的灵符。 “泰侬丽格,‘在黑暗中留下的神迹,在光明中寻找。’我帮你启开——达旺儿玛城记事石柱的警句。”袤瑟刀马旦说道。飒地,一绽刀,迎空划飒,仿佛削落一片明净的晨光。 “袤瑟,你光启刀的仪式感以示立诚!带来新样别裁的极致美。泰侬丽格就在你口莲生动的警句里,捡拾第一枚着光的‘新蹄’。”泰侬丽格恭谨致意太阳,小心地捧起手采的“新蹄”。 月牙弧弓状,精致深浅一弯最美的马蹄莲哦,喜嬗了泰侬丽格的一颗心。 泰侬丽格两手小心地呵着“新蹄”。忽然,飞快地奔竞到袤瑟的面前,没说一句话儿,头俯低下去…… 似乎不想让晨光照见出自幽深心灵的哭泣,抽搐的脸颊,急促转向背光里去。一刹那,眸颗滴落下连珠似的泪颗。 “泰侬丽格……你怎么了?”袤瑟突然不知所措,惊讶道。 “袤瑟,我忽然记起了‘皓光’!” “泰侬丽格哦,你比袤瑟珍贵的一颗心就在于此。”袤瑟安慰道,“灵犀传递给你的信息一定是:‘泰侬丽格公主,你采的泥,谁说不可能是我的新蹄?’” “嗯!”泰侬丽格强忍着泪,垂下脑袋。俊朗飒烈的晨风从身后吹来,掀起泰侬丽格波漾的发瀑,淹没了脸颊。 …… 族宗达昂努目视昂格于萨和八衮托克的颁彩司仪。一颗心对于两人走近时的感验,显然是不一样的。 八衮托克身上潜伏状态暗自窜动的异力,令达昂努几乎可以明显感受到——瓢泼般萧杀的薄刃。 是的,惯于敏捷挑动心机的达昂努,很容易衍生祭心的张力,无形感受——接近而来的另一颗心。 他闪耀的瞳光,随着八衮托克走到最近距离的那一刻,已经在心里定性了这把“域外刀”的轮廓。 一颗心原初的印记,就是最深刻的。那种豁然拓迹的清晰线条感,达昂努显然要比任何在场的人记忆更着深刻。 当达昂努这样感受的时刻,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达昂努。三人遂不期而笑。 虽然没有动诸泥板和雕刀。但是,最近距离的接近,逼真的全息感验光,在达昂努心底几乎重塑一个完整的傀儡。 而这些感应,似乎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同样有过。 达昂努知道:这样的感验不可能第二次发生了。于是,以心着令—— “正法光, 昭着异能的廓。 柔笑, 内嵌无极方寸刀。 精工形雕, 婉丽音摹。 共心可察而别裁其: 若—— 私动万沙。 必—— 正法飞铩! 心着令, 达昂努。” 达昂努微微阖目之际,心着完成刀楔令。为了不忘辞令,他运用柔音婉丽,新式演绎之。一颗心,竖一把戴王冠的精工刀。 直到此刻,随着昂格于萨和八衮托克缓缓走开,一场事情才算了然,于心无挂。 鲜红的曙光,渐渐褪去色彩,变得更加明亮。旷朗浩风穿梭四野。无垠广袤的沙域,让渺小生动的人迹,以聚会形成精致有形的司仪,接触到浩渺苍穹的美丽宇宙。 极小与极廓,再次镶嵌成生命的质点,让境界的礼仪,仿佛出自天光裁剪出的一迹造化物。 喜好驭马的人们,在穿沙仪礼留白的罅隙,带着晓风祭、序礼的开局光,点燃了腾腾燎燃的体能火。用纵情的欢笑和无尽的祝福,呼唤沙域高光世界里的太阳神。 “无上幸运,属于达昂瑟侬的刀楔令。我们被吉光加冕,可以尊贵地做成:一个只有感动心灵的观赏者。” ”原始祭礼中,显化力量和手段的大能,就是刀楔令穿沙司仪的主频们。” “还没有学会行走,却已经拿刀。那是刚刚怒发嚎叫的小野兽。” “属于达昂瑟侬的光荣多了去呢。但触手,不是满手禁忌。就是响耳霹雳。从来不会让人舒心过。” …… 人们纷纷扰扬扬道。 狂沙中嘶鸣的马匹,虽然贲力旺盛,但是依然是仪礼统御的载体。放大着刀、手脚、力量、奔腾的式和势…… 第一九一章 弹辞 第一九一章弹辞 素沁芭拉看着手拿精工短刀的昂格于萨,从自己面前经过。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殷勤地表达注目礼节。这让昂格于萨感觉颇不爽意。 “达旺儿玛城宫廷来的小贵,微微欠身一下,不会显得你脑袋很重的。”昂格于萨不屑地斜掠素沁芭拉一眼。 素沁芭拉早就喉咙痒得,难捞痒痒。不过,受制于小皮鞭的令谕。硬是咬咬舌头,没敢搭腔。但心里早就霹雳啦地开了仗。 毕竟嘛,昂格于萨是达昂瑟侬族的精英武志。致礼更是应该有的。所以,直到昂格于萨走过去了,素沁芭拉才按照族规,右手搭肩,左手垂后,恭致仪礼。 昂格于萨适恰地回头,笑视之,“美贵者,我险些误会了呢。” 素沁芭拉再也忍不住,道:“人家在给达昂瑟侬的太阳神致早祷礼仪。想想看,不是出自神意保佑,你手中的精工短刀估计拿不稳的。你要感激——别人对你加持的一番保佑。” “嗤,你说这话太饶舌了。” “嗯,真的,昂格于萨。你发挥的太好,八衮托克还险些就盖过你。你发挥的不好,八衮托克的潜质显化最大值我又没有看到。总之,竞技场你没一样——值得达旺儿玛城宫廷人致意的地方。”素沁芭拉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干净了,显得头也不疼了。 “素沁芭拉,你说的话总是一把刀。哪是达昂瑟侬族人说的话吗?” “我是恨八衮托克,才恨上你的。可不是嘛,我感到:人气场上,人家可将你赢惨了。”素沁芭拉忍住恼火。 “哦?!这样说啊。” “听不懂话,还看不见风向标吗?赶紧走你的路呗。”素沁芭拉可不愿跟昂格于萨说话了呢。 昂格于萨生气道:“跟你说话,是我感到最快乐不起来的那种人。” “哦?我知道了。”素沁芭拉暗地指指修武菜青色的冰塬人脸,轻轻对昂格于萨,道:“他给身旁那人,用拳头说的一番话,棒极了。嗯,不好意思,我忽然健忘他说过什么了……你问问……” “我才不呢!素沁芭拉。”昂格于萨胀红着脸,怒道。 昂格于萨正这样大声嚷的时候,素沁芭拉早在人群没影儿了。 当他正要扭头走开,却见刚刚还站在沙上跟他说话的素沁芭拉,这会儿妖娆地矗在马背上,正给从远处归来的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 “呃……”昂格于萨难耐地咬咬牙,疾步走开,“一堆马蜂窝!” …… 八衮托克手执精工短刀,复跃上马背。高朗跨步的敏捷动作,简白有力。身形以幻觉状的位移,显示了出类拔萃的轻功技巧。 身形飞动中,同步调转感受中飒划飞转的精工短刀,完成一个鲤鱼脱水跳。 八衮托克劲俊跃迁马背,端矗。 空荡荡的右手擎起的上扬中,适时盘旋风声坠落的刀,精妙地落翔于右掌中。略带滞空的定格手形姿态,有力而盈满一握。显示温柔对于暴躁的轻敏拿捏。 周围异族看客的掌声如潮翻涌而起。妙好之声不绝于耳。 “那就是动频中的间歇式位移,方向与力精恰凝炼,敏于弹性的发力是不连贯的。带有灵感捕捉的能力。”袤瑟瞄着八衮托克,铁冷的目光,以酷味解析般的穿凿,完整看罢八衮托克带有荣誉绽示的走秀。俯首对泰侬丽格道。 “他远超出了我对于冰塬人武志手段的想象。”泰侬丽格略带惊讶道。 “怕什么,还没有等到——我家达旺儿玛城灵透小芊芊的公主较刀立令的时刻呢。你呀,很可能是快锈到尽头啦。我对张扬的,居心叵测的、皮笑手粗爱闹刀子的、还有……”素沁芭拉漫无边际地荡漾两条细软的胳膊,牧羊状,又推波逐浪。 “还有什么呢,继续说呀……看来看去,你说的人圈要把我和公主添加进去,才会甘心是不是?口水刀刀……”袤瑟刀马旦可耳疼了呢,“赶紧止口止损。你这根达旺儿玛宫廷点燃的金烛。别太旺,留点余火不好吗?” 泰侬丽格忽而低头笑了。她靠近袤瑟,暗暗捅一下,“别太过,小缀珠。就当带只鹦哥。吉言多多,破劫辟邪嘛。这样,我的手感一定不会冷场。” “瞧,人与人,天壤之差,在乎以心!”素沁芭拉对袤瑟毫不隐忍道。 “就这句正好。嗯——”袤瑟精敏的手指点点一个方向。正是泰侬丽格娇手柔握的小皮鞭,“你可以对它说话的。” 素沁芭拉敏捷地一掩嘴巴,生气地白一眼袤瑟,“你,你真有点过了……”遂无语。 泰侬丽格和袤瑟背过身,在素沁芭拉的白眼憎恶的波涛光里,推搡着笑闹不已,显得开心极了。逆光照射两个妖冶状、畸变拉伸若幻的影子。 在状态的袤瑟,并没有被素沁芭拉突如其来的插话,改更行事主旨的轨迹。武志特有的精致目光,就是潜隐在笑颜轮廓中的尖刀。 因为,此刻,她不仅要心控泰侬丽格,还要目控姿态很容易变线蔓延的素沁芭拉。 袤瑟刀马旦看着八衮托克。那种姿态只要被染目,所有晓风祭中,八衮托克穿沙司仪序礼中的自救解危与卓尔拔沙,每一个细节历历在目。 原始力量状态的无形模拟,是袤瑟刀马旦对于驭马的精密体验,不再是简单表征的感官火。 因为历炼过生命极致状态的穿沙风暴,那些极端感验,已经将感官延长的触角界限,达及不可想象的、灵性逾越的高点位。所以,袤瑟不仅可以观之,更能圆柔通透,临摹成质。 没有捉刀,袤瑟的手感已经感于八衮托克而弹力在跳。 她清楚:八衮托克映射在空间的技能和力道,就是完美驭马的绝秘。而且,姿态绽力极致时,并不透漏出——原始动作上的任何破绽。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感验的缘故,袤瑟刀马旦才没有在感觉境界,松懈对于八衮托克精密的观察。 没错,武志感验的直觉就是真实的。但是,解释因果的原因成百上千,这一点,就只有神灵可晓了。 泰侬丽格知道沉思的袤瑟,就是一把纤不可触碰的灵性刀。 遂默默合十双手,将手中鲜腥味的新泥揉透在握。心以祷之。 第一九二章 较沙 第一九二章较沙 穿沙司仪精彩的晓风祭顶头风,因为八衮托克出现,已经制造了悬念,激燃惊人耳目的噱头。 煦日的光泽渐渐显盛,空间褪尽黯淡光斑。天地之间变得一片通明。广袤的浩沙就在达昂瑟侬,完全粹拔了生命力量的无尽生动。 空间打开法门,自由自在的风,激荡新鲜不竭的活力。将司仪盛况的热烈呼唤,传递到遥远的地方去。 “美泰之典”的鼓手们密叠低音的鼓槌,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奔腾而来的马群。 领衔乐队的鼓手以豹纹巾缠头。紧勒头巾的末端缀珠,随着振动的节拍抖动起来。 随着达昂瑟侬族宗达昂努点首,六人六鼓,同频擂动了。起初仅仅是预热状态的微弱节拍。击鼓力量在氤氲中囤势。虽繁密,但不剧。 这种饱和的小型状态、是萌生雷厉的初境,就像蔚然到来的春天。旺盛生力正焕发喷薄长旺的动能。 赤膊演绎猎狩的四个彪汉者,随音乐摆动执力的臂膀。原始强掳的挥臂舞蹈,踏着节拍均匀摆幅着。状态劲爆而热烈。升华着生命原始绽放的威猛。 持续的重复,带动音辇缓移的重载和凝实的挪步。仿佛每一个动作带动时空厚重如石的庞大块垒。 整个时空意境,显化重夯风暴的强烈到来。 “单骑沙掳,痛苦力决。以夺雕弓,武定所属。”族宗达昂努宣令穿沙司仪真正开始。 顿时人群激烈欢呼起来。“美泰之典”六鼓暴绽强频,振臂摇颤,欢槌如浪翻滚。 强烈意境的渲染,拉动人群潮涌颠簸状态的风暴。 只有在此刻,达昂瑟侬人才忽然发现:来自赫瑟侬拉神灵赐予灵感的乐者,已经变成劲爆体能驾驭精魂艺境的武志狂人。仿佛烈火就要从这些乐者与武者的身躯上熊熊燃烧。 素戈路慕回首,向乐者和武者真诚表达致意。 诺格金樽捧着完美手工精制的雕弓,走到单骑沙战场地的正中间,垂直插立于地。合掌道: “大地长出达昂诺格,达昂诺格人手中,长出雕弓。属于天地的雕弓哦,愿——与神较沙者,凭力量摘取。” 达昂努凝视诺格金樽完整的司仪。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诺格金樽的话,就是达昂瑟侬刀楔令精美无瑕的注。属于形质法。”说罢,回目道:“赫瑟侬拉族的‘美泰之典’就是太阳神为广漠沙壮势的号令风。属于灵性喜。此,先敛利刀,再开沙夺弓!” 随着达昂努笃定的话,单骑司仪,与神较沙。穿沙司仪格式完整启动。 伴随着人群的欢腾,只见昂格于萨悍然驭马冲竞而出。毗连着昂格于萨的动作,蓄势长旺风头的八衮托克,同步出现在场。 袤瑟刀马旦和泰侬丽格的心震动了。 她俩知道:已往自己与昂格于萨较刀过。显然,那是出于族人之间有所保留的手感。完整的力量与功夫并不算真正形显于外。 但是这一次,昂格于萨的出现,身形轮廓的锋棱已经清晰地彰显出来。驭马状态的他,目瞳寂冷,表情更是一把质感透髓的刀。 此时的八衮托克,在异族人们的壮威声中再次出现。锐意拔力的动作,彰显最大化的屈伸度。 是的,大漠人其实都为昂格于萨担忧了一番。因为二人刚才平行姿态的驭马和显能,人们已经看出其中的端倪。 八衮托克的出现,明显要比昂格于萨豪壮得多。 只见他驱马上场,驻马瞬间,静静地看了昂格于萨一眼,遂“呜”地旋转手形风。只见手中握持的刀随手施力,同步旋转。 刚刚完成一个姿态,遂将旋转的刀掷开。那把刀斜插于地,猛旋涡流势依然从地上带起飘飞的涡状风烟。 昂格于萨同样如斯。将刀插于大地。 这一刻,两人手中唯有的就是驱马的皮鞭。 “与神较沙,以拿到雕弓者为胜。穿沙司仪立令开沙礼!”素戈路慕朗声道。 顿见两人一同纵马冲向雕弓。因为这次荣誉必须靠战胜来自行夺取。所以,心谋极端,两人各自如怒茁的两把狂戈。 虽然,此时两人不再拥有利器。但是,各自手执暴躁的皮鞭,疯狂驭马的姿态,瞬间彰显出崎岖突兀的力道。 久经穿沙驭马的昂格于萨一起势,就频出高耀的强韧沙战术。 看着敏于手足,斜掠奔攒向雕弓的八衮托克,不待八衮托克马步起势,昂格于萨已压低马首。厚重马步暴烈拓足,以铁犁一样急促、简白的划步,平地踢出两道斜上而吒的沙箭。 紧蹙直锐的沙箭一经发威,精准射中八衮托克的马匹。 “叭!”随着一声干裂的鞭响,递进式催马加力的昂格于萨,激奋自己马匹强硬拓步的同时,精微手感已经微微调转马首一个偏角。 顿见伴随马步精洽完成沙箭后,斜飙一道短线粗粝的猛烈弧弓。 飒—— 暴射的沙箭之后,剧烈掣起倾斜拍击的一道沙幕狂澜,覆了昂格于萨不经起势,就已经陷进混沌沙涛的狂流。 连贯式穿沙的强韧毗连,每一招都是疯狂驭沙的猛招。 宽阔飞弧映射一道平地亢奋的沙涛,造化了接近大自然风暴的特质。极短时间的两个暴点,瞬间点燃了观众疯狂激烈的呐喊与欢腾。 “神力属于惯战风沙的昂格于萨!没有之一。” “达昂瑟侬太阳神的战车。” “烈马强弩。达昂瑟侬的势!” “昂格于萨!” …… 敏动秒杀的驭沙武器,全靠驭马的动态在掌控中即时完成。 渴于直锐夺取雕弓的八衮托克显然没有打开状态。滞于沙涛的连环箭与倾斜锋面。 遭遇沙箭爆袭的八衮托克被马拖着,既而被沙锋连袭,马步后仰,不得超前一步。 焕然起势的昂格于萨这次终于吐口浊郁之气。 袤瑟刀马旦点点头。她终于看清——出自昂格于萨一直隐忍的真正实力。没错,曾经在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的面前,昂格于萨是含有恻隐心迹的。 达昂瑟侬的古纪道:哪怕一丝恻隐之心,慈悲其实已经显出了全部的灵魂。可见,昂格于萨曾经看似对峙袤瑟和泰侬丽格的心,是有悯动在。 素沁芭拉静哑中微微掩饰一下嘴巴,觉得自己刚才对昂格于萨的不尊和误会太重,立时蹙手结莲,默祷,“愿太阳光消弭我的口浊!” 八衮托克马步逆徊。但身形强弩崎岖料峭,蓄积姿态形变发力的势能,喷薄之动势在必呈。 在马背的袤瑟心之同频,唯模拟:逆势状态八衮托克的真实贲力,灵犀感验,纤丝必契。 因为,她感到:逼仄状态的八衮托克,才是最核心潜形的异端。 第一九三章 怪味蚕豆 第一九三章怪味蚕豆 紧密完成两个毗连的穿沙之招。昂格于萨执意看罢沙场中央端矗的雕弓。瞬间调校动态连贯的马步,长足奔竞而去。 不过,他握控皮鞭的右手,昂翘状态中,与马调频,依势起伏不定地保持动感的晃动。这让他身形突变的可塑性极力放大。 果然,紧蹙于沙涛风烟中的八衮托克,就不是平地安卧的野兔。 虽然没有大漠熟稔的驭沙惯性。但是八衮托克劲霸攒力的双臂如戈,强行制控颠簸的马匹,随不谐,但制约。 滞空前蹄稳住状态的马匹,已经给足八衮托克伺机射杀威力的机会。 只见他弯弧的狂臂,暴躁吒动的闪袭之际,鞭焰之稍或蝎尾或蛇翘,玲珑锐光,迅雷不待掩势…… “叭!叭!”一鞭两响,狂野施威,掠地而吒。 飞溅的精微沙砾,仿佛从大地攒杀而出、惊厉迸射的暗器。除了破风声,看不见的精微沙质,隐形如铩。 袤瑟心口猛一勒紧,感到:这个一直隐忍的武者,已经动诸威厉破杀的心根。显示了八衮托克不再保守武力的底线。 “对,破障沙!”观战的修武,突然冲着昂然激愤的八衮托克喊道。 从鞭稍无影飞射的沙砾,唯有锐音飒划的尖啸,可以让袤瑟刀马旦,在意念中想象恐怖的暴戾。她终于在这一刻隐隐触及一颗心的凶残。 难怪她看见八衮托克的那一刻起,就感觉那身上潜在的异力。一个极端骇心的逆力者!这不能不使袤瑟刀马旦替昂格于萨担扰。 不过,沙战之局中的昂格于萨,似乎比袤瑟想象中的更敏感。 因为完成毗连攻、驱马冲锋向雕弓的那一刻起,早就预置状态的昂格于萨,已经料到身后的惊变。 伴随身后一鞭两响的暴鸣,凭借听觉对于八衮托克掣鞭音爆的时空判断,昂格于萨右手中,早就振频贲力的皮鞭,已经缀音于两声连续的音爆,回力抽后甩出最囤力厚重的鞭击。 遂见一道粗硕的锯齿黑弧,仿佛一道勒令死神止步的铁索,横亘贲现,瞬间又幻然而逝。 那些带着崩冲的破风音,覆盖了袤瑟刚刚听到的——随八衮托克音爆攒射的萧杀声。 昂格于萨显然是敏感的,没有执意前驱,给对手豁露空阔的后背。他在回鞭抽动的时刻,顺向拨转马头,疾速挥鞭的右手,带力马匹调转的速度极快。 凭借已经贲热体能状态的旺势,反冲抵对起势的八衮托克。 破开沙涛风烟的八衮托克以音爆破局,仿佛一头怒燃烈鬃的狂狮,冲马踢沙。马步攒射两道沙刃斜上劈向昂格于萨。 因为,逆向同动,风烟相撞而过的瞬间,两马搓擦相互斥开,猛力,使两人几欲揭翻。 霎时,却见昂格于萨右手手背滚流着鲜血…… 原来,八衮托克连续音爆中,鞭抽的飞沙,虽然被昂格于萨的回力鞭,暴击崩溃。然而,还是有不可控的流离沙砾,飒划到昂格于萨狂暴抵御中的手。 不谙沙攻的八衮托克,却有极端力戈健旺的攻沙力量。这些极端骇心的破袭招,在昂格于萨的眼里,同样就是恐怖异常的致命攻。而且,这些完全超出了昂格于萨惯熟驭沙的那些想象。 不可知,才是可畏者。 虽然事前,昂格于萨顾忌到:来自异域的武志会有怪异、不可控的极端表现。但八衮托克毕竟还是超越了自己的所想。这让他更不敢对八衮托克掉以轻心。 修武饱满地一挥怒茁的手,给八衮托克频频壮威。 “破了他的格式就对了。冰塬人会将每一粒沙做成刀,赠给大漠。”修武毫不遮掩极端言辞。 “不过,这也在提示和教会对手防局、破袭的招。八衮托克这次显见是被动格!”部金刹人道。 “这是致命攻,会遭逆力暴惩的。我不再看好八衮托克。他没有再带来规则中完整表达的一丝美感。”新月郡人嗤之以鼻,道。 …… 泰侬丽格小心地对袤瑟道:“袤瑟,难道你没有感觉:这一次为了摘取雕弓,八衮托克显示了势在必得的硬手?” “是的,那简直就是给大漠带来的杀机。不再是晓风祭的那场完美表现。”袤瑟刀马旦说着,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你还是没听透泰侬丽格公主的话尖尖的,袤瑟。弓嘛,应该是此时单骑沙战——愿与神较中的高频词。懂吗?攒得高,射得远,玲珑精致,显隐不可捉摸。这样的神器,连野味的狩猎者都在使唤呢。远处拿不到的东西,往往才会交给它!”素沁芭拉讥讽一番,手形又比拟了两臂长的箭,“这下明白。所以,就不能让他拿了雕弓,这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袤瑟刀马旦虽然生气素沁芭拉抒情样儿说话,可沉思一下,还是点点头。 “嗯,素沁芭拉说了我要说的,也说了我没想到的……奇怪,我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袤瑟,甚至担心极了……却想不来究竟是什么……”泰侬丽格道。 素沁芭拉见泰侬丽格心思加忧,忽而收敛手脚,目视泰侬丽格佩戴的小刀,安慰道:“泰侬丽格,那就是兆。别怕,你可以用那个……到时候破破相……” 泰侬丽格听着素沁芭拉安慰的话,不语。只是将手中的新泥攥得更紧。 “达旺儿玛城的石柱上说:两手掩盖私着,不让神灵看见。就在他拢手覆盖时,神灵已经看清楚了。因为目的早就——先于愚蠢的判断而存在,是不配掩饰的。”素沁芭拉饱和的音声,运用一下达昂瑟侬族语,又运用一下赫瑟侬拉的婉丽修辞,然后,“当当当”敲敲熟透的脑瓜,“嗯,没错。这句话好像对他……很关用哎……” “你呀,明明敲响脑袋说话,却是‘好像’……我也是服了……”袤瑟瞪了素沁芭拉一眼,“我可告你,你迟早会被……这样子……”袤瑟做了一个扔起的抛物线。 “哎呀呀,好我的武神呢,凡事说的变成阿克索侬河一样清澈的蓝波,会招惹神忌的哦。谅解别人心,你一定可以好运连连……” 袤瑟一听阿克索侬河,惊讶而敏感地点了一下——素沁芭拉额头眉心、那颗彩饰的吉祥痣,“原来,你那鬼心眼一点儿也不马虎呢。” 袤瑟笑侃一下,遂低声,郑重道:“谢谢你,素沁芭拉,你那可恶的拐弯抹角的话。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两人显得很要好地牵缠手勾。脸颊上,神秘感溢满沁亮的潋滟波漪…… 看得一旁的泰侬丽格颇迷离,嘟囔:“怪味很哦,麻辣蚕豆,她俩还好上了呢……” 第一九四章 灵蛇与狞猫 第一九四章灵蛇与狞猫 昂格于萨回抽的一鞭,也阻尼了八衮托克的冲竞的势头。 袤瑟看见昂格于萨受伤,接下来的较沙之战一定会影响到竞技状态的发挥。所以难免有点担心。 素沁芭拉不再埋怨昂格于萨了。她感到:真正的单骑较沙中,昂格于萨姑且发挥了自己应有的状态。 受伤的昂格于萨并没有因为受伤而怯懦。 因为亲证于事局真实的场境,他更能敏察:八衮托克不断彰显出来一颗暴戾心的锋刃。那种带有目的索愿般的执着力,昂格于萨已经触碰到突兀的隐痕。 昂格于萨一颗心,因为有了可以确凿把持的观点,才会变得更加笃实而凝定。顿时目光犀利光闪到透明。 是的,八衮托克此时执意索要的,就是自己必须决绝阻挠、袭击的。他就是要看到:已经触碰竞技底线的八衮托克、最威猛的力绽,究竟是什么样的形状。 这个想头,自八衮托克强行插入晓风祭的序礼就已经有了。 只是那一刻,昂格于萨并没有给予足够的警示。一颗无确的心也未曾为之立意。 直到此刻,一颗心的感受力,才有了箍勒、紧敛状拿捏的法性。 昂格于萨看着被自己回力中阻遏的八衮托克,坚毅的目光直视八衮托克的瞳孔。他缓缓弯过左手,括着,微微在发疼流血的右手手背呵护着,罩盖了一下。 瞑目状,以原始感触最微小的颤栗掠过面颊。再次调稳马缰,右手控紧皮鞭。 “袤瑟,我能感觉八衮托克刚才的鞭力不轻。”泰侬丽格看着昂格于萨隐忍的痛状,道。 “是这样。不过,你发觉了吗?达昂瑟侬的首任铁骑,此刻才真正显着力量的方寸。他终于给大漠族人带来一缕铁色硬朗风。” 素沁芭拉默默祈祷:“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哦,素沁芭拉第一次感受穿沙司仪的武志风,请赐予弥足珍贵的幸运值,能够看见最后目光亲证的喜悦色喔。” 不过,泰侬丽格和袤瑟依稀还是听见素沁芭拉真心的措辞。两人没有再说笑话,郑重地点点头。 “会的!素沁芭拉。”泰侬丽格温馨宜人地回眸,谨心致意,“我们期望的和你一样。” 那边的修武看着:起初威风的八衮托克终于陷进——与昂格于萨的焦灼战,不再像刚才那样亢奋了。 一旁的海弓安慰道:“异力往往能够击穿坚韧厚重的经验。法护尊。” 修武沉钝地摇摇头,“这些话儿并不是我此时最想要听到的。”修武微微停顿一下,“有时候,目的才是一把无与伦比的精刃……好喽,不说了不说了……”遂自我打散了话题。 “他就是这儿恶咄咄的污斑。”袤瑟刀马旦斜睨那边说话的修武,不由愤怒地说了一句。 “袤瑟,我们应该多长一只眼睛才行。”泰侬丽格轻轻提示一下。 袤瑟和素沁芭拉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族宗达昂努看着单骑较沙的场面,已经感味到:较力气势喷薄贲力的残酷。显然超越了已往的穿沙司仪礼。 这些遴选出战,进行较沙对垒的铁骑,并非单纯的武志较量那样单纯和简单。背景中,那些看不见因果、盘根错节的目的和手段,才是一个无极限的谜。而竞技仅仅就是一个简单的格式和外壳。 其实,当初创立刀楔令穿沙司仪礼的时候,族宗达昂努已经顾忌到这些“不可知”。 他以刀楔令昭着达昂瑟侬的太阳神、达旺儿玛的护邦守护神灵,一并获得预言光启的刀楔令—— “奔腾!穿沙马。” 于是,在盛大壮丽的宫殿金烛光照耀下,确定了泥雕板块刀楔令祭礼的穿沙司仪。 这一刻,他直视眼前动诸情味的较沙场面。手握冷敛的雕刀,以示公义与禀然。形俊大范,巍巍如钟。 素戈路慕缓缓回首,对着“美泰之典”点头致意,再次,音潮渐涨的鼓队和舞者锦色列势,进入渲染壮势的状态。 诺格金樽谨心辅助族宗达昂努,规范单骑较沙的严格司仪。将刻镂法程、以火粹硬的成型泥雕板块威严举起,道:“单骑穿沙,愿与神较。” 短暂的相持阶段过后,八衮托克调转马匹,他不再是一味驱遣的驭马者。而是与马共频形绽的表现者。 是的,八衮托克清楚:自己并非广漠惯熟沙性的熟手。但这匹大马却是。所以,此刻的他,已经将大马升为较沙对垒中的主频。 这样一来,看似矗在附着位的他,反而让形绽姿态变得更加隐蔽。 惯驭风沙的大马,完全放逐了性灵奔腾的烈火。八衮托克只消赋予那匹指津雕弓方位的目的,灵性的大马已经带着原始敏锐的力戈,焕然起势。 厚重夯力从低重心崛起瞬间,铁腕的榴颗蹄朵,带着飙烈发怒的威风,踢飞两道倾斜沙刀。就像刚才昂格于萨压马穿沙的格式。 只是这一次,八衮托克嬗变了施力的方式,将主攻交由大马。所以,马力突兀峭拔的个性烈火更加强势。 顺势添力的八衮托克,肆意壮大马步奔竞的速度。顿时,大马飒风神着,沙浪比昂格于萨催生的沙箭更加激烈。令昂格于萨不敢直怼。 堵路的昂格于萨终于被八衮托克生生逼仄开,打开局面。 因为单骑较沙,脚尖一旦触地,就意味败局。所以,尽管八衮托克有绝佳的驭马拔沙特技。但是,脚辇不敢落堕。所以,那种凌空驾驭马术的高能姿态,更显生猛和欢腾。 昂格于萨不显急迫。他知道:较沙中超载的耗力,很容易变作穿沙较量的致命端。他盘亘马匹,紧紧缠力那匹大马。右手中乍响的皮鞭,击碎沙箭的锐凸。 因为,玲珑跳闪状态的八衮托克驭马的变数太大,甚至猝不及防。昂格于萨不便靠近——以马躯重夯攻击那匹大马。所以只能远距离佐马——踢射沙箭,威慑力并不够强大。唯一可持的就是手中惯使的强韧皮鞭。 皮鞭频频追风式的暴响,已经让两匹马同时亢奋。烈性奔腾如滚腾的河流。 旺势的大马虽然叱咤风云,隆隆腾奋起沙箭、沙浪,倾斜沙幕刀…… 处于主攻状态中的八衮托克,想要力压昂格于萨,制造清冽罅隙式断面,以便伺机摘取雕弓。但是,并不能疯狂甩开柔韧缠力的昂格于萨。 “我看见灵蛇与狞猫。”修武自语道。忽然对于眼前的较沙,没有了自己明确的主意。 “力与神较,速夺雕弓。”他紧急地眺着八衮托克,神情随着涨潮般的音乐,狂撸臂膀。激奋地冲八衮托克,呈起亮晃晃的两只拳头。 第一九五章 诸噱头 第一九五章诸噱头 素戈路慕力邀“美泰之典”再次造势、烘场。其实,还是希望昂格于萨驾驭音声法相,更快显着跃迁的犀利手段。 六人六鼓,再次隐动中生成密集升阶的音频。领衔的主控鼓手,这一次没有采用鼓槌。而是表着手鼓。以澎湃厚重的低音控焕生心灵力量的共鸣。 因为不是尖锐飞铩般的激奋音声。所以,带有重载位移的沉淀势能。 这种韵味十足的音鼓,完整变成对于运动状态中两个较沙单骑的修饰。唯有敏于灵性音乐感验的心灵,更容易感受之,使感官立时收获——浑炼叠加的重低音频的、恢宏波漪。 昂格于萨感受音频能量的直觉,显然比八衮托克更通融。 他驭马状态的姿势更加圆润,饱满。拉长身弓带动韧性力量的线条,从被动状态形成盘缠的繁密链细节,已经显现可见的完整感。 “快点,达昂瑟侬的武者,夺他的势。”素沁芭拉心里不停地喊。她知道:滞后的昂格于萨,虽然牵住八衮托克,但力格被动。 “美泰之典”的舞者风出自古俗祭祀节拍的动作,催助力量的波澜。精致仪礼格式的古拙造势,似乎触动时空,应呼合辙的手鼓,谐振而贲动。 那种以感官火传递来的精神美感,是赫瑟侬拉婉丽音声的品质,具备柔韧化刚的卓尔能力。 那些不具备形状的音素,此时空灵响起时,已经变作单骑较沙背景风的载体。 昂格于萨驭马姿态粘着时空音河流动的风。喜嬗生色的姿态蓬隆旺泰的力量,使他以被动挽缠的强韧,从压低的身形以强烈左转的猛弧,深深攫地划力,如极速斜掠的猛禽。 “哗——” 平地沙射,锋刀炽焰。滞后的昂格于萨看似随势脱开牵缠。但在脱力的瞬间,以剧烈弯弧制造平地飞铩沙锋,平行八衮托克侧向劈出犀利的流离沙砾。 因为强势蓄力而发,快要靠近雕弓的那匹大马,顿时直接被烈性狂飙的沙锋斜劈。 迷眼风烟完整覆没八衮托克驭马奔腾的方向。即便此时,以猛弧飙沙而过的昂格于萨脱开八衮托克,但留下这道巨型沙刃,悍然独峙。破了八衮托克执着到双目发红的目的。 长距离奔竞的昂刚于萨,已经变成“美泰之典”音乐与舞蹈中领频的尖锐戈。人马御风共骋。 极速逆旋的昂格于萨,顿时变成沙场上凭借气势统局的格式。 极速、厚重的逆风涡旋,步步叠加势能的昂格于萨,在旷大沙场完成人马急促拓画的圆面,锋头终于直怼被沙锋切割、淹没、随沙走向的八衮托克,变转位移的方向右偏而飘移。 动态飘移的大马虽然被八衮托克欢频调教,但是迫于惯性的不可控,变作昂格于萨涡旋势能——混和回风端强行压抑下去的末流风。 猛弧射沙,大回环涡旋超前压顶的昂格于萨,人力昆仑,马步高燃。在波涛澎湃中破了八衮托克的点位。 仿佛高翘烈爪,一飒爆袭,强压灵锐造势噱头的势。 顿时,达昂瑟侬族人爆发长久的鼓掌与欢笑。随“美泰之典”余韵不竭的鼓声与古风族舞,形成回环往复的振频波浪,延长余威…… 被狂猛沙涛逼仄折向的八衮托克,随沙浪风涛飘移,毁灭了眼光中犀利的目的。 正因为没有得到,执念虽更加带上狂嗜不消的血性。但无济于事。 直到这一刻,八衮托克才真正抬头,郑重地看了昂格于萨一眼。好像眼前的昂格于萨,就是自己较沙真正遭遇的对手。 而且,八衮托克感到:此时,初次较沙的新鲜感、激情和体能……渐渐不再像起势当初那样饱和。 “他那状态应该达到巅峰,再行崩力,肯定会要了他的命。”本来就不满意八衮托克的一个新月郡族人道,“作为异邦,本来我打算等他摘取雕弓的此刻,以礼仪好感,赠送他一枚金质的吉祥驼铃,结交冰塬人。看来,新月郡神灵不够满意我的私愿。” “但愿驼帮宗那兴贸物流的铃铛,别交换‘可怕的裘衣’。最好将铃铛的吉音,摇到大牧地的部金刹、额尔斯迪拉、沁察和阔朗河……”那个部金刹人道。 “大郡月之精轮的理念是:最小的概念也像只准经历一次的买卖,譬如我说过的话。我已经在刚才,取消掉吉祥赐铃的订单。即便他还有可能赢到雕弓,但交易者讨厌不够对称的心。我放逐他了。无悔,从来都会是我心安理得的资本。” “其实,是他完整的印象,已经在你心里质变的缘故。”一个沁察人道。 “也许。”那个新月郡人小心地收拢金质驼铃,放回精美雕花的皮质方匣子里,强调一下,“唠,珍贵的吉光,就是这样收回的。” 袤瑟刀马旦看着——八衮托克喘息中依然桀骜不驯的目光、屈折囤力的掰力姿态,警觉道:“手感的质变,就出自一颗极致变迁的心。不可小觑了底端状态的他。” “嗯,从他高超驭马的那一刻,我已经感到一颗心被硌到的触疼感了。”泰侬丽格轻轻道。她微微偏过脸颊,轻摇脑袋。遂将手中的精致小皮鞭紧紧握执了一下,好像在告诉妈妈咪呀。 “别这样子喔,泰侬丽格。你令人心疼的怨艾,足以让素沁芭拉感到:整个世界都会为你那一点儿不开心忧意忡忡。在达昂瑟侬,太阳神已经委派刀楔令司仪的光,在时空看不见的地方,挑剔到人家我素沁芭拉……有那么多不尽职尽责仆从的细节了……” 素沁芭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却见眼前忽而空旷得,只能看见一朵高天上的云。 泰侬丽格和袤瑟躲得远远的。 “哼,好好那样干。法典说了:轻蔑是最大的过节,因为他灵性的部分,正在悄悄丢失一种可能性。” 素沁芭拉说罢,忿忿地瞪了一眼八衮托克,“都是你给本尊带来的晦事儿。你可别试着招惹:达旺儿玛城宫廷里的仆。” “其实,八衮托克压根儿就没看她两眼半。”袤瑟刀马旦憋憋嘴。然后看着泰侬丽格的小皮鞭,好笑地对泰侬丽格公主道:“瞧瞧,看那戏份重得……嗯,最好给醒醒神才好。” “你呀,就知道这句话。我真生气了呢。”泰侬丽格心烦着,白了一眼袤瑟。 袤瑟赶紧敛口,欢朗地笑道:“行啦行啦,她是最好的仆!” 袤瑟清楚:泰侬丽格没能亲眼看见昂格于萨将雕弓拿在手里,心一定是不安宁的。尤其是到结点时刻。袤瑟遂收敛笑意。 第一九六章 破堤鞭 第一九六章破堤鞭 达旺儿玛城淡黄色的轮廓,掩映在一派光的闪耀里。 景致到了阳光明媚的时刻,微淡的春意变得熟热膨胀而丰隆。 时空以万化排列成形的秩序感,显现着达旺儿玛城物构旷阔与方挺突兀的壮美。造型以巍巍之势,只有在此时的高光下,才变得庄严和辉煌。 精美方寸的切割线条,在轮廓上仿佛立体拓形的刀楔令,展示空间庞构立威的野性。 长浪的浩漠之风,因为一座巍峨挺拔的城,记牢古纪岁月经历过多少年的风华人伦。在光中,简直就是一尊统御大地,在此处高矗的灵魂。 那些由一座城立令成典的铁律,交织时令物候的细致规则,形成一座城繁稠嵌进无数法则的精密秩序,让达旺儿玛城存在就是一座神意立旨的巨大金钟。 在族宗达昂努的心中,一座城就是一座巍峨的法典。无形嵌进法的力量,即便看不见,但是依然可以感受到。 大漠人各邦的守护神祉,就是因为一座神圣城池的呈现,而感召族人一颗颗美好皈依的灵魂。 大漠人的古俗礼曰:仰视一座城,就能感受——从古纪到此时的祭祝司仪永恒不灭。因为,吉祥的守护神与城俱在。 太阳尊给了灵的启示。 一座城给了法的传承。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自一大早,就祷祝早课的泥雕箴言。 从严格到接近严酷的精微规格礼仪,体味无限深潜在古纪传承格式中的道理。这些举止修持,雕饰着——今天刀楔令穿沙司仪中,端履祭礼状态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披光站立在达旺儿玛城山墙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真美。意恰心泰,雅格清芳。婉儿舒手时,行动之韵,一派素美清风。 城阙每一个精致的棱角和折痕处,适恰追光闹风的花卉欢鲜呈开蜿蜒、细柔、卷曲的枝蔓。这些沙域难得的色泽,每日贲盛,每日新光。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看着鲜艳夺目的花卉,对着阳光默诵泥雕古辞—— “劫难、疼痛、珍珠泪、血流……将繁密得数不尽的苦行河,勒令成生之神契光与死之神契戈雕琢的法海。 大漠,一颗沙,一尊相。 法海,一滴水,一阙法。 达旺儿玛城啊!从万法艰难痛恸中,长出灵致声与色贲现的每一个无极欢喜……” 妈妈咪呀颂到此刻此处,一颗晶莹如宝石的眼泪,噗露儿滴在一朵耀目的达玛花儿上。 受惊的泰侬丽旖赶紧填阙了下面的箴言—— “欢喜是美丽枝叶,痛难是酷烈法根。看得见的完美,仅仅只占苦行心法的万万分之一。 光明辉煌的太阳神哦,这是达昂瑟侬的第一首赞歌。 泰侬丽旖的这个颂,不是赠给万化的。只给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听。因为女儿太简单的灵性,没资格传媒万能的神灵。” 泰侬丽旖颂罢,躬身行礼,俯低头势,“祈妈妈咪呀不触碰幽暗的眼泪。” “亲爱的好孩子,别担心。祭心会触碰万化。因为看见方寸一物,才知道:看不见的苦劫万山。完整的感受造化,其实是残酷的经历。妈妈咪呀真希望你永远不会长大。” “可敬的妈妈咪呀,你的一句话就是一尊神灵。泰侬丽旖永远在你照射的目光下。愿意做妈妈咪呀眼中的一道光芒,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这么好的日子,谢谢你颂给妈妈咪呀这句安慰的话儿。” 泰侬丽旖这才抬起头,走上前,轻轻托住妈妈咪呀的手,小心地问:“嗯,妈妈咪呀刚才因为什么而落泪呢?泰侬丽旖可不可以知道?”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眺望穿沙司仪的武志沙场。“一颗心似水流平,万物等同。就是瑜伽光。借此,我已感到:单骑穿沙司仪中的戾气,还有时空气场的一道力量。便不小心为之担心了。刚才,以心念诸苦行祭辞,就为破破煞。而且,你还加持了妈咪的话。” “但祝无妨。因为妈妈咪呀还说过:达旺儿玛城是用太阳光点燃的金烛。”泰侬丽旖合十双手,祈道。 …… 八衮托克愤怒的呼吸,带动身形一同翕张。他似乎已经预感到:眼前的昂格于萨,就是他难以逾越的一道屏障。 但是,在八衮托克的眼里,昂格于萨只是在沙境磨熟了惯战的力格,还不算:能给他施威恐怖感的杀手。所以,一颗心并没有丝毫的紊乱。 他清楚:昂格于萨两次高妙娴练的驭沙,只是封阻了他冲竞的方向。而自己手中的皮鞭,胜过一把刀。 昂格于萨不意给八衮托克留足调整力量的机会。他猛地高抬右手,拓开身形张驰的势能。兜手间,呼啸的皮鞭在他与八衮托克之间抽出一道鸿沟。 重鞭落地瞬间,激射一道风堤。 八衮托克虽然滞后而显被动。但是,锐意判断已经超前感知:昂格于萨再次制造沙阻,就是为了返身摘取身后的雕弓——预置条件。 他清楚:此时,自己一旦在被动中随势回避,即便再有逆袭的机会,那么依然在昂格于萨的控局中颠簸。 八衮托克低垂的目光顿时发亮,仿佛猎食中血腥味浓烈的暴戾猛兽。瞬间变作触风生焰的猛火。直迎腾起的一道沙幕,弯臂怒掣。 八衮托克挥鞭时,以抖动加着掣鞭的威力。 随着一声鞭击的音爆,只见昂格于萨抽出的那记皮鞭,已经被八衮托克的鞭稍猛烈嵌结了。 八衮托克虽然被风沙的锋凸,袭击到浑身惊疼。烈性牵缠中,八衮托克再次拓臂较力。狂曳之力牵着昂格于萨身形倾斜。 打不开姿态的昂格于萨,难以策马奔动。 恰恰相反,敏于驭马特技的八衮托克,强硬绷直皮鞭的拉力。 顺势牵动奔腾的大马。紧急靠拢昂格于萨时,八衮托克已经嵌套了——被自己丝线盘绕的昂格于萨。他左手抻开,敏于飞腾的手钩,一下叼中两只皮鞭结成死结的地方。 强行猛拽,连锁施力的敏捷,使昂格于萨不及松手,就已经被连续强韧施力的八衮托克一下拖下马背,颠翻在地。 八衮托克这个突如其来、舍命冲开沙堤的猛招,再没有给昂格于萨留有任何自我施救的余地。 随着昂格于萨脱落手鞭,堕地时刻,人群发出不竭的叹惋。 八衮托克兜开皮鞭的死结。身形拱弯、擎手,临空湍旋一弧,飞鞭之稍摘了插地的雕弓。 第一九七章 狙蛊心令 第一九七章狙蛊心令 “唠!强硬施压的冰塬大地的力,就像这荣耀手持的高弓。终于给大漠赠送了颠覆。”修武策马奔腾到八衮托克的面前,“盾马神圣的勇者,你的力量,召唤了冰塬大地神灵的威力。” 大牧地的部金刹欣然惊叹,“他打破了广漠大沙刀楔令司仪的威严感。让我感到:大漠不再是太阳神赐予的一道铁律。而是浩力可以变迁的凡俗之物。” 一个沁察人回视新月郡人,“福泰旺相的伙计,精月之弓,美不过沙场此时鲜艳的那张雕弓,是。呵呵,你毁言应该还来得及……” “不!月华在暗黑的深邃夜幕才见精真美弧。就像商机常在最黑色不发光的地方。不可预知的月之谜,连神灵都会感到困惑。我最大的兴贸买卖就在沙子里。就像最火红的石榴花长在达昂瑟侬的达旺儿玛。” “总有一天,新月郡的琉璃王,准会用小号皮鞭干涉你坚韧的嘴巴。他可不想像你这样亏!”修武傲慢地缓策马匹,走到新月郡人的面前,指着手执雕弓的八衮托克,对新月人道:“月亮光光,执事当当。这会儿还犟?哦,你简直太错了,知道不?” 修武说罢,冲八衮托克高擎两手鼓掌一番。 新月郡人鄙夷地瞧着修武在马背火漾的背影,默然骂着,“我当然知道。知道——你是他个屁呢!” “就是,这样的坏蛋,不诅咒更待何时。呵呵。”一个大牧地的额尔斯迪拉人附和新月人道,“新贵,欢迎吉祥驼铃摇到阔朗河畔。” “会的。新月郡神灵会用金丝绸缎做的挑头,传递佳音的。呵呵……伙计。” “交易很珍贵,像月光一样的好话,能消煞魔术里的战车。”一个温柔的赫瑟侬拉族人道。 拿到雕弓的八衮托克,走向监审位的达昂努、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 他恭谨着身躯,一一致意后,对族宗达昂努道:“来自太阳神赐的雕弓,美比彩虹的荣光。虽拿在冰塬人的手中,还需尊者威严的刀楔令立时订正,才拿的稳。” “立令!” “立令!” …… 异族人群发出强烈的呼唤。除了笃定单骑较沙的定局,更是有意彰显八衮托克给冰塬大地长势的荣耀和威风。 族宗达昂努回视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目光交辙,一同微微颔首,以示——单骑较沙局势,整场较沙符合规范,毫无纰漏。 达昂努目视八衮托克和雕弓,悍然立令曰: “太阳的灵, 达旺儿玛城的法, 生成司仪礼。 雕弓, 地设精工, 天造旨意。 愿—— 正法刚泰, 婉丽尔缀。 敬天, 遵地。 刀楔令之, 达昂努契。” 一刹那,人群爆发热烈旺盛的欢呼声。春草一样随风摇曳着不息的生动与鲜活。 人群中的泰侬丽格静静地凝视:沙场中央,缓缓弯折身躯,从地上艰难隆背,趴起的昂格于萨。 昂格于萨瞬间显得身受重创和疲惫。右手因为掣鞭较力,伤口崩裂,汩汩的鲜血从手背滚落,在右手下泊一个鲜红的蛋圆,遂又快速洇散在沙里。被太阳照射,仿佛一朵火焰般的石榴花。 泰侬丽格止不住的眼泪明亮而静哑地在脸颊流淌…… 袤瑟默默地将手轻搭在泰侬丽格颤动的肩上,好想安慰泰侬丽格。 悠地,泰侬丽格翩然翘起柔软的两手,飞快地敷在两颊,仓促地震动弯下的身躯……哭,却无声。 素沁芭拉小心地感受着泰侬丽格的姿态,不忍目视的眼睛,侧面时滚珠般的眼泪,仿佛太阳光下一粒粒脱线的珍珠。不敢言语…… 袤瑟急促抽回手,她痛苦地甩一个激烈的头势,空气中有一丝飞溅的明亮光迹。 袤瑟刀马旦骤然策马驰向沙场中央。她飞身落马,一把托住昂格于萨厚重的臂膀。 昂格于萨似乎因为被施救而感到羞耻,推开袤瑟的手。暴烈地抓牢地上的皮鞭,贲力站起的瞬间,右手手背鼓动,爆射一注血焰。 他怔怔矗直,怒视手拿雕弓的八衮托克的背影…… “你不行的。达昂瑟侬的首席铁骑精武志。再闹,你一定会自行了命的。再不服输,冰塬大地的太阳神一定会打到你手脚麻木。”修武冲着昂格于萨痛苦抽搐到畸变得恐怖的脸,以夸饰的嘲意大声道。 怒极的昂格于萨看着修武,强硬绽力时,瞬间变得晕厥。他痛苦地要用右手按着头额,僵硬的姿态刚刚半呈…… “轰!”一声, 昂格于萨轰然塌落在沙场的大地上。身形塌沙,震动沙尘风烟,仿佛那微微颠颤的身躯,快要随振波破碎掉。 “昂格……于萨……”袤瑟俯首,痛唤着,随风泼落的发,变成风沙中的翻腾的波涛。 八衮托克缓缓回头,硬朗到快要拉直的目光,笃定地凝视一眼——自己右手抓牢的美丽雕弓,目光掠斜俯瞰塌地的昂格于萨暴怒凸兀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悦地道:“你真不行的,伙计!” 说罢,八衮托克右手迎住昂格于萨的目光慢慢擎起皮鞭。 手形模糊一兜,微小紧致的涡流手光闪现时,空间蛇鞭翘头的两个弧圈凌空飞吒—— “叭——叭——” 两声暴躁的干响,震碎了沙场上空连贯的风辇。 昂格于萨绝望敛光的双眸骤然变得黯淡,重浊的脑袋随着最后松弛的力,沉沉塌落了,侧过头势…… 眼前的这一幕,其实就是族宗达昂努、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最不愿意看到的。 历届主掌了那么多的刀楔令穿沙司仪礼,这应该是最戮心的局势。如此冗长臃肿的赘,虽不堪,但不可避。 族宗达昂努一颗心不由隐隐发痛。干裂的目眦,填满黑色的酷烈火。一颗心却翻动着痛恸转体如昂格于萨痛折迷离的肢体。 这一刻,虽未动诸雕刀,一颗疼心却不由铿然立愿了更盛的令: “刹怒哦, 喷薄的、达昂瑟侬的—— 勇者火。 黑色绝灭万蛊的神, 在达旺儿玛城。 太阳尊, 守护尊。 弥光交辙刀, 遣! 达昂瑟侬以灵兆狙掉—— 恶兆。 心, 律令。” 完成心之刀楔令的达昂努不再悲楚和恻隐。仰面,让旺盛的太阳光照耀到冷酷太久太久的脸上。 泛光的肃穆脸色,明亮地生长着鲜色燎焰的新光。 第一九八章 问“疼”小皮鞭 第一九八章问“疼”小皮鞭 单骑穿沙司仪,接下来的的两战,尽管毫无悬念地被惯战风沙的大漠族人连续摘取雕弓。但是,后续的表现并未在异族观瞻者目光中引发太大的波澜。 当赫瑟侬拉族的铁骑武士,达昂诺格族的马术精武志勇者,依次夺走接连的两场比赛之后,刀楔令穿沙司仪的“单骑穿沙,愿与神较”马术项目宣告终结。 因为达昂瑟侬丢失最关键的首局威仪,让达昂瑟侬族人以及所有的大漠邦族也感觉极为不爽。 “穿沙司仪的动员令,虽然是达昂瑟侬尊贵的太阳神赐予的。但是正泰荣光的较力,给竞技带来辉煌的那部分,这一次变成了冰塬部的首秀场。” “是的,从晓风祭的顶头风到单骑首场,冰塬大地已经驾驭了——穿沙司仪竞技中的主频攻位。” “太阳神哦,站立在大漠金沙、达昂瑟侬族人的脚,感受着狂热起来的古老沙,心有痛楚,此刻才呼唤到你神圣的名号。愿降临旺族春风中的石榴树,酝酿古老菁华。” “你替达昂瑟侬说得太好的话,应当让它听到。”修武故意显得被太阳光照耀得烁目,眯瞪着眼睛,用高挑的手指指画着:黑色规模之柱顶巅的旌旗图腾。 “心感神只,妙动天音。你以为你说这话神不知吗?太可怕了,达旺儿玛城的泥雕板块说:自己显得比神还睿智的,才是招罪的开始呢。赫瑟楼歌的‘美泰之典’会歌唱素戈路慕立威的皮鞭的,咪嘛咪嘛咪轰——”素沁芭拉斜睨一眼修武傲慢斜掠的嘴巴,温柔地贡献一句芳香无比的婉丽修辞。 “输局的心,一定是很愤怒的鸟。你能把八衮托克手中的雕弓,一口气说的不见了。那我会听你的话。碎言咄咄的小孩子。真是被干燥的沙漠惯坏了。很讨人厌的小鸟!”修武虽然怒极,硬是自控着不显失态,不悦道。 “你……简直太过了……”素沁芭拉一下子被激恼了。 袤瑟轻轻摁住素沁芭拉的肩头,拽过来,“别着了他的道儿。他是故意的。借辩词趁势喧嚣者。” 素沁芭拉难以隐忍地垂下头,悄悄拂拭了一下眼睛…… “嗯,素沁芭拉,我知道:你替昂格于萨难过。这正是那个可恶者想要看到的。”袤瑟刀马旦忽而显得极有耐心。 忽然,袤瑟挠挠耳鬓。这个好笑的动作可把素沁芭拉逗趣了。 “你有……法子了么?嘻嘻!”素沁芭拉侧转脑袋,敏感地看着袤瑟刀马旦,道。 “还笑呢?”袤瑟暗暗指指沉默不语的泰侬丽格,对素沁芭拉道:“小灯盏,下一局就是最关键的‘纵沙夺马,神耀旌风’。也是最后压轴的集结战。” “意思……你要挑刀冲局吗?”素沁芭拉小心地道。 “你看呀,八衮托克最终还要担纲异族的武志领衔,正在切磋、物色——另两个搭档的人选呢。”袤瑟刀马旦有点焦急。 “哦,你想要我说情泰侬丽格,拿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传谕小皮鞭,请令族宗达昂努的笃定和派遣吗?”素沁芭拉一口气将袤瑟刀马旦的心思说完整了。 “神仆,头上显灵脚底生风。没有你的嘴巴,我破不开场。”袤瑟道。 素沁芭拉忽而小心地牵住袤瑟的手,恐怖地看向八衮托克,犹豫道:“我可不想帮忙,让你受委屈的。那好像跟害你差不多……哎……” “原来,你那嘴巴是不控势的主儿。以后我再也不听你说话了。” “好啦好啦,你会逼疯人家素沁芭拉的。疼你也害你,情味简直太要命了。这下,我就变个铁石心肠,把你给托出了。小缀子。”素沁芭拉郑重道。 素沁芭拉调欢十根芊芊指,完美地修饰一番精妆。 “叭啦!”两手轻纤一拍,素沁芭拉走到泰侬丽格面前。恭谨致意,颔首。道个万福,又行个稽首……规格多得让人看着心里好生奚慌喔。 “泰侬丽格公主哦,达昂瑟侬因为有了立城如法的达旺儿玛城,达旺儿玛城因为有了王室宗令,精密的秩序、规则、法典……辙清水亮,历历可鉴……”素沁芭拉小心地用语气,丈量每一字说话的方寸。 泰侬丽格没有等待素沁芭拉说罢,终于缓缓抬头,“我早就等待袤瑟这样干了。而且,实话告你,泰侬丽格采的新泥,就是为她上马出功,确立刀楔令的。你傻呀,我会阻挠袤瑟吗?催马还来不及呢。我正头疼——只是……族宗达昂努……不好说……” “我可以试试嘴巴的好运气吗?”素沁芭拉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族宗达昂努冷厉泛青光的脸,自语一番。狠狠咬紧嘴唇。 “你可以的,小灯盏!”泰侬丽格一把攥紧素沁芭拉的手,痛苦道:“昂格于萨的疼,就是整个达昂瑟侬族人的。太阳神哦,赐下幸运的光启,默默挪开森严路上的石头。我愿以刀楔令,助祭可怜心急如焚的袤瑟刀!破了污浊的兆!” 泰侬丽格说着,噗地,落下久滞压抑的心泪,冲素沁芭拉点点头。 爱呈小脾气的素沁芭拉不再嬉闹,已经走向沙场了,忽而折身回来,特地致礼泰侬丽格公主,道:“素沁芭拉致礼传谕小皮鞭,以示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更知道。” 泰侬丽格知道:在达昂瑟侬,宫廷的仆人要逾越小主人,直面族宗。要让带令谕的鞭子以疼“问”过。 泰侬丽格公主擎起小皮鞭,阖目之际,“叭!”地甩出一鞭。 素沁芭拉痛颤一下,回答,“奴婢知疼了。达旺儿玛城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遂受了遣令似的,豁然跑进沙场的风烟去,纷然翻飞的褐红色长发,荡漾着滚流的河……伴着她那柔柔娇弱的身躯。 袤瑟微微遮掩目光,匆促流下簌簌的眼泪。看着沙场风烟,将右手有力地攥紧了。 八衮托克站立在异族铁骑的队列中,欢朗的笑脸,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精炼有型的马装,让他已经成为众人目光中莹莹闪烁的焦点。 修武因为和八衮托克搭腔说话,显得那样知足与饱满。 他回目看了一眼素戈路慕,又看了一眼八衮托克,好像将素戈路慕的目光,由他完成一个漂亮的二传,要执意链接给八衮托克那样。 “这下子,你应该看清楚了。”这句话简直就是:他用多修饰的表情肌“说”出来的。显得意味满载,很黏心的。 第一九九章 “纳音吉利!” 第一九九章“纳音吉利!” 正午,广漠金沙从大地反射的光芒,叠加旺盛的太阳光,让达昂瑟侬的空气变得烘暖,通明透亮。 蓬隆旺相里,欢鲜鼓翅的飞虫弥足了耳域不懈的蜂鸣声。木质繁盛的绿色,荡漾着煦热的芳香。马匹欢朗高腾的长鸣,随处都可以听到。 竞技场,那些旺燃青春火焰的灵驹,都是形绽粹力的猛兽一样,尽情施展奔竞的手段。完成执着驭马者即时状态的目的。 泥雕板块穿沙祭礼司仪的最后决赛局——“纵沙夺马,神耀旌风”,随着“美泰之典”造势的鼓乐,渐次铺呈气势到来的意境轮廓。 音声深邃、带着厚重嗡嗡发响的振动鼓槌,从隐隐发威声中,开始浩然频动雄沉的衬音。 三声初音颤韵波动,洪象万千。古老乐器生成的旷音,带着预兆般的起势,将境界氛围已经渲染得热烈起来。 长鼓浩音,贲态浓烈,气场轰隆。激烈烘托着成千上万人接近古俗共舞的统御境,终于显示了达昂瑟侬穿沙司仪壮美不凡的火候和规模。 接近最后终局的压轴之战。就是团体浩力恢宏呈现热沙火焰最壮观的时刻。 所以,随着“美泰之典”粗犷高昂起来的古拙大乐。振频的鼓,让达昂瑟侬的大地与空气,仿佛一同震撼动荡了——燎燃不息的狂欢之火。 美泰之典的舞者头饰雉翎,彩珠首饰,手臂缀满繁盛音铃。古老仪式感规范的祭祀状,带着频跳的精密小巧舞步,完全呈现了:万人同动的祝福祭火的宏大场景。 难怪大漠万邦、冰塬大地、大牧地、新月郡……初闻达昂瑟侬热沙马祭传令风的那天起,就源源组建驼队和马帮,熙熙攘攘造访达昂瑟侬。原来,威严的刀楔令穿沙司仪,也带来沙域狂欢的景况。 而这种马场高潮的狂欢,正是迎迓最终穿沙团战的精彩时光。 来自赫瑟侬拉族的“美泰之典”,不愧是统御盛大沙域、狂欢旺相的主频。 古音灵魂,红艳弥升。大亨正泰,万造同动。 族宗达昂努和素戈路慕、诺格金樽频频交涉言辞,商榷最后穿沙司仪的竞技详则和精密部署。 随着音乐鼓,万头攒动的人们,已经完整地徜徉进浩瀚的音河,纵情造势司仪终端最后精华的热场。 巍巍大范的达旺儿玛城,在最明亮正午时空,光与影形成和谐的统一。明净的光白与光荫,显现精准日晷切割般带棱的界限,昭着太阳光严格指时的确定格式。 异族精英马帮已经集结一起。正在紧张遴选最后一场竞技的人选。 稍稍调息,已经状态复现的八衮托克,竞技状态依然处于焕然的巅峰。 八衮托克一跃上马。高矗迎风状,一经再现,已经浩然拉动人群轰轰响起的狂风。 这是本届穿沙司仪的新锐。完美造势的好运气真是一路狂奔。 “他带来冰塬大地的气场。看得出,接下来的团战中,他会担纲领衔的主攻。” “他是锐凸锋芒的力量型武把子,快要完整打破——惯熟于沙战熟稔技艺的大漠人。这可不是吉祥的好兆头。” “泥雕古纪说:人啊,顶巅的刀,很快会变成堕入末流的开始。” “但是,你只是摘取了片言华章。因为那一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除非你亲证了神圣的太阳神。” “看,达昂瑟侬灵性的太阳神启示以契的图腾,还有达旺儿玛城那法棱铮铮的形廓。我知道:大漠人一定有囤着的威风呢。我的直觉从来都不会错的。呵呵,太阳神哦,照耀我最后的一点儿灵感。” …… 达昂瑟侬人、赫瑟侬拉人、达昂诺格人……纷纷扰扰地道。 而那些异族聚集的地方,冰塬人,大牧地、新月郡、毗罗人……比大漠人的表现更要新鲜欢朗得多。 他们感受着“美泰之典”盛况渲染穿沙司仪的热场,是这些异族从未有过的感官火。 八衮托克调校自己心爱的大马。仿佛侍弄一件称手的工具。 此时的他,已经为最后一场夺马战做准备了。因为接连狂暴竞技的绝美手感。所以此时的他,显得对最后的沙战更是势在必得。 修武是八衮托克挑选的搭配之一。早就按捺不住手脚的他,看着八衮托克,道:“了不起的盾马人。冰塬大地的太阳神,让你成为大漠穿沙司仪的贵宾,简直就是不容置辩的事。此时,现场狂欢的祝赞礼,连那达旺儿玛城都会在你的光荣里,变得黯然失色。此刻,做你搭配,就是神允的。谨遵。” 修武向八衮托克在马上致意。随势驰马,在沙场奔竞了一圈,算是以预热姿态熟熟脚道。 当他看见:八衮托克物色第三位搭手,目光看向海弓时,便立即奔驰而至,阻遏道:“嗯,我劝主攻还是不要采撷这朵不结果的石榴花。因为他将我所有的法程,几乎完整地经历过一遍。再搭配,很容易让我的行动落入僵硬不化的窠臼。” 八衮托克沉思一下,觉得修武说的有道理。遂将目光从海弓身上滑开了。 当他看向部金刹人时,稍作停滞,最终还是摇摇头。 “他并不是不看好你,而是用不起。因为他对于大牧地的力量戈毕竟是陌生的。”那个额尔斯迪拉人道。 “你说的不全对。我只是站在异族的角度赞赏他。但是,这毕竟代表偏见。说真的,我倒是希望最关键的一场团战中,大漠人重整雄风。否则,我会考虑:明年我还会不会来。”那个部金刹人道。 “是的,没有谁会喜欢不显旺脉的土壤。”一个毗罗人道。 “嗯,我会把自己金质的吉祥驼铃攒着。等待大漠的吉光静音。美丽达旺儿玛城以形显着的法,仿佛交易公平的一杆戥秤。我是因为信任一座显相日晷的城池,才嗅见石榴的甘芬哦。”那个新月郡人目光烁亮,依然闪耀金子般的光芒。 “呵呵,好的感觉火总是能够找中理由。我也是服你了。”那个部金刹人回眸,眺了新月郡人一眼。“其实,你还有一句没说出的话就是:这儿有出自太阳神启示的刀楔令。” “嗯,没错。只是……”新月郡人语涩一下。 “只是期望此时大漠人赢了最终的夺马之战。是不是?你是受惊的马匹,被眼前八衮托克的威风压抑得不便说、不敢说与竞技相关的话儿。尊贵的驼帮宗。”部金刹人道。 “我会建议新月郡琉璃王去阔朗河的。部金刹人。” “我正是因为呼唤你金质吉祥的驼铃,摇到阔朗河,才不加八衮托克最后这场团战的势。因为,我也忌讳‘可怕的裘衣’。” “初心成交!你的话,就像‘美泰之典’一样的。下一站驼驿,我去阔朗河的事,笃定了。” “纳音吉利!我随阔朗王等你兴旺的物流。” “祝——大漠人赢罢刀楔令穿沙司仪的终局!一定。”部金刹人和新月郡人因为真心的话题,最大的目的就这样敲定了。 第二〇〇章 申鞭 第二〇〇章申鞭 族宗达昂努看着势头强劲的八衮托克,知道:最后的关键时刻,大漠邦必须派遣穿沙团战的最佳人选。 赫瑟侬拉的素戈路慕笃定了司警令铁骑的黛蕤丝狄和萨列昂。达昂诺格派遣出新晋入铁骑卫队的锦秀之弥。 族宗达昂努看着素戈路慕,道:“达昂瑟侬是刀楔令司仪承事的大东。尽管昂格于萨受伤,一旦无人在最关键一场出线,势必成为众笑之矢。” “嗯,族宗说的没错。但是目前最佳搭力的三人组就是如此了。我和诺格金樽也考虑这事。但是一时没有更好的主意。”素戈路慕谨心道。 三人正在商榷,就见素沁芭拉适时从沙场奔来,族宗达昂努登时不悦地皱皱眉头。不禁略带好笑地道:“呃,我发现:达昂瑟侬正在犯难的当口,仆人的事总比主宫要多!”声音里带着厌倦和生气。 那些异族人一见素沁芭拉的装缀,就是达旺儿玛城宫廷的闺阁旦出世了。一个个禁不住“嘿嘿”、“呵呵”、“呼呼哈哈”……地笑开了。 素沁芭拉遮上面纱,殷勤地致礼族宗达昂努,道:“达昂瑟侬的达昂努尊者,我是问疼过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令谕,才敢给执法的王相说话的。” “你台头托辞得这么大,该不会是借谕辨巧。没事,先走开。回头我让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用鞭子找你。” 达昂努本想随便把碍事的素沁芭拉支开。却见素沁芭拉听罢,露出胳膊上一道新鲜鞭笞的红印,“达旺儿玛城宫廷刻镂的宗法说:问疼过鞭令的奴仆,说话的理由也是神赐的。” “好!那你就把话完整地说出来。”达昂努硬是咬紧牙关,自控发怒的烈火,道。他真的不堪承忍:自己焦躁时刻,还有人这样给自己添堵。 “我是为达昂瑟侬太阳神启示的——泥雕板块刀楔令祭礼穿沙司仪辨事说理来的。尊贵的达昂努尊者。谨问:作为达昂瑟侬人的素沁芭拉,有给尊严的穿沙司仪表达正当建议的资格吗?” “有,当然有!出于正当,你说。” “那么,最后的纵沙夺马团战,达昂瑟侬人不想参与赢局吗?” “此话怎讲?” “为什么敲定的人选中没有达昂瑟侬铁骑武士?”素沁芭拉看着备战状态的大漠三人组。 这句话,此刻正好撞在族宗达昂努的风口上。他也不正为此困惑吗?被素沁芭拉一激,豁然震怒。 素戈路慕按按族宗达昂努激奋得抖动的手臂,“她虽然稚气,但话在理上,让她说完。” “你说了王者的话,操了王者的心,却是一介……仆人。嗯,看在太阳神的份上,达昂瑟侬人,你说。” “达昂瑟侬有比冰塬部更好的精武志,却不是铁骑队的。” “谁?” “达旺儿玛城宫廷的侍卫!” 素沁芭拉说罢,铿锵地指向——沙场外、矗在马背上的袤瑟刀马旦,毫不含糊地道:“她,等于一个猛烈的风暴。” 因为忌讳提及穿沙马,素沁芭拉没敢再往透里说。她知道:族宗达昂努更懂她说的话。 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听闻过达昂瑟侬穿沙风暴的事,相互对视中,也不禁点点头。 素戈路慕道:“她的话,像婉丽修辞令一样完善,不可挑剔。作为建议,我认为可以考虑她的话。” “我不反对带有尘土的目光。虽然她仅仅是一个宫廷的奴婢。”诺格金樽道,“达昂诺格的锦绣之弥就是一个手工匠。” 族宗达昂努却沉默不语。他跃下马背,右手执握嵌有宝石的皮鞭,豁落迈步,走向素沁芭拉。 达昂努威严地站在素沁芭拉的面前。左手指定素沁芭拉,威严地道:“我问你,谕呢?你花巧之势,别以为我看不穿!我再问你,这些话,你真正对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亲口完整地讲过吗?是不是你只是对着她的传谕小皮鞭,像欺骗一个傀儡一样,省事地祈祷了一番,碰一道疤痕,就以为问疼过了。” “我……我……” “说啊?我立马传令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亲自问她:你上面说过的话,她真正知道吗?” 素沁芭拉顿时傻了,痛苦地垂下脑袋…… “啪!”一声鞭响,就见可怜的素沁芭拉蹙缩着,双手抱肩,痛摇身躯。痛苦不堪地扑倒地上…… “素沁芭拉哦,素沁芭拉……”泰侬丽格痛唤着跑过来,护住素沁芭拉,将手中带谕的精致小皮鞭擎起来,“族宗达昂努尊者……是我教素沁芭拉这么干的……” “我就知道:达旺儿玛城的宫廷人,就是破法的根源啊!” 达昂努气急。正要举鞭,就见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赫然出现。 浩大的沙场顿时一片肃然。人们感受着族宗达昂努森严勒令的族法。不亚于感受刀楔令立威的威望。一切复归于秩序。 “自黎明到现在,站在达旺儿玛城的我,历历在目地看着所有发生的事。我当然知道素沁芭拉做的每一件事。我是支持她这么干的。要不,我能等到此刻吗? “族规说:族贵知道要发生的事,没及时阻挠,就是怂恿。这,我懂。可你为何没有先亲证——问清带谕的我?逾规而执意私着情味处事,就是不公心。”妈妈咪呀道。 “唉!”达昂努重浊地叹口气,“我收回我的过!” “那就等于素沁芭拉说的话没错。袤瑟应该符合上阵的要求。”泰侬丽格公主赶紧递话妈妈咪呀。 “不用急,孩子。他会知道什么是明智的抉择。”妈妈咪呀话里略带讽意,执着看着族宗达昂努,等话。 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一同下马,恭谨地向族宗达昂努致意。 “达昂瑟侬威严的尊者,此时就是决断的时刻。”素戈路慕道。 只见赫瑟侬拉司警令的萨列昂武者致意素戈路慕,“我和黛蕤丝狄同属一技,在较沙中难免技能和驭马手感重叠。不能拓开攻势的最大可能性。而且,黛蕤丝狄是精准施力的高手。我就撤下来正好。” 素戈路慕听罢,看着远处跃跃欲试的袤瑟——正形绽精真姿态,不禁点点头。 诺格金樽也有精敏识器的目光。他详细看罢袤瑟刀马旦习惯动态中,精敏驭马的娴练手感,对达昂努道,“没想到:深宫嘉丽竟是一把风云刀。既叫风暴,就赐以主攻格。” 两位尊者的话,达昂努不能不听。达昂努终于点头认同。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伸手,从泰侬丽格手中摘了小皮鞭,轻轻白了一眼,“拿着谕,还敢惹事。真是没辙。” “记住,赢了终场,才会没事的。我可提示你哦。”泰侬丽旖对泰侬丽格道。 “谢谢姐姐的话。”泰侬丽格赶紧致意道。 素沁芭拉看着泰侬丽格,相牵手勾,遂渐渐地露出笑意。 第二〇一章 启刀 第二〇一章启刀 午时,阳光明亮,像春草一样旺盛。 远处,牧歌飘逸,仿佛天空偶尔一瞬随意卷舒的白云。 旷朗欢腾的马鸣,生动地点缀在时空境界里。富庶繁衍绿意的瑟素里河、乌渡嚓河和阿克索侬河,已经携带绿染的镶边,延伸到无尽的远方…… 春时饱和光与色嫩透一树新绿的石榴树、沙柳和古老粗拙的桑葚树,还有粉白花日浓的古杏树……仿佛点亮一树树星光,形成沙域绿的或白的希望,一天胜似一天地、燎燃蔓延的生机与活力。 收谕了小皮鞭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矗在马背,遥视穿沙司仪浩大壮观的场景。带上泰侬丽旖复还达旺儿玛城。 遥远沙域泛白的天际,是目光最远落辇的界限。那种旷阔无遮的一任视觉的放浪,简直快要让生命的感官链接了无垠的宇宙。 生命的快乐,这一刻沉溺在达昂瑟侬的生动大地上,但是,只有在浩渺的旷风,一颗心才足以聆听苍穹。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一颗心总是那样宁谧。空气万芳流动最纤微的生动,都足以在她此时的心海记起标识诸化相的涟漪。仿佛惯于一颗心聆听苍穹下、大漠上的任何一枚物质的信息或呼吸。 泰侬丽旖芳醇地伴行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身旁,生动映衬着。 生命有高光。 生命有托奉起高光的海洋。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和泰侬丽旖,形成达旺儿玛城谐和流动光烁的时空层次,将美丽的生动,镶嵌在每一个精致绝伦的瞬间。 在激烈狂欢的穿沙司仪礼中,所有人在染着亢奋力戈和执着愿望的瞬间,感受刚才来自达旺儿玛城的一缕逸风清流,忽然惊叹:粗犷壮美的达昂瑟侬极致谐美的底蕴。 力量,狂戈、马匹…… 柔光态,火石榴树、芳醇、鲜艳光色和妙音…… 人们喜欢的是方寸挺拔的刀楔令,其实也是因为司仪礼之外、许许多多青春般火漾的、深嵌在沙域深处的感觉火。 “达昂瑟侬的太阳神,用粗粝狂恣的铁戈,装帧了一倩锦缎般的温存。”那个额尔斯迪拉人道。 “你说的这句话,连你的额尔斯迪拉修辞都很完美。一定对达昂瑟侬族人有旺助哦。” “这个时候忽而听见异族传来一句吉祥的祝福。谁能说不是太阳神的意图呢?”一个大漠人欣然道。 …… 穿沙司仪的现场,随着确定好终场之战详尽部署的笃定,黑色高矗的规模之柱后,“美泰之典”厚重的鼓乐再次开启。 浑整起势的乐器,弹拨的胡弦成为定频的主打音色。从雄浑欢动的热躁音群脱颖而出。 泰侬丽格公主感受着这种质感美致的滚珠声,复燃感觉境跃步高骋的纵马体验。灵敏调频的一颗心已经被音乐点亮。 越是灵动翱翔,越渴于遵从极致酷决立令的法程。泰侬丽格很快在“美泰之典”的音域境,精妙地感受到一丝质变的性灵脉动。 她婉尔翘起劲俊美致的左手,以触碰新泥的新鲜感,盈满而握一个柔圆的香拳。 右手纤细的食指玲珑一勾,那把敏捷的小刀已经脱鞘而出,飞转一个光亮的弧形,随手在握。 泰侬丽格将精巧的小刀横亘胸前,平持。 午时的阳光,投射刀刃上,随泰侬丽格微微调转,反射刺目的白光。 贲冲一飒的斜掠光线,照射泰侬丽格的脸颊,形成明暗对比感强烈的色差,让瞬间凝神静气的泰侬丽格,姿态显得更加逼真。面颊轮廓炫出衍射的精致光晕。 高昂的马匹看似静矗,但那种灵性突兀的硕目,仿佛贲亮的两盏灯,或照耀着大地的两颗星辰。 是的,这些灵性的达昂瑟侬高脚马,很能感受马背上主人的即时状态。瞬间匹配的灵感,甚至比所能想象的感觉还要快。 泰侬丽格好久没有开启刀楔令了。这一刻,她只是以心预祝:一颗心佐刀的惯性和灵感。 “新颜着光, 美致一握的短刀。 积久压心的黑色抑郁, 一飒初绽, 净戈辙亮。 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哦, 启光焠砺—— 一弓心, 一刀箭。 吟哦令, 交给泰侬丽格。 敬高盏光, 启。” 泰侬丽格祝赞完毕,一颗心复归沉静。遂将面纱轻轻遮上脸颊,目光更显晶莹透澈。 素沁芭拉看见泰侬丽格一瞬间调校的姿态,一直沉默着,生怕自己不慎的举止有碍泰侬丽格调谐的过程。拘谨的双手静哑地叠起来。 虽然,借助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惊险变更了大漠最后沙战的格式。但是,真正经历穿沙司仪的局只是刚刚打开。无极的彷徨和顾虑,依然枷锁一样禁锢着一颗不安宁的心。 八衮托克最后遴选的,就是盾马部惯使索瑟长矛的底底忒人匕贡。 虽然八衮托克和匕贡同属冰塬盾马部,但是底底忒人惯用密咒。这是他一直不愿走得太近的一个原因。 不过此刻,正好可以用做搭力的最佳人选。修武虽然对底底忒人没有一丝好感,但是在此时的穿沙司仪终场沙战中,往往这些异力很容易制造破局的关键。所以,修武接受了八衮托克的选择。 规模之柱高杆上,穿沙司仪刀楔令的旌旗,猎猎翻动着湍流般的声音。 笃定完团战规则部署的族宗达昂努、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再次跃上马背,巍巍高矗。 只见遵从司仪礼的仆从,牵出三匹大漠上佳品质的高脚马匹。定为最后团战胜局方的奖励。 因为确定了大漠出战的最终人选。族宗达昂努此刻顿时显得威厉卓拔,气定神闲。 虽然,对于袤瑟刀马旦,达昂努心存顾虑。但是能够力逮穿沙马,穿越风暴,这也不能不是一个折服的理由。 但是,达昂努隐隐感觉:泰侬丽格也能具备穿越风暴的资格,这其中的原委还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也是达昂努不愿真正认肯袤瑟担纲主攻的原因。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真要看看袤瑟真实显化的神秘手段。 被编排入列的袤瑟,依然是透显着单纯笑意的孩子气。 但是,她左手灵跳驭马的精致手勾,精洽协调马匹动感辨向的熟稔动作,不像控马,更像点燃马匹蓬隆张力的火焰。 这使族宗达昂努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〇二章 笃定诀 第二〇二章笃定诀 “柔韧如丝质感的刀手,神秘动作蕴含着目不可辨的隐形规则。就像同一磨具,出自两个人手。其实结果还是存在质别。”诺格金樽看罢袤瑟刀马旦的控马势,道。 “嗯,这种境,感觉知道。那种看不见的质变,应该发生在灵魂里。”素戈路慕附和道。 “嗯,但愿能在接下来的真实沙场,看见端倪。”族宗达昂努道。 “是!”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一同道。 黛蕤丝狄瞧着娇小的袤瑟,精敏地眨巴眼睛。她看见袤瑟催马拔步,姿态玲珑。那种起初的担忧和顾虑稍稍化释了些。 “小妹妹,你是主攻手。需要添力,打个手型就成。”黛蕤丝狄的意思是,袤瑟依然是一个需要加持力量来呵护的孩子。 袤瑟刀马旦恭谨颔首,向黛蕤丝狄和锦秀之弥,拱手致意一番,“袤瑟敬致两座大山:赫瑟侬拉和达昂诺格。竞技场,主攻只是一个格式,并非领衔赛点的主频。还望大山不吝赐教。” 黛蕤丝狄和锦秀之弥相互对望,不禁点头。 “你是很好的队友,就从这句话开始,我收到最好的婉丽音声。”黛蕤丝狄欣喜地看着袤瑟,回礼。 “精密的辞令,就像出自一颗心灵的精工造。不错。”锦秀之弥致意道。 八衮托克淡视大漠最后穿沙司仪团战派遣的人选,不禁深深叹口气。 修武约略觉出八衮托克不大愉快的一颗心。不禁谨心问道,“盾马的勇者,何意如此?” 八衮托克看着大漠三骑,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是以为大漠关键之战,派遣的人选不配力决吗?”修武看了黛蕤丝狄一眼,“盾马勇者,你是不晓赫瑟侬拉的音声射杀。我倒要提示你,这些嬗变不确的大漠武志,往往是致命的奇刀。更要防范才是。” “是吗?有时直觉比判断更准确。”八衮托克道,“当然,走两招便晓。我保留你的提示。” 一旁的匕贡一振手中的索瑟长矛,“我就用大漠的精工造,将他们挑下马。” 修武听罢匕贡的话,还是摇摇头,“你还是不大懂大漠沙的脾气。” 因为是团战,观众已经纷纷贲动助战摇曳的手形和隐隐潜动的呼声。他们穿沙司仪最大的热情,就是为此刻准备的。 特别的一点是:因为八衮托克自晓风祭狂掠顶头风,一直连赢赛局,完整颠覆了大漠已往的模式和威风。所以,大漠人更担心最后关键时刻的终结战。 “不要在这样堕下去了。这可是达昂瑟侬太阳神布设的主场哦。神灵会否决自己的大地吗?”一个达昂瑟侬族人大声喊道。 八衮托克好笑地擎起手中的刀,朝着声音的方向,鄙夷道:“你是在给它说话吗?”随即,八衮托克和修武一同笑了。 “傲慢的冰塬人,不慎的表情其实已经带着血腥。祈祝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灵降临神旨,破了异域那把叫八衮托克的法器。” “唉,这一声悲哀,我就完整交给过去。生动的火驹已经站立在大漠的风中。我倒是看好——那个宫廷的仆!” …… 这时刻,人气最旺的就在异族那边。 “精工刀是开局的光芒。雕弓是太阳神赐的武器。”一个冰塬人道,“最后,达昂瑟侬的神灵再配齐一匹上佳的高脚马。完美的大连贯,肯定就是大漠人最疼的眼泪。” “你可够狠。袭心的话,最容易伤到的常常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法典就是这样说的。” “除了结局,我不认为,你刚说的这句话就是接近于法的真理。我会用结局注解这句话的。” “真可怕。敢情拥趸法性光的达昂瑟侬的太阳神,一定会给你的这句话,设一个局点的。”那个额尔斯迪拉人道。 “呵呵呵,你说的太好了,大牧地。以致我忘记要夸耀你的话。”一个毗罗人道。 “精弓之月,勇敢地将最后的赛局看下去吗?”部金刹人看着天空,问道。 “阔朗河的水,我就像执着一个方向的河一样流淌。”那个新月郡的人俯视大地,回答。 …… 伴随着人们的说话声,族宗达昂努按照穿沙司仪的仪式,肃然宣布:“纵沙夺马,荣耀旌风。开场!” 顿时,整个穿沙司仪的竞技场完全沸腾了。充满悬念的诸多变数,已经在这一刻,疯狂牵动了每一个人的心。 “美泰之典”的音乐声不再是预热状态的低音。瞬间长旺的火候,适恰地挑动了主旋律。烘染着人们狂躁起来的心灵。 异族团战的三骑组巍巍步入沙场。人群爆发热烈的掌声和呼唤。 虽然人们私下有着太多太多的说法。但是在穿沙司仪的司仪礼中,还是尊重真实竞技的严格法程。也正是在这些动态中,他们感受着现状用力量,给心灵带来的严酷撞击。 大漠三骑一同入围沙场。 就在族宗达昂努刚刚宣布开场令后,修武忽而跃落马背。 他向族宗达昂努躬身致敬道:“沙战夺马,荣耀旌风。应该有最佳司仪格式值得选择才对。” “敬请异域提出符合公正法的高见。”族宗达昂努道。 修武狡黠地转动眼珠,他大步走向三匹高脚大马,以触摸骨相的熟稔手感,挑好其中姿色上佳的高脚马神秘打量一番。 然后回头,看罢大漠三骑的战马。他忽然笑道:“如果司仪增设规定:对垒双方可以赢取对手现役的战马。我想竞技才会变得更具挑战、真实、说服力。” 族宗达昂努敏感意识到:修武质疑——提供的马匹不属绝佳的上品货色。不过,修武的建议真质在理,陈事有据,并非过分之谈。 当然,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知道修武心机盘亘的秘密。但作为可供商榷的方案,有采纳的必要。这样也显得赛局更会令人信服。 族宗达昂努、素戈路慕、诺格金樽即时商榷,三人一致同意修武的说法。 同时,三宗决定将团战划分上下局。上局是沙场武志手段,彰显较力中的刀功,以赢三马,定上局。下局则是高超的驭马特技,对垒以夺取对手战马,笃定下局胜败。 这样完整确定团队鏖战的格式后,修武、八衮托克、匕贡点头同意。 渴于两局完胜的异族三骑,并向族宗达昂努肃然致礼,“谨遵达昂瑟侬恭敬可畏的神圣太阳尊!愿承穿沙司仪礼诀。以力拼,弘志——刀楔令荣耀旌风。” 第二〇三章 感光 第二〇三章感光 “美泰之典”隐发的闷雷之鼓,渐次隆动。 厚重低音往复于囤音量壮硕的长鼓腰身,蕴藏丰满的弹颤与流动感,可以感受雄沉积淀的旷古与深邃。 鼓手弯臂卷动空气的挥槌姿态,带有逆势旋转的轮回涡风。表达古拙浊土般大地震动的音声,仿佛怒茁于大地的春生之物。显示古祭礼原始质真的况味。 遥遥空旷的天与地,苍莽浩动的空间感,毗连了日晷映像在达旺儿玛城阙的时光契迹,开始订正时空镶嵌于此的人力精华。 虽然在此处,万众瞩目。但是在苍莽造化,小美人伦的颗粒,不盈天光最小的一道儿风沙。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目光逾越达旺儿玛城下穿沙司仪的场景规模,一颗心丰繁蓬隆的生动,并没有停滞在大地上的杂沓人马。 她以泰和的心感受正午时刻的大漠,静而敏动的感官火,悠悠点燃一颗心祭的灵真感受。 敏辨于光兆的她,精洽地合十双手,“因为放逐万造的意念之马,从新获光感的达昂瑟侬的自由风中,感受不遗一尘的瑜伽光。侬泰格尔才能为大漠的此刻此景,探见深屯的灵光。辉煌法性的太阳尊哦,请赐柔韧笃真心的一袭感动。” 泰侬丽旖双手敏捷地结出莲花指,仿佛胸前长出旺燃的火焰。 泰侬丽旖知道:每次达昂瑟侬的重大司仪,妈妈咪呀虽然从来不参与盛大司仪祭礼的族祭。但是,一个人的空阔境界里,她却孤芳一春,精真心海的清流,享纳万化自由驰骋在心的生动。 正因为如斯,泰侬丽旖感到:祭礼中,出自妈妈咪呀的灵性,才是自己的皈依与挚爱。 浩浩人浪的穿沙司仪现场,厚重引动大地钝音的重鼓,催奋着强悍起势的人马刀戈,渲染着不可复呈的力量锦华。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心舒意阔,瑜伽火自在的燎原势,在沉默的静哑里,拓马拔力,意象倥偬。灵力柔韧穿梭着。 “达昂瑟侬的太阳尊, 浩境集结的, 跃迁态的灵兆。 一百种—— 生动。 幻变生色, 精光剔透。 执力的黑色刀, 生杀风有棱, 附有煞。” 泰侬丽旖听罢妈妈咪呀的低音诵,仿佛赫瑟侬拉婉丽辞最柔的令。 但是,这种弥足精致情味的瞬间,传递的口讯,却让泰侬丽旖不禁为之一惊。 她没敢打断——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吉祥光载中的感受状态。只是静静地沉默着,仿佛一沁蛋圆寂光照耀下的湖泊。 大漠正午的阳光,那么精粹、春旺。柔白的敷色,在妈妈咪呀青色的风披上,生成衍射光界面。仿佛妈妈咪呀静雅之美中自显的一道金轮。 泰侬丽旖默默顺着妈妈咪呀的话儿,在心里,小心缀辞: “是风令的兆吗? 是时令的兆吗? 是刀楔令穿沙司仪礼的兆吗? 是达昂瑟侬河汛令的兆吗? 是火石榴花令的兆吗? 还是……还是…… 大漠黄沙里穿沙马的兆……吗……” 泰侬丽旖跟随妈妈咪呀修辞令的河流,用各种适洽于精准填阙的尝试,感受妈妈咪呀音声透显的兆相。 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感验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心声物语。在她看来,往往以一颗心感受到的话儿,要比自己亲口诉诸语言的询问,更加能体会吗妈妈咪呀言辞不可尽达的灵启。 灵性的真,是不可用重浊屈折的判断戈来穿凿的。 泰侬丽旖唯以——一颗心精真苦行填补: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灵感中微妙的痛点。 她知道:临于异兆,心之戈,必须彻力击碎羁心的重石。所以,她总会以精密的美妙缀辞,维系妈妈咪呀精佳的芳音。 而且,每当她这样做的时候,一颗心光总会照耀境界而质变,与妈妈咪呀一道儿走过最佳心灵的一个个瞬间。 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心里,泰侬丽旖是一道不让自己寂寞的生动光。静谧、精饰、识微、察变……仿佛金质光感的铃韵法秘,完整呵护了达昂瑟侬——不丢失的光泽与音声。 此时的妈妈咪呀,瞳光幽邃,仿佛那样晶莹的目光,出自一道甘芬飘逸的清泉。 目光代表一颗灵性的心。此时,看着这样的眼神,泰侬丽旖感到:那道目光,已经照耀了自己完整的一颗心。 已往,泰侬丽旖只要感受到妈妈咪呀即时身心状态带来的灵感。就会小心地咨问事宜。但是,不知怎的,这一刻,她忽而就没有了那种被好奇心牵引的兴致。 妈妈咪呀不再眺望穿沙司仪礼的沙场盛况。她从山墙的走廊,回到早课晚课祈祷的神龛旁。 是的,妈妈咪呀一定感受到了:来自不可知远方的变兆。 “午时, 太阳尊方正切割—— 达旺儿玛城的光与荫。 时空履历, 着—— 一枚晷针。 标记, 一处犯祭的兆。” 妈妈咪呀将自己的感验诉诸于神龛前。 她一定是不愿陷进荒芜无度的能量衰变,才会再次回到神龛前,以借助祈祷有形的格式,来阐发心中无状感觉带来的痛苦。 也许,付诸于祭礼行动这样完成颂辞功课,一颗心才会缓解——难以摆脱掉的那种痛苦感。 因为没有妈妈咪呀的准许,泰侬丽旖只能站立在神龛祝祷室的外面,这让泰侬丽旖变得更加担虑。 泰侬丽旖缓缓走到山墙。 一点烦乱,让她忽然没有心思去看——刀楔令穿沙司仪的景况。只能听见预热状态的大鼓,开始从闷雷般的音声渐渐提升音频。 广袤沙域遥远的天际,因为有一缕暗云修饰,天边掠过一道狭长的黯斑。 旷朗大野旷地上,斑驳的牧马群、牛羊群,点染在春时柔绿刚刚贲旺的零星板块里。丰熟的、吉祥的生命,仿佛静谧镶嵌大地的星辰。灵性位移着缥缈诗意的动感。 达昂瑟侬吉光静敛的大地,就像神力筑构的。永恒不变地保持着——一尘未动的原始板块、时令律节制的风光。仿佛看着眼前的即时状,就已经是岁月曾经的古老之初。 泰侬丽旖能够感觉到:具备疯狂思觉的生命,在无限旷境中,被造化壮观的规律感禁锢得何其渺小和脆弱。 也许因为这一点有形确凿的笃识。她反而渴望追觅——一颗心复归于不折不挠的信心。 不经意回首,泰侬丽旖看见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正站在美的光影里,秀目光漾,柔复醇。 “妈妈咪呀……”泰侬丽旖回眸间,滑落一丝泪迹。 “好孩子。”妈妈咪呀缓缓绽开臂膀。 泰侬丽旖鸟一样飞回妈妈咪呀的怀抱,忽而感到伤情,不禁难过极了。 她知道:因为,伴着妈妈咪呀一段心灵的痛苦,自己也经历了同样的发生…… 第二〇四章 沙怼势 第二〇四章沙怼势 穿沙司仪的竞技场。 浩音囤势的大鼓震响,如同乍响的天音。异邦三人骑和大漠三人骑森然壁立。 执意改变了司仪规则的修武,因为改令成功,双臂擎起,握拳,完成一记有力振臂的动作。 也许因为目的达成。此时的他傲然贲威,已经显得毫不在乎礼节。身形落辇一沉,右脚拓出很深的脚印。然后带着鄙夷之笑,将脚印蹂着踩碎了。好像说,“这就是达昂瑟侬。” 袤瑟见状,缓缓下马。她毫不避讳地走到修武的面前。 袤瑟刀马旦蹲下身,双手从大地掬起一捧沙。高高擎起,道:“金壤奉献高贵无比的、达昂瑟侬的太阳神!以大漠造的精刃,打破艰顽不化的造恶魔具。” 随即,瀑落的金沙流砺簌簌坠地,浓浊的烟沫,随风斜掠,风烟呛得修武重咳不已。 “属于质真的沙砺归沙砾。属于污秽的烟垢归污垢。”袤瑟铿然道。 “你!”修武大怒,指着袤瑟刀马旦。 袤瑟毫不屈服地迎住修武暴烈发红的目光,擎着右手,“泥雕曰:左手的慈悲,是为了右手的正法雷厉!翻转此句,往复轮回。” 袤瑟刀马旦说罢,反身。飞步阶梯式踏足,斜骋而上,昂扬落辇马背。飒!不曾看见她拔刀的动作,一把精刃刀已经攥在右手中。 人群登时爆发出不绝于耳的惊呼声。他们被这个精致的玲珑闺阁旦震到了。 袤瑟刀马旦流畅地完成上马拓刀的动态,精真之目斜睨一眼高矗马背的八衮托克。好像刚才震慑修武的所有动作,就是给八衮托克看的。 “好样的,袤瑟。敲疼他伸达姿态、逾越太阳神礼仪的浊手,他才会学着收缩。”黛蕤丝狄说道,将索瑟长矛蓄势押于后背。 锦秀之弥对着袤瑟刀马旦的背影颔首,“精雅的手感,出自密致嵌套的法之序列。她本人就是一把精工造的刀!”锦秀之弥悬腕抬起,右手下翘起两把如锥短剑。 黛蕤丝狄听着锦秀之弥的话,两人相互对视中,点点头。 “力在状态,黛蕤丝狄!” “同样,锦绣之弥!” 被压了势头的修武,即便有强硬的手脚,此时的心,显然沦陷进被折服的观念中。姿态轮廓不再燎燃火焰。 八衮托克右手执握狭长的弯刀。蓄力状态的他,以左手呵护右手腕力,调稳最后贲力的姿态。 “不必在意小节。这把刀自会问清那些虚饰的泡沫。” 修武听罢八衮托克的话,有力地点点头。 素戈路慕宣道:“穿沙司仪团战,沙场较戈,上局开局!” 顿时,“美泰之典”助威的壮鼓,催发了滚腾翻动的浩音。繁缀修饰的音铃,强化着背景风的衬音。华丽的胡弦流利飒划一道道短促迅疾、富于穿透力的音质,仿佛呼唤来奔腾的马群。 “那个达旺儿玛城宫廷的仆,流畅的刀,就是醒神的一道达昂瑟侬的咒辞。让人感到时空颠翻的感觉,就是现实状态发生的一部分。” “对啊,这就是所谓的气场。” “陌生的八衮托克,虽然赢了两场穿沙司仪的局。但是,最后一战,达昂瑟侬的太阳神一定会给他一点点启示。” 泰侬丽格随着袤瑟刀马旦刚才上马的姿态,也同频跃上马背。一颗受力的心已经浑整跳动。 此时形绽的袤瑟,那种熟稔姿态,迅速助燃了泰侬丽格临战境界的感官火。心意贲冲热力的动感,让她的身躯,随着变得剧烈的呼吸微微颤动起来。 是的,从此刻起,她告诫自己:必须灵敏把握——眼前每一个精致细微变化的乾坤。 素沁芭拉却是欢腾的。 她不愿叠加太多的执念,让自己一颗心变作持续绷紧的一根弦。微微隆着身躯,带有猫步走动拿捏的姿态,随动中显示着伺机变异的不羁弹跳状。 “嗯,人家我简直被那寡欢的表情气上了。”她是指八衮托克。是的,她看不顺那张由嘲笑细胞聚集的脸。 其实,素沁芭拉之所以身态如斯火漾。完全是因为“美泰之典”鼓、铃、弦……河流一样音声制造的赫瑟侬拉婉丽格式的温柔动感。 其实,她感到:自己唯能驾驭的音声控,就是“美泰之典”带来的。那些点旺生命感官火的绝妙音声,其实也具备控势的秘宗。 就像昂格于萨在晓风祭,驾驭音声法相穿越软沙的瞬间。不过,直到现在,她还没有驯服这个妖冶般的法器。 素沁芭拉能够感觉得出:异族三人骑中,神秘内敛的匕贡,似乎随音乐熟稔控局的手感极好。那种带着韧性姿态的即兴起伏与华丽变转,显出欢嬗表达的手足精华,从感味音声灵性而跃迁的姿态中,已经能够诉诸形显。 素沁芭拉感到:这反而让她有所惊恐。因为,音声本来就是一件不为众知的法器。 “被音声加持,匕贡才是可怕的刀!”素沁芭拉忽然敏感地咂咂眼睛,湍急地摇晃着脑袋。“哼,他显得很治愈喔。音声中姿态联袂,竟不显突兀的破绽。” 族宗达昂努看着:刚才袤瑟刀马旦强硬显化手段的能耐。不禁为之暗暗点头。 “她应该具备控势的力感。精武的手段往往就是因为一颗非凡的心而出现。”族宗达昂努道。 “但愿她就是破局那异族三人组的新锐刀。新鲜的概念感,带给人的冲击力很强烈。”素戈路慕道。 “但是,异族三骑,单力新颖,几乎每一个都具备卓尔的个性。要彻底凿穿,也需要适时精洽的火候。”诺格金樽道。 凝神状态的泰侬丽格左手揉透新泥。因为握持而显聚力的她,进入状态的瞬间,渐渐感觉到意识控御空间境界的轮廓感。 好像随着意象力戈的突兀,一颗心敏捷地拓开了形状之限。 她掂掂右手简单直锐的短刀。催化心灵的状态——弥足新鲜盈满的活力。 不知怎的,泰侬丽格感到:空灵时空在一颗心里,蓬张开有形的姿态时,那种万化形成曲纤的褶皱感,让她几乎随意触动到——万千状细微的变迁。贲力的心,已能感察精微方向传力的方寸。 这些来自心灵感官的神秘体验,再次出现,虽然已经不足为奇。但恰时应运而生,正弥合目的。 来自造化的新泥,握在手中,带来旷境的原始信息,让此时的泰侬丽格体味着整个的达昂瑟侬大地。 这样做的时候,她看向袤瑟刀马旦的背影,微微颔首致意。 第二〇五章 初较 第二〇五章初较 浩鼓音频,繁复滚涛。 激烈的莽沙风声,以放大的轮廓感,加粗了这场烈味焦灼的竞技司仪。 盎然灵翘左手控马的精致手勾,微微上撩一个兜风。袤瑟刀马旦飒动的身形姿态,略带飘柔的低俯偏角,用积淀潜能的右手,紧押玲珑操势的精刃。 虽然按照团战沙较的规则,利器以点到为止。但是,对垒中的双方,一旦进入状态,已经激情熊燃烈火,手刃略带不羁。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极致把控铁戈——确保攻与守的力感,往往控势表现到绝好。这正是刀楔令穿沙司仪一直保留团战刀戈沙战的原因。 正因为激情、暴躁而强悍,较力深邃,所以,许多顶流的烈性高手,都是在这个代表族威的马战中,在万邦中造立威风。 于是,达昂瑟侬的系列穿沙功规模之柱上,总能铭石勒令般、驻留人马特技的精武称谓辞。 除了频繁的大漠诸多名宿沙场猛士,诸异族邦同样被锲刻——不可忽怠的武志精华刀记事: …… 沙马雷厉——古旺毗,梵迦黎娑邦。 万物生——龙耶柏,猎司里迪部。 凤音灵歌——景颖之泰,新月郡。 冰祭方锤饰者——洪叠迩厝,冰卢厝部。 古阙——森雅尔烛,金典丽都族 …… 这些耀目光烁的名词,就是一颗颗镶嵌在规模之柱上的宝石颗粒,宝石上已勒名刀楔令。 这也正是规模之柱高高旌风树立的威望。 八衮托克仰视最后一眼——规模之柱上的旌旗烈风,随震动着高浪般叠韵的浩鼓之音,矗起狭长漆黑的一弧弯刀。护腕的左手,优雅移开,形成一道儿飞翔修饰自我的潇洒风。 人丛中缓缓高涨的掌声和呼声,渐变长旺的潮汐一样,涌起来…… 显然,在人们的眼里,八衮托克就是氤氲在沙场境界中、可以被预言标注和繁饰的新一届沙场新勇。 这些来自人们第一直觉的标识,已经让八衮托克共频感受中,体味了腾奋燃焰的生命张力。 他看着:袤瑟刀马旦摆马冲竞的方向,锐直指向修武,而并非自己。那种早就预置在意念中的精密嵌杀的谋圈,顿感落空。 这其中除了劈开八衮托克的锐意力锋,也无形折碎了八衮托克贲盛问斩的一鼓作气。 是的,武志虽是力量之战,但是驭刀的浑整生命个体,同样就是战术手感运用中精密部署的一部分。 袤瑟压根儿就没有留给八衮托克,一马踏进——按照心灵密码设置的运刀程序。 在这种略带错位的“忽视”感受中,分秒之滞,让八衮托克颇有一丝不爽。 恰时,黛蕤丝狄的索瑟长矛已经端直锐杀而至。带着料峭萧杀破风声,惊醒八衮托克临战的直觉。八衮托克这才变念,目视黛蕤丝狄。方觉自己一时僵化的那种可笑。 他忽而意识到:看似娇小孩子气的袤瑟,自从烈性凌厉做事为难修武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算是对他敲响了警钟。 可是,没引起重视的八衮托克直到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略显僵硬的误判。 锦秀之弥看见袤瑟留空主攻的刀,将起势主频交给黛蕤丝狄,破了八衮托克的心之“气”,对袤瑟刀马旦甚是敬服。 他瞬间被拉升的锐意,粹出发力的敏捷性和精密配合的热情。 当然,在袤瑟刀马旦的眼里,八衮托克毕竟是一介新锐,爆发力一旦叠加适恰的气势,弯刀攻击的穿透力可想而知。 她可不想让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陌生感触碰到八衮托克的锋芒。如果一出手,就直怼八衮托克,那何至于不是跳入八衮托克的圈力套,变成对手目光早就照射下的被动格? 族宗达昂努不禁微微惊诧,略带意外地回眸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三人不约而同,露出浅淡若无的笑意。 那种表情,既是对八衮托克一时误判的嘲意,也是对袤瑟精敏闪频中,空置对手精锐主锋的战术控的默认和赞许。 “是的,竞技顶巅对垒状态的高手,从来给对手不留一次被穿凿拿捏的机会。连贯状态的贲力,即便是在极端受困的状态,连续自我生命张力的意识控,其实一直并不消失。”素戈路慕运用精密柔和的婉丽音声,将细微精识的辨理尽可能说透。 “赫瑟侬拉的婉丽辞就是绵里刀。雅意精真,不可复述。”诺格金樽听着素戈路慕的话,目视黛蕤丝狄锐意穿梭的索瑟长矛,“你的话,就像此时确凿的精工矛。” 族宗达昂努听着两人敏感异常的注辞,轻轻颔首。 因为预判未曾敏捷逮力,八衮托克意识到:虚晃而过的袤瑟刀马旦,余风中,忽然突兀呈现的黛蕤丝狄的矛尖,不啻于遭遇不可想象的回马枪。 他立时变招,倾斜走刀,飒掠的烈风乍响中,磕住袭来的索瑟长矛。 虽然被动出刀,但是力戈雄沉的八衮托克和驭马术特技,让他在可控目光照射下的一把目的刀从不空过。 此刻,八衮托克才忽然想到:临战之际,修武提醒自己的一番忠告。一颗早就计划好了的那些盘亘事局,一瞬间在他的心底完整打破了。 是的,沙场竞技的极端境界,预置对手就是给自己设圈。 敏于心窍的较量,在这一刻只可能存在一个主频状态:那就是即时状态下,浑整生命力的完整爆发。那种妄想轻松拿捏,如诗一般完成想象光滑手感、摘取胜算的预设,才是虚饰的幻觉。 “她,就是一把醒神的刀!”匕贡看着掠飞过八衮托克,攻击修武的袤瑟刀马旦,自语。 虽然匕贡的话不是说给谁听,但是八衮托克还是对匕贡的话点点头。他清楚:匕贡的话指意的目的——是在提示留意。 精真捕捉匕贡的锦秀之弥,目光随着动态事局的变化,目光已经穿凿匕贡心藏的意象力锋。 恰时,敏感的匕贡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一对目光触碰自己的形格。他折目看向锦秀之弥,左手执矛,右手“叭”地搭在索瑟长矛的杆尾。震动矛尖发出犀利威慑的振频音声,冲马腾奋而起。 就在匕贡饰威的瞬间,锦秀之弥右手把持的短剑,随着双臂腾飞开屏的两道半弧,划开,仿佛奋然展翅的鸟翼。 一晃之间,左、右手已经各执一剑,风轮,光飒,破擦音丛……挥剑的力量与马匹已经同频冲出。 第二〇六章 回马刀 第二〇六章回马刀 八衮托克一旦进入状态,在自我手感和个性特质的模式中,顺畅绽力的速度很快。 他以灵动的弯刀,格住黛蕤丝狄的长矛。 刀与长矛相磕。震颤的嗡声,显示着力量的厚重感。 厉矛之袭的瞬间,黛蕤丝狄忽然将搭力在后的右手高抬,锐直抽离进攻的锐意。敏于警戒的她知道:长杆的戈,不可以让精致的短刃缠上。 平行攒射状态的连续猛刺,逼仄八衮托克难以冲锋起势。 就在她适时回抽长矛的时刻,以进攻劈刀的袤瑟刀马旦,飞掠的刀势,已将贴近八衮托克的修武逼开。 修武本来就是法护,守势如箍。抡圆的刀执意施力状态,就是蓄势要迎住袤瑟直锐的冲刺。所以,并没有冲马起势。 却见袤瑟冲锋时,自下而上翻腾起来的刀刚抡出半弧,她目视守势状态的修武,玲珑左手已经调转马首左旋。 “呼啦——” 伴随一道紧急的涡旋风鸣,虚晃刀势的袤瑟猛烈策动旋转方向的马匹。 那匹一直熟稔搭配袤瑟的马匹,带着野性隆动的爆发力与灵性,完成逆势反转。那把猛烈划响的刀,已经劈向八衮托克的面门。 而这一刀正是紧承黛蕤丝狄惯例平行回抽长矛的瞬间。 次第紧密的链接,消弭掉团战中搭配时,很容易留空的破绽。 本来,渴望在黛蕤丝狄回抽长矛瞬间——拓拔起势的八衮托克,却冷不丁迎来了——袤瑟一记真正的回马刀。 袤瑟身躯带着蓄势的倾斜,涡旋风卷中,瓢泼斜刀,飙向八衮托克,刀风甚重。 原来,进攻修武的袤瑟虚晃一招,真正发力进攻的,还是八衮托克。 这种错落开八衮托克判断的目的,这一刻,终于完整显现。 匕贡因为被锦秀之弥的势头盯死,不敢助劲八衮托克。只能喊道:“小心回马刀!” 已经在状态的八衮托克虽然冲步的气势,接连重阻,但是良好的驭马术,让他身躯紧蹙瞬间,左手提缰,精敏地佐马,高拔了一个立式的腾奋。将弯刀的高度猛烈矗起。 弯刀,十字交,磕挡住袤瑟刀马旦突如其来的回马刀。八衮托克烈性一吒。 黛蕤丝狄一见那是驭马拔沙的式,就知道:此时的八衮托克力感已经鼓圆。她挺出长矛逼住八衮托克嬗变状态的进攻,将袤瑟隔开来,道:“小妹妹,不要太急!” “那是不可以一下子就能的打碎的骨头。”黛蕤丝狄示意袤瑟,道。 袤瑟刀马旦看见:已经拔高姿态的八衮托克,攻势已经显现,对黛蕤丝狄默默点头,收敛了进攻的锐意。 在黛蕤丝狄的眼里,此时的匕贡,就是不可以忽视的一个存在。 因为,对于修武,黛蕤丝狄完整熟知:他护祭状态形成刀格的那种惯性和套路。对于八衮托克,她也完整见教了驭马拔沙的精绝特技。也从单骑穿沙司仪感受到八衮托卡挥鞭的力量。 但是对于匕贡,却是完整的陌生。 她知道:八衮托克能够遴选这样一个用于最后较技的帮手,这绝对就是一个不容忽怠的异力。 武志很可怕的往往就是这种不可预判的“一招鲜”。 于是,再次撤力的黛蕤丝狄,挺矛助战锦秀之弥。袤瑟随之。 三人次第冲向匕贡。 难以承受诸力穿凿的匕贡,没敢强硬显示威力。横着一荡索瑟长矛,打个护势,跳入——能够毗连八衮托克的防御界限中。 一冲而过的大漠三骑,再次浑整盘力在一起。就像初始状态那样,气势盘实升腾起激烈燃旺的火焰。 场外,人们虽然赞叹:完美毗连状态,形成紧密搭档的大漠三骑。但是,并没有即时爆发热烈的惊叹声。 因为,这些略带试力状态的相互问戈,仅仅是一个武志初次交锋的手段。根本还不足以窥见——真实力戈与技能的底线。 看似处于被动状态的异族三骑,厚重盘结的趸力,根本就未曾打开真实的发力状态。 “往往最初鲜亮的色泽,最终是黯淡的。在力量与判断面前,判断只是属于技巧的一部分。它应该隶属于力量确凿的神性。” “嗯,大漠三骑虽然耗力多,但是精敏连缀的团战,搭力的灵敏感浑整如一,算是最好的格式了。” “达昂瑟侬的仆,会是竞技的翘头马?太阳神哦,你可千万别开这种吓唬人的玩笑。” “肯定会是的。因为,担心的事有时比确信的事会更加灵验。往往就是这些粘着灵感的事情,更是如斯。” “真后悔:听见你这样说。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吓人的魔法师那样。拿着二尺长、亮闪闪的镀金细棍,像可爱的小屁男孩那样,穿上笑死人的开叉裤,丢魂儿一样跑东跑西的。哼!” “我才不会呢。达昂瑟侬刀楔令是那么多祭礼中、精致司仪的极端。与之相关联的,都是美好发光的一部分哦。” 听着人们乱七八糟的话儿,素沁芭拉烦躁地摇晃着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哎呀,一句话,一把刀。关键时刻,人家我素沁芭拉的芳心,看不见神灵的缘故,都是听多了这些话儿,才丢掉灵感的。” 她看着袤瑟刀马旦,蹙着微微发颤的手,祈祷,“袤瑟,你可不能骑个马空载似的跑啊。嗯,我要是有——像你那把像样的刀。一经出手,肯定就把事儿给搁平了。” “达昂瑟侬宫廷里的仆!这一次,我们冰塬人就是把自己的太阳神,带到大漠来的。说真的,达昂瑟侬的刀楔令,已经让冰塬人恨到骨子里了。嗯,八衮托克的胜局,就是来亲证这个预言的。”一个冰塬人因为沙场上异族三骑的劣势,怨言可重了。 “赫!达旺儿玛城的仆说的话儿,你可真敢接啊?我想:不到一个时辰,你肯定会带上最重的铁镣,祈求神灵饶恕你的。‘因为心孽会比刀罪更要重!’这是达旺儿玛城记事石柱上最骇心的一句话。” 素沁芭拉说罢,毫不留情地看了那人一眼。厌恶地走开了。 她目视依然凝神的泰侬丽格,不敢靠拢太近。素沁芭拉清楚:凝炼状态的泰侬丽格,其实比袤瑟刀马旦还要让她感到敬畏的。她虽然任性,可从来不愿碰触这样神圣的意境。 高矗的规模之柱。在光芒照射下,于大地上投下粗短清鲜的晷影。时空标记的契迹,就像逼真刻在大地上的刀楔令,虽是影状,可笃定如凿。 族宗达昂努看罢刚才沙场的较量。他能够感觉到:袤瑟刀马旦彰显的手感中,那种欢嬗贲力驭马的灵动弹性,玲珑,精准,跃态劲爆。与马步形显匹配的调频,共鸣了他深沉的心感。 “袤瑟!”族宗达昂努心言之,点点头。 第二〇七章 触碰法与喜 第二〇七章触碰法与喜 不愿意屈志守刀的八衮托克,一旦手感张驰之际不得拓展力量,才是最大的忌讳。 八衮托克感受眼前大漠三骑密叠的连贯攻,瞬间催生出激烈火跳的暴戾。 “美泰之典”瞬间激燃音乐喷薄渲染的振频鼓。亢奋起生命隆盛递进的感官火焰。 四人组的舞者挥动有力的臂膀,展现着原始古老的火祭礼。这些手执橙红色烈火图腾的舞者,以耀目的艳光主色,让狂舞变成音乐中波涛滚荡的河流一样。 胡弦精朗紧蹙的弹颤音声,穿梭了浑音鼓和繁密铃,飞出音质挺拔的领衔主格。 善于驾驭音频的大漠三骑在小小调整态,力格回弹,复原的速度很快。三骑奔驰中,动态匹配的姿态显示了沙地驭马的熟稔与简练。 八衮托克瞬间催动战马。他似乎知道:大漠族铁骑擅于驾驭音频的特质。所以,烈性拔力的他,再也不愿意给对手留足囤力蓄势的余地。 “盾马的勇者,婉丽音声虽然厉害,但是刀楔令才是他们真正撑力的骨鲠。”修武道。 “法护尊,我的刀不会迟滞于——那些有所借势的力量戈。”八衮托克执着道。 修武明白:此时的八衮托克,对于大漠音声辅助杀戮的手段,已经有了知见。而且,他能够感受得到,八衮托克不仅能够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闪失,同时,也能够瞬间粹出精准对垒的手段。 匕贡刚要说话,忽而,看见豁落冲马的八衮托克,不禁立时止口。 袤瑟刀马旦精密地收紧自己控马的姿态。让身心保持质感穿凿的锐意。 虽然,“美泰之典”澎湃的热力染着热血鼓动的火祭之舞。但是,她依旧保持:冷敛穿凿时空修饰相时、一颗冷静心必须精一凝真的余寒。不让自己敏鉴的性灵失去执着透杀的目的。 是的,自从素沁芭拉承忍鞭笞,以无限真挚情谊将自己推进沙场,她就痛而掉落一颗执着的心泪,祈愿步步精真,生飒佐刀——破开达昂瑟侬噩耗般带来的困局。 替昂格于萨出刀,破解如灾疼痛的她,其实已经感受到:昂格于萨的落败的痛苦,完整、真实地在自己的生命中,一同罹难般发生过的经历了。 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为了达昂瑟侬族太阳神威仪,力挺刀戈,渴于镇静中,逆戮灾障山压般的悲壮心灵。 哦—— 泰侬丽格的祈愿,贲饰生灵的柔软心,简单到空幻的纯粹挚爱。 素沁芭拉花丽碧盈、竭力推背递力、被鞭笞痛颤的手。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曲变遣词,精美附会意愿、悯动执念的呵怜与成全…… 所有这些,被无尽芜繁万化稀释消淡的瞬间,精真留痕,却持久地痛刻在被感觉刀历历镂透的袤瑟刀马旦的心上了。 八衮托克越是强猛刚韧,袤瑟刀马旦精志贲力的锐意必将更加犀利。 一颗心用感触交给手中的刀,必知潜在真实心灵的全部经历。这,就是袤瑟丝毫无畏八衮托克的理由。 这种诺定的铁色执念,握在手中,变成此时拿捏的一把刀,就相当于动诸了——整个昂扬激战不息状态的生命。 八衮托克腕力搅动带着风啸尖音的高弧。毫不隐忍对于大漠三骑的毁灭感。 因为,没有能在开局打开雄沉发力的进攻状态,已经心里窝火的他,此刻,不再遮掩对于沙战猛烈控局的极致渴盼。 浩然起势的马匹,仿佛大地浩力拉满的一张铁弓。带有黑色射杀的风丛,随着飙骋的马步,同时乍然响动短促锋利的萧瑟声。 攒射如光的辅音群夹带雷厉般震动的爆破音,在看不见的空间,萧杀声仿佛如箭穿梭般的道道冽风,冷杀到一种可感的疼。 八衮托克划弧劈下的刀,弧弓刚刚形成一半,弯刀尖锋指向袤瑟,那把刀就像搭弦张满弓的箭,飒然,形成锐意的攒杀,以尖锥格式的穿梭,猛烈刺向袤瑟。 虽然,在视觉境,这仅仅只是攻击格式,但是,刀弧下潜中,猛烈锐化的过程,只有八衮托克知晓:那是驭马拔沙的变相式。深嵌的法相威力就代表——他渴于断然彻毁的目的。 黛蕤丝狄敏于风声辨鉴。从溅射如光的风,猛地感到迎面袭杀、锥状散射的一道道风刃。让她此处的长矛尖端溅射明亮的火星。 这种猛烈逆搓的锋芒,使黛蕤丝狄能够感受来:八衮托克浩然着力的强悍与凶煞毁灭的极端执念。 一瞬间,黛蕤丝狄完整洞见——八衮托克潜在心廓底线的残忍与暴戾。 同频觉察八衮托克刀锋的锦秀之弥,双手剑不等催马蓄势,已经料峭形绽,逆划出两道光迹。 但是,这些左右加持袤瑟的护力,并没有遏阻住——八衮托克驭马拔沙式凝集于一瞬的爆发力。 因为,黛蕤丝狄和锦秀之弥对垒的,仅仅是八衮托克以刀锥杀时,刀尖贲射的烈性风廓。 而弯刀猛刺的尖锋,真正指津的就是袤瑟刀马旦。 完全超越修武和匕贡的八衮托克,此刻,显得一个人巍巍在战。灵动精透,不携丝毫修饰。 这种接近疯狂的致命攻,已经光刺烈闪,令人目盲。 观战的人丛发出仓促的唏嘘声。一直爽心悦目态,诗意享受动态马战的观感,让他们一瞬间被凶煞的风烟熏呛得重咳起来。 袤瑟刀马旦一定早就预感到:不屈被攻的八衮托克,会悍然动诸最重狂戮的刀。 她看着八衮托克仓促发力的身形猛弓,就知道精锐攒刀的点位与力量,指准的就是自己。因为难能摆脱,她那深邃凝练中收紧意念的一颗心,与右手刀同动。 吒然一响中,一颗心与刀搭链、镶嵌的合辙音声,让她顿感:生命浑整状态中,无形与有形化合精真的一犀脉跳。 达旺儿玛城的泥雕板块中注解说:生命有限质感的灵肉、质物,与无限空灵的万感、意念、精魂……以混合回风相生化一,就是太阳神的法与喜执一生成的武器。 这些带有启示的教诲,一直以来仅仅只是可读的、泥雕经句变成刻镂的那些痕迹。 然而,此刻,仿佛是从一个极致贲力、曲纤刻镂中,焕然生长出来的生灵。 柔韧、生根,不可毁灭。 新鲜光泽,一乍。点亮了袤瑟刀马旦手执的刀。 一切曾在泥雕板块里的字,此刻,却在真实的空间,以感觉发生并经历…… 第二〇八章 帅马腕弹 第二〇八章帅马腕弹 泰侬丽格矗在马背上,紧紧握持的左手猛然打开。烈火一样跳跃的右手,精美调好灵巧腕力控动的小刀。 左手泥块依然散发着新鲜的土腥味儿,在眼前极端境界的感受中,生命万感对于一块古拙的泥块,感受似乎变得更加新颖、强烈。 纤物质素,却带来一个异相时空豁然翻转的截面。阿克索侬河的翻滚的蓝波,黎明不可目见的穿沙马,黄泥长出刀楔令般古朴的“马蹄莲”…… “新泥, 在达昂瑟侬的太阳光下, 看我长出意念的刀。 疼, 如雷, 惊险留迹—— 霹雳勾划的楔。 触, 雷霆尖锥。 掰裂无极! 递—— 袤瑟!” 泰侬丽格劲俊手勾,施刀完成一记撩挑。 此时的袤瑟刀马旦感到:八衮托克浩力覆顶的力,质如山磐,锋棱贲现。 但是,八衮托克随势拓张力量的放大,让精炼蹙紧身形力戈的她,似乎更能感受无边进攻的空间。 放大与蹙缩,形成极端发力的两种状态。在沙场呈现的一刹那,已经激荡了惊心动魄的人群。 八衮托克带着巍峨天界的神韵,猛弓之躯,被高辇冲腾的马步着力,浑厚的风声渲染着难以遮掩的那种愤怒。 袤瑟刀马旦左手逆上兜提,以缰唤令,佐动马匹仰上高耀状态的不羁奔腾。 袤瑟知道:强力对撞中,自己哪怕来自心灵一个感觉的低靡,也足让自己在八衮托克的铁戈下,瞬间化作粉碎的颗粒。 此时的自己,唯有精锐迅疾的超速,胜过八衮托克,那么,即便力处下风。猛烈的抵御,也足以洞透八衮托克刀势厚重的壁垒。 敏感的匕贡忽然身形凝滞了一下。近距离感受八衮托克和袤瑟刀马旦,他已经感到:眼前发生的,绝非八衮托克以暗含的驭马拔沙,一人可以浩然杀戮的天下。 他无形感到:从低势能斜上张开力弓的袤瑟,更像射杀猛禽的静哑之箭。 刚才,他要提示八衮托克的,正是这一点。 但是,让他反而感到更加震恐的是:一旦自己诉诸告诫。那么,只能分解八衮托克猛掣的力量,削弱气势。这是他突然匿口不语的原因。 匕贡骤地收敛了进攻长矛。沉敛姿态的他,忽然念动加着八衮托克气势的旺相咒语…… 却见锦秀之弥忽然翻腕一振,左手短剑飒然化作脱手激飞的暗器,射杀向匕贡。 其实,锦秀之弥只是想要阻挠——匕贡神秘潋滟在口舌的音咒,并无杀机。所以,飞剑划响尖鸣的破风声,已然惊动匕贡。 匕贡倾斜身躯,躲过飞剑。 恰时,八衮托克的弯刀伴着浩风刺下……高腾俯冲着的马步,携带厚重的风烟,覆没了袤瑟刀马旦。 仿佛疯狂搏击的怒兽。相互撞击的马匹,“嘭嘭”震响身躯。烈性飞扬的马蹄,狂肆地踏溅开迸射的沙箭。完全迷漫了沙场掩映在风烟中残酷不可视的鏖战。 急剧震动的滚荡风,模糊着人马交错与刀戈相互磕击的钝音。 突然,随着最后的一声轰响,从溅射开风烟的沙场中间,八衮托克依然再现。 同时,随风倾斜飘尘的风沙中,缓缓矗起的袤瑟刀马旦和马匹也一同出现了。 浩鼓缀上繁饰的音铃,烘托着那种在倾斜风烟中翘首的袤瑟刀马旦。 只见她依然端矗马上,右手端直竖上执刀,森冷的刀光后,那种凝练形成身形姿态的对称感,依然显示着静哑凝真的质真形格。 却见,对等矗在马背的八衮托克同样凝静。 人们看着激烈拼杀后两无相伤的场景,一时发懵。因为,此时的他们感到——真正令他们迷惑的究竟是:孰胜孰败? “最无声者,才会带着隐秘厚重的杀戮。因为在部金刹,人们常说:太阳神总是用看得见的部分,来修饰看不见的部分。”那个部金刹人略带沉思解悟的口吻说。 “不过,那是神话。在我看来,盾马人更像高着太阳神力量的彩弓。”一个冰塬人道。 “公理之鉴,太难了。真正的结果,这一刻也许只有两个人知道了。”那个毗罗人指指八衮托克和袤瑟刀马旦。 “其实,问问我那可爱的小骆驼,它一定听到了刚才风烟中、掩盖的确凿声音。”那个新月郡人道。 …… 奇怪的是:此刻的沙场,忽然变成一场凝静。好像双方一瞬间都没有了发力进攻的戈。 族宗达昂努颇感蹊跷,不禁回视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 “不用急,达昂努尊者!唯一的判断是确定的。我想:局中的他们应该都知道。”素戈路慕看着大漠三骑和异族三骑。 “是这样。因为最精密莫测的细节,不一定就是目光可以看得见的。就像精工造器神秘的方法论。”诺格金樽道。 正当人们纷然说话的瞬间,却见,沙场上,袤瑟刀马旦敏感催动马匹奔腾起来。 随着马匹奔步的起势,忽然左手紧致牵缰,促使马匹完成一个急促涡旋的圆弧。 紧急旋转的马匹,随着玲珑手控,完成最后奔竞长步的瞬间,帅马高骋。昂扬拔足的马步突然重磕一个响声。 刹—— 就见冲步的马昂扬翘首时,随着俊健有力的弹步,一道狭长的黑光,仰上高高划出一道飞翔的轨迹。直袭八衮托克的目光。 八衮托克遂惊。手形腾冲,执握。原来,那就是八衮托克的刀鞘。 显然,那是刚才对峙状态的刀马战中,被袤瑟刀马旦有意劈落的饰。 顿时,达昂瑟侬族的人们欢呼悦动。他们知道:凶险临危之际的对垒中,真正占取胜机的袤瑟刀马旦,破袭了八衮托克驭马拔沙的刀势。 其实,就在泰侬丽格施动刀楔令的瞬间,袤瑟已经感到祈愿传递的鼓舞。 只是这一次,袤瑟刀马旦在自己发动对峙的瞬间,并没有执意添加上——泰侬丽格传递刀楔令祭礼所加持力与法。因为,在极致对垒八衮托克的瞬间,任何即时添加进自己状态中的判断,只能滞结自己单纯力量瞬间激发的锐意。 这一次,袤瑟刀马旦就是浑然凭借自己精真力锋,破解了八衮托克厚重盘动的可怕风雷。 只是,人们还没有意识到所发生的事变,袤瑟已经在精一弥合法与喜的瞬间,破了八衮托克的力量戈。 袤瑟刀马旦忽而右手敛刀,押刀臂弯之下。精锐澈亮的灵动眸子,稍稍低俯斜射一眼泰侬丽格,狭长的目光刀仿佛受令于精敏呵着的一记弹跳,点头致意。 而此时的族宗达昂努,顿时目光炯发,飒意焕燃。 高耀拔姿,卓尔阔拓势,仿佛一尊笃定成稳,悬凝于黑色规模之柱下的浩音铁钟。未动唇齿,旷漠浩沙之背景风声,已嗡响若鸣。 第二〇九章 灵兆 第二一〇章 马龙 第二一一章 追鞭攻 第二一二章 法之即墨 第二一三章 四枚好运 第二一四章 看见胡琴 第二一五章 手形盏 第二一六章 驭鼓嵌杀 第二一七章 雷厉控 第二一八章 统御音鼓 第二一九章 法龙 第二二〇章 简白鼓 第二二一章 蛊马 第二二一章蛊马 素沁芭拉敏感地发现:袤瑟刀马旦就是真正控音的主频。 空气里,火漾生动的欢鼓,不再是人们可以舒阔享受的背景音乐风。而是形着造化中的狂风、惊涛和霹雳。 那种逼临沙场的摹音,已经锐化成战马姿态——刚烈怒绽的有形轮廓。让人们从沙场鏖战中看见了——力量贲盛的天谴之怒。 袤瑟刀马旦轻敏俊健的身形姿态,不再是牢固工具一样,镶嵌在马背的稳健骑马人。而是被马匹极速载动的一把灵性飞刀。 欢嬗而又震感的鼓音,在袤瑟精微的动作中,就像时空境撼然放大成雷的天唱。雄壮宽幅延展境界的声响,乍然间,随袤瑟姿态高盏凝练一统,控之成形。 仿佛袤瑟身形动感精微的一驱,万音毕集,飒风白刃一同攒动。 匕贡早就不堪隐忍——袤瑟刀马旦控音显威的势。他知道:此刻就是袤瑟统御音声境、竭力鏖战的巅峰状态。所以,他也森森磨砺紧急攒力的手脚。 匕贡毫不避讳——袤瑟刀马旦冲竞中、挥鞭劈来的尖锋。 他厚重盘亘皮鞭迎空涡旋的势能。狂鞭抽动瞬间,飞铩般的音声射杀,击向袤瑟刀马旦对等强攻中峭拔的尾稍。 同时刻,新一轮上阵的三个鼓手,接力已经催奋的音声鼓。将激燃手感火焰的调频,瞬间催化到——力量和手感所能表达的极致。 音鼓激昂,浩雷裂震。泛泛之音涛中吒动惊弓颤鸣…… 空间崩响,混沌猛风中,一音破石如,雷音不息。 被生飒击碎风辇的匕贡,豁然间从一洞豁朗中,看见袤瑟刀马旦镇静冷厉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搅动的臂力绝对十倍于袤瑟刀马旦。 但是,在袤瑟刀马旦眼里,那只是可以被有形感受的、庞大音声的载体。是方寸坚固的形质块垒。 袤瑟刀马旦控音姿态虽然付诸成形,但质变在心。心感脉动瞬间牵着灵魂。意念精锐,虽无相,但其锐利足以破碎有形金刚。 是的,最后的较力状态,袤瑟刀马旦已经完整触动极端造势的雷厉音声,并立时付诸形绽。 也就是,实际上,匕贡催生的音声射杀,就是被袤瑟刀马旦以心激发、贲威至盛的音鼓雷厉所击碎。 是的,这一刻,看尽匕贡力量极限的袤瑟刀马旦,再没有隐忍对匕贡怒征的铁志手段。 匕贡刹马。 他似乎忽然间意识到:此刻的袤瑟就是难以真正打开的一道门。 跟风追马而至的袤瑟刀马旦,丝毫没有停顿拔力宣威的正法勇气。 自从匕贡那双目光瞄向规模之柱和族宗达昂努的那一刻起,袤瑟就意识到:这个足以昭着心境深沉的目光刀,所显示的不羁和隐秘,就是袤瑟刀马旦一直纠结的痕迹。虽然,那仅仅是一晃而过的瞬间光,但镂心之疼,清鲜可感。 袤瑟一旦控动音鼓,就相当于最终从匕贡手中犀利地夺走一把无形刀,彻底终结了匕贡无极呈威的可能。 素沁芭拉似乎更显敏感了。她知道:强硬的力量永远压服不了一颗倔强的心灵。表面的折服感永远只是一个幌子。 “他是有一颗愤怒心的‘乖’孩子。反正人家我是信不过他的哦。懂吗?”素沁芭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挽动柔手,指指点点道。显示一丝嘲意。 袤瑟刀马旦要用自己手中的皮鞭摘落匕贡,驱马冲步的一飒,忽然,马匹前足高腾,阻步不前。惊恐的马厉鸣声噎。 只见匕贡右手飞扬一翘,一把从沙场外射来的犀利飞刀,已经控之于手。显然那是心意默契传递的刀。 匕贡顿时拔马而起,冲向黑色高矗的规模之柱。斜掠劈刀一道狭长的风线。 只是,他挥刀的动作刚刚完成一半,精敏辨识的素戈路慕,空手一掣,猛烈岔开五指。顿见手型翻覆之际,飒射的锥状白风以衍射状,削碎了匕贡的狭长的刀风。 但是,素戈路慕难以催动战马。 诺格金樽同步出击两记手勾。手勾如鸟嘴,仰上一翘的瞬间,早就押于左右手腕下的两把刀,霎时射杀而出。 匕贡一看破不开重叠的两道门护,逆力拔马,冲场外飞掣而去。 族宗达昂努并不显惊慌。他挽起手中飒飒飞动中蓄满势能的雕刀。迎逆风要着一字之令,彻杀匕贡。但见沙场外一把精敏呵护匕贡的弓箭指向自己。遂,刹手。 因为,难以跳动马匹奔步,族宗达昂努难以起势。 只见抽身撤离的匕贡,携上一直在沙场外的海弓,一同驰马奔向遥远的广漠。 显然,刚刚给匕贡递刀的,就是海弓。 直到匕贡驰远,所有沙场的马匹才复归于常态。 原来,匕贡刚才施的就是蛊马咒。 虽然,在达昂瑟侬的古纪中,蛊马之术有过记载,但是这种马术早已失传。没料,这一刻却突然惊现。顿时让在场的人们纷纷为之震恐。 显然,这就是匕贡预置在最后的大杀器。 只见泰侬丽格忽然催马,追向匕贡消失的方向。 “公主殿下——”袤瑟大声疾呼,可是,显然追之不及了。 族宗达昂努猛地擎起长鞭,迎空振出连环的三声响鞭。只见熟稔驯马令的那匹马忽然半道折返。 只见泰侬丽格公主回头,倔强遥视族宗达昂努手中示令的皮鞭,道:“达昂瑟侬太阳神记事柱说:永远难阻迈出去的脚。族宗哦,我在遵行太阳神启示的话。” 泰侬丽格说罢,挽刀着泥—— “法, 是太阳尊。 令, 是泥板雕刀。 此刻, 赌愿: 宁可前行一步难, 也要追问—— 那黑色死神的解释辞! 唤哦, 粘着过我生命的皓光穿沙兽。 能崎岖中遇到—— 可怜的泰侬丽格, 载着奔。” 袤瑟刀马旦策马驰来,跃落马背,道:“泰侬丽格……公主哦……” 袤瑟刚呼唤了一句,忽然泪水涟涟。因为,她看见,紧急中着令的泰侬丽格,左手已经鲜血淋漓。 她忽然极度责怪自己,因为刚才的沙场战,对垒到最后,自己依然没能完整制约匕贡。遗患不竭。 …… 素沁芭拉默默走向“美泰之典”的胡琴乐手。 “尊贵的赫拉衍莎姐姐,我可以拥有你的胡琴吗?暂时的……” “拥有吗?”胡琴乐手不悦道,“嗯,你连触摸都不行。” 素沁芭拉收拢两只手。忽而流下汪汪的眼泪……因为羞赧,绯红脸颊,垂下头转身急促走开…… 第二二二章 传琴 第二二二章传琴 “给你呗!素沁芭拉。”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道。 素沁芭拉欣喜回首,小心地接过赫拉衍莎双手传递的胡琴。 “这样精美的胡琴,等我真正拥有一匹达昂瑟侬的高脚马,我会找你交换它。”素沁芭拉小心翼翼地道。 “在赫瑟侬拉的古俗礼仪中,属于祭祀的乐器就是神灵的一部分。只存在传承,是不能谈论价格的。小妹妹。在赫瑟侬拉,一把婉丽乐器,是不能同时拥有两个主人的。我送你。你能来到它的身边,这应该是神灵的旨意了。”赫拉衍莎珍重道。 “哦,致礼神圣的太阳神!”素沁芭拉轻声道。 “你能运用好它的。你刚才遭受的鞭笞,令我心疼,素沁芭拉。” 赫拉衍莎将身上挂的精美皮馕一同交给素沁芭拉,做了一个流利的回敛和抽出,“你完全可以像抽出一把刀一样,运用它。” “嗯。赫拉衍莎姐姐。”素沁芭拉道。 …… 泰侬丽格惊怕地看着:策马走来的族宗达昂努手中的皮鞭,战栗着后退…… 忽然,袤瑟刀马旦半躬着的身躯瞬间打开来,她猛地一把拽动泰侬丽格,朝着风声渐升的一个方向剧烈奔跑起来。 族宗达昂努因为匕贡破袭沙场,未曾亲自力惩,心意懊恼。再加之泰侬丽格私着任性,不禁勃然大怒。 挥动皮鞭,朝着奔跑中的两人抽了过去。 袤瑟刀马旦不敢绽现武志手段规避。她跃然护着泰侬丽格,被皮鞭抽在后背上。痛苦翻转中,不禁大声痛苦道:“族宗啊,难道要放脱匕贡吗?达昂瑟侬族的太阳神会允诺吗……” 突然,空间风驰电掣般刮来两道旋风,皓白的雪,赤红的火。天际间,冰火两重,大迂回兜风的猛弧,红白张弓,斜掠掠过一飒狂风。 早就预置手段的袤瑟刀马旦,再也无顾他事。冲步踏浪般,身形跃迁。随势拽动泰侬丽格。比翼上马。 原来,白马就是皓光,红马是地精火马。随着泰侬丽格公主刚才的着令辞,一同触动灵感,从旷野奔来。 忽然,扭扭歪歪跑过来的素沁芭拉,看着驭马奔竞的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生嗔一番,大喊道,“喂!这样待人家我啊……一掷就没事了吗?” “哼——”族宗达昂努一声冷哼,唬得素沁芭拉愣是把半句话咽到肚里去。 素沁芭拉小心地看着族宗达昂努,“我是帮族尊唤人呢。” “嗯,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道儿呢。”达昂努生气道,“你给我往后退。听见没?” 素沁芭拉暗自撅撅嘴巴,默默道,“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啊,大地是个圆,退也是遇见。这话,你比达昂瑟侬的谁都懂。” 只见,撒欢儿奔驰的两马遛遛一个大回环,风一样把族宗达昂努身后的素沁芭拉一同“刮”走了。 “这些五花八门的小野马。就不信不记疼。等着……”族宗达昂努懊恼道。看着骋远的白马和红马,摇摇头。 遂火速召唤众铁骑一同追击。 达旺儿玛城虽然是静谧的。但是,高光下,欢朗野风摇颤了满城的新花。 午时茂密的艳红的达玛花儿,在新绿婉转的枝端,点燃一天里最亮的火焰。纯泥彩的城墙上,美丽掩映的光和影,幻梦、青春、律动……那种抒情般的缥缈感,和大地上森严而凌乱的沙场,形成精致的对比。 刚刚鏖战后,蛰伏般留在大地的杂沓踪迹,让记忆变得更显逼真。 “每当一样事情,就像穿沙司仪礼那样,重复发生的时候,固定的规则,就会变作计谋者滋事的工具了。哎,能够偶尔感觉得到的事,其实,已经发生过了。” “最初不可知的预感生成的时刻,就是妈妈咪呀一颗心最疼的时刻。因为那时,恐惧的事是无形的。”泰侬丽旖道。 “看见了痛苦,痛苦就会减半。因为这一刻,有形的手段,会招徕敏捷、确凿的吉祥祈祷辞。” “妈妈咪呀,午时再去神龛。我刚刚把祈祷要用的红烛点亮了呢。”泰侬丽旖道。 “听见你那安静的声音,孩子,妈妈咪呀知道:一颗喜致的心,就是最好的道场了。这是妈妈咪呀不再犹豫的原因。” “妈妈咪呀,我知道:你也是在真正炫耀泰侬丽格呢。泰侬丽旖就是修葺那把犀利刀的装饰。”泰侬丽旖忽然敏感道,“妈妈咪呀,我们看见真正的穿沙马和地精火马了。这就是神龛里,金烛燃旺的两颗吉光。” 妈妈咪呀听着:泰侬丽旖一点点把话题望穿沙马身上引导,遂敏感祝福道: “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哦, 在光下, 让我的心摆设: 熏香、珠宝、琉璃、水晶…… 音颂—— 婉丽修辞诗歌火焰的、 优嘉丽耶韵。 那样的四音节步, 就是—— 穿沙马的足。” 泰侬丽旖听罢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祈祷,赶紧承接婉丽的韵,即时填阙: “原始火蹄哦, 订正婉丽数不尽的风雷声, 方挺的达旺儿玛, 就是令。 正呵护吉光辞中—— 精妙的喜。” 泰侬丽旖祝完辞令。对着妈妈咪呀致礼一番。 …… 旷野的大漠上,正午时分,金沙蜿蜒光滑狭长的沙脊。逆向自下而上飘出纤长流篆的沙鸣,簌簌的碎响,时刻变化着形状不拘的线条。 静置在旷野的马群、牛羊群依然看上去,一派闲适。但是,贲烈的风偶尔带起的次第声波,渐现明亮。 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根本没有料到:发狂的匕贡,一直深屯的凶厉心,直到最后那一刻,才会完全彰显出来。 虽然匕贡的蛊马术未曾伤到任何一个人。但是那种潜在的威厉,完整地钝化了沙场上的姿态。造成的恐惧感,远远超过了两人的想象。 同时,让黛蕤丝狄和锦秀之弥震惊的是:狂显最后手段的匕贡,私下连缀久不发威的海弓。 两人娴练配合的精密手感,已经完全显示了:超前秘密预置过方法的可能性。 而且,两人搭力中心照不宣的配合,显然要比其他搭档的格式更准确和惊心。 尤其,海弓与匕贡搭力的速度奇快。高跨步的动态表现,显然也熟稔的多。 此刻,诸铁骑纷纷跟动族宗达昂努,再次从沙场冲向广漠无尽的远方。 第二二三章 相同的话 第二二三章相同的话 午时,大漠金沙一望无际。镶嵌于其中卑小的人影,随着狂风扬起的沙尘,仿佛陷入无尽的海洋。 匕贡和海弓在漫漫狂沙中,冲过成片的硬沙区。 匕贡和海弓驾马穿沙,仿佛昏黄尘风中的旗帜,流离风中,悠长柔韧如篆的响沙,略带尖锐的萧鸣,显示着真正一片旷野境浩沙的骇心状态。 生命在这种干燥枯黄的单一背景中,连鲜艳的存在,都显得瞬间会枯竭到绝望。 可是,匕贡与海弓依然能够放浪穿沙的锐意和烈性。马步奔驰姿态舒展,力感饱和。光滑圆润的体能,保证了弹性蹄腕在烈性酷沙磨砺中不减的灵感与锐意。 虽然泥雕板块刀雕令穿沙司仪祭礼,在沙场马战的竞技中,选手的驭马术,已经达到驭沙技能的顶巅。 但是,此刻,在匕贡真正的心里最清楚:那种贲饰到接近完美的场地条件,在野性放浪不羁的造化境,简直就是游戏状态的一个概念。 疯狂酷烈的沙尘之威,在旷境的每一刻每一处,其实都是致命的流动刀。 达昂瑟侬的穿沙司仪礼,在匕贡的心里,仅仅就是一个从沙境截取出来的优渥格式。 从遥远的冰塬大地盾马部,闻讯而至达昂瑟侬。一把精致的、装饰自己手感的武器,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卑陋的笑话。 是的,在野性大漠,匕贡就再也可以毫不顾忌地——肆意动蛊!而不会像司仪礼中拘谨手脚了。所以,在真正的大漠,他是无惧达昂瑟侬的。 海弓虽然是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从海族邀来、助威武者修峻的工具。但是,匕贡早就看出:擅于祭祀法护的修武,显然没有领衔、撑力起海弓的手段和膂力。 而从音声中焠炼喜嬗灵感的匕贡早就看出,修武和海弓合力,在大漠境巍巍法相面前,其实只会变得寸步难行。 可不是嘛,不要说手段触及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其实连赫瑟侬拉的素戈路慕和达昂诺格的诺格金樽,都真正难以逾越半步。 匕贡心里清楚,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就是大漠地祭祀礼仪的非常手段。如果破解不了这个大漠千古传承的法性密宗。那么,自己休想按照意愿,从达昂瑟侬、赫瑟侬拉和达昂诺格带走任何一粒沙。 而且,达旺儿玛城前立威的黑色规模之柱,更像一道神圣的谕旨。这个巍峨耸峙的法器,其上嵌结着历届刀楔令穿沙司仪的高功上手的名号。 这些被司仪礼遴选出来的沙战王者,被族宗达昂努付诸令名刻镂的瞬间,其实已经镶嵌了法性特质的一部分。 所以,在匕贡看来,规模之柱就是一道神圣立威的刀楔令。 他知道:摘掉达昂瑟侬的这把威严刀,其实就是摘掉族宗达昂努无形携带的一件法器。这是破开达昂瑟侬刀楔令宝藏的试金石。 海弓从自己驾驭的马匹上感受到:热力不减的马匹能够在浩浩沙域穿梭而不累,显然出自匕贡野性而神秘的口咒辞。 他惊讶:驯马蛊辞会具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且,海弓也能感觉到:自己一经牵连上匕贡的动作,自己仿佛瞬间飞步踏上浩风滚雷般的战车。手感锐化,飒划带有犀利的修饰风廓。 这种感觉,是他和修武冲撞赫瑟侬拉时,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体验。海弓忽然意识到:这,应当来自于匕贡。 “过了前面的软沙,百音索喇就会用系红丝带的法铃来迎迓你和我了。”匕贡说罢,又微微叹口气道,“哎,预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完整到——一丝不苟地呈现。” 海弓能够听得出来,匕贡的话里深埋遗憾。他清楚:匕贡没能毁掉达昂瑟侬的规模之柱,更没有能破掉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而叹惋。 “海族有句话:流动的水,从来没有相同的涟漪。你已经做到最好了。盾马的勇士。” “承你安慰,海族人。没有你在沙场添刀。也许这一刻我不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不过,来达昂瑟侬了,你我自然不会白过。”匕贡这样说话的时候,忽然住口,脑袋敏感地转后。 只见广漠中,滚滚黄尘,仿佛沙域隆隆腾起的浊浪一般,卷缠翻动的沙涛怒蟒极速奔腾而至。 “来的正好。这儿可不是达昂瑟侬司仪做的道场。”匕贡说罢,卷起手形,吹了一个锐利的尖哨。 顿时,沙浪突然狂颠一下,猝然终止了飙浪式的冲腾之势。就见白马、红马刹步间,突然颠翻在沙地上…… 袤瑟刀马旦颠落马背的瞬间,蓄势超前翻滚,稳扎在地的一瞬间,完成单手托。这个精致的擎手操,将皓光穿沙马仰上推了一把力。 而灵性的火马,完全就像一团毫无重量的感官火,完成一个涡流的回旋,定立不动。 两匹马似乎突然受到惊吓,一同战栗。浑躯抖颤的肌肉,让人感受到:那种恐惧感出自深沉的灵魂。 “我们撞上了蛊马咒。”袤瑟刀马旦说着,将泰侬丽格和素沁芭拉挟起来。 “袤瑟,只要他们的光落进我的瞳。那么,就没有逃避掉刀楔令的理由的。”泰侬丽格珍重地目视前方道。 “赫瑟侬拉的婉丽,据说就是一部神圣的音典。可以辨鉴千万种造化境界中原始音声。”素沁芭拉小心翼翼地呵着双手中精致的小皮囊,祈祷似的道:“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只求宁愿摔倒了素沁芭拉,也别妨到我的胡琴喔。从这一个幸运祝福的修辞,我已经为它准备——美美打开的动作了……” “那能强过一把刀?嗤!”袤瑟刀马旦为了阻挠素沁芭拉说话,道。 泰侬丽格敏感地捅捅袤瑟的胳膊,小声递话,“诬蔑之辞,会消蚀生命感官一半的灵性。尤其是紧要时刻。” 袤瑟刀马旦忽而满脸彤红,她愤怒地看着不远处的匕贡和海弓,“素沁芭拉,你会像刀一样使用它的。” “哦!你点了人家我最旺的火,这一次。知道不,这正是赫拉衍莎姐姐说的相同的话!”素沁芭拉忽儿忘了跌疼,欣然道。 匕贡敏感地看着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双目瞬间莹莹发亮。 只见他和海弓突然催马驰来。 袤瑟刀马旦忽然感到异常惊恐。她看着皓光和火马,拉住泰侬丽格,颤抖道:“快!泰侬丽格,用刀楔令遣走它们。” 随着袤瑟刀马旦的说话声,皓光和火马突然身形湍旋,仿佛已经踏进了一个走不出的涡流,原地盘亘。 第二二四章 琴之痛 第二二四章琴之痛 泰侬丽格显然迟滞了一步。 本来在沙场上积怨的匕贡,这一刻看见袤瑟刀马旦,不由怒火中烧。 “难怪武者修峻在穿沙司仪礼上,不满意终极战作为奖励的上品三马。原来,达昂瑟侬最好的灵兆马一直都是匿着的。”匕贡讽道。 “因为,最好的马是配神灵驾驭的坐骑。你配吗?”袤瑟刀马旦毫不犹豫地怒视道。“我警告你:不要站在达昂瑟侬的大地上,说你在冰塬盾马大地想到过的梦话了。” 袤瑟刀马旦说罢,飒地挽动手中的佩刀。 “是这样吗?在那金风修饰的沙场上,你是达旺儿玛城宫廷里的仆。但是,在这儿,你仅仅就是旷漠中的一粒沙。”匕贡道。 袤瑟刀马旦忽而回眸,看了一眼泰侬丽格。两人微微相互颔首。 只见袤瑟刀马旦忽然飞步踏空,起势。这种娴练上马的动作,随着灵鸟般身形拓开翼张般的臂展,反向叠押在右手下的刀,一飒白刃,自下而上攒出。 匕贡早在预料中的刀,同频呈出。 这一刻,没有音声渲染,匕贡刀威显然略逊。 其实,在沙场较量的那一刻,袤瑟刀马旦早就熟透了匕贡的手脚。她发现,染着“美泰之典”音声,匕贡最好的竞技状态,随着自己统御音鼓的那个瞬间开始,已经其势靡下。 袤瑟刀马旦知道:取消音饰的匕贡就是一介铁骑武士。正是那个蛊马咒,才是制造沙场司仪最后马战的致命点。 而这一刻,袤瑟刀马旦心中早就蓄势了制服匕贡的勇气。 泰侬丽格清楚:此时的袤瑟刀马旦,其实面对的是匕贡和海弓两个对头。 她看着凌空拔力的袤瑟,骤然着令—— “还原风, 粹出精锐透彻的刀。 沙场的愿, 在此返还。 拔马, 夺势, 叠刀控……” 泰侬丽格紧急施动刀楔令。一颗心已经同时感受到——袤瑟刀马旦拓刀时的振频。 “咔——啦——” 袤瑟刀以磕封阻了匕贡的刀。绞缠如嵌套在一起的皮鞭。硬生生地拔了匕贡的刀。 “去!”袤瑟刀马旦愤怒道。挽动刀花的瞬间,以刀把蓄势的力,反向,右肘略到旋转式,将匕贡猛力磕下马匹。 落座于马上的袤瑟凝练拔力的瞬间,已双手执刀。 虽然夺了匕贡的刀,但是,所有运动状态中,匕贡就是动态垫力袤瑟刀马旦的一个工具。 所有动作最后发力的爆点正是海弓。 恰时,素沁芭拉精敏地注视落辇的匕贡。当她看见:堕马的匕贡并不显示慌张,口齿生风。就知道:他在动用阴柔可怕的毒口之诀。 顿见,袤瑟刀马旦夺到的那匹马身形摇摆着塌落。 “飒——” 素沁芭拉就像赫拉衍莎曾经给她演示的那样,从精致的皮囊抽出玲珑精致的胡琴。 “嚓……”素沁芭拉弹了一个破擦辅音。 就见敏感的匕贡忽而掩饰了一下口齿。 正是这个停滞的动作,袤瑟刀马旦骑的马匹没有塌落。 已经发现契迹的素沁芭拉,顿时指绽变得欢朗。 其实,就在素沁芭拉刚才走向司仪礼场的“美泰之典”时,就已经发现:六鼓、音铃和柔弦,表现力都是精美修饰旺势的音声控。 唯有精致的胡琴,是精微指尖捻、揉、滑指、搓磨、撩挑的各种变音。是瞬间奔射音声生动飒风的乐器。 胡琴,是灵音机变的原点。 而且,捎带情味,那种瞬间发生的感觉火,就能同步显着手段。那种精真一握,光滑的轮廓流弧,迸发的就是犀利衍射的音丛。就像一枚枚独自怒绽在光芒中的春草。 刚刚加饰刀楔令的泰侬丽格,忽而侧转目光,敏感地看着素沁芭拉点点头。 当素沁芭拉发现:弹拨音一吒之间制造的变局。忽而将目光看向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 她清楚:受惊的马匹,依然处在神秘厚重的音蛊中。 素沁芭拉就像“美泰之典”的赫拉衍莎,她微微颠动身躯,轻轻抚摸一下胡琴。遂精致地搓磨一下纤细狭长的手指头。小心地蹙着,用嘴巴吹吹。 “别怕,可怜的宝贝。我来为你们渲染耳目。这一刻,我就为红的火和白的雪起韵,听,你们——”素沁芭拉小心地道,捎带一点调侃的微笑。 素沁芭拉翘动指勾的一瞬间,似乎瞬间感受到了两匹马,被黑暗和沉郁色笼罩中,硕大奚慌的眼瞳里的恐惧和疼痛…… 是呀,只有在自己拿起胡琴的这一刻,她瞬间触到:目光所难以看见的这些隐藏的精神哀恸。 这些不会诉诸言语的动物,无声中承载的精神折磨、恫吓、诅咒、绞缠……被胡琴感受的这个瞬间,逼真地变成了素沁芭拉同频体验的一部分。 素沁芭拉忽而侧过脸颊,猛烈完成紧蹙的一个抽搐,疾速堕一串眼泪…… “哦,怎么这样哦……已经是芳醇明媚的春天了,亲爱的皓光和火焰,为什么我感觉到有真正十载的春秋……那个可怖的精神时空的蛊……哦——” 素沁芭拉缓缓走动着。弹步着的小小脉动,轻盈地摆动曼丽的身躯。 她用最轻微灵动的燃火指端,扣动舒缓如瑟素里河、阿克索侬河平静中游的清波那样,尽可能用明朗的音声,招徕谐柔生动的光瀑……照射感觉中略带寒意、被时空感恐怖加饰的、接近死亡感无极尽头的、想象的折磨…… 是的,她忽然感到:从赫拉衍莎传递来的亲切忠告,让她扬面感受阳光时,脸颊流动无尽的涟漪的颤动光闪…… “素沁芭拉……你怎么了……”泰侬丽格忽然看着素沁芭拉,道。 素沁芭拉怔怔地看了一眼泰侬丽格,没有回答。因为,来自一瞬间精神残酷感受的解释,听起来,毕竟是荒诞不经的。 素沁芭拉虽然弹出音色最明亮的色彩感了,反而是伤感的。 直到泰侬丽格忽然间看见:皓光和火焰马,硕大的目颗艰难痛颤郁光的黯淡色,渐渐变成生动的明亮。心情才轻松了一点。 两匹马又一次生动地站立在大地上。英姿飒意,鬃风婉流如从宽阔脊背流动的河…… 泰侬丽格轻轻地看着欢鲜姿态,新草一样,动荡如颤摇喜嬗植株的植物,不禁点点头,“素沁芭拉,我知道了……” “泰侬丽格……”素沁芭拉忽然搂住泰侬丽格的肩膀,啜泪道:“因为琴声,我忽然看见了……足以让万感死亡的许多感受,就像真的……我只是感到……无极的……可怕……浑身冷透了……” 泰侬丽格悄悄掩饰着悲哀和心痛,不说话。 第二二五章 反力控 第二二五章反力控 袤瑟刀马旦因为马背颠簸,忽儿迟滞的动态变得失谐。 顿见,海弓刚硬的动作,飒意拉长。 强韧弹性势能的手感。在蓄力的振频中,斜掠萧瑟风刃的锥杀,可不是在刀楔令司仪沙场运用的单纯技巧。 那种带有贯通杀戮的恢宏膂力,仿佛递进式涌动的层层狂澜。加速度锐化着力量的尖端。 在达昂瑟侬的俗礼中,对手马匹就是对手力量延展的一部分。袤瑟刀马旦能够感受到——这匹马与自己相互搭配的错位感。 虽然,袤瑟刀马旦发力的开始,就把匕贡作为垫力的工具。但是自己在飒意完成目的,意图转折、升华刀势威力、征服海弓的瞬间,愣是被这匹马卸掉了飞拔冲腾中杀戮的锐意。 一瞬间,袤瑟刀马旦感到:自己的手脚,远没有了想象中的利落感。 马背就像滚落的斜坡,袤瑟刀马旦已经感到:这匹毫不支力的马匹,这一刻简直就是卸力的工具。 恰时,海弓锐直锥杀的尖刀已经灌力猛掣,萧鸣的破风声,掠出一道道的白光。 袤瑟知道,随势落堕中的自己,一旦此时稍呈——对顶角一样的强悍对垒。其实,自己和两把刀何止于不是——被海弓饱和状态逆力袭杀的傀儡。 毫无对峙的力戈,只配去助长对手进攻的烈风狂焰。这是武志的忌讳。 袤瑟刀马旦惊惧的瞳孔猛烈放大。她忽然感到:难于冲前寸许的进攻,远不比落势状态的回抽蓄力更有用。 这虽然是致命的险招。但是,却是此时唯一的手段。灵性的手感中万化调用,存乎一心。 袤瑟刀马旦双刀猛地搭连在——海弓那狂烈冲力的锥杀刀上。 挽缠、挟势、加助。三个敏捷如光的概念,仿佛意念中的三道光。在袤瑟刀马旦的脑海次第划过。 “牵力, 拔拽: 尖锋的执一锥力—— 那魔性唯一不化的的意志。 执着杀的锐意, 那执力者, 也是死神押住的—— 器。” 泰侬丽格铿锵执刀,凝视袤瑟刀马旦双刀与海弓锥杀刀触碰的瞬间,敏感施令。 当她超前完成刀楔令的一刹那,精美完成刀楔令。惯有的熟稔手感和灵性告诉自己:海弓的锥刀,已经是被袤瑟确切目的定义的一部分。 顿见,袤瑟刀马旦顺着锥杀刀的攻势如浪翻滚,顺势滚滑而落的瞬间,双刀嵌住锥刀,助力其挟势刺落…… 海弓拉长线条的执着发狠的进攻,几乎快要让自己随冲击进攻的力量,从马背倾斜而落。 却见锥刀扎地的瞬间,袤瑟刀马旦蹙缩的身躯,随最后落堕触地时,猛烈蓄势反弹。陡然拓长的身躯,旋绕锥刀而涡流一样转体,逆势拉长的剪子步已经仰上飞出。 剧烈的足槌,飒地袭击到海弓的心胸上。仿佛次第敲击的猛槌。 这个平行于锥刀,斜上猎杀的狠招,足槌钝击的力量异常响亮。 是的,脱离开穿沙司仪礼的袤瑟刀马旦,这一刻,丝毫不敢给对手留有一点儿恻隐的余地。 她知道:这种放大的野性攻击,欢弹肢节的饱满囤力之袭。必须具备——瞬间制服这个不羁域外杀手的能力。 “袤瑟!逮马!” 袤瑟刀马旦完成反力控,落堕的瞬间,交叉呈起的两刀支撑大地,弯弹的双臂亢奋地完成一个屈力弹,冲腾而上…… 就见飒冲的皓光马,已经飙向袤瑟刀马旦掣去。 劲俊的翻腾中,袤瑟刀马旦终于在极度技巧战中,以被动态,完成逆风般的进攻,跃上皓光马背。 匕贡眼睁睁看着自己施咒后落堕的马匹,降势反被袤瑟刀马旦化用。终于意识到:蛊咒和强悍的力格,并非战斗的终极攻。 虽然,本想要依靠这两者在旷野境中立威的匕贡,哪能料到:惯熟身手及技巧腕力控的袤瑟刀马旦,比自己想象的沙场状态,更加精敏和锐意。 当他目视:袤瑟刀马旦仰上翻飞,矫正姿态的瞬间,身形端正,已经稳矗皓光穿沙马背上。不禁叹惋。 袤瑟刀马旦侧首,看着站在地上的泰侬丽格和素沁芭拉,一同致意。 她清楚:自己刚才较刀的逆力攻,精敏锐意,已经感察到:泰侬丽格刀楔令通透灵犀的令。那种逆境中被强化修饰的淋漓感,让她感受到了武志形绽时的飒爽之意。 海弓虽然未曾落马,但是,倾斜到几欲折身的他,感到:这是他来到大漠,武志手段最大的重创。 这些看似手感纤薄、力道轻微而飘忽的小小人儿,简直就是运用灵性力量执控的奇迹。甚至比拥趸法相、力感雄精密的素戈路慕还要令他恐怖。 精锐透彻,灵纤袭心的敏捷手感,就像动态飞铩中的短箭。攻招疼达心根。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预置一双洞心的利眼。 素沁芭拉轻轻地抚摸一下地精火马燃焰欲飞的飘鬃。光白飘摇的婉柔之手,仿佛优柔多致的抒情。呵爱状的狡黠眼光,显露着敏感和怯生般的妖娆。 “宝贝,胡琴极致的婉丽修辞哦,就是姐姐我刚刚给你弹的韵喔。嗯,如果你不再打着响鼻、突睛示怒、嚼着宽板大牙……那就完美无缺了……” “除非它不是一匹马。”泰侬丽格好笑地回首。 她感到:这会儿,不再感受哀伤的素沁芭拉,妩媚而美好。挽手缠绕马鬃,整个人仿佛一根洁白干净的羽毛。站立,不沾一粒沙。 素沁芭拉讨厌地看着匕贡,缓缓挑动擎在光线里的牵手银勾,绽个格式。那是弹拨胡琴的势。 顿见,匕贡半蹲的身形姿态,跃然而起。翻身驾马,与海弓一同冲浩海深沙奔去。 “他眼中的恐惧,很不一般哦。”素沁芭拉说道,忽而左手持好胡琴,小心地弹了一个最柔的颤音。“哦,恐惧有百千种。一个变韵的婉丽衬音,不光能辨时空音声,也可以辨光耶。” “什么意思?”泰侬丽格莫名其妙地道。 “他那不是恐怖躲刀的眼神,琴音说:是达昂瑟侬大沙里,依然蓄意重载蛊辞的一把刀。蛊意如山,镶嵌在某处……”素沁芭拉收敛胡琴,小心翼翼地道。心境忽而又变的不好起来。 “他敢?!”袤瑟刀马旦忽而挽动手中的双刀。看着其中一把刀,道:“他的手脚就攥在我的手里。从一把俘获刀,我已经收获到——战胜他的勇气和信心。” “袤瑟,不可失掉警惕心。素沁芭拉说的话有道理。”泰侬丽格看着激掣如电的匕贡和海弓紧急驰马的背影。 袤瑟刀马旦忽然想起,自己在沙场感受泰侬丽格新泥的第一道递令,似乎也感受过司仪沙场外沙域的气息。遂点点头。 第二二六章 时空令 第二二六章时空令 “放逐匕贡,就是放大蛊辞。”袤瑟不敢再有迟疑。她忽然看着素沁芭拉手中的胡琴,“我应该相信婉丽灵器说的话了。” 袤瑟刀马旦其实已经从素沁芭拉“蛊意如山”的话儿,预感到时空境界异常的恐惧。 袤瑟驾驭皓光穿沙马,手形玲珑控鬃,一翘。 飒然放浪形骸的皓光,霎时变作穿飞在金沙中的一道白光。身后的地精火马,载动泰侬丽格和素沁芭拉。飒化火焰驹。 却见前面奔腾的匕贡和海弓,驭马进入软沙区。马步依然强悍。虽然略显重浊的马步,不断随奔竞掠起一道道沙幕。但是,肌肉光亮、力感饱和的马躯,拓步奔腾的气势依然很旺。 但是,毕竟难敌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的野性穿沙技巧。 野性火旺的皓光和火马,何止是穿沙。完全就是驭沙的灵兽。 这些在沙域野化状态磨砺出来的力量控。仿佛流沙中的两条船。沙涛波浪的动态起伏,简直就是推动力量中、飞滑起来的小舢板。 但是,这一次,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依然没能截获匕贡和海弓。 就在袤瑟刀马旦感到纳闷的时刻,却见一个手杖顶端用红丝带系着的金铃,随着频频摇响铃音的瞬间,染着音声的匕贡和海弓,两马突然奔竞得更快。 那种谐频音声,仿佛是助力两马健旺贲力奔竞的工具。 相反,就在皓光和地精火马穿梭进软沙区的时刻。流动的沙涛中,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忽而脚辇迟缓。 每一步踏沙冲前,都会变得异常艰难。 只见,匕贡和海弓驭马一跃,突然两匹马仿佛忽然跃起。姿态高拔,站步高朗。 随着匕贡和海弓驰马一跃“上岸”的瞬间,只见那个持杖者、匕贡、海弓矗在高高的马背,忽然呼呼呵呵地笑欢了。 “百音索喇尊者,这些就是我们俩给你带来的礼物。”匕贡带着俯瞰的姿态,指着陷在软沙中的三人和马匹,道。 袤瑟刀马旦一时难以驾驭马匹,只有跃然落马。泰侬丽格,素沁芭拉一同从马背跌落了。 “这个真正的对立者。我是一路上听着她的威名,才在这儿等待的。”百音索喇直锐的目光,看着袤瑟刀马旦,道。 “她虽然能够统御赫瑟侬拉的‘美泰之典’。但是,在我的感觉里,她还算不上万音之王。”百音索喇说着话,忽然,摇动了一下手中系红丝带的金铃。 就见随着纷然响动的铃声,软沙中随着音韵腾起的沙浪,仿佛一条条攒动不安的金蛇,形成一条条飞翔的皮鞭,抽向袤瑟刀马旦。 “他才是真正的音蛊者。”泰侬丽格看着那个目光沉静、动作严谨有序的执杖者,道。 因为袤瑟刀马旦统御过“美泰之典”的六鼓。能够敏锐感知握控音声的灵性,就在一颗心。 是的,百音索喇控制音铃也是如此。 只见百音索喇神秘摇响音铃。随着手形变换姿态,那些沙化的皮鞭变化着不同的方向,剧烈地抽在袤瑟刀马旦的身上。 熟稔沙性的袤瑟手执双刀。她豁落跳步之际,从软沙中拔出深陷的两足。随着极速迈步,双脚已经感到风凸在步伐催动时形成的风形滑板。 飒然滑沙起势的袤瑟刀马旦,瞬间在空间化作穿风般的光滑飞燕。 虽然,仍有沙作的重鞭,迎面劈来。但是,动态中不敢停滞的袤瑟刀马旦,拉长足弓踏风的长步。依然在浑浊暴烈的沙暴中叱咤。 百音索喇忽然翕动口齿。顿时,鞭力沉猛。沙鞭锐化质硬有形的皮鞭,抽得袤瑟刀马旦带着疼痛在沙中颠翻。 泰侬丽格毫不含糊地擎起两臂,正要付诸刀楔令。就见空间疯狂吒动的沙鞭,抽到双臂。使她难以佐动刀力。 素沁芭拉能够感受到:百音索喇施蛊的口齿,显然要比匕贡强硬得多。 当她每次起心动念,要立马抽出自己精致的胡琴时,就有犀利敏感的沙鞭精准袭至。让素沁芭拉被袭击时,仿佛风暴中柔弱摆枝的沙柳。随着吒动的沙鞭,痛苦随势颠动着痛袭中的双臂和身躯。 皓光穿沙马和火马,已经被旋转的沙状流风。形成的涡流嵌进沙里。 袤瑟刀马旦尽管一显滑沙的技能,不断破开沙鞭之攻。但是,依然处于被动受袭的持续状态。 袤瑟怒视百音索喇,飒然挽动的双刀,形成护体的门户。就是难以找到袭击百音索喇的罅隙。 忽然,从一个角度,袤瑟逆力破开鞭笞,昂扬滑沙,高绽精致蹙紧,凝力射杀的姿态。 挽动双刀一前一后,形成连贯射杀百音索喇的刀功。 只见百音索喇顿时破然大怒。 他飒地抽出搭载在肩上的长鞭,结实地抽到袤瑟刀马旦的身上。仰上随鞭飞起的袤瑟刀马旦痛吟一声,忽然身形松散,缓缓飘落沙上抽搐不已。 只见,匕贡轻淡地看罢袤瑟刀马旦一眼。缓步走进软沙,一把控定皓光穿沙马的长鬃,翻身上马。随着抖力,强硬地控制皓光奔向硬沙“岸”。 海弓驾驭了地精火马。 尽管两匹马疯狂扭变身躯姿态,渴于挣脱控制。暴烈屈折狂跃得快要支离破碎。 却见百音索喇看着两马,婉转揉搓手形,就见两马仿佛被固化捏成的蜡台,一动不动了。 泰侬丽格突然呈刀,因为被沙鞭强阻。她突然将目光看向百音索喇杖顶系着的金铃,在空气中,目视天光。擎刀,勒令—— “达昂瑟侬的太阳刀, 凸。 破境入世。 不借尘泥, 直锐雕琢百音铃。 楔字一契, 镂之—— 定义。 由滋生混沌新痕。 皈依刀令!” 泰侬丽格从右手感到刻镂每一字的力量感。这种感觉,就是生令成定的表征。 顿时,百音索喇手杖抖动一下,金铃震响。这种随令而生出来的变局。一刹那,质变了那种暴烈的格式。 是的,这是达昂瑟侬的无穷时空。就是泰侬丽格着令的巨大泥板。这是她凝视金铃,给整个达昂瑟侬时空立的令。 令,虽然出自泰侬丽格公主的稚嫩之手。但是,格式,定义,着令规则……完全符合达昂瑟侬太阳神启示刀楔令的礼仪。而且毫无差池。 这个不可变更的立令事实,忽然让百音索喇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无理由和正解,百音索喇的法力顿时气势衰减不少。 第二二七章 致意小考究 第二二七章致意小考究 泰侬丽格施令带着生扎的口齿。 她烈性搓磨口齿风,以达昂瑟侬刀楔令特有的刚音修辞,让出自自己口齿的令,每一个楔字音声,极致锐化犀利辅音刀修饰的尾韵。 精真,质感,确凿,裂解…… 音声透出的每一道唇齿风,随她激烈的一颗心,已经变得萧杀而亢奋。 已往,泰侬丽格施令,都是附着左手的泥雕板块,有形可托。精一指事,所言目的刀极致而通透。 此刻,即时直面金铃,勒令皈依。已让百音索喇登时怒不可遏。那种惯于施咒遣物的悠然心态被瞬间触疼。 自他行世显化,敢当面海言——勒令金铃皈依的,在他看来,简直就应当是神灵铁砧成的禁辞。因为暴戾,百音索喇状态顿时变得不再稳健。 匕贡知道:百音索喇以神秘蛊辞御兽的灵性,来自于自我控制论的瑜伽火。完美的修持,使他一颗自在平衡心足以照见万化的灵魂。 “百音尊,咒有时比不上一把原始的刀。”匕贡忽而兜臂,右手腕下飒地翻出一把精短的解腕尖刀。凶煞的目光看向泰侬丽格。 不过,就在泰侬丽格口施刀楔令时。匍匐在地的袤瑟刀马旦,同频感受着那刚音化生的刀楔令,已经随令预置即时发攻的姿态了。 也正是因为泰侬丽格的刀楔令削弱了百音索喇的威风。短暂罅隙的缓冲之际,袤瑟护令立威的蓄势,极端强化着对泰侬丽格刀楔令的修饰之心。 静置的有形姿态,就是搭在无形刀楔令、弥满无形音声强弓的利箭。 就在匕贡张口刚刚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就见铁戈一样静置的袤瑟刀马旦,匍匐姿态瞬间完成一个剧烈的形变。 倾斜的浊黄色风烟一攒,从其中飞铩般攒出的飞刀白刃,带着极致刺目的萧杀寒烟,森森发响着穿出白光…… 飞刀斜吒、上翘……攒射的刚音尾煞,声如裂,猝不可闻。 刚说完话的匕贡,瞬间就招致一枚刀——有形格式给予的回答。 啸音振频时,着光流离、衍生无尽群响。令人闻之,极度戮心不已。 “啊……”匕贡突然身形蹙缩。右手倒钩式执匕,以瞬间迸发的强硬佐力,格住刀光直锐线条的攒杀。他侧目,不堪直视——刀与刀磕击时、激烈溅射的光刺。 百音索喇顿时为之所惊。口施秘咒,以化消斜掣如电的强悍刚音。 他惊讶的是:被自己意念盘亘压控下的时空境,这样出其不意的发生,自己竟然浑然无觉? 他甚至未曾预感:那种触发态发生瞬间的些微动静。 袤瑟刀马旦虽然匍匐在地,但那种静哑的蓄势状,仿佛姿态潜伏,蓄势猎杀中、几欲腾奋闪袭状态的狞猫。肢节拔力,柔韧弯弹,意念与目光同频执一。 她清楚:附着刀楔令的瞬间,一把施力达昂瑟侬刀楔令的刀会有多么快,显然是百音索喇所不能想象的。 匕贡执力的解腕匕刀,精准地重磕在飞刀上。却见未能即时收敛姿态的他,忽然胸口划过一丝触动。 原来,经受不了搓擦生磨的匕刀,已经被风驰电掣的飞刀猝然削断。匕贡一把刀柄散逸着飘骋蓝烟,如一瞬间猝灭了火。 海弓虽然膂力要比匕贡强势。但是,刚才与袤瑟刀马旦较力过,手脚明显带着怯意。上手护势的姿态幻然只是一个装饰。 尽管,海弓搭力匕贡和百音索喇,力格很容易长旺。但是高能对抗中,独自不胜的一颗心,一旦不能强势支撑力绽放大。那么,强盛的外局,依然只是一个附着和修饰。 袤瑟斜睨的目光一眨,已经射落了海弓强助匕贡的勇气和烈性。 随着这个局势切换的瞬间,袤瑟刀马旦终于从地上飒然耸起。虽然身上鞭笞的伤,灼烧着辛辣的疼痛火。但是,力量已经链接了泰侬丽格。 恰时,素沁芭拉随着即时停顿的风沙之鞭,带着受惊中微微的余喘,抬起头来。 “以蛊传蛊。是达昂瑟侬太阳尊所忌讳的事呢。你让人家我怎么样憎恨你?达旺儿玛城的记事石柱说:能够听见温柔人说话,就是你的好运气。听见没?” “嗤!你在给谁施法吗?”百音索喇笑了一个破擦音。 百音索喇的目光中,柔弱的素沁芭拉拿起一把刀都足以身形颠翻。所以,他俯瞰的目光淡视之。 匕贡摁住胸口的一道划伤,忽然道:“百音尊!她……” 素沁芭拉瞄了匕贡一眼,“阻挠没用的,傻瓜。任性的他,就像你刚才任性的话和匕首。” 素沁芭拉说罢,将一头蓬隆的褐红色的“云朵”,用婉转无极的纤手捧起,抛到脑后。身形谐柔地摇摆着波漪,身躯拔出沙尘。婆娑撩动火焰裙摆的姿态,仿佛沙域开放的一朵雪莲。 遂温柔舒缓刚才鲁莽较力、遗留在膂力上的一丝疼痛。 还没有看清楚她怎样打开皮囊,就见飞翔的光白之手和臂,做了一番连贯如水流般的波动、回环和形绽。一把精致的胡琴,以流畅圆滑的亮弧,飒然变作:两只纤手之间、被勾勒出来的画面。 整个动作,以完美的流淌,让最终的姿态一气呵成,定格。 “哦,素沁芭拉——真美!甚至美极了。可爱的小灯盏。”泰侬丽格听见身后谐美吹拂般的风声,不禁回首,看着素沁芭拉妙好气质上佳的表现。 泰侬丽格不明白:酷烈临危的关口,素沁芭拉依然饰美——令尔雅小姿态考究得简直没法说。 “嗯,这就够了。”泰侬丽格感到莫名其妙的一丝喜嬗。 “胡琴,可是太阳尊在意的神器。我必须以严格法程,将一把琴的出现表达到最好。没有敬畏心,法器的力量会大打折扣。人家我是按照赫拉衍莎姐姐的高姿态,在迎迓它喔。” “哦,致意小考究。也许鏖战,是太阳尊修饰愤怒的一部分。对不起,我不应当忘记神灵赐予的眷顾。”泰侬丽格道。 “嗯,就像你的刀楔令的辞格那样。” “生猛风化成温馨的河。赞你那颗精致迎接胡琴的心。” 两人互相致意着,又相互信任地点点头。 匕贡看着素沁芭拉调校胡琴的姿态,目露惊惧。不堪地低首,敏感地避开目光。仿佛那就是素沁芭拉赫然拔出来的一把致命刀。 他痛抚胸口的刀伤,触疼地蹙了手脚。 第二二八章 羽音箭 第二二八章羽音箭 因为从穿沙司仪的“美泰之典”感受到音鼓的威慑力。袤瑟刀马旦不再忽视素沁芭拉手中精致的胡琴。 当袤瑟刀马旦一飒的目光瞄向素沁芭拉时,微小的点头,已经让素沁芭拉欣慰得满面彤红。 但是,袤瑟一颗心依然凝重。她看着被法力禁锢的皓光和火马。较力的左手缓缓搭载在握刀的右手腕。 “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袤瑟祈祷你的力量——修饰我的刀。” 清晨,袤瑟和泰侬丽格公主一起去阿克索侬河采撷新泥,泰侬丽格握持新泥时,流淌的那一滴泪,让袤瑟刀马旦就隐约预感到一丝忧郁。 所以,当她此刻看到罹难状态的皓光和火马时,那种渴于即刻解救的心,已经变得异常焦躁。 她看着百音索喇手杖上牵挂的金铃。知道那个玲珑法音,就是一道自己必须亲证的劫。 因为削落匕贡和海弓的锐气,熟化过膂力。所以此时的她,绝不会再给两人留下任何反转的可能性。眼前,百音索喇虽被刀楔令衰减了煞气,但是,在袤瑟刀马旦眼里,依然是一个难以掰折的精铁。 袤瑟刀马旦右手涡旋的刀,完成一个饱满屯力的势。 一经催力,敏于发攻的袤瑟已踏风而起。 百音索喇再次掣动皮鞭。因为精准施蛊,厚重嗡鸣的皮鞭,已经挟满势能。带着蟒风般的抽击,黑色皮鞭追逐袤瑟刀马旦劈来。 因为,百音索喇的金铃曾被泰侬丽格刀楔令逼仄过。此时威风显然不比当初。 百音索喇狂蟒般搅动沙涛的皮鞭。一经吒动,流沙激起不竭的沙鸣。鞭弧在空中刚刚完成一个周折的蛇屈。就见软沙再次变作皮鞭统御的工具。 顿时,软沙形成狂涛般的河流。随鞭形蜿蜒隆动。 已经躲开鞭攻的袤瑟刀马旦,脚板上再次形着风板,灵敏滑沙的姿态跃如惊鸟。皮鞭弯弧烈焰,随势燎燃袤瑟刀马旦。 袤瑟犹如盘亘在沙涛中、掠浪飞动的猛禽。 百音索喇因为一丝状态上的衰减。在皮鞭力控上形成的滞后,已经完全难以控驭袤瑟刀马旦。 只见百音索喇忽然变得气馁。立时收紧皮鞭。 随即,他解开手杖顶端的金铃,系在皮鞭的握把,形成一个精致的缀铃。 泰侬丽格见状,顿时惊惧不已。她玲珑跳变的手形挽动小刀。正要即时催生刀楔令时,可是,随着百音索喇抖动手形的那一刻—— 百音索喇猛烈乍响的皮鞭,随着响频欢朗不竭的金铃缀音加饰,顿时风轮狂掣,黑焰高飙。 狂鞭黑色涡旋的弧勾之稍,仿佛灵动鲜活的蛇头,灵致闪烁,叼向袤瑟刀马旦。 泰侬丽格忽然间找不中刀楔令施令的目的。因为此刻的金铃,随着百音索喇的手形无状跃迁。完全打破了泰侬丽格凝神镶嵌金铃施令的格式。 百音索喇兜手施力,控动皮鞭猛掣的力量。顿时变得汹涌澎湃。臂力浩荡翻滚…… 袤瑟刀马旦仿佛飞掠在鞭风尖锋的烈鸟。 但是袤瑟刀马旦已经玲珑滑沙,飞跃出恐怖的软沙。 在硬沙上,很容易触力反弹的袤瑟,紧蹙身形崎岖走刀。灵敏形显每一个料峭的姿态,在皮鞭逼仄的的狭窄风刃里,捕捉罅隙里生命仅存的一线呼吸。 袤瑟刀马旦曾在穿沙司仪中,统御过“美泰之典”的音声六鼓。 这一刻,她就在伺机追逐金铃动感不拘的调频。虽然,难能从百音索喇的手中夺下皮鞭。但是,一旦驾驭金铃,再猛烈的皮鞭,在袤瑟刀马旦的意念里就会迅速质变,化作失去灵机的傀儡。 是的,皮鞭的惯性轨迹,镶嵌着振铃的规律。 袤瑟刀马旦虽然屡屡被皮鞭袭中。但是,飞飒之刀就像贴身的护卫,总能破开皮鞭的绞缠。 当她忽然超前预感狂鞭形变状态,同频挑刀,牵动金铃音声时,皮鞭顿时顺着刀势同动。 就在皮鞭变成袤瑟刀马旦刀控的修饰波涛时,却料,百音索喇忽然手型变力,回遁挽缠的鞭稍,就像回马枪或回马刀那样,逆徊收势,以卷绕,皮鞭绞缠紧袤瑟。 “你不是想要同频共振吗?”只听百音索喇猛地大喝一声。将皮鞭猛烈震动着掷出…… 随着一声发懵的钝响,袤瑟被抽动的皮鞭抛起。 就在百音索喇再要挥动皮鞭,抽击横亘在滞空状态的袤瑟刀马旦时……空间,一勾弹拨音撩挑的吒鸣,惊如杀心的飞箭,谐动尾韵轻盈的羽音,一袭而至。 顿时,受到猝变音声所惊的百音索喇迟滞一下。 他回眸看见,玲珑勾挑尖锐辅音的素沁芭拉,毅然出手。撩动胡琴,破了一颗心的目的。 袤瑟刀马旦落地时,稳住姿态。 只见滞后的百音索喇最后猛烈袭击的皮鞭,凌空,叭地完成一个爆响。 这一刻,袤瑟刀马旦瞬间明白:自己刚才要牵动的共频点,正是百音索喇那颗即时频跳的心。 借助金铃共振知机的百音索喇,早就敏辨到了袤瑟刀马旦的目的。 是的,袤瑟刀马旦抓住了百音索喇的心跳,却没有躲过——金铃共振传递给百音索喇的信息。 可见金铃就是一只暗潜的眼睛。 不过,百音索喇却没有想到:素沁芭拉一记胡琴音声传递的音声杀戮,却从另一个点狙击而至。 这个隐秘的精敏杀戮,破了百音索喇的一颗心机。 袤瑟刀马旦知道:心法强势的百音索喇,远不是自已可以操控的。 但是,音与音境界,胡琴与金铃不是共频,而是触变攒杀。 此刻,只见素沁芭拉巧妙的手形指勾,精敏跳跃,茭白的手如一闪之光。 素沁芭拉显然看出百音索喇心蓄的无极杀气。金铃就是加着他烈性心的壮势工具。 袤瑟刀马旦看向素沁芭拉。已经感到:自己一把刀可以真正共振到的吉祥主频音。 素沁芭拉静静地看着百音索喇,忽然冷冷地问道:“达昂瑟侬的风和沙知道:你是不愿解开皓光和地精火的蛊辞令哦?” 素沁芭拉这样说话的时候,优雅地修饰完裙裾被风沙吹得变乱的褶皱。她一边等待回答,一边将精致的细辫子一根根抛到身后,开始数数儿,“一枚,两枚,三枚……” 当她数到第三枚辫子的时候,微微一笑,随即将胡琴挂在胸前,伸长两条光亮柔婉的臂膀。仿佛两道交错流动的河水,舒尔形绽…… 充裕调校好腕力控的她,看向天空的太阳,遂低首凝视胡琴,“光辉的太阳尊哦!愿——来自赫拉衍莎姐姐的婉丽胡琴,订正达昂瑟侬大地上多舛的铃音。看看能否消弭蛊辞的一个后缀?” 素沁芭拉说着,目光看向匕贡…… 第二二九章 胡琴辩 第二二九章胡琴辩 素沁芭拉精致的手形鸟,洁白地伏落琴弦上。垂直于琴面的手勾,微微带着激颤弦丝虚影到模糊的振幅,撩挑一个飞铩状掠风的变音。 手,进入一个琴的宇宙。 有形精真的规则,于精微方寸,佐动指节章法贲生的奇门。灵韵之蛇崎岖穿梭。指形轮廓旋转时,完整繁构的精洽衬音,秘置技巧,直到最终完成一个辅音。 料峭手,在极致狭小的音声时空,精敏走出一技“刀”。 顿时,匕贡左手猛地抓胸,右手岔开五指,撤后。仿佛要极力撑力着站起来。 素沁芭拉霎时住手。 她回头,恭谨地走到泰侬丽格面前,致礼道:“法,有形。是压稳无形音声宇宙的一座大山。铁章里看不见嵌杀的音丛,却是极致铸造灵力的工具。所以,诉诸音声刀前,素沁芭拉不敢逾越一步刀楔令。特向泰侬丽格公主依法请令。” 泰侬丽格点点头,“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过:达昂瑟侬的良风美俗,足以让瘦羸的骨梗长出血肉。泰侬丽格仅仅是礼仪格式中的一部分。你的话,其实是对整个达昂瑟侬的人以礼致意了。” 泰侬丽格说罢,骤地一抻叠押着刀的右手,左手绽出已经发干的泥块,曰: “达昂瑟侬的礼仪, 通达天意的神。 无限音, 致有限令。 礼动, 八方玲珑。 素沁芭拉之檄, 灵音可以—— 捭阖。” 泰侬丽格完成流利通达的辞令,飒意收刀。谨心地看着素沁芭拉,颔首致意。 “达旺儿玛城尊贵的公主!你的话,既是刀令,也是福令。”素沁芭拉说罢,婉然持起胡琴,右手绽放指弓,势如奔动。 此时的百音索喇,一直警觉目视素沁芭拉灵巧控音的手形操。因为刚才遭受素沁芭拉一音狙杀。所以,不便再行鲁莽,贸然触动音声密宗。 而且,刚才,素沁芭拉一佐辅音,已经给匕贡严酷立威,就是给百音索喇有意传递的一个警示。 通过施动音声,素沁芭拉以琴音不断触碰匕贡承音的底线。她发现:匕贡的蛊音术就是控音的技巧。自己已经将破解音声的破咒令,以辅音“种植”在匕贡的感验中了。 素沁芭拉看了一眼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回撤的锐利目光,凝视形格依然强硬突兀的百音索喇。 随即,素沁芭拉飘然生动的眼神,和袤瑟刀马旦温可触碰。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再也不愿隐忍手脚的袤瑟刀马旦,猛烈起势。她已经翻腾起一颗心烈性征战的铁风。 随着袤瑟紧密加速的步辇,只见一直静默的海弓,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袤瑟刀马旦身形携带的风厉之声。 百音索喇同样意识到:渐渐熟稔了自己挂铃皮鞭的袤瑟刀马旦,穿梭鞭笞之风的灵性,需要一道直锐力量去截断和磕击。 正是他暗示海弓出功的。 随着海弓直锐飞铩的锥杀刀。百音索喇瞬间抖动皮鞭,与海弓同动。 在百音索喇口齿音声纵情流淌如河的风丛,飒意舒脱有形力戈的海弓,或是索瑟长矛般锐杀的长线,或是粗短解腕尖刀精准切割的截面,或是扇弧飘骋的浮光刀,或是蹙身耸峙……驾驭弹力张开的蓄势身弓,镶嵌式锥杀的定点攻……每一个淋漓洒脱的驱力状态,都是被无形音声加饰的激烈爆点。 最后形绽的百音索喇,看着调欢状态的海弓。他知道:此时的海弓,就是自己狂鞭上镶嵌的锋刃。 海弓虽然在刚才的马战中,被袤瑟刀马旦反制。但是,一旦染着百音索喇,噌噌长势的不光是力道。而且一颗凝炼质化的心,已经渐变坚韧,消弭掉——对垒袤瑟刀马旦的怯惧心。 历练武志的感验,让袤瑟刀马旦知道:此刻,百音索喇和海弓,武志显化的烈性手段中,拥有法喜相生的境界。 百音索喇控鞭振响的音铃,随跳动的皮鞭,叱咤声幻显各种音声状态流动的旋律。 袤瑟刀马旦精敏地感受着——这些神秘音乐般的韵。 但是,这些感觉异常美妙的风声,却是用海弓的一把刀和百音索喇的皮鞭做成的。 袤瑟刀马旦知道:一旦自己难以遣散这种浑整贯通的音声。眼前的境显然是破不开的。 袤瑟刀马旦几次推刀,一一被海弓反袭。 此刻,她突然半蹲姿态。右手执刀扎地,左手手形半扣垂下。 刀与弓张的两足形成立鼎。凝固的姿态,让整个人蓄势的力感,显得异常强硬。 似乎突然从鞭与刀浑整形成的音声中惊闻瑕疵。 只见袤瑟刀马旦猛然暴起。顺势翻滚中,蓄势拉动的涡流风,赫然拓开杀伐的弧线。 同时刻,只见袤瑟刀马旦,左手悬空中,突然手形猛烈下潜。右手已经高骋。 原来,敏辨声息中的袤瑟预判:海弓一把长线条射杀的刀,正瞄中自己的身躯。 果然,就在海弓拉长进攻刀势,锥杀而至时,袤瑟高骋的右手刀忽然脱手,滞空。 急剧翻转身形、避开海弓锥杀的袤瑟刀马旦,翩飞上翻。早就蓄势的左手,逆转,抓中那把滞空刀,实现一招反手杀。 顿时,海弓长距离惯链式冲刺锥杀的姿态收势不住。就见袤瑟的左手控,已经佐刀了。 百音索喇虽感惊讶。但是本来就在严密修饰海弓刀路的他,一旦看清目的,就已经搅动皮鞭。袭中袤瑟刀马旦左手的刀尖。 是的,袤瑟感受百音索喇和海弓音声律,以两手错差相位的变频,要给海弓镶嵌一个进攻刀。没想到:配合中的百音索喇和海弓很快修复了联动中的纰漏。 本来,袤瑟是要打开一个豁口,将素沁芭拉的胡琴音声以刀嵌进百音索喇的铃音控,破开那个放大蛊意的铃声。 但最终,袤瑟刀马旦还是没能。 “不要以为有形状的力量,就是可以撑力的主攻。我是指你。”素沁芭拉柔柔地给喘息未定的袤瑟刀马旦,递话。 袤瑟刀马旦回首,看着静静站立身后的素沁芭拉。“你懂一把刀吗?”袤瑟问。 “胡琴懂。你忘记了——破袭皮鞭的那个狙杀辅音吗?” “刀和皮鞭是一回事吗?” “是!因为极端杀戮状态的瞬间,它们都是变相的一颗心。” 泰侬丽格看着素沁芭拉点点头,对袤瑟刀马旦道:“那个狙杀式的辅音,曾袭击的正是百音索喇显化的一颗心,而不是皮鞭。这才是他没能真正袭准你的原因。” “嗯,我信任——胡琴猎杀瞬间心机的威力了。素沁芭拉。”袤瑟刀马旦道,声音带着忏意。 第二三〇章 毕加钵 第二三〇章毕加钵 看着皮鞭逼开了袤瑟刀马旦的刀,百音索喇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与海弓盘力,就是破不开的精铁。 胡琴虽然厉害,但是,此刻无法破解百音索喇毫无破绽的一颗心。 忽然,素沁芭拉看罢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 这些苍苍意境中,被可悲地押成赌注的欢朗灵物,此刻却是安静而僵硬的。仿佛放置在空间里的物体。 生命状态中,原始形格天雕的美好动态物,无端变成外在意念痛恸折磨的工具,素沁芭拉想想,一颗心已经变得沉郁起来。 是的,生命中,偶尔,看见一种悲伤的形状,时空总能派遣修饰悲恸的情意,将渺小的凄楚,装饰成心头一座悲壮的大山。 孤立着,失去亲随的悲悯。马匹迟滞的目光遥视一望无际的远方。随风飘荡的长长马鬃,婆娑、斜掣、波荡……唯有长鬃和尾鬃可以表达的动态,尽显宁谧而又无声犹豫的无尽伤感。 素沁芭拉沉默着低下头,发瀑泼落。再抬首,她感到:自己忽然变得皓首白头,手持精美保持了好多岁月的一把琴,因为一瞬间的清醒,正缓缓记起了:岁月轮回中、那些和罹难马儿一样无休止的疼痛。 “素沁芭拉,你忘记刚才的致意和我赐你的刀楔令了吗?”泰侬丽格小心地问道。 “没有!泰侬丽格。只会记得更准。”素沁芭拉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泰侬丽格道,猝然落下两道斜飘的眼泪。遂快速走进湍急的风沙里。 她凝静地看着手中的胡琴。微颤的光亮的右手,轻盈伏落在琴面上,随左手灵致的握控,弹动了胡琴。 素沁芭拉轻纤脚步形成微弱弹颤的精密位移。复叠往返中随明亮的弹拨音,不断将音频从缓升的低音区,调动得明朗光滑起来。 她采用婉丽修辞格里中性的原始音素。赋予这把精美胡琴表现力形成的背景风。 袤瑟刀马旦起初并没有意识到:素沁芭拉自发状态弹琴的含义。他以为:那是素沁芭拉调校时的试音。 直到她忽然听到:这些看似中庸的音声,仿佛精真的质颗,很容易被自己采撷的时候,终于意识到——素沁芭拉已经瞬间和自己谐动起来。 袤瑟刀马旦猛地矗起右手的刀。 随着袤瑟掣刀,素沁芭拉一瞬间感到:袤瑟精敏刀飒划出的力量,已经牵引着胡琴音声,一同奔竞起来。 素沁芭拉采用双指叠音式撩拨,精真临摹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同频奔腾的状态。 在素沁芭拉的感受里,这两种灵兆马个性独炽。 皓光穿沙马筋骨壮硕。榴颗大蹄,奔腾时滚滚带动浩风黄沙。蹄音滚雷,欢弹重浊有力的蹄槌,带着狂掠起伏的原野浩音。 地精火焰马,一经奔腾起势,烈性燃旺,风火着身豁豁燎燃一轮火轮。偶尔,翩转姿态,仿佛无重渲染赤焰的火烧云。精通大地方寸,鉴真知机。毫无荒迷。 这些在感官意象中的概念。此刻,完全可以从一把精美的胡琴里,用极致精粹弹跳不确定的响耳变音,勾勒成无极的印象乾坤。 顿时,袤瑟刀马旦一把刀在旷大的音声时空,感受到:有形精铁,在无形境界极致放纵的音丛、驰骋的锐意。 琴音带来意象生成的两匹马,交彻形成滚风流沙,渲染着有形力量精真拔粹能量的极限。 袤瑟刀马旦在意境里,仿佛欢嬗跳频姿态,以熟稔的跃迁,在两匹马匹中自由切换姿态飞鸟。 袤瑟刀马旦玲珑跃迁的刀,不再是:仓皇流离的被动状,只能被海弓刀势逼仄成零落随荡的散逸风。 终于强硬镶嵌进海弓刀路的袤瑟,牵绊住了海弓。 百音索喇加饰海弓的皮鞭,顿时不再变得顺畅。 袤瑟刀马旦已经看出:动态中惯性飒划的海弓,不再是封堵自己的冷酷刀。 当她忽然撞面海弓时,一刀压制住海弓的锥刀。左手飞猱般一把叩在海弓的肩头,硬是将海弓仰面掰落在地。 百音索喇振动音铃的皮鞭,再没能够抽打在袤瑟刀马旦的身上。因为,潜隐在袤瑟刀马旦身后的精朗胡琴,才是最恐怖的主攻杀手技。 哀音粹志。他已经感受到胡琴凝情执杀的致命力量。 在百音索喇面前,狂掣的皮鞭攻势变得保守。每次抽落,都是带着袤瑟刀马旦一同甩动。直到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皮鞭势能的轻薄。才知道:法鞭正一点点被袤瑟刀马旦无情削落。 而且,随着皮鞭威势落堕。渐渐欢鲜姿态的两匹马,身躯渐变陡峭,身躯不再僵硬。 那种温柔水样流淌的动频感,遂显着活欢。原来,随着铃声蛊意衰减,那些禁锢的生命终于摆脱困扰。 素沁芭拉渐渐收拢姿态。当她竭力表达胡琴最后的力量控时,忽然感到:胡琴一个微小震动。 只见,百音索喇突然握控手杖。傲然拔力。 这个奇怪的姿态,让袤瑟刀马旦感到异常震惊。 登时整个大地完全振荡起来。袤瑟刀马旦目之所视,整个时空破裂的锯齿裂痕,仿佛黑色裂解天空的一道道霹雳。 旋转的浩沙,就像旋转的狂风。所有有形可见的东西,瞬间势如线条曲折形变的不确定流水。流淌的有形轮廓,消失时,就是一样存在于时空的有形物态在缓缓消失。 只见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轮廓形状渐渐拉长线条感。柔软的流态线状弧形,正在将这些目视的马匹变成一汪汪流动的烟笼水云。 袤瑟刀马旦感受从自己目视中,恐怖流逝的马匹。一颗心骤然间惊惧而忧伤。 素沁芭极力拨动滚珠般的琴音控。可是,此时的声音,就像幻觉。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即时神秘显化的灵性。双目如悲望眷恋的流芳…… 泰侬丽格似乎知道:一切瞬间的变故与那根突然拔高的手杖有关。 跌趴在沙地上的她。只是感到:大地的一切都变成了幻觉和变局。只有左手中已经发干的黄泥,右手的小刀没有变异。让她知道:刚才的发生,不是幻觉。而是一个真实的罹难过程。 泰侬丽格知道:左手握的泥巴,右手我的小刀,就是自己最后原始记忆精真保留的部分。其他的经历,已经全部变作难以复原的幻觉了。 泰侬丽格看着——刚刚流逝了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的地方……悲而痛吟,匍匐时,婆娑浓发蓬隆而覆…… “太阳尊哦。 音蛊, 胡琴可破。 快要从大地琴, 长出春生的繁盛的因果了。 可是—— 一杖形, 拔。 时空失踪, 万状流离…… 混沌颠覆时,愿—— 万惑成定! 避开—— 毕加钵。” 这个最后的刀楔令,立成格式的瞬间,空间忽而定格。 “毕加钵——”泰侬丽格着令时,意外记起: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讲过的——形的轮回树。 第二三一章 镶钻胸针 第二三一章镶钻胸针 达旺儿玛城。 正午时分,染着绿意的空气,高风浩音。空间里,好像有着看不见流动着波漪的一条河。 新鲜光泽的耀目野花,密生成丛。占足城楼上山墙、露台、城墙转角、廊道……姿态奔竞而放浪。 依然竞发春生的色泽火焰,跃动的、迎迓着狂浪不羁的风声,忽闪如明灭不确的灯盏哦。 浪掷光与色,惊风不叠,灵纤碎芳的痕迹,嵌入达旺儿玛城纯泥彩背影墙的经纬空间。似乎已经撩破开“春令”的芳辞,寻找“即时”新概念的修饰。色泽可以占问启示,音声芳迷,醉到令人心窍开朗、灵足渴于跳跃了呢。清芬收点光热,已经散逸——胡乱状享占尽了大自然、甚至宇宙风的镶边。 没有人意私着——惊扰过花草的婉柔长枝,蔓状卷曲的线条感,光鲜得不能说:神灵没有看见。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精致的手形,如梭般拽紧雕花门户的两枚耳环,走出来。姿态连贯而柔和,阖门声轻,仿佛造化的敏感芳音已经深锁神龛,需要静置,才能落淀下教化的黑法痕迹,从此契记永恒了。 “妈妈咪呀今天……哦,不,是即时光阴……”泰侬丽旖敏感地,左手掩饰口齿错漏不谨慎的风声,绯红微笑带一点凌乱的惊厥,停顿中,调换修辞格,“……迎光播下这样生动焕然的笑意。一定敬受了——达旺儿玛城守护神的传媒风漪之波喔——嘻嘻……” 泰侬丽旖忽而双手搓擦,遂自我嗔怪地搔搔耳鬓,“不可凌乱手脚了,泰侬丽旖。嗯,依礼致意太阳尊的次序感,一点也不能漫涣了洁净神意的风声。幸运指数,在神灵的时空境,会用最精微的戥星秤去度量心灵轻重的。” 泰侬丽旖说罢。背过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小心地蹙着干净的手脚,合十祈祷一下—— “光明辉煌的太阳尊! 此, 金心填阙之。 小爱姿态, 步步开屏哦。 一点敬畏, 光着宇宙精英神采。 道个—— 菱形万字福!” 泰侬丽旖轻柔致意,委婉若无。虽情志精美,但不敢私着执心重念。生怕打扰了主词翩若无重的纤微新光。遂朝向祝祷的方向,缓步遁离,回退到山墙的一侧。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再次披上淡青色的风披。静静地矗在山墙旁,朝遥远的地方观望。 泰侬丽旖手挽擦得干净的细腰水壶,递给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其实,她是故意找寻一个——靠近妈妈咪呀的理由。当然,她更喜欢看见妈妈咪呀亲手浇灌花木的样子。 “亲爱的妈妈咪呀,一万句说话的理由,还比不上你一个精致有型的微笑。泰侬丽旖刚刚将两簇最水色的达玛花儿,置在神龛的门廊两旁。妈妈咪呀那样忙碌,以致都没有看见新添置的花。” “不会的。泰侬丽旖。孩子,你殷勤的话儿繁饰而至,就是想要知晓:从神龛出来的妈妈咪呀,会有什么启示的消息。”妈妈咪呀这样说话的时候,凝神看着泰侬丽旖。 泰侬丽旖一听妈妈咪呀忽而将话儿说明白了,敏感地垂下脑袋,“对不起,亲爱的妈妈咪呀。我知道:来自神龛的祈祷,是不可以轻易诉诸于口齿,哪怕是婉丽音声。泰侬丽旖收回不安宁的一颗心了。” 泰侬丽旖从敏感的话儿,虽然没有听到拒意。但是,妈妈咪呀没能直接说出——泰侬丽旖最想要听的话,已经让泰侬丽旖内心惊颤到如履薄冰了。 有时,心灵一芊的压抑,重过一场经历的发生。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知道:泰侬丽旖在为刚才沙场司仪的族事担心。更是为泰侬丽格、袤瑟刀马旦、素沁芭拉担扰不宁。 其实,沙场竞技常有刀戈纠葛意外生事的异端。但是,达昂瑟侬的刀楔令,就是斩金截铁的终极黑法。从未在处置变乱族事纷争中失手过一次。 所以,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知道:族宗达昂努、素戈路慕、诺格金樽三宗齐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端。 但是,这一回,她在穿沙司仪礼开端之初,已经感受了遥远方向的预兆。 隐痛的不可知,远远胜过可知的预置。从感受异兆的那一天起,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就褪掉了衣饰上、璀璨夺目的一枚镶钻胸针。 这正是,泰侬丽旖刚才不敢贸然靠近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直接表达无限欢倩的缘由。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接过泰侬丽旖递来的细腰水壶。默默摆动柔腕,拎着弧勾。 她谨心地看了一眼泰侬丽旖,轻声道:“这壶满溢的水,就是即时盈满心灵的真心话。掂起来的情谊是最重的力量。我亲爱的孩子哦,希翼的光,缀着痛苦、忧郁、向往的期盼、黏重的畏惧……每一个情味都是一种惊心触目的色泽……”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着,拎起弧勾,浇花。 婉转的身躯,婉转的细腰水壶,婉转流动在脸颊的微笑…… 这些一线线曲美舒尔的动态光流,在正午明亮的太阳光照里,随妈妈咪呀缓移动作的轮廓,衍射成安静纯黄色的镶边,整个人像生动点亮了达旺儿玛城纯泥彩的背景。 美到眷恋的光彩,仿佛梦境一样恍惚的缥缈的惦念…… “妈妈咪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泰侬丽旖骤然飞快地跑向妈妈咪呀,轻盈的呼唤就像山墙上吹拂过一缕春风,声音是那样熟稔,那样陌生。又是那样生动、芬芳、飘绕而空灵。 泰侬丽旖忽而仓促地紧紧曳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左臂腕,无限深情,控不住忽然间放纵的抽噎声,将略带受惊的脑袋,弯在妈妈咪呀的臂弯下,纷然泼落的一头飘逸长发,覆了洁白的脸颊,使人看不见那深埋在长发里的悲恸…… “怎么了……泰侬丽旖,亲爱的孩子……”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缓缓放下水壶。 她蹲下身躯。将泰侬丽格轻轻搂起。 “泰侬丽旖!妈妈咪呀感到:你那小小可悯的一颗心,已经盛不了——痛苦里最轻微的一缕风……别担心,妈妈咪呀总是一弯生动驻在春风里的、你要的故乡。心之花,挨到纯泥彩,就能生长得很旺很旺。” 忽而,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小心翼翼地完成一个动作。 只见她打开一个精致镶花的方匣子,将那枚镶钻的胸针,拿在手里。 “孩子,你的一颗心,就已经是拯救。美好接近神灵。精准却是等待!”妈妈咪呀道。遂指着一朵达玛花儿垂直的光影,又看看胸针——清鲜投射在手中的纤影,“瞧,太阳晷!这是我佩戴它的时刻。” 妈妈咪呀小心地将那枚胸针,嵌在胸襟上。 泰侬丽旖无声凝望而微笑。顿时,脸颊上,激烈的泪水簌簌而落…… 第二三二章 叠令 第二三二章叠令 旷野的沙域。 百音索喇因为素沁芭拉的刀楔令,持杖的手,似乎突然间感到一个剧疼般的震动。 他微驼的身躯执杖的片刻,忽而变得几许苍老。其实,那是因为愤怒——显示了不再遮掩的的真实。 其实,感知达昂瑟侬热沙马祭的风传沙,来到大漠的那一刻,他已经感受到了——浩浩广漠,看似枯竭的空间,风烟中旺相飘骋的动态浮光。 那种敏感、灵纤的光变,仿佛稍纵即逝的浮光掠影。闪烁的不确定光,就是大漠人神秘口辞里的禁忌。 可是,在达旺儿玛城的大驿土,百音索喇观遍所有的马匹。掐尺比寸的骨相拿捏、欢弹调试的玲珑亲证,或驭马催奋的冲沙拔力……都没有真实选相自己渴望的极品。 是的,那种造化力量精密雕琢的光感,在达昂瑟侬族人们的传奇里,就是被唤作穿沙马的灵兆。 百音索喇并非只能够辨音,更能够辨形。他感受到沙域中的光锐灵兆,就是意识辨形的精妙显化。 此刻,百音索喇左手执杖,目视右手残断的缀铃皮鞭。遂微微摇头,将残鞭鄙夷地掷到沙地上…… 袤瑟刀马旦看见—— 百音索喇拔杖瞬间,虽没有剧烈绽放身手蓄力的精铁手段。但是些微调动手杖,那种法摇山河,执意裂解大地形格的力量控,在他身上,其实只是完成一个小小的脉动。 这种从一把杖杆,放大毁折力量戈的法相,在袤瑟刀马旦的武志感受中,就是——形蛊。 已往,她只是听说过这样的传言。但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遭遇了这样洪荒般的发生。 袤瑟刀马旦能够辨得出来:百音索喇预置在最后这个时刻的,才是他真正显化的手法。 百音索喇驻杖,目视翻滚着不竭流沙的大地。然后,示意匕贡和海弓跟随着自己,转过身,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走去。 百音索喇已经走开了十多步了……忽然,他停滞脚步,缓缓回首。目光看向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的泰侬丽格。 只有泰侬丽格自己能够知道:那一双带着力格锋棱的目光,直锐投射的,正是泰侬丽格两手中的泥块和雕刀。 百音索喇显然在自己走离时,忽然记起:刚才一瞬间,硌手的那一道敏锐的疼痛感。 素沁芭拉见状,忽然,犀利勾手。顿时,胡琴撩拨了一个连惯调频的滚雷音。 却见百音索喇毫无忌讳地卑笑一下,看着弹动胡琴的素沁芭拉。“这个眼前的世界,这一刻,已经不在乎——你过去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修饰。即便你动用的是赫瑟侬拉的婉丽修辞令。” 而此时的袤瑟刀马旦,已经猛地回撤姿态,护驾在泰侬丽格的左侧。 果然,素沁芭拉烈性催生的雷音,在百音索喇的面前,变得毫无触动。这让素沁芭拉顿时显得好不惊讶。 原来,百音索喇抛起缀铃皮鞭的那一刻,已经从法相里放逐音蛊。 在百音索喇眼里,此时的泰侬丽格才是一块颗硌心带锋棱的石头。 而且,百音索喇清楚记得:这个不经意动用刀楔令的纤薄人儿。只要精致佐刀施令,就足以打散他一颗心灵浑整调谐的瑜伽脉轮。让一颗平衡心很容易发生颠簸。 而袤瑟刀马旦和素沁芭拉,随着他改更法相手段。已经不能对峙他手中的这一根杖了。 没错。泰侬丽格刀楔令精敏袭中的,正是他的一颗心。虽然力量纤薄,但是杀机纯粹,敏于穿凿。料峭之袭,不堪隐忍。 百音索喇看了一眼手中的杖杆,正要拔力…… 忽然,他身形凝定,突然刹止。 百音索喇渐渐抬起头势,仿佛感知了空间振频中的形格和音声。 就在这个稍微停顿的时刻。只见泰侬丽格身后,轰隆隆响动的浩瀚狂风中,滚滚翻腾起来的黄尘。仿佛这个沙域瞬间泛滥的狂沙风涛,在一眨眼之际,完全变作浊浪恣肆放纵的海洋。 顿时,天地之间变得熏黄。 偶尔形成高腾的沙涛一波又一波,轮番跌落,又轮番腾起。沙鸣,风声和马啸……无休止地壮大着沙面宽阔位移的界限。浩然喧嚣的声响中,夹杂精锐杀伐的铁音。 金属迸响的声音几乎让人看见——杀戮而至、一把把纵横捭阖的刀戈。 只见大漠铁骑已经壮势如旋风般到来。 族宗达昂努、素戈路慕、诺格金樽率领大漠铁骑豁落呈现在茫茫大漠的时空。 百音索喇怒征泰侬丽格刀楔令的目的心,一刹那被遏阻。 空间放大的力量精铁,已经完全被眼前庞大的铁骑风涛助旺。似乎一眼遂见,大地完整变作滚滚奔腾的雷霆。 那些黄风中啸鸣不已的沙涛。不断复叠着大地起势的宽频。 大漠三宗的到来,已经让百音索喇开始感到力量的振动波。 族宗达昂努仿佛黄沙中倾斜冲杀状态的高脚马那样,身形奔动中黑色掠风的驭马姿态,让百音索喇一颗心灵瞬间贲热。 戛然而止的袤瑟刀马旦,意识到:真正逼仄而来的力量戈,预示一场浩战,身形触风而紧蹙。 百音索喇不等大漠铁骑立稳成势。再次拔动杖杆。他有形的动作看着并不算剧烈,但是,精微震动却透显着烈性杀戮的风。 浩瀚无垠的沙涛随杖杆变化。隆腾如猎杀中起伏不定的猛兽。时空裂碎的板块罅隙,顿时显示庞大境界残酷的破裂。 泰侬丽格飒然掣动犀利的手脚。紧致的小刀,随着右手悬起,刀锋指向干裂的泥块,曰—— “杖啊, 形之蛊。 乾坤位移了原始方寸。 惊雷裂音, 再戳截时空。 皓光, 地精火马, 着—— 达昂瑟侬的太阳尊, 控铁志, 穿孔动窍。 现: 精真之马豁然踏开—— 乾坤灵风。” 泰侬丽格完成刀楔令的辞令。娇小玲珑的身躯收势,完成了一个小小的动频。仿佛一只惊风中一翩而滞的蝴蝶。 身形静哑地半俯姿态,不动。 族宗达昂努对于泰侬丽格私着刀楔令,虽然生怒。但是此刻却能精微感受到时空随辞令响起的风雷。 族宗达昂努悍然挽动右手生杀定夺的雕刀。他立意不弃泰侬丽格的令。虽然那个令小声纤,但目的精纯,意象如锥。 遂高朗骋刀,诉诸烈性加粗之的旷音: “叩动守护尊! 请不吝加持时空宗法。 完谐生机, 立履风马解词。 精铁戈, 着令风暴。 正法附着烈性手段的弓箭, 射杀—— 蛊。” 双叠频声的刀楔令,层递式放大正法令……雷雷撞音,响彻不竭。 第二三三章 三性光 第二三三章三性光 百音索喇左手执杖。右手缓缓竖立。目廓端视,严然如垂线。 他动态举止不显激烈。但一纤法迹,轰雷动万。加饰刚才显化的时空形变的破裂感。 调好自我渲染小动作,就是缓缓祭火自我内在的瑜伽脉轮,以接近光感的内控,百音索喇发觉:时空境界中,万化的三种属性,道—— “目光可以看见形状潜伏的三种个性——喜嬗不定的,带怒执着的、晦暗无明的。金刚心形成的脉轮哦,唤动自我瑜伽的浴火。神圣统御:眼前着令者,以形状嵌在时空中的修辞格——那个刚飒达昂瑟侬刀楔令,内嵌着的婉丽刀楔令。” 族宗达昂努分辨得出来,终于显化隐秘心法的百音索喇,已经感受到双重刀楔令萧杀施威的法力控。 百音索喇感觉得到:挟着凶猛风沙,初来乍到的族宗达昂努,施令的轮廓,已经剧烈硌到自己内在的心灵。 显然,百音索喇清楚—— 族宗达昂努直锐杀戮的目的刀,就是一个威严的存在。法之雷厉不走偏锋奇门,刚正呈现,豁落大音,界定感线棱异常分明。刀楔令法之轨迹。虽在时空无形,但是,照耀时空的法相已经锐光澈透,洞眼可以观火。 而且午时太阳,光阴垂线,刻晷端直。口令音与太阳晷。刚正造化,方挺拓志。逼仄百音索喇一颗心丝毫不容忽怠。 是的,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仿佛粗莽洪荒的隆隆音声,浩浩荡荡,无所不包。混沌,浑整,微微大范,甚至不弃纤维尘垢。 百音索喇雕琢瑜伽精音、辨识的三种属性。此刻,一颗不断被刀楔令音韵硌疼的心,终于豁落显威了。 族宗达昂努身旁,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状态一样威厉。一个敏识、一个精鉴,附着于族宗达昂努,目测百音索喇变迁姿态中的手脚。 环立的达昂瑟侬众铁骑,威严造势。不断相互碰动手中的精铁,不让高涨的临战气势慢下来。烘场的战斗力已经豁落显旺了。 百音索喇来到达昂瑟侬,本来只愿索求到自己执意想要的东西了,就打算瞬间走掉。 令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镶嵌了芜繁音蛊的金铃,竟然没有逾越过——达旺儿玛城宫廷里这三个柔弱的小小手脚,被久久地牵绕于此。 那种丝柔纠结的挽缠牵绊,已经让他恼火不已了。 这一刻,大漠三宗的出现,才真正动触到他:忿然持杖——渴于诉诸终极杀戮的决心。 百音索喇以瑜伽火,生出生命意象中三种性灵密宗的法相光。 三道潋滟光芒,以柔韧的缠绕状,附着于百音索喇左手的杖杆上。仿佛白色、红色、黑色婉柔绞缠的三条灵蛇。 素戈路慕看着执杖的百音索喇,忽然姿态凝静。似乎经历过一瞬间斟酌的沉思。他珍重地侧脸,对族宗达昂努道,“达昂瑟侬的尊者,他是精识性灵密宗系的一个瑜伽火。并非单纯的一介武者。而且,此刻显法的杖,代表着形蛊。” 族宗达昂努一听染着性灵修炼的手段。神态略显凝重。 随即,另一侧的诺格金樽谨心道:“他是瑜伽火精识论断中的数论宗。手杖就是取材于瑜伽火之毕加钵树冠的精工造。” “虽然,他有一颗修悟心。但是,却将性灵修持的法门变作武志手段。”族宗达昂努凝思道。遂抬起头,看罢天空的太阳,致意一番。心里祈愿达昂瑟侬的太阳神——能够加护自己的力量。 时空里,因为刚才的叠令辞,轰轰隆隆震响的雷音,已经威严施令般滚动了。 这些被刀楔令催生的法,此刻,巍巍显化着激奋的强音群,已经豁豁立威于时空,传递出不绝于耳的震频。 祖宗达昂努听着随自己刚才施令、起势的风沙与雷厉。 他缓缓收起左手的泥雕板块。这些出自原始大地的尘土,握着,就是记忆方挺有形的大地。 这种出自原始的古拙风俗,在手中附着一颗心灵写意,就是对于浩浩大地精真意志的表达。 沙之挚爱,于时间和空间不脱逸红尘,就是贲饰达昂瑟侬灵肉与情愫的每一个珍珠颗粒。 一块泥板就是一个达昂瑟侬族。每个着令,就是将一颗法心诉诸一个族的法音了。 族宗达昂努掂掂精致的雕刀。翻叠押于右手腕控之下。遂跃落马背,持起铁骑侍卫递过来的一只重盾。 面对法力旺势的百音索喇,这一次,他执刀出战,就是要亲证:百音索喇这块疼痛镶嵌在达昂瑟侬的恐怖刀。 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纷纷跃落下马匹。 “达昂瑟侬的尊者,素戈路慕就是你预置在旁的一把精铁戈。因为,赫瑟侬拉的婉丽音声,只有加饰刚飒挺拔的刀楔令,才能撑起生命强韧的骨鲠。”素戈路慕将手搭落在族宗达昂努执刀的右手手背上,目瞳晶莹而明亮。 诺格金樽立时躬身致意,“尊者哦,诺格金樽从这一刻起,就是搭上精弓的一枚箭。在达昂诺格人的心里,最好的精工造,不是精工造器。而是昭着太阳尊神谕的达昂瑟侬刀楔令令辞。形蹙万化,精微洞穿!这是达昂诺格造器的魂!” 族宗达昂努一一向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一并致意,“礼之司仪,也是坚固可靠的性灵法器。诺之在心,力戈生成。我的一颗心灵,已经带领了二位,在一同亲证了。” 达昂努豁落形绽。 雷厉滚动的、刀楔令的空间,音爆仍在喧响渐起的狂风。厚重块垒一样的族宗达昂努俯压一眼大地沙鸣中的流离烟篆,深邃落淀的目光,看向百音索喇。 丝毫不甘于气势压抑的百音索喇,嚓地一声,将左手杖猛插在大地上,那种猛志膂力控,虽然只是插立一戈。其实,足以让所有目视者感触:那种最后必然贲力拔动的震颤。 这已经让泰侬丽格、袤瑟刀马旦和素沁芭拉感受到推脱不开的威慑感。 心受重载的落沉感,随杖已经惊恐了一腔血液的脉动和湍流。 “泰侬丽格,我能够感受得到:一把杖的沉静,才是真正可怕的。因为那是在为形变之蛊,蓄满恐怖的力。是呢,刀楔令真正触疼了他的一颗心。”袤瑟刀马旦回视泰侬丽格。 “嗯,没错。”素沁芭拉附和道。 随即,帮泰侬丽格精饰着敷好面纱,“看不见的表情,同样会是冷酷的。泥雕曰:形在目,生忿了,连令箭都是它的仆。” 第二三四章 嵌盾 第二三四章嵌盾 海弓走向百音索喇,道:“百音尊。他们人多势众,待我先试试达昂瑟侬的勒令雕刀。从我流水一样的放大动作,你就能够熟化到他那惯于立令的手脚了。” “法,本能就是磕心的一把刀。从来就不存在可以试试的法。你说的就是一个险招。”百音索喇深沉思虑一番,又低声对海弓道:“你俩拿好我障目的法器,拿捏好形蛊中的马匹。这才是我最在意的。” 百音索喇说罢,抬头环视一圈四周,带着轻蔑冷厉的微笑,空空振动两只拉伸力量的胳膊。 其实,海弓刚刚对他说的话,在他看来,其实就是荒诞的。但是,一旦他真正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在别人看来,反而会变得更加荒诞不经。 本来,他心里真正的意思是:若果他当真目睹了海弓与族宗达昂努的交戈。那么亲证那些过程,海弓留给他的“轨迹”,一旦打不开境,才是真正的心感压抑。 在百音索喇眼里,海弓根本就不是达昂努的对手。带给他的显然只存在绝对失败的这一种可能。 一个武志高能,能不能覆没对手,一个潜在感觉,其实已经就是夯力的先锋。深谙瑜伽火的他,完全可以察觉这一点。当然,海弓和匕贡是不能够理解:这些潜意识力量才能感知的秘密。 瑜伽火带给他自成体系的完整推理,使他在自己的内心宇宙,足以让判断的完美张力,显化出——从一颗心灵世界,自流如水状的完美格式。 百音索喇清楚:形蛊,就是自己最后押注定局的关键。他不会让自己在此当口发生一次闪失。 就在族宗达昂努出现的那一刻起,潜意识里,百音索喇为之备力的一颗心,已经处在状态中了。 这一刻,百音索喇拓拔膂力,空着两手,走近——与族宗达昂努对峙的战局。 忽然间,身形摇摆,踏空而起。他绕开族宗达昂努,在异常开阔的空间,冲步完成猛禽一样猎戮般、倾斜的盘旋。当他凌厉飒冲,掠过达昂瑟侬大地铁骑,再次回落刚才站位的原点时,只见高高擎起的右手中,已经有了一根狭长的索瑟长矛。 显然,那是刚才冲步盘旋中,从达昂瑟侬铁骑手中,夺获的一件武器。 百音索喇右手执矛,微微震动一下。震戈铁音发出犀利震鸣的响频。那就是威慑意。 显然,出于形蛊状态的百音索喇,法力显化要比音蛊强出好多。 族宗达昂路看着夺器中、自长威风的百音索喇,顿时,一颗心豁然震怒。 他哪能容忍百音索喇飞扬跋扈的狂恣手脚。一经跨步,高骋的雕刀猛烈劈向百音索喇。 动态的他,形格并没有陷进一味长势的情味中。精敏制控的雕刀格式就是冷峻的刀楔令。 刀法格式有型,但是,即时随境显化。所以,丝毫不显窠臼。 这正是百音索喇意识到:海弓不可以战胜达昂努的地方。 海弓力量虽然和达昂努不相上下。但是,心灵变局的能力远远不够主动,很难形成力量对垒中的主频。所以,在百音索喇看来,达昂努的雕刀才是令一颗心恐怖的灵魂刀。 百音索喇看着达昂努直面劈刀。双手攒握索瑟长矛,左手支点,就为后力主控的右手,做了撑力的马匹一样,完成定点攻的传递。 顿时,猛烈灌力的右手控,逆迎达昂努,急旋囫囵吞刀,箍了刀势。 达昂努右手感到绞缠的瞬间,左手抡盾的界面,重磕在涡旋风轮的矛杆上。 其实,达昂努重盾的磕击力,远要比雕刀屯力的势能威猛得多。恰恰此刻,这种带有钝击的盾就是强攻状态的戈,根本就不是一件守势的护器。 达昂努早就憎恶了百音索喇对于形状的制控。他恨不能一盾磕碎百音索喇。所以,钝击重浊有力、震音萧杀、裂心。 达昂努清楚:自己只要在身手上给百音索喇留下一次缓力的余地,那么势必助旺其狂魔般的进攻。所以,第一招就已经让对方难受承载。 剧烈震动已经袭痛百音索喇的手臂。 百音索喇拔回长矛。他回退到立杖的地方。右手单力执矛,左手搭握杖杆。 是的,此时的立杖,就是他感觉中的一尊神灵。是钉稳心灵波漪的铁锭。 仿佛接受立杖传递的神旨,顿时神态焕然。随着他左手缓移开杖杆。就见隐约缠绕在杖杆的白、红、黑三道篆烟消失了。 百音索喇猛烈屈身,张开弓步。握控索瑟长矛的右臂弧弯向后拓长。随着身躯半旋式剧烈打开的姿态,身躯弓弩拉开势能,贯动右臂烈性拽动的长矛,攒射般飒划一道风鸣。 达昂努毫无惧色。他再次一呈坚实有力的重盾,推力而至。同时刻玲珑潜伏的雕刀,已经在右手中被弹力腕控化生出——精致幻变的闪光。 互逆风搓擦相撞中,极致发力的索瑟长矛,咔地洞穿重盾。 百音索喇佐动倾斜刺穿的盾,搅力。 就见达昂努左手臂嵌式控盾,一时难能脱臂。随着百音索喇搅力,身形迫于矛杆绞缠,被动而翻腾旋转。 达昂瑟侬众铁骑的心,此刻也一同痛苦颠翻了…… 百音索喇刚才左手抓动杖杆,就是撷取三道性灵属性的法脉。 属性代表一颗心灵感受的灵性。百音索喇将三性法相施加在矛杆的一瞬间,猛烈贯通力量,实现杀伐的瞬间,他采用的就是执着愤怒属性的红色火性。 在数论瑜伽火的解释词中。完全由执念和力量主控的属性是赤色火焰力量。性灵极致的牵引,已经让执念与猎杀的执着一瞬间化作唯一。 其实,三种属性烟篆就是三种性灵。在此,已经变成一种手段。 就像识器一样,三性已经洞穿那一刻族宗达昂努的心性归属。这是,百音索喇终于洞机,而执着彻杀达昂努时,即时对峙——采用的灵性手段。 看破心性,就能毁灭有形的目的刀。 轰然跌倒的族宗达昂努。重夯声,已经让人不堪忍闻。 其实,百音索喇以为,拥有刀楔令的族宗达昂努能够屡屡立就万能法。一颗心是完整通灵的。 但是,当他借助性灵密宗的数论瑜伽火精准辨鉴出:族宗达昂路的执着于怒的火性。终于找到了精准杀伐的秘密。 “原来,族宗的灵性来自于太阳神启示的灵感。法的力量仅仅是传承的。心,仍然是愤怒的刀。”袤瑟刀马旦贴近泰侬丽格,提示道。 第二三五章 止怒 第二章止怒 泰侬丽格从右手腕之下翻腾而上、渴于勒令的刀,随着袤瑟刀马旦的话,刹止。 可是,她猛地凝视袤瑟刀马旦一眼。那种无畏于执意贯穿猎戮式的锐意,在瞬间阻尼后,陡然飞飒燃焰佐杀的烈火。侧目反问:“是吗?” 因为激怒着,泰侬丽格猛烈挽动的小刀,再翘。惊险峭拔,颤抖中执着刺向泥块的右手刀,“叭!”地被袤瑟刀马旦一把叼中。 袤瑟刀马旦双手箍紧泰侬丽格的右手刀,遂惊恐蹙着身躯,祈道:“泰侬丽格公主殿下哦……饶恕我这……犯主的、仆者的罪,敢用卑贱的手足阻挠尊贵的令……” 素沁芭拉见状,急忙递话,“公主喔,你的怒,小奴十个命都还不起的……只是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叮咛我最关键的时刻,送你一句锦囊话……我才敢私自这么参言……” 泰侬丽格一听到妈妈咪呀,于是松弛手劲,转头看向一旁的素沁芭拉,“嗯,你说。素沁芭拉。”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因为手中的小刀,来自达旺儿玛城的神龛,那么,就不敢当成自己的。” 的确,妈妈咪呀说过这句话。 泰侬丽格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素沁芭拉。” 素沁芭拉仿佛一粘着光芒就惊艳开放的小野花。听罢泰侬丽格音声的婉丽韵,顿时,焕然绽放四肢。那样的倩样儿,显得怎么表现都惹人喜欢。 素沁芭拉敏捷地“啪嗒”,拍一下袤瑟刀马旦依然箍着泰侬丽格的两手,“哎呀,顶够了,我滴武神。” 遂将袤瑟刀马旦隔到自己的另一侧,悄悄嗔怪道:“你呀,总要时时记得:人家我也是你的姐姐呢,懂了。” “知道。”袤瑟刀马旦回应了一声。 泰侬丽格虽然被袤瑟刀马旦阻挠,但是,心里清楚:此时的百音索喇根本就不是可以任性立令的。 族宗达昂努完全能够感受到:眼前深谙瑜伽火的百音索喇,其实已经熟稔了自己的心灵。自己已经变作他手中可以随意掌控的工具。 生命情味的流转就像无形之水,一旦失去自控,最容易变作自控瑜伽火灼烧的目的。 此刻,刀楔令必须是立令的自控刀。任何一丝染怒,都是被百音索喇施威的破绽。而自控刀,正是性灵密宗历炼瑜伽火的手段。 跌地的族宗达昂努,虽然依然愤怒。但是心中目的的指意,根本不再是百音索喇,而是自己。 回缩的心刀,蓄满内能。翻颠中,双足挨上熟悉的沙。顿时,顿时就像两把刀斜插沙壤,定稳身躯,反力制动…… 恰时,泰侬丽格就像侬泰格尔妈呀温柔祷告那样,柔化姿态。右手中虽然依然挽动简俊的小刀。但是温柔调腕,手中捉刀的样子,就像一只叼鱼的鸟。 袤瑟刀马旦左手轻轻抚在心胸,长长吁了口气。“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哦,祝——泰侬丽格公主殿下的刀属于神灵。” 就在族宗达昂努跌倒的时刻,素戈路慕已经拔刀,“这还不是真实的达昂努。因为一阙刀楔令能够洞达时空,立意成令。那种心灵精真锐意,是不会偏颇了正法所指,嗯……” “只是完整历炼性灵的境界,除了灵感,正法,还有一颗心灵的原始属性。百音索喇没有触碰——达昂瑟侬太阳神灵,更没有触动刀楔令的传承的密宗。偏偏直指一颗心灵。”诺格金樽急忙接应素戈路慕道。 “虽然危险,但是,来自你和我力量的解救,并不是最合宜的手段。一旦激化百音索喇完整燃旺的瑜伽火,并不好……”素戈路慕对诺格金樽道。 “是这样。”诺格金樽回应道。 恰时,泰侬丽格看罢族宗达昂努一眼。刚才激烈的神态,此刻已经变得冷敛。被纱丽遮过脸颊后,双目凝露般深邃晶亮的眸子,在回敛的一瞬间滚落闪烁的两枚“光”,遂凝视右手中的刀,柔婉轻弹,温柔中显示——精真一挑,着令,曰: “达昂瑟侬的光, 正午, 就将这把简刀, 化成晷。 精密指令, 穿梭众灵而无碍。 柔光等同, 释怒—— 随风。 燃, 正法不灭的火。” 泰侬丽格完成最温柔的刀楔令。纤手莲扣,簇结心胸上。然后,微微翩转脸颊,背过照耀的光线,在背光中噗噗落泪,轻微呼唤:“妈妈咪呀,亲爱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你听得见泰侬丽格的刀楔令吗?” 素沁芭拉忽然低首,仓促地擦拭一下眼泪。她知道:此时的泰侬丽格虽然渴望拯救族宗达昂努,但是已经不敢直面——眼前森森较刀的场面了。 袤瑟刀马旦看着鏖战中,气势不竭的百音索喇。恨不能立马捉刀,助战族宗达昂努。 只见,随着泰侬丽格着令的这一刻起,空气中的滚滚雷音,已经缓缓散逸而渐现稀落。 饱和圆润的元音风,带着缓缓升频的婉丽修辞韵,在时空中浮动如——光芒照耀下,舒卷的一层白云。 “三种性灵光,是精识论数论瑜伽火辨鉴万化的手段。”素戈路慕细辨时空中焕然响动的婉丽音声,敏感地道:“借助婉丽音声,我忽然感到:自己可以看见,百音索喇调转三种属性的过程。” “在达昂诺格,看见了过程,就已经拥有了精工造器的方法论。”诺格金樽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拥有刀楔令的族宗达昂努,一定会将百音索喇看得更准。 达昂努敏于感受泰侬丽格的刀楔令。 顿时,整个人仿佛熟稔驾驭了奔腾的马匹。宽幅振动的壮硕身躯,随双足插地,逆力遏制百音索喇,抗衡了索瑟长矛搅动的膂力。同时,猛烈发力,以盾嵌紧矛杆,开始掰动强势中的百音索喇。 这个内力真实质变的过程,就是从泰侬丽格的刀楔令开始的。 一旦状态进入——依照刀楔令熟稔驱动的格式,族宗达昂努瞬间就是:格式中有形站矗起来的一把刀。 百音索喇双臂搅力,崎岖弓步,料峭拔力。渴于暴烈显化手段的力量,同时变得更加疯狂。 族宗达昂努虽然了却了愤怒的一颗心。但是,渐变饱和的力量控,却显现了比他愤怒状态,更加刚猛的锋棱。而且,烈性锐化的力量轮廓,出自刀楔令的婉丽韵的法程,衰减了自我肆意的执着与暴躁。 自此,以令之法格形绽,不再执于性灵情味。 荒怠了愤怒,百音索喇执于三性的目的刀,顿时失去敏于锐杀的方向感。 第二三六章 摩耶镜像 第二三六章摩耶镜像 族宗达昂努恨不能以盾嵌死矛杆,掰力折断矛杆。 控稳姿态的他,终于像强硬的一杆精铁,在与百音索喇抗衡中,站起来。 这一刻,族宗达昂努缓缓回首,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泰侬丽格。 泰侬丽格身旁的袤瑟刀马旦和素沁芭拉见状,赶忙低头,向着达昂努躬身致意。 而泰侬丽格依然保持执刀施令的临界状态。 达昂瑟侬的铁骑武士看着状态复现的族宗达昂努,一个个不再显得沉郁而僵硬了。 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迎住族宗达昂努回视的目光,一同拱手致意。 但是,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清楚:百音索喇身后扎地的杖才是一个恐怖的存在。所以,整个临场站立的人依然状态严谨,不显亢奋。 只见,百音索喇猛地拔脱索瑟长矛。 他已经清楚地感受到:族宗达昂努不再执着于自我性灵的窠臼,拥有了可以拯救自我力量的“战车”。这个“战车”就是泰侬丽格的刀楔令。 族宗达昂努甩掉左臂上嵌着的盾。他右手挽起雕刀时,凝视一下雕刀。就像他平常施令那样。 百音索喇毫不怯懦地掂掂手中的索瑟长矛。倾斜的目光掠过达昂努。 只见身后的匕贡对百音索喇道:“百音尊,太阳神启示传递给他的灵感,古俗传承密宗传递给他的刀楔令,还有修葺性灵的婉丽。已经让他变得无可挑剔。我愿意递你手控的一匹战马。” “战马?”百音索喇略显纳闷。 “就是形蛊中的皓光。它能变成像刀楔令一样快捷的工具。” 百音索喇好笑地摇摇头,问道:“你我是它的第一个主人吗?它可不比人傻。它们只有冰塬大地的神灵调校了,才能作你我的仆。” “那匕贡就来做你手掌下押着的马匹。”匕贡道。 “可以!你过来。”百音索喇看着匕贡。 随着匕贡持刀走近的瞬间,百音索喇忽然道,“我已经牵到你的马匹了。” 匕贡还在纳闷,就见百音索喇左手擎起一把刀,原来,那就是匕贡手中刚刚握持的刀。 “我知道:你依然忌恨穿沙司仪的事。我就用你的刀之马——战。怎样?”百音索喇看着匕贡。 匕贡终于点点头,走开了。 百音索喇转头看向族宗达昂努,一步攒射而起。“一把玲珑刀,一把笃志矛。我正要看看你怎么跳脱我的两只手。嗯,等我夺了你祭祀刀,再说。”他竟然用达昂瑟侬语和婉丽两种修辞格,看着达昂努道。 族宗达昂努镇静地道:“达昂瑟侬的雕刀,就是令。是大漠辞令的菁华。它的锋利,对不配拿它的人,只会双手流血。” 百音索喇推动左手刀,翻飞自如的左手控,绞缠向族宗达昂努的雕刀。而蓄势在后,略带定向的矛头,已经暗敛刀后。 “在这儿,达昂瑟侬的刀,可不是来跟他较力竞技的。而是立令,使之驱离。”袤瑟刀马旦看着百音索喇的狂妄,毫不隐晦地自语。 素沁芭拉点点头,“没错。袤瑟刀马旦。我感到:你说这么好听的话,要是变成婉丽音声,足以给他去教乖的。” 素沁芭拉虽然话说的很轻松。但是袤瑟刀马旦却能够从百音索喇的武志手段,依然感觉:那是灵性刀与法性矛交相攻伐的奇门。是很容易生成形惑的、两种切换攻略的手段。 她知道:只要族宗达昂努生令的格式刀,稍有闪失,就会陷进这种奇门攻的沼泽。 百音索喇玲珑刀就是喜嬗跃迁的一道光袭。这正是三种性灵光中的不确定的灵性之喜。浮闪光变,飞骋自由。 而右手的矛,才是王道定事的力量乾坤。矛尖鲜艳贲红。 在冰塬大地上,据说:祭祀巫和王统,就是部族繁荣昌盛的根本。 虽然,那还不是——冰塬人刻镂在兽皮裘衣上,累世传承的经句。但是,在袤瑟刀马旦就感觉里,这同样是不容忽怠的警辞。 看得出来,此刻出功的百音索喇虽然没有彰显力量控,但是,刀戈却含有变化的动机。而且,运用的手段就是三性光衍生的三种格式。 喜性渲染光与刚性的目的刀。这两样都是可见的性灵光。显然,置空后背、照水才见背景光的暗性,叫镜像光影的摩耶。是留给对手的陷阱。 这一次,也是三性光化生的刀战。 族宗达昂努似乎已经看得清楚。只是他没有将这些道理诉诸话语。因为,要讲的话,只有生成令,才是目的。 达昂努叠押在右手腕的雕刀,逆上斜骋。手刀钩已经化生雕琢势。 一飒光锐,飞动一道光的瞬间。刀战的立令格式已经具备。 渲染佐刀控的百音索喇,瞬间高骋双足。冲步的势能将身相拔高。 顿时,空间随着百音索喇翻动的刀势,彻透锐杀的刀风,飞光攒刃。将达昂努的雕刀完全陷没。 达昂努涡旋雕刀,磕开那把渲染刀,没有去纠葛。他不敢在百音索喇的那把刀上形显确凿的判断和逻辑。因为,雕刀刀相一旦黏着那把渲染刀,生成确定格式,就会迅速变作——百音索喇执着追杀中矛尖射杀的目标。 百音索喇一见达昂努的雕刀不着道儿。右手直锐攻伐的矛杆,瞬间仿佛标枪一样刺向达昂努的心胸。 族宗达昂努顿时高跨长步。身形直怼攻击中长矛的方向,推杀出雕刀。他伺机彻袭的就是执着的索瑟长矛。 雕刀挑开矛尖。 接连破开渲染刀与雕刀后,雕刀直锐透杀百音索喇中空无阻的心胸空档。 达昂努就是这么想的。他以为拨开渲染刀的迷雾,挑开执着矛尖的目的。自己就是完成连续动作后,后发制人的主攻。是的,族宗达昂努把带判断的一击,留置于最后。 可是,当他强力推动雕刀锥杀的最后时刻,他忽然感到巨大冲力的惯性,让自己随锥刀一直长距离陷进——攒杀百音索喇袒露心胸的过程…… 直到忽然发现:那个目标像就是一个虚像。 只听后背发冷的一道风辙,正掠过自己脊背,形成风状划掠的线条感,延伸到后背中间部位。 忽然,却见袤瑟刀马旦左手一呈解腕小刀,配合右手之刀,形成长短攻刀。抵住百音索喇对达昂努形成的背袭。 “黑暗无明的永远就是你的身后。它叫摩耶。是三性无明火,代表感觉永远看不到的地方。族宗达昂努看得到的正前方,就是摩耶的镜像光。那是虚影。百音索喇的真正目的刀,就预置在那儿。这些只有局外目光才看得到。”素戈路慕惊道。显然,一切已经发生了,他才彻悟:那是百音索喇三性光中的暗性衍生的法器。 “这是形蛊最骇心的无明兆。人们明白时,已经来不及施救了。”诺格金樽道。 两人登时惊醒,同步追杀而出。 只见百音索喇忽然感到无力对垒。因为被袤瑟刀马旦斩路,只得错开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两人的锋锐。斜骋而飘移…… 第二三七章 音声之痛 第二三七章音声之痛 袤瑟刀马旦能够感受——泰侬丽格刀楔令完整情味丰藏的背景。 那种出自祭祀般深邃的心灵感验,虽然仅仅是临境飘动的轻纤芳辞。饰于声,饰于色,饰于感官,饰于情味……瑰丽惊艳,但未弃尘土。 生命中,一颗极致温柔甚至虚弱的心,对万化中细微的变迁,觉察是极致敏感的。因为,那样的内心,很容易带着锐意警化般的疼痛。 袤瑟刀马旦正是通过感受泰侬丽格的刀楔令,才辨识族宗达昂努武志手段、动态变迁中的曲巧。 刚才,赫瑟侬拉的婉丽音声刀楔令就是光亮而温柔的。只有从这种温柔精致的衬音中,袤瑟刀马旦同样也可以清晰感触:百音索喇法相显化的变迁。 在袤瑟刀马旦的心里,刀楔令就是祭祀火,以其凝炼生命感觉、极致拔萃的纯净,很容易照彻原始生命性灵的本真。 所以,从刚才泰侬丽格的刀楔令,同样可以感受到:百音索喇性灵中自我瑜伽火的密宗。 当百音索喇将三种性灵属性,变相生成喜嬗、目的、镜像之虚三种武志手段时,袤瑟刀马旦借助泰侬丽格的刀楔令,已经极为逼真地感受到——这些曲变的过程。 在达昂瑟侬的古俗中,祭礼,因为一颗心灵的精诚化一,感受力超越判断的灵性,速度是最快的。因为它将庞大繁构的解词工具,轰然一握,直锐地粹取了——其中性灵精微的质感颗粒。 当百音索喇以渲染的刀和执着的矛,对垒族宗达昂努时,他知道:目光像刀一样的达昂努,对形质所现,是异常精敏的。所以,百音索喇将暗性无明的性灵属性,以法相手段设谋在达昂努身后。 在达昂努前方,对应预置了——暗性法相衍化镜像的摩耶幻影。已经为身后极致的杀戮造化了境。 所有这些性灵属性化生成的法相手段,在泰侬丽格刚才祭祀般的刀楔令婉丽衬音中,被袤瑟观之历历逼真。 因此,就在百音索喇最后渴望操手锥杀,实现淋漓背袭时,袤瑟刀马旦采用长短刀,毫无差池地实现——对百音索喇不再迟滞的阻尼攻。 而且,袤瑟刀马旦出刀的敏锐感,要比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更快。 因为,袤瑟刀马旦诉诸感觉光,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源于感觉后的判断与感验。尽管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两人识器的灵感超卓,但是对擅于瑜伽火的百音索喇,显然拿捏不稳。 百音索喇最没料到的,就是袤瑟刀马旦。 那种精校的灵巧长短刀,形成长短攻,蓄势掩映。对应百音索喇的刀和矛。以娇小玲珑制约庞大。给百音索喇冲步的每一脚位移嵌套。 泰侬丽格看见:百音索喇三种性灵属性衍生的法相,终于被袤瑟刀马旦、素戈路慕、诺格金樽完全嵌住手脚。 她立即调动右手中的简刀。遂俯首深深沉默一阵。遮脸的丽莎随风翻动。仓促的、轻拭哀伤泪滴的细手弯弧,衬着无声的动作…… 心中精悉指意的目的——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就是泰侬丽格此刻最大的挂念。 身旁,素沁芭拉愤怒地看着百音索喇依然桀骜不驯的背影。那种渴望折服凶相,却又无能为力的压抑和痛苦,让她在亢奋中竭力破开温柔状态,以显示——姿态上已经燎燃起来的旺火。 素沁芭拉带着悲感的强韧,将羽毛一样洁白的手,绽开。共感泰侬丽格的伤感声。一飒,从脸颊擦过——随风飘斜的眼泪,道:“一枚声,就是灵魂最疼的修饰和装帧。” 套侬丽格挽动简刀,用柔韧的婉丽音韵,着辞—— “浩披飞练—— 白的鬃, 红的鬃。 岁月, 按照痛苦狭长的劫难——算。 思着…… 一秒间, 亿万种感觉, 贲显时空里立体—— 痛着的白的马,红的马。 达昂瑟侬哦, 因为着疼, 太阳尊正深邃记着……” 伴着泰侬丽格的落韵,素沁芭拉强烈愤怒中,感受最疼的怒火,弹最婉柔的琴声。 旷野的风是浩荡的波涛。风,从来就不在乎一个渺小人儿的痛。 一种感觉的发生,譬如与风,一旦不再隶属于自己的血肉。生命会冷酷无情到何种地步,总是匪夷所思。 灵与体哦,总有无穷劫的痛苦。达昂瑟侬人喜欢临摹泥雕曰:就是因为,那些痛苦从来都是各自的。强烈欲念交戈中,一个生命的快乐,从来都是在酷笑另一个生命的悲催。 但是,这一刻,素沁芭拉却深深追逐:时空中两匹马儿的灵肉与精神交彻承忍的痛。 马匹羁绊中,虽然看不见灵魂的屈打。但是,只有素沁芭拉弹动胡琴的一瞬间,音声传递的悲的能量,似乎已经划过时空,变成被雷霆袭击的穿心攻,令素沁芭拉浑体震恐。 在音声中,素沁芭拉忽而就像一个——第一次受到无情责打的孩子。不会表达痛苦的两只小手,只会呵着发疼的心口。幼小稚嫩的心初次感受:与绝望同等可怕的悲伤。 “达昂瑟侬的太阳神哦,素沁芭拉真的难过极了,是真的!”素沁芭拉看一下已经颤抖的右手五指,覆叩于胡琴的弦上时,感到:自己正可怜地、奋力扑在破碎的一堆碎石砾上,寻找残存一丝空气里、有关两匹马的希望。 素沁芭拉轻轻缓摇着颠簸的身躯,琴声随身形飘荡的律动,起伏着一道神奇开阔波溢的音声。精巧弹颤的脚尖踩踏、驾驭着空气的风辇。姿态摇曳着一身春天芬芳的谐音群。 那种无限深情呼唤,造化大地原始情味的精美芳醇,如斯尽情表达与模拟着。 欢荡流平的声音,已经完全加助了——生命力表现即时快乐的梦歌。 素沁芭拉感受着空间不竭的风沙,多么渴盼看见:两匹马欢朗纵情的奔腾。所以,努力地走着弹,弹着走。波漾的褐红色头发,就像空间浩风的形状。 袤瑟能够感受出:看似优柔适会表达胡琴的素沁芭拉,每一个胡琴音声,并非单纯的声音,而是带着一颗执着的心。那种牵力的执着,袤瑟刀马旦已经感受到了那种——不可遮掩的疼痛。 “素沁芭拉,我听见你一颗心的痛了。别再弹下去了,好吗?” 袤瑟刀马旦轻轻地对着素沁芭拉道。 她知道:此时,泰侬丽格的刀楔令,虽然是给时空立的令。但更像是给素沁芭拉立的令。 她听着胡琴不断加重的悲音,忽而,一颗心担忧不已。“素沁芭拉,快停止,我命令你把手脚停下来哦。” 第二三八章 贲琴令 第二三八章贲琴令 虽然,空间里没有别的人太在意素沁芭拉。唯有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没有忽怠素沁芭拉。 其实,泰侬丽格刚才立令,也是有感于素沁芭拉而为。 是的,泰侬丽格完全深懂素沁芭拉一颗心真正所想,与自己完全一样。 袤瑟刀马旦听着那弦丝带泣般的悲伤音。知道:那同时也是素沁芭拉一颗心的疼。 但是,随着素沁芭拉音声表现力量的加剧。空气中,一把精致小巧的胡琴,蓬勃的谐音,显得整个空气顿时集满了:各种不定向穿梭的变音群。就像蜂鸣或者音乐交响的协奏。 空气里,随音变缓缓震动的音律,渐渐变得洪亮如波。 族宗达昂努、素戈路慕、诺格金樽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能够从这些接近临摹状态的音声中,听见大漠音声那种饱和的完美感。 同时刻,众铁骑的气场也渐渐显得亢奋起来了。那些马匹欢朗舒脱地弹击——筋节弯曲的蹄朵。浑身散逸贲力的那种调频与冲动。 恰恰相反的是:百音索喇、匕贡和海弓显得神情紧绷。他们合力站位,紧拢手脚,仿佛直面临界状态的某种震恐。 但是,百音索喇依然力格健旺。他兜手接过匕贡传递的黑色皮鞭。再次略带征服感的冷傲,让他看上去显得——浑躯力格贲圆。 素沁芭拉依然没有停止手中弹拨的胡琴。而且那种芳醇音声深深凝练的悲壮感味,同样没有丝毫衰减。 她纤手精敏撩挑,指勾惊变,如一只敏捷猝飞的太阳鸟。素沁芭拉力感敏于弹性和跳跃。姿态显示着:某种粹力中,带有穿透厚叠谐音的简洁质感。 偶尔,细长纤指精洽调校音色或音准。渲染情味溢满的流动。也不乏一吒丽音婉转中,穿梭悲恸磨搓音丛的一技飞铩。 那种惊音,似乎就是对心机射杀的利箭。 袤瑟刀马旦渐渐感受到:素沁芭拉弹拨胡琴弦丝每一个状态方寸的精微。但是,她还是替——停不下手脚的素沁芭拉捏着一把汗。 族宗达昂努看着收势的百音索喇,微微摇摇头。显然,他不会相信:眼前的百音索喇,就是一只只是平地上卧的虎。所以,在他猛地翻身上马后,并没有放松对百音索喇的警觉。 “他的三种性灵法相并没有消失。我能够依稀感觉到:他的左右两只手,显示了灵性和法性。黑暗的无明兆,就是隐形于灵性与法性之间奇遁变迁的法门。是无明兆,更是变局时混淆乾坤的根源。”素戈路慕道。 “是的,无明兆就是变乱之根。是形惑力量不灭的根源。严酷的刀楔令和司仪礼,就是订正和亲证的手段。”诺格金樽道。 族宗达昂努听罢两人的话,点点头。然后,他看着弹动胡琴的素沁芭拉。“当然,那也是不可忽视的音声火。” 袤瑟刀马旦其实能够从族宗达昂努的话里听的出:音声火同样也可能是——对等杀戮流变奇刀的对头。 忽然,轻捷小跃步中弹奏胡琴的素沁芭拉,潜意识地看了一眼泰侬丽格。 泰侬丽格仿佛——瞬间敏感地接纳了无相时空的一枚刀,灵敏眼神,带着精密隐形搭配的联袂之意。以目光信息感受的一瞬间,泰侬丽格生动状态已经打开。 这种同频脉动的意识谐振,自如流畅的灵感触碰,此刻,在一瞬间已经完成意念搭力迅速激奋了——生飒跃迁的心念光流。 是的,两人精真契合的美感,相簇间,已经燃烧起了火焰。 泰侬丽格辨鉴素沁芭拉的琴音,立时挽起简刀。随胡琴音措辞—— “皓雪, 红风, 丰隆拓拔音声马龙。 悲彻骨肉, 攒志精铁, 形蛊, 困于目。 音龙火风, 飒意烧尽浊痕。 令, 如铩!” 泰侬丽格伴着胡琴音声,施令的口齿风随势化钢。可是,音韵却是赫瑟侬拉的婉丽。灵质镶嵌,方刚弥柔。 只见素沁芭拉焕然灵手,飞跃于胡琴方寸之上。屈折奔腾,秀手生雷。 她依然持琴行走。但是步步碎弹,音律丝毫没有散乱。那种久久压抑的悲壮痛音,顿时随着已经调稳的节拍河流,完全倾覆般豁落间形成一道洪流。 是的,这些沉淀于胡琴上、厚重的罹难音丛,就是此刻回环往复的主频。正随刀楔令,烈性放大了瞬间爆燃的火焰。激烈催奋了浩风的脉动潮。 随着素沁芭拉手形增力,手中的胡琴,彻底催开了——烈性力量丰满表现的热望。 那些痛恸沉潜的苦石块垒,蛊惑搓磨的意念,灵肉与魂魄疼心的绞煞……全部在这一刻隆隆呈现。 此时的素沁芭拉,完全陷进生命狂烈翻腾的境。胡琴弦上奔射的长音,瞬间已经催生出尖锋透杀的锐意了。 此时的素沁芭拉,燃火指尖萧杀重浓,漫烟腾腾。渴于极致表达中破碎的意念张力,不再有丝毫的隐忍和趸积。 这一刻,素沁芭拉如斯催生的手,没有了保守。 似乎深埋的苦难随胡琴顷刻奔流出来。 惊疼拔动琴弦的她,就是祭祀状态的一个主祭者。 素沁芭拉眸颗突然泪涌,手变高频。此刻,即便小小琴面,就像刀戈重浊杀伐的战场。疼痛拨弦的手指变得赤红,仿佛手指快要在疼痛中零落了。 “素沁芭拉,不可以的……”袤瑟刀马旦忽然警觉地喊道。 素沁芭拉赫然抬头,目视袤瑟刀马旦。一扑儿不堪隐忍的泪,夺目而出。 顿时,旷大的时空中,浩瀚翻滚起来的余响,已经随着素沁芭拉领音的胡琴,完全隆腾了。 空气中,带着响耳膨胀的声音。原始音声无休止射杀进时空风。 只见,达昂瑟侬族焦灼不安的铁骑马匹,烈锐生飒的威厉状态,飒时姿态火旺。 时空看不见的、汩汩的贲力清鲜可闻。隐遁深处的马鸣和踩踏蹄风……不断地灌进沙域中每一个人的耳朵。 只见百音索喇突然狂烈地掣动皮鞭,啪啪啪地抽打着。只听随鞭声痛吟的马匹,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正罹难般抽搐着。使人能够想象见:翻滚在皮鞭下响耳的玉肉白浪…… 但是,那些痛苦萧鸣的马匹只是传出鸣声、重夯塌地声、……除此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素沁芭拉清楚:胡琴正在激烈打开形蛊中的马匹的烈性,逆抗暴鞭,释放浩力。 袤瑟刀马旦看着单力战中的素沁芭拉,忽然奔腾而起。 看着疯狂拔力的百音索喇,袤瑟刀马旦已经猜到:那条皮鞭,正在怒惩形蛊中的受难的马匹。 随跃然拔步,激愤的袤瑟刀马旦持刀,刺向百音索喇后背…… 第二三九章 御杖火焰 第二三九章御杖火焰 在形蛊的境中,看不见的皓光穿沙马和地精火马,唯有音声可以点燃——马匹灵魂喜嬗起来的生动。 生灵世界,那些焕然飘摇的青春,最新鲜的感受,往往就是妙音点旺希翼般的火,尤其是在黯淡无光的时刻。一匹马俊样儿耀目的生动,胡琴知道。 素沁芭拉催奋的胡琴音声,虽然破不开坚硬符咒般的形蛊,但是,却能激发灵魂新鲜的活力。 表现力繁复的胡琴,音色中本来就无限折叠了:万万种生动着彩的感觉。感觉活着,生命不枯。 琴与马,无形中可以相互看见生动。这是素沁芭拉此刻唯能够去做的。 当她弹动琴声的时候,仿佛以娇柔的手,牵引一个迷途受困的小鹿,指向森林某个方向上、发光的地方,并叮嘱:“快点跑,小可爱,不要向周围看哦。” 可是,真实的却是酷烈的。修饰美好用的,竟是极端生杀的刀戈。 触音,饰心。那些在形蛊中看不见外景的马匹,一定随着音声,豁豁地复生着被胡琴妙音燃旺的力量。渐渐蓬勃着不甘于形蛊法力拘谨的冲动。 显然,百音索喇意识到了胡琴音声表达的目的。 他暴烈执鞭,怒态飙狂,以皮鞭加持形蛊制约马匹的法相手段。 而那些空间里看不见的疼痛,胡琴懂。素沁芭拉牵心动魂的胡琴音,同样触动着袤瑟刀马旦的一颗心。 袤瑟刀马旦早就随着音声变迁,修饰自己放大着力量的长短刀。执着而犀利的目光,敏感地攒射向百音索喇。 袤瑟刀马旦能够感受到——胡琴烈性长旺的音声火。 敏感的素沁芭拉,适时地调校手感灵变的弹性。不断激越、亢奋着——振响中递进式升频的音声波涛。 激烈表现一颗心灵的张力,已经佐之于袤瑟刀马旦执握长短刀的两只手上。 袤瑟刀马旦参差不齐的长短刀,一乍瞬间,刺风形成的尖音,形成一飒削落的片状风屑。 恰时,一把尖利的锥刀猛烈磕下。 袤瑟刀马旦先行飒划的右手长刀,被猛烈掣下的锥刀,折变了进攻的方向。 因为曾经和海弓较力过。在袤瑟刀马武志感验里,海弓擅于长位移进攻的膂力,早已经被袤瑟刀马旦在印象里做过了标识。 袤瑟刀马旦虽然被中道截路。但是,手感一经染着海弓,敏于力感的灵性辨鉴,触刀之际,海弓熟稔传递的武志特质,就是她丝毫不感惊怵的原因。 袤瑟刀马旦右手的刀落沉的同时,身躯已经仰上翻腾而起。 此时右刀猛烈下沉时刻,迫于受阻的袤瑟刀马旦,感觉已随落刀,以下旋风形成的涡旋——形成自下而上的、身形凌空境界的翻腾,处在一个垂直方向上。 紧急逆翻而上的袤瑟刀马旦,不仅没有被海弓所阻,相反,海弓猛烈落沉的刀反而增加——袤瑟刀马旦逆方向的弹性势能。卷地中自下而上的袤瑟刀马旦,再力飒然变成更猛势的一把刀,奔袭在原初执意射杀的方向上。 同时刻,左手犀利进攻的精短小刀刺向前方。只是,此刻的她发现:自己预设的攻击点上,百音索喇早已无有踪影。 袤瑟刀马旦顿时震惊。猝然站立大地的瞬间,回首时,只见百音索喇已经高耀于地精火马的身上。 不等袤瑟刀马旦扎稳武势,百音索喇姿态再现凌厉,悍然暴起。 驰动的地精火马,冲前掠飞的一瞬间,百音索喇忽然拔起插地的手杖。 大地顿时完全震动而颠颤了。浩沙、白风猛烈旋转、搅动在一起,形成大地上旋转起来的沙暴。 杖之威风,就在于一刹那拔动的这个时刻,那种统御大地力量的法器,此刻就执掌在百音索喇手中。 族宗达昂努虽然已经跃上马背,但是,被大地骤然狂飙的风沙强阻,一下子难以打开状态。 身后的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一直都在马背上,伺机进攻的状态、敏于把握的驭马术,已经抗御着风沙狂势旋转的变局,冲着百音索喇驰马奔腾。 素戈路慕手执单刀。擅于辨识风沙法相的他,一旦进入跨马之战,加速度进入马战高风,身手鉴真时空状态的敏感性,已粹达精真。 他终于察觉:百音索喇厚重统御形蛊的力量,就是手杖。手杖法力正是对眼前沙域大地的统御戈。 刚才,手杖重浊的插地,是极致凝沉形蛊法力的静哑状态。 此刻,高翘于地精火马之上的百音索喇,以地精火马猛烈跃动的强势态,催奋了形蛊法力跃迁的高能势力。 静与动,变! 顿时,手杖在动静比对式的变迁中,显化形蛊气势异常强悍的烈性锋芒。 蟒蛇一样,从软沙地形成蟒蛇状腾飞的狂沙流砾,攒向——达昂瑟侬的铁骑风。 诺格金樽就像精密附着于素戈路慕的一件铁甲护体。驰马与素戈路慕同动的瞬间,带有镶嵌式护力的、双手双杀状态的索瑟长矛,已经护驾素戈路慕的单手刀,同时冲向百音索喇。 驾驭地精火马的百音索喇,此刻仿佛驾驭着一团时空中飞动的火焰。欢朗调转马匹姿态的手形,烈性控鬃,将那匹烈焰飘鬃的地精火马,瞬间调节成——不可阻挠的怒兽。 紧随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的达昂瑟侬铁骑武士,迅速盘结在族宗达昂努的身旁,守护着达昂努一起奔腾起来。 此时的沙域,完全震动而颠簸起来。那种酷烈迸射的狂沙,伴随地精火马,顿时化为受驭于手杖的欢腾走兽——变成百音索喇力量的一部分。 显然,飞骋如旌的地精火马,就是此时沙域一团力量不息的火。带着滚滚燃尘般的呼啸风,在大地上奔竞。 百音索喇带着切割式的杀伐之锐,正锋直迎堵路的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 随着精铁般穿刺的对击,百音索喇抡圆的手杖,袭向素戈路慕。 起初,他是左手执杖,右手搭载于后,以左手为主攻。带着迅猛异常的戳击,攻向素戈路慕。 虽然,一杖对垒一刀双矛。但是,手杖极致敏于嬗变之机。点与面的光芒之袭,已经随着起势,立体操纵了——素戈路慕同样灵致不拘的刀法。 尽管,诺格金樽敏于加饰细节,修葺刀相遗漏的空白。但是,素戈路慕依然无法超前破防,打开主动攻的境界。 素戈路慕能够感受到:驾驭火焰地精灵驹的百音索喇,敏捷跳闪状态的左手控,的确是超前的一道闪电光。 精敏灵犀拔萃的锐意,是素戈路慕未曾见识的飚态手感。 第二四〇章 一个因果 第二四〇章一个因果 素戈路慕能够从百音索喇左手控感受到:灵锐光感跃迁的锋芒。 虽然早就预感到:百音索喇两手的非凡异象,但是,在真正经历时,他才真实体验到——出自自我瑜伽火的灵感光。 族宗达昂努虽然滞后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但是,他早就意识:刀戈强盛的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即便联立,依然需要一个压轴的心。 所以,族宗达昂努锐目依然精光闪耀。而且,他也潜意识留意到:百音索喇与自己交手前,猛力将手杖扎地。那种悍然威慑的烈性,不单单是施威。略带法相显化的猎心之意,就是在预置——最后隆动时的拔起。 所以,随着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迎战百音索喇,族宗达昂努已经手挽雕刀,在境界中,潜伏下预置刀楔令的心灵状态。 就在刚才,袤瑟刀马旦逆上翻卷,逾越过海弓的阻截刀。飒爽落地,侧目后,才见打开形蛊封令的百音索喇,已经端矗于高卓耀目的地精火马上。 皓光穿沙马虽然高耸而立。但是,浑身一道道赤红的血迹,簌簌闪烁着光艳的血液。显然,这是犟力的一匹马了。 素沁芭拉已经收敛了琴声……她轻轻地走近皓光马,她将胡琴挂在胸襟前,翩然翘起的手掌,仿佛蜷起的两枚叶片。朝着皓光擎起来…… 皓光警觉地打着重浊的鼻息声。眸颗更显凸兀而铮亮,仿佛两颗崭亮闪光的水晶。喉咙发出浓烈弹颤的喘流。 素沁芭拉忧郁状半侧着脸颊。那种滞空的手形叶片,枯萎似的一蹙,遂零落了…… 逆光照射中的素沁芭拉,身形轮廓镶嵌着璀璨潋滟的黄色光轮。被光感放大的忧伤,加饰着婉柔的凄丽。 是的,她好想抚慰一下可怜敷疼抽搐的皓光。可是,当她看着痛而警觉的那匹穿沙马时,不禁婉尔侧目,一个人落寞地看向遥远的方向。 素沁芭拉卸落胡琴……她沉沉地将脑袋垂到胸前,随着落瀑般泼落在斜风中的褐红色头发,一颗久滞在眼中的泪滴,光亮地划过流弧般生动的美丽脸颊…… 其实,在胡琴弹奏的声音里,素沁芭拉将各种时空境界的发生,一一听到了。 原来,地精火马就是:大地形蛊中,被百音索喇此刻掌控的工具。那种拥趸无限感觉火的地精,精识以土造化大地的方寸。已经被百音索喇厚重黏着的形蛊法相,变作佐动在手控力量中的坐骑——贲饰成器。 泰侬丽格看着素沁芭拉,遂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已经发干的泥块。谨心地将右手呵护在左手上,道::“达昂瑟侬的泥雕经本里说:不要随意打破一粒土块,因为从那里,你能看见最原始生动痕迹存在的地方。” 泰侬丽格谨心默祷泥雕经句的时候,带着敬畏复述的语气,小心自问自己,“是生动的么?如果是,那么祭祀令,就能够将这句话变成——最好的疗愈了。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哦……” 泰侬丽格这样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皓光。欣喜的眼睑莹莹地发散了红光。 泰侬丽格轻轻站立在皓光马的前面。她忽然半仰头,迎着皓光穿沙马,舒尔绽开两条蜿蜒伸绽开的臂膀,仿佛自己眼前高高矗起的皓光穿沙马,就是一个浑整高耀在太阳金辉中的山河。 因为猝然的欣喜,泰侬丽格一个灵动的指挑,从精致嵌花的刀鞘里,勾出简俊的小刀。 随指挑,一飒逆跳,豁然亮相在时空通透的澈光,仿佛一把染着金光的钥匙。令泰侬丽格忽然欣喜得浑身颤栗。 刀,粘指,挽花飞轮。 雕泥,曰: “一阙土, 照耀了整个的达旺儿玛城。 灵迹万纳, 守护尊。 还有: 一阙土, 照射高矗的皓光穿沙马。 是它, ‘生动’的雕辞。 化生极柔的婉丽, 剥落…… 孽疼。” 听罢泰侬丽格的刀楔令。素沁芭拉忽然敏感地回过头来,“泰侬丽格哦,牵念的和被牵念的,这一刻,一同被你的一颗心灵所拯救。知道吗,前者偶尔会比后者更加痛苦的。” “嗯,素沁芭拉。那是因为:后者的痛消失了,前者的疼痛才会消弭掉。你身上承载了一个完整的因果。” 素沁芭拉忽儿致意泰侬丽格,不禁修饰一点牵强的笑容,连忙低头道:“亲爱的泰侬丽格公主殿下,唯有你的这句话,说疼了人家我的一颗心……” 素沁芭拉虽然这样说话,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渴望渲染情味婉转多姿的小姿态。 当她再抬头看着皓光穿沙马时,惊讶地发现:随着空间里飘绕丝柔芳香的婉丽音声,皓光穿沙马仿佛触风长旺,紧致、光亮的身躯变得舒展而拉长。 那种迎风长啸的洒脱姿态,玉色光绽。劲健的肌肉筋节,已经显示了料峭拔力的突兀和锋棱。线条美感,风光山与河…… 那些条条淤血的残酷斑印,浑然间消失得痕迹全无。 “小灯盏,时空中,幸运祭火的瞬间光,出自完美泥土的令。”泰侬丽格道,“所以,是达昂瑟侬的泥雕板块,修葺了皓光穿沙马……” 泰侬丽格这样饰美着说话,其实想要泰侬丽格快点高兴起来。“爽心悦目的素沁芭拉,才是达旺儿玛城守护神灵赠予的笑容。” 素沁芭拉敏感地抬头,看了一眼泰侬丽格,展示一个上翘的唇勾,那种最后快速收尾的笑意,僵硬到……不想…… 就在素沁芭拉转身,快要走离泰侬丽格的瞬间,忽然,泰侬丽格一把拽住素沁芭拉,谨心道:“素沁芭拉,达旺儿玛城守护神灵赐予的刀楔令,你还没有送上婉丽回环流转的芳辞。嗯,这儿少了对应达旺儿玛的修饰韵。就像传说中的那种——火焰辞、马步如四音节的优嘉丽耶……” 忽然,素沁芭拉猛地转头,凝练的眸颗看着——泰侬丽格、皓光马、不远处的刀马旦和风烟滚滚中的铁骑丛…… “泰侬丽格公主殿下哦,我刚才听见你那刀楔令最后的消痛之辞,是一个突然间用阴霾——遮掩了好多疼痛的、没能说清的……缩略格……”素沁芭拉道。 泰侬丽格忽儿间,敏捷地眨动眸子,忏道:“我……我省掉了达昂瑟侬修辞忌讳的‘业力障’。因为,你那牵念,会动触因与果的全部业。因为胡琴的万感音声,是沉重承受——太多痛苦的载体哦……” 泰侬丽格敏感地遮掩一下嘴巴,悲悯地看着素沁芭拉,忽而泪流不止…… 第二四一章 次第令 第二四一章次第令 素戈路慕虽然仅仅施动单刀。但是左手最大的神秘就是:赫瑟侬拉软沙中强韧训练出来的驭马术。 也就是说,他的左手中,马匹就是一件巍巍矗在左手中的重戈。 本来,这就是他沙战中的秘诀。 但是,面对驾驭地精火马的百音索喇,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时,诺格金樽的马战双矛已经联动素戈路慕,这种立体精密的嵌套,终于锁绊了百音索喇的脚步。 不过,此刻,状态弥升的百音索喇,飙手如刀。手中挥动的杖杆,正烈性飞飒,浩力奔涌。 拥有自我瑜伽火的百音索喇,心灵每一个发力状态鼓圆“唵”音的喷薄,对应上左右手灵性与法格——透彻拔志的精致锐意。鏖战的关键点,都足以引动灵魂贲威状态的源动力。 素戈路慕精佳弯曲的右手腕力,升降振频的刀,很快谐动了熟稔、玲珑、跳荡着规律感的马步。顿时,浑整人马组合姿态,就像浑然腾冲,激战搏杀中、略带神性的古兽。 虽然,马力不及地精火马。但是,素戈路慕人马谐合力格,惊魂焠炼的灵性张力,仿佛搭风的高辇战车。已经隆隆贲冲出飒意高昂的狂风。 恰时,诺格金樽双手执矛。挥动中,高滑两道风翼,即时呵护素戈路慕的浑整姿态,畅意奔腾。烈性粹拔,锐力精透。两根翻飞的左右矛,矛尖震动着囫囵之花。 完美联立中,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瞬间形成的高矗轮廓,方定。 两人合力一起势,却遭遇到:百音索喇左手灵力同步的的穿凿攻。 百音索喇单杖带着锥状风,刺入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的嵌套。强意摆动杖杆,顿见刀矛随之抖动不已。 族宗达昂努见状,不敢稍有迟滞。他目视百音索喇犀利灵敏的左手攻,以心跳感受:双手与素戈路慕刀光一起调频中的瞬间力量。 执握雕刀,手相灵性已瞬间喷薄而跳了。 他目视百音索喇,略带沉淀力感。一滞身躯的瞬间,浑身之力顿时复燃新鲜激发状态的弹性跃动。犀利的雕刀逆掣状,如同新锐力感——飒然伫立。 “光与火, 缀在刀上的心之髓, 着太阳尊烈焰。 狙—— 灵便方寸中, 那酷肖猾黠的左手咒。 挫磨那个—— 蛊。” 族宗达昂努瞬间佐令。刚音升华,萧然飒冲的厉音,如光附着。 素戈路慕的刀、诺格金樽的双矛,一时贲色明艳,端显轮廓上光亮勾勒的弧勾。 泰侬丽格忽而敏察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发现那精短的刚音烈性不够明亮。她忽而调节发力姿态。简刀接纳族宗达昂努刀楔令的尾韵,锐意催奋犀利透澈的尖音,执刀,朝百音索喇完成——一记料峭飞扬的指令: “达旺儿玛, 达旺儿玛, 刚飒迸发金质音粹, 新音附令, 快捷如, 派遣灵纤刀之—— 简俊。” 泰侬丽格为了拉伸——力感饱满凝杀状态的威势。右手佐动简刀的瞬间,温婉左手,弯臂打开势,逆后划掠。幻显的高朗姿态,仿佛整个人右手与左手搭配,形态彰显一记射杀状态的高弓。 打开状态的泰侬丽格完成着令辞。 百音索喇以杖猎杀中,忽然听见: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辞令携带暗流状冷饰的辅音丛,虽然不是刀功。但无形立令间,状态瞬间焕发火焰的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横向飘动的单刀和纵深攒射的双矛,顿时生色明亮,烈性粹拔。 百音索喇几乎可以听到:紧急发力中,从刀与矛震动中,力感带着腕力控动的响声。 不甘被嵌套的百音索喇,一看强行突破遭受了厚重阻碍,不禁猛烈拽杖。 却忽然感到:空气中锐化的尖锋音频。闻之,顿感心惊。因为,那种声音,仿佛搭在满攻状态精弓上的箭。锐杀的透髓感,让心在震惊之极,不禁蹙疼而敛。 在顶巅对垒的力量中,最轻微的一丝迁变,瞬间就可招致质感变转中的拐点。 百音索喇施杖中灵跳的左手,略带迟滞的滑动,瞬间显示——难于攀登逾越刀与矛对等施力的界限。身形忽然后仰…… 略带巅翻的陡峭勒马,让百音索喇已经感到——力量遭阻的凝滞和不谐。 素戈路慕左手控马。升频中,左手暗潜力量以提缰,牵动一匹马律动奔腾着的风雷。 马力随素戈路慕手劲牵引的势,攀缘高挂的蹄朵,一同变作砸向前方的重锤。不给百音索喇弥留——任何可以变势反转的空白。 逆势中接近崩塌状的火马,越是濒临危境,更是乾坤造像的奇门。 被素戈路慕驭马的狂势所激化,火马倾斜如一座崩动的山。 但是,地精火马本来就是:大地坚硬方寸玲珑粹拔精真的火焰,集齐了野性造化中极端形变的灵感。 只见扎地的后肢烈性绽放。高耀弹动的后发之力,在身形倾斜的瞬间,斜掠攒射中绝地反弹,不竭地显示出旺势贲力的烈火。 虽是体态庞大的马匹,但触风膨胀了——看不见的力量之翼。弹射的马步刀风,随着跃动,已经完成灵鸟一样、斜掠翅翼般的那种飞腾。 是的,烈兽与猛禽从来都是势能相通灵的变力控。最容易在极端致命状,真正惊现绝杀的彪悍个性。 弹足弓弩,一飙火焰。 高跃状态,给足了一匹马临空翻变得可能。更何况这是一匹火焰灵骏。 性灵深潜自我瑜伽火的百音索喇,敏捷驭马。口齿风中,随着一个饱和圆满的祝词“唵!”,断掉刀楔令的追杀风。 顿时,火马姿态焕然打开。落地时,百音索喇内心晦涩的念头裂如石头一样,从心灵境界豁然消失。他知道:双叠刀楔令中,火马终于破解了绞缠的时空音声。 触地落稳的火马,身形略带震动余响的颠簸。 再次频临大地,这个绝境的一瞬间,在百音索经历了盘亘千载的时光流程。 袤瑟刀马旦听见空间次第强化境界的刀楔令,联韵。意识到:烈性燃火的火马已经载动百音索喇,变成强音中对峙的对头。 抬起头,看见刀楔令叠频音声中,忽然飞骋中掠空的火马。袤瑟刀马旦知道:这个状态没能在叠令中落辇的灵兽。 一旦从绝境中起势,想要再行封阻,已经是不可能破掉的局。 瞬间,袤瑟刀马旦警觉地将手搭在刀把上。她能够感受到:刀楔令中加固刀戈的刚音。也许,素戈路慕、诺格金樽难以制控——这个有着瑜伽火的蛊。 第二四二章 致太阳 第二四二章致太阳 袤瑟刀马旦清楚:拥有瑜伽火的百音索喇,来自于内力自我灵性的力量是强韧的。 加持了刀楔令的素戈路慕、诺格金樽,依然难以绝对制控这个柔韧与金刚镶嵌法力的杖。何况此刻的百音索喇以形蛊统御了万感不竭的地精火马。 此刻,太阳光下的皓光,旷朗高风中的皓光。玉色隆泰,弯弹足槌,飒然俊立。虽然,身形饱满,体态光亮。但是力感并没有真正打开。 素沁芭拉轻轻地挽起胡琴,看着美丽婉柔流动弧光的胡琴,侧过头,微微叹口气,“哎,亲爱的赫拉衍莎姐姐,素沁芭拉忽然明白:接受你的胡琴,其实当初的喜欢,是带有对婉丽音声的承诺的。” “嗯,素沁芭拉,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呢。”袤瑟刀马旦忽然走近素沁芭拉,道。 “嗯,你是因为在乎你自己手中的刀,才走向我,想要问胡琴:我可以拥有——那匹穿沙马吗?”素沁芭拉略带嘲笑的口气道。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素沁芭拉。我甚至可以立即骑在皓光马背上。”袤瑟刀马旦略显不悦。 “那,你为什么不呢?”素沁芭拉问道。 “嗯……”袤瑟刀马旦口齿顿时变得模糊了。 素沁芭拉看着袤瑟刀马旦摇摇头,低下头去,暗自苦笑,道:“你问我的话,人家我太难以回答。为了平等感,我也问了你一句话。不好回答了。袤瑟。” 素沁芭拉看见袤瑟刀马旦犯难了,这才勉强露出一丝儿微笑。 她看着袤瑟刀马旦,忽然又用狡黠的小拇指尖,勾过耳鬓缭绕的发丝。 素沁芭拉走近袤瑟刀马旦。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一忽儿就放逐了心中积淀的忧郁,“好啦好啦,用一万个感觉猜一个感觉,会累死人的。”素沁芭拉说罢,叹口气,“哎呀,人家我嘛,和达旺儿玛城里的小公主,说得不妙了……” 袤瑟刀马旦不禁苦笑了,“真的吗?那肯定是她的错了呢……” 素沁芭拉听着袤瑟刀马旦到达临界点的话,快要变味了,赶紧抢了话头,“因为形蛊中的皓光穿沙马是人家胡琴破的劫。简直就是守护它的主人了。这是你最后那句话问我的理由。” 素沁芭拉看见袤瑟刀马旦红了脸颊,就知道一语中的,不禁继续道:“……再说,一个武志,向来打探一匹生动的马,目的只为一把刀。不过,你想要从我这儿知道的最大秘密是:只有胡琴知道它现在是不是可以驾驭的铁骑,所以,你才会关心我给胡琴说的话,是不是?” 袤瑟刀马旦蹙了一下身躯,仿佛被素沁芭拉的话儿吓到了,“达旺儿玛城的神仆,你一定会帮达昂瑟侬人找到——阿克索侬河源头的第一滴水的。” “嘻嘻嘻!”素沁芭拉忽然开心地笑出声音来,她看着袤瑟刀马旦因为有求于自己,百般委屈求全似的、说话的样子,擦擦欣喜的笑泪。 “哎,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灵,看看,欲望把人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到现在你还没能看见吗?”素沁芭拉苦笑一下,看着袤瑟刀马旦,这才郑重道:“袤瑟,达旺儿玛城的记事石柱上说:‘誓言不深的一颗心,载不动宏愿道路上的业力障。’我想,可怜的素沁芭拉就是了……” 素沁芭拉说罢这句话,含忧的目光缓缓俯低,眼睑变得绯红了。 袤瑟刀马旦知道:此刻的素沁芭拉是有堵心的事。 她忽儿抓紧素沁芭拉的手,“素沁芭拉哦,我早就意识到,一颗掩饰起来的心,笑到最后的那一滴眼泪,才是最疼的。快点说罢,可怜的素沁芭拉,我会帮到你的……” 素沁芭拉忽然看向泰侬丽格,“唯有她以刀楔令勒令素沁芭拉的业力障,才能焕活真正一匹奔竞于原初状态的穿沙马。” 素沁芭拉说罢,忽然痛恸地看着站在光芒里的皓光。 “就是它!” “难道皓光穿沙马真的……被蛊辞伤到了……”袤瑟刀马旦小心地道。其实,当她看见皓光穿沙马僵立的模样,一颗心就嘭嘭跳疼了。 袤瑟刀马旦清楚:精通音声的素沁芭拉,一定比自己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过:有关皓光穿沙马其中的原委。才与素沁芭拉极力搭话的。 “为什么要这么样呢?素沁芭拉。你越说我越发迷糊了。”袤瑟刀马旦紧急地道。 “因为最深的誓言,能够承载业力苦行劫的全部。我可以凭此,把皓光穿沙马的业力控——挪走。我要刀楔令立令我的誓。因为:自我发誓,仅仅是万感之一。不是令。” 袤瑟刀马旦登时震惊莫名。她怔怔的目光看着素沁芭拉,突然没有了话说。 “你刚才说过会帮到我的哦。袤瑟刀马旦。”素沁芭拉看着袤瑟刀马旦,“你是一个不敢承诺的人吗?”素沁芭拉忽然拉住袤瑟刀马旦,剧烈地摇晃着袤瑟的肩膀,“再迟疑一点儿的话……” 素沁芭拉骤地垂落脑袋,焦切的眼泪簌簌地滴落沙土里。 袤瑟刀马旦忽然转过身去,双手合十,看向天空中明亮的太阳,道:“达昂瑟侬万能的庇护尊哦,你是知机灵音、从旷古最深渊走来的原始尊。达昂瑟侬的记事石柱说:太阳光是最明亮的,法却是威严冷厉的黑色做装饰的。请你赐予袤瑟刀马旦帮助素沁芭拉的勇气……” 袤瑟刀马旦祈祷完毕,轻轻呵着素沁芭拉的手,“袤瑟刀马旦不会变更——许诺你的话了,素沁芭拉。” 顿时,两人相拥而泣…… 忽然,站在两人身后的泰侬丽格,冷冷地看着素沁芭拉,问道:“你忘记了达旺儿玛城雕花石柱上的一句话,素沁芭拉。那就是:随便发誓的话,是不可以相信的。除了那句话仅仅代表一时的感觉之外,它还执着意愿,变改了太阳尊法则的规程。” 素沁芭拉忽然转过脸颊,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记事石柱还说:真挚的一颗心,光不可蚀,力量足以刻镂金刚。而且,达昂瑟侬的正法刀楔令出自太阳尊,祈祷启示光,难道会是错的吗?” 泰侬丽格终于叹息一口气。痛苦地看着天光,点点头,“我已经肆意躲避业力障,发过忏愿了……”泰侬丽格致意太阳光,道。 素沁芭拉和袤瑟刀马旦也伴随泰侬丽格,一同致意。 第二四三章 控音锚 第二四三章控音锚 “素沁芭拉,我不敢再遮挡刀楔令的真实辞了。愿作为忏悔,我答应为你的誓——立令。”泰侬丽格道。 “谨受令。达旺儿玛城的公主殿下!”素沁芭拉赶忙垂手,向泰侬丽格深深致意。 袤瑟刀马旦看着素沁芭拉,心掠一丝悲悯。 “小灯盏哦……”袤瑟刀马旦这样说话的时候,忽然将手搭在刀把上。她精致有型的目光看着大地,道:“达昂瑟侬的大地哦,我知道:素沁芭拉渴望拯救皓光穿沙马的一颗心。但愿我可以帮到她。” 素沁芭拉眼睛忽儿眨巴眨巴,欣喜地转头,看向皓光穿沙马,吟: “皓光, 因为你载过泰侬丽格, 因为你载过袤瑟刀马旦…… 那些曾经的过往, 记起了…… 也属于人家我—— 素沁芭拉命运里, 生动的一部分哦…… 所以, 我感到: 自己骑你穿越过风暴……” 袤瑟刀马旦登时低泣道:“素沁芭拉喔,消失的事,就像永恒消逝、找不回来的青春。我把自己都忘记了,你却记着,我可怜的素沁芭拉哦……” 袤瑟刀马旦看着欣喜的素沁芭拉,心里更难过。 哦,光芒中的素沁芭拉,幽幽,淡淡的芳华容颜。素着没有任何雕琢的、纯粹的脸颊弧弯,流露了岁月美妙得——可以飘起来的、稚真的瞬间微笑状…… 泰侬丽格抿紧嘴巴,缓缓低头。她拿起雕刀,既是释放业力障,也是拯救皓光马。 威厉与慈悲,使她挽刀的手既是冰雪,也是火焰。 泰侬丽格看着皓光穿沙马,那种美丽的僵硬感,仿佛一个凝固了的岁月。 原来,生命状态中的许多疼痛,根本不是目光所能看见的。 只有在泰侬丽格拿起简刀的瞬间,共鸣了一颗心灵的直觉,才可以察觉:那些在时空中,万感贲盛的丰隆与无极。 但是,此刻,最重浊的刀力,才可以遣移业障。泰侬丽格以刀势带动异常重载的风。施令雕泥曰: “蟒风鞭—— 力棱骨突, 形蛊受痛的马兽。 胡琴, 蓬勃灵魂, 却被鞭笞疼之无形, 锁困。 掰力的刀哦, 碎那锁, 将疼归于—— 因由的业力琴声。” 泰侬丽格凝立着。一飒飚刀,料峭风掣的过程。微勾刀裁,截落疼痛,反溯中指向胡琴。 顿时,皓光马匹身上,如同时光倒流。那些反转了时间次序的鞭笞瞬间光,仿佛是从皓光穿沙马形廓,不断带着犀利反转的调频,化成变力攻击胡琴的武器。 当然,在素沁芭拉看来,所有攻击指向胡琴,就是攻击她自己的一颗心。因为胡琴是她的挚爱。 皮鞭的空间里,曾经发生过的鞭笞,就是经历。含满疼痛的经历,就是最完整的承载了。 素沁芭拉忽然明白:原来,百音索喇狂掣皮鞭,抽击皓光马。就是出于极端憎恶——自己胡琴所加持空间里,被形蛊控制的、看不见的马匹。 所以,素沁芭拉才是百音索喇真正恼火的目的。 这也正是,泰侬丽格刀楔令,私着庇护素沁芭拉,而避开业力控的真正原因。 顿时,空气里,狂猛如浪的鞭笞,啪啪震响。 袤瑟刀马旦愤怒执刀。但她遵从泰侬丽格刀楔令的严酷与精真。不敢肆意挡驾。 素沁芭拉柔软的姿态,随着灵敏持琴的瞬间,舒尔拔志。生动持琴的左手,刚性悬空。右手莲扣指精致悬空,姿态彰显烈性勾勒。 “素沁芭拉,你的承忍,我以刀——护……”袤瑟刀马旦忽而忌讳,好不担心地喊道。手执刀,随时敏于解困。 素沁芭拉立即回首,道:“对垒状态中,唯有自己相拼的力绽,才会达到有形触力的极端,将力量感受完整。而真正承载业力的就是一颗心。” 袤瑟听罢,顿时点点头。她知道:一个精致有型的理由,一个精准的质点,就是支离破碎掉逆力的理由。遂又掂掂手中的刀,颔首示意着,敛了刀。 随着泰侬丽格施加的刀楔令,一根根法相皮鞭纷然袭来。 一霎时,素沁芭拉灵动指勾一经贲动,顿时,指绽从琴弦模糊的弹跳,惊崩而闪。白光,飒风。灵音奔腾不息。 法相昭着的光与风,音声化形,佐之成绽放的力箭。 素沁芭拉激烈施动法相胡琴音的瞬间,柔软姿态迁动中,踏上琴音步骤。 她拢着胡琴,随渐现酣畅的完美姿态,音声律令即时呈现…… 一步有如一载,岁月春秋,光华弥满厚重有力的音声风涛。 泰侬丽格施罢刀楔令,忽而沉默。她完全清楚:精通瑜伽火的百音索喇,鞭笞中,嵌有雷阵的一记暴雷。但施令完毕的她,只能守着宁谧,保守法秘。 忽然,随着皮鞭音声法相,空间滚雷声起。 意象高卓,风锐精密。豁然雷厉的飒烈风形,突然再次贲临。 素沁芭拉惊见:周折乍动的鞭影,忽然飙出一个震动颠簸的块垒。音声滚雷似乎从天而降。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附着屈折电刺的暴雷。 “素沁芭拉,小心……”袤瑟刀马旦忽然喊起来。她知道:那是穿梭的雷,也是穿梭的光。 素沁芭拉闻声见形。精通婉丽胡琴的她,忽然屈折手勾,化柔成刚。玲珑叱咤的手,仿佛屈折纤弯的金钩。 指绽奔腾。 如此纤小的手,瞬间在胡琴上完成一匹驰马般的奔腾。 她刚才目睹了皓光穿沙马与地精火马同频共振的穿沙势。那些带着天风、刚飒冰雪锋棱与飘柔火篆柔韧弧勾,使素沁芭拉金钩怒吒的霹雳,一吒中,同时完成两个风格卓异的修饰。 只见奔雷了刚烈琴之辅音的烈形手勾,刚直有形的飞骋中,忽然促生——手形倾覆状旋转中的半弧式飞掠。仿佛绝境中带有强攻的手雷,完成一个技巧性的抛锚。牢牢牵死—— 空间里,鞭影中奔动而出的惊雷。 这,就是来自于胡琴音声,带着纤小伶俐之冲,完成蓄势弧挑后的控音飞锚,划弧般施展着——对于雷的捕捉。 胡琴惊变弦丝的奔动与颤鸣,斜上飞掣攒杀般的辅音丛。仰上散射状的锥风,伴之。 胡琴音声形显背景光中的衬饰,那种以声捏拿风形、幻显状的锚状轮廓,袭向空间乍动鞭影中的雷音块垒。 因为强攻施力。烈性促音的素沁芭拉,身形完成柔弱锐化成的最后一丝刚性,飞吒的右手突然指向雷音块垒…… 好像本能完成飞音丛的指令。手形如铩。 她的身形不堪冲前撑力,略带倾斜。渴于对垒攻击,使她头势超前弯曲。仿佛身躯形成的一把弓…… 俯低状目光怒视高骋的右手,怼着雷音块垒,用情味驱动——满含贲血冲刺的愤怒。 第二四四章 “陌生”的牵手 第二四四章“陌生”的牵手 弯曲身形弓,贲力最后跃迁过胡琴弦丝的手锚,射向附着光的雷音块垒。 “吒——”琴音响处,仿佛身形弓射出一记飒烈的箭。 附带破擦音丛的手形,一袭锚形幻状轮廓,顿时完整包绕式,嵌套了雷音块垒的风形轮廓。 精密佐控的拿捏,仿佛摘落了时空蔽日的一颗流星。精准位移上的猎掳,已经让素沁芭拉感到:同频传递在手感上的脉动。 袤瑟刀马旦紧紧叩得心口发疼的左手,终于缓缓松开……阖目中,渐趋柔化的肢体,从极度紧蹙的瞬间,一点点打开来,自我蓦然默语,“素沁芭拉……喔……” 然而,泰侬丽格却忽儿痛苦着。敏感地侧转身躯,那种看似轻纤的飘,带着凝重迟滞的僵化。不堪隐忍地侧转了身躯。 因为精密施动刀楔令的过程中,凝重搬迁法相物态。她已经发觉:施加在皓光穿沙马身上音蛊的雷和形蛊的光。 雷音块垒虽然已经破掉,但是,附着于雷音块垒的光,才是形蛊中,万感穿梭灵魂的刀。 素沁芭拉虽然以胡琴音声控音的锚,驾驭了雷音块垒。但是,附着雷音的形蛊光,却飒然如一把把无形的锋刃。照射,就是刺心的疼痛。疼及一颗心,让素沁芭拉顿时感到——浑身战栗。 啊,意念里,达旺儿玛城迂回曲折的廊道,纯泥彩一块块凸凹的垛。一根根廊柱上锲刻的泥雕辞令。每年时令中,火红石榴花橙红火焰般的记忆…… 总有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带着清芬般散逸的微笑,身后,叶韵一样流动如韵脚的泰侬丽旖,芳辞一样生动地变成美饰的叠韵辞。 还有挂满吉祥葫芦的桑葚树。新鲜叶片绽放在旷风中、满树如太阳点燃了无数的绿光…… 这些生动芬芳的图案,随着那些光照的刺心疼痛,渐渐消失。 每一道光照的瞬间疼感,伴随着每一个清晰消失的岁月光华……簌簌水流一样,远去着消逝。 让素沁芭拉也惊诧于那些感觉、意念、精神、灵魂……在心灵宇宙里的流逝…… 内在的流失,让那些外在感官上的疼痛,与内在加饰的痛苦相重叠,变成异常恐怖的极端。 生命通透的身躯,万感,顿时变得触风生疼。那种极端不可代换的失望,只是指定着一个方向的生命河流。感觉到满河流淌的全部,就是枯涸的感受。 所有记忆中的生动:纯泥彩的城墙,旺春的达玛花、廊道彩柱、鲜艳走动的人…… 随着一飒飒光芒,渐渐消失……形格畸变、轮廓婉柔,既而形化柔水状,义无反顾地流向一望无际的远方。 哦,带着完整的疼觉,那些不断流逝的记忆中、光亮最美好的画面,每一个黯淡下去的形状,仿佛痛苦消失着的自己。 在素沁芭拉的眼里,顿时,整个世界都在疼痛与绝望中渐渐消逝,就像眼前晦暗得只有一个方向的河流。 素沁芭拉用带疼感的手,搔着耳鬓,撩过烦扰的发丝,深深地叹口气。 她想要努力地记起过去,可是忽然间什么也不记得了。每一个有形的存在。都是疼的,痛的。看不见,却在可怖的感觉世界里存在着形状,深深硌着了自己。 当她看到那些流淌的河流,渐渐干涸着。伴着疼痛变成沙土的一部分。惊颤一下。 素沁芭拉痛苦地摇晃着脑袋。她似乎猛地看到最后记忆中,那些突然流逝的快乐身影: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风光地骑着奔腾的穿沙马,驰骋在广袤的沙域里。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端雅地检数神龛的泥雕板块,婆娑纤手抚过楔字,给泰侬丽旖辨析古老记事的因由…… 她忽然痛恸地驱开双臂,唤着“泰侬丽格”、“袤瑟”、“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虽然,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就在她的面前。可是,素沁芭拉忽然感受不到——那些新鲜的存在。 “素沁芭拉!我就是袤瑟啊。泰侬丽格就站在你和我的面前。你……难道没有看见吗……”袤瑟刀马旦看着被光所刺,跌落大地,微微颤栗的素沁芭拉,不禁痛苦地牵紧素沁芭拉冷冽抖动的手。 她顿时意识到:伶俐敏感的素沁芭拉,虽然运用控音锚——征服了雷音块垒。但是,却被雷音附带的光,变成形蛊法器禁锢中的生命。 这是多么可怖的发生哦。想想看,忽然连曾经发生的过往,再也难于复记,这是多么惊心触魂的事。 哦,丰屯的生命经历,是多么深邃而美好的珍藏啊。那些新鲜妙泰的存在感,密集的过往,潜在于生命看不见的深处。才使所见所感变得亲切而美好。在丰隆背景中变作立体生命的逼真的存在感。 可是,当生命中那些深屯在记忆中的感觉消失后,在百音索喇形蛊中,那些消失的,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记忆消失了,生命该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那种真实丢失,无形无物可触的痛苦。就是达昂瑟侬的人们说的:一把佩刀只有丢失了,一颗心才会感到真正的恐惧。 袤瑟刀马旦瞬间感受到:百音索喇形蛊的可怖。她似乎瞬间从可怜僵立的皓光穿沙马身上,感受到那些随形蛊罹难的过程。 袤瑟刀马旦怒起,她掣动飞扬的刀,逆光而劈。却发现烈性的刀,于光毫无关碍。 “那种定向目的的形之蛊,是你和我无法破解的咒。袤瑟。”泰侬丽格看着袤瑟,道。 素沁芭拉痛苦不堪地支撑着大地。随着垂头,红褐色泼落的头发,几乎埋没了她的脸颊。随风波动的头发,仿佛略带倾斜、流淌着的河流。 她发木地看着将手伸过来泰侬丽格,矜持着,强调道:“达昂瑟侬人不能空置了——有礼貌人伸过来的手。” 素沁芭拉说完话。忽然痛苦地流下眼泪,“我知道,当我将自己知道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它就会消失……所以……” 素沁芭拉说着,怯怯地将手抻向“陌生”的泰侬丽格。 泰侬丽格牵起素沁芭拉的手,看着木然发愣的素沁芭拉,泣泪不止,“可怜的素沁芭拉哦,这就是你要泰侬丽格立的令……” 两个“陌生”的人将手牵在一起…… 第二四五章 触令 第二四五章触令 素沁芭拉带着陌生的矜持,牵手泰侬丽格时,侧头看向一旁。 忽然,素沁芭拉感受到:自己惶恐颤栗的身形,因为抓紧一个确定有形的存在格,身心万感中的疼,忽然有了完整的承载。 那种光芒一样闪烁流动的疼痛知觉,似乎瞬间停滞在各自确定的地方,笃定。正缓缓消失——那种不确定惶惑与惊恐形成的漩涡。 “泰侬丽格……公主……”素沁芭拉忽然新鲜地眨巴眨巴眼睛,生动闪动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素沁芭拉,可爱的小灯盏。”泰侬丽格双目还是那样清新透亮,喜嬗光感又变得擅于跃迁。 “我忽然间就感受到了法令和大地。”素沁芭拉敏感地道:“那种执意粹亮的锋棱和方正有形的豁落,让我在有形的紧蹙中,感受到无上的力量感了。” “绷紧了弦,才能弹出明净、洪亮的声音。”一旁的袤瑟刀马旦急忙递话,道。 原来,形蛊和有形正法,明显的区别就是:形蛊虽然具备了有限,但是同时包含了无限。但是有限和无限这两者都不是绝对的。因为同时兼备,所以,很容易游弋,而变成不够纯粹的千万种奇门。 而正法,出自辉煌光明的太阳尊。 拥有武志手段的袤瑟刀马旦,并没有真正看出其中的嬗变之迹。但是,她已经感受到了素沁芭拉——渐渐地摆脱着形蛊的禁锢。 但是,完整经历形蛊的素沁芭拉,已经察觉到:内在痛苦投影在心灵境界、各种精致细微的格式。 而这个清晰的迁变,也正是素沁芭拉牵手泰侬丽格、诸感觉比对瞬间,才发现这个其中的原因。 素沁芭拉随着泰侬丽格的拽力,挣扎着、抵对着那些空间里依然没有消失的光芒。刀子一样穿凿在身上——逼仄自己屈从于感觉的那些痛苦。 是的,她已经清楚感受到:身形随万感隐约变化的疼痛和恐惧,随着牵手泰侬丽格的此刻,她才忽然间意识到—— 浑整受痛的自己,正在被有形的力量支撑,渐渐站立。 身心完整的痛苦,从有形的动作、以及内在深沉自我宇宙的一颗心灵,生命已经变成——无尽痛苦经历的一件工具了。 素沁芭拉低头,看着脚下光灿灿明亮的金沙,惊醒似的惊颤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随晦暗痛苦的河流流逝。而是以有形的站立,矗着。脚下是无限金沙流离的大地。 远处,欢朗流淌的阿克索侬河,在阳光照耀下,明亮地散发着蜿蜒、绵亘着的蓝波。黄亮纯泥彩镶嵌着蓝,仿佛出自心灵散发出来一道悠长的呼唤…… 高高的达旺儿玛城,以锋棱突兀的耸峙,强烈支撑着大漠的骨鲠,变成强化一切景致的参照系,形成多么真切可靠的背景风哦。 刚才,一瞬间丢失的、岁月美妙的记忆,渐渐幻现了无限生机—— 那些新鲜地在纯泥彩的城楼廊道、山墙旁、开遍达玛花儿的走道,错落跳动的三个彩色人儿。又在用不羁言辞穿凿:记事石柱、廊柱、宫殿、小小神龛……或刻镂的箴言,或泥雕固化的刀楔令辞,或启示灵符……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用细签拨亮金色烛台上的烛光。身着青色风披,走进城墙上狭长的风里,手形勾住飘练似的风披边缘,呼唤身后的泰侬丽旖,开始布陈新的一天里,宫廷繁密的琐事…… 石榴树发散绿光的新叶,被明亮的光照耀。猝热的旺盛,快要一瞬间从簇紧的密叶里,开放火焰般的红花。 那种星辰一样,鲜艳得让人目眩的花,唤醒着记忆中时令翻变的有形过往。这样美妙的花儿和那攀墙的达玛花相照应,即便未曾发生,也会在此刻,超前呼唤即将盛装旺相的岁月了。 人气丰隆的大驿土旁,白发苍苍、心思缜密的没牙老太太……正完成古老规矩形成的扮装,摇摇晃晃走向美丽的宫殿,去上香了。 还有瑟素里河和已经可以撑船摆渡的乌度嚓,伴随着阿克索侬河,正一道儿将明净的光足,迈向远方…… 哦,那些淹没进晦暗河流的风光,再次浮现。即便是幻觉,但是在疼痛的生命感受,比眼前真实的风沙境,更加逼真,逼真到一颗心簌簌抖动了。 素沁芭拉松开泰侬丽格的手,忽然绽开柔弱荡漾的臂膀,朝向达旺儿玛城的方向,跌跌绊绊着道:“达昂瑟侬的达旺儿玛,守护神哦,我是可怜的素沁芭拉啊,别……责打你手掌里呵着的、你的孩子了……” 素沁芭拉泪流满面,“素沁芭拉……丢掉了这些记忆。没有这些……一切都会一瞬间变成比黑厉死神更加恐怖的……感觉……别,别把我推进晦暗恐怖的河……” 泰侬丽格痛楚地听着,想要抓紧素沁芭拉。可是,素沁芭拉极力推脱开泰侬丽格,“公主啊,别抓紧我从晦暗河流……疼痛伸向你的手。那很容易把你拖进河流……素沁芭拉只有看着你的笑颜,感觉才可以感受到……复活的勇气和力量……别碰着我……你能答应我吗?泰侬丽格……” 泰侬丽格抻向素沁芭拉的右手,缓缓垂落着,左手遮掩紧了双目,明亮的指缝里,滑落着止不住的泪滴,“素沁芭拉……我……答应你了哦……” 袤瑟刀马旦眼睁睁看着——从疼痛中灵醒的素沁芭拉。她知道:此刻,万般柔弱的素沁芭拉,一颗极度脆碎、敏感的心,已经不堪承受纤微之载。所以,只能默默看着眼前痛苦迷离的发生……她无声地滚落着眼泪,清冽冽的,一颗又一颗…… 挂在胸前的精致胡琴,微微触碰着素沁芭拉的心跳。 素沁芭拉忽然警觉似的。她左手控琴,疼痛的右手带着挛颤,悬于胡琴久滞的弦线上。 她左手控琴,仿佛美丽光芒里的泰侬丽格——小心翼翼地将采撷的阿克侬河的新泥,握在手中那样…… 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受了:阳光照耀到身上的温馨。柔软、温绵、泥腥里含着的、果味的香甜。 素沁芭拉跃然的右手,在琴面上投落下手形的光影。仿佛弯曲调转了一把略带旋转、跳跃的刀那样,显示了动感中,犀利俊俏的一个把握。 是的,一颗心,真挚的感受随着原始的动作“流动”了,感觉瞬间也就随之发生了心灵境界的迁徙…… 第二四六章 马首龙摆 第二四六章马首龙摆 素沁芭拉跳动右手手勾。就像泰侬丽格一飒右手挽动的雕刀。 她淋漓兜手,用极致呵保直觉的最后一缕清晰感,极力完成并订正——凝滞着、快要跃动不起来的判断。 皓光穿沙马开始挣扎着起跳。颠荡的前足,交叉弹动腕关节,发出轻微振响的“叭叭”声。不经意间已经透漏着——溅射力道、直锐奔步的烈性。 随后,那种雄沉遒结的榴颗铁蹄,飒然踩踏大地。溅起的沙尘,已经渲染四蹄屯势积聚的奔雷之音。 皓光冰雪般光滑的锦绣身躯,形绽带着风声,已经散发出烈火般抖鬃的野性。俊朗身形稍微感知万化迁变,便触风而动,调谐身形状态潜在力量的冲动。 野性透显的风格画面,贲色渐渐活现。 敏于灵性直觉的皓光穿沙马,俊拔姿态经历一番调沛后,突兀的眼睛,灵动地看着素沁芭拉那婉柔化钢、一飒倔强的手勾风。突然,跃起前蹄…… 素沁芭拉极致紧蹙身形。 那种凝重佐力的执着感,似乎就是只为完成——一个心灵渴望中的某个响频,在用整个身心宇宙,来修饰指尖一个微小的振频。 其实,泰侬丽格已经看出:素沁芭拉带有佐杀感的右手指勾,就是一个玲珑刀相。 临摹法令的手感,因为满含极致的敬畏心,激奋奔腾的,简直就是一颗心攒力奔竞的狂风。 泰侬丽格已经感受到了:素沁芭拉极致敕令状态中,竭尽生命万感疼痛、凝结的心力之粹,生成定局的目的令。这,不正是自己简刀催生刀楔令的局吗? 是的,没有一颗万感极点状态、闪烁生命法性光的——心,勒令的刀,势必落进无穷性灵奇门的陷阱。从而,让一颗出刀的祭心,中道折俎。 袤瑟刀马旦忽然敏感地看向泰侬丽格。 能够敏察刀楔令的她,瞬间从素沁芭拉撩动的姿态中,预感到:自己心灵感觉上,已经飞过一铩状、射杀的令。 袤瑟刀马旦知道:素沁芭拉这个令一旦佐动,出自原始乐器衍生的临摹音,因为非常接近法性本意的初衷。必将显化出刀楔令的轮廓。 形,用无可以完整包容。但是,形与形一旦立令不同,相互遭遇就是毁灭攻。 在素沁芭拉承载的业力障中,此刻的胡琴音,不光是音声之空,也是一把立令之刀。以法令之形对垒形蛊之形。 恰时,素沁芭拉弹拨胡琴的音声,同样具有着无限和有限的两种特质。 而且,此时的素沁芭拉,一颗心已经拥有——完整澈亮、通透的法性光。 皓光穿沙马触风间,野性高拔着姿态。虽然浑整力格不显欢飒,拘于僵硬的块垒。但是,崩力时,不竭强化烈性的本能。即便形格僵硬,依然是野化状态、恐怖的怒兽。 重浊僵硬的动作,仿佛拖带着笨大的辎重。绽力状态的肌肉和肢节濒临极限,几欲崩摧。令人目视而心惊。 就在皓光强烈摇摆头颅,拔起陡峭的姿态,攀弯前蹄时,素沁芭拉勒令如刀般的右手,已经惊鸟一样掠向胡琴。 狭长的风,手形飒烈俯冲的弧勾,精微把握力感的指跳……让伶俐弹拨在胡琴上的指绽,带动身躯紧蹙中浑整佐力的形变。 “嘣……” 随着一声波漪无竭的弦颤。声波抛弧的尾韵,似乎带着有形的方向感,飞向皓光。 顿时,惊闻胡琴音声的皓光穿沙马,马首龙摆,浩鬃飙燃了炽烈的火焰一般。 皓光拔力状态,虽不曾奔腾,却已经飞扬滚涛般壮势的风声。 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震惊中面面相觑。较力过穿沙马的她们知晓:这就是一匹野生穿沙马的初状态。 只是,素沁芭拉焕生光华的一颗心,已经灵性感受到:皓光穿沙马身上凝固的形状块垒,依然存在。 借助音声力量,她也觉察到:施加在皓光身上的形蛊块垒。达昂瑟侬的泥雕板块说:法令可以看见,就已经被亲证。 但是,这显然不是拯救。 随着素沁芭拉那一音勾起。整个时空似乎在她的心里,也变得松动起来。其实,那是因为,自己已经能够受到:形蛊的轮廓。 能够被看见形状,就已经被乾坤意象所勾勒。从而变成一个平常存在的个体,失去神秘潜在的无限力量。 但是,素沁芭拉知道:自己手令催生的胡琴音声中,精密贲生的射杀状态和感受,还是缺少笃定的形格锋棱,没有让一尊令——铿锵而立。 这也是自己极力触发一声琴音,却并未真正破解开形蛊的原因。 是的,她还没有听到:形蛊破解时,那种溃碎的破裂声。她只有感受简白直觉带来的“回答”,才会相信可怕的形蛊被消毁的过程和形状。 素沁芭拉正这样想着,只见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一同谨心地看着她。 泰侬丽格走近素沁芭拉,道:“素沁芭拉啊,你的胡琴令,只是被动地感受到形蛊的存在,并没有洞悉——百音索喇当时以形——控制皓光的一颗机变心。” 袤瑟刀马旦点点头,“还有呢……素沁芭拉,婉丽胡琴此时就是一把立令的刀。在古老的传说中,音声之法,才是走进自我学宇宙、心灵瑜伽火的工具。” 素沁芭拉聆听着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的叮嘱,敏捷地点点头。 从刚才那一声弦颤音,素沁芭拉感觉到:那个右手佐令发力的瞬间,浑身紧蹙了——外在形廓和内在万感集结的疼痛。随着手指迸射的琴音,已经在烈性凝炼时,反而激化出一音之刀,射杀出法令的锐气。显示了警化之威。 此时,生命状态中,内外交集的万感,不再是素沁芭拉忌讳的目的。 相反,这些蓬勃隆盛的性灵万感,就是自己丰屯地蹙结在指尖的妙光。 这些妙光,最渺小瞬间的闪烁,都会是迁化精真情味的法器。很容易催发出——精敏辨识形格块垒的灵感刀。 是的,刚才,素沁芭拉只是在乎佐音立令的手段,未能顾及到生命万感变迁的立体境。 这,也使她忽然间意识到:那一刻,自己忽怠的境,不正是发现动态变局中、机巧的背景风? 素沁芭拉感受着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的叮咛。一颗灵动的心里,已经权衡着对于亲证形蛊的完整把握。 她忽儿抚摸过精致的胡琴,仿佛呼唤灵性沉睡中的法器。 第二四七章 破蛊 第二四七章破蛊 不远处,统御达昂瑟侬铁骑的族宗达昂努,联动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虽然牢牢牵绊着百音索喇。但是,百音索喇姿态欢飒。力感超前、把控攻防的连贯身手,让他的每一个动态,都是光滑无碍的毗连结。 而此时的匕贡和海弓,踪影也无。 素沁芭拉看向傲然矗立在火马背上的百音索喇,心志陡然变得激烈。 是的,刚刚经历的业障,让她已经知晓了——形蛊以疼痛带来的恐怖。 素沁芭拉顿时感到淤积的愤怒,震颤到了自己的一颗心。 但是,她很快进入自己的状态。 看着渐渐尝试着打开姿态、又渐渐活现过来的皓光穿沙马。素沁芭拉就像灵性捕捉空间里敏光的新禾。 素沁芭拉焦切地走动起来了。动感状态中的她,右手迎光,搓磨着指尖。身心感受到的那些自外而内,穿透生命时,每一个依然痛苦不堪的感受。寻找适于自己手刀翩飞的瞬间感。 可是,生命中,许多情况的发生,总是不堪想象的。素沁芭拉越是忌讳地躲避百音索喇。一颗心反而变得更加顾忌和敏感。很容易让自己灵性一瞬间变得极端。 是的,她必须面临仇罹,形成对确定目标的立令过程。 素沁芭拉似乎忽然明白:自己刚才单纯凭借——想象中,对于形蛊的憎恶,复活皓光的精锐勇力。并不是对于形蛊确物标识那样,有目标地完成立令。 这才是刚才佐动胡琴,难以透彻佐令的真正原因了。 是的,尽管泰侬丽格和袤瑟刀马旦叮嘱自己那么多。而且自己也感悟到诸多思觉。但是,就在此刻,自己执意逃避百音索喇,为皓光立定刀楔令时,才忽然发现:自己不敢直面恐惧的一颗心。 是的,百音索喇就是形蛊之源。素沁芭拉顿时感到:自己真正立令的切口。 素沁芭拉凝立着。看着百音索喇时,因为愤怒,右手烈性绽形的屈折手勾,瞬间让她感觉到浑身剧烈振抖起来。 那些通透身心的内外之痛,带着灵性敏觉的方向感,右手指尖已经疼而跳。这让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立令的直锐感。 是的,刚才胡琴迸射的力感,不够极致深邃的地方,正在于此。 她以为自己把胡琴令未能粹极的原因找遍了。然而,此刻才真正发现——心灵目光一直未能看见的焦点——百音索喇。 素沁芭拉左手把稳胡琴,手指顺溜飞翔在弦线柔韧的河流上。右手带着立令的烈火手勾,迅速挑动一个直锐的辅音。 一个奔动的“吒!”。 生飒冷厉的直锐尖音。仿佛已经振动了手感中的每一个感觉。让素沁芭拉忽然感到:每一个疼痛,都是完成飞箭射杀的主频。 心胸压抑不顺流的浩气,已经彻底崩碎——奔腾了烈性的怒火。 素沁芭拉完成崩动吒音的时刻,忽然,发现透彻的音丛,已经击穿了目标。 完彻淋漓手勾,右手仿佛嵌杀一把看不见的刀,素沁芭拉莲指叩心,曰: “达旺儿玛城, 玲珑音声仆者的纤手刀。 是胡琴的令。 空灵音, 法格形。 极点穿凿。 万痛, 万马 万刀。 精真确指, 时空攻击点的主频。 彻杀—— 形蛊。” 在胡琴令中,素沁芭拉忽然发现:胡琴因为音声生令,已经化令生法,变成形。同时,素沁芭拉已经感到原朴质感的泥雕“土”。 只是泰侬丽格的泥雕土,攥在左手里。而素沁芭拉立令的泥雕“土”,却在心里。 是的,素沁芭拉曾经牵手泰侬丽格时,感到的正是有形法令和大地。那就是瞬间感觉中,撑力自己有形站立的根本因由。 百音索喇的形蛊之形,怎么可能抵抗过大地浩大的有形方寸呢?这正是素沁芭拉从泰侬丽格感受到了——自己有形站立的生动。这也正是素沁芭拉从形蛊中,发生过质变的瞬间感。 因为最后笃真的确定辞,素沁芭拉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胡琴令真实有形的“回答”。 顿时,皓光穿沙马触音生奋,它以攀越的耸峙,骤然矗起来。激昂的马首高翘起来,撼然完成了一声迸发烈性的啸鸣。 淋漓释放力感的皓光,再次完成高耀腾奋举止的瞬间,忽然崩塌般重坠…… 身躯降落时,颠动的四肢剧烈震动。四蹄厚重砸地的重夯声,从地上弹起隆隆厚重的风烟和沙尘。 素沁芭拉忽然看见:空气中,厚重块垒从浩光穿沙马身上,豁落卸掉,仿佛摔碎的精铁重戈。 当素沁芭拉这样看时空发生崩碎的形状时,终于看到形格嵌套的形蛊。 就在皓光穿沙马摆脱重载,再次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皓光穿沙马已经再次完成——一个野性弹跳的生动。 “终于摆脱形蛊了,皓光……”就在素沁芭拉如此惊叹时,却见一具庞大的嵌套,仿佛从时空降落。牢固地紧箍皓光时,素沁芭拉一颗依然在状态的心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百音索喇形蛊法相中、第二次发生、猝不可见的形——终极致命的法咒。 原来,最后机变的形显,才是时空真正嵌箍马匹的套。而第一个可见的嵌套,仅是蛊的一部分。 素沁芭拉淋漓手勾再次崩动烈性的音声时,早就在右手指点预置的万感,随着最后五指全部拨动胡琴弦丝的那一刻,迸射开来的音丛,仿佛风一样变得有形存在。无形射杀的万音令,瞬间击碎了空间的最后形显的铁箍法相了。 素沁芭拉不禁为之震动。是的,第一个形是蛊,为第二次真正毁灭的致命攻做了掩饰。 彻底解脱的皓光穿沙马完全奔腾起来了。那种放浪的不羁蹄槌,欢腾地砸击大地,从久滞的形蛊中彻底释放承载的负荷。 眼前发生的,不就是当初为皓光穿沙马施加的形蛊吗?这种可怕的嵌套,原来有内在的性灵的蛊辞和外在时空看不见的布陈。 一直鏖战中的百音索喇,蓦地感到身躯震动。警觉回折的目光,正好撞上——素沁芭拉愤怒而毫不遮挡的眼神。 素沁芭拉似乎早等待——百音索喇回视的目光了。 只见,一直伺机驾驭皓光穿沙马的袤瑟刀马旦,随着玲珑完美的跃动,已经矗在皓光马背上。 她挽动手中的刀,飒地迎住百音索喇的目光一振动,显化着威厉的警示。 当着面,素沁芭拉以胡琴令破掉——施加在皓光身上的形蛊。那种深邃透彻的解密和破咒,已经刺疼了——百音索喇的一颗临战心。 第二四八章 喜嬗感 第二四八章喜嬗感 经历业障,所有发生在身心上的疼痛感,虽然像空无的风。但是,在灵与肉上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些过程中、消弭不掉的隐痕。 感觉并非空无,一经发生,其实已经变作有形状的记忆。而记忆是永远的,也是有形的。 素沁芭拉看罢——野性焕然的皓光。突然垂首,撒下一波儿欣慰激动的眼泪,道:“喜嬗饱满的力量属于你的时候,跃动!别带上负重的判断哦,皓光。” 素沁芭拉说完祝慰的话,看向泰侬丽格,“谢谢你,泰侬丽格公主。你的出现,就是耀目的光。达昂瑟侬的泥雕曰:光芒,就是法的启示。素沁芭拉,被你唤作小灯盏!那是你快乐的手亲自点燃的。因为刚才的令,请你接受仆的致意。” 素沁芭拉温柔躬身,表达了一番致意。 泰侬丽格在光下,轻盈走向素沁芭拉,身廓染着淡黄色的光晕。柔手挽刀,敛于右手腕下,微带喜悦的脚步,仿佛跳跃的两枚篝火。 她替素沁芭拉拂去泪滴,“又在为你,又在毁坏。素沁芭拉你会憎恨我吗?” “一颗充满千孔百疮、矛盾心灵纠结的判断词,是出自沉默中、灵魂苦难的徘徊。素沁芭拉懂你的委屈……”素沁芭拉微笑道。 “嗯。”泰侬丽格点点头,侧身时,簌簌滚落一扑扑的泪滴。 是的,她用肯定的答复语气,就是在欣慰地赞许:素沁芭拉将达昂瑟侬的情味说到了极美。 此时,大漠并没有如此平静。长线条的风弧,柔韧地携带沙尘,抛扬起那些鏖战状态的铁骑风烟。 袤瑟刀马旦轻巧地摩挲精致、干练的两只手。频动的眸子浮闪锐意。身形翩然掠后,佐马拔力一个料峭的身形力弓,冲向铁骑较量的战场。 族宗达昂努此时的刀楔令虽然出于静态,但是,以笃定的压轴,依然就是生杀定位状态中的主频。 素戈路慕、诺格金樽在不断形变状态中、形成的调整攻,此时此刻已经变作百音索喇熟透的工具。 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虽然很容易辨识百音索喇形变的法相手段,但是却破不开那手中执握的杖。 袤瑟刀马旦已经看出持久攻中的轮回。不禁轻轻地摇摇头,她能够感受得到:拥有自我瑜伽火的百音索喇,其实就是驾驭一个完整浑炼的心灵在战斗。 没有快过心灵的刀。没有快过感觉的判断。 灵性战比刀戈战其实要焦灼的多。那些念头瞬间切换成质感的刀,其实也就是在变念之间。 那种自我性灵宇宙的光,静态修炼是完美无缺的吉祥物。一旦付诸刀感,那就是瞬间生杀的魔具。百音索喇瑜伽火的可怖就在于此。 这,也正是三宗难以制控百音索喇的所在了。 带着达昂瑟侬语言个性的刀楔令,谐柔多姿的赫瑟侬拉的婉丽音声,还有将刀楔令直接付诸质化的精工造。足以穿凿尽乾坤方寸的、大漠铁骑的精锐。此刻,对于浑炼成一的百音索喇,显然不能构成——终极状态制约的手段。 袤瑟刀马旦身形一旦驾驭皓光,共感谐振的心灵和手感,在动态变化中形成灵敏搭配的整体,潜意识里敏锐发力的姿态,每一次形绽,迅速就能达到极致。 所以,袤瑟刀马旦的刀攻,不可能存在一次多余的轨迹。 泰侬丽格能够感受得出:唯有这种犀利玲珑的跳频刀,才能够精敏捕获——时空异状变化的信息。 当她有了这样的感觉时,不禁侧目和素沁芭拉相互对望一眼,点点头。 “音声破蛊,你的胡琴令已经杀伐掉他一半的锐气。而真正对付那根统御形格力量的杖,还是离不开质感强硬的刀。”泰侬丽格道。 “但是,那根杖,胡琴说:就是极致的形。”素沁芭拉即时提醒道。 “没错。但是,百音索喇的一颗瑜伽心,刀楔令说:是不够纯粹的有,和不够纯粹的无,形成的循环波。” “但是,正是介乎于有与无之间,他的力量制造了无尽的奇门。这一点,胡琴知晓。”素沁芭拉说着,叹口气,“而且,他那大地杖,此刻驾驭的就是地精火马的势。这就非常棘手了……” …… 此时的达旺儿玛城上,迎风卓立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一手勾住风披的后摆。跳动欢朗的一手风,拢起蓬勃渲染着火焰感的一簇簇达玛花儿,“长,可爱的小生动……力量从来都不是可以匿着的。它只有表现了,才叫鲜艳的活着。泥雕辞令里的喜,在光芒照耀得最旺的一朵花上,才可能感受的到——带有灵魂解释的那种无限感。” “亲爱的妈妈咪呀,我怎么忽然间就想到了——泰侬丽格正携带两个精美的铃铛,一溜风儿似的跑过山墙……”泰侬丽旖小心地道。 她知道:自己声音再大点儿,这些灵性的话儿,瞬间就很容易变成玩笑,失去原味和本真的。 “纯粹的动感美,能够招徕吉光瑞气。因为,那种饱和状态的完美感,能如此然,可不是没有原因的事情呢。” “祝祷要恭谨,表白要温柔。可爱的孩子,这些样子你都做到了呢。”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道。 “妈妈咪呀,这些灵兆都与风传的讯息有关。一个境界,一个生命。我祝福:自己能够在这样的美丽城楼上,聆听着你说的每一句话。” “亲爱的孩子,你想留住:与妈妈咪呀珍贵相处的每一寸光阴和空间。有一颗这样的心就是了不起呢。因为,难得的珍惜,不正携带了敬意吗?敬畏,是属于神灵的表情。” “只要没有执住,生命就不会阻挡每一寸最新鲜的风。这是泥雕辞令中精致的诗歌。据说,那是古老火神喜欢过的一句话。妈妈咪呀,敢于带着启示的口吻,像你那样美好地说话。哎,泰侬丽旖感到逾礼了呢……” 听到泰侬丽旖的这句话,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看看天空光芒盛着的太阳。 然后,她蹲下身,将泰侬丽旖的手,呵在手中,“我用心问过每一个泥雕。都说:你刚才说的话,出自替妈妈咪呀分担思索的纯心,是金子光芒做的。后面那一句,是你出于谦卑。孩子,妈妈咪呀爱你!” 第二四九章 大地杖 第二四九章大地法 百音索喇因为经受过袤瑟刀马旦的背袭。其实,一颗心对于袤瑟刀马旦带有恐惧感。 而且,目光所见,瞬间对袤瑟刀马旦生出忿心。 本来,他是要杖杀那匹——他带不动的皓光穿沙马的。但是,因为三宗牢牢牵缠了手脚,所以终究没成。 就在刚才,百音索喇感受到——身后皓光穿沙马形蛊被素沁芭拉破掉的瞬间,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施压皓光形蛊的法相手段,被胡琴令破解。 袤瑟刀马旦因为完整感受了形蛊的凶厉,所以,心中深深知晓:百音索喇形蛊的威力与机变。 出自瑜伽火,法门衍生丰隆的法相手段。其实,已经让袤瑟刀马旦更加渴望——征讨之。 风,相对于一匹灵兆马的修饰。就像助燃了殿堂高祷金烛的火。 皓光马旺相生发力量感的筋节肌肉,形成凝练结实的块垒。随着奔竞,突突突地震颤了光色闪烁的锦绣身躯。簇结力感的重蹄,散发着钝击的暴躁与抡击的风轮。 力量已经舒展,玲珑嬗变仿佛叱咤于云雾里,显隐不拘的龙。每个调节中的攻击,一吒的定格,更是精美有形的图腾。 袤瑟刀马旦随着皓光穿沙马飞拔的动态,震动中变成马背上起伏的波涛。身形姿态被皓光带动中冲竞的气势,随刀已撩动了火焰。 袤瑟刀马旦右手握着长刀,不再滞后百音索喇火马的皓光,烈火般的姿态,此刻与地精火马形成“匹配”中的敌人。 共骋奔腾,飒意如风。烈性奔竞时,互施威厉。 袤瑟刀马旦主动挥刀,带着飞旋增势的腕力,调动刀相灵风。让每一个精洽到位的袭击,变作屈折密叠在流光中的铁钩。形廓一经掠过百音索喇,就显示了毫不拘谨的猎取。仿佛敏于犀利摘取——这个镶嵌在空间的强韧多变的怒兽。 精密维系手感,不错失一次、贲力显化手段的袤瑟刀马旦,知道:自己的手刀一旦显露出破绽,擅于瑜伽性灵光感一样跃变的百音索喇,就是反向逆杀而至的致命攻。 被围攻中的百音索喇,依然是欢弹跳变于时空的灵动戈。 袤瑟刀马旦能够明显感觉出来:那种有形杖击力量,滑动,飒划辅音群响的一簇簇音丛,锋利风廓略带卷边的翘刃,就像猛禽激烈扑食时,翼张姿态,形成外廓黑厉上翘的飞边。那种高强度驾驭力量杖的攻击,带有生飒穿透的锋利感。威严显相,带有施令。 袤瑟刀马旦终于意识到:持杖的百音索喇难以瞬间被征服的凶腥与强悍。 是的,左手控灵动的喜,以接近无限感的变迁,就是性灵密宗的感觉控,而不是具备判断、迟滞的意念控。 一种戈,不能被诸多手段瞬间操控和挫败。就是因为,被动状态中的戈,其实就是状态卓尔不俗的高功。承力状态中,根本不曾丢失——一颗心灵的精密规格。 三宗嵌结,已经是刀楔令统御的极点。在袤瑟刀马旦的眼里,这并不是统御整个畸变无形战局中的主攻。 百音索喇除了一匹地精火马,更有这个不太借助境界的瑜伽杖。在自我显化身手,近距离攻击中的袤瑟刀马旦看来:持杖的百音索喇就是一个精密、看不透的自宇宙。 袤瑟刀马旦唯一知晓:潜在百音索喇姿绽中的两个极点。虽然不够纯粹。但那种不纯粹,不是袤瑟刀马旦自己以刀感之,而是借助泰侬丽格刀楔令感受过的。 显然,袤瑟刀马旦没有逾越那种潜在百音索喇力量戈上,一颗心灵表达的长度。但是,来自精神灵感、信心、勇气……这些内在潜量,却在无限拔焠——身心拓张中的浩浩之力。 所以,在此时泰侬丽格的眼里,袤瑟刀马旦不具备形绽的极致力量。不能等长拉伸与百音索喇匹敌的锋锐刀。但是,一颗法心的意识,却可以凭借刀楔令,表达出威慑力的极限感。 是的,哪怕这仅仅是个略带空洞的感觉,依然就是内在心灵的武器。这,就是心之境。 看着袤瑟刀马旦嵌住百音索喇的气势,联立攻成形,泰侬丽格终于舒口气。她缓缓垂首,十指嵌进长发,仿佛收拢白色花瓣的、小小簇结成骨朵的莲。 不经意间,落翔姿势,放松状态时,舒缓放大紧张灵感中的她,忽然感受到了来自一颗心的震动。那种本能感验中、敏于察觉法性的一颗心,告诉她:空间里,一种法正在呈现锋利的轮廓。 泰侬丽格猛地翘首…… 只见百音索喇手形瞬间牵动火马鬃,斜上递增式冲腾。拔高姿态的瞬间,人马组合,仿佛大地崎岖凸兀的铁弓一样。 高飙姿态的百音索喇,不再是浑炼躯形成的、光链中的闭环。而是形格轮廓贲现的有形戈。 那种略带暗光雕饰色泽的方寸山,仿佛大地铁硬呈现的料峭之石。生猛烈性的线条,雕色森寒,光泽铁色。 泰侬丽格顿时震惊。她忽然记起——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过:大地是不可阻的。人吃地一世,地吞人一口。恐怖的警戒辞突然间浮现在脑海。那种况味带来的黑暗和尖锐,仿佛一刀刀切割着——完好美泰的时空。让心上的疼痛,都足以变成零落状,当当当……仿佛碎颗粒的质物那样,一粒粒地掉落到了地上。 “大地法!”泰侬丽格忽然大声喊道。紧急中的她,是在提示鏖战中的达昂瑟侬的铁骑。 袤瑟刀马旦敏于识令知法的一颗心,本来对于百音索喇的显化,已有预感。随着泰侬丽格的提示,心里笃定了:自己对于百音索喇的有形判断。 哪怕出自泰侬丽格的声音唤动的这三个字。在袤瑟刀马旦的心里,那就是:达昂瑟侬民俗中,口口传法的指令一样,一经出现,就是自己同步驾驭的刀楔令。 只是此刻的令是空白的…… 袤瑟刀马旦正在犹豫的片刻,百音索喇已经带着俯瞰的姿态,斜掣而下。 他左手虽然持杖在前,但是玲珑挽动的右手,却是带有犀利穿凿的主控。右手膂力仿佛昂扬的高弓,饱和屈弯形成的张力控,已经激发了奔腾的力量狂涛。 那种显化的法相,袤瑟刀马旦完全可以凭借直觉感受得到。想象中,百音索喇的大地杖,带着冷酷装帧了白风的修饰,正飒意冲向族宗达昂努。 第二五〇章 短刀控 第二五〇章短刀控 “启令, 开—— 密叠压实的宝馕。 达旺儿玛城精致俊阁的、 小小神龛, 曰: 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在上, 大地法在下。 愿: 精铁大地的形质, 被握令于—— 太阳尊刚勇的辞。” 敏于感觉火的泰侬丽格即兴起韵,行令。 追步百音索喇法杖风声的刀楔令,因为敏于修饰感觉火,灵性闪烁的意念已快如一道新光。正带着旨意,猎掳——暴烈不敛的杖之狂风。 百音索喇本来就是自我性灵控制中的瑜伽火。他感受宏阔大地的境界,早就受惊于:达昂瑟侬铁骑队列中,添置的一力——袤瑟刀马旦。 对于战斗力成型的达昂瑟侬铁骑,百音索喇不大具有怯懦感。 不过,倒是这些新生力量,不经意显化的个性,以极端造化的顶巅状态,造化着不可预知的利器,让百音索喇感到特别棘心。 百音索喇深知:这些略带顽劣,不墨守万化形格陈旧判断的修饰辞。能时新,又时新,时时新。已经给他制造了太多的、措手不及的困惑。 所以,闻令色惮的他,难以掩饰一颗心——对于这些色泽光艳的、小小姿态的忌讳和愤怒。 袤瑟刀马旦早就看见:心思被自己牵绊的百音索喇,仇罹的目光,就是两盏愤怒点燃的灯。 百音索喇眼睛余光,倾斜透露的杀机,要比他正视前方高能三宗的更加冷厉。 所以,袤瑟刀马旦的冲刀势,并不敢——带着拉伸的惯性,执着于长线攻。她必须牢牢地抓中百音索喇的机变之心才成。 是的,她只有像令一样,表达出对于刀楔令启示的握控,才能尽情绽示一把刀的威严感。 生命在极端状态时,能够想到的,就已经是预置在身心上的潜能了。 袤瑟刀马旦侧目,看向泰侬丽格。潇洒挽动一个翩然飞舞的刀花,算是对泰侬丽格刀楔令——呼应了一个有型回答辞。 触令间,一把刀在心灵正生出风雷。同时,蹁跹姿态的她,已经是触令腾冲的惊戾之鸟。纤小、愤怒,如一枚尖锐的芒刺。 百音索喇涌动大地法力的杖,虽然被素戈路慕的刀截路。但是振频中不竭余颤的涟漪,却让素戈路慕的刀被逼受动而动荡。 诺格金樽一看素戈路慕难以在百音索喇的杖袭中定稳格局,立时搅动两把索瑟长矛,次第射杀百音索喇。 虽然两人没有及时获取——来自族宗达昂努的任何启示。但是,在联立战斗的境界中,族宗达昂努依然就是主事三宗战局的支撑点。 其实,族宗达昂努在感受百音索喇大地杖袭来的瞬间,已清晰地察觉到:动态状态中的百音索喇暴烈出功的煞气,显然没有刚才持久联攻的时刻更显强势。 因为那种推杀法力的振频波,略带迟滞感。所以,族宗达昂努并没有即时动用刀楔令。 百音索喇推杖攻击前方……突然,攻势随健旺的弹性势能,猛烈反勾。 只见地精火马随势盘旋一个湍急的火轮风,逆回。扇弧形风廓中,动态高涨的风,烈焰一样高飘起来。百音索喇贲威中,执杖反转。仿佛拉满风的帆船,涡旋时,袭至袤瑟刀马旦。 “这些零碎的小枝叶,就是羁绊手脚的石头。百音尊,快以大地杖磕碎她!”忽然,匕贡从不远处的沙丘后,骑马闪烁而出,对百音索喇大声道。似乎急于走脱,却又有所牵系。 袤瑟刀马旦手刀中,早就有了超前——灵敏制约自我手脚的警惕心。 而且,她一直驱动皓光,保持动态夯力般能量不息的冲击力,在跃迁的角度上不断奔腾,增益势能。 所以,百音索喇翻腾杖杆逆杀时,驭令精准奔腾的皓光马匹,不断跳步,保持了袤瑟刀马旦长线动能的浩力不竭。 忽地,袤瑟刀马旦右手进攻的长刀,飒划锯齿白光,猛地削向那根杖杆。 刀、杖相磕。 袤瑟感到刀刃磕着的,并非浑炼的杖杆。而是一个坚硬的风廓护体。 暴烈的杖,依然保持着原初不变更的袭击姿态。 杖如杵,法相自控而饱和。动频刚烈,形变如震。 随动,蟒风缠绕。仿佛搅浑了一个乾坤。那样厚重的发力,须臾摇晃了整个时空一样。 皓光穿沙马本是嗜好风沙雷厉的野生者。粗粝驯化成形的姿态,外形看是一匹马,但是烈性撒狂的个性锋刃,却嗜好风暴和狂沙。 此时,皓光马触风,长旺的烈鬃狂焰,随风已经点燃了——浑整姿态浩然奔腾的气势。 顿时,袤瑟刀马旦被痛磨的杖风,完全催醒了手脚灵感的神经。欢嬗于逆力拔志的人与马,精粹如狂风的雕刻。历历清冽到通透发疼的生动,彻底焕活了——生掳大地杖的威力。 皓光颠荡着奔腾,肢节飞拔出形格的直与勾。境界崎岖,形状玄巧。姿态造化不拘一格,如控万象。 素戈路慕、诺格金樽完全深懂:百音索喇大地杖的威猛。他们就是杖之所控中、持久陷进惯性窠臼的风涛,难能高矗起立威的法,才被拖进持续苦斗不止的境界的。 难于料到的是:沾足了生飒火风的袤瑟刀马旦,却是嗜风的暴躁戈。惊闻煞风,更着清鲜与生动。状态生猛,造势昂然。姿态在战斗中,带着斜飙的修饰黑风。 那种从黑煞黯淡风,鲜艳夺目、以挺拔状生出来的美丽,纯粹的色泽感,如美丽耀人的花朵。 此时,袤瑟刀马旦执刀对峙状,惊艳饰于威仪。小小的精致,从微见着,焕然衍射出灵性光彩的动态。 杖欲烈,刀欲猛。交戈重重,响声若鼓。 百音索喇感到:自己攒杀状态中的大地杖,其实就是笃定形格万化的工具。法性包括了生命业力的各种因缘。足以伸达灵魂,具备形状质确的镶嵌感。 然而,嗜好野性烈态的皓光,更无畏苦难赘,似乎已经不觉自己就是——一匹只可能擅于奔腾的马匹。 皓光暴躁夯力,不竭奔驰。让袤瑟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小人儿对于野马的装饰品。 百音索喇一杖之击,本来就是力透块垒、破碎形格。没料到,袤瑟刀马旦驾驭皓光,依然触风,直锐奔腾而至。 袤瑟刀马旦看似娇小,但刀势凌烈,威仪不凋。精魂与身心同频拔萃,令百音索喇不由惊愕。 借助皓光穿沙马冲步之勇,袤瑟刀马旦的长刀抵住大地杖。 “杖之令,指意大地。刀楔令,承接太阳尊。法在时空,唯有一理可以贯通。我懂你的孽!”袤瑟刀马旦说罢,身形力绽。定稳攻击姿态的同时,调校左手。 手形翩转的瞬间,形成隐秘的半绽。飒!左手冲腾,抬腕之际,翻出一把解腕尖刀。逼仄百音索喇而刺。 尽管百音索喇知晓袤瑟刀马旦的长短刀。但是,那把伴随长刀的短刀,刀势招招变形、变频……姿态万迁,参差不齐。 百音索喇骤然侧仰,避开短刀。他不敢再行——催奋大地杖的法力。急忙勒住了地精火马冲前的势。 第二五一章 粘着情味 第二五一章粘着情味 姿态敏捷的地精火马,轻盈翩转。回撤力量时,婉变自然,不显亢奋。 曾经一直重浊压抑于地底,久经盘亘的地精火马。一旦显现大地上,姿态上可以任由性灵变迁,自由放大无拘形变的界限。所以紧急状态,依旧欢飒。 百音索喇避开袤瑟刀马旦短刀贴身杀戮的锋芒。因为身轻若火不显重量,紧急态,被百音索喇制控。回辙状,就像猛然返飞倒挂的金钩。 错开袤瑟刀马旦,百音索喇在回撤时,顿时变得激烈。以灵感左手,加持法性森严的右手控。翻转中,毫不避讳地挥杖,镶嵌在素戈路慕、诺格金樽精敏的攻击中。 熟稔应对三宗的他,一旦落辇达昂瑟侬的铁骑丛,更加生猛。承受逆力法性的地精火马,更加燃旺姿态。触逆,暴起。将进攻时的大地法杖变成执意拓拔锐意的攻击。 虽然,百音索喇打不开袤瑟刀马旦的界限,但是驾驭火马,逆力强攻三宗,瞬间变得异常刚猛。 素戈路慕、诺格金樽因为刚才经历了一个力量的缓冲,随着百音索喇逆回杀,刀与矛已经变作主动攻击,不给百音索喇的反攻留有余地。 却见,瞬间激怒的百音索喇,发攻。金钩似的的火马,仿佛被百音索喇飞甩而出的重戈。 “咔!” 火马猛烈地镶嵌在素戈路慕、诺格金樽的刀与矛的禁锢之围中。结实嵌套时,几乎可以感受到形质紧密穿插的力量。 却见,此时的大地杖猛力贯入刀与杖的嵌套。强烈的惯性,使百音索喇执杖嵌紧刀与矛,并且带动了素戈路慕、诺格金樽一同颠簸着振动。 剧烈颠动,激起大地隆隆升腾的沙尘风烟。让三人盘紧化一,变成共振于大地上的巨辇。 百音索喇气势毫无颓然。刚烈凝练的姿态,熟稔佐力的手脚,也丝毫不显被动和惊恐。手感方寸依然凝沉、没有凌乱。 百音索喇左手握紧杖杆,控法的右手却凸显筋节锋棱。 族宗达昂努一见百音索喇和素戈路慕、诺格金樽嵌固凝结,翻飞右手雕刀,立施刀楔令—— “精识刀, 精工双矛, 大漠金沙守护的图腾。 情味卓尔的太阳尊哦, 愿加助正宗, 砥砺—— 生死弥结不化的块垒, 鉴, 刀与矛中不羁的—— 蛊。” 族宗达昂努化生达昂瑟侬语法中的刚音,立令成法。 随着确凿启令的口齿风声,素戈路慕、诺格金樽闻令而激奋。 只见刀与矛贲色耀目,明亮光泽瞬间修饰着三把铁戈。但是那不是光华明艳的点燃,而是司仪般冷酷的装帧。 色泽,是大漠崇尚神性痕迹存在感表达中的一部分,颜色不仅可以区别冷暖,也有灵感与法性之别。而且,这一阙令,族宗达昂努附着了情味的解词。就是让音声造化染着生命挚爱的况味,这样,色泽就不显淡薄。 情味令,足以唤动生命态,修饰——极端境界的无尽感觉和情欲。复现原始生命状态饱满丰富的力量。这种力量,已经牵着深邃意识中的灵魂感。 袤瑟刀马旦辨得出来:此时立令的族宗达昂努,不仅能够察清法中万感的质别,而且可以用原初生命状态、朴素的一颗心,表达情味流动在心灵宇宙中的河流。 为了校正自己施令的错觉,在自己一颗心里,族宗达昂努附着了严谨的祈祷辞,“光华照人的太阳尊哦,请不吝赐教愚笨的立令者——达昂瑟侬的达昂努。最深邃的情味,会不会是法性光雕琢生命的极致状态呢?我祈求你明志。因为,一个道理落定了,一颗真实的心,就相当于真正皈依了永恒的生命哦。” 久攻不下百音索喇,已经狂猛地摇晃了族宗达昂努的一颗心。 这时,泰侬丽格听着空间里的刀楔令,默默垂下脑袋。也在默默祈祷——太阳尊给予达昂瑟侬族的启示。 她能够从刀楔令的语气中,辨鉴出:族宗达昂努朴素凝重的一颗心。 已往的族宗达昂努立令的一颗心,生令的灵感来自于:古纪泥雕太阳尊祭祀的祝辞,即启示。还有族俗礼节规范的司仪,即传承。因此,他从来没有动诸生命万劫粘连的情味。 直到遭遇拥有自我瑜伽火的百音索喇,持久艰难的心灵盘亘中,生成泥雕的刀楔令,依然难以瞬间制服——眼前这个心性灵变不拘的对手时,不免伤损了一颗心立令的信心和勇气。 这,正是刀楔令立令时的大忌。泥雕曰:一颗迟疑的心,信与惑参半,往往比显现的苦难更加可悲。因为,那时,信心很轻易就会变成——没有信仰可以皈依的修饰语。让生命沉陷进无休止的困局。 泰侬丽格心中不禁黯淡生悲。虽然,烈性音声的刀楔令没有可以穿凿的疑窦。但是,刀楔令中,“情味”一词的出现,已经在泰侬丽格心上带上了闪烁光。 她似乎听到:族宗达昂努被百音索喇绞缠,一颗被痛苦缠绕的心,隐约发疼。 是的,在达昂瑟侬的司仪礼中,最小的疑窦,足以衍生出无穷巨大的魔。 这些警示的格言,达昂瑟侬的人们几乎都知晓。 “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哦,请呵护这颗达昂瑟侬人神圣的心灵。折磨他,同样就是在撕扯泰侬丽格的一颗心啊。”泰侬丽格小心得一颗心都快要簌簌发颤了。 她十指绽开,又两手小心地叉在一起,紧紧贴在胸口。嘭嘭的心跳,顿时变得异常清晰而令人痛苦。“嗯,毕竟……毕竟……那就是我……亲爱的父王哦……光明的太阳尊……” 素沁芭拉见状,急忙走近泰侬丽格。可是,忽儿刹步。因为她压根儿不知道:此时泰侬丽格忧郁的原因,以及怎样劝慰泰侬丽格了。 “哎,侍奉达旺儿玛公主的仆,心灵侍奉也是仆役的一部分。这一点,我感到自己做的一点儿都不够好……”素沁芭拉这样想着,狠狠地敲疼自己的脑袋。 当她垂落姿态时,双手触碰到胸前挂的胡琴,“嗯,达昂瑟侬的不悦,其实,用赫瑟侬拉婉丽的修辞最好……”这样想着,素沁芭拉忽然将脑袋抬起来,略带欣然,轻轻自语:“可亲的赫拉衍莎姐姐,素沁芭拉应该说的没有错……” 第二五二章 破碎时空 第二五二章破碎时空 此时的地精火马,弹动的四蹄,仿佛欢腾擂动的响槌,敲响了风沙大地的鼓。隆隆腾起风烟的沙尘,衬着蹄风法相生成的滚雷。 百音索喇的手杖就像牢牢地嵌在大地上。坚固的镶嵌,就是为了猛烈的拔动和裂解。这正是手杖毁灭式的特征。 显然,素格路慕早就意识到阻尼百音索喇的危险。但是,一旦放浪手杖,那种贯通杀,袭击的就是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而这一点,正是素戈路慕最大的忌讳。 灵感已有察觉——素戈路慕出刀的力感。刀相传递的“心思”,诺格金樽很懂。 次第穿插的长矛攻,就像浩瀚力量聚势发飙而起的两把标枪。精准完成附着刀的定点攻。 袤瑟刀马旦并没有助刀添力。 因为,自百音索喇从——曾经拔杖震动大地、畸变乾坤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了那种裂解大地的毁灭力。 袤瑟刀马旦知道:自己一旦搭力三宗,必将把自己变成镶嵌力量——所形成“大地”的一部分。那不正是在促生百音索喇拔杖的威力吗? 显然,袤瑟刀马旦辨得出:三宗嵌杖,这也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作法了。 素沁芭拉看了看百音索喇,将温柔细小的手指头,迎向阳光,精致地搓磨一下,那是预热手感。 她看了泰侬丽格一眼,“泥雕曰:对于敌人,最小的情味战,很容易激发最大怒火的战车……” “你既然知晓这句话,就应该拢紧安稳的手脚。”泰侬丽格道。 泰侬丽格说罢,敏感地看了一眼素沁芭拉,又忌讳地道:“我是说,你那琴声很容易激怒恶魔……他会生忿的。” “没错,泰侬丽格。但是,你要谨记:一个拥有瑜伽火的生命,如果拥有两颗愤怒的心,那是不堪设想的事呢。这儿的两颗代表泛指。想想看,他竟然敢和宇宙为敌吗?”素沁芭拉眨眨眼,将发瀑泼落身后,两手握持好胡琴。 泰侬丽格沉思片刻,“嗯,素沁芭拉,我只是提示你要小心些……” “嗯。”素沁芭拉点点头。在阳光的照耀下,褐红的头发变得鲜艳而明亮,仿佛盛放的紫藤萝。 百音索喇以杖绞缠住素戈路慕、诺格金樽。杖再次统御了单刀和双矛。 百音索喇双目赤红,凝视阻路的素戈路慕、诺格金樽,膂力猛地一沉,压得素戈路慕、诺格金樽一同剧烈抖动一下。仿佛两人是被沉重摇曳的工具。 就在杖杆嵌紧刀矛,再施威慑下压的时刻,素沁芭拉一个喜嬗火跃的勾手,撩动胡琴。 原以为,素沁芭拉会催动金属质感的铁音。却料,那是温馨宜人的柔声。 无限欢悦的小型弹步式走动,显示着春风荡漾中,青春花枝摇曳般的生机力。柔谐的、绵长的……迎迓光芒的希望,散发热力,融雪般消蚀着——百音索喇轮廓、冷酷冰雕色的锋利线条…… 那种玲珑小步的动感,欢悦走动中弹颤的琴声,完全逆违了——诉诸法力的萧杀境。 美妙的婉丽修饰韵,形成热情与冷峻诸感交锋般的中介态。 泰侬丽格知道:一颗心陷进这种在极端情境中,变迁流动的音声河流,不正对应了——百音索喇左手灵格与右手法力,在无与有中,形成的无尽奇门? 顿时,百音索喇强势发力的一颗心,变得万感失真,血脉逆转。 是的,一把胡琴模拟音声,完全破了大地杖的境。 本来就以右手法性为主控的百音索喇,心里清楚:此刻的心,一旦随势嬗变,就是弱化右手控的法力。 百音索喇闻琴,阖目间,突然矗起姿态。 随着地精火马跃起,百音索喇撼然拔动镶嵌在三宗刀戈与法令中的杖。 一刹那,时空震动。 空气中,裂解的黑色罅隙,仿佛崎岖延展开的黑色电勾。那种在僵硬持续状态的剧烈破碎,彻底释放了百音索喇积聚在法杖上的力量。 大地突然间打破了平静的状态。流沙湍旋着飞起,浊黄的浪澜随着杖杆的拔动,打破了那种持续陷进长久鏖战状态的窠臼。仿佛地底瞬间翻腾出一条黑色的狂蟒。 所有造化的形,所有附缀的音声……在此刻全然变作法杖质感统御下,任意佐动的工具。 是的,人人从来都忌讳生命带着万感的轮回。希望能够极速跳出苦难的因缘。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发生,生命却又渴望:以平静姿态墨守——规格的熟稔与惯性的稳泰。 大地杖,就是从传说中毕加钵树冠,折下来的一根枝杆。存在就是统御的法,变化就是时空裂解中的毁灭。 素戈路慕、诺格金樽镶嵌着百音索喇杖杆的刀与矛,登时崩裂开来。随着黑色蜿蜒的罅隙,在支离破碎的时空间突然失去了协力的毗连。仿佛刀与矛完全处在不同的时空板块上。 这才是生命质物在时空境彻底的破裂感。仅凭各自的力量,已难以完成时空形状的修复了。 素戈路慕和诺格金樽,在时空中不再是精恰无二的浑整格式。随着时空中裂解放大的图案,正变成空间游离状态的一块块浮冰那样。 族宗达昂努加固刀与杖的刀楔令,随着百音索喇拔杖时的裂解光,音声渐渐在空气中稀落而消逝。三宗保持着竭力弥合、却又难以阻挠破碎的那种痛苦感,随着黑色变大的屈折鸿沟,溃散开来…… 素沁芭拉因为空间剧烈的震动,跌倒了。胡琴的音声中断了。 泰侬丽格随空间破裂时,被不羁无状的变迁风猛烈掀开,因为一时难以辨鉴确凿的目标。所以,攥在右手的简刀迟疑着。 一直在鏖战的境界外、驰动皓光穿沙马的袤瑟刀马旦,变成此刻大地上唯一游离出裂变的一个存在。 临危状态的穿沙马,不愧是灵性的穿沙烈兽。那种嗜好风暴中破解雷厉交戈般的野性,就像穿透风暴一样,怒怼而奔腾着。 只见,此时持杖的百音索喇催奋了地精火马,跃然弹跳,奔离开破碎中的时空块垒,冲撞开族宗达昂努雕刀的最后一道封锁,豁然拓开混沌。 随着一阵欢腾的马蹄声,就见豁现的匕贡和海弓驱赶着成群的马匹,从巨大的沙丘后奔腾而出。 匕贡领衔,海弓押后。群马奔腾着,仿佛大地上忽然间涨旺的一道洪流,朝着百音索喇火马奔驰的方向合流。 “这块卑陋的不长草木的大地,却磨砺了最好的马!”匕贡手中握控黑色的皮鞭,指着天空的太阳,道:“冰塬大地的的太阳神啊,过来看看。这是达昂瑟侬族在刀楔令穿沙司仪盛礼中,献给冰塬大地的馈赠!” 第二五三章 金刚令 第二五三章金刚令 这些成群的马匹,冲撞开凌乱颠荡在风沙中的达昂瑟侬铁骑。无畏时空裂变的嗜风野性,尽情叱咤中,表达极限奔竞的惊险动作,让人感到:这些拓拔高姿态的力格,在猛烈奔腾的畸变中,快要随翻颠而痛苦零落了。 这,就是大漠深处神秘的穿沙马。是大漠诸邦传说中的灵兆。 这些被音蛊、形蛊反复磋磨的野马,比达旺儿玛城大驿土的任何一匹马都要精朗、健硕的多。身相凸兀,仪态卓尔。驻风,一飒青春旺火般力量不竭的生动。 凌厉姿态带着杀戮式的恐怖弯弹。每一匹个性独炽,动静不拘。即时状态就是一把把大地上拉圆了满弧的强弓。 这些宁可为了一个腾跃渴于就死的执着狂,生动焕燃的每一刻,奔竞在溅血就死的道路上。 大漠人从未见过一匹穿沙马死亡的形状。那是因为:太阳光、野风、大沙、极限力量、沸腾血、奔腾火……每一个新鲜时刻,造化血肉分崩离析般的一瞬悲恸。都是猝生猝活的进行时。生与死,都是时空境造化的一刹那。在形廓,也在魂魄。 一匹穿沙马的悲恸就在这里。这也许就是:素沁芭拉极致敏感到——这些野景生灵潜意识里,不经意撞疼自己一颗心灵的痕迹。 素沁芭拉虽然一见着这些灵兽,心生悲悯,却不知心灵时空真实的原因何在。 “没有原因的事,接近神灵。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哦,我愿以最疼的眼泪,在婆娑滴落的一瞬间,经历一场祭祀般的悲恸或浩劫。痛苦表达时,我就能够感受到——那些灵性物语真实、完整的存在感。”这是素沁芭拉曾经在达旺儿玛城的太阳神殿,还有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小小神龛前,祈祷过的话。 是的,有时一颗心能够感受的,要比眼睛看见的更多。 这些被音蛊和形蛊,层层经历了意念刻镂的生命,这一刻,就奔竞在匕贡指引的道路上。 驾驭皓光的袤瑟刀马旦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袤瑟刀马旦的感受里,皓光穿沙马当初成为自己穿越风暴的第一个选择,完全因为:玉色光披的皓光,就是穿沙马马丛中的头马。 百音索喇早就辨出皓光奔腾时,力格猝燃原始生命的火性,是点旺野马灵性升华的一道高光。但是,却难能制服这匹仪态万千的高脚兽。 其实,匕贡参与达昂瑟侬泥雕板块穿沙司仪礼仪,最在意的就是要破解族宗达昂努的刀楔令。还有达昂瑟侬旺法的规模之柱。 早把灵敏感觉伸向大漠的百音索喇,能够在浩沙广漠中,猎掳到刀楔令加护的灵兆——穿沙马。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这种带着毁灭式的链接,其实自穿沙司仪热沙马祭传令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同频发生。 当素沁芭拉以胡琴音声,焕活形蛊中不可见的马匹时。她仅仅知道:被百音索喇形蛊统御的,只有皓光和地精火马。 此刻,袤瑟刀马旦看着眼前浩流般奔腾的马群,顿时震惊了。难怪自己竞技穿沙司仪的那一刻,已经从泰侬丽格第一个刀楔令中惊闻——来自时空力量的变异风。 显然,那个时刻,也是大漠穿沙马罹难的开端。 此刻,袤瑟刀马旦仿佛是踩踏在时空裂解边沿的切线上。显然,浩荡拓开幅面的毁灭境界,此刻就是一座阻尼的河流和大山。 可见,百音索喇拔杖,就是制造时空灾难的一场浩劫。 袤瑟刀马旦焦切地佐动皓光穿沙马。被拔杖时余震隆腾的风烟强阻。遥视百音索喇、匕贡和海弓统御马群奔向远方…… “皓光, 穿越风暴的皓光, 赤焰中, 精铁火焠的魂。 祷—— 莲心, 立变金刚。 而, 没有过程。” 忽然,袤瑟刀马旦听见:风沙弥满的畸变时空中,泰侬丽格即时立令的声音。 绝境中的有,就是生命万感维系中的唯一。此刻,有形的把握,带着生与死的极限。因此,即时的刀楔令,在袤瑟刀马旦的心里,就是心灵所拥趸的、一把不可阻尼的刀。 飞飒音廓施令,几乎让袤瑟刀马旦看见了:立令音声在时空勾画的界限。那就是启示的图腾! 袤瑟刀马旦忽然顿悟。此时此刻,自己任何带有潜意识判断的痕迹,都是过往堆积的、无穷感验形成的大山。而这些心灵感觉中的大山,正是此刻行动的经验,沉重而笨大。 直到闻令的这一刻,她才感到:那些背景中的“我”,根本不是指南针。而是衬托更清晰生命鲜活状态的参考系,参照物。是附属状修饰自我的有限工具。 唯有依令穿越浑浊时空,才是鲜活立令中,真正出刀的——心。 袤瑟刀马旦俯低头颅,轻轻用温柔的手拍拍马首,“皓光哦,就像穿越风暴一样,穿越畸变的时空!达昂瑟侬太阳神执令的光。” 起势的皓光,就在袤瑟刀马旦一句话刚刚说完的那个瞬间,火漾放纵的四蹄,飒划四道烈风白刃般的修饰状,一头扎进——涡流式风沙动态颠簸的混沌时空。 浑整一匹马,就是一把奇刀。 刚正受令的唯一,因为心不染着万感。顿时,生命像大地法一样有形。 所以,身相不受绊于任何时空法相的奇门。精真的执一,令万状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此时的法之确,就是万变不可破法的金刚。 皓光穿沙马直锐奔腾。坚硬的骨骼,钝锤一样敲碎阻路的任何牵绊,仿佛破解时空。 空间里响遍精铁磕碎的鸣响。烈性光粹,万彩明灭。毁灭般的破碎感,反衬出一匹骏马奔腾的铁征。 袤瑟刀马旦目光直视前方。哪怕一时漫涣在浊风,无物可见。刀一样锋利的目光,依然带着丝毫没有变更的切削。 皓光穿沙马豁然穿梭酷烈畸变的时空。执令的它彻底敲碎时空奇门。几乎让人能够感受到:畸变时空被威厉佐动、牵强受动中破碎的隐疼。 随着一声浑浊的巨响。击碎阻碍、豁落间依靠惯性飞冲而出的这把“锤”,再次落地。 随即,就见身手被风沙磨热烈性的袤瑟刀马旦,登时暴起。她挥动右手的刀,劈向马群后押阵的海弓。 海弓已经感觉到身后攻击的烈风。刚要变转姿态,挥刀格架时,却见刀马旦忽然收敛刀刃锋芒,以反转腕力带动厚重的刀把,顺势重击在海弓来不及躲避的脊背。 海弓随袤瑟刀马旦的重磕的刀把,跌落马背。 第二五四章 暗光雷厉 第二五四章暗光雷厉 “没能索你的命,记住,那是达昂瑟侬太阳神给你的情份。”袤瑟刀马旦以刀指向堕地的海弓,警化道。 身后,皓光穿沙马洞透的时空境,终于在完整的破碎中塌落了。 那种带有形蛊的余震,消弭尽法相最后的威风。 皓光穿沙马显然要比其他穿沙马健旺的多。它就像马群之侧,燃烧的一枚火焰。随着助旺的风声,滚滚向前。 泰侬丽格努力拽起跌地的素沁芭拉。 紧急当口,泰侬丽格和素沁芭拉捡回风烟中失主的两匹马。柔弱姿态仿佛修饰马匹的风,但是,伶俐上马时,动作婉转而敏捷。 是的,在看不见袤瑟刀马旦时,泰侬丽格一颗心一定是惶惑不宁的。 泰侬丽格知道:失去自己刀楔令时,袤瑟刀马旦的刀相很容易陷进自己的格式。但是,一旦衬音,袤瑟刀马旦才可以极端锐化出施刀的一颗心。 皓光仿佛穿梭在空气中白色的光流。一旦合群共骋,身形饱满筋节驱动时,有力奔腾的动态谐音,已经呼呼助旺群马叱咤的风暴。 驾驭地精火马的百音索喇,虽然完全可以超越皓光,游离中脱逃。但是,因为牵系马群和匕贡。所以滞缓了驾驭火马的速度。 其实,百音索喇已经感受到:此刻出现的皓光,显然要比刚才凶猛得多。激怒状态的马匹本来就是一件重戈。 在袤瑟刀马旦的心里,百音索喇虽然有匕贡搭档,但是那种超强与羸小合着,力量才是虚弱的。 因为,她只消攻击最弱的匕贡,就足以完整牵系住百音索喇的威风。 而且,还有穿沙马群羁绊,所以百音索喇的勇力,在这一刻是难以完整打开来的。 袤瑟刀马旦驾驭皓光穿插进马群中。那种熟稔奔步的规律感,一下子变成皓光穿沙马庞大力量延展中的一部分。 原来,百音索喇的形蛊,就是遮掩掉马群的一个法相奇门。而并非一种力量毁灭型的法相手段。 而且,在这一刻,渴于掰开袤瑟刀马旦,逃离的百音索喇,已经不可能再行遮掩和丰屯——自己从大漠猎获的灵兆马。 玲珑游弋的皓光穿沙马在狂奔中,姿态漂移向匕贡的方向。 稳健拿捏局变机心的袤瑟刀马旦,就是一把果断穿插中的飞刀。目的单纯,行动有力。所以,瞬间锐化攻击力的速度,已经飙升了激烈鏖战中的火焰。 从滚流洪浪一样的马群中,群马浩瀚推升的动能,顿时变作皓光穿沙马力量隆盛的一部分。 百音索喇和匕贡带领马群在奔腾。但是,身后浩瀚马力,却渐渐属于此时统御力量中的皓光。只是,此时的袤瑟刀马旦没有、也无法折变百音索喇驾驭火马统御马群的方向感。 显然,此时的地精火马,就是这个马群的头马。 袤瑟刀马旦飘斜游离着皓光,看着匕贡,突然掠斜拔动皓光穿沙马冲击的方向。 “嗵!” 皓光饱满厚重的马躯,挟满空间力量无形嵌结的块垒,将辅助百音索喇马匹合力的匕贡,变成目的刀所向。 皓光倾斜漂移,以凝满力量的马躯,随着一个有力的碰撞,将匕贡驾驭的马匹夯离开一个翩转。 卸落匕贡的皓光显然是强势的。皓光厚重掠斜的夯击,已经将匕贡孤置在自己的重威统御之下。 截获的匕贡登时暴怒。但是,脱离开百音索喇的他,即便拥有音蛊。但是对于袤瑟刀马旦已经毫无关碍。 在皓光穿沙马飘斜游离于马群时,就是蓄意以闪电式的夯力,重创了匕贡的坐骑。 此时匕贡的坐骑就是穿沙马。这是袤瑟刀马旦无法带着毁灭感彻袭匕贡的原因。 百音索喇回首,看着被皓光穿沙马截路的匕贡,不堪地痛摇脑袋。更是驭马奔腾起来。 显然,百音索喇已经无暇顾及匕贡了。 匕贡嚓地拔出弯刀,绝境中的他,不等袤瑟刀马旦定稳身形,已经飒然挥刀劈来。 早就有着完整制约匕贡的袤瑟刀马旦清楚:这个心思密叠的异类,根本不可能在作为耗时的工具,滞缓自己追踪百音索喇的时机。 所以,就在匕贡刚刚抡圆弯刀的一瞬间,风驰电掣一般的袤瑟刀马旦,已经熟稔了匕贡的武志手脚。 倾斜夯马的瞬间,身形已经潜动。随着匕贡的动作在袤瑟刀马旦的目光中缓缓成形,早就预置在袤瑟刀马旦意念中的阶梯步,已经凌空飞跃。 倾斜的袤瑟刀马旦仿佛从皓光穿沙马背精敏射杀的两支连弩箭。次第飞步猛烈地弹击中匕贡的手腕。 控力精佳的袤瑟刀马旦知道:此时的匕贡就是垫足力量的一个块垒。 在踩踏瞬间完成加速形变的袤瑟刀马旦,所有动作完成的目的,这一刻都是须臾指定百音索喇。 在马背遭受串联攻的匕贡,身形一滞。完全随震动的马背颠翻了姿态。 驾驭皓光的袤瑟刀马旦,经历递进式的奔腾势。终于用高昂的马步,勾挂住了百音索喇逃遁中的风暴。 顿时,地精火马与皓光穿沙马同频奔腾。 百音索喇知道:自己虽然有着对垒和彻毁袤瑟刀马旦的能力。但是,不落窠臼与既定格式的刀马旦,自从开始交戈的第一次,就不意给足百音索喇大地杖嵌套的机会。 但是,拥有自控瑜伽火的百音索喇,对于力量欢飒的袤瑟刀马旦显然是无怵的。 拥有三性光、左右灵与法、大地杖的他,其实,就是完整拥趸自宇宙性灵法相的苦行者。 就在袤瑟刀马旦靠近百音索喇的时刻。身后传来急促的警告,”袤瑟,万不可陷进他三性光的……摩耶镜像……” 那是远远的泰侬丽格发出的声音。 顿时,袤瑟刀马旦惊闻身后一段位移感形成的湍流风…… 袤瑟刀马旦猛地变转左手勾。顿时,稍有提示,拔力状态的皓光穿沙马极速飘斜掠过。就感到,身躯右侧,掠过一道闪电状暴戾的黑色电勾。随即,吒响着滚过的雷厉之声豁然擦身而过。 只见,百音索喇驰马带动晦涩发暗的黑风,以狂猛高骋的武志姿态呼啸而过。 袤瑟刀马旦震惊中浑身战栗一下。 原来,就在袤瑟刀马旦驾驭皓光穿沙马,斜飙式进攻匕贡的时刻,百音索喇的三性光已经化生法相,同步黏着袤瑟刀马旦的心机了。 秘植下嵌套袤瑟刀马旦攻略的目的刀——以奔腾状的幻觉,诱曳了袤瑟刀马旦的视觉,催生了袤瑟刀马旦身后的暗光雷厉。 第二五五章 情味法 第二五五章情味法 旷沙。 高亢的风,吹过达旺儿玛城的轮廓。 大地以一座城凸兀的有形规格,从无状沙的海洋,雕琢了形格法的矗立。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第一次去了达旺儿玛城的太阳神宫殿。在她的感觉里,那个属于自己的的小小神龛,刚才续火烛时,忽然间熄了。 泰侬丽旖不安地将柔软的身躯靠在廊柱上,心里积淀的万感万念顿时惶惑而碎散了。 她忽然间双手中矗不起最小的动作。哪怕祈祷…… 生命的万感最轻,也最重。那种极端的惊兆,都是鲜活、唯一而致命的。 她看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背影,那种随火烛一蹙的温柔站立,仿佛在一个看不见的心灵时空,发生了一个痛楚的质变。 “亲爱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泰侬丽旖已经知道:情味在痛苦境界中衍生的经历,牵着万感经受的过程……是超载过死亡感最大的劫难。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请知道我一颗心的祈祷话。”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走近金碧辉煌的太阳神大殿。沉静地站在大殿的中间。 她亲手点亮两颗最大的金烛。“笃定的自然,笃定的温柔。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并不是所有吉祥的启示,干净到无可染着。此刻的达昂瑟侬的一颗心,正在像现状一样发生。” 泰侬丽旖小心翼翼地听着妈妈咪呀的话,一颗心已经跳动得隐隐发疼了。 她听见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忽而站立着,口齿留下一段空白,便毫不含糊地道:“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哦,难道来自神龛的疑问,不配被神圣的兆回答吗?” “不是,永远不是。因为,妈妈咪呀是这样问辞的。”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接着道:“可以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一颗心亲证沙域的痛苦吗?让我一颗心灵的战车,代表三个孩子的灾难——去出征。” “泥雕曰:用一个苦行劫代替另一个苦行劫。是万万不可以的。因为,妈妈咪呀的那句话,真正属于自己愿望与力量的庇护戈。而不是达昂瑟侬太阳神的。”妈妈咪呀自语道。 “原来如此。亲爱的妈妈咪呀。可见,泰侬丽格、袤瑟刀马旦、素沁芭拉属于达昂瑟侬太阳神战车的力量。甚至是不必质疑的。”泰侬丽旖语气忽而变得委婉而动听。她用温柔的婉丽语法,解释口辞细节上最生动的辩白。 泰侬丽旖这样圆场说话的时候,将目光看向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泥雕曰:不可以在两个地方,表达同一个问辞。一颗心灵在空间的位移,唯有执一,才无迟疑。所以,妈妈咪呀是为了在此精校——最后惶惑的司仪礼。” “孩子,你真是越说越好了。” “因此,我愿自己像妈妈咪呀一样,笃定的自然着,也笃定地温柔着。”泰侬丽旖道。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拎着泰侬丽旖缓步走出太阳神大殿,泰侬丽旖在门口转首,看看旺盛燃烧的金烛,“它,就是达旺儿玛城最后说的‘话’了。” “嗯。”泰侬丽旖谨心地点点头。 …… 沙域。 袤瑟刀马旦瞬间感到:时空布陈意境的立体,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百音索喇忽然不再驱动地精火马离开大漠。他目视骑马追风而至的泰侬丽格和素沁芭拉。最后的目光落在皓光马匹的身上。 忽然,空气似乎变得异常明亮起来。空间里嗡嗡嘤嘤的蜂鸣声,不断地变得旺盛。那些弥满金色光芒的音声,已经让空气渐趋于浓郁而生动。 袤瑟刀马旦清楚:此时的百音索喇才是真实的。 她迎着百音索喇的目光,小心地将左手搭在皓光穿沙马的鬃发上,轻轻拍拍。“奔腾属于你,战刀属于我。伙计。” 袤瑟刀马旦说罢,缓缓撑起右手的刀。 百音索喇右手单力持杖。空间顿时响起飒飒飒攒射般的风刀。百音索喇法相强势的右手控,就是绝对透杀中的立令者。 只见,那个时空发生劫难的沙域。族宗达昂努缓缓而倔强地从大地上拔起身躯。他强硬地站起,挽动雕刀,目视袤瑟刀马旦,忽然立令道: “达昂瑟侬, 太阳尊的法。 狂着万种格式。 诠—— 泥雕的精校辞, 流向大漠一把刀终极的河。 ……” 族宗达昂努立令时,带有毁杀的百音索喇大地杖已经逆势而起。右手法控的百音索喇毫不迟疑地执杖,贯通时空意境的烈风,掣动。 不等袤瑟刀马旦附着刀楔令的音声,已经攒杀出锐直飞箭般的风声。 族宗达昂努突然蒙胸,仿佛被投掷的一杆标枪袭中,仰后跌翻。 “情味, 早就弥生于血肉与魂魄。 毗连在时空。 泰侬丽格哦, 已经超前响动精铁猎杀的音频。 温柔的情, 就是法令的极点。 一迹心, 标注最疼的呵护, 让乾坤法—— 装帧透彻不灭的情味光。” 随着泰侬丽格附着的立令辞。袤瑟刀马旦刀动处,逆徊拉动时空令厚重的狂风。 没有情味的大地法是黑色而枯竭的。那仅仅代表了力量、执着和形状。 次第连缀和重叠的两种法令,顿时弥生在袤瑟刀马旦的刀上。 刀杖相击。 百音索喇顿时感到大地杖法格立令时坚硬的锋棱。同时,袤瑟刀马旦那种弥生万感的精铁刃,含满情味百结的痛苦、仿徨、惊惧和威慑…… 泥雕曰:生命的万感比单纯形凸的法,痛苦无数倍。 生命无畏形格的变迁,但是却往往震恐于翻滚河流一般,无休止的万感。这正是袤瑟刀马旦着令时的情味杀。 这也是百音索喇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因为此时泰侬丽格的法牵着感觉火。 一直以来,拥趸大地法的他。除了畸变时空境,一颗心从来都是清冽而无有恻隐的。 然而此刻,岁月厚重重叠的光彩,让他不能不记忆过去的生命情欲涨落的百味。或痛苦,或喜悦,或思念,或热爱……最小生动感元素的一个起跳,都是浓郁百结的人生。 这些万感,极致锐化着灵肉与魂魄的感受力。 百音索喇登时惶惑地摇晃脑袋。忽然,俯首间,拉长膂力位移的右手,杀向皓光穿沙马。 这个生命中庸态的坐骑,变作百音索喇的攻击点。灵性毗连皓光穿沙马的素沁芭拉,遭遇变局,痛苦地颠翻在大地上。 百音索喇左手敏捷搭连的灵性攻,切换杀机。一杖左手控,掣向素沁芭拉跌落时的——那匹皓光穿沙马…… 第二五六章 誓锚 第二五六章誓锚 忽然,百音索喇杖杆带着湍旋的风与雷,搅动灵性变形中的时空。 却见“咔!”地一声,猛烈掣动的杖杆结实地插在大地上。 空间响动无数的蜂鸣声。袤瑟刀马旦也感到异常纳闷。 “你射杀的目的,只是过去时空中大地的一个相。”一个身影在空气中洇散着出现。 只见她调节旋腕的手形姿态。莞尔喷薄的笑靥,显得异常光明与生动。 “风葭美桃。” 百音索喇见状,登时震怒。“你是只属于过去格式的牧河之卷。” 风葭美桃没有理会百音索喇,她走向素沁芭拉,“生命的灵感包括无极时空。即时感觉,仅仅是时空现在的一个截面了。这正是大地杖精准黏连,制约胡琴的一个原因。” 风葭美桃正说着呢,只见紧急掣动大地杖的百音索喇,标枪一样执握手杖,攒杀向皓光马。 只见萨漪纳和阐薇豁然出现。那根大地杖带着贯通杀戮的野性,飞越过皓光马。 百音索喇带着奔腾的怒火,驰骋地精火马,杖杆执着地扎在袤瑟刀马旦的身后。 “这是未来的时空相!”萨漪纳微微偏转头势看向百音索喇。 “他就是以不纯粹的瑜伽火游弋在无尽变局中的奇门。”阐薇看着百音索喇,道。 说罢,三人幻然消失了。素沁芭拉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缓缓致意。 袤瑟刀马旦登时催动皓光穿沙马,奔腾起来。 不敢动用粘住情味的右手法杖,百音索喇完全催奋了左手灵力控。 素沁芭拉伶俐地拨动胡琴的音声。一颗心灵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情味表达中,尽力喧嚣一颗心随情流化的变迁。 那些曾经旺长的春草,映照蓝天生动的流云。或者,憧憬即将火红石榴花开的吉祥物语,无休止地附着在驰马奔腾的袤瑟刀马旦和皓光身上。 素沁芭拉摇晃一头婆娑的发瀑。在一颗心灵上,跳变的音声因为一颗心灵的境界感,切换着灵性变光的无极生动。 素沁芭拉又芬芳地跳跃着无极记忆,感受,憧憬的光芒。 她转头看向那片被大地杖毁灭过的沙域,加重的手功,仿佛每一个音声准确还原了当初拔杖灾难之前的生动。 她勾动手勾,在一颗心灵的背景上,用音声刻镂最结实清晰的时空动态。 因为,素沁芭拉每一个音声带着化不散的情味。所以,百音索喇的手杖黏着更紧,变成随着音声跳变的有形块垒。 “旺春的达玛花儿, 在达旺儿玛城的山墙上。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 每一个祈祷的意愿, 随着细弯的高脚水壶, 在最旺的那朵达玛花儿上, 住下不变更的诺言。 诺言, 就是坚实有力的铁锚。 祝福, 从过去那一刻开始, 就是唯一的!” 只见,素沁芭拉摇摆身躯,用赫瑟侬拉族的婉丽音声,弹奏从过往一直链接到未来的每一个记忆难忘的瞬间。 “让胡琴驻足那个诺言。”素沁芭拉心里道。 此时,百音索喇仿佛投落了最重的誓言,杖杀皓光,执意更盛。他听罢素沁芭拉的祝辞,知道:此时毁杀,就相当于在意念中毁灭一座城。 “但你,”百音索喇指定素沁芭拉,“毕竟不是风葭美桃。我用整个心,赌杀之。冰塬大地的太阳神哦。” 嚓! 百音索喇的大地杖指向皓光穿沙马,猛掣。却是那杖猛地扎在大地上。 誓言中的锚,因为牵住太多有灾障的形状。执着心就是唯一的。 此时,百音索喇的杖,猛地扎在大地上。坚而箍,一动不动了。 百音索喇登时生急。 因为没有了大地杖,百音索喇就失去了最得力的一件法器。 “属于我的杖哦,千万别变转成别人手中统御的工具。”百音索喇突然大声呼唤道。 素沁芭拉看着:此时的百音索喇,恨不能立即将手杖夺到自己的手里。 “他渴望得到大地杖。现在就要!”素沁芭拉道。 “达昂瑟侬的太阳神哦,为了获取法力,他现在就渴望拿到。那就赐予他拔杖的威风。” 因为带有誓言锚一样极致牢固的镶嵌,此时,大地杖的法力显然就是最盛的。 “即时的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哦,这一刻,为了获得,他索要的就是一把杖属性的全部。” 素沁芭拉拨动一个弦颤音。“所有音声的释放就在于此刻。此刻的拔杖,不是毁灭大地与时空,而是被他自己完整拥趸。这是真意。” 素沁芭拉忽然弹动芳菲的修饰音。她知道:为了得到大地杖,心急如焚的百音索喇已经忘记自己就在对垒中。 “曾经的过去与未来的憧憬光哦,素沁芭拉歌唱了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一颗心。这个达旺儿玛笃愿最深的祭祀锚。原来就是百音索喇最难以拔动的锚。以至于百音索喇难以拔脱——以祭祀礼形成的最牢固的镶嵌。” 完全犯急的百音索喇,愤怒地目视素沁芭拉手中的胡琴。 “那是达旺儿玛城从过去到未来,祭祀心立意的令。除非胡琴的启示,否则它必将永恒矗在沙域的大地上,变作万古不化的图腾。”素沁芭拉加重语气,道。 “属于他索要的,此刻,即时和现在。就完整归于他!”素沁芭拉弹动喜嬗旺盛的音声。心里这样道。 轰隆…… 此刻,百音索喇完全拔动杖杆。只见瞬间裂解的大地,从大地深处,迸射出一道道飞飒的光箭。簌簌攒射的风刀,完全射杀向百音索喇的身形块垒。 随着大地即时的一声巨响,被裂解力量杀戮的百音索喇顿时双手痛恸流血。 即时喷薄的大地煞气,逆向射杀百音索喇。在过去与未来的愿望锚之间,此刻,百音索喇索要了属于他自己的,一把杖的全部。 素沁芭拉忽然侧目,看着眼前真实境界里的发生,弹拨了最强烈的振频音。 是的,素琴芭拉欢嬗地迈动燃火般的双脚,流离婉转的升频音声,不间断地涨势音声灵感表达的极限。 大地裂解的时空惊变着,这一刻,从大地飞铩的风刃,就完整地袭击在百音索喇的身上。 拔杖在握的百音索喇疼痛地摇曳着厚重的身躯。他惊恐地看着不断切换时空境的素沁芭拉,随着那喜嬗的走动,疼痛收敛着大地杖。 袤瑟刀马旦即时掣动皓光马,紧紧靠拢奔竞中脱逃的地精火马。 她犀利右手勾,一把拽动地精火马的火焰鬃,极限屈折力量的手,猛地掰转地精火马的方向。 顿时,地精火马弯曲身形时,将百音索喇重浊地抛落大地上。 只见身后的马群湍旋一个光滑的涡流,完整折变了马群的奔腾的方向。 此时的皓光,就是整个马群的头马,熟稔跳步一经踏上律动的波涛,一切发生,已经在一瞬间完成了。 第二五七章 冰之春 第二五七章冰之春 一个芳菲的春天,镶嵌太多的过往,忽儿间就变成了岁月。 泰侬丽旖站在达旺儿玛城的廊道上,小心地蹙着身躯。 不知怎的,忽然间,看似平静的脸颊,却簌簌地滚落下两道眼泪。 持久的积郁和担心,从达昂瑟侬穿沙司仪惊心动魄的每一个发生,都像硌心的一块石头。一直没有让她的担忧减少过。 那种凭借一时感觉那样的占辞,虽然被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巧妙的劝慰化生无限生动。但是,感觉永远无法消除感觉。所以,泰侬丽旖一颗心一直是揪紧的。 是啊,只有真正的事实,才是唯一消磨掉——痛苦毗连生命的解释辞。 “达旺儿玛城的守护尊哦,因为牵念妹妹泰侬丽格,你知道泰侬丽旖的心该有多么累……在泰侬丽格身上此时发生的,双倍的情味就发生在泰侬丽旖的身上。所有这些,只有泰侬丽旖最懂……” 泰侬丽旖擦拭不干悠长的眼泪。抹泪的手指失意地垂落下去。太多的哀伤感,因为未曾经历过,所以,心灵经历的过程突然变的异常沉重。 她站起来,靠在廊柱上。左手叩在平静中、时时发疼的一颗心上。沉重的目光低落地看着山墙上旺生的达玛花儿,心中所有曾经有过的快乐,似乎瞬间流干了一颗心,留下的只有晦暗、僵硬和枯涸…… “妈妈咪呀,妈妈咪呀……”泰侬丽旖忽然张扬着两手,尽力跑动起来。纷飞的发瀑飘向身后,仿佛一团随风卷与舒的乌云。 双目的泪水顺着鬓发飞落着晶莹的光芒……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究竟发生什么事呢?泰侬丽旖。”妈妈咪呀忽然出现在泰侬丽旖的眼前,呵护那样搂着泰侬丽旖,“挨近妈妈咪呀的一颗心,悲伤就会瞬间消失。因为,苦难的万感就是幻觉摩耶。它只会折磨一颗孤独的心。” 泰侬丽旖伏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肩膀上,啜泣,“我忽然想念泰侬丽格了,还有小灯盏和小缀子……非常想念哦。” “孩子,你除了想念,还有一万个担虑。妈妈咪呀知道你痛苦的一颗心了。” “那……达旺儿玛城的守护神知道吗?” “当然知道。孩子。你那样悲伤,以至于连守护神也快要疑惑起来了。” 泰侬丽旖阖目,噗噗的泪水落在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肩上。不再说话了。就是因为听见妈妈咪呀的话,她的心里,才真实地感到:此刻的一切,才是绝对真实可信的了。 台阶的拐角,泰侬丽格、素沁芭拉和袤瑟刀马旦三颗脑袋簇在一起。她们听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和泰侬丽旖的话,低泣着,擦不干目光中的眼泪。 原来,自从她们离开达旺儿玛城的那一刻,还有时刻伴行的两颗心。而且,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和泰侬丽旖的痛苦,并不比她们少啊。 哦,春天似乎深邃地积淀下绿意渐涨的丰隆姿态。挂满吉祥葫芦的桑葚树,在欢腾爽朗的野风中,翻动着新叶刚刚形绽成形的绿色的葱茏。翻响一树旷古至今不变更的歌谣。 一触熏热起来的风沙和光照,让人已经想象到:火红遍染的石榴花儿,花苞里正在攒动不安的火星。 旷沙中的胡杨和沙柳,幽远意境,已经带着诗意缥缈的寥廓,传递旺生不灭的灵机。 煦暖的阳光,沉静而明亮。盛注光芒的达旺儿玛城转眼之间,又变成往日的静谧。 达昂瑟侬大地上,愈日欢朗的阿克索侬河、瑟素里河、乌度嚓河哗哗翻腾的滚流,已经完全变得澈蓝而新鲜。欢朗的水系又在招徕成群结队的马匹、牛羊…… 乌度嚓河已经撑起洁白的高帆。满载航运的物流,又变得一片繁忙。 遥远沙丘上的驼铃,又悠然摆动持续作响的铃铛,遥远而缥缈,仿佛一个梦…… …… 季节在冰塬大地,就像陷在浮冰中的船只一样缓慢。 猎司里迪的春天,在人们的眼里,从来就不知晓它到来的具体时光。 原始的光阴解释从来就是松动而模糊的。 “当红杉树林变得湿润而红艳。树林嵌满碎花的底色,变成翩翩旋转的蓝裙。春光就驻在冰塬大地上了。” “最冷的冰,最温暖的心情。呵呵,奇怪极了,长在灵肉上,原始的好心境,像漂亮迷人的白帆和蓝海。把这一点生动,就告诉猎堡。” “猎司里迪唱祭歌的青春派,虽然合奏,但是每一个香颂,都会极致表现独一无二的细节。我感到:卓尔的美远远超越了唤春曲。” “桅杆的绳索、坚实的铁锚、船工号子、海神般的钢叉、祭祀礼……啊,春来了,我还会停下手脚吗。一脚豁落响,太阳尊哦,我已经走进猎司里迪大地、光明耀目的状态中。” “猎堡啊猎堡,光的语法,用形状讲时令的道理了。我已经感受到那些锋利折射光、反射光中,柔光膨胀的分量。掂掂称手的刀,心情好得已经让我感觉不到工具的重量……” …… 箭河的蓝波流动的浮冰,已经化成泡沫那样消失了。滚流的蓝波,欢朗的声音又在大地上更盛地响起来。 清新活跃的水系,形态俊朗而激情饱满。漫长线条一路奔腾的动态,欢活得仿佛一条耀目然从大地上奔腾的龙。每一个时刻,都在表达不拘的潜力。 湿润蒸腾的水汽,随着空间变转的温度,渐渐消失了氤氲不化的笼罩。此时的箭河就像爽快飞飒中的蓝剑。虽形拘于地,飞势如攒。以极速的匆促和短暂,每一个瞬间,竭尽了一条渺小河流在大地上、活现起来的生动张力。 远处,缥缈的冰卢厝太阳神宫殿,以彩饰多渲染的高矗,激烈强化——春天大地对于时空敬畏之意的渲染。 整个冰塬粗手大脚的人们,以硬朗的粗疏感表达着各种各样的滑稽。总喜欢以超过力感的动作,表达随温度长旺的喜悦。 他们不知疲倦地修葺巨船,渔具和风帆。 “看着我,太阳尊。光明看得见的我,正好活着。” “新厝阿笃的船驾驭得最好。据说他的手带着神意的判断。驾驭船只光感的手出于神意。他是拿格的好友,驭船的老把式。可是,嫩小的就像太阳尊大殿供奉的插花。他的好运,让我永久感到快乐和平安。” “即时动作,包含无极生动回忆。这句刻镂在兽皮裘衣上的话,念一万遍都不累,呵呵呵……我再看看那图腾一样的猎司里迪语言,以对神灵显示快乐。” 第二五八章 “罗奥那” 第二五八章“罗奥那” 晨光还是熹微的。东天漫涣的云辇,就像战斗中已经溃散的战车。 但是新光因为黑色散乱的映衬,反而变得更显光明。 猎司里迪参加早祷课的人们,一路走向猎堡的方向。依然没有灵醒过来的拓罗尔大叔,猛兽一样张大嘴巴,带着依然喉咙发鼾着的睡意,跌跌撞撞地走在惯性感觉的道路上。 当他一头撞在树干上的时候,才突然带着狡狐一样的目光,吃惊地站立。 “猎司里迪的神,这是祈祷的钟声,对。”拓罗儿大叔这样说话的时候,身旁一同走动的人们嚯嚯哈哈的笑欢了。 “没事儿的……拓罗尔,出点莫名其妙的错,就是为了对。”海荣里戈用宽厚有力的肩膀,撞击一下拓罗尔。 “对,我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他那粗心的河马嘴。你那惊悟的样子,比祭主梭黎的怒墨刹更好看。”碧耶盾这样说话的时候,忽然遮掩一下放肆的嘴巴,“别让我粘着祭祀的物什了……神,乖舛的嬉辞,已经让我脑袋嗡嗡发疼。” 当人们谈到牵连祭祀的话语时,这才缓缓收敛起粗重的手脚。他们当然知道:祭祀和心灵才是最重的武器。一点儿不慎,就会变作万感责打中的俘奴。意识比刀戈还要痛不可受,他们知道的。 这几乎是猎司里迪每个清晨都在发生的琐事。不羁、旷朗而美好。 太阳神宫殿已经传出嗡嗡发响的钟声。蜂鸣一样波漪的余响,仿佛头顶上不断点亮的光明。微弱而生动,带着潋滟的传递,肃穆感因为司仪而变得更加庄重。 凝蝶萝和尔珠跌跌撞撞地跑着,两个小巧伶俐的嘴巴一路说着忏悔的话儿…… “神啊,我是猎司里迪香颂班的高音。一大早我是为练声拔出最鲜色的高音,才迟到脚步的。”凝蝶萝敏感地道。其实是在寻找心灵安慰。 “我不但练唱,还装饰了繁盛的行头。”尔珠赶忙道。 凝蝶萝生气地侧视尔珠一眼,“猎司里迪的经典说了:忏悔的理由不可以比神更多。因为那很容易变成虚幻的托词。” “行啦行啦,香颂般的歌者,千万别给我施法了。你和我不是一块儿都迟到了么?”尔珠急迫得动作都不灵便了。 当两人牵手跑进太阳神的宫殿,推推搡搡地挤进礼仪台口,加入香颂班。主持司仪的梭黎好不讥诮地道:“我听见晨光中的太阳尊说:猎司里迪两双伶俐的脚步,将燃旺的红烛险些冲灭了。” 凝蝶萝和尔珠缓缓走出香松班,分别向大殿的两颗红烛致意—— “法性光腾的太阳尊哦, 最小的生动, 藏法与喜。 请不吝教化我的手脚, 记住司仪的—— 礼。” 凝蝶萝双手合十,带着羞赧的目光,躬身示礼道。 “法无极的—— 太阳尊哦。 迟滞的脚步, 踩到法令的沉钟。 愿接受一万个敲打。 哪怕, 发生属于—— 过去。” 尔珠也谨心地示范了忏悔礼。遂迅速收敛目光,退后,回到香颂班里去。 “尔珠,我们既然迟到了。就要把香颂表现到最好。否则,轻薄的忏悔会让你我心灵感到不安。”凝蝶萝悄悄道。 “嗯。凝蝶萝。最小的真话,就是令。我记住了。”尔珠回应道。 担任指挥的丽达穆汗,看见凝蝶萝和尔珠安然站位。点点头。 随着她指挥中温柔的手形涟漪,神态缓慢地随着指挥摇曳起来的香颂班,开始以卷舒谐鸣的共腔,拉动神秘时空厚重的风声。 凝蝶萝领衔的高音仿佛春枝高翘的新花,惊艳弹颤的递增音声,就是清晓最明亮的第一道光。 她知道:唱神的香颂辞虽然亘古不变,但是,每一次精纯严谨的表达,都是提供祭礼司仪的底色。以映衬万化灵性铺陈的那些生动。 因为香颂是提示灵性光芒的一个格式。是形成祭祀礼仪灵性启示的法则,是属于猎司里迪经典族祭的一部分。 凝蝶萝毫无杂质的音色,表达中的状态谐柔、端庄、毫不费力。 弹动的喉腔,仿佛灵动跃迁的婉转春风。精密把握着诗意表达的极限。那种欢腾的滚珠一样弹跃的灵性,丝毫没有一点儿迟滞。 随着丽达穆汗温柔起落的姿态,尔珠完成低音区领衔的切换。 顿时,空间玲珑错落的祭歌已经进入完美表达的状态。 祭礼的人们内在心灵世界里,瞬间被点燃的感觉火豁豁地燃烧起来了。 梭黎打开黑封的经本,一条一条地朗诵古老传奇记载中的十八种箴言和戒辞。 忽然,梭黎带着亲证经典的口吻道:“罗奥那!” 随即他解释道:“这才是亘古传递给猎司里迪的语法。一个族会因为音声而复活。那是因为:这个语法就是灵性点燃族脉的旺火之根。一直以来,猎司里迪人寻找最生动的命运词格。直到这个时刻,我感受到了。灵感稍纵即逝,梭黎就此直接命名。” 一听见梭黎亲证经典形成灵感的启示语。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以前,他们把猎司里迪的语言唤作“猎司里迪的话”、“猎堡光的语法”。 但是,那些都是粗疏的俗语。以及借助于形状格式形成的类比。 而此刻,精髓透彻的音声终于从厚重的万万经辞中焠炼出来的瞬间,梭黎一颗心忽然变得无比精真。仿佛惶惑中,他终于从猎司里迪的大地上找到最生动而灵性的词根。 “罗奥那!”“罗奥那!”…… 太阳神宫殿里顿时响起来族人们的欢呼声。是的,他们在呼唤这个精明简白的芳辞时,心灵已经铺满了金色的阳光。 但是,创造新词的梭黎依然是诚惶诚恐的。因为出自感官火的力量,从来都是虚幻和变迁的。 已往那么多的启示,有的仅仅存在于瞬间,有的存在数日,有的灵性整整存在数年。这是龙耶柏主祭时,他曾有过的感受。 但是,生成的“罗奥那”,却是永恒的语法。这让梭黎不能不感到惊恐。因为在祭祀状态中,最轻微的变化,很容易变成一场罹难。 梭黎走到一旁侍礼位置的龙耶柏,深深致意,“猎司里迪的尊者啊!请极致订正梭黎荒诞的祭辞。在你神圣的目光中,才有隐藏不住的灾禳。” 第二五九章 火狮剑 第二五九章火狮剑 龙耶柏看着梭黎,略显惊异。 “问事由,按照事礼和祭礼的格式就可以了。”龙耶柏道,“因为礼仪,就是潜藏或者蛰伏于性灵密宗中的确定法。但是,音声是生命性灵的源头。从它生成的那一刻起。不可预知的神秘就已经存在了。” “这难道就是尊者一直不愿占问语法的原因吗?” “是的,梭黎。因为私自树立起来的辨鉴法,是不可信的。还有,语法是生出辨鉴法的根源。而且,古纪没有记载语法本身的渊源,一点儿也没有。” “但是,可以比对冰塬大地的语音群,感受造化在这儿灵性变迁的痕迹吗?”梭黎忽然敏感地道。 龙耶柏看着梭黎,摇摇头,目光忽儿变得冷酷而严厉。“不可以。梭黎。尤其是在祭礼司仪的时候。这很容易为太阳尊所忌恨。” 龙耶柏似乎带着心境震动的余怒。自从上次梭黎谈到海底石的那一刻起,梭黎祭祀锋芒毕露的锐意,已经让他惊恐不已。 他一点儿也没有反对梭黎阐述经典时,获得的灵感。但是,真正订正这些灵感,却必须拥趸感悟整个乾坤的力量。 曾经—— 猎司里迪祭祀获得的心得,龙耶柏都是让梭黎亲手默默地刻镂在兽皮古卷上。只是作为修饰和装帧经文的注释。 “生命就像造化中流动的水和生长的草木。在无休止的变化中,可以看见一句话所携带力量的韧劲。” “不可预知的感悟,谁敢说时限不可能超越——一个主祭的生命长度。” “是啊,难道你想要超越太阳神的法性光吗?” “可是,那样承忍的话,积郁的痛苦一定会要了我的命。” “那就带着这样的痛苦,对太阳神默祈!” 那时,龙耶柏就是带着这样严厉的口气,以刚性不化的语言,折断梭黎梭黎行祭时、潜在心里的诸多疑窦。 而且,总能看见梭黎痛苦执刀,簌簌地流淌下不甘屈服的眼泪,在兽皮古卷上刻镂一段又一段的忏悔辞。 那一刻,龙耶柏严厉的目光,就是悬在梭黎头顶的两盏灯。 在长久磋磨中,梭黎终于持重而坚稳。那些当初的孩子气,一点点消失殆尽。 看着此刻带着余怒的龙耶柏,梭黎知道:自己一定触碰到某个敏感的忌讳。 他赶忙恭首致意,“猎司里迪的尊者哦,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和冲动。我知道了,自己诵经时的所得,就是随化流变的感官火。不足以变成支撑猎司里迪大地的法。” 其实,龙耶柏心里清楚:音声就是祭祀礼仪功课的主频。任何不属于族语的音声,除了质变本族一颗坚贞心的境界。而且极容易唤动异族灵敏不可知的觉识。其实,那是比计谋更加恐怖的一件事。 梭黎显然比已往谨慎多了。他说到冰塬大地的语音群时,并没有提说冰卢厝、羽焰火、图兰、盾马、仑陀、埃盖尔赛…… 那些敏于感悟色彩、推演灵力的启示格式、各自祭礼中的演绎手段……都是截然不同的。 在祭祀的音声境,一旦提及变异的音声,其实不亚于毁祭。所以龙耶柏才会瞬间生怒。他无非是在截断梭黎,不愿将敏感的话题一步步深究下去。 不过,龙耶柏感受得到:“罗奥那”一辞,瞬间点燃感觉火的状态,的确很美。 在感觉中,那就像一把端直树立的剑。带着双头火狮护势的剑柄嵌口,虽然坚硬挺拔,却像橙红色高燃起来的一道火焰山。不但拥趸法性,而且修饰着灵性欢腾的火。 威猛、刚硬……却没有磕心的锋棱,也没有强化暴烈的酷厉。那种奇妙的境,就是生命万感中的敬畏心。 那不就是古老传说中火狮剑吗?这个图腾哪怕出自感官,也在说明:“罗奥那”一辞与法相关。 龙耶柏站起来,郑重地看着梭黎,道:“这一次,我就为你灵感境界生成的‘罗奥那’亲证。” 香颂班的指挥丽达穆汗,曾经就是龙耶柏主祭时的司仪礼乐的指挥。 她匹配龙耶柏行祭,熟稔的姿态优柔而绵密。指挥中的手形姿态,瞬间变得饱满而厚醇。渴于曲纤表现灵性张力的细节,铺陈音韵的底色更加持重。 此时的香颂班,每个歌者多余一个音声变调儿的修饰都不敢有。恭敬的他们,只愿做丽达穆汗手形波浪精密制约下的工具。 同时,每个香颂者都是平行万化中,音声存在的一个独特符号。没有强化带有目的驱遣的主频。 这样温和、丰富无穷底色的音声,就是思觉艰难亲证灵感辞“罗奥那”时的衬音。舒朗、平和、完整态、流动……感觉就像一条优柔自在而流淌的河流。 参与祭祀礼仪早课的人们,看着光芒一样出现在祭礼台上的龙耶柏,纷纷合十双手,表达诚挚的致意。 因为龙耶柏答应亲证“罗奥那”了,梭黎的脸颊终于露出了鲜红色舒展的笑容。 他知道:龙耶柏破开已往的惯例,没有将所感变成兽皮古卷注解的一部分,说明“罗奥那”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存在。 他更加约略感受到:龙耶柏在这个涉及语法词格的灵感辞上,应该具备深沉拿捏意象的手段。 拿格看着梭黎,作为护祭礼仪中的他,目光斜掠一眼梭黎,“你简直就是猎司里迪的多事精。我敢诬蔑你那口舌的风,就是因为我是猎司里迪的护祭。甚至可以敲打你的任性和不羁的手和脚。” 因为,他感到:梭黎就是在给龙耶柏无休止地制造麻烦。而且,在他看来,订正语法辞,简直就是一件清淡无味的事。 “你永远记住:在猎堡的太阳神宫殿,行祭中的你根本没有随便插话的资格。” “既然背上主祭的名,以后就学着自己担当。不要老是像个猎司里迪族的傀儡。你真没有一把刀靠谱的。梭黎!” “你……” 龙耶柏听着身后小声的辩白,浓重咳嗽着。发出极端不悦的闷哼。 顿时,梭黎和拿格总算停息了口齿之战。 勒琉赛在参与祭礼的人群抬头看着梭黎和拿格,生气地道:“唠,还是两盏不够省油的灯。猎堡太阳神的宫殿里,还应当挂上一个粗重的皮鞭。” 这时,香颂班的歌声,缥缈得仿佛狂野上徐徐来临的春风。清冽的香颂音声,被凝蝶萝和尔珠偶尔拔粹,几乎让人快要看见猎堡外:初升的太阳照耀下,急性子绽放的明亮碎花。 第二六〇章 驻刀 第二六〇章驻刀 清晨,最小光步的太阳,其实也是匆忙的。光亮与色泽会随着空间万象的跃迁,变化着时空里、超越目视、数不清的属性。 从窗棂射进的太阳光,照射到雕饰繁密的天花板上。一道新光,那样新鲜,简直就是星际远方传递的启示了。 立体境界的属性,不光包括可见的轮廓形状。也包括造化生命万感中的情味波涛。而且还会有时间、动态、喜嬗频颤的能量群。 长年稀罕阳光的冰塬人,就是太阳下撑开形状的丰硕植物。大地给予形状,阳光给予了繁盛的万感。 所以,一旦情绪长旺,行动的他们就像形格饱满结实的帆船,粗重的手脚就会完成最精敏跃态的形变,将冗长的过程迅速而巧妙地浓缩成块状物的结果。 尤其是在猎司里迪,来自太阳尊信仰的表达,从来都是简白短促的。 那是因为丰赡成形的万法,时刻都镶嵌在兽皮古卷上。意象哪怕是不可知的,也会是生命神奇拥趸的另一个时空。是的,只要存在,那已经就是预知的力量。 “有的道理,是错误的形状存在的有,所提供的。” “有的美妙感,来自于丰隆物态对比中,不落一尘的瞬间灵犀。” “有的判断,因为时空境的某个光点。而那个光点谁说没有毗连着尊与魔。” “甚至,生命自我的法,也是一把火狮剑贯穿万化,总会指定极端喜嬗,而形成确定目的的指针和阶梯。” 龙耶柏翻开《蓝色楞迦》,伴着香颂班的歌声,生成第一句的“道理”。 是的,在龙耶柏的感觉里,“道理”是硬朗有形的,好比朗诵。代表事情的形状和轮廓。在心里,站立不起来的“道理”,不要说难以阐明形状格,连存在都会是荒诞不经的。 完成第一道理解。龙耶柏打开了第二古卷《婆娑摩》。那是点燃万感的喜嬗火。包含了时空无极嬗变的歌声。这是纯粹混沌状态,肆意泛滥的灵性。那一刻,无状跃迁的灵感,其实变得比光芒还要快。 在香颂严密工整到——足以形成对仗的衬音中,《婆娑摩》音声,简直就是一条洪流无状的河。 龙耶柏仅仅吟哦了首句,火焰灼烧了岁月感,已经将皓首白发的他变成明亮欢跃的青春。 猎司里迪人是非常忌讳听见《婆娑摩》的歌声,就是因为:它甚至于连生命成形的法,也敢于化生感觉火,焚烧掉生命最后的有形。 龙耶柏知道:感受的状态就是经历。龙耶柏感受经典,梭黎感受龙耶柏。 在打开的兽皮古卷面前,经典力量形成时空看不见的背景。这些无形旷大的参考系,精秘映射“罗奥那”音声的属性。 这一次,龙耶柏在《蓝色楞迦》的“道理”中,看见一把光明的短剑。 “罗奥那, 就是词根。 它有一万种格式, 像战车的力量一样饱满。 迦利耶太阳尊, 我不想祈求, 它精铁一样闪闪发光的—— 剑。” 伴着香颂班温和中庸的歌声,龙耶柏在口齿风中迅速形成吟哦。以便自己能够借助诗意和歌声的韵律,将自己的初感记住。 敏捷的梭黎,已经右手执刀,在兽皮古卷的白版上,飞快地刻下完整的字句。并且默默自注—— “罗奥拉, 太阳战车。 精饰的美剑。” 可见,罗奥那具备穿凿神意的力量。有形的“道理”说明,那就是一个有形的存在了。这个音声飞铩般的利器,也许会昭着灵肉、血液、质感毁灭、灵魂痛苦……所以,龙耶柏的吟哦里,带着恻隐和顾虑。 隐晦,就是放大。龙耶柏保守的遮掩,就是催生梭黎犀利放大的敏感。 随即,当龙耶柏打开《婆娑摩》的瞬间,心思敏捷的梭黎,不等表达感受,他已经在兽皮古卷上刻曰:“火狮剑。” 是的,染着万感而毫无毁灭。《婆娑摩》打开的一瞬间,经本已然粘着从天花板棱镜反射的一道光芒。顿时,整个古卷氤氲隆起了潋滟的红光。 晨阳的红韵,在旷大空灵的冰冷时空,更显火焰在黑色冷酷构成“柴薪”上的燃烧。 仿佛旷古般的黑暗里,所有身心灵肉、悲恸发冷的魂魄、毁折生机鲜活动态的冰蓝光,交辙。显兆着死神冷锋目光察识、并指意目标猝灭的瞬间。 是的,此时,猎司里迪人虽然就在安全的猎堡的太阳神大殿,却随着古卷吉祥的红光,看见空间冷色系瞬间形成对比时,绽现在感觉意境中的那些痛苦了。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 梭黎清楚:作为感觉火的《婆娑摩》,因为极端、绝对和执着不化的力,才是生命最不堪承载的心灵与精神、内在宇宙的一场浩劫。 但是,此时有了龙耶柏对于完整时空境的加持,古卷隆起的红韵,就是在苦劫中唯一可视的温暖。不被旷大的黑暗所淹没。 人群纷纷跪地,表达精真执一的皈依心。以祈此刻神圣的、祭火般的古卷韵光不灭。 猎司里迪的人们真不愿——龙耶柏翻动那些蒙尘的古卷。他们已经惊恐于:这些在感觉上、深邃穿刺一颗心难以承受的发生。 “但是,罗奥那必须经历这些完整的灾难火。”梭黎姿态因为痛苦体验。心,已经紧敛不起一丝生动。 “迦利耶, 降下声德的空。 无量…… 永生火……” 梭黎痛苦地执刀,颤抖的右手,不断地在古卷上变动行列不再工整的位移。 拿格见状,飒地拔出锋利的蓝刀。他将刀尖垂下,咔地插进石板地,指着晃动的刀把,对梭黎,以护祭警厉的声音道: “驻, 法刀做的杖。 心与手, 就拥有万魔撼不动的—— 力量。” 拿格说罢护祭的法言。猩红的目光突然坚定地看着梭黎,“此时的拿格,就为你遮挡死神的目光。刻镂,猎司里迪的主祭,梭黎。” 梭黎对着强势的拿格点点头,真切感受到:此时拿格一颗炽热滚烫的心。遂将左手握执在稳固的蓝刀刀把上。梭黎浑身已经感到一脉流淌不息的温暖。那是藏在拿格冷绝表情下多么悲悯的一颗真心哦。梭黎心上掠过一丝悸动…… 顿时,整个身躯仿佛巍巍山河,静哑承载血液奔腾的河流和骨肉亢奋中撑力的大山。梭黎撑起右手来…… “谢谢你,拿格!” 拿格敏捷地躲开梭黎看向自己的目光。“情味,从来就不是对等、可以互换的礼品。给予了,消失了。我不想记忆你这句话。” 梭黎左手把稳蓝刀,身躯不再晃动。他咬紧牙关,将右手刀落在兽皮古卷上…… 第二六一章 一同亲证 第二六一章一同亲证 “罗奥那, 火狮剑。 濒临万感火焠成的—— 法。” 梭黎小心地记录着罗奥那的属性。 龙耶柏终于翻检第三部兽皮古卷。也就是最后的一部经典了。那就是法性显相的《黑白法柔》。 “罗奥那有迦利耶带来的火焰蛇的灵感吗?” “它有可以用五色雕琢的色泽吗?猎司里迪古来传承的良风美俗传说:音声有色泽,就是可以感染万化的情味链。它甚至于比有形刻镂的法还要惊心触目。是这样吗?” “它是平朴大地的冰和土?它是高耀的星辰光?它是水性的吗……” “据说,灵性的语素,让思索都足以变作握持在手中的一件法器。那它是不是生成最精密的辨鉴,打碎任何惶惑的传谣?” “它是绝对的、自我宇宙的一部分吗?亲证的龙耶柏最想知道。” …… 梭黎听见漫长的疑惑,已经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海,万千颠动起来的浪澜,几乎将自己彻底覆没了。 “迦利耶尊啊,难道这就是罗奥那?我虽然无法确知回答,但已经知道它所携带的原神迹。太可怖了!”梭黎心里默语。忽然抬头,他看见龙耶柏浑身剧烈颤动。 只见龙耶柏两手抖晃着。他恭敬地两手捧着兽皮古卷。那样的战栗,连手中的兽皮古卷都簌簌发响着,快要从两手撕扯或脱落掉了。 梭黎忽地搁下右手中的刀,想要上前扶持一下颤栗中的龙耶柏。 就见拿格狠狠地一把按捺住梭黎的右肩……手掌抽离梭黎肩头时,显示最后警告似的一震,“你惹的大事,这会儿急了?” 拿格走到龙耶柏的前面。他猛地以半跪之姿蹲直。有力的左臂膀缓缓擎起来……随即左手五指莲绽,将颤动的兽皮古卷稳稳地托着。一声不啃的样子像一块森严壁垒的石雕。 随着洪流一样源源不息的疑问,龙耶柏缓缓翻动:散发着兽腥味儿的《黑白法柔》古卷。 凝蝶萝虽然不再是此时音乐境界里需要的高音主频。可是,当她目视龙耶柏艰涩痛苦的喘息状,带着不经意残断呼吸的毗连,心里顿时感到异常难过。 所以,她尽可能将香颂表达到最美。此时的她,不仅感受丽达穆汗音乐指挥的旋律,也是带着龙耶柏每一个神态传递而来的“惊险”。 那些惊恐迷离的模样,一瞬间似乎牵动了生命千万种痛苦的形状。 感觉好像闪烁光一样敏捷切换。而每一切换,都带着生感死感跃迁过程经历的阵疼。尽管这些都只是发生在感觉里。但是,痛苦的发生竟会那样真实。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那颗敏感的心灵,正被无边推不开的悲伤统御,扩散成庞大失谐的云辇一样。 顿时,一颗心不再是精密统御的宇宙。 尔珠明显感觉到凝蝶萝香颂表达时的异样。因为凝蝶萝和她是高低灵迁变音中的关键。所以,心态上任何渺小的变化,瞬间就可以变化成意象中的鸿沟。 最完美的香颂,丽达穆汗说过就是音兆。所以,凝蝶萝和尔珠从来都不敢出现些微不慎的差池。尤其是在族祭中,神圣亲证目标错与对的时刻。 尔珠汩汩地流淌着明亮闪光的泪。她清楚:心灵敏感的凝蝶萝其实是负重的。 谐声中,她不敢擦拭滚落的眼泪……心里,一直由凝蝶萝默默领衔的惯性,被打破了。 此刻的她,必须锐变成无条件驾驭音声马匹的主攻。心里掠过一丝孤独、悲伤与亢奋。 当丽达穆汗愤怒的目光,逼视凝蝶萝和尔珠。那种严酷和勒令式的指挥棒,已经敲疼在两人的心上了。那种生杀予夺的烈火目光,就像突然出现在时空中的图腾。瞳光与表情都是那样令人震恐! 因为,不濒临音兆,丽达穆汗才不会这么干。 凝蝶萝和尔珠顿时惊醒。她俩在瞬间凝神的片刻,失控的两颗心,仿佛在突然滑步中,身形弓弩极力撑硬起形格的两匹战马。随着飓风、狂刀和冰雪……从惊险叱咤的音声丛,马匹极速化成如——飞刀白刃一样,从音丛的两个极限边缘飒划而出,完成终极时刻,顶巅表达的极限…… 猎司里迪的清晨才似乎真正到来。 顿时,金色的阳光洞穿太阳神大殿东侧的每一扇窗叶,豁落跃入大殿内。 感召于光,大殿顿时变得旷朗。瞬间盛满的光明,在祈祷着的人们心里沸腾状激热的感受,仿佛已经触碰到——心灵一直期盼的神话境界中、通天的门。 感觉虽然稍纵即逝,但却是真实的。 凝蝶萝依然保持着最末敛音状态,半张着微颤的嘴巴。双臂仿佛痛恸祈求那样,将冰冷发疼用力的手呈在照射着她的光线里。 刺白逼目的新光,瞬间将她照射成一个纯白雪雕的美神。 龙耶柏在煦暖照射的太阳光里,缓缓合上第三本兽皮古卷的《黑白法柔》。这才发觉:这本古卷下,一只一直托奉着的手。 新厝阿笃仿佛祈祷人群中、灵动穿梭的一只小船。 他轻盈地弹跃着不沾风的两只脚。直到靠近拿格了,才小心地用两手握住拿格的左手,“别性急。单掳!迦利耶神灵让我这会儿做你划船破礁的桨。再动一点点,还没有从光兆中走远的恶魔,会豁落拎走你突然崩断的左胳膊。” 已经浑身发硬的拿格,随着新厝阿笃婉转如风呵过来的手,疼痛让他猛烈问话:“你是猎司里迪的护祭吗?” “不是啊……你这只被疼痛感折磨疯了的狮子。”新厝阿笃心里清楚:拿格讨嫌自己干扰了早课的规矩。 他当然知道:此时的拿格不敢发力。所以,动作还是优柔适会。 “哎,刚才跪拜致礼的拓罗尔大叔,前额一挨到大地,就变成熏香烟里的甲壳虫一样,睡昏在地了。不过,他刚才一睁眼告诉我:神喜欢能够拿动两把鱼叉的人!两把钢叉哎,嗯,难道你觉得他说的话不接近睡神的旨意吗?” 于是,两人幽默地相互看了一眼。拿格终于露出了笑脸。两只手撑起来,完成两个满圆的握拳。 然后,新厝阿笃和拿格分手,匆匆走开了。 “梭黎,这会儿,你还有关于罗奥那语法的建议吗?”龙耶柏疲惫的声音携带喜悦慈祥的快感。 虽然,他没有明确说出自己亲证罗奥那的因果律。但是梭黎完全能感受到无限欣慰的力量。他知道:龙耶柏问话,是出于司仪礼的全部规格。赶紧走到龙耶柏面前,深深致意—— “猎司里迪的尊者啊。精纯的亲证是唯一的。此时,梭黎的注释哪怕只有一个字,都会颠翻宇宙乾坤。此时,梭黎只有一颗敬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