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不能总拿BE剧本》 第1章 死里逃生 卫姝雁脚一滑,从山坡上滚下去,险些要撞到山下的石头之际,她一个翻身,用双脚抵住那颗巨石,才免让遍体鳞伤的身子再次受伤。 她松了一口气,艰难坐起身来,发现此时的自己狼狈不堪,衣衫被树枝和芒刺划破,里面露出白皙的皮肤上也有几道鲜红的血痕,头发凌乱,蓬头垢面。 不过最重的还是当属她手上的刀伤,伤口已经发黑,显然刚才那人的箭上涂了毒。正是这剧毒,才让她失了反击之力。 体息不过片刻,卫姝雁便准备继续逃亡,她的两名随行护卫已死,逃离前她放了响剑,只要再坚持一柱香的时间,山下的救兵就能赶到。 “人在那,快。” 后面追杀的人动作很快,这些人一副山贼打扮,但卫姝雁知道,那些人,皆是杀手所扮。 她中了毒,自然是跑不过身后那几个杀手,不多时就被团团围住。 卫姝雁一手捂住手伤的手,她的脸惨白,嘴唇已经发紫。 “张嫣究竟给了你们多少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可以给得更多,” 为首的杀手道:“你既已知我们的身份,就应该知道规矩。” 卫姝雁倒不奢望能够与这些杀手讨价还价,她只是想拖延时间。 卫姝雁:“规矩是人定的,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 “大哥,我看她是想拖廷时间,等待救兵。”那个满脸麻子瘦小的杀手相貌丑陋,身材矮小,人倒是机灵。 “贱人,敢耍老子,上。”经麻子脸提醒,带头大哥便不再多话,直接发号施令。 麻子脸一马当先,摔先朝卫姝雁扑上来,她虽受伤但并非毫无反抗之力,一个侧身躲过了黄麻子脸的第一刀,随后反手一掌,打在他胸口。 夺过麻子手上的兵刃,朝另外一个冲上来的杀手扔去,正中那人心口,她纵身一跳,在剑柄处踢了一脚,长剑直穿过那个杀手的身体,卫姝雁身体灵活矫健,脚尖轻点旋转,一个回旋踢重重踢在麻子脸面门,麻子脸一声惨叫,朝带头大哥扑倒过去。 带头大哥接过麻子脸,把他往后一推,怒喝,“废物,连个受了重的小姑娘都对付不了。” 卫姝雁其实早已支撑不住,这几招是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让杀手认为自己还有能力反抗,看他们能否忌惮二分,好拖延时间。 对付这个瘦弱的麻子脸绰绰有余,但这个带头人身体强壮,功夫不弱,若是没有受伤,还能与其抗衡一二,再加上边上还有另外四个人,她恐怕拖不住那么久。 带头大哥的力气是她的几倍大,两招下来,她便宰倒地不起,即使屡遭暗害,但她从未想过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深山之中。 可是她怎么甘心,她死了,外公留给母亲的家产就要随了别人的姓,母亲所受的委屈,又该由谁来讨还。 “各位施主,佛门清静之地,切动刀啊!” 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时,不知从何处蹿出来一位少年,眉墨似剑,唇红似血,白皙的肌肤几乎隐在那一身白袍里,一头黑发束得整整齐齐,连一根散落的发丝都没有,显得儒雅斯文。 卫姝雁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就连女子也少有他这般美的。 少年挡在卫姝雁身前,似又撇见一旁倒地的杀手,连忙过去扶起,探探他的鼻息,又摸摸他脉搏,确定没了心跳才默默把人放下。 “各位施主,究竟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这样残忍的取人性命。”少年似在责问,可语气却温柔得很。 少年义正言辞,丝毫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危险的境地,不过这一切在卫姝雁和几位杀手眼里都不过是个笑话。 “施主还是尽快收手!”他微微颔首,向几位杀手行了个礼,似乎是再恳求,却是不卑不亢。 “少费话,既然你张口闭口都是佛祖,那我们兄弟就送你上西天。带头大哥一声怒喝,举着刀朝少年砍去。” 卫姝雁提起一口气,想上去把少年拉开,他不过是个傻子,没必要为了自己枉死刀下。可是只要她稍加运气,心口便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少年嘴角微微扬起,行云流水般躲过了带头大哥的攻击,不过他却只守不攻,带头大哥和少年交手时。 另外几个人也没闲着,她们的目标始终是卫姝雁,其他几名杀手工夫不如大哥,却也不弱,更何况卫姝雁己无足手之力,犹如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少年回头瞥见卫姝雁,摆脱了带头大哥的缠斗,上前施救。 少年夺下麻子脸手上的刀,扔在地上,抓住他的胎膊往向后一扭,同时踢向那人的小腿,杀手应声倒地,卫姝雁见状捡起地上的刀,干净利落地将地上的人一刀致命。 “你干什么?”少年似年对她的做法很不认同,双眉微聚,愣愣看着那个死去的麻子脸。 正是此刻,带头大哥一脚踢向他的后背,少年向前一个殂例,嘴角已经渗了血。 身后那个杀手似乎还不满足,挑剑刺来,卫姝雁见状忍着痛提起最后一丝气力,挑开那炳长剑。 “我若不杀他,那死的就是我们。”卫姝雁虽然挑开了剑,但自己手上的剑也被震飞,握着剑的手一直在颤抖。 瞧那人方才的身手,还以为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好手,没想到…… 善良本是好事,可要是用错地方就是害人害己。 “他袖中藏有毒箭,再晚一步,倒下的人可能就是你了。”卫姝雁指向麻子脸的袖口。 少年半信半疑的看向卫姝雁,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把卫姝雁护在身后。 有少年在,几个杀手看一时杀不了卫姝雁,又唯恐卫姝雁的护卫赶来,便抬着两具尸体,匆匆离去。 那些人走后,卫姝雁总算舒了一口气,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下去,少年转身接住她,二人蹲坐在地上。 等卫姝雁再次醒来,已经在马车之上。 “小羽,”卫姝雁捂着突突直跳的脑袋,喊了一声。 “小姐,你醒了。”小羽把卫姝雁扶起来。 “江海和沈南呢?”卫姝雁问的是两位护住而亡的护卫。 小羽:“尸体已经送回江陵。后续事已安排妥当,请小姐放心。” “嗯,”卫姝雁看小羽一直垂着头,问道:“还有何事?” 小羽:“小姐,伤你的人跑了,没抓到。” 小羽从小跟着卫姝雁,面上是主仆,实则是姐妹,她摸摸小羽的脑袋,宽慰道:“跑了便跑了,你难过做什么,更何况他们不过是杀手,收钱办事,抓回来也没意思。” “小姐,”小羽看着卫姝雁惨白的脸,还没褪去颜色的嘴唇,还有那骇人的伤疤,她后悔没有同卫姝雁一起上山,她虽然武功尽失去,但关键时刻至少能帮小姐挡一刀。 卫姝雁拭去小羽挂在脸上的泪,温柔笑道:“不是答应过我不哭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柔意,这些年来,她也只有在面对小羽,才能如此笑。 “小羽姑娘,那人还在后头跟着。”外面的护卫禀报道。 卫姝雁:“谁?” “我们找到你时在你身边的公子,是他给你找到暂缓毒性发作的药,”小羽解释道。 少年一开始不愿把卫姝雁交给小羽。小羽来到时,少年正用草药给卫姝雁包扎伤口,双方发生冲突,都以为对方是和杀手一伙的,还好后来自证身份,可少年还是不太放心,就跟在卫姝雁的车队后面。 卫姝雁:“小羽,让她们停下,我去见见他。” 小羽道:“小姐,你伤还没好,等回了江陵再差人来给他送些银子报恩便是。” “停下!”看那人的穿,也不是缺钱的人,此人连敌人都不忍下手,想必也不会要什么回报。 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被十来个护卫包围着,有序地队伍忽然停下,从上面下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脸上还有些树枝划伤的口子如面红血丝一般,她身披一块青色披风,一袭长发似是整理过。 车队后骑马的白衣少年见那位姑娘朝自己走来,一跃下了马。 少年那身白袍没有之前那样干净,束得整整齐齐的黑发也因方才的打斗而凌乱,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惊才风逸。 “姑娘的毒可有缓解,”少年对姑娘行了礼,问道。 卫姝雁:“已经好多了,今天的事,多谢。” “我既救了你,你也为我挡了一剑,何来言谢之说,此药外敷只能缓解,还请姑娘拿去每日三次口服,不出七日,余毒可清。”少年双手奉上。 卫姝雁:“小羽。” 身后的小羽上前接过草药。 少年微微颔首,抬手行礼,转身上马,从卫姝雁身旁经过时,他停下来,“那人袖中并没有毒箭对吗?” 少年嘴角隐隐一笑,便策马离去。麻子脸袖中确实没有藏毒箭,她如此说不过是想让少年帮自己拖延时间。 卫姝雁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冲动好管闲事的蠢笨少年,毕竟事关性命,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冲出来,一开始他是自恃武功高强,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现在看来并不简单。 第2章 我相信她 卫姝雁并未把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放在心上。 因她的毒还未清,队伍行走缓慢,回去定赶不上在城门关闭前进城,索性在城外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正好,给那些想杀她的人一次机会。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外面的守卫不松不紧,既能让他们寻了机会进来,也不会被瞧出破绽。” “嗯,小羽,你去休息,晚上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卫姝雁的身体似乎更虚弱了些。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小羽抓着卫姝雁的手,眼里尽是担忧,“那位公子的药已经让店小二去熬了,我要亲自看着你喝下去才放心。” 卫姝雁:“去休息!药我自己会喝。” 小羽:“小姐要不还是让我来代你!” 卫姝雁:“小羽,我说过,你的命和我的命一样重要,只有保证你是安全的,我才能全心全意的去做一些事情。” 几年前卫姝雁也遭遇过一次暗杀,当时只有她和小羽俩人,小羽为救卫姝雁,受了重伤,命是保住了,那一身功夫却废了,非但如此,每到换季雨夜,关节处总会隐隐作痛,严重时还需要服用大夫所开的止痛散才能熬过去。 卫姝雁带着小羽四处求医,多年来,也没能治好。 此后,卫姝雁就花重金招募了数十名护院,这些护院,要么是退伍的士兵,要么是曾在哪个门派学艺过,个个身手不凡。 小羽常常怨恨自己的无能,都是因为她,拖累了卫姝雁。 此次正是听说一名颇有名望的游医在天鸿寺小住,卫姝雁就带着小羽匆匆赶来,山路难行,卫姝雁就让小羽在山下等候,自己带着两个人上山,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游医已然离开,下山时还遭到杀手的围追堵截。 小羽离开后不久,店小二便来敲门,透过门上的残影,见门外似乎不只有店小二一个人,卫姝雁便猜到个大概。 她躲到门后,一手拉开门栓,把门拉开一个缝隙,外面挟持店小二的人破门而入,刚踏进房门就听到杯子摔落在地的声响。 这是卫姝雁向护卫们发出的信号,霎时间,从门窗口蹿出几个黑影,屋里乱成一片,那几个杀手自然敌不过那十几名护卫。 五个杀手被押解到卫姝雁面前。 “是你设下陷阱引我们入局。”杀手愤恨道。 “是又如何,”卫姝雁懒散的靠在桌上,双脚交叠,刚才店小二端上来的汤药被砸了个粉碎,现下又端了一碗上来。 他哪里见过这场面,不过是奉碗药的功夫便满头大汗,江陵城是陈王的镇守之地,少有作奸犯科之事。 “就算你抓了我们,也休想从我们口中问出一个字。”为首的朝卫姝雁吐了一口唾沫,挨了侍卫一拳。 卫姝雁缓缓站起身子,一脚踩在那人肩膀上,强劲的脚力踩得肩胛骨咯吱作响,“我说过要问你吗?。” 话音才落,只听到匕首触碰刀鞘的声音,杀手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条细长的线。 那人的眼睛瞪得老大,犹如要突出来一般,脖颈上的红线慢慢渗出红色的液体,嘴里涌出满是腥味的血。 “拖出去,另外的人,找个地方解决,别弄脏了人家的客栈。”卫姝雁把匕首扔给护卫。 她自然知道从这些杀手嘴里问不出一个想要的字,所以她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死,即使她知道,死了这一波还有下一波。 卫姝雁靠在窗前,外面是一轮皎洁的圆月,今日便是八月十五,举国同庆,家家户户团圆赏月,而她却在这山野遭遇如此杀机。 卫姝雁侧坐在窗台上,闭着眼睛,月光撒落在侧脸上,轮廓清晰可见,屋子里还蔓延着方才那人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另她作呕,同时也另她安心,至少这证明她活着。 不知是过分疲累,还是因片刻的松懈,向来警醒的卫姝雁竟未发觉,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 卫家的宅子坐落在江陵城东部,沿江而建,奢华却不失闲情雅致,因着这是当年祖父为祖母而建,所以花了不少心思。 卫姝雁喜欢清静,伺候的下人并不多,从前只有她和小羽住,现在倒是增添了许多护卫,每日值守,本只是个普通百姓,阵仗倒搞得像王公贵族一般。 卫姝雁把那日的草药交给常为她诊治的大夫,虽然那日她已经喝过,尚觉有效,但还是不够放心。这个大夫曾受过外祖父大恩,断不会对她不利,卫姝雁才会用她。 连日奔波,加上中了毒,身体疲惫,沐浴过后便打算睡下,她掀开枕头看到那把匕首安然无恙待在枕头底下,又检查了帷帐之上的弓弩也还在,才安心躺下。 次日清晨,天才微亮,小羽便敲了她的房门,道钱庄有人闹事,卫姝雁脑袋昏昏沉沉,犹如有千万个僧侣在脑袋里敲木鱼一般。 卫家产业众多,涉及到酒楼、茶馆、码头、当铺、钱庄等等,做生意最看重的是信誉二字,而钱庄则是最易出事之地。 卫家在江陵经商多年,生意场上竞争何等激烈,况且卫姝雁在经营与待人处事上与她外祖父不同。 卫临待人宽厚,在商会之中颇有名望,对待那些眼红不择手段抢生意的人,也是一再忍让。卫姝雁虽是他外孙女,却和他恰恰相反,几年下来,树敌众多。 “小姐,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小羽拿了披风给卫姝雁披上,看她脸色苍白,眼下还有乌青就知道没有睡好,很是担忧,“是不是余毒还未清。” “没事,就是有些头疼,小羽,你给我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卫姝雁阖上双眼,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搓。 小羽:“今日,钱庄还未开张,门外就聚集了很多人,说昨日从我们钱庄取到了假银票。” 卫姝雁按摩的手顿了一下,睁开眼,“钱庄的银钱皆有专人看守,怎会出现假银票。” 卫姝雁:“掌柜已经查了银库内所有的银子,确实混入了假银票。” 钱庄的伙计都是老人,怎么可能连真假银票都分不清,若真是如此,除去整个钱庄遭人收买之外,就只有一个可能,假银票一定逼真到常人难以分辨。 可是要制造出这样以假乱真的银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事不宜迟,小羽早就备好马车,卫俩人很快赶到钱庄。 钱庄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见到卫家的马车,激愤的群众手里拽着银票朝卫姝雁的马车围过来,有几个手握拳头,似要打人一般。 “卫家钱庄是家老字号,我们是因为信任卫家,才把钱寄存在这,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卫家小姐,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是啊!卫小姐,我们都是小本经营,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们。” “别跟他们废话了,卫姝雁,今天要不把事情交待清楚,我们就把这钱庄砸了。” 群众里,大部分人是真心想要回钱,可有一些人却故意在煽动大家的情绪,而这些人,正是被收买来闹事的人。 他们的一举一动,已被卫姝雁掌握在心,大都是一些二十到三十五以下的青壮年,个个身强体壮,要真砸起店来真是一番好手。 “诸位,先冷静冷静,银票是否出自我们钱庄,还有待查证,还请大家少安毋躁。”小羽下了马车想稳住大家的情绪。 很显然,那些人并不买小羽的账。 “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讲话。” 那几个人的说得越来越难听,见卫姝雁迟迟不出来,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些人甚至开始拍打马车,险些惊了马。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马车的布帘倏而打开,一把匕首“嗖”的飞出来,击中了挂在门前的铜锣,匕首入木三分,铜锣来回摇晃,发出一阵轰隆声,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卫姝雁站在马车上,撇了方才那个说话的人一眼,虽一言未发,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眼见主事的人出来,台下先是一篇寂静,接着又嚷嚷起来。 “诸位,假银票若真是出自我们钱庄,那我一定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可要是有人肆意栽赃,我卫家定不会轻饶。”卫姝雁后面半句话是对那些同行指派过来的人说得。 卫姝雁这些年在生意场上博得一个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名号,互不侵犯则已,若敢对她耍阴谋诡计,不是破产就是没命。 她接手卫家生意那年十八岁,商会的人看她年幼,又是个女子,免不了要针对她,还弄出了一条女子不得经商的规矩来。 一开始卫姝雁并未理会,后来,商会的其他人开始用诡计恶意竞争,卫姝雁直接冲到商会,撕毁那本写着女子不能经商的商会条例。 带着几十号人把商会围得水泄不通,逼着她们修改商会条令,几个老顽固当然不肯,卫姝雁便不让他们吃饭,只给茶喝,几个时辰不吃饭还能忍得着,可茶喝多了便想上茅房。 老顽固们在江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被传出去她们被小姑娘逼得尿裤裆,不就毁了一世英名,最终还是妥协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重要的是她们知道卫姝雁并非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 碍于卫家的势力和卫姝雁的身份,他们也只敢在私下里做一些手脚,想让她知难而退,最后也只是找个台阶顺流而下罢了。 这些事情,江陵人尽皆知,所以,对卫姝雁有几分畏惧,那几名恶徒之前还气势汹汹,卫姝雁此话一出,他们也不敢再煽动群众。 卫姝雁查验了假银票,上面有卫家钱庄的票号还有印章,客人取银票的时间也和柜台记录相吻合。 今日之事,无论是否真假,钱庄的名誉都会受损,连带着其他商铺也会受影响,所以,挽回名誉才是现在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卫姝雁:“各位,假银票确实出自钱庄。” 台下一片哗然,大家你一言而我一语,又闹腾起来。 卫姝雁:“此事绝不是我们有意为之,我一定会查清楚,盗换银票之人,并且向大家保证以后绝不会出现此类情况,你们寄存在此的银两以及贵重物品绝不会有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不行,我要把我的银子都取走,” “把钱还给我们,把钱还给我们。” 卫姝雁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招,只要出现了假银票,大家断然不会放心再把钱存在此处,钱庄有不少外借的款项,若人人都来取回,钱庄就跨了,可能还要赔上卫家一半的资产,这估计就是背后之人的目的。 还好卫姝雁早有对策,她在小羽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羽便离开,看着下面焦急的民众,卫姝雁刚要开口,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相信她。” 第3章 非礼勿视 来人头顶金色发冠,戴着一个足金链子,衣袍极尽奢华,腰间挂着的香囊玉佩,就连手中那把折扇都用了最好材料,请了当今最有名的书画家描绘题字。扇骨两侧是由两块上好玉玦雕刻成的腾龙装饰。 如此高调奢靡的人,除了商会会长的公子龚才俊还能有谁。 “龚二少,是龚二少。” 很快有人认出了他。 “雁雁,我来了,别怕,交给我。”龚才俊大刀阔斧,把卫姝雁榄在身后,一副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模样。 卫姝雁默默站在身后,她倒想看看,此人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只见那龚才俊,摇开折扇,以居高临下的口吻道:“卫家是江陵第一首富,岂会贪图这点小利,大家可知道我爹是谁,我爹是商会会长,我姑姑是知府夫人。” 龚才俊竖起一个大拇指,继续道:“有我做保,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龚才俊是江陵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人称江陵小霸王,大家虽然不信服于他,还是畏惧他家的势力。 卫姝雁深叹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有这样的儿子在,商会会长之位她更有把握了。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但却没人敢在像刚刚那样正面怨怼,毕竟小霸王在此,把他们拖出去打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龚少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你做保,我这钱庄恐怕不保,您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卫姝雁上前一步,不知是不是故意,还踩了那龚才俊一脚,引得他哇哇大叫,被下人们拉到一边。 卫姝雁:“各位,刚才只是一点小插曲,我知道今天的事耽误了大家许多时间,为了补偿大家,凡事昨日在钱庄取过假银票的人,拿到柜台确认,便可获得双倍赔偿,至于假银票之事,待我禀报官府,查清后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人性本贪,占便宜人人都爱,以一换二,此等美事大家当然点头同意,事情到如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怕引人怀疑,也没再说话闹事。 “小羽,刚才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钱庄内堂,卫姝雁长袍一掀,落坐在正堂。 “小姐,已经派人去盯着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了。要把人带回来吗?”小羽回禀道。 “不用,只需跟着,看看她们分别都去了哪里就好。”卫姝雁一手撑在桌上,按按太阳穴,脑袋还是突突的疼。 安抚好群众,接下来就是要查内贼,钱庄每日都会把银票送回银库,由专人看守,而每次进入银库必须由掌柜在场,搬运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调查人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小羽把人带进来,那人一见卫姝雁就噗通跪下,他知道这位的手段,现在不说,受尽折磨后也得说。 “大小姐,饶命,我,我也是迫不得己。” 卫姝雁拿了手边的茶,掀开茶盖缓缓道:“迫不得已,就可以背叛钱庄。若是人人都如此,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她把还未到嘴边的茶杯狠狠砸在桌上,里面的水溅出来,顺着桌面滴落在地。 跪在地上的人哆哆嗦嗦,连头都不敢始,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数日前我女儿得了重病,四处寻医不得最后遇到一个中年男子,他自称是游医,给了一颗丹药就治好了我女儿的病,可是几日后又复发了,我找到那位游医,他说,只要帮他一个小忙,就能彻底治好我女儿的病。” 卫姝雁缓缓道:“世上哪有那么怪的病,更不会有那么灵的药。” 大小姐说得是,当他提出这个条件时:“我才发觉自己中了圈套,而所谓的病估计也是他们投毒所致。我在钱庄多年,又曾受卫老爷恩惠,可是我就那一个女儿。” “小姐,我万死不能赎罪,可我女儿是无辜的。” “无辜,”卫姝雁嗤笑,“这钱庄上几十号人,谁不无辜,你说得对,你确实该死,我也不会让你活,如果你能在死前说出换走银票的经过,我会考虑拿到解药后,救你女儿。” 事情败露,卫姝雁不会放过他,他也无法从投毒人那拿到解药,此时他别无选择。 据这名伙计的招交待,银票有专人送到钱庄后门一块松动的砖石上,夜半三更,他趁守卫交班时去取,趁黑放入茅房。第二天待搜身之后洋装闹肚子,将银票取出,他与搜身的守卫相熟,平时为人也老实,便没再搜身 伙计交待完,卫姝雁便当场将人处死,一剑穿过胸膛,交由小羽处理尸首。 这次事件也给了卫姝雁一个教训,让他意识到钱庄的安保存在很大漏洞。她重罚了当时值守的守卫,还有管理不善的掌柜,以及当值的柜台伙计,假银票虽逼真,但并非无法辩认,他们常年模银票,只要仔细,还是能分出真假。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小羽来报那几个人都去了同一个,在城里转了一圈后都去了同一个地方,怡春院。 小羽还记得刚才卫姝雁在大堂里说得话,“小姐,我们真的要报官吗?” “报官?一般的假银票面额最大不过十两,而今日这些假银票的面额竟高达百两千两,还做得如此逼真,若是上面的印章便罢了,找到擅雕刻之人也能做到。可是这纸张是官府专门制钱的机构所有,若不能查出背后主使,报官只会打草惊蛇。” 小羽:“那怎么办!” 卫姝雁:“小羽,你继续留守钱庄,每半个时辰送一杯茶,过一个时辰送一些点心,营造我还在屋里的假像。” 小羽:“是,小姐。” * 卫家钱庄后门,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她偶尔左顾右盼,似在观察有没有被跟踪,走了两条街,女子就拐进一条僻静小道,因为急着看后面,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酒鬼。 “你没长眼睛啊!”醉汉对她破口大骂,口水四处喷溅,若是不戴面纱,卫姝雁的脸可能已经遭了殃,她不想惹事更不想引人注目,便向那醉汉行了个礼,道声歉,继续向小巷深处走去。 醉汉眯着眼,看清面前是个年轻女子,婀娜多姿,便起了色心,尾随卫姝雁。 “哎,别急着走呀!”醉汉上前拦住卫姝雁,一把抓住她的手,“哟,这皮肤真滑嫩呀!” 那名醉汉看着卫姝雁,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看着那人丑恶的嘴脸,卫姝雁狠狠甩开那只脏手,本不想理这个醉汉,可那人非要找死,就怪不得她了。 她藏在袖中的匕首落下来,握在手心,正要一刀割破那淫贼的喉咙时,却有人先她一步动手。 醉汉被拉开,来人并没用力,可醉汉却因脚下不稳撞到墙上,他又破口大骂:“谁哪来的野小子,敢推老子。” “不是野小子,在沈炑,”男子俯首作辑,说话不紧不慢,依然是那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我劝兄台,还是速速离开,我方才过来时,看见了巡街的官兵了。” “你们给我等着。”醉汉放下狠话,仓皇逃离。 男人看着醉汉逃离的背景,倏尔一笑,犹如一个大姑娘,若不是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当真以为他是个女子。 “卫姑娘,又见面了。”沈炑转过身对卫姝雁道。 “每次见到你都没有好事。”她把没有来得及用上的匕首塞回袖子里,继续往前走。 “怎会没有好事,在下可是救了你,”沈沐跟上卫姝雁。 卫姝雁没有说话,只顾往前走,心里暗道:你要是不出现,老娘一刀就解决了。 沈炑好像看穿他一般:“我若是不出现,你真杀了他,缠上官司,岂非不值。” “我谢谢你,人也救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卫姝雁停下,愣了沈炑一眼。 卫姝雁自然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随后转身离开。 沈炑追上去,“这是大街上,不是你家,我自然有去留的权利。” 卫姝雁没有理他,他笑着继续道:“姑娘就不想知道,我如何得知你的芳名,又如何得知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你。” 卫姝雁:“不想。” 在钱庄时卫姝雁便看到沈炑藏匿在人群中,此人几次三番出现在她身边,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接近,目的不纯,不过瞧沈炑的样子不像是和假银票的事情有关,至于他是来自哪方势力,现在还不清楚。 “姑娘对在下好像颇有戒心。”沈炑道。 卫姝雁:“你我素不相识,难道要交付身心不成。” “姑娘说笑了,”沈炑含笑道,“不过除了戒心,好像还带有敌意,如果不是因为姑娘讨厌在下,那就是怀疑我会对姑娘不利。” 卫姝雁加快脚步,“你话真多,”她无法确信此人说得话是真是假,他的眼睛实在才纯粹干净,即使混迹商场多年,阅人无数,也难以看清。 对于卫姝雁的不待见,沈炑不恼,反而笑道:“姑娘行事太过激进,我佛慈悲,在下只想劝姑娘切勿再造杀孽,恕人也是恕已。” 卫姝雁还有要事,她实在不想再听此人念经,止住匆匆向前的步伐,跟在后面的沈炑差点撞到她。 卫姝雁不屑道:“这位公子,我看你是劝错人了,你既如此慈悲为怀,应该去劝那些杀手,还有背后想置我于此地之人。” 沈炑停在原地,细细想来卫姝雁说得有理,她虽有伤人之心,但皆是为了自保,若有可能,他愿去劝说那背后之人,刚要开口问卫姝雁可知背后之人在何处,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了。 甩掉沈炑那个讨厌鬼后,卫姝雁办起事来利落多了,这条巷子会经过怡春院的后院,只一墙之隔,她准备天黑之后从此处翻墙进去,故先来踩点。 卫姝雁提气轻轻一跃便上了墙头,院中莺莺燕燕,一股脂粉气飘来,里面花花绿绿的丝带随风飘摇,几对男女互相调情,互喂酒水。 卫姝雁看到亭子里一个发福的老头搂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大肚子让女孩都无法帖服在他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嘶”了一声,察觉耳边有另外一个声音也“嘶”了一声。 她难以置信的转过头,见到那人真容心里道:怎么又跟来了。 那人“渍渍”两声摇摇头,“没想到卫姑娘还有如此爱好,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卫姝雁一把捂住沈炑的嘴,把他扯下墙去,“闭嘴。” “男女授授不亲,”沈炑挣开卫姝雁,后退一大步,护住自己的身体,一副被卫姝雁占了便宜的模样。 “沈炑是,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若是坏了我的事,别怪我送你去见佛祖。”卫姝雁抽出匕首,抵在沈炑脖子上。 沈炑喉结上下滚动,带动着匕首也来回移动,卫姝雁下意识看了一眼。 第4章 片叶不沾身 “姑娘,别动怒,我知道你今日来此的目的,或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卫姝雁把面前的人审视一番,沈炑穿着一身黑袍,少了几分视初见时的书生气,多了几分英雄少年的爽朗。 此人的相貌堂堂,笑起来有几分爽朗,必定能勾得小姑娘喜欢,只要他保持着此刻的微笑,想必许多事会好办许多,加上他不俗的身手,要打起来也不会是托累。 可是这个人来历不明,卫姝雁又不能完全放心,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炑小心移开他脖子上的匕首,“也不是说帮你,假银票若大量流出,于民于国都是危害,假银票要是真与此地有关,也算是为国出了一份力。” “我看是因为你也取到了假银票!”卫姝雁毫无保留的拆穿他。 “被你拆穿了。”沈炑无奈的耸耸肩。 既然都是为了钱,那就说得通了,可她还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不认为,这些都是我自导自演呢?” “你吗?”沈炑坚定道,“不会。” 卫姝雁问:“你就如此信任我?” 沈炑:“无关信任,只是我不认为你会那么蠢,让假银票从自己钱庄流出。” “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卫姝雁欲言又止。 沈炑却接上话,“那么愚昧。” 卫姝雁:“既如此,我们便合作一回。” * 怡春院门前站着两道修长的身影,一黑一白,宛如两个黑白无常,沈炑侧过脑袋,再次问道:“你确定这样她们看不出来。” 卫姝雁换了一身男装,卸下脸上的红妆,特意在脸上打了点暗沉的粉遮住那白皙的小脸,她在腰间垫了几层棉布,隐藏了本来凹凸有致的身材。 “看情况,若是暴露了,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卫姝雁活了二十三年也没进过青楼,不过她想里面的人悦人无数,恐怕不会被这点把戏糊弄过去。 “走,进去!”卫姝雁喊了一声旁边的沈炑,没想到那人在一动不动,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 沈炑:“阿弥陀佛,佛祖恕罪,恕罪。” 卫姝雁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干什么呢?” 沈炑:“我在求佛祖饶恕我。” 卫姝雁无奈,翻了一个白眼,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发悚,人总会对从未踏足的环境有些恐惧感。 虽然是正午时分,怡春院的生意,却好得很,门庭若市,只见门口那两位公子皆沉呼了一口气,犹如像上断头抬般走了进去。 “哟,二位公子看着眼生哪,不是本地人!”才踏进门,怡春院的红姨便热情地迎上来。 “我们兄弟二人自小在外求学,近日才回到江陵,久闻怡春院大名,特来一睹此间风采。”卫姝雁故意压低声音,说话文绉绉的。 沈炑则站得笔直僵硬,目视前方,像是一个僵尸,特别是对面前的红姨,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连红姨手上的纱绢抚过他的袖子,他也紧张的躲开老远。 这种反常行为自然引起红姨怀疑,还好卫姝雁及时圆了回来,她侧到红姨耳旁,悄悄道:“我这位兄弟性格孤僻,此间就是带他来好好学习与人相处之道,红姨可要好好给他选一位好相与的姑娘。” 话毕,她在红姨手里塞了一锭金子,红姨眼前一亮,嘴角才复笑容。 红姨接着介绍:“那二位算是来对地方了,整个江陵城,就我们这的姑娘最温柔,最善解人意,就是不知道二位公子想作诗听曲,还是享受闺房之乐呢?” 卫姝雁惊讶:“怡春院的姑娘还会作诗?” 红姨:“作诗不敢当,但为公子研磨写字还是绰绰有余,若是想要附庸风雅几句也未尝不可。” 卫姝雁展开手中折扇,轻轻煽动,施施然道:“整日在书院作诗,枯燥乏味,哪及美人的靡靡之音令人陶醉。” 红姨:“二位请入厢房。” 大堂内喝酒作乐,几个你追我赶的男男女女穿插在大堂内,个个衣衫不整,还有几个身上只披几块丝带的女子往二人身上扑去,沈炑似是一惊,双手合十,险些当场念出“阿弥陀佛”,还好卫姝雁眼疾手快,一巴掌打掉那人的手,顺势把那个姑娘牵过来。 卫姝雁从小习武,力气比一般女子大些,身高也有优势,她把那女子搂入怀中,却有一番羊入虎口的气势。 她轻轻挑起女人的下巴,“姑娘貌若西施,”她的手移向女人的腰部,“肤如凝脂,楚腰纤细,当真如水一般细腻。” 卫姝雁附身在她头发上一闻,虽然闻到的是一股刺鼻的脂粉味,嘴上还是不停夸赞,“好香啊,敢问姑娘芳名。” 红姨走在前头,快要上楼梯时发现二人不在了,在人群中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一幕,她妖娆的走过来,接过卫姝雁的话,“她叫诗诗,若论相貌身材是咱们怡春院里一等一的好,公子好眼光,不过她今天已经被人包了。” 那位公子蒙着眼睛正摸索到此地,他嘴里还喊着,“诗诗,你在哪呢?别躲了,要是被我抓到......” 那人的手正要摸到卫姝雁怀里的诗诗时,她一个箭步把诗诗带离了那油腻男人可触及之地,在她耳边说:“诗诗姑娘,卫某向来不喜仗势欺人,可今日只要诗诗姑娘点头,我便欺人一回。” 卫姝雁仙姿玉色,换上男装,自然也是相貌堂堂的公子哥一枚,谈吐不俗,穿戴皆是上品,相较于那个上了四十岁的油腻男人,这样一个有才有貌关键还有钱的人,自然是首选。 女人躲在卫姝雁怀里,娇欲羞涩,声音似水般柔和,“诗诗听公子的,只有一事,千万别伤了大家的和气。” 她虽然讨厌那个男人,但毕竟是她的常客,不好得罪,也不能得罪。 卫姝雁将她搂得更紧,怜香惜玉般道:“那是自然,我怎舍得诗诗你为难呢?” 在一旁隔岸观火的沈炑看得目瞪口呆,她该夸赞卫姝雁的应变能力太强呢,还是夸赞她的演技一流。 红姨带着一行人上了楼,先是命人准备了茶点,又唤来十几个姑娘让沈炑挑选。 做戏要做全套,卫姝雁和诗诗在一旁黏黏腻腻,好似一对刚刚成婚的新婚夫妻,沈炑坐立难安,他几次向卫姝雁投去求救的目光都被那人忽略。 “公子,您看都换了两拨人了,还不满意,”叫来的女孩虽说不如诗诗漂亮,相貌皆是不俗,其中几个还精通乐器,比乐师不差,可沈炑一直不点头,红姨也开始着急,她可不想放过这两只大肥羊。 “我,”沈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气定神闲坐着,干脆就扮演卫姝音所说的性格孤僻之人。 这里的一切都让沈炑无所侍从,无论浓重的熏香味还是这嘈杂的环境,偶尔还能听到隔壁颠鸾倒凤之音。 卫姝雁看沈炑着急,手足无措,又强装神态自若的样子,觉得可爱又可笑,看来这厮还真没来过青楼。沈炑表面上平静如水,可卫姝雁却看到他藏在桌下的两只手却紧张的来回搓揉。 “诗诗,你先等我一会儿。”卫姝雁见此情景,示意怀里的女人退开。 “沈兄,你还真是眼高于顶,这么些美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他拍了一下沈炑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放心,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佛祖慈悲为怀,不会怪罪你的。” 沈炑气恼的回头愣了卫姝雁一眼,他知道此人是故意打趣他,偏偏不上她的当,“我看卫小姐方才情话张口就来,如此娴熟的辗转于花魁之间,想必经常乔装来此间逗乐。” “佛说众生平等,怎么你看不起花魁。”要说耍嘴皮子,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胜得过她。 “自然不是,”沈炑急道。花魁也有一技之长,凭本事吃饭,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无高低贵贱之分,虽受人白眼,但也不用自轻自贱。 卫姝雁无意与沈炑争个高低,况且,还有那么多人在,她微微一笑转头对红姨说:“这些都是庸脂俗粉,还有没有清丽脱俗的。” “我听闻,此处有位司音娘子精通琵琶,曾被陈王亲口夸赞,王府每次设宴,必会请她献艺,不知我兄弟二人可否有幸一闻。” “公子啊,我们那位司音娘子有些才气,心高气傲,恐怕没那福气伺候二位公子。”红姨歉意道。 “莫非妈妈是嫌我的钱给得不够多,”卫姝雁扯下腰间的钱袋子,放在手上颠了颠。 红姨两眼放光,眼珠子随着钱袋子上下移动,“那我去问问?” 卫姝雁把钱袋子塞进红姨手里,“那有劳妈妈了。” 红姨把所有姑娘都谴了出去,她迫不及待打开钱袋,确认是沉甸甸的一袋金子,宝贝的收起来。 红姨收了收嘴角的笑容,吩咐后面的人,“你们给我盯紧一些,那两个人恐怕不是来寻欢作乐那么简单。” * 屋内,沈炑抓着卫姝雁问:“你不是说,我们进来找司音姑娘吗,怎么又弄进来一个诗诗。” 卫姝雁:“还不是因为你,比未出阁的大姑娘还要害羞,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 “我看你的计划根本行不通,要不我先出去,在外面接应你。”沈炑还是忐忑不安,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不说家财万贯,亦不敢自称书香门第,但实实在在是出身清白人家,父母从小教育不许他踏足秦楼楚馆等地,加上他一心向佛,身心都不允许他再这待下去。 “你现在出去,不是正好暴露吗,要是她们有所警觉,还怎么查,再说,你放心把我一个小姑娘扔在青楼。”若是沈炑什么都没做就出了青楼,势必会引起怀疑,增加查找假银票的难度,她恐怕难以走出青楼。 沈炑仔细想想,好像是那么个理,卫姝雁见沈炑有所动容,便继续劝说,“你放松些,那些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是毒蛇猛兽。况且这也是你向佛祖证明你决心的机会,要是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就大功告成了。” 沈炑回想起方才那些姑娘朝他抛媚眼,撒娇的情景,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在心里暗道:若真是毒蛇猛兽,倒还好了。 “二位公子,坐下喝杯茶!” 就在二人聊得正欢时,诗诗忽然出现在背后。 第5章 演够了吗 “诗诗,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卫姝雁惊道。 “妾身进来奉茶,怎么,卫郎不喜欢看到诗诗吗?”诗诗边说话边往她身上蹭,那声音真是令人骨头都酥了,连她听了都起了怜惜之心,何况是那些男人。 卫姝雁转头看向那个躲在桌子角,忙着喝茶和看笑话的人。 她印象中的男人或是贪财,或是好色,或是渴望权利,要么就是集这些特质于一身,怎么面前这人却清谈得像碗白开水,她不相信人会没有欲望,总之不是在这一方面,就是在那一方面。 “怎么会,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卫姝雁瞥了沈炑一眼,便把视线转回诗诗身上。 诗诗:“那卫郎何故还要见司音姐姐,。” “我是为了我那兄弟,我心里当然只有你一个,”卫姝雁揽过诗诗的腰,此人腰身犹如水蛇,灵活柔软,这般尤物要是把这一身脂粉气洗净养在家中,也是一方美景。 诗诗:“妾身的房间就在前面,不如卫郎和我一起去休息。” “啊,休息,现在还太早了,”卫姝雁随便撩拨几下还行,要真刀实枪干起来,她也没那功能。 “诗诗,我看我们还是等司音姑娘来过,听曲品茶,待到情不自禁,方能水到渠成。”卫姝雁忙解释。 身边那个看热闹的人,一副“现在玩砸了”的表情,好像是对方才她袖手旁观的报复。 “司音姑娘来了?”伴随着红姨响亮的一嗓子,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便款款玉步走入房中。 女子相貌比起身边的诗诗稍逊色,但周身的气势却是诗诗难以比拟,她一出现,光彩照人的诗诗瞬间变得黯淡无光,怪不得她不想让卫姝雁见司音,急着把人拉走。 “二位公子,这位便是司音姑娘。”红姨介绍道。 “公子,”司音抱着琵琶朝他二人行了个礼,“小女子今日身体不适,特来向二位公子请罪。” 司音还没起身,红姨就凑上去,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司音一看就是被红姨逼迫而来的,不过只要她能露面就好。 “司音姑娘,”卫姝雁把自己的胳膊从诗诗姑娘的手上抽出来,起身行礼。 “三年前,我曾有幸在陈王府上听过姑娘的琵琶,一别三年,本想再闻一曲,既然姑娘今日身体不适,那我们也不便强求。” 司音进门至今便没正眼看过卫姝雁和沈炑俩人,直到卫姝雁提到三年前,她才猛然抬头,看到卫姝雁的瞬间,她愣了片刻,倏尔展颜,“既如此,那我就为二位公子弹奏一曲。” “妈妈,就烦劳您……”卫姝雁对红姨下了逐客令,红姨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房内只剩下四人,对立而坐,司音抱着琵琶,骨节分明却柔软似水的柔荑轻轻滑过琴弦,耳边荡开舒缓的旋律,真是大 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一曲终,一旁一直沉默无语的沈炑开了口,“司音姑娘,我虽不懂音律,但也能听出你曲中的忧伤惆怅,一曲肝肠断,一弦奏相似。” 司音把琵琶交给身后站着的侍女,苦笑道:“身在青楼,除了弹琵琶就只剩下惆怅了。” 沈炑:“英雄不问出处,不管身在何处,我们都不应该妄自菲薄。” 司音:“只希望小女子没有坏了二位的雅兴才好。” “怎么会,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卫姝雁起身走到司音身边,抚了抚那人额前的碎发,“三年前你说过要报恩,今天机会来了。” 卫姝雁忽而转身,搂过司音,司音知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并没有抗拒,“沈兄,你若不介意,我和司音姑娘出去聊会儿。” “请便。”计划终于走向正轨,沈炑自然高兴,只是,卫姝雁走便走了,还把那个诗诗留给他。 卫姝雁一走,那个诗诗就把目标转向了他,不停往他身上贴,最后实在遭不住就直接把她打晕了。 把人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沈炑总觉得今日做的很多事都有点出格了,他便席地而坐,念起那些绕口清心的经文。 等卫姝雁回来,看到的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另一个人则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碎碎念念,脸上还有一个口红印子。 “喂,沈炑,沈炑,”卫姝雁推了推沈炑,可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念经。 卫姝雁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念经也不会如此沉迷!她四处寻找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最后发现了桌上的熏香。 出去之前,熏香还没那么浓,难道里面是“迷情香”。 卫姝雁立马捂住口鼻,拿了桌上喝剩下的茶,泼在沈炑脸上。 沈炑自打坐念经后,心越来越乱,体内好似有一团火随时喷涌而出,越乱他就越想静下来,克制和欲望互相对垒,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矛盾的精神世界,难以自拔。 忽然感觉面上一凉,一股窒息感袭来,随后又像是浮出水面那样如释重负。 伴随着睫毛上晃动的水珠,她隐约看到了面前的人,他舒了一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嘘,”卫姝雁拿开捂住口鼻的手,示意沈炑不要说话,他从怀里拿了一块手帕递给沈炑,“捂住鼻子。” 见沈炑不太理解的样子,她指了指后面的熏香。 沈炑焕然大悟,他刚才如此反常,竟然是因为这熏香,他还以为自己起来了贪念,还好还好,“阿弥陀佛。” 卫姝雁恨恨道:“别念经了,把头转过去。” 沈炑虽不知卫姝雁想干什么,但还是照做。 卫姝雁看了一眼床上的诗诗,若是就这样离开,一定会被怀疑,她转念一想,索性扒了那诗诗的衣服,把剩余的迷情香料倒入香炉中。 做完这一切,她让杵在中间的沈炑出去等她,并告诫他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沈炑出去后,她褪去自己的上衣,把床单和被褥扯了个凌乱,“诗诗,诗诗。” 她拍打几下诗诗的脸,人依旧没有醒来,可见沈炑下手有多重,还慈悲为怀呢?无奈之下,她狠狠打了那张美丽的脸一巴掌,总算是醒了。 “诗诗,”卫姝雁展颜笑喊道。 沈炑在门外没等多久,卫姝雁就出来了,她出来时还整理了下衣服,沈炑担心,忙上前问,“你把她怎么了。” 卫姝雁嫌弃的撇他一眼,“我一个女孩子能把她怎么了。” 一句话把沈炑怼得哑口无言,卫姝雁看她脸上那半个红唇印,想笑却又忍住了。 出了怡春院大门,两人去了对面的茶棚。 沈炑:“那位司音姑娘真的会帮我们吗?” “不是帮我们,是帮我。”卫姝雁道。 “行,那你打听到假银票的来历了,”沈炑想,如此隐秘之事,若司音是知情人或同谋,他俩应该走不出怡春院的门。 卫姝雁:“没有,不过,我打听到,出入这个怡春楼的不仅仅只是去寻欢作乐的客人。” 说到这沈炑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卫姝雁知道他的意思,立马解释,“不是说的我们俩。” 沈炑喝了一口茶,示意卫姝雁继续说。 卫姝雁:“……” 除了那些寻欢作乐的人外,还有一些人,每次都由红姨领去了后院,每次都要谈好久,还有一些伙计,经常进红姨的房间,一进去就是一天,或者一夜。 有一次她实在好奇,就以找红姨的借口进去,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最后还被红姨狠狠罚了一顿。 “如此一来,若司音姑娘说得是事实,那假银票制作地的入口就在红姨的房里。” 卫姝雁:“嗯,现在天色还早,等天黑,我再进去探一次。” “好,那咱们要不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沈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茶倒是喝了一肚子。 卫姝雁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好像隐忍克制的笑意,最后实在忍不住喷了一口茶。 沈炑刚想问为什么,发现身边的人好像都在看着他。 * 二人约定好时间,就分开了,卫姝雁原路悄悄返回钱庄。 “小姐,你回来了,可查到什么了。”小羽开心的迎上来,她看卫姝雁的脸色又惨白的几分,担心道,“小姐,你身体没事!” 卫姝雁摇摇头,柔声道:“别担心,已经没有早上那么严重了,就是还有些头晕罢了。” 小羽向身后的侍女招手,让她端上来准备好的汤药,递给卫姝雁,卫姝雁为难的接过来,本来以为可以逃过吃苦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随时备着。 卫姝雁接过来闻了一下,只是闻就知道有多苦,别说喝了,她正想着用什么借口可以逃过这一劫,却听到小羽说:“小姐,刚才刘府让人来传话,让小姐您过去一趟。” 卫姝雁看向奸计得逞的小羽,“小羽,你这是存心不让我喝药啊!” 小羽笑道:“小姐误会了,我是想让您快点喝药,否则哪有力气去和她们斗呢?” 小羽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只能认命的喝下那碗苦药。 马车在刘府门前停下,小羽把卫姝雁从马车上扶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刘府两个大字,每次踏入这道大门都是如此厌恶,曾经她也姓刘,好在现在不是了。 门口站着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见卫姝雁立马俯首:“小姐,夫人吩咐过,只能放你一个人进去,还请不要让小人为难。” “小羽,”卫姝雁示意小羽在门外等她。 小羽:“不行小姐,以前也就算了,今天你身体不舒服,我怕夫人她……” “小羽,”卫姝雁摇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再说了,“哪次我没有好好从这道门里走出来,放心,在这个宅子里,她不敢动手。” 卫姝雁拍拍小羽的手背,似是安慰。 “哟,终于来了,现在下人都已经叫不动你了,下次恐怕要我亲自来请你,你才肯赏脸了。”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满美食,坐在主位上的正是哪位刘家的当家主母,也是卫姝雁的嫡母。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不过是钱庄出了些事,现在才处理完。”卫姝雁恭敬的行了个礼,站的得笔直,她那嫡母坐着,颇有种居高临下的韵味。 卫姝雁的嫡母张嫣是京城曾经某个大官的女儿,虽然现在已经败落,但在朝中还有不少势力,很多人都是他父亲的门生。 卫姝雁的父亲刘诏以前是武将,一直镇守边关,两年前才调入京中任职,正需要这些人脉,所以他再不喜欢张嫣,也不得不维持着那一份夫妻情分。 “哟,都叫上夫人了,看来是真不拿自己当成刘家人了。”张嫣讽刺道。 “这不正是夫人您想要的吗?”卫姝雁又行了一个礼,然后自顾坐下,拿了筷子,自顾吃起来,“嗯,不错,说实话,这刘府里也就这些菜还让我有所怀念。” 张嫣哪能容得下她这般放肆,刚想破口大骂,又忍住了,她揪着的手绢差点被扯成两半,心里暗道:一会儿看你还能不能如此神气。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位妇人,此人一脸面善,眉眼与卫姝雁有几分相似。 卫姝雁和张嫣看到此人的反应都不同,张嫣心里一松,被卫姝雁气鳖的嘴角弯出一个瘆人的弧度。 而卫姝雁敛了脸上的得意,夹菜的手微微一滞,筷子险些掉落,她低着头,不敢与进来的那人对视。 “妹妹来了,快快请坐,”张嫣热情得很,迎上去把那人搀进来,“本想着妹妹和姝雁许久不见,由我做东,把咱们一家聚在一起,吃顿饭,没想到你们母女两个一个比一个还要不情愿。” “我真是……”张嫣擦擦那干净的眼角。 卫安苓见状立马跪在地上,“还请姐姐莫怪,我身子一直不好,姝雁她,”卫安苓回头看了一眼漠不关心的卫姝雁,眼神中有些失落的心疼,她继续道,“她肯定是太忙了,才来晚了。” “是啊!老爷在京城为官,澈儿镇守边关,这江陵,就我们三个女人相依为命了。” “砰~”的一声,张嫣的哭啼声戛然而止,她们扭头向那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一个被砸的四分五裂的碗。 “演够了吗!” 第6章 以己为人 卫姝雁明明知道张嫣不怀好意,可是她还是得来,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好吃的饭菜,而是因为她唯一在乎的母亲。 卫姝雁猛的站起身,一脚踢开那碎碗渣子,拉着卫安苓就要离开,“娘,我们走。” “雁儿,”卫安苓坠着卫姝雁的手,显然没有张嫣的命令她不会离开,卫姝雁一把将卫安苓拽起来,向门外走去。 俩人还没踏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疾言厉色的声音,“站住,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娘俩做主。” 卫姝雁回头,冷笑道:“这才是你嘛,温婉贤淑不适合你。” “你,”张嫣愤怒的指着卫姝雁的鼻子,长袖一挥,对外面的喊道,“来人,卫姝雁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罚她在院子跪上两个时辰。” “夫人,夫人不可啊,现下已经入秋,晚上天凉,两个时辰,她抗住不住的”卫安苓噗通一声跪下,向张嫣求饶。 “娘,你起来,求她做什么,我姓卫,不姓刘,咱们不用听她的。”卫姝雁想把跪下地上,像奴才一样磕头的母亲拉起来,可是,她却像是没听到自己说话一般,不停的要自己下跪请罪。 见卫安苓这个样子,卫姝雁心中五味杂陈,当年和刘诏脱离父女关系时,曾想过把母亲一起带走,可母亲却宁愿待在这人间炼狱,忍受这些屈辱,都不愿回家卫,就只因为那个只顾名利的男人。 卫安苓因自己是商贾之女便自降身份,自认为低人一等,所以在这个家她不敢反抗张嫣,只能任她欺凌。 任卫姝雁有再大本事,她治得了那位尖酸刻薄不择手段的嫡母,却治不了生性怯懦,甘愿受罪的亲娘。 “娘,你起来,”卫姝雁一把将卫安苓扶起来,恳求道,“我不要你为了我求她,你这样,比我受多少的惩罚还要难过,知道吗?” “雁儿,她是你的嫡母,后宅之主,我们不能……”卫安苓抚摸着卫姝雁的脸颊,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又摸了摸额头,发现很烫,“雁儿,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烫。” “没事,娘,我没事。”卫姝雁宽慰道。 张嫣:“真是一出母女情深的好戏,子不教母之过,既然你不愿意跪,那就让你母亲代你!” 卫姝雁:“你……” 张嫣心里清楚得很,她知道卫姝雁的弱点就是她母亲,卫安苓怯弱,又爱女心切,必会对她言听计从,卫姝雁想护母,自然也会听她的。 卫姝雁何尝不知道张嫣心里的如意算盘,这些年多少次都是用这样的套路来折磨她们母女俩,她可以一走了之,可那张嫣势必会把气撒在她母亲身上,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 卫姝雁:“好,不就是跪吗?我跪。” “娘,你先回去!你身体不好,别病了。”卫姝雁起身走向院子里的空地,地板上有两个深色的印子,比起其他地方要凹下去一些。 卫姝雁掀开衣袍跪下去,刚好和两个印子贴合。 张嫣的目的是为了罚卫姝雁,目的既然已经达成,自然不会再为难卫安苓,若此刻再为难她,卫姝雁必然不会乖乖听话。 空地上有细小的鹅卵石,别说两个时辰,就算只跪一刻钟,膝盖就会钻心疼痛。 不过卫姝雁有经验,从小到大,她被罚跪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来之前她戴上了护膝。 记得小时候,她经常被罚跪,每次跪完膝盖不是青了就是破皮出血,母亲心疼她就在她裤子上膝盖的位置缝了好几层布。 母亲从小被外祖父养在深闺之中,是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偶尔出次门不是坐轿就是坐车,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男人,偏偏一见到她那老爹就喜欢得很,或许这就是长了副好相貌的好处! 可是母亲生性懦弱,又受三从四德之道的影响,士农工商,商乃是最末,虽然从小过得丰衣足食,还是被士族看不起。 外公忙于生意,外祖母去世得早,母亲的一切交由奶娘来管,估计那些思想的灌输,奶娘也有不少功劳。 卫姝雁自回来卫家之后,便再没没被罚跪过,三年来,还是第一次。卫姝雁猜想张嫣今日唤她前来,是想确定她是否受伤,是不是命不久矣。 只可惜,她从小就命硬,怎么也死不了。 许是三年未跪,才跪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开始头晕目眩,时间久了,连护膝也变得没用,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和麻意另她难耐,可若不顺了那张嫣的意,跪足两个时辰,她又要迁怒母亲。 卫姝雁抬头看了眼一点星光都没有的天空,明明白天是毒日头,到了晚上却要狂风大作,暴雨即将来临,眼看着就要到她与沈炑约定好的时辰,看来今日是要爽约了。 倒也无妨,希望他认为自己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今后不再相见更好。 果然如卫姝雁所料,不久,空中坠下豆大的雨滴,打在她脸上,冰凉刺痛,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扎在心口,很快雨点便绵密起来,卫姝雁成了一只落汤鸡,她只觉得周身很冷很冷,像是在冰窖里,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 一位老仆实在看不下去,趁夫人不在,打了伞去给卫姝雁遮雨。 “大小姐,我看你还是起来!夫人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不会过来的。” 卫姝雁抬头看了一眼,好像是管理前厅打扫的李大娘,小时候她被罚跪,只有李大娘敢偷偷拿水给她喝。 “大娘,您还是快进去,我不能连累您。”这一生对她好的人屈指可数,要拉下地狱的是那些恨她,还有她恨的人,实在不必连累这些怀有好心肠,且能鼓足勇气帮助她的人。 李大娘:“老奴,已经是老骨头了,夫人,要骂便骂,要罚便罚,只是苦了小姐你,您以后还是别再回来了。” “大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虽然恨这个家,可这里依然有我割舍不下的人,不过大娘,您放心,我不会怨天尤人,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里把我娘带出去,”卫姝雁强笑道,“还有大娘你,到时候一起跟我去卫府。” “老奴在哪都是讨口饭吃而已,小姐若是真能把夫人带走,便好了。”李大娘亦是有心无力,她把伞交给卫姝雁,顶着雨回了前厅。 * 卫妹雁仿佛身在一个黑洞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里五识散失,感受不到冷暖,听不到声音,也发不出声音。 在这个洞里,待了很久,她感觉到下身一阵冰凉,好像有一股液体源源不断朝她涌来,直至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她不停挣扎,在她无法呼吸时,终听到耳边传来了一点音,那声音很沉闷,似乎是通过层层阻碍传递而来。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她终于听清了,是小羽在叫她。 卫姝雁自昨夜从刘府回来后,高烧不退,小羽守了一整夜,累了就趴在卫姝雁床前,直至正午时分卫姝雁才醒过来。 “小姐,我在我在。”小羽握着卫姝雁的手,让她抓住一些东西,或许会心安。 “小羽,”卫姝雁感觉胸口很闷,被小羽挽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小羽小心的替她掖好被子。 “小姐感觉怎么样了,”小羽担忧问道,“小姐昨夜高烧不退,真是吓死我了。” 卫姝雁接过小羽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只是觉得胸口有些闷。” “我让厨房煮了粥,待会喝了粥就把药喝了,”小羽指着桌上那碗药笑道。 卫姝雁看着那碗冒着热气,顿时觉得不要醒来才好,不过,想起那个可怕的梦,还是心有余悸,直到热乎乎地粥被捧在手里,她才从那样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小羽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卫姝雁记得大娘走后不久,便觉得浑身酸疼无力,身体冰凉,连雨点打在身上时,都觉得是热的,后面昏昏沉沉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羽:“小姐进去后不久,便有人用弩箭传信于我,小姐在刘府有难门口有人把守,我一个人进不去,便回府去寻救兵,待我赶到,你已经倒在水泊之中。” 卫姝雁:“信还在吗?” “还在,我一直收着呢!”小羽把揣在怀里的纸条给了卫姝雁,“小姐,会不会是夫人报的信。” 卫姝雁看了一眼纸条,淡淡道:“我倒真希望是她,可你说了,是用弓弩传信,况且上面的字丑得像狗爬,怎么可能是娘的字。” 小羽再次看了一眼那张纸条,”也是,那有没有可能是夫人害怕被张嫣发现,所以故意写成这样。 卫姝雁把纸条撕成两半,“是谁写的不重要,我也不在乎。对了,李谏怎么样了。” 小羽:“在临江别苑,人已经醒过来了。” 卫姝雁:“好,过去看看。” * 临江别苑中,一个男子横躺在床榻之上,呆呆看着房顶上的瓦砾,嘴唇龟裂惨白。身上的粗布衣裳,似乎与这房中的富贵格格不入,胸口处被血晕染,许是时间久了,已经有褪色的迹象。 倏闻有人推门而入,他忍着疼痛坐起身来,看到来人,他神色略显慌张,“大小姐。” 他捂住伤口想跪下,却被来人扶住。 “不必。” 李谏怎么也想不到,亲自上手扶他的竟然是卫姝雁,他惶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躺着,”后面进来的小羽见李谏连站都站不稳,连忙把她扶到床上,见他还穿着那身渗了血的衣裳,又道,“不是让他们给你换上衣衫吗?怎么没换,他们的胆子都已经那么大了吗!” “小羽姑娘,是我自己,不愿意换的。”李谏说话低着头,眼神躲闪,不敢正视小羽。 “为什么,你衣服上沾了血渍,要是触碰到伤口,会感染的,这衣服是干净的。”小羽以为李谏是嫌弃那件衣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给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李谏低头叹了口气道,“可我哪里配穿这样好的衣服。” 小羽望向卫姝雁,脸上满是无奈与不解,卫姝雁掀袍而坐。 “小羽,你看,人的固有思维多可怕。”这话其实是对李谏说的。 “李谏,我且问你,当你知道有人故意给你女儿下毒时,有没有想过告诉掌柜,告诉我。”卫姝雁道。 “我是动过这个念头,可是……”李谏欲言又止。 卫姝雁接话道:“可是你担心我不但不会救人,还会借此迁怒你怀疑你。” 李谏:“穷人命如草芥,在你们有钱人眼里,我们恐怕还不如一条讨人喜欢的狗。” “还记得方才时我扶你,你马上退开了,可小羽过来扶你,你却心安理得的接受,那是因为你觉得小羽是个下人。”卫姝雁嘴角拂过一丝笑意,可眼里还是那样冰冷。 卫姝雁:“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和小羽从小一起长大,她就是我的妹妹。 李谏低下头,深情恍惚。 “李谏,”卫姝雁起身,看向门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世道不公,将人分三六九等,我今日便送你一句话。在人之上,以人为人,在人之下,以己为人。” “带着你女儿离开江陵!,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卫姝雁留给李谏的最后一句话。 卫姝雁离开后,小羽留下交待了几句,既而追出去,“小姐,你刚才挺有范的嘛!” 卫姝雁嗔道:“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没有范?” 小羽:“不是,以前只知道小姐做生意了得,却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文采呢?” “在人之上,以人为人,在人之下,以已为人。”小羽两手一背,学着学堂里教书先生的模样,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卫姝雁扬唇一笑,朝小羽勾了勾手指,小羽便附耳过去,她在小羽耳边悄悄说,“其实我都是提前背好词的。” 小羽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 卫姝雁和小羽俩人才下马车,一直等在卫府门口的小厮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传话。 “小姐,你可回来了,方才刘家的人过来传话,二夫人病倒了。” 第7章 夜探怡春院 入秋后昼短夜长,张嫣准备梳洗,空中掠过一道闪电,随即而来的就是一声声惊雷,刚刚从头上卸下的金钗被吓的掉落在地,不知为何她今夜总觉得有些心慌。 昨夜卫姝雁被带走后,她觉得不够解气,便去找了卫安苓,罚她替女儿完成剩下的惩罚,今日下人传来消息说是卫安苓病了。 她在雨里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哪里还能病着,如此矫揉造作,做给谁看,张嫣在心中呸了一声。 就是不知道那卫姝雁会不会……她敢,自己是卫家的当家主母,当朝太师的夫人,难道卫姝雁还敢弑母不成。 张嫣放下心来,准备起身上床,身子还没站直,只听见咻的一声,一只弩箭穿透纸糊的窗户,击碎了她面前的镜子。 “啊~”张嫣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两只手举在半空,不停颤抖。 还没来得及叫人,又觉耳边一凉,像是什么东西划过,直到听见弩箭射穿身后的柱子,她才发觉是一根弩箭从她耳边穿过,只要再偏半分,就可以剜掉她半张脸的血肉。 张嫣腿脚一软,摊到在地上,她竟然被吓到失声,张开嘴却喊不出任何声音。 随着一声闷雷,门被踹开,一个细长的影子印在大堂中央,影子渐渐缩短,张嫣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卫姝雁,你竟敢......”她话音未落,一只弩箭落在脚尖前面几寸,把她吓得大惊失色,嘴唇抖动,吐不出只字片语。 “母亲,您怎么坐在地上了,”卫姝雁扔掉弓弩,一步一步靠近张嫣,恭敬的把她扶起来,“地上那么凉,若是病了,女儿如何向远在边关战场的兄长交待。,” “来,坐,”卫姝雁把张嫣扶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你要是敢动我,澈儿回来时不会放过你的,”张嫣放的是狠话,可气势却弱的不行。 “那也得你等得到他回来才行,母亲,”卫姝雁把张嫣的手放到那堆碎玻璃,“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天灵寺的杀手是你找来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想谋夺我卫家财产的人,都已经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卫姝雁按着那只手,在镜子碎渣上来回摩擦,碎片扎进那人的血肉,那人愤愤看着她,眼里有不甘,愤恨还有恐惧,血沾满了桌面,卫姝雁觉得不够,又像捏跳蚤一样压这那只手碾了碾,她才满意的把那只手翻过来。 卫姝雁拍拍张嫣的脸,颊狞笑道:“你我之间对弈,若是再牵扯上我娘,那弩箭射穿的就不是镜子了。” 卫姝雁来去如风,霎时间这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满手是血,满脸是恨的老妇,她看着那只面目全非的手,破碎的镜子上照出很多张面目狰狞的脸,张嫣在心里暗暗发誓:卫姝雁必须死。 * “小姐,夫人已经安置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卫姝雁进刘府前,让卫羽带人把卫安苓带回卫家,而她自己去找张嫣算账。 等她回到卫府,人已经安置好了,她看了看自己母亲住所的方向,叹道:“不必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要走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等她醒了,要是想回卫府,就她去!” * 怡春院。 一个黑衣人纵身跳上墙头,只见她身体轻盈,行云流水般的跨越在房檐之上。不久,从黑夜里又窜出一个黑影,一把勾住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身手矫健,犹如一条泥鳅很快便摆脱了那只手。 惊雷过后,滴雨未下,竟然出现了皎洁的月亮,两个黑影在月光之下过了几招,持剑的黑衣人招招致命,拳拳到肉,而另外一个则是以防守为主,他见对方拔出宝剑,便摘下面巾。 “是我,沈炑。” 卫姝雁还以为又是哪位仇家找来的杀手,见是沈炑,才收了剑。 “你来干什么?”卫姝雁没好气道。 既然不是杀手,一开始就该以真面目相示,故意引她动手,分明就是拿她取乐,所以,自然没有好脸。 沈炑:“我们不是约好的吗?” 卫姝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约的是昨天,” “哦,”沈炑阴阳怪气道,“原来你还记得啊。” 本是卫姝雁爽约,她也清楚,不过她认为自己没必要向沈炑解释什么。 卫姝雁嘴硬道:“记得又如何?” “你还挺理直气壮,”沈炑心里清楚得很,想要从这人嘴里的到一次真心实意的道歉是不可能的,“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了。” 两人摸到红姨的房间外,确认房间没人后,跳窗进去。 “这屋子里应该有暗门,”卫姝雁环视周围,摸摸索索,想找到机关。 却听到身后出现一声异响,转头过去,方才还空空的墙上多了一道门,正当她诧异时,沈炑喊道:“走啊!” 那道小门里面又黑又窄,一次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她跟在沈炑身后,过了那道小门不过过几步,好像就开始向下走,越往里走宽阔,每隔十步左右还有烛台,光虽然微弱,足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再往前走几步,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沈炑想都没想就拉着她去了左边。 这个地道错综复杂,岔口很多,可沈炑每次都没有一丝犹豫,而且他给卫姝雁的感觉好像是很熟悉这里一样。 “等一下,”再经过一个岔路时,卫姝雁终于叫住了沈炑,“你怎么那么确定就是走这一边。” “猜的呗!”这是沈炑信口说的,可是当他看到卫姝雁悄悄握住剑鞘,要拔剑的动作时,就赶忙改口,“我确实来过,你看。” 他指了指墙上的标记,这个标记很不起眼,在光线微弱的环境里要很仔细才能发觉。 沈炑继续说:“昨晚等不到你,我就先进来了,刚好碰到有人进来,就跟在他们身后,做了标记。” 卫姝雁仔细回想,方才沈炑在每个岔口确实是在墙上找什么。 卫姝雁:“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沈炑:“你也没问过我啊!”何止没问,连失约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行行行,再给你加根鸡腿。” 就在二人僵持时,远处传来了对话声,卫姝雁率先反应过来抓着沈炑的手腕躲到另一个岔口背后,这个岔口小道是弧形的,只要不往这边走,就不会被发现。 卫姝雁把沈炑抵靠在墙角,因为着急,她一半身子压着那人,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张的握住沈炑的手腕,紧紧咬着唇,只好祈求着那人不要朝这边过来。 好在那个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松了一口气,松开沈炑的手,想要退开,腰部却被一只手搂住,瞬间又紧紧靠在那人身上,卫姝雁诧异的抬头,见沈炑把食指靠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卫姝雁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就那样盯着那人的嘴唇,那张唇薄厚适中,丰富而殷红,带着光泽。 卫姝雁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她不安的低下头,任由沈炑搂着,除了小羽,她从未和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就连她的母亲,自从记事以来就从未同塌而棉过。 她贴在沈炑的胸口,隔着厚重的衣物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方才牵他的手时也很暖,可能是情况太过紧张的原因,她感受到沈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所以她把这一切不平凡的感受都归结于此。 “好了,”随着沈炑话音落下,腰间的那股力量一松,卫姝雁方才是惦着脚的,支撑她的力量一松,就往后仰去,好在沈炑及时把她拉回来,才没被发现。 脚步声已经消失,那个人已经走远了,卫姝雁从沈炑怀里退开,俩人尴尬了一阵,卫姝雁干咳了两声,道:“走!” “嗯,”沈炑应了一声继续在前面带路。 再往前走百来步,便来到了假银票的制作地,此地很宽敞,犹如一个宅子,四周堆放着许多木箱,想必是用来装银票的。 除了方才出去的那个人外,在此看守的还有一个人,他躺在木塌上,床边还放着几坛酒,应该是喝醉了。 只是,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只有两个人把守,卫姝雁有些不解。 沈炑好像看出她的疑惑,道:“造钱的人手本来是日夜交替轮换,昨日我听到他们讨论,要前往一个什么会,所以今日才只留下这两个人。” 今晚是收集证据最佳的时机,所以就算卫姝雁没有出现,沈炑也要跑这一趟。 俩人轻手轻脚,在不扰乱那位醉鬼的情况下查看了那些木盒,里面果然是银票,和卫姝雁手里的假银票一对比,确实是出自同一家,可是他二人左翻右翻却找不到制作假银票的印版,以及伪造的卫家钱庄印章。 “难道印版和印章被转移了?”卫姝雁小声问道。 “有可能,或是昨夜的探访留下了什么蛛丝蚂迹。”沈木虽然小心,但不能保证毫无疏漏。 卫姝雁:”应该不是,印制假银票是何等大罪,要是察觉有人来过,就不会留下这些,而且只留下两个人看守。” 卫姝雁思量片刻:“要是印版不在,就算他们现在找人来拆了这里也没用,我们还是先出去!” 俩人把动过的东西恢复原状,便沿路返回,在路过方才俩人停留的岔口时,沈木拉住了她,只是一个回眸一个对视,俩人便先照不宣地钻进了刚才那个地方。待买酒买肉的小厮回来,俩人才出去,原本一切都如此顺利,哪成想他二人才关掉红姨房里的暗门,外面就传来了那红姨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俩人先是一惊,随后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各自寻找藏身之处。卫姝雁试图藏到桌子底下,可半个身子刚钻进去又马上钻出来,这地方如果不是个瞎子,一定能看见。 她想看看沈林有没有好的藏身处时,却见那人拿着烛台的灯罩,罩在脑袋上,瞧那人的憨样是指望不上。 卫姝雁又把目标定在了床底下,可是床太低了,要是钻进去,估计脸得贴着床板,再说这里也不方便他们出去。 她环视四周,确实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再看那个把灯罩在头上的傻子,不由得绝望。 她一巴掌打在那个灯罩上,用力一扯,灯罩终于从沈木头上取下来。 沈炑对她微微一笑,忽略她愤怒的表情,接过她双手捧着的灯罩放回原位,往他们头上指了指。 第8章 栗子糕 红姨拂袖一个转身坐在男人身上,双手勾住那人的脖子,娇嗔道:“你个死鬼,这么久不来,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男人年约四旬,面孔晒得黝黑,四方脸,左边下巴上有一颗豆大的黑痣,他挑起女人的下巴,“这些年苦了你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接我走,这地方我是不想待了,”红姨虽年近四十,却风韵犹存,撒起娇来,倒是与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无异。 卫姝雁总觉得她撒娇的模样和那个诗诗如出一辙,长得好像也有几分相似,莫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和沈炑趴在房梁上,这是房里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了,她只祈祷这房梁能支撑二人的重量,以及下面的人千万不要抬头。 “再等等,主人大业未成,我不能带你走,况且怡春院暂且离不开你。”男人道。 红姨:“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算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听到那句话,卫姝雁下意识的看向沈炑,确实,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方才沈炑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就是在耍她。 沈炑双腿交叉横担在房梁上,背靠内柱,眼神无辜,那人长得好看,眼睛清澈透明,仿佛随时都在传递着真诚,每每和他对视,总像被施法术般不自觉就让人消气。 特别是他笑起来时,就像清泉里的波纹,从弯出弧度的嘴角漾到眼睛里,在由那双迷惑人的眼睛,传递出去。 卫姝雁不禁怀疑这个男人是狐狸精,一只公狐狸。 “你这只老狐狸。” 卫姝雁心中想着狐狸,耳边也传来狐狸两个字,俩人不约而同低头看向下面的人,就在他们对视的功夫,下面已经欲火焚身,缠缠绵绵。 红姨本就轻薄的衣物已经被褪去一半,隐藏在深处的风景若影若现,沈炑忙抬头闭上眼,双手合十,双唇轻启,在默默念着什么。 卫姝雁瞧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好笑,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声,只好咬住嘴唇。 男人:“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碰过你。” 下面又传来说话声,卫姝雁低头看去,那男人居然也褪去衣裳,露出黝黑厚实的肩膀,这会轮到她慌了,卫姝雁不是无知少女,下面俩人要做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扒拉了两下那个不停念经的人,想让他想想办法,没想到沈炑居然扒开卫姝雁的手,连眼睛都没睁。 她虽不是无知少女,但好歹是个未成婚的姑娘,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儿偷听人家做这事,算怎么回事,下面那俩人干柴烈火,已经往床那边去了,还好帷帐罩着床,她们二人倒下去后看不到房顶。 卫姝雁闭着眼,手紧紧攥着插在后腰腰带上那把剑,她想,反正下面那二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干脆跳下去一剑杀了,一了百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 正当卫姝雁要拔剑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是沈炑,他摇摇头,示意卫姝雁不要冲动,卫姝雁当然不会听他的,俩人一人要拔剑,一人不让拔,僵持了好一会儿。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红姨,红姨,你睡了吗?” 沈炑握着卫姝雁的手,俩人屏住呼吸,心却跳动得厉害。 她们满心期待着,可床上那俩人却似没听见一般,还好外面那人没有走,而是继续敲门,“红姨,外面有客人闹事,他们嚷嚷着要退银子。” “什么,”红姨听到退银子三个字,推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一骨碌坐起来,骂骂咧咧,“什么,还敢退钱,让老娘看看,是哪个龟孙儿。” “你去,我去下面看看。”男人对红姨道。 红姨拾起来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跟着前来报信的人去了,那男人也进了密道,门关上的那一刻,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 你走慢点行吗?”卫姝雁一出怡春院就把沈炑远远甩在后面。 沈炑一边追一边喊:“卫小姐卫小姐。” 一直得不到回应,沈炑直呼大名:“卫姝雁。”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他笑着迎上去,那人反手抽出别在后腰上的剑,转身一个横砍,若不是他闪得快,胸口必定被划出一个大口子。 江陵城夜晚没有宵禁,但会有巡街的官兵,俩人这装扮很难不会让人当成贼人,所以他们只能在窄小的巷子里行走,此处虽是住宅区,若是打起来,吵醒了人也能引来官兵。 “你干什么?”沈炑压低声音喊。 卫姝雁用剑指着她,“别跟着我。 这点沈林真的是冤枉,从怡春院出来,也就这条路比较隐密。再说,他们不算陌生人了,还一起经历了生死,难道一起同路的情谊都没有? 不过方才的事确实尴尬,卫姝雁不想见到他也正常。 沈炑调侃道:“你不会是害羞了?” “害羞的是你,”卫姝雁自然不会承认,她收了剑,双手合十念,“阿弥佗佛。” 沈无奈一笑,这姑娘还真是一点夸都不吃。卫姝雁尽力掩视自己,直视那人的眼睛,假装很坚定的样子,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心虚了。 可那只眼睛突然向她靠近,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腕。 沈林:“你受伤了。” 卫姝雁这时候才看到自己的手上有些细小的伤口,里面还扎着一些,碎渣,应该是摩擦那张嫣时留下的,她挣开沈木,把手缩回来,“没事。” 沈炑:“怎么没事,跟我过来。” 沈沐带她带到一家药铺前,他抽了卫姝雁的长剑,塞进门缝里,几番操作,门便开了。 沈林从药柜里找了一些瓶瓶罐生罐,“我先把里面的碎渣拿出来,会有些疼,忍着点。” 沈木低着头,在烛火下认真盯着伤口手掌,仔细一粒一粒地挑出那些碎渣,他轻轻咬着下唇,屏住呼吸,生怕弄痛了那人,毕竟一声尖叫就有可能给他俩引来无数麻烦,但没想到无论是挑渣还是上药,卫姝雁居然一声不吭反而面色如常。 沈炑挑了挑眉,“你还挺能忍” 卫姝雁活动活动手腕,“这点伤算什么,你要是不拉着我来上药,可能都愈合了。” 卫姝雁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她母亲身子弱,她父亲每日忙于应酬铺他的光明大道,且父亲看重的从来都是她的兄长刘澈,所以一直都是府里的下人在照顾她。 他们哪里管得住她,从小就磕磕碰碰,再大一点总是闯祸,经常被罚,回了卫府又成了两家的眼中钉,刺杀是常事,疼痛受伤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从小到大,就外公一个对她好,母亲虽然也疼她,可是她的力量太小太小,保护不了她,所以她从小立志,永远不要依靠别人,既然别人保护不了她,那她就自己保护自己。 沈炑自嘲:“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俩人对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我们俩夜间民宅,还盗窃,”卫姝雁看了眼桌上的瓶瓶罐罐,“你就不怕佛祖怪罪于你。” “我是为救人,佛祖会理解的,况且,我们不算盗窃,”他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沈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卫姝雁:“报官是不行了,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官府的人牵涉其中,不过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沈炑:“只要别再让我取到假银票就行。” * 卫姝雁回到家里时,卫安苓已经醒过来,她去看了一眼,卫安苓还是坚持要回刘府,卫姝雁答应她病好之后就送她回去。 卫姝雁有心要将母亲从火坑中救出来,可是当她把手伸向母亲时,母亲却没有没有给她抓住的机会。 母亲这边无法算是能安定一阵,她也可以把精力都放在假银票一事上。 假银票事关国名生计,她一个升斗小民,就算能查获这一个窝点,也难以将她们尽数清剿。 这件事她一个人解决不了,她让小羽派人到怡春院门口盯着,若是有异样的人出入,便来禀报她。 只盯了一天,就发现有一波奇怪的人从怡春院后门进了院子,还随身带着贵重的东西。 得知消息,卫姝雁立马朝陈王府赶去,陈王驻守江陵城多年,与她父亲是老相识,陈王虽然年长她许多,但俩人情同兄妹,此人的人品卫姝雁十分清楚,所以,这件事请他来帮忙最放心。 “卫小姐,还请上偏厅稍候,王爷在前厅会客,”一进门就有丫鬟上来带路,她以前常来陈王府,所以大多下人都认识她。 “是有贵客到访吗?”卫姝雁问。 “是舒王。”丫鬟回道。 “舒王?”卫姝雁低喃道。 “是啊,舒王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真是不负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丫鬟满脸崇拜的模样。 美男子,倒是巧了,这天下的美男子还真不少,就这几天里她就遇到了两个。 丫鬟和卫姝雁说着舒王的事迹,那姑娘把舒王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手舞足蹈,要是有笔墨,她恨不得把舒王画出来给卫姝雁看。 丫鬟在引路时,边说边后退,差点撞上了从小花园走来的侧妃沈清。 “沈侧妃赎罪,奴婢走得太急,才一时冲撞了侧妃。”丫鬟立马行礼道歉。 “沈侧妃,”卫姝雁也行了个礼。 身侧妃并未怪罪,抬手示意她二人起来,“你们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我们在谈论前几日中秋的一些趣事。”卫姝雁不是故意隐瞒,不过在陈王的后宅讨论其它男人终归不太好。 她可以不拘泥于这些礼节,但不能把别人拉下水,何况,沈清人很好,记得有一次她在雨里罚跪,沈清还为她求过情,在那之后两个月里,就没人敢罚她了。 沈清和陈王两情相悦,不过是因为沈清出身不高,只得做侧妃,不能成为正室,也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连尊贵的王爷都不能由这自己的心意来,倒不如她这个最末尾的商人,至少不用被人逼着嫁人,还有选择的余地。 “雁儿,我平日里不怎出门,就连中秋也是在王府里草草过得,你也给我讲讲,”沈清拉过卫姝雁。 沈清出自普通人家,从小不讲那么多规矩,来到王府要守的规矩很多,也只有卫姝雁过来时才能在一起自由的疯一会儿。 卫姝雁:“好啊。” “你们退下!”沈清把下人们都清退了。 她陪沈清聊了一会儿,王爷便唤人过来传她,没想到她刚提到假银票一事,王爷就说她已经全知道了,还问她是怎么得知此事的。 卫姝雁把事前原委悉数告知,唯独没有提到,沈炑,她不是要抢功,只是这件事不被牵扯进来最好。 陈王表示一切事由她会处理好,陈王的人品和能力她是信得过的,如此她便放心了,临走前,陈王留她下来用膳,被她拒绝了,离开时还听见陈王嘟囔了一句,“是本王府中的饭菜不好吗?怎的谁都留不住。” 王府门前不远处有一家很好吃的栗子糕,小羽很爱吃,每次想吃不免要让人跑过来买,好不容易过来,卫姝雁决定自己走一趟。 可是当她到时却已经卖完了。 “怎么就卖完了,今儿还那么早。”许久不来,这家店虽然火,但不至于这时候就售罄了。 “喏就是那个人,他买了剩下所有的栗子糕。” 卫姝雁朝着摊子前那个人望去,竟然是他。 第9章 日行一善 “你怎么在这儿?” 沈炑并未走远,听到卫姝雁和老板交谈的声音便回过头来看。 “买栗子糕啊!”沈炑把手里打包了好几盒的栗子糕举起来,晃了一下,“你该不会以为,我又跟踪你了。” 沈炑说对了,卫姝雁就是这样怀疑的,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江陵城虽然没有京城那么大,但不至于在这短短几天内,遇见这么多次。 “你买那么多,吃得完吗?”栗子糕虽然好吃,但太过甜腻,不能多吃,他买的份量都够二十个人吃了。 “怎么,你也想买,”沈炑明知故问,他买了那么多,本来可以让给卫姝雁一份,可是那人的态度实在是不佳。 卫姝雁:“不然我来这干嘛,看老板收摊?” 卫姝雁真是牙尖嘴利,全然没有当日他追在马后送药的那番客气与礼数。 “那你便看!”沈炑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不过他知道卫姝雁一定会追上来。 她这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怎会放过,就算是一盒小小的栗子糕,她也一定想方设法弄到手。 “沈炑,沈炑你等等,”卫姝雁果然追上来,“能不能卖给我一盒,我要的不多,一盒就好。” “不能。”沈炑没有停下脚步,卫姝雁就这样跟在他身边,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是那日在怡春院外巷子里他追着卫姝雁跑的情景。 反正沈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屈服于淫威之下的。 卫姝雁:“为什么,我可以给你双倍的价钱。” “怎么,卫大小姐觉得钱能买来一切,”沈炑似是奚弄道。 卫姝雁站在原地,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喊:“十倍。” 那人还是没有动容,她继续喊:“二十倍。” “五十倍。” “一百倍。” 忽然,那个坚定不移往前走的步伐停住了,他回过头,快速朝卫姝雁走过来,把糕点递给卫姝雁,“说好了,一百倍,钱拿来。”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三餐难全,钱虽然不是万能的,的确能够解决大部分的事,或许这就是卫姝雁爱赚钱的原因。 卫姝雁瞥了沈炑一眼,嫌弃的拿了腰间的荷包,狠狠拍在沈炑手上,“拿好了,一百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会儿倒是不念阿弥陀佛了,卫姝雁在心中叹了口气,要是佛祖看到他的信徒是这个样子,不知是何心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卫姝雁也爱钱,所以并不认为爱钱有什么错。 只是她瞧不起沈炑这两面三刀的样子,方才还说钱买不来一切,现在却…… 沈炑,满意地把银子收起来,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沈炑:“想不到平时雷厉风行的卫小姐,还喜欢吃甜食呢?” 卫姝雁:“雷厉风行就不能吃甜食了吗?” “也是,世人总喜欢用条条框框去规定别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其实只要不伤人害命,一切听从自己的心便好。”沈炑负手而立,侃侃而谈,似有一种不落世俗的仙人风骨。 可卫姝雁一想到刚才他收钱的模样,这一点风骨又荡然无存。 卫姝雁正想着,究竟是怎样厚脸皮的人,才能如此,沈炑却忽然凑过来,“卫老板,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日行一善。” 卫姝雁一脸错愕,日进斗金的事她天天干,日行一善嘛,她没什么兴趣。 卫姝雁:“没……” 等等,又是这个笑容,面前的人浅笑盈盈,那双澄净清澈的眼眸里也含着笑意,阳光明明是从他身后而来,却照进了他的眼睛里。 沈炑究竟用这个笑容迷惑过多少男少女。 * 秋季里的阳光和煦轻柔,比夏日的太阳光更讨人喜欢。或许是阳光正好,她竟头脑发昏的跟着沈炑来到郊外。 此处搭着几个棚子,棚子下铺着干草,像是乞丐所住之地。 这就是你所说的日行一善?她问沈炑,“嗯。” 卫姝雁叹了一口气,白了沈炑一眼就要离开,沈炑却拉住了她,“怎么了?” 卫姝雁甩开沈木的手,“你让我把钱给这些乞丐,他们有手有脚,却只等着别人施舍,想要不劳而获。没错我是有钱,但我也有脑子,我的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劳而获的人,比如卫家的那些所谓尊长亲戚,外公年幼时被赶出卫家,后来做生意有了起色,他们又想要他回去。 外公不计前嫌,收留供养着一大家子人,最后他去世时,那些人除了想抢夺财产外,没有一个人是真为他难过,所以卫姝雁继承卫家后,把那些白眼狼都赶了出去,骂名是少不了了,可是架不住她心里爽。 沈炑:“你先别激动,这些人不是乞丐,是难民。” 卫姝雁:“天下太平,何来难民。” 沈炑:“并非人祸,乃是天灾。” 卫姝雁:“天灾,西北干旱,距江陵万里,怎么可能……” “哥哥,沈哥哥。” 卫姝雁话还没说完,就涌过来一堆小孩,她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其中一个跑过来抱着沈炑的大腿。 “小虎子,哥哥看看你长高了没,”沈炑把他抱起来,掂了两下,“变重了,哥哥都抱不动了。” “哥哥,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小虎子吸了吸蚂蝗一样的鼻涕。 沈炑看了卫姝雁一眼,对孩子们道:“这个呀是雁雁姐姐。” “雁雁姐姐,雁雁姐姐。” 熊孩子们拍着手,好像下一秒就要朝她扑过来一样,卫姝雁忙不跌躲到沈沐身后。 沈炑:“好了,小虎子,这是栗子糕,拿去分给大家!” 他转头对卫姝雁说:“怎么了,面对那些凶悍的杀手都能毫无惧色,手起刀落。面对这么可爱的孩子,却怕成这样。” “我哪里害怕了,”卫姝雁的嘴比刀子还要硬,“我是怕她们弄脏我的新衣服。” 沈炑笑答:“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江陵有陈王驻守,难民久闻陈王仁慈爱民,拔山涉水来到这里,想着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可此处守城的将领却连门都不让他们进。”沈炑回到之前的话题。 卫姝雁:“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去跟官府的人说,或者直接告诉陈王。” 她那父亲虽为武将,可是常年在塞北,何况她早己和刘家断绝关系,那人决不会卖她面子,她不想,也没必要去低这个头。 沈炑:“陈王本就为当今圣上猜忌,若他再插手这事,恐怕会引火上身。” 卫姝雁:“你还挺关心陈王,你认识他?” “不认识。”沈炑否认了。 卫姝雁:“那你怎知陛下猜忌他。” 沈炑:“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嘛。” 卫姝雁抱着手,眉心微皱,从方才沈炑的反应来看,他一定认识陈王,可是他为什么要否认,又为什么如此巧合的出现在陈王府门口。 今日舒王在陈王府,听方才那小姑娘的赘述,或许沈炑便是舒王,那他拉拢这些难民是何用意呢? 沈炑不知卫姝雁心中所想,他的注意力依然在难民身上:“若要通过官府,程序复杂,再过一个多月,冬季来临仅凭这些布棚草屋,他们不得活活冻死。” 卫姝雁回眸与沈炑对视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又把视线扫向难民。 他们有的瘫坐在草席上,有的甚至连草席都没有,直接躺在地上,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抱着一个中年女人,那人嘴唇龟裂,面色惨白僵硬,显然已经死了。 还有那些远处为了几块栗子糕而嬉闹的孩子。 沈炑:“所以……” “所以什么,”卫姝雁看那人脸色由哀转喜,顿时觉得不太妙。 沈炑撑开手掌:“只要五千两。” 卫姝雁:“什么,你以为我是开钱庄的啊!” “你不就是开钱庄的吗?”沈炑道。 卫姝雁汗颜,竟然失策了,为什么她一遇到这个人就没有好事,真是个扫把星。 卫姝雁见沈炑又要展颜,她立刻阻止:“别笑,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你明日到钱庄来取,但是我不会直接给你钱,只会兑换成物品。” 谁知道给了钱沈炑会不会真用到难民身上。 万一他真是舒王,拿去招兵买马,那就是助纣为虐了。 卫姝雁:“还有一个条件,所有捐赠的物品必须是以我的名义。” 如此沈炑也无法以其他人的名义去笼络人心。 “那我就替这些难民先谢谢卫姑娘了,我一定会早晚为您诵经百遍。”沈炑恭恭敬敬的给卫姝雁行了个大礼。 卫姝雁:“哎、千万别,只要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什么诵经祈福,是咒她早死! 要不是看这些难民是真的可怜,她才懒得理沈炑。 卫姝雁上了马,就准备回城,沈炑也紧随其后,“我看你就是嘴硬,其实你是个善良的人。” 卫姝雁:“你不是见过,我杀人如麻的样子吗?还觉得我善良。” 当时沈炑还因此责备过她,险些让二人送命。 “每个人都是多面的,有时是身不由己,有时是听从本心,我要求自己不杀生,不过我不能要求别人也如此,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沈炑坐在马上颔首道。 卫姝雁今日穿着一身红装,与沈炑一黑一白,俩人坐在马上,夕阳西下,漫步在山野乡间,倒像是一幅极美的画。 “你说得对,今日这事,我就是身不由己。”卫姝雁策马而去。 身后的人浅浅一笑,摇摇头,也追了上去,忽而间尘土飞扬,马蹄声连连,卫姝雁倏尔觉得不太对劲,两匹马哪里能弄出这样的动静,她回头,后面几个戴面具的人,骑着快马朝她们二人过来。 只见来人纷纷从身后掏出弓弩,就在那一瞬间,弩箭刷刷朝二人射来。 “沈炑,小心,”沈炑躲闪不及,还是卫姝雁扔出袖中的飞刀才打偏了弩箭。 今日本来只是去王府办事,没打算出城,所以连兵器都没有带。 这些面具人大概有十个左右,看他们的装备以及身手,训练有素,比上一批专业不少,看来张嫣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躲过了第一批,还有第二批,卫姝雁把手上的栗子糕放进怀里,一手撑在马背上,身子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回旋,才躲过了几支箭。 面具人已经逼近,马被射伤重重倒在地上,卫姝雁提前跳下马,但是她还是摔了个跟头,还没等卫姝雁起来,一炳长枪朝她面门刺来,她一手抓住枪杆,枪尖距离眼珠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 面具人的力气极大,卫姝雁使出全身力气才抵挡住他片刻,身后又有几个人围上来,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 眼看着尖刀就要刺入眼球。 第10章 湖底之光 就在那尖刀要刺入眼球时,沈炑飞身入包围圈中,帮她当下了身后的攻击,她身子扭转飞身向上,马背上的面具人没想到她能逃脱,一个不察就被拽下马来。 卫姝雁丝毫不手软,一个回马枪便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她父亲刘诏是武将,她虽自小不受父亲待见,但偶尔也教授她一些武艺,偏她天赋又高,所以只是稍加指点,便有所成,她擅长用剑,但是这枪也学过几年。 几枪挑掉离她最近的那俩人的兵器,“沈炑,接着。” 沈炑接过兵器,俩人背靠着背,被九个面具人团团围住。 沈炑:“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时时都有人要刺杀你。” 卫姝雁:“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来杀我的,说不定是来杀你的。” 沈炑:“我一个升斗小民,一无权二无财,唯一拿出手的也就是这相貌了,你说他们会是因为嫉妒我而杀人吗?” 二人紧紧靠着,随时关注那几个面具人,刚才的一番打斗,二人身手不容小觑,所以面具人也不敢擅动。 “速战速决!”卫姝雁沈炑背后小声说。 面具人离得近自然也能听见,卫姝雁话音一落,大家同时发动进攻,又是一场激战。 沈炑一对四,本来就处于劣势,他又迟迟不敢伤人,就算是逼不得已,他也是避开要害,因此几次差点被敌人伤到。 卫姝雁这边双方皆是招招致命,她很快干掉两个人,看沈炑畏首畏尾的样子,着急喊道:“沈炑,他们是杀手,你再不忍下手,等着被收尸的就是我们俩了。” 卫姝雁在说话之际,被踢中胸口,倒向沈炑这边,沈炑一手扣住卫姝雁的后背,把她往自己身后揽去,挑去对着卫姝雁胸口而来的长剑,他半蹲着身子,一个横扫,砍伤了面具人的膝盖,在那人倒下来的瞬间,狠狠朝他面门击去。 “对不起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自救又不用伤害他人性命的办法了。 “你对不起的人是我。”卫姝雁长枪横扫,趁机夺了离她的马匹,飞身上了马背,撞开正在围攻沈炑的两个面具人,她伸手将沈木拉上马策马离去。 “喂,你去哪呀?”卫姝雁走的根本不是回城的方向。 “你别管,反正不会让你死就成。”卫姝雁说话间瞅了一眼后面,那几个人也骑着马追来。 沈炑:“……”跟你在一起不死还真挺难。 卫姝雁骑着马上了山,直到一道山崖前才停下。 后面的追兵看俩人穷途末路,便提着刀大笑,“再跑啊!不是很能跑吗?” “你是不是有救兵在附近啊!”沈炑靠到卫姝雁耳边小声问。 卫姝雁从小身长在江陵,她不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对江陵城周边的地形应该很熟悉才对,所以他猜测卫姝雁是故意将敌人引到此处。 “没有,”卫姝雁回答的很笃定,可是沈炑却不信。 沈炑:“不可能,”以她的性格一定会留有后手。 “有什么不可能的,没有就是没有,”俩人小声耳语,直接无视了那几个杀手,像极了小两口。 “喂,别聊了,有什么话去地狱里说!”其中一个面具人对着二人道。 “各位,”卫姝雁忽而上前一步,把那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手紧紧握着兵器,随时要战斗的样子。 卫姝雁:“不知各位是哪个路子的,既然我们今天都要死了,不如让我们死个明白。” “你没必要知道,”面具人道。 卫姝雁噙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你们肯放了我们二人,我一定给你们此生都享用不完的富贵。” “哈哈哈,我们兄弟只认主不认钱,受死!” 面具人一拥而上,沈炑和卫姝雁俩人没多久就被逼到悬崖边,敌人的剑离二人只有一寸,但她二人又半步都后退不得。 卫姝雁一个后空翻一脚踢在为首那个面具人胸口,她也因为力量的冲击往后倒,倒下的瞬间她一把抓住沈炑的肩膀,把沈炑也带了下去。 悬崖之下是一团浓厚的雾,穿过那层雾,卫姝雁一手抓着沈炑,一手拿了藏在腰间的飞爪勾,她往悬崖上一甩,“沈炑,抓住,”俩人一直手互相揽着对方,另一只手抓着绳子。 小小的钩子当然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悬崖上常年受到雾气的侵蚀,又照不到阳光,除了峭壁,寸草不生,飞爪勾也只是起到缓冲的作用。 “啊,”钩子沿着光滑的峭壁往下滑,挂到了一个突出的石头,俩人重重砸在崖壁上,“卫姝雁,你可是说过不会让我死的。” “说说而已,何必当真,”卫姝雁观察了一下下边的情况,悬崖下本来是一个水潭,从上面掉下来,直接拍在水面上,绝对五脏破裂而死,但从现在这个高度,应该有五成的把握活下去。 “喂。这绳子,支撑不了多久?”沈炑紧紧抓着绳子,手已经勒出一条红丝的血痕。 “放心,你的手断了它都不会断,”这绳子是特质的,用刀都砍不断,不过他们要是继续挂在这,手就真被割断了。 “沈炑,”卫姝雁把她的逃生计划告诉沈炑,交代好要领之后,她数了三个数,俩人一起放手往湖里跳。 此处虽然已是整个崖高的三分之一,但高度不算矮,纵使二人身怀轻功也免不了要受些伤,更何况还不知道湖里的情况如何。 重物落入水里的声音接踵而至,随着“噗通”两声,湖面水花四溅,随后涌出两个水泡,好似在里面挣扎了一阵,湖面冒出一个头来。 卫姝雁四处张望,她隐约觉得左脚小腿上有一股热气冒出,还有些使不上劲,可她此时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她一直没看到沈炑。 “沈炑,沈炑,”她确定沈炑刚才就掉在她旁边,“这个倒霉鬼,该不是不会游泳!” “算了,我还是先保全自己!”她从来都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对别人从来都是利用,什么舍己救人,太傻了,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卫姝雁在水里扑腾两下,准备游向岸边,游了几下又停下来,她咬着唇,对着水面狠狠锤了一下,复又潜水下去,谁让她嘴贱答应沈炑不会让他死。 湖底长满了水草和怪石,清澈透明中带着些湖绿色,沈炑嘴里咕咕咕吐出几个泡泡,整个人正往下沉,他的右手臂被刮伤了一大块,在水里印出一片红晕。 卫姝雁自身也是疲乏无力,她拼命的游向沈炑,抓住他的胳膊往上拉,还好水里的浮力很强,很轻易就把人拉上来,她拍拍沈炑的脸颊,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是她把人拉下悬崖,既然决定救他,那就救到底,卫姝雁心一横眼一闭,拉过那人的脑袋,给他输送了一口气。 阳光透过湖面,射入湖底,那束光就照在二人身上,许是水下压强过大,卫姝雁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可能是俩人靠的太紧,她感觉到沈炑的心脏也在逐渐加快。 这片湖依着山崖而生,靠近崖边有一个尖锐的石头,虽然只露出了一点,沈炑还是看见了,所以方才跳下来时,他推了卫姝雁一把,自己刚好落在巨石的旁边,胳膊直接撞到石头上,落入水面的冲击又很大,他直接被拍晕了。 沉下去的时候,他还有些意识,看到水面上有个人影,像是在寻找什么,没过一会就游开了,沈炑本来以为卫姝雁走了,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昏迷中,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热气包裹,可是他明明身处在一个寒冷的深潭之中,原以为是死亡来临前的回光返照,可是渐渐觉得那热气好像是从嘴唇处蔓延开来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对经水浸透后变得更加灵动的睫毛,还有几个小气泡从睫毛根部往上升。 忽然间那睫毛弹跳起来,气泡转化成颗颗水珠滴下去,那一颗颗水珠就像是滴在他心里的某处,尤如本该平静的湖面却泛起了涟漪。 出了水面后,沈炑觉得自己的喉咙和鼻腔传来一阵刺疼,之后就忍不住疯狂咳嗽起来,因为他的手还受着伤,只靠卫姝雁一只手扶着,又喝了好几口水。 等来到岸边,两人已是筋疲力尽,摊到在岸上,沈炑一半身子都还浸泡在水里,可是谁也没有力气再去挪动了,躺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卫姝雁忽然坐起来,沈炑被这一动静吓到,还以为是那些杀手又追来了。 卫姝雁把怀里的栗子糕掏出来,外面包着的那层纸已经湿了,她小心的一层一层打开,发现里面的栗子糕已经被泡烂了,根本没法吃,她愤恨的把那坨烂泥一样的东西甩在地上。 “可恶,”这些年来,她的生活已经被这些杀手搞乱了,小羽因她失去一身武功,在忍受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照顾她,为她担惊受怕,而她却为她买个栗子糕都做不到。 “怎么了,”沈炑看卫姝雁气愤又懊悔的模样,“坏了,再买便是,要是你不想排队,等回了江陵,我去买。” “你懂什么,”卫姝雁怒道。 她起身想要离这个倒霉鬼远一些,可是那条腿却不允许她那么做,她还没站稳便摔了回去。沈炑这时才看到卫姝雁左腿也受了伤。 “你受伤了,”他看卫姝雁还要起身,叫住她,“别动,我去找药。” 卫姝雁抽开被沈炑抓着的胳膊,“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卫姝雁没给沈炑好脸,他也没记在心里,任由那人坐在那,自己去找草药,此处荒无人烟,但是奇花异草倒是多,很快便找到了他所需的所有药材,他右手臂受了伤,左手心也被身子勒出伤口。 他还是忍着疼,处理好药材,给卫姝雁看伤,经过检查,还好只是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只可惜没有包扎的纱布,衣袍都是湿的,不宜用来包扎,于是,他又去找了些干柴,生了一堆火,脱了外袍,洗干净,烤干后撕成碎条。 他手臂上的伤比卫姝雁重得多,几乎只能用右手活动,所以卫姝雁包扎完自己的伤口,又给沈炑上药。 卫姝雁:“对不起啊,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刚才还对你发脾气。” “是我带你出城的,而且刚刚你救了我,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沈炑好像知道卫姝雁心中所想似的。 说到刚刚救沈炑这事,卫姝雁就想到了俩人在水底下的那一幕,不觉脸上发烫,沈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低下头来看卫姝雁,她心一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啊”幽深的崖底回荡着一声惨叫。 第11章 崖底逃生 “小姐呢?”小羽今晨去处理了东街几家商行的事宜,回来后没见到卫姝雁,本以为她有什么事出去了,可夜半三更还不回来,又没给她留下任何口信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小姐午时便去了陈王府,至今未归。”一个小丫环唯唯喏喏答道。 “为什么不早些来通报我,你们,唉……”小羽实在是着急,可是此时骂她们又有什么用,她又怎能控制得了主子去哪? 小羽冲出门去,叫上几个侍卫,骑马向陈王府赶去。 小羽离开后,小丫鬟一改方才唯唯喏喏的模样,对着门口呸了一下,说:“什么东西,自己也是一个下人,还要摆主子的谱。” “珍儿,干什么呢?” “李嬷嬷。”珍儿见了嬷嬷又摆出一副笑脸。 李嬷嬷是后宅的管事,从前跟过卫老爷,对卫家忠心耿耿。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小羽姑娘自小跟着小姐,连小姐的命都是她救的,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小姐,你是知道小姐手段的。” “是,嬷嬷,珍儿再也不敢了,”话是这么说,一转眼又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小羽来到王府才知道卫株雁晚饭时间没到就离开了,好在江陵城每条街道都有卫家的店铺,就连乞丐里也有卫家的耳目,很快就得到卫姝雁曾和一个男人出城的消息,只是城门已关,她只好请求陈王出面,开城门出城寻人。 小羽虽然武功尽失,但她的追踪术却是牢记在心,得知她们去了难民窟之后,小羽找到了之前发生过打斗的地方,根据马蹄印,一直追到了悬崖边上,那里也有打斗的痕迹,还有滴落在沙土上的血痕。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悬崖下深不见底,天刚蒙蒙亮,底下被厚重的浓雾缭绕,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能,可是她不敢去想。 “小羽姑娘,小姐她不会是……” 身后的侍卫话还没说完,忽感胸口一记重击,是小羽踢了他一脚。 小羽:“闭嘴,小姐她不会有事。” 小羽身子本就弱,这一动气,差点晕倒,她强撑着身体,道:“回去召集人手,就算把这悬崖拆了也要把小姐找回来。” “是。” 身后侍卫异口同声,一半回去召集人手,另一半则留在小羽身边,和她继续寻找卫姝雁。 太阳悄无声息升起,阳光透过厚重的浓雾,照出一道道光影,雾气渐渐散开,小羽找遍了这附近还是没有找到卫姝雁,难道卫姝雁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不,她不会死,她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怎会如此轻易就死去呢?若她真是跳了崖,那应该也是看到了一线生机。 “姐姐,我一定会找到你。” * “啊~”树林中发出一声惨叫,惊得几只鸟落荒而逃。 沈炑跪倒在地上,眼睛正看着一株野菜,虎视眈眈,他趴在地上,对着那株野菜说:“好饿啊!” “饿,刚才叫你吃鱼的时候不是义正言辞吗?”卫姝雁从地上坐起来,她刚从沈炑背上掉下时,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本来不饿,可能是你太重了,”沈炑翻过身来,仰头看着被密密麻麻的树遮挡的天空。 “我重?是你弱不禁风,”卫姝雁推推沈炑,“喂,赶紧起来,那些杀手不是善茬,和之前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不看到尸首不会罢休,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到崖底了。” “起来啊,”卫姝雁把地上的人拽起来,要不是她腿走不了,哪里还用得着求人。 “沈炑,我告诉你,要是因为你,咱俩死了,就是你害得我,你害了一条命,你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他尚且连一条鱼的命都要怜惜,何况是人命。 沈炑一个翻身,无奈站起来,继续背上卫姝雁。 * 小羽带着人来到谷底,发现了使用过的炭火,就断定卫姝雁一定还活着,要离开时又瞥见了那几个杀手,那几个人显然不想和他们交手,看到小羽就跑,小羽差人去追也没个下文。 人还活着,心中那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只是她必须要在那些杀手之前找到卫姝雁,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不死也身受重伤,恐怕难以自保,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出了这个山谷,回江陵的路只有一条,山势险峻绝无他路可走。杀手还在找人,说明卫姝雁暂时还安全,可是卫姝雁不回江陵,会去哪儿。 离此处最近的一个镇是金元镇,那里有卫家的布庄分店,她想,卫姝雁或许会去那里。 * 沈炑背着卫姝雁走走停停,总算走出了树林,经过一户人家,沈炑准备进去讨点吃的,再不进食,他可真要去见佛祖了。 “这荒郊野邻的,恐怕不会有人住。”沈炑还没进去,卫姝雁就开始拆台。 听了卫姝雁的话,沈炑开门的手顿了一下,没有理她,院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棚子下还有一个小厨房,只挂着几个干掉的辣椒,他敲了敲主屋的门,无人应答。 “我都说了没人住了,”卫姝雁一把将门推开,一瘸一拐走进去,还审视着屋内的环境,她摸了一把放在正中央的木桌,又抬手吹吹手上的灰。 她不是故意拆沈炑的台,方圆十里都没有村寨,屋子前面是一大片庄稼,已经是收割过的,这个房子应该是管理稻田之人的住所,如今已经入秋,怎会有人留在此处。 沈炑:“你怎么就进去了。”不管有没有人,这样直接闯入终归不好。 卫姝雁:“那你别进来啊。” 沈炑那只迈进了一半的腿悬在半空,尴尬地收回去,道:“既然这没有人,那咱们还是离开!” 卫姝雁走进里屋,又是摸又是闻,她把那床破旧的被褥掀开,躺到床上,满足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说:“不走了。” 沈炑:“你什么意思?” 卫姝雁:“如今你我伤重,若再遇到那帮刺客,你能保证在遵守自己不杀生的原则下全身而退?” 沈炑低头沉思片刻,卫姝雁说得没错,也许这就是她要绕路回江陵的原因。 他二人重伤,人人都以为他们会去最近的金光镇,可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金光镇在江陵西南方向,可卫姝雁却要先向南行,绕过陵川山,再向北绕行直接回江陵城。 卫姝雁从床上起来,一瘸一拐走向门口,她看向外面广阔的天空,叹道:“谁能想到我们会躲在这荒郊野岭。” 沈炑亦是抬头,不过他是好奇卫姝雁在看什么。 “咕咕咕~”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二人尴尬对望。 “你能不能争点气,”卫姝雁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既视感,可是花话音才落,她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起来。 卫姝雁抿着嘴,难为情的低下头,沈炑干咳了两声,转过头忍不住偷笑。 这里虽然没有粮食,但炊具齐全,沈炑到周围找了些野菜,烧了一锅汤,总能扛过今晚。 “好烫好烫好烫……”卫姝雁放下手里那锅热汤,立刻缩回手,摸摸耳垂。 她把汤分成两份,把沈炑的那一份推到他面前,自己的那一份紧紧护在身前,含笑道:“那我就不客气。” 卫姝雁嘴上说着,行动是真的没有一丝客气,拿起勺子又是喝汤又是夹菜,而沈炑坐在对面眼睁睁看着,卫姝雁吃着感受到一阵炙热的目光,她抬头,问:“你不吃吗?” 沈炑只好无奈的展示了一下自己那双遍体鳞伤的手。 天色渐沉,俩人独处一室,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沈炑在屋子里翻找了半天才翻出一根蜡烛,点燃之后,他独自到外面找个地坐下打坐诵经。 虽然这不是她二人第一夜独处,但卫姝雁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妥,他身强体壮吹吹风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希望别下雨就成。 即使他如此诚心念佛,可老天爷却不怜悯半分,原本布满星辰的夜空骤然被一道闪电划破,雷声滚滚而来。 卫姝雁迷迷糊糊刚刚要睡着,就被雷声震醒,她瞧着那已经燃掉半截的蜡烛,心好像那根被风吹拂的烛火,来回摇摆,忽明忽暗。 又是一道惊雷,偶尔听到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她还是无法狠下心,起身去找沈炑,看他正虔诚的打坐念经,即便他的双手都受了伤,抬不起来。 卫姝雁喂了一声,沈炑没听到,她又喊了他的名字:“沈炑,沈炑。” 沈炑睁眼看到卫姝雁,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卫姝雁:“出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沈炑复又闭上眼睛:“托您的福,还没死。” 卫姝雁咬咬下唇,她不确定叫沈炑进去会不会被误会什么,可是,总不能让他在外面被冻死,毕竟没有沈炑,她也无法走到这里,她不过是不想欠沈炑,对,就是如此。 “喂,进去!”卫姝雁嘟囔道。 “什么?”沈炑是真没听清。 可卫姝雁可不这么想,她能给的台阶就到这里。 “不去拉倒。”卫姝雁起身准备回房。 “你就不怕,我晚上兽性大发吗?”沈炑玩笑道。 “就你,”卫姝雁回头,不屑道,“小毛孩一个,发育了吗?” 卫姝雁一瘸一拐且傲娇的走进去,要关上房门时被沈炑一脚踢开,卫姝雁被这动静吓到,一个没站稳,竟往后倒去。 后面那人一个箭步来到她身后,用背接住了她,卫姝雁直起身子,质问沈炑,“你发什么疯?” “发疯,”沈炑慢慢逼近,脸上出现了她在那人脸上从未见过的神情,好像那些混混强抢民女时的表情,沈炑一直靠近她,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背抵在墙上无路可退。 沈炑不是一心向佛吗?果然,男人就没有不近女色的,无论怎么伪装,也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沈炑尽量学着他所见过那些流氓的痞气,狡黠道:“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发没发育。” 第12章 祠堂对峙 此女子嘴实在太毒,明明是关心他,可是所使用的方式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想来这种性格常常会被人误会,他想让卫姝雁看看,口不择言的后果,当然,他不会真对她做什么。 “好啊!此时月黑风高,只有你我二人,可尽情玩乐,”卫姝雁伸手勾住沈炑的腰带,来回甩了两下,这个姿态让沈炑想起那日在青楼,卫姝雁和那个女子纠缠时的样子。 卫姝雁踮起那只没受伤的脚,一只手抚摸着沈炑的耳朵然后滑落至肩膀,靠到那人的耳边,道:“说,好弟弟,要不要姐姐教你。” “我,”沈炑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你……” 他像是一个被调戏的大姑娘,引得卫姝雁笑得前仰后合。 “跟姐斗,你还嫩着点,”留下一个挑衅的眼神和傲人的背影,她神气活现的拉开隔离客厅和里屋的帘子。 笑了一会儿就止住了,屋子里也安静下来,她回到床上,摸摸自己跳动的心脏,刚才贴到沈炑耳边说话时,她脸颊不小心擦到沈炑的脸颊,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触电,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触感,所以她赶紧逃回来了。 这种感觉是害怕吗?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不可能,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白刃毒箭往她身上砍,“害怕”她的人生里没有这个词。 沈炑愣愣站了好久,他抬起那只伤得比较轻的手摸摸方才被卫姝雁触碰过的地方,止不住的发烫,火辣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卫姝雁靠近他时,他的心仿佛要跳出来,连呼吸都止住了。 他长舒一口气,跳到罗汉床上,继续打坐念经,屋外北风呼啸,电闪雷鸣,屋子里那俩人的心似乎也如那躁动的天气一般。 * 小羽在雨夜里奔走了一夜,终于到达金元镇,可是却得知卫姝雁未曾来过,空欢喜一场,身体本来就弱,吹了一夜的寒风,当场就倒下了。 随行的护卫找了个客栈落脚,之后请了大夫,一天一夜,小羽才醒过来,可是她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第一时间询问卫姝雁的消息。 护卫首领杜弘交待过所有卫家的店铺,一有卫姝雁的消息便来客栈相告,他们自己的人手也在镇上寻找,依然没有消息。 他们是从江陵走大路过来,从那个山谷地上崎岖,再加上卫姝雁可能受了伤,还要躲避追杀,或许需要更多时间。 小羽让杜弘守在金元镇的各个入口,只要卫姝雁一到,立即就能发现。 足足等了两天,没有等到卫姝雁,倒是等来一个坏消息。 卫姝雁坠崖身亡的消息传遍江陵城,卫家族长在祠堂给卫姝雁操办后事,后事不过是一个借口,商议由谁来继承卫家家产。 争家产此等大事,当然不能少了张嫣,得到消息她就带着刘家的人赶往卫府。 几乎江陵商政两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齐聚一堂。 卫府大部分人手都随小羽来找卫姝雁,剩下的人不足以控制场面,况且没有主事的人在,他们也无可奈何。 卫家是卫姝雁最在意的东西,她万不能让卫家落入他人手中。 * 卫姝雁趴在桌上,沈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菜,她别过头去,用鼻子哼出几个字:“三天了,我吃了三天的野菜。” 沈炑又把那碗菜端到另一边,卫姝雁看得见的地方,他讪讪应了一句:“不是你说要在此处养伤的吗。” “把它拿开,我现在看到它就想吐,”要不是沈炑把她抓回来的野鸡偷偷放了,她现在已经喝着浓浓的鸡汤,而不是闻这苦涩的野菜味。 “吃点,”沈炑夹了一根饱满新鲜的野菜,送进嘴里。 卫姝雁突然拍案而起,吓得沈炑嘴里的野菜啪哒掉回碗里,看卫姝雁急匆匆往门外去,沈炑问:“你去哪?” “把我的鸡抓回来,”卫姝雁蔫里唧道。 看卫姝雁真的要去,沈炑叫住了她:“等等。” 卫姝雁不耐烦转过身,她以为沈炑又要给她讲经,却看到沈炑从怀里拿了一个梨递给她,说:“本来想等吃完饭给你个惊喜。” 卫姝雁欣喜接过,对她来说,只要不是野菜就是人间美味了,她随意擦擦衣服咬了一口:“你从哪弄的。” 沈炑没有回答她,转身去灶台的竹篮里,拿出一小包被粗布裹住的东西,回到饭桌,摆在桌面上,手一松开,几个梨像桌面四周滚了几下,他没有理会卫姝雁,继续埋头吃他的野菜。 沈炑没吃几口,卫姝雁也回来了,放下那个梨,重新拿起筷子,把那个碗移到自己面前。 俩人似有默契一般,没有再言语。 * 卫家祠堂内,白绫缠绕,一口棺椁放在正堂,棺椁前跪着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时而听到几声滑稽的哭声,那些人脸上却没有一滴泪水,身后站着的几位老者,摸着胡须,正商量着什么。 “孙女,你一去便罢,这诺大的家业该当如何啊!”正在说话的人是卫姝雁外祖的堂叔,是族里辈份最高的。 他言语间像是在为卫姝雁宛惜,可深凹的眉眼以及分不清是皱纹,还是唇角间的笑早已藏不住。 “七叔公,”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行礼道,“如今卫家这一姓也就我膝下有一男丁。” 他把身后那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拉上前来,为难道:“看来,这卫家重担只能由他来承担了。” “哼,”又一个人从椅于上站起来,“三弟这话说得有趣,怎么就你家有男丁了,我家八姨太肚子里的还没出来呢?” 老三:“大哥,不是我说你,你都六个女儿了,再生出一个就凑成七仙女了,您呐就好生待着,当您的玉皇大帝!” “你。”大哥被气的脸被气得胀红。 “二位哥哥说得都有理,”身后又蹦出一个人,“不过,我卫家世代从商,又何须拘泥于男女之别,只要能将卫家发扬光大,是男是女又如何。” “五弟,你家也没有儿子,你当然这么说。”老三转头又对七叔公道,“七叔公,切勿再让卫家的东西落到外姓之手啊。” 七叔公点点头,似乎有赞同之意,霎时间祠堂内一阵轰乱。 “诸位,”就在大家讨论得正欢时,一群官兵冲进来,打断了几人。 在这些官兵身后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贵妇长袖一扫,道:“卫姝雁是我刘家的女儿,她的身后事当然由我卫家料理。 “至于我女儿的财产当然也归属刘家,就不劳你老人家费心了。”贵妇一句字一步走到七叔公面前。 七叔公:“哼,卫姝雁早已与刘家断绝关系,连姓都改了,这江陵城谁人不知。” “是啊。” “我卫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方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个人倒是团结起来。 张嫣淡淡走到那副棺木前面,伸手抚摸那刷了一层红漆的木板,装模作样道:“就算她与我刘家断绝关系,但是血脉是断绝不了的,无论她承不承认,她都是刘家的女儿,她的生母卫氏,是正宗卫家小姐。” 她的长袖滑上棺椁,又从棺椁上顺滑而下,瞅了祠堂那群人一眼,不屑道:“倒是你们,一群吸血鬼,卫姝雁早把你们扫地出门。不如我们到官府分说分说,卫家该归属谁。” “你个毒妇,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想诓骗我们去官府。”老三脾气暴躁,摩拳擦掌,可是在那些比他更加凶神恶煞的官兵面前,还是成了一根蔫草。 七叔公拄着一根拐杖,颤抖又保持着威严的把老三往身后揽,老持庄重道“”“这是卫家的地盘,就算要分说,也该由卫家的人来,你既不姓刘,也不姓卫,将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公堂之上呢?” “卫氏体弱,又是妾室,当然由我这个嫡母出面。”张嫣往那一站,还真有些将军夫人的风范。 “哈哈哈,”七叔公缕缕花白的胡须,眯着眼睛道,“你们刘家单初为何要求取一家商户的女儿为妾室,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刘家危机已解,刘诏便暴露真面目,把卫家母女交给你这个毒妇。” 张嫣气得咬牙切齿,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持着体面,她把所以的气都凝结在掌心,细长的指甲深陷皮肉。 张焉:“我再怎么毒,也是卫姝雁名义上的母亲,不像你们,是一群被赶出家门的狗,连看门都不配。” “你,”七叔公气得差点站不稳,身后几个中年男人连忙把他接住。 “来人,把他们请出去!”张嫣话音一落,几个士兵拔了腰间的佩刀,就要把人赶出去。 忽然从外面涌进来另一批人,这些人服装各异,可动作整齐划一,比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不差。 在那些士兵身后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青纱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脸色略显惨白,但说话却铿锵有力。 “这是卫府,哪来的阿猫阿狗在此放肆。” 堂里的人先是一惊,以为是某个人起死回生,待看清来人之后,轻蔑一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卫姝雁的一条狗,还是一条小母狗。”老大松开虚扶着的七叔公,径直走向小羽,一脸猥琐,“卫姝雁都死了,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做我的九姨太!” 对于老大的行为身后的人,无一不是鄙夷。 老大伸手要去摸小羽的脸,她一个转身来到那个男人的身后,朝着他的腚就是一脚,在男人倒地前,一只强有力的腿踢在他下巴处,整个人又立起来,接着一个重似千金的拳头不偏不倚朝他面门而来,足足两拳,连牙齿都打掉了两颗。 杜弘做完这一切,又站回小羽身后,眼睛直直盯着面前走路都有些摇晃的小羽,他已经做好,只要她一倒下来,就立马接住的准备。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祠堂里那些能言善辩的人通通都闭了嘴,只有被几个卫兵护住的张嫣还敢嚣张。 “不愧是卫姝雁身边的狗,和她一样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张嫣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瞧小羽一眼。 小羽因为刚才踢了那个人一脚,用了些力,脸色又惨白了些,她怒目圆睁,走近张嫣,张嫣身边的士兵纷纷握紧刀柄,将白刃缓缓抽出,可是小羽只是向张嫣行了个礼。 小羽:“见过夫人。” “哼,你跟着卫姝雁作威作福那么久,别以为就这一声夫人,我就能让你留下你。”张嫣还以为小羽是想巴结自己,来保全她现在的地位。 小羽起身,眼前忽然暗了一下,还好那的黑暗很快散开,她语气孱弱,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叙述,“夫人误会了,我向你行礼是礼数,小姐教过我。至于其他,我是小姐的人,她在哪我就在哪。” “那,她现在下地狱了,你怎么还不跟上。”张嫣笑道。 “把这些东西拆了。”小羽看向身后的杜弘,示意他们上前, “住手,这也是你个贱婢放肆的地方吗?”张嫣大喝一声,刘家的士兵和护卫们纷纷对峙起来。 “夫人,我家小姐不过是外出几天,不知是谁,竟传出这样的谣言,别人信了也就算了,”小羽瞥了一眼,抱着老大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卫家人一眼,继续道,“您怎么也信了。” 小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不让张嫣看出破绽。 “是吗?”张嫣走过来,在小羽耳边悄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卫姝雁掉下山崖,你久寻未果,得知消息才匆匆赶回。” 张嫣:“你跟着卫姝雁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怎会出手。” “小羽,只要你向大家宣布卫姝雁已死,死前将这个交给你,我可以保证,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也不会因为她而迁怒与你。” 张嫣把一封书信递到小羽手中,她打开一看,是一封遗嘱,大概内容是卫姝雁死后,一切家产归刘家所有。 张嫣这算盘打得挺精,小羽看着一祠堂的人,老老少少,个个粗布白衣,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小姐难过,全部都是要谋夺卫家的一切,都巴不得卫姝雁真的死了,就算没死也想把她咒死。 她忽然觉得一股气涌上心头,堵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她气愤的把那张纸撕成碎片,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倒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听到了那个找寻已久的声音,但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梦。 第13章 剔除族谱 卫姝雁紧了紧抱在怀里的人,怜惜的低头瞧了一眼,又转头用滑稽的眼神看着堂内一张张见鬼了的脸。 “哟,这么大阵仗,谁死了?七叔公?”卫姝雁看看那个头发花白且干瘦的老人,促着眉,再转头看向,“还是嫡母啊!” “卫姝雁,你敢咒我死,我可是你的长辈。”七叔公颤斗着手,指向卫姝雁。 卫妹雁垂眸看了一眼正昏睡的小羽,把她交给身后的杜弘。 面对气得脸色发黑的七叔公,卫姝雁只是轻蔑一笑,“不敢不敢,若七叔公和嫡母当真去了,我卫府定张灯结彩,普天同庆,又怎会悬挂这白绫。” 卫珠雁用力往下一扯,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绫掉落下来,缠在那几个人身上,众人手忙脚乱想把自绫扯开,卫姝雁夺了其中一个士兵手上的刀,往身后的棺材劈去,一声巨响让众人的动作停滞下来。 “我外祖卫临十二岁被赶出卫氏一族,他辗转来到江陵,之后他不计前谦,接济因生意败落而无家可归的你们。可你等不但不知感恩,还要加害于他,试图霸占外祖辛苦挣下的家产,”卫姝雁把刀尖指向那群人,“即日起,我卫姝雁自愿剔除卫家族谱,我祖父亦是如此。” “什么,你这是不孝,”七叔公挣着从那一群后背的怀中,起来,颤抖着质问,可是由于年老,四肢难以控制,又倒了回去。 “不孝,把祖父留下的家产拿给这些败家子,才是真正的不孝。记住从此别再踏入卫家大门半步,否则这口棺材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惊恐的看着卫姝雁身后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棺木。大家心里清楚,卫姝雁说得出做得到。 “对了,七叔公,我记得你手中还有一张外祖父赠予的地契,还请留下。”卫姝雁目不斜视,语气漫不经心,却透露出一股阴冷之气,七叔公颤抖着手从长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颤巍巍从里边拿了地契递给卫姝雁。 其余人想要阻止,可谁也不敢出声。 卫姝雁接过那张地契,交给身边的护卫,谈谈吐出两个字,“滚!” 此时将小羽送回房的杜弘刚好回来,卫姝雁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跟着那一行人出去。 处理了一批人,现在该轮到张嫣了,看着那几个个过节老鼠一样的背影。 “你,你想干什么……”先是难以置信卫姝雁还活着,之后又因为恐惧而向后退了半步,双腿发软,差点摔倒。 卫姝雁一步一步走近她,“我看你是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我,我什么也没做。”解释道。 “什么也没做?”卫姝雁的腿还没完全好,走路时还是一瘸一拐的,“你办事虽不说算无遗策,也算谨慎,不可能在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之前就来卫府大闹。” 特别是在卫姝雁如此威胁她过后,张嫣的胆子没那么大,她敢确定那些杀手不是张嫣派来的,但是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那些杀手是你派来的,是吗?”卫姝雁只是想诈一诈她。 张嫣:“什么杀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姝雁:“他们死前什么都说了,你还不承认,要知道,我现在杀了你易如反掌。” “不可能,那些人明明是……”慌了,她差点说漏嘴。 “是谁?”卫姝雁追问。 张嫣忽然反应过来,“你在诈我。” “没错,就是我派来的,如何?”张嫣忽然改了口。 “好啊,”卫姝雁走近张嫣,身边几个士兵,手里握着刀,但谁都不敢上前,卫姝雁捏着张嫣的下巴,“不过,那便由你来承担我的怒火!” 卫姝雁举起手中的刀,架在张嫣脖子上。 “大小姐,三思啊!”身边的护卫喊道,他们知道打不过卫姝雁,但也不能放任夫人出事,“大小姐,她是你的嫡母,伤了她你就会背上弑母的罪名。” 卫姝雁倏而大笑,“她,母亲,只是我二十三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母亲,张氏或许是刘澈的好母亲,但绝不是她的。 卫姝雁缩手,朝张氏胸前刺去,被侍卫们挡下,统统围在张嫣身前,“小姐,夫人纵然有错,也要等老爷回来定夺,何况大少爷,他从小是最疼你的呀!” 是,在姓刘的一家子里面,只有刘澈对她好,可是偏偏他的母亲是张嫣,这些年。如此轻易放过张嫣,已经是看在那兄长的面子上。 “小姐,”杜弘匆匆从门外赶来,在卫姝雁耳边耳语了几句。 卫姝雁:“你带他们到正堂,我一会儿过来。” 卫姝雁交待好杜弘,又转头看向张嫣,她像一只受惊的病猫,缩在几个士兵身后,“把你们的夫人带走,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 “真冷清啊!龚会长,你说这卫家,大小也是江陵的首富,怎么来吊唁的人都没有。莫不是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哈哈哈......” 一个五短身材肚子比足月孕妇还大得老头,跟在龚会长身边,一脸谄媚相。 “谁知道呢?”龚会长为人狡猾心机深沉,自然不会像这老头一样,心思都往外露。 老头又道:“会长,既然卫姝雁已死,那码头的生意......” 老头话说一半,欲言又止,但龚会长已然洞悉了他的心思,江陵码头的生意都被卫家垄断,只要能拿到这一条,便是取之不竭的财富。 龚会长婉拒:“哈哈哈,李老板,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这得由商会说了算,老夫做不了主。” 老头任然不死心,“您是会长,行或者不行,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哎,李老板,今天我们是前来吊唁的,你就别提这些事了。”好在身边一个眼尖的人打断了李老板。 “对了,龚会长,怎么不见龚二少?” “别提了,这个败家子,一听说卫姝雁死了,就哭天喊地的要过来,被我关在家里。” “龚二少,是个真性情的人,如此也能理解。” 正厅里,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偶尔还能传出欢笑声,这哪里像是来吊唁,来参加婚礼都没那么开心。 卫姝雁躲在屏风后,把这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有在闲话家常的,有在讨论如何把卫家的生意客源过去的,还有讨论卫姝雁是怎么死的。 正好,她要听的就是这些,可是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看来那些刺客和这群人没有关系。 卫姝雁还记得那天刺客说的话,“只认主不认钱,”那就不是买凶杀人,看来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可是能够拥有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会是谁,那些人根本不认识沈炑,对他招招下杀手,应该和沈炑无关。 在这江陵城拥有这般势力的,只有一个人。 “这卫家的人要把我们晾到什么时候,他妈的连口茶都不给。” 一个人等得不耐烦了,站在门边大喊,此时卫姝雁一脚踢倒了屏风,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是卫姝雁,惊恐万分,叫的叫,逃的逃,方才那个不耐烦的人,被吓得腿软了,坐在地上,尿了一裤子。 “钱老板,您还没喝茶呢,就尿裤子了?”卫姝雁鄙夷地调侃道。 钱老板半张着嘴,“卫卫卫......” 卫姝雁:“喂,几天不见,钱老板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吗?” “卫姝雁,你,你没死,”龚会长算是这一群人里,比较镇定的人,虽然卫姝雁看到他扶着椅子得到手由于用力过度已经发白。 卫姝雁做到正堂的位置,玩味般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人人都希望我死。” “卫老板,你既然没事,就好,我们几个老家伙误信谣言,对不住了。”龚会长起身,行了个礼。 龚乜长最擅长软刀子杀人,爱好做表面工作,所以他对卫姝雁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礼数。 “多谢几位叔叔的关心了,我好得很。”卫姝雁不屑道。 “卫老板,那我们先告辞了,”龚会长转身离去,瞅了钱老板一眼,愤怒的甩了甩长袖,离开了卫家。 卫姝雁之所以把这些老家伙请进来,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的确,他们对自己的死活一概不知。 卫姝雁:“杜弘。” “小姐,”杜弘抱拳而立,等待着卫姝雁的吩咐。 卫姝雁:“把钱老板请出去。” 处理完一切,她终于有时间去看一眼小羽。 卫姝雁:“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把完脉之后,就只顾着摇头,“小羽姑娘是疲劳过度,再加上她身体本就虚弱,才会晕倒。” 卫姝雁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小羽,着急问道:“那该如何治疗?” 大夫:“这样,我先给她开几服药,只是小羽姑娘的病根,老夫才疏学浅。” 卫姝雁:“我知道了,下去!” 大夫提上药箱,准备出门时,又回过头来,“小姐是否在寻找游医暨十一。” 卫姝雁满上前,问:“莫非您有他的下落。” 大夫:“没有,我只是想提醒小姐,若是想找游医为小羽姑娘治病,要尽快,她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卫姝雁后脑一麻,滚烫的泪水充斥着眼眶,她含着哽咽,问大夫:“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半年。”大夫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卫姝雁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眼泪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就没有止住过。 除了母亲,小羽是她唯一的亲人,纵使她有家财万贯,可是她却连自己最清静的人都救不了,这种无力和无助,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冷,好冷.....” 躺在床上的小羽忽然那喃喃着什么,卫姝雁怕小羽醒来看到她的眼泪,擦干了之后再跑过去。 她握着小羽的手,那只手就像刚刚从冰窖里取出的冰块,嘴里一直喊着:“冷冷......” 卫姝雁让人去抱来四床棉被,给小羽盖上,又再房里生了一个火炉,可是对小羽好像没有丝毫的帮助。 那种冷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外部的环境无法改善,除非让她自己的身体热起来。 卫姝雁把下人们都支出去,让人打开窗户并守在门外。卫姝雁放下床帘,脱了些自己也上了床。 她怀里的人止不住的在发抖,本能的抱住被子里唯一的热源,她用手捂住小羽的小脸,希望把自己的体温毫无保留的传递到对方身上。 小羽打的每一个冷颤,都像是打在卫姝雁的心里,她心疼的把那颗脑袋搂紧怀里。 这个花季一般的女孩,本不该受这样的苦。 怀里的人慢慢平稳呼吸,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卫姝雁也平稳下来,渐渐沉睡下去。 第14章 杀人动机 沈炑和卫姝雁到了城门口,听到有人议论卫家的丧事,卫姝雁火急火僚赶回去,沈炑放心不下便跟过去。 他到卫家时刚好看到卫姝雁拿着剑指着一个女人,那个人很像那日在刘府见到的女人。 那日卫姝雁被罚跪雨中晕倒,是沈炑给小羽传的信,所以沈炑猜那个人可能是卫姝雁的嫡母。 沈炑虽然不是本地人士,又长居寺中,但每次来江陵城,总能听到一些关于卫刘两家的趣闻。 他从祠堂一路跟到正厅,又从正厅跟到后院,卫姝雁进屋后没了动静,他躺在瓦砾上,看着月亮爬上树梢,慢慢升上正空。 淋浴在月光之下,这几日的疲惫很快被释放出来,渐渐地他也睡着了,迷糊之间,听下面传来一些动静。 他马上清醒过来,看卫姝雁出了房间,走向另一个院子,他跟过去。 白天看到卫姝雁的护卫扣下一个人,以卫殊雁的性子恐怕会做一些出格的事。 沈炑翻越了几个房檐,从远处看卫姝雁走进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处于卫府的偏僻地带,或许那个人就被关在这。 沈炑找了个中间的位置,掀开一片瓦,往下望去一阵烟雾僚绕,下面是一个偌大的池子,上面洒着一层花瓣,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 沈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拿着瓦面的手一僵,瓦片落下。 卫姝雁满身疲惫,小羽情况稳定下来后,她准备沐浴后再好好睡一觉,刚刚脱下衣服听到房顶传来异响。 她来不及多想,一手抓了衣服披上,一手抓拿起离自己最近的水瓢,用力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扔去。 忽然之间,整个卫府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后就是异物落入水中的噗通声。 原本清澈干净的池水里被木屑和瓦片填满,从卫姝雁这个位置,一抬头便能看到一个大窟窿,窟窿之外是满天繁星,还有一根没有完全断掉的房梁悬在那。 沈炑喝了一大口水,忙不迭从水里站起来,被水呛到的他剧烈咳起来。 最近真的是和水犯冲了,他把脸上的水抹开,甩甩头,把挂在头发上的花瓣甩出去,这才看清面前的人。 那人穿着纱衣,怒目圆睁,好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沈炑大惊,他连忙闭上眼睛,道:“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是故意的,我……” 一只脚直朝沈炑面门击来,他来不及闪躲,朝水里倒下去。 * “你也太狠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沈炑捂着好不容易止住血的鼻子,说话亦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牵动到伤口。 卫姝雁捏了一把他受伤的手,狠狠道:“像你这种淫贼,没杀了你,就是恩德了。” “什么淫贼,我再说一遍,我是因为担心你,才会跟进来。”沈炑再次解释,他说得有些着急,险些牵动到鼻梁。 卫姝雁冷哼一声:“这是我家,用得着你担心吗?” 卫姝雁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多少还是生出一些暖意,毕竟这世上担心她的人不多。 卫姝雁:“好了,那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放心离开了吗?” 沈炑叹了一口气:好心没好报。 “行,那我走了。”沈炑起身跳上房檐,完美诠释了从哪来,回哪去。 卫姝雁自然不会相信沈炑会轻易离开,她总觉得沈炑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人,往往最阴狠。 虽然他同自己算经历了生死,但卫姝雁没有忘记,是谁将她引至郊外,不是她生性多疑,只是不得不防。 “小姐,此人是?”杜弘听到那声巨响之后便跑过来,卫姝雁让她守在门外,见沈炑飞身出去,他便走进来。 卫姝雁:“他是谁你不用管,你只要记住,今后加强戒备,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府内。” 杜弘:“此人轻功了得,虽然受了伤,但十步以外,连我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卫姝雁知道沈炑轻功好,但没想到连杜弘都无法察觉,杜弘从前是武林第一大派的首席弟子,连她都无法察觉,果然不简单。 卫姝雁:“日后,除了地面上的哨冈之外,房顶上也要加。” “是,小姐。”杜弘行了礼要出去时,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小姐,房里那畜生怎么办。” 对了,卫姝雁差点忘了这事,这老色魔居然敢垂涎小羽,此人就是一个败类,杀了也无伤大雅,只是不能让他就那么容易死去。 卫姝雁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走,去看看。” 不见天日的小木屋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她周身在颤抖着,连稻草上都沾着他的血,见有人走进来,他强撑起眼皮,见到是卫姝雁,整个身体的缩了一下,马上移开和卫姝雁对视的目光。 “小,小雁,是大伯的错,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那个人双手放在胸前,当真像一条濒临死亡的老狗,不,若拿他与狗相比较,还侮辱了狗。 卫姝雁嫌弃的审视着那个人,啧啧啧了几声:“大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动了小羽。” 老大:“我,我错了,看在你外公,哦不,看在你那些妹妹们的份上,饶我一条命!” “大伯或许不知,我已经自请剔除族谱,以后和你们这一脉,再无关系,虽然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卫姝雁抓住身后杜弘的佩刀,“至于那几位妹妹,我听说你居然为了还赌债,把自己的女儿献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当小老婆,得到的彩礼,不拿去还赌债,还去青楼吃喝嫖娼,大伯,或许,你的死,才是对姐姐妹妹们最好的保护。” “不要,不要。” 随着那杀猪般的喊叫声,手起刀落,血洒落在稻草上,还有一部分血雾喷在那青色的裙摆上。 她淡定的把刀扔给杜弘,走出了房门,才踏出去,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凌厉寒冷的目光。她转过身抬头,撞进一个神色复杂的眼睛里。 “怎么了,沈大师,面对我这样凶残的屠夫,被吓到了吗?”卫姝雁平静的舔了舔唇,她看沈炑呆滞的模样,已经猜到他心里是如何想自己的。 卫姝雁本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正是邪,所以没必要解释。 “要带我去见官吗?来!”卫姝雁乖乖抬起双手。 * 屋檐上,卫姝雁递给沈炑一瓶酒,他接过去了,但是没喝。他低下头一直盯着那被血浸透的裙摆。 “还没回过神呢?沈大师。”卫姝雁调侃道。 “你就别挖苦我了,”沈炑叹道,“其实我挺好奇的,杀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卫姝雁举起手里的坛子,缓缓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能有什么感觉。” 沈炑:“我知道,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那个男人所行之事,死也无法赎其罪过,可是,那毕竟是一条性命。” 卫姝雁:“留着他,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哎!或许这就是师傅让我入凡尘俗世的原因!”沈炑感叹着,不知不觉把手伸向那个坛子,拿起来,喝了一口。 卫姝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眉头紧锁,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果然不过一会儿,沈炑就将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沈炑:“这什么味道啊?” 他赶紧把嘴里的酒吐干净。 “哈哈哈……”卫姝雁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别吐啊,你没听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 沈炑赶紧把笑得前仰后合的卫姝雁拉回来。 沈炑:“行了,别闹了,回归正题,你找到躲在背后要杀你的人了吗?” 卫姝雁:“没有。” 卫姝雁可以确定背后之人和她嫡母张氏有关联。 沈炑:“那,你有怀疑的人吗?” 卫姝雁问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这不是也关乎我的生死吗?”沈炑抬起那只缠着白布的手。 卫姝雁:“我还真有一个怀疑的人。” 沈炑:“谁。” 沈炑虽然尽量掩饰自己的表情,但卫姝雁还是看得出他眼里的渴望,看来他对这背后之人很感兴趣。 “算了!是谁不重要,”他看看那一院子的护卫,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出来的。” 卫姝雁:“你真不想知道?” 沈炑:“想。”出家人不打诳语,他遵守得很好。 卫姝雁:“我怀疑是陈王。” “陈王,”沈炑喃喃念叨。 沈炑:“那他有什么动机呢?” 卫姝雁打起十分的精神,不放过沈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沈炑盯着卫姝雁,一副了然的模样,“你不是怀疑陈王,你是怀疑我!” 谁人不知卫姝雁与陈王的关系,她怎么可能怀疑陈王,明明是想试探他和陈王的关系。 “没错,”既被识破,卫姝雁干脆开门见山,“我是怀疑你。” “从我回到江陵开始,你就一直出现在我周围,无论是钱庄还是怡春院,还有陈王府,而且是你将我引至城郊。才遭遇刺杀。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你?” “如此说来,我在你这里是头号嫌疑犯咯!”沈炑凑近卫姝雁,“可是我为什么要接近你,遭遇刺杀,坠崖险些丧命,这些我也经历了,如果这些都是我的计划,那我也太狠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那可不一定,也许你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接近我呢?”卫姝雁把沈炑的脸推过去,那人的靠近让自己险些喘不过气来。 “哎!”沈炑拍拍屁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是我最近太闲了。” 沈炑:“卫姑娘,在下告辞了,哦!对了,您之前答应过的难民之事?” 卫姝雁躺在瓦砾上,赏着狡黠的月光,道:“依然有效。” 沈炑转身轻轻一跃,便跨过几个房檐,月光之下,映照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他回过头去,看卫姝雁依然静静躺在那。 第15章 刺客刺杀 怀疑的种子埋下,便再难去除,卫姝雁决定趁热打铁,有些事情拖不得,她不能给背后的人思考的时间。 她不想怀疑陈王,所以她必须要尽快把陈王排查出去。 沈炑走后,卫姝雁换上夜行衣,带上短剑便携弓弩,便往陈王府那边摸去。 * 陈王府里,陈王妃差人请王爷就寝不成,正恼羞成怒,她把手里滚烫的茶杯往窗口一摔,茶水溅出去,洒在卫姝雁身上。 王府守卫森严,卫姝雁可不敢像在怡春院那样招摇过市,翻墙进来后,她就一直顺着墙角摸进来,费尽千幸万苦躲过了侍卫,却没躲过这杯茶水。 她的半个肩膀都被茶水浸湿,很烫,感觉到皮肤都要被烫熟了。她强忍着,从花坛和墙的缝隙之间穿过去。走远些才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七绕八拐,终于来到陈王的书房。 这里是陈王的机密重地,就连沈侧妃都没有踏踏足过,可见陈王有多重视。若他真和假银票之事有关联,一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书房外有不少人把手,卫姝雁不能直接进去,她只能暂时躲在远处观望。 不久他看到一个身穿黄袍,头戴着金色发冠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拿着大刀的光头,足有八尺八寸高,浑身腱子肉。 卫姝雁没有看清带头人的长相,但身形却有些熟悉,和沈炑倒是颇为相似。那人会是沈炑吗? 正在她沉眸思量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是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撞到那人。 身边两名护卫似要拔刀,却被他们的主人拦下,还别说,他的姿态真的很像沈炑,那谦谦有礼的样子。 这几个人走了之后就没在回来。 不久,陈王也离开了书房,护卫却没有减少,前门有两人把手,两扇窗户分别有一个人。 卫姝雁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守卫间隔较远的地方,跳上房顶,她们这位仁厚的王爷最喜欢的就是天窗,最钟爱的书房,怎么会没有自己喜爱的东西呢? 她来到天窗的位置,沾沾自喜,结果用力一拉,才发现天窗是从里面锁上的。 她忽然觉得刚刚的自己好傻。难道今晚只能白来一趟吗? 不行,她必须得进去,隔壁就陈王妃的院子, 卫姝雁找好角度,朝着陈王妃的敞口,射了一箭。顿时,那个院子传来杀猪般的叫声,把附近护卫都吸引过去,也包括书房的人。 她只需要这几个人走开一会儿,就能潜进去。卫姝雁莞尔一笑,在护卫离开不久翻窗进了书房。 书房很整洁,中间隔着一块绣着山水的屏风,上面画的好像是边疆,正是大晋与殄夷国的交界处,卫姝雁对此处有印象,小时候她跟随父亲随军,去过一次。 这屏风倒没什么特别的,不止是屏风,这里的一切都很寻常,没找到任何机关。 书房非常整洁,每件物品都有各自安放之处,翻动痕迹很容易被人发现。 卫姝雁小心翼翼的在桌边走着,她进这个屋子开始就闻到一股纸被烧焦的味道。 书桌旁放着一个黑色的火盆,里面有一堆黑色的东西,应该是,最上面的是一张轻薄的纸,看大小不像平常写字用的纸。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凑近仔细看,好像是一张银票。 陈王虽然是天潢贵胄,生活奢靡华贵,但也不至于烧钱! 谁会嫌钱多呢?除非,这钱是假的。 卫姝雁从里面出来时,隔壁院子还在闹腾,正好,她可以趁乱跑出去。 “我去,”卫姝雁转角就遇到一侍卫,这是通往府外最近路,只需要越过两个围墙,居然被围住了。 看来是她小看了陈王府调动人手的能力,陈王一向闲云野鹤,没想到家庭防护做的也如此好。 也是,那样的身份,潜伏在身边的危险肯定也不少。 再往这边走,就是自寻死路,她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此刻人手都集中在王妃这边,沈侧妃那边应该会松懈一些。 “我去,这边怎么人更多啊!”明明遇刺的是王妃,怎么沈侧妃这边侍卫更多。 这陈王也太厚此薄彼了! “谁。”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卫姝雁一个擒拿手,把那人揪出来。 “沈炑,”怎么又是他。 “嘘!跟我走。”卫姝雁虽然不是很情愿,可是现在的状况,她别无选择。 祈祷沈炑真能找到让出路。 沈炑把他带到一个墙角边上,他搬开那块石板,后面是一个足够一个人钻出去的洞,对,没错,那是个狗洞。 她狠狠踢了沈炑一脚,小声道:“你让我钻狗洞?” 沈炑:“不然呢?你想被抓吗?” 要是当场被抓,她改如何向陈王解释,如果陈王真是假银票的背后主使,那就更糟了。 沈炑,我不会放过你的。卫姝雁在心里暗暗发誓,她用眼神示意沈炑先出去,结果那人一动不动。 情况紧急,她只好先钻了出去。 当时情况紧急,事后回想起啦,沈炑当时穿的是便装,又没有蒙面,莫非他真是…… 等等,沈炑,沈侧妃不也姓沈吗?卫姝雁记得她好像叫沈婉。 * 第二天一早,卫姝雁便带着一堆礼物来到陈王府。 陈王:“雁儿怎么来了。” 卫姝雁到时陈王正在指挥家中护卫换防。 “我听说昨夜府上潜入刺客,丢失了一个丫鬟,王妃还受到些许惊吓,特来看望。”卫姝雁命人把那些礼物都交给陈王府的人。 “我府里出刺客,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陈王一边拍拍护卫的肩膀,从卫姝雁进来那一刻,他就没正眼看过她。 卫姝雁在这种时候,准没好事。 卫姝雁:“何止是我耳朵里,整个江陵城都知道了。” 陈王嘶了一声,他回过头来将卫姝雁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平日里也没见你跟王妃有来往。怎的?今日还特意来探望,你这心里又憋的什么坏呢?” 卫姝雁:“王爷就这么想我吗?王爷待我如手足,王妃就是我的嫂嫂。” 陈王理了理长袍和衣袖道:“今天本王没功夫理你,想上哪玩便去,不过本王好心劝你别去惹王妃不快。” “是,王爷。”卫姝雁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便往后宅走去,不过她并不打算去见王妃,而是往沈侧妃的院子去。 花园里,沈侧妃和一男子相谈甚欢。 沈侧妃:“我们姐弟俩多久没这样聊天过?” 沈炑:“是啊,姐姐。此次下山不着急回去,姐姐若是想我,我来陪姐姐便是。” “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一见面又是一身伤。”沈侧妃嗔道。 沈炑藏了藏,那只包着白纱的手,说:“这都是不小心摔的。” 姐弟俩相视而笑,神策飞似乎不相信的样子,但也没有说什么。 身后几个丫鬟见到如此岁月静好的场景,不由得心生喜悦,也在身后偷笑。 “嫂嫂好。”突然出现的人打破了这美好的画面。 “雁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沈侧妃欣喜若狂。 “刚到不久,”卫姝雁瞅了一眼那个准备逃跑的沈炑。 “你来的正好,这位……”沈侧妃正打算介绍,可沈炑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沈侧妃回过头发现那人鬼鬼祟祟,躲在几个小丫鬟身后,在卫姝雁面前,不由得失了礼数,她气道,“你去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沈侧妃走过去一把将沈炑拉过来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沈炑,这位卫姝雁,卫小姐,我跟你提过的。” “卫小姐,”沈炑行了个礼,便打算逃跑,“既然姐姐有客人到访,我也不便打扰,先走了。” “等等。”卫姝雁绕着沈炑走了一圈。 沈侧妃问:“怎么,你们之前认识吗?” 沈炑抿抿唇,似乎有些紧张。 卫姝雁来了兴趣,她摇摇头,笑道:“不认识。” 沈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沈公子长得很像之前我认识的一个人,”卫姝雁抚摸了一下旁边的花,“他这个人呐,谎话连篇,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 卫姝雁一边说着,一边扯掉那开得正盛的花瓣。 沈侧妃:“哟,那就更不可能是我们家炑儿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正直善良,一心向佛,心系苍生。” “那是,看沈公子仪表堂堂,断然不会和那些恶徒有所牵连。”卫姝雁说话时一直盯着沈炑的眼睛,可那人却一直躲躲闪闪。 沈侧妃:“雁儿妹妹,刚好要到午饭时间,要不留下一起用饭!” 卫姝雁:“好啊!” * 饭桌上,卫姝雁和沈炑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筷,沈侧妃察觉到氛围不对劲,往二人碗里夹了一片青菜。 沈侧妃:“快吃!菜凉了。” 卫姝雁的眼睛还没有从沈炑身上移开,她准确无误的拿起面前的筷子,这才低头,看到那一桌子的斋菜。 这陈王府已经落魄成这样子了吗?都只吃青菜了。 沈侧妃:“雁儿,沈炑久居寺中,不沾荤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卫姝雁:“不介意,当然不会介意,一心向佛吗?” 原来是因为沈炑,这人还真是个害人精,想起那只被放跑的鸡她就难受。 本来那几天就没吃到肉,这不一大早陪小羽喝了点白粥,就来了陈王府,几天不沾荤腥,四肢无力。 卫姝雁:“对了,王爷不过来一起吃吗?” 沈侧妃眸色沉了一下,笑道:“昨夜有刺客闯入府中,失踪的丫鬟又还没找到,王妃还受了惊吓,王爷应该在王妃院里。” 说到刺客时,卫姝雁和沈炑对视了一眼。 第16章 达成合作 这清汤寡水一顿下来跟没吃差不多。 沈炑一心向佛,有出家之意,沈婉尊重沈炑的意见,但不待表支持,她一直在想办法,想让沈炑主动放弃。 她有意撮合沈炑和卫姝雁,所以饭后,她自然而然的退场,给两个年轻人留下一些空间。 “你干嘛不早告诉我,沈侧妃是你姐姐。”二人走在池塘边上,卫姝雁开口问道。 沈炑:“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卫姝雁做了一个深呼吸,咬着牙道:“还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个假和尚。” 沈炑看着那个咬牙切齿的人,他身体下意识往后倾斜,弱弱说道:“我,我本来就不是和尚。” 说完他还摸摸自己的发髻。 沈炑接着道:“而且你从来没问过我啊!” “问,请问沈公子,要怎样才算是问呢?”难道还要她准确的问出沈婉是不是你的姐姐,陈王是不是你的姐夫吗? “对了,你深更半夜跑到陈王府,是真的怀疑陈王吗?”沈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绕圈子,他想岔开话题。 “你要向陈王告发我吗?”卫姝雁很顺利的接过话头,既然沈炑和陈王关系匪浅,那她真正的计划当然不能透露给沈炑。 沈炑笑道:“我现在住在王府,如果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告知。” “怎么你也怀疑陈王吗?”卫姝雁问道。 陈王是他姐夫,他的荣辱关乎着沈婉的未来,沈炑不会不知道,除非沈炑真能大义灭亲,亦或和他们狼狈为奸。 “陈王是一个好人,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你,更不会祸害百姓,”沈炑往前走了一两步,挺直身板,道,“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卫姝雁没想到沈炑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证明一个人是清白的,不能呈口舌之快,只有找到真相,才还他清白。 其实卫姝雁也希望不是陈王,陈王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 她叹道:“希望如此!” 俩人沿着池塘继续往前走,她,塘里满是荷花,不时有一两只蜻蜓落在花尖上,听到岸边传来对话,犹如受惊一般。 “既然如此,我们合作!找出幕后黑手,也好还陈王府一个清白。”沈炑倏尔停下,卫姝雁行事过于偏激,有他在还能缓和一二。 “合作,”卫姝雁拉着沈炑的发带,缠绕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扯,发髻差点就歪了,“我怎么知道你和陈王不是一伙的,别忘了,你在我这儿是头号嫌疑人。” 沈炑看起来老实,可内心却狡猾得很。他如果不是一心向佛,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倒希望我是,就不会被你这样欺负了。”沈炑恨恨道。 以沈炑的身份,在陈王府走动不会引人注目,调查确实方便许多,只是,要完全相信他,太难了,她不可能把后背交给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人。 卫姝雁:“我能相信你吗?” 沈炑:“你会相信我吗?” 那双看似真诚的双眸真的会令人混乱,卫姝雁有点羡慕,那是一双天生做细作的眼睛,无论何时都显得那么纯净。 微风吹来,身后的柳絮吹落至此,俩人在风中就这样对望许久。 直至风停,卫姝雁才抬起手掌,道:“一言为定。” 陈王府这边交给沈炑,卫姝雁也不闲着,除陈王外,她还有另一条线锁,是时候回一趟“家”了。 * 卫姝雁先是来到母亲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虽然偏僻却很安静,正符合卫安苓的性子,她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是写写字,弹弹琴,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连琴都抚不动了。 “小姐,不过去吗?夫人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开心的。”小羽道。 卫姝雁:“不必了,只见一面又要分开,还不如不见。” 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小羽,“让人把这个交给她。” 小羽:“是。” 卫姝雁想不通,明明有退路,母亲却要把自己往死里逼,这个刘家,这个院子,究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正厅里,张焉正捧着儿子从边关寄来的信,大胜殄夷,又值陛下大寿,故特许从边关回京祝贺,回京路上会绕道回江陵一趟。 恰好刘诏在外巡视,不日也将回江陵。 几年没能见到儿子的母亲,激动得泪流满面,同时她心里也在谋划着某些事情。 “真是恭喜母亲了,终于可以见到丈夫和儿子了。” 这个声音吓得张焉手上的信差点被撕碎,她冷言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向母亲请安了。”卫姝雁的笑里是藏着刀的。 “你会这么好心?”张焉上下打量着卫姝雁,她今日的装扮倒是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再淑女的衣服也掩饰不了她身上的商人之气。 “请安就不必了,你父亲马上就回来了,我劝你好自为之。”张焉言语间带着讽刺,说话间还翻了个白眼。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母亲。”卫姝雁挑了一下眉毛。讪笑道。 张焉:“你。” “进来!”卫姝雁一声令下,外面进来十几个抱着大包小包的家丁。 张焉:“你想干什么?” 卫姝雁:“自从上次母亲光临我的葬礼,我心中甚是感激,所以我决定,今日起,搬回刘府,在兄长不在的日子里,我得好好孝敬您。” 卫姝雁瞧张焉那副吃了绿苍蝇的模样,心中大喜,她对身后的人道:“搬过去!” 卫姝雁的房间和卫安苓在两个方向,自从卫安苓身体出现问题,张焉便以娘亲体弱多病,无法照顾她为由,让她搬到张焉的院子里。实则是为了让她娘俩骨肉分离,总之,只要是能让她们不快的事张焉都会去做。 “你不是和我们刘家断绝关系了吗?怎的又要回来,难道是听说澈儿大胜殄夷,受到陛下赏识,故也想来沾这份光。”张焉掂一点长袖,端坐在高堂之上。 刘澈打了胜仗是好事,可怎么从张焉嘴里说出来,就觉得那么令人不爽,她一向以自己的儿子为荣,一撇一笑都带着骄傲。 卫姝雁:“打了胜仗是好事,兄长是人中龙凤,只希望母亲不要为他抹黑才好。” 张焉急道:“你,我怎么会给澈儿抹黑。” “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清楚,”卫姝雁走过去,靠近张焉,道,“你可有想过背后给你传信之人是何目的,刘澈打了胜仗,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根刺,你怎知不是针对他而来。” 张焉闻言脸都白了一个度,卫姝雁见她嘴角颤了一下,随后心虚的否认道:“我没有。” “没有就好,卫姝雁拍拍她的肩膀,“那我先去休息了。” 她的闺房本来就不是什么抢手的房间,出去这么多年倒也没被占用。 “小姐,您真打算在这长住吗?”小羽办完卫姝雁交待的事后,屋子也收拾好了,下人们都被遣回了卫府。 “你还不了解我吗?这地方我是万万不愿踏足的。”卫姝雁嫌弃的掀掀被子,又扯了扯床边的帘子。 小羽展颜道:“看来,小姐又有新计划了。” 卫姝雁摸摸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说:“还是小羽了解我。” 小羽:“小姐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卫姝雁:“我需要你,睡觉。” 小羽:“……” 小羽:“呃。” “小姐,这样不好!”小羽略带娇羞坐在床铺上,那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病了。 卫姝雁则坏笑着靠近那个女孩。 * 夜半三更,一位罩着黑色斗篷的人,从卫府后门悄悄出府,行色匆匆,不时还看向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殊不知,街道两旁的屋顶上正有一人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尾随此人。 卫姝雁跟着张嫣一路来到城门附近,只见她走进了最靠近城门的一家店铺,从窗户的缝隙中,她看到张嫣给了身边那位老翁一吊钱,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张嫣离开之后,那位白发苍苍背脊佝偻的老翁就直起了腰杆,撕下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他便抬起灶台上那口大锅,跳了下去。 卫姝雁等了一会儿,也跟着跳下去,走了大概一炷香左右,便来到出口,爬出去一看,果然如她所想,是出城的通道。 因为不能跟得太紧,等她出来,那人已经不知所踪,好在她和小羽学过一些追踪术,这里杂草丛生,那人并不知道有人跟踪,没有隐藏行踪的意识。 很快她跟着那人来到城郊一片鲜少有人踏足的山林。那里巨石丛生,一堆人举着火把,中间有一堆烧的很旺的柴火。 好像在举行什么祭祀一样。 “暗影卫”们,我们是主人手下的一把利刃,主要主人需要我们必须义无反顾的向前。”领头那人穿着一身貂皮袄,站在中央最靠近火的地方慷慨激昂的发言。 “今天,我们终于完成了主人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领头人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那东西不大,被一块黄色的棉布包裹着。 “十年,十年了,我们足足蛰伏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领头的人眼里含着泪水。 那些所谓暗影卫们手里紧紧握着刀,心中的小火苗燃得越来越大。 “行了,把东西给我!” 身边唯一一个没有和他们慷慨激昂的人说。 第17章 逆女慈母 卫姝雁躲在石头后面,他认出了那个人,他就是在怡春院里和老鸨有一腿的那个男人。 那颗豆大的黑痣很显眼,只要看过一眼绝不会忘。 “我,”领头人犹豫了一下,把东西递给黑痣男,“虎爷,主人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接见弟兄们,我们都想见一见主人。” “等着!主人有时间会来的。对了,这个女人交给你们处置。”虎爷一把夺过领头人手里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嘴角得意的抽了一下,然后塞进怀里。 “那,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领头人言语中带着期望。 可是却只换来两个冰冷的字:“待命。” “哎!”不等领头人说完,虎爷便离开了。 “各位兄弟,主人是让我们好好修整,等着下一个任务,行了,让我们好好庆祝这一次成功。” 卫姝雁心里冷笑了一下,便朝着虎爷走得方向追过去。这个虎爷人长得凶,武功却不怎么样,三招不到就把他撂倒了。 黑灯瞎火的,卫姝雁也没看她怀里的东西是什么,便把它塞进怀里。 她方才听到什么女人,她想起火堆旁有个黑袋子,想来是那堆人虏来的姑娘。 卫姝雁回来时,他们的庆祝还没结束,中间那个黑袋子不见了,她观察了一下,女孩被绑在不远处的枯树根上,有两个人把守。 她绕过去,这些所谓的暗影,一个个穿得黑漆漆的,这里离火堆远,光线不足,而且他们都不太聪明的样子,或许能够蒙混过关。 卫姝雁等了半刻钟,就有人尿急解手,她趁黑把人打晕,取下那个连半张脸都遮不完面具。 戴上之后大摇大摆走过去,沉着声音对那俩人东倒西歪的人喊了句:“大哥让我来换你们。” “走了,走了,累死了,终于可以喝酒了。” 卫姝雁看着远去的那两个背影,心中满是疑问:这样就信了?一点挑战都没有,怪不得受不到你们主人的重用。 女孩被绑在树上,奄奄一息,她的裙摆上沾染着暗沉的血,卫姝雁想到了什么,她心里揪了一下,回过头看了那群人一眼,眸子里杀意显现。 她忍了一下,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必须先把人带走,这些人脑子虽然傻,但武力值绝对不低,倘若正面攻击,她一个人尚且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何况还要带走一个连走都困难的姑娘。 她拍拍那女子的脸颊,女孩一睁眼就面露惧色。 “嘘,”卫姝雁摘下面罩,“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卫姝雁掏出腰后的匕首,一刀便割断了绳子。 她带着病弱的女孩走不远,天又黑,附近没有废弃的破庙,她只好带着女孩到一家农户借宿。 准确的说也不算是借宿,毕竟她这身衣服,看着就不像干正经事的,加上女孩身上流了那么多血,所以她是拿着刀逼着这对夫妻留下她们。她走时也给她们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钱财。 卫姝雁靠在床前,一直等着女孩醒过来。 “不要,不要,别过来……”女孩大叫着,双手双脚胡乱拍打。 “姑娘,姑娘,醒醒,”卫姝雁想要叫醒女孩,反而被打了几巴掌,还被咬了一口。 卫姝雁强忍着,她没有推开女孩,遭受了这般非人的待遇,她的心里一定很害怕。 她没有去触碰女孩的身体,手悬在半空中,安慰道:“别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一滴泪从女孩眼角滑落,她嘴慢慢松开,最后像失了魂魄一般躺在床上。 卫姝雁让农户做了一碗粥,她端过来,递给女孩:“吃点东西!” 她看女孩一动不动,便自言自语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卫姝雁,看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小一些,你可以叫我姐姐。” 听到卫姝雁三个字时女孩似乎有些惊讶,她扭过头来,挂在眼睛的泪顺流而下。 “你,你是卫小姐。”女孩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还是卫姝雁第一次听女孩开口说话,她问道:“你认识我?” “我……”女孩梗咽住了。 “没关系,你先好好休息,吃点东西,等先恢复些体力再说!”瞧她这浑身是伤的样子,卫姝雁不忍再多问。 女孩把粥喝下,又缓了许久,她才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卫姝雁。 她叫秋月,是陈王府丢失的那位侍女,而掳走她的,正是昨晚秋月撞到的那个人,只是当卫姝雁问到那人身份时,秋月一直支支吾吾没说话。 秋月在陈王府做事多年,见过卫姝雁几面,只是她今天这打扮,加上夜晚光线不足,秋月才没认出来。 “这群畜牲,我杀了他们。”魏淑艳听完秋月的遭遇,难掩心中激愤,抄起腰间的短刀就要离开,方才那群人大概有六七十人左右,趁着黑夜,他们又喝了酒,不带着秋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或许有胜算。 “小姐,卫小姐,你别去,刚才那些人没有伤害我。”秋月托着疲惫的身躯,拉住了卫姝雁。 那些人不过是把她绑起来,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领头的说,关她几天,等虎爷忘了,便放她离开。 “可是你。”卫姝雁眼里满是不忍。 “伤害我的人,你杀不了他。我也不想让你去涉险。”秋月咬着牙,像是恨极了,又像是无可奈何。 看来那人的身份不简单,那此人就更不可能是沈炑了,身后侧妃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没有任何背景,否则以陈王对她的情意,也不会只是个侧妃那么简单。 “那我们去秉告陈王,他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卫姝雁道。 秋月含泪道:“不,卫小姐,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我恳求您不要告诉陈王,我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就让陈王以为我死了?” 陈王是皇室,连他都动不了的人,会是谁? 卫姝雁:“好,我尊重你的意见,可你若不回陈王府,打算去哪?你家在哪?要不我送你回家!” 秋月摇摇头:“爹娘把我卖到陈王府,我已经没有家了,况且以我这副残躯回去了,也是为爹娘蒙羞,可能还会被拉去浸猪笼,再说我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 卫姝雁把短刀放下,沉下眸思量了许久,对秋月说:“你没做错任何事,该死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不被欺负,我们必须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活着才有可能手刃仇人。” 如果仇恨能激起一个人生的欲望,那它便是最好的补药。 * “哟,都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呢?”张焉带着人在卫姝雁房门外叫板。 “小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小羽躺在床上,急得翻过来滚过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听到外面继续喊。 “既然回到刘府,就要遵守刘府的规矩,早起奉茶请安。卫姝雁,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开门进去了。”张焉听里面没有动静,又问了身后的人一遍,“你确定卫姝雁在房里吗?” 身后的老奴道:“当然,奴婢一直盯着。” 昨夜,张焉要到城门时,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而卫姝雁搬回家中,当然不像她自己说的是回来尽孝,卫姝雁此人睚眦必报,她既然抓到了把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来的目的就是确认卫姝雁是否在房中。 张焉:“那个贱婢呢?” 她指的是小羽。 嬷嬷:“也在里边呢?” “来人把门给我推开,”张焉一声令下,身后几个侍卫气势汹汹,就在他们要推门之际,那道门却打开了,出来的人是小羽。 “夫人,”小羽先向张焉行了个礼,道,“今日小姐身体不适,所以多睡了会儿,还请夫人见谅。” “见谅,”张燕嗤笑道,“哪家大户人家的姑娘像她这般猖狂?果真是小娘养的,才这般无理。” 张焉喊道:“嬷嬷,把这贱婢拉开。” 门砰一下被砸开,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我当是谁在外面乱吠,原来是母亲啊!” 她一边舒展身体,一边走到桌边,一眼也不瞧张焉,自顾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小羽一脚踩在老奴脚背上,挣开她的控制,回到卫姝雁身后。 小羽:“小姐,夫人说,要让你给她敬茶。” “哦!原来母亲是想喝茶了,”她抬起手里的那杯茶,放在鼻边嗅了一下,“这是我从卫府带来的好茶,既然母亲想喝,便给你!” 她把茶杯往张焉脚下一扔,茶水洒在那人裙摆和鞋子上。那么贵的料子,沾上茶渍,指定要不了了。 张焉:“你,卫姝雁,你大胆。你这逆女。” 张焉那表情,一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每次看见张焉这样,她心里就很痛快。 卫姝雁站起身来,正色道:“我当逆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钱庄还有事,就不陪您闹了,小羽更衣。” “是,小姐。”小羽笑着应了一声,还对门外刚才那个抓着她的老奴吐了吐舌头。 第18章 英雄本色 卫姝雁带着小羽去钱庄转了一圈,自从上次的事过后,钱庄加强了人手,每个环节都严防死守,一切正常。 又去了各个当铺,布庄,码头等地方转了一圈,就回了卫府。 秋月被卫姝雁以表小姐的身份安置在卫府,小羽听了秋月的遭遇之后,深表同情,同时对那些没有人性的畜牲咬牙切齿。 卫姝雁回来时,秋月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愿见?甚至连早膳午膳都没有吃,因卫姝雁有过吩咐,下人们既不敢打扰,又害怕出事儿,只好在门外急得跳脚。 卫姝雁担心秋月做什么傻事?便一脚把门踹开。 “秋月,你没事!”进去时,秋月正呆呆的坐在窗前,她没有开窗,只是那样坐着,双眼无神。 “卫小姐,”卫姝雁靠近了秋月,她才反应过来。 卫姝雁让小羽把下人们都遣走,只留下小羽,秋月她们三人。 “小羽把门关上,把吃的拿过来。”卫姝雁对小羽说。 小羽:“是,小姐。” 卫姝雁:“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来,把这粥喝了!” “卫小姐,我,”说到这,她抬头看了小羽一眼。 卫姝雁似乎看穿了秋月的心思,她解释道:“这位是小羽,我们表面是主仆关系,实则她如我亲妹一般。” 秋月想,卫姝雁能带在身边的人,定是非常信任,她放心道:“卫小姐,我想过你说的话,我想要变得强大,我不想再任人羞辱践踏,我不想再遇到那种情况时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我应该怎么做?”她从小到大除了会端茶倒水,伺候主子之外什么也不会,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原来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就是想这个吗?”卫姝雁和小羽对视了一眼道,“只要你有这个决心,其他的一切交给我。” 卫姝雁抓着秋月的手:“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就是我的表妹,你叫唐芷芹,命人教你识字,传你功夫。既然你不想再回到陈王府,那你身上的一切都需要改变,从现在起,你必须成为真正的唐芷芹。” 秋月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她担忧道:“陈王府与我相熟的人,若是见到我,一定能认出来。” “这个你放心,卫府能人异士很多,改头换面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外表可以帮你改造,内在就需要你自己来塑造了。” 卫府中数杜弘武艺最高,曾经还中过进士,所以卫姝雁把唐芷芹交给他。 虽然一开始,他们互相之间都有些抗击,因为过去的阴影,唐芷芹一靠近异性就会发抖,可是她必须克服,这也是她完成蜕变的第一步。 唐芷芹的事告一段落,卫姝雁把重心放回到假银票一事上。 小羽:“小姐,昨夜可有什么进展?” 小雨在床上躺了一宿,虽是躺着,却从未合眼,她一直在担心卫姝雁,又担心张焉忽然来找茬。 要是没有半点收获,那不就白躺了。 卫姝雁从床底下掏出一块东西,是用一块黄色的布帛包着的,那是今早匆忙之时,随着夜行衣,一起扔到床底下的。 俩人好奇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块儿银票的印版。 “小姐,你昨晚是去打劫户部了?”小羽惊讶道。 “说什么呢?这是从别人那抢来的。”卫姝雁赶忙把印版包起来放好。 “说来说去,你就是去打劫了。”小羽口不择言道。 这东西是那群所谓暗影卫交给虎爷的,也就是说,这块印版有可能是真的,他们把真印版拿到手,就能印制出更加逼真的银票,甚至想要取代真银票。 把大晋的经济命脉的掌握在手里,恐怕是有人想要谋逆,假银票在江陵出现,而江陵又是陈王的封地,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究竟是陈王有谋逆之心,还是有人想要陷害他。 无论是何种情况,她只想好好做她卫家的生意,不想牵扯进朝堂纷争,只可恨那背后之人偏偏要拿她卫家的钱庄来开刀,想让她们家背黑锅,就怨不得她追查到底了。 印版丢失此等大事,官府定然不会大肆宣扬,弄得人尽皆知,所以卫姝雁派人去探查。 得到的消息是,印版果然丢了,这就证实了,这块印版是真的。 卫姝雁自然不会还回去,就算要还也不是现在,印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说明官府中有人监守自盗,在她这里反而安全一些。 至少现在,除了她和小羽没有任何人知道印版的行踪。 她在刘府待了几天,除了那一晚,张焉没有任何动作,卫姝雁相信她与假银票一事没有关联,张焉只是想借刀杀人。 那么想要得到卫家财产的人,怎么舍得让最挣钱的钱庄出事。 而卫姝雁是想利用张焉找到背后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张焉接触的不过是那个团伙中的小喽啰,没有任何价值。 她最珍视的儿子即将归来,通过上次的警告,应该会安分些时日。 卫姝雁来到陈王府,她得看看沈炑这边进度如何? “卫姝雁,你最近来我府里的次数颇为频繁,是不是因为想见到某个人?”陈王嘶了一声,皱着眉。 瞧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卫姝雁只一眼就猜到了陈王的想法。 这样也好,要是陈王认为他对沈炑有意思,那今后出入陈王府,更是顺理成章。 卫姝雁反问道:“那王爷觉得我想见谁?” 陈王嘶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大概是沈侧妃!对了,他就在后院,你要想见她,随时都可以去。” 陈王现在的表情,就像上门提亲的媒人。 卫姝雁:“对了,王爷,上次失踪的姑娘找到了吗?” 陈王摇摇头,嘴角的弧度消失了:“搜遍全城,竟然连影子都没有发现。” “近日,府中有传言,说秋月是自己离府的,并被非贼人掳走,可是秋月在府中已有五年之久,本王也未曾亏待过她,她没有理由离开。可若是被歹人掳走,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陈王素有仁德之名,厚待府中下人,胆子大的小丫鬟偶尔还会和陈王说笑,有这样的主人,确实没有理由离开。 “王爷,您就别忧心了,说不定她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宿。”卫姝雁安慰道。 事实上正是她设法令人在王府中散播是秋月自己离府的谣言。 陈王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卫姝雁走了几步,回过头去,发现陈王似乎还在为秋月的事忧心,对待一个下人都能如此,卫姝雁很难想象那些凶残的杀手是会是他派来的。 也许真是有人想要诬陷他,也许是他演技太好了。 后花园里,卫姝雁没有发现沈侧妃,倒是见沈炑一个人在凉亭里打坐。 他双手合十,一身素衣,长发披在脑后,还未走近就看到了那过长的睫毛,那人眉目温润,薄薄的唇不点自红,比女人的还要好看,让人看了心生愉悦。 若是没有那一头黑发,倒像一个活佛,只是这样一张脸,奉献给佛祖,是否太可惜了些。 她终于理解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即使多么雄才伟略之人,都难以抵挡美色,确实每天看着这样一张脸,对谁来说都是一件乐事。 卫姝雁觉得自己也是个美人,不过在美这方面她还是服沈炑的。 最难得的是,那人的美不似女子那样阴柔,也不似男子那样阳刚,可以说界于阴阳交界之间,如果非要用一个语来形容,那便是“天上有地下无,外加不是人。” “你终于来了?”薄唇缓缓张开,低沉爽朗的嗓音毫无预兆的钻进卫姝雁的耳朵。 卫姝雁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下巴,盯着那个未睁眼的人。 “沈大师又在念经了。”卫姝雁调笑道。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轻轻抬起长袍下摆,两条腿一前一后放下来,起身时明显感觉到他晃了一下。 卫姝雁笑道:“怎么,腿麻了。” 沈炑似乎有些尴尬,他没有理卫姝雁,而是自顾坐下,悄悄按了按腿。 卫姝雁看穿沈炑的心思,但她没有再次揭穿,而是把话题拉回正道上来:“这几天,可有收获。” 沈炑:“有。”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沈炑发现,陈王府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除了寻找失踪的丫鬟外,陈王和与往常一样,每日和朋友下棋作诗,偶尔还下地种田,对王妃敬重侧妃宠爱,亦如人们传言中的一样。 沈炑虽然来过王府几次,但这是他第一次长住府中,他敬重陈王,因为他对姐姐好,对府里所有人以及江陵的百姓都很好。 所以,他认为这样一个好人,不会做那些勾当。 可是这段时间,和卫姝雁一起经历的这些事告诉他,如果无条件的把每一个人都想像得那么好,是会吃亏的。 然而,他确实发现了陈王的不对劲。 陈王每晚都会在书房办公到深夜,他几次守在书房外,都会发现有信鸽从天窗飞入书房,随后又飞出去。 听到这里,卫姝雁迫不及待问:“那鸽子身上可有信件。” 沈炑:“有,只是…” 沈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卫姝雁起身坐到沈炑身边,她看到那张纸条时,顿时傻眼了。 第19章 密语相传 纸条上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图案,不像文字,倒像是密语。 “这上边写的是什么啊!”卫姝雁问道。 “我也看不懂,凭着记忆抄写下来。”沈炑道。 “你不觉得陈王太奇怪了吗?深更半夜飞鸽传书,还要用这么复杂的密语,要说他没有秘密,我是不信。”卫姝雁。 沈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依然没有证据,证明陈王与假银票一事有关。” “但他的行为的确可疑。”卫姝雁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沈炑的肩膀,道,“我也希望此事和陈王无关。” 沈炑把那张纸条拿在手里,道:“看来只有解出这条密语,才有答案。” “雁儿,炑儿。”沈婉老远就看到俩人亲昵的靠在一起,卫姝雁还摸了一下沈炑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什么。 卫姝雁夺过沈炑手里的纸条,藏在身后,站起来,似乎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姐姐。” “沈侧妃。” 二人面上都有些惊慌。卫姝雁和沈炑怕他们的谋划被发现,可到了沈婉眼中就成了一对受惊的鸳鸯。 卫姝雁的动作被沈婉看在眼里,她看看卫姝雁身后,卫姝雁又往里面藏了藏。 沈婉嘴角露出一个难以掩饰的笑容,连忙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去找王爷了。” “你觉不觉得姐姐有点奇怪。”沈炑靠过去,悄悄在卫姝雁耳边说。 卫姝雁:“恐怕你姐姐是认为我们在在此私会。” “啊!”沈炑一惊,马上就要去追沈婉,“那我得跟姐姐解释清楚。” “你回来,”卫姝雁一把将沈木拽回来,“你要解释什么?难道要告诉沈侧妃?我们是在密谋如何调查陈王吗?” 沈炑:“可是也不能让姐姐如此误会。” 卫姝雁:“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沈炑急道,“阿弥陀佛,佛祖明鉴,弟子沈炑绝无半戒之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卫姝雁白了沈炑一眼,真想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剑划过这人的喉头。 大庭广众实在不宜谋划此等私密之事,于是两个人在王府附近找了一个茶楼。 “这个茶楼挺有特色”沈炑落坐,左顾右盼一番,这个茶楼的装饰不似古典一派,诗情画意中带着一丝浪漫,若能约上三五好友,在此处谈诗论画,听曲烹茶,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直到看到墙上那几块写着价格的牌子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什么?这是什么茶?能卖到二十两银子,抢钱呢!走走”沈炑大惊,起身就要拉卫姝雁离开。 即使是陈王府里最好的茶也没贵到这个地步。 “沈公子,还请慎言。”卫姝雁长袖一挥,坐下,缓缓道,“我卫府向来做的是正经生意。” “这个茶馆是你开的。”沈炑随后坐下,这下他便放心了,二十两,他浑身上下也搜罗不出那么多钱,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打量起来,“这么贵的茶,也有人喝。” “当然,”卫姝雁转过头去,沈炑顺着卫姝雁的视线,这里是二楼,能看到一楼所有的光景,可谓是座无虚席,甚至还有人在烈日下排着长队。 “来这的人不仅仅只是喝茶,沈公子,请看,”卫姝雁似在向顾客展示一般解释,“如此意境,如此温婉动听的曲子,如此周到的服务,还不值二十俩吗?” 沈炑尝了一口刚点好的茶,起身侃侃而谈:“这的环境是不错,悦耳动听的小曲让人身心舒畅,茶点也算得上上乘。但这个地方,若不是非富即贵,恐怕进不来!” “是啊!有什么样的能力?就想就能享受到什么样的服务,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在救济灾民。”卫姝雁起身,纤细白皙的手指摸了摸墙上挂着的牌子,红色的穗子从他指尖划过。 “原来如此。”沈炑话里似乎含着深意。卫姝雁知道什么心里定式认为他是个视利益至上,嫌贫爱富之人。 她笑道:“不过要是你认为我只做这些人的生意就错了。” “江陵三分之一的茶楼茶馆,皆是我卫家的产业,我们所在的茶楼,所服务的对象就是沈公子方才所说的非富即贵,往南走的南宁街,来那里喝茶的大多是,衙门的捕快,教书的夫子,还有附近店铺的掌柜,伙计。” “往西不到八百步的茶馆茶馆,服务的人群大多是行走的脚夫马夫,他们停留时间短,一般卖散茶居多。” 沈炑听了若有所思,一开始,她觉得卫姝雁把茶楼定位得如此之高,是打心底里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现在看来,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经商之道,他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卫姝雁还真是天生的生意人,能把所有的客源都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沈炑向卫姝雁行了个礼,道:“卫小姐经商有道,在下佩服佩服。” 卫姝雁莞尔一笑,也回了个礼。 品过茶后,两人总算回到正题上来,两人商议过,既然有密语,那定然有记录着密语的密码本,否则,靠普通人的记忆,无法记住所有的代号,所以他们决定,再一次夜探王府书房。 深夜,矫洁的月光下,两个黑衣人,在房顶鬼鬼祟祟,终于躲过所有的护卫来到他们的目的地。 此时已接近子时,卫姝雁小心翼翼掀开一片瓦,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下方的人。 只见他拿出鸽子脚下的纸条,展开后发出几声低沉愉悦的笑声,之后拿起笔蘸上墨,在新的纸条上写下一些奇怪的图案。 鸽子来来回回飞了好几趟,终于见到陈王从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小本子锁在盒子里,有些神秘。 陈王拿着小本子,对照纸条上的文字,不久又听到那低沉的笑声。 沈炑和卫姝雁四目相对,双方的眼睛里都充满着疑惑,这究竟是在密谋什么大事?才能笑成这样。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那只鸽子没有再出现,陈王也离开了书房。 书房外依然有人守着,神木褪去夜行衣,绕到院子外面,假装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吸引几个守卫的注意力,魏淑艳趁机溜进书房。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小本子,拔出发髻里藏着的铁线,轻轻一翘,就把盒子打开了。 接着她从怀里拿出出白天沈炑交给她的纸条,一字一句逐个对下来,又花了半刻钟的时间,终于找到对应的所有文字。 她看着那张纸条,又是一惊。 纸条上写着: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第20章 此时此夜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沈炑一字一句把纸条上的诗句念出来,他若有所思道,“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是我从陈王抽屉里找出的另一张纸条。”卫姝雁把纸条递给沈炑。 这张纸条上写着:“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这句话出自李白的秋风词,我怎么觉得这些话都在表达思念?不像在密谋什么大事?”卫姝雁皱着眉,她觉得她们好像做了一件很荒谬的事。 “莫非,王爷背着姐姐与她人传信。”沈炑将手里的纸捏做一团。 卫姝雁似笑非笑,心想:原来你有脑子。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鸽子的叫声。沈炑把窗户拉开一条缝,两人看到一只鸽子正在外边扑哧煽动着翅膀。 那只鸽子脚下系着一根红丝线,正是那只出入陈王书房的鸽子。 二人看看鸽子,又看看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纸条上的密语是陈王与沈婉传信所用。陈王每到要去王妃院里的日子,就会在书房待到深夜,以避免房事,为打发时间,以及缓解思念,便与沈婉飞鸽传书,又怕被王妃发现,所以用了只有她们俩人才知道的密语。 本想着从陈王这边能找到一些线索,现如今线索又断了。不过也并非全无坏处,至少陈王的嫌疑小了一些。俩人辛苦捣鼓了半天,竟是场闹剧,此事与陈王无关,沈炑高兴得像个孩子,同一间屋子里俩人一喜一愁。 既然陈王这边没有任何突破,卫姝雁便离开了陈王府。趁着夜黑,她又一次来到了整件事情的起源,怡春院。 司音姑娘不接客,晚上点曲子的客人很少,所以她早早便上了床,睡意迷蒙时,听到门外有c嘈杂之音,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这是院里常有的事,她并未过多在意,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不曾想听到开窗的动静,她悄悄坐起来,摸黑拿了床头的烛台。不知是哪个狂妄的浪荡子,竟敢翻她司音的窗,不把他砸得头破血流,她就不叫司音。 她朝着有动静的地方去,面前滑过一个黑影时,高高举起烛台,还设没砸下去,便被人捂住嘴,手上的东西也不知所踪。 情急之下,她抬起脚,狠狠踩下去,随着身后人一声问狠,她一个肘击,正中那人面门。 “司音姑娘,是我。” “卫小姐。” 司音点上蜡烛,屋子里渐渐亮了起来,卫姝雁揉揉她右边的脸肤,道:“司音姑娘,你的防身术练得不错啊!” 司音的防身术是第一次在王府见面时,她教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用到她身上。 “卫小姐就别笑话我了,我真没想到是您,还以为是哪个浪荡子摸进我的门了。”俩人相视一笑。 卫姝雁这一笑不要紧,牵动了脸上的肌肉,她嘶了一声。司音见她这般,笑着摇摇头,到柜子里翻出一些瓶瓶罐罐。 卫姝雁进出王府,后又被怡春院的人追杀,都没受伤,没想到竟载在司者姑娘手中,她想想都觉得好笑。 “本以为只有那些浪荡公子和油腻男人才喜欢逛青楼,没想到像您这样的世家小姐也喜欢。”司音边说边用棉布蕉了些药酒,给卫姝雁擦拭。 “我来!”卫姝雁从司音手里接过棉布。 司音嘴角勾了一瞬,闪过一阵失落。不过只是一阵,卫姝雁并没有发现。 卫姝雁按揉了一下受伤的地方,道:“怡春院为何多了那么多人,而且大半都不像客人。” 卫姝雁观察过,那些人大多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个个身手不凡,与那些骨瘦如柴的世家公子不同,其中几个很是敏锐,即使她很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她还在红姨房里发现了虎爷,俩人好像在商量着什么?好像与假银票有关。还没听到什么,就被发现了。 “近来,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而且红姨最近不是很注重怡春院的生意,我还发现她把这些年积累的珠宝首饰都兑换成了银票。”从上次卫姝雁来过之后,司音就时常注意红姨的动向。 卫姝雁:“兑换成银票?” 难道红姨打算离开怡春院,从那天红姨和虎爷的对话来看,怡春院应该是虎爷背后的人用来挣钱,以及假银票制造场地的掩护工具。 如果红姨要离开,预示着背后的人要放弃这个据点。 为什么要放弃呢?是因为她抢走了印版吗? 卫姝雁:“司音姑娘,还请你帮我多加留意。” “嗯。”司音点点头。卫姝雁是她在江陵唯一一个以真心待她的人,就凭这份情分,她也会帮她。 另外,虽然不知道卫姝雁究竟想做什么,但有种感觉,她不是在做坏事。 “怡春院对面有一家糕点铺子,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拿着这块玉佩到那儿去,不单是这事儿,如果你需要帮助,也可以来找我。”卫姝雁把玉佩塞到司音手里。 卫姝雁看了看窗外,好似没什么动静了,回头对司音说道:“我走了,司音姑娘。” 司音点点头,那人翻窗离开后,她凝视着手心的玉佩,沉思良久,把它塞到枕头底下。 本以为卫姝雁离开了,没想到才一转头,她又翻窗进来,忙不迭关上窗户。 她本来是要离开的,没想到差点又碰到搜查她的人,无奈只能回来了。 卫姝雁不好意思道:“司音姑娘,恐怕还要再打扰你一会儿,等他们散开了,我再离开。” 司音:“无妨,正好,我也睡不着。” 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俩人坐在桌前,卫姝雁一手撑着脑袋,点头如啄米,还是司音叫醒了她。 “卫小姐,”司音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男装,“你换上衣服,现下很多留宿的客人会从怡春院出去,你混在他们之间,应该没人会发现。” “多谢,终究还是我打扰司音姑娘了,她日若有需要,我必全力相助。”卫姝雁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滴血之仇也是如此。 司音的身份,出门多有不便,有时她会换上男装。她的身形和卫姝雁差不多,卫姝雁比她高些,穿上更加合身。 卫姝雁也常穿男装,一举一动倒是没有什么破绽。司音拉开门栓,打开门看看外面没什么人,才把她喊出去。 怡春院来过很多次,她很熟悉,沿着走廊往大门方向去,本来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不曾想竟碰到了一个最不想碰到的人。 第21章 天生一对 “卫公子,你何时来的,是来找我的吗?”诗姑娘扑上来,像没有骨头一样倒在卫姝雁怀里,手却有劲得紧,环着她的腰,怎么也推不开。“公子你不知道,自上次一别,诗诗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诗诗,诗诗姑娘,”卫姝雁使劲浑身力气终于从诗诗手中抽身出来,她解释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她把诗诗的两只手放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那你是来找谁的。”诗诗问。 “他是来找我的。”幸好这时候司音过来了,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你,高高在上自命清高的司音姑娘也开始接客了吗?”诗诗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司音,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纱衣,一半肩膀露出来,那般风情万种,真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司音:“卫公子才智过人,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我与他情同意合。有何不可。” 司音和诗诗两相对峙,卫姝雁躲在一旁,她靠着墙,像螃蟹那般从二人身边走过去。心里默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终于,她来到诗诗身后,便打算溜走,刚抬起脚又被诗诗叫住。 诗诗:“站住。卫公子,你今天必须要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 卫姝雁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倒是想选,耐何她自己也是个女孩呀! “卫兄,你怎么到这来了,找你半天了都。”沈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手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揽过去,拉着她就往外走。 诗诗想追上来,被司音拦住了。就这样她终于逃离了这个尴尬的境地。 怡春院外,卫姝雁反手掰开那只搭在她胳臂上的手。 卫姝雁:“你怎么在这儿?你不会是跟踪我来的!” 沈炑拍了拍刚才被卫姝雁扯皱的衣服,道:“这怡春院人人都能来,你能来,我也能来,为什么我一定是跟踪你来的。” “因为,你不是现在才来的,”卫姝雁扯开沈炑的领子,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她一脸鄙夷看着沈炑,说,“还有,这件衣服真不适合你。” 沈炑知道卫姝雁不会轻易罢休,在没有追查到真相之前,她肯定不会消停。 线索断了,卫姝雁要调查一定会来怡春院,于是便来碰碰运气,谁想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在找什么人,他知道卫姝雁肯定暴露了。 沈炑在怡春院里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卫姝雁,要天亮时随便拿了件房里的衣服套上,出门一转角就看到陷入两难的卫姝雁。 卫姝雁低头看看那件黄色镶着金边的衣服,因为是个胖子的衣服,所以有些肥大,长度又差点意思。 这身搭配实在是有趣,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引来过路人的围观。 “走!沈大师,看在你今天帮了我的份上,姐姐送你件衣服穿。”卫姝雁把那个奇怪装束的人拉进了最近的一个布庄。 这个店也是卫家的产业,里面不止卖布,还有成衣。 卫姝雁给自己挑了一件青色的纱裙,不舞刀弄枪的时候,她喜欢穿得仙仙的。 俩人站在镜子前,都在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新衣。 “是不是不太适合我,太鲜艳了。”沈炑仔细打量着身上的红衣问道。 “很适合你啊!”沈炑这一身也是卫姝雁挑的,他平时穿得太素了,鲜艳的衣服显得更加精神。 “这位小娘子说得对,这身衣服称得您神采奕奕,如此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这衣服只有在您身上才能实现它的价值。”掌柜瞅准时机凑过来,把人垮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看!沈大师,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卫姝雁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信我没错的嘴脸。 “是啊!姑娘这身碧青色,您二位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等等,等等……”卫姝雁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还扯到天生一对去了,和沈炑?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嫌弃的后退一步。 这掌柜的,忽悠沈炑便罢,难道他不认识自己吗?竟然说出此等荒谬之言,她和沈炑哪里配了。 沈炑的表情更加令人气愤,好像和自己扯上关系吃了多大亏似的,昨天在王府也是。 “我和他哪里配了,你什么眼光,这衣服,不要也罢。”卫姝雁气道。 老板被吓得一愣,本来想拍个马屁,结果拍到马腿子上了。 更可恨的是沈炑,当她说不要的时候,那人乐得可欢了,立马向老板表示,“老板,她不要,我要。” 转头对卫姝雁说:“这钱我自己付。” 一件衣服的钱还是付得起的。 卫姝雁觉得沈炑这人怕是有病,方才还觉得这衣服不适合他。被掌柜的一通无厘头的夸奖,就喜欢上了。 她本来还生气,后来想到,反正沈炑买衣服的钱,最后都会进到她的腰包,便觉得没什么了。 心情好了,觉得浑身得劲,改了主意把衣服买下了,不过她要的不是自己身上这一件, 卫姝雁让掌柜找人把衣服送到家里,当她说出地址的时候,掌柜手上记录的笔都差点吓掉了,江陵各店铺掌柜每个月都要到卫府去汇报,他这个月刚从下面的小镇调上来,还没去过卫府,这才没认出卫姝雁。 掌柜紧张的汗都快出来了,不知道刚才的表现是不是把卫姝雁给彻底得罪了,他这掌柜是不是当到头了。 “你不是说不要吗?”沈炑从试衣间里出来,见卫姝雁在交待她们该把东西交给谁。 “我只是不要刚才那件,”她转头进了试衣间,出来时穿了一套全白的纱裙,比起方才那一身,更加仙气,连沈炑都有些看呆了。 现在的卫姝雁和那个拿着弓弩在马背上驰骋的人判若两人。 “看什么呢?走啊!”卫姝雁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沈炑回过神来,几大步跟了上去。 掌柜的站在店门口,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暗道:就是很般配嘛,难道真是我眼拙了吗? 第22章 把玩人心 俩人回到怡红院门口,在对面那个面摊,叫了两碗面。 “昨夜你有探查到什么消息吗?”俩人余光一直盯着怡红院大门,那里有几个姑娘在拉客,进去的大部分客人都是带着刀的,看起来是被姑娘们硬生生拉进去,眼睛却四处观察,像是在提防什么。 卫姝雁:“没有。” “面来咯!”热腾腾的面端过来,卫姝雁吃了一大口,俩人都尽量表现得,只是来吃面的样子,一边吃一边讨论。 “我才进去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不过我看到虎爷也在里面。”她跟踪张嫣见到虎爷的事告诉过沈炑,当然她没说过印版的事。 沈炑:“这里聚集了那么多人,看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卫姝雁吃了一大口,一边咀嚼,还一边说话:“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头绪,不过我觉得我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沈炑看了大口吃面的卫姝雁一眼,嗔道:“你就不能吃慢点吗?没人跟你抢。” 卫姝雁:“怎么了,难道要跟你一样一根一根的嘬吗?” 沈炑:“我的吃相有那么猥琐吗?” “嗯,相当猥琐。”卫姝雁没有说真话,猥琐谈不上,只能说太优雅了,优雅到让卫姝雁想起,那几惺惺作态的世家小姐就是这样吃饭的。 卫姝雁说着还特意吃了一大口,不小心扯到脸颊,“嘶”了一声,脸上的肿块已经消除,她没有那么严重,只有轻微的淤青。 直到现在,沈炑才看到她脸上的伤,他急切问:“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卫姝雁:“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沈炑焦急的看看四周,对她说:“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小姐。小姐。”沈炑的身影才消失在街道尽头,小羽就带着人找来了。 “怎么了?”小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卫姝雁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去扶住她。 见小羽都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她责怪身后的人道:“什么样的大事,需要小羽亲自跑来找我。” “小姐,不怪他们,事态紧急,我必须要亲自来和你说。”小羽顺了顺气,分了好几次才说完。 一个时辰前,在陈王府外安插的眼线来报,陛下颁了圣旨,让陈王彻查江陵假银票以及印版失窃一案。 陛下下旨彻查是好事,可是印版现下在她们手中,假银票最开始又是出自卫家钱庄,要是现在查到,她们百口莫辩。 接到消息,小羽第一时间确认印版是否安全,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找卫姝雁,本来是要出发前往王府,出府门时遇到布庄送衣服的,这才转道来了这边。 事态紧急,卫姝雁来不及多想,留下一人通知沈炑,就带着小羽直奔王府而去。 她赶到王府时,陈王已经整装待发,她必须要想办法让加入案件的调查,如此才能掌握主动权。 她带着小羽在王府门口假装偶遇。 卫姝雁:“王爷,您这意气风发的,是要去哪呀!” “你消息这么灵通会不知道吗?”陈王直接戳穿了她的来意,“想跟着就跟过来,本王正好需要你。” “您都知道了。”卫姝雁弱弱问道。 陈王跃上马背,调转马头,笑道:“你指的是你和沈炑在背后偷偷调查我,还是你们偷看本王和婉儿的信件呢?” “我......”卫姝雁低下头,心想: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还走不走了。”陈王看着垂下头的卫姝雁,眼里满是笑意。 “走,”卫姝雁交待了小羽一些事之后随着陈王的队伍一起离开。 从前陈王在她眼中的形象是温和的兄长,宽厚的王爷,今天卫姝雁才知道,此人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有的人,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将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表面的不争不抢,庸碌无为,不过是为保自己在这一方土地的平安。 假银票一事,陈王早已知晓,并且一直在暗中调查,期间上书皇帝,他早就查到怡春院这一干人等,只待圣旨,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直捣黄龙。 与陈王相比,卫姝雁和沈炑只能算是初生牛犊。 卫姝雁本来打算利用沈炑和沈婉,让陈王答应加入查案,所以留下一人在面摊等沈炑,待他回来,告知他立即回王府,现在看来,多此一举。 陈王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 陈王没有直接闯进怡春院抓人,他安排人手换上便衣埋伏在怡春院附近,还有一部分人假扮顾客,先行进入怡春院。 可能陈王也查到官府里有奸细,所以没有向官府借兵,而是向卫姝雁借来了一半的护院。 “王爷,这就是你说的,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吗?”卫姝雁在一旁打趣道。 陈王侃侃而谈:“你卫家的护院集齐了各大门派的高手,比那些官府养的闲人有用多了。” 卫姝雁看陈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连借人都不是临时起意。 “王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调查你的。”卫姝雁想知道自己是那个环节出了疏漏,说不定露马脚的是沈炑,毕竟这个人连撒谎都要打很久的腹稿。 陈王:“从沈炑住进王府我就觉得奇怪,婉儿虽是小炑的嫡亲姐姐,每次来看她时,从未在府上住过,一来他不喜王府的拘束,二来他怕给婉儿带来麻烦,可这一次他竟然主动要求留下。” 卫姝雁咬了咬唇,一边点头,一边想:果然是你沈炑。 陈王:“后来你又频繁出入府中,虽然你我素来有交情,不过,非逢年过节,你哪会赏脸上我那去。虽说是看望王妃,可你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往婉儿院子里跑。婉儿说,你们俩情投意合,可是我很清楚,你不是能被感情左右的人,而沈炑一心向佛,就更不可能了。” 卫姝雁猜测道:“你知道沈炑在监视你,所以,你故意放出信鸽来,混淆我们的视线。” 卫姝雁桌上说的是混淆视线,其实她心里觉得陈王就是在故意耍她们。 “我并没有想要混淆什么,更不会利用婉儿,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究竟能调查到哪一步。”陈王微眯着眼,好像一个考察学子的先生。 卫姝雁之前觉得自己深谙人心,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陈王才是真正把玩人心的好手。 “王爷,凭您的才智,不该偏居于江陵这一隅荒地。” 陈王未曾言语,但卫姝雁能看得出他的眼中有些许不甘。 第23章 案子告破 “王爷,一切已然就绪。” 陈王:“好,是时候动手了。” “王爷,我就不进去了,里面刀光剑影的,我一个女孩子,看了也害怕。”卫姝雁说得就好像真的害怕一样。 陈王回过头来打量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不去便不去!” 卫姝雁在怡春院外等着,天逐渐暗下来,怡春院依然门庭若市,没有丝毫变化,直到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美丽的烟花绚烂的绽开。 楼里像炸了锅一样,他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客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其中一个身形与沈炑十分相似。 卫姝雁要追过去时被人拉住,拉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沈炑。 她看向刚才那个人逃离的方向,那个身影还在,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个与沈炑十分相似的背影,上次在陈王府也是,可沈炑就在她身边,足以证明那个人不是沈炑。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让我回王府吗?”沈炑跑了好几个药铺,好不容易找到他想要的药,回来时不见卫姝雁。卫家的侍卫转告他让他回王府,回了王府又没见到人,反而听说陈王接到圣旨彻查假银票一事。 他猜卫姝雁回在此,便赶了过来。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放手。”卫姝雁挣开沈炑的手,朝那个方向追去,可是人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卫姝雁不解,陈王明明能控制得住怡春院里所有人,为什么要把这部分客人放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如何辨别顾客和奸细,估计连审问的时间都没有! 她焦急的跑回去,顾不上在门口准备把药递给她的沈炑,进了怡春院。 守门的人是陈王的人,但并未阻拦卫姝雁,反而把跟上来的沈炑拦在门外。 “王爷,你怎么把人都放走了?”卫姝雁问道。 “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的客人,你放心,”他指着以虎爷为首的那一干人等,“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卫姝雁:“可是,万一有人鱼目混珠呢?” “姝雁。”陈王收起一贯的笑脸,严肃道。 卫姝雁知道自己失言了,陈王与她是有交情,但他毕竟是王爷,在这一方土地,是他说了算。 卫姝雁知道多说无益,便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来此玩乐的客人不必问询,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江陵的勋贵,非富即贵。陈王可能也不想与这些人为敌,可是这里的姑娘就不同了。 她们久居于此,即使对此事一无所知,但拷问一关,少不了。 因为涉及人数众多,陈王把怡春院暂时征用为监牢,关押审问。 所有的姑娘们关在一起,她们有的抱做一团,互相取暖哭泣,有的不断拍打门窗,喊着冤枉。 只有司音稳坐于茶桌前,还是那样的优雅得体。 卫姝雁不想这些姑娘受拷打之苦,特别是司音姑娘,她虽然出身风尘,可骨子里的却有着一股傲气,出淤泥而不染。 卫姝雁不能当着陈王的面请求对司音手下留情,这只会让陈王更加怀疑司音,甚至把自己也牵扯进去,她手上还有印版,若是陈王怀疑她,事情就更糟了。 深夜,卫姝雁偷偷溜到关押女孩们的屋子,因为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只有一个人把守。 女孩们吵虽吵,睡得却挺香,司音看了一眼那些横的竖着躺的女孩,笑着摇摇头,大家平日里虽然偶有矛盾,但其实都是一群苦命的人,她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外边的夜色,一点都不像身处困境中的样子。 “司音姑娘,”卫姝雁在守卫大哥的提神茶里加了点东西,现在俩人在打瞌睡,她绕过他们到窗户下。 “卫小姐。”司音轻声喊,“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你不应该来的。” “司音姑娘,我……”卫姝雁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你向我打听红姨的事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一直在等着这天的到来。”司音看出卫姝雁的难言之隐,宽慰道,“卫小姐,你不必因此为难,我亦有求于你。” “我们这一众姐妹,从小被卖到怡春院,离开这里,没有任何生存的能力,我想请卫小姐给我们找一个好去处。” 卫姝雁:“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得看她们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了。” 整整七天的大审查,怡春院每日哀嚎身遍布,简直是人间炼狱。据说审到最后,虎爷和红姨主动认罪,还供出官府里的几个官员,至此假银票一案告破。 一个青楼老板娘和一个微不足道的粗人虎爷,怎么可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就单是印制银票的手艺人,还有那么多的人手,虎爷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这一点陈王不会不知道。 陈王究竟是什么目的? 卫姝雁去自家酒楼准备了几百份饭菜,送到怡春院。顺道打听情况。 “说!你卫大老板可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次大张旗鼓,又有什么目的。”在陈王面前演戏真的很难。 卫姝雁:“我听说红姨和虎爷已经认罪了,那怡春院的姐妹们是不是可以……” 陈王:“我发现你怎么那么关心怡春院的姑娘,怎么?里面有你亲戚。” 卫姝雁:“我只是觉得同位为女子,能帮衬一把是一把。” 陈王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道:“你还有这样的觉悟。” 卫姝雁:“当然,我一直是个善良的女孩儿。” 陈王:“此案件所有有关的人已经处理完毕,里面那几个人,你想带走就带走。” 卫姝雁还想问陈王是如何处理相干人等,只是现在的情况,要是再多嘴,恐怕就带不走那几个姑娘了。 她决定先把人带走再说。 “对了,你最近看见沈炑了吗?”卫姝雁要走时陈王叫住她问道。 卫姝雁:“没有啊!” 自从那日围剿怡春院后,她就在没见到沈炑。 “行,没事了,去!”陈王挥手让卫姝雁离开。 * 几位姑娘在屋子里瑟瑟发抖,看起没什么外伤,但看人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了。 诗诗抱着双腿缩在角落里,发髻凌乱,那精致的小脸上挂满泪痕,妆容也花了,两只眼睛浮肿,像个熊猫似的。 其他几个几位姑娘就更别说了,审讯手段千千万,皮肉之苦和心理上的压迫都能够达到效果。 显然陈王对这几个姑娘使用了后者,真不知道该说他怜香惜玉呢,还是怜香惜玉。 “卫姑娘,”十几个人里也就司音还正常些,看到卫姝雁,她急切问道,“怎么样,陈王答应了吗?” “嗯,”卫姝雁握着那只紧紧抓住她胳臂的手。 “姐妹们,快起来,咱们有救了,”司音把姐妹们招呼起来,她们一个个双眼无神,似木偶一般。 卫姝雁:“各位,我叫卫姝雁,相信你们当中很多人听过我的名字。” “卫姝雁……” 这个名字一出,姑娘们显得更加惊慌。 “卫姝雁”这三个字在她们的心中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三个字,是不忠不孝,心狠手辣,狡猾奸诈,唯利是图的代名词。将军之女,江陵首富,等等这些身份都在她与这些女孩之间划上一条很深的沟壑。 卫姝雁陈王交好,此案主理人又是陈王,卫姝雁对待下人和伙计的手段,她们是听说过的,害怕是人之常情。 司音解释道:“姐妹们,别怕,卫小姐是来带我们出去的。” “带我们出去,真的吗?” “我们能出去了?” 听到自己有救了,大家逐渐喜笑颜开。忽然身后冲出一个人,打断了这氛围。 “别相信她们。” 说话之人是诗诗,他瞪着充满血丝的大眼睛,说:“这个人就是先前来怡春院的卫公子,就是她伙同司音害了怡春院。” “是她们害了红姨。” “……” 听了诗诗的话,人群里渐渐出现了怀疑的声音。 卫姝雁:“没错,那个人是我,但害你们的是你们的红姨,她以怡春院之名,在此私印银票,触犯大晋律法,涉嫌谋逆,害你们的是她。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在这,便与她们同罪,是走还是留,你们自己选择!” 对付这几个小姑娘,还不至于花费她太大的精力。 卫家在江陵的店铺很多,将每一位姑娘安排在合适的位置,并且签了卖身契。 卫姝雁并非想让她们成为她的奴仆,只是在适应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之前,不能让她们再次重回风尘之地。 一个个姐妹都送走了,最后只留下司音和诗诗,卫姝雁知道司音与其他人不同,就算没有了怡春院,她也可以独立的活下去,虽然会辛苦些,所以卫姝雁并未给她安排什么。 至于诗诗,挑三拣四,嫌这个活重嫌那个活脏,从前她是头牌,红姨最疼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人伺候,恐怕连自理都难。 卫姝雁可不兴得搭理这样的人,不过是看在司音姑娘的面上,没有与她计较。 卫姝雁:“司音姑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怎么?卫小姐没有为我安排吗?”司音笑道。 卫姝雁:“以司音姑娘的能力,哪里不能生存?你若想留下,我当然怀疑,若你有想去的地方,我也不会阻止,还会尽力帮你周旋。” 司音:“卫小姐谬赞了,司音出身风尘,哪会有比卫家更好的去处?如若魏小姐不嫌弃,就把我收入卫府,干些粗活!” 卫姝雁:“这会不会太委屈司音姑娘了。” 卫姝雁答应过,无论她想去哪?都会尽力周旋,如今她想入卫府卫姝雁也不好拒绝。 至于诗诗,带回去干活?去当大小姐还差不多。 “卫姐姐,还有什么既轻松工钱又多的地方吗?”诗诗一转之前的态度,小嘴又甜了起来。 “其实我想过了,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没关系,我也可以伺候你啊!反正之前我们都……”诗诗靠在卫姝雁肩上,一副娇羞的模样。反正伺候谁不是伺候,男人女人,只要能让她衣食无忧,她并不在乎。 “诗诗姑娘,我,您误会了,那天,我只是把你打晕了,我什么都没做……”卫姝雁把胳膊从诗诗手里抽开。 “我不管,”诗诗就像一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哪来的疯子。” 诗诗的头被一把推开,推开她的不是卫姝雁,而是之后赶来的小羽。 “你谁啊!”诗诗插着腰咆哮道。 “我才该问你是谁呢?”小羽也不认输,她也插上腰两个人像斗鸡。 “行了,小羽,别闹了。”卫姝雁把小羽拉过来。 * “小姐。” 卫府里,小羽抓着卫姝雁的胳膊差点把卫姝雁扯晕了。 “你怎么又带回两个女人,你带秋月回来我没意见,可是她们俩可是怡春院的哎!小姐,你想让商会那帮人再找到机会讨伐我们吗?” “造谣,他们凭什么造谣,平日跑怡春院最勤的不就是他们吗?而且出身青楼怎么了,你看不起她们啊?”卫姝雁反问道。 “不是,”小羽撒娇般解释道,“本来你在江陵的名声就不好,现在还招了一大批青楼女子入店铺,入府邸,还不知道他们会在外面怎么说你呢?” 小羽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 “原来,你是担心我啊!”卫姝雁握着那双冰凉的双手,笑道:“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这个世界对我们女子的恶意已经很大了,如果我们也对司音她们也存有那样的看法,不就变成你讨厌的那种人了吗?” “小姐,你说的我都理解,可我不想让他们那么说你,你不是她们口中的那样。”小羽撅着小嘴,委屈巴巴。 卫姝雁靠在小羽肩膀上,闭着眼睛,笑道:“只要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就够了。” “小姐,可是......” “别可是了,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好吗?我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过觉了。”自从钱庄出了假银票后,卫姝雁白天管理店铺,晚上还得奔波查案,中间还被追杀坠崖,近半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沾在小羽肩上没多久便睡着了,小羽把卫姝雁放到床上,掖好被子悄悄开门出去。 她小心翼翼把门关上,害怕惊扰了卫姝雁,结果那该死的杜弘,拍了她肩膀一下,门砰的响了一声。 她往里瞅了一眼,卫姝雁只是翻了个身,这才放心合上门。 她转头揪着杜弘的耳朵,到前面的院子,才敢开口教训:“杜弘,你胆子肥了是!” “小羽,疼疼疼,”杜弘急忙求饶。 小羽:“怎么,小姐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 “当然,那俩位姑娘已经安顿在后院了。”杜弘挠挠头,傻笑道。 “谁问你这个了。”谁问你这个了,她好不容易忘了刚才那个讨厌的诗诗。 “哦,你说的是那件事,已经办妥了,”杜弘看看周围,靠到小羽耳边道,“红姨和虎爷三日后押送上京,这是押送的路线。” 小羽接过杜弘手里的牛皮纸,头也不回离开了,杜弘从怀里掏出那根还没来得及送的钗子,僵硬的勾勾嘴角。 第24章 再度生疑 三日后。 卫姝雁前往押送路线的驿站埋伏。囚车停在院子里,只有俩人值守, 那两个侍卫不知道是太累,还是被人下了药,靠在囚车上睡得正香。 忽然屋檐上窜出几个黑衣人,他们一脚踢开那两个靠在囚车上的守卫。 一开始虎爷以为黑衣人是来救他们的,面露喜色,直到那锋利的刀在他脖子上。 虎爷:“你是谁?” 黑衣人:“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死期到了。” 虎爷尚且有一身傲骨,可一边的红姨可不是这样的,她求饶道:“别,别杀我……” 黑衣人:“你们俩坏了主人的事,还弄丢了印版,死有余辜。” 虎爷皱紧眉头,吃惊道:“是他让你们来杀我的。” “没错。”黑衣人举起刀就要砍下去,却被暗处飞来的暗器击中,其余两个人也是如此。 几人应声倒地,黑暗中走出一个瘦高的人,从他的身形分辨不出男女,虎爷问道:“你也是来杀我们的。” “如果我是来杀你的,还有必要动手吗?”卫姝雁沉着声音看看那几个倒地的黑衣人,还不屑的踢了一脚。 “王虎,我知道假银票一事并非你主谋,如果你告诉我背后主谋是谁?或许能保你一命。” “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不会说的,要杀便杀,免得我们去京城再受一份罪。”虎爷盘腿端正坐着。 卫姝雁抽出短刀,一道凌厉的白光划过,唯一露出的双眼,她缓缓道:“你意思又有什么可惜,可你的女儿诗诗还在我手中。” “你知道诗诗是我们的……”听到诗诗的名字,红姨便乱了阵脚,她急道。 “闭嘴。”王府吼道,“那贱人和我们没有丝毫关系。” “是吗?那我便送他和你们一起下去。” “不要,我说,是肖…!”红姨化为说完,王虎就跟疯狗似的,扭断他的脖子,随即咬舌自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卫姝雁来不及阻止,她摸了一下俩人的脉搏,确认断气之后,把地上的杜弘等人叫起来。 “小姐,您踢的也太重了,我刚刚差点露馅。”杜弘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看到囚车里的那两人感叹道,“天呐,这也太狠了,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能让他不顾妻儿性命。” 卫姝雁:“是死士。” 杜弘:“死士?” 卫姝雁:“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只有命令和任务。” “谁?” 就在两人谈话时,房檐上有一黑影掠过,是杜弘先发现的,卫姝雁随即扔出暗器,却被躲了过去,那个黑影没有逃窜,反而朝他们走过来,杜弘一行人抽出腰间的长刀,被卫姝雁拦了下来,因为她认出来人是沈炑。 被迷晕的护卫药效很快会过去,于是他们先行离开此地,确认安全后,沈炑问:“说,你为什么会来这?” 沈炑:“你为什么来这?我就是为什么?” “你说你不好好在庙里念经,老管我们这些凡尘俗事做什么?”卫姝雁抱着手调侃道。 神木耸耸肩:“就当我无聊,对了,你方才可以问出什么?” 卫姝雁摇摇头,“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掐断脖子死了。” 沈炑:“什么字?” 卫姝雁:“萧。” 大晋姓萧的人可不多,江陵就更少了,萧性且居高位之人,便是陈王萧腾。 “你还是怀疑他。”沈炑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假银票一案进行的太顺利,不是吗?陈王根本就没有想要找出幕后黑手的意思,他只想赶紧结案,了解此事。” “你的意思是……”沈炑没有说下去。 卫姝雁的意思很明了,如果假银票一案背后之人是陈王,便能解释他为什么明知道有疑点,还要草草结案。 沈炑:“可如果他是主谋,为什么要将此事上报陛下,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这一点也是卫姝雁想不明白的地方。 沈炑猜测道:“难道是因为被我们发现了,他派人杀我们不成,又怕此事闹大,所以先发制人。” 卫姝雁:“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就我们俩儿,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吗?” “难道你也是什么王公贵族?”卫姝雁后退一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沈炑。 沈炑:“我不过是升斗小民,你可是江陵首富,他要忌惮也是忌惮你。” “唉!奇怪。”卫姝雁忽然想起什么,“之前你不是一直认为不是陈王吗?才几天没见就。” 沈炑:“我也不想怀疑他,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关乎着姐姐的幸福,我必须要保证他能够护姐姐平安。” 沈炑:“这几天我一直暗中调查陈王,发现他身上确实有诸多疑点。” 卫姝雁:“你发现了什么?” “陈王不常出府,家中除了一几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之外,别无他人来访,府里的守卫看似松懈,实则十分严密。他足不出户却能洞察江陵所有人的动向,你可知是为什么?” 卫姝雁:“你就别买关子了。” 沈炑:“江陵是水城,除了贯通卫府的江之外,还有很多支流,其中一条便贯通陈王府的书房,每日会有人将收集到的密报,通过这条支流,传到成为手中。” 卫姝雁想:这就是陈王能掌握她每一步的原因吗?莫非自己身边也有陈王的眼线。 沈炑:“我还查到,如今江陵除了陈王,好有一个萧姓人在此。” 卫姝雁:“谁?” 沈炑:“舒王。” 是啊!舒王,她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坠崖那天,她曾听陈王府的丫鬟提过舒王,如此说来,舒王镇守荆州,为何会来此,定与银票一事有关。 杜弘:“小姐,天快亮了,咱们穿成这样恐怕会惹麻烦。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把这身皮换下来。” 灰蒙蒙的路上站着五个黑衣人,着实惹眼,她和沈炑讨论得深入,幸得杜弘提醒。 卫姝雁扯开黑色外袍,腰间捆着一块一指厚的棉布,这是他用力掩饰女性特征用的,腰和身板粗一些更好掩饰她的身份,她和王虎交过手,之前担心被认出来,现在看来是多余了。 她把棉布扯下来,塞到草丛里,其余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沈炑道:“你可以啊!我还说才几天不见,你就长得如此圆润。” 卫姝雁抽出腰间短剑,沈炑立马做出求饶的姿态,她才收回去。 沈炑也褪下自己的黑色外袍,里面也是一身黑不过是常服。 身后三人更是惊讶! 杜弘:你们这是积累了多少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