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提取超凡信息》


 第一章 祭祀现场

    正是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如烈烈燃烧的火焰一般，神秘地撒在了这座小镇。
    立着的，是粗劣新建的石砌建筑及灰泥建筑，还有灰尘遍布的广场，以及东边稍远些地方的环形木头墙。
    小镇中央，是一个大型祭坛。
    令人厌恶的、可怕的祭坛圣火熊熊燃烧；那地狱般猩红的火焰现在正幻化成疯狂的、难以名状的巨型怪物。
    身披黑袍、眼蒙黑布的教徒们自主汇聚，足有几百人，负责巡逻以及主持祭礼。
    祭坛下的一侧，由专人运押过来的木牢中，关着各种动物和人。
    一并被关押的人中，一年轻的黑发男子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死气沉沉，眼神清明而灵动，似乎在思索着如何才能逃出去。
    这是叶清，才刚刚穿越而来，一睁眼，就看见了这如同邪神祭祀一般的场景。
    “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穿越了是魂穿”
    他下意识握了握拳，这完全是新奇的感觉。
    虽然是魂穿，可叶清并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偶尔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却无法抓住。
    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
    而，从那些黑袍教徒隐隐约约的交谈中，他得知，自己似乎即将成为某种仪式的祭品。
    “脚上的镣铐打不开，木牢也很坚固，而且……”
    “居然有这么这么多人……”
    望着那些成群的黑袍教徒，叶清的脸色很难看，且不说他是否能从木牢中出来，即便逃了出来，也很难躲过追捕。
    他试图和身边的同伴交谈，但换来的只有毫无生机、失去希望的一瞥，以及不愿交流的嘴巴。
    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命运……
    小心地挪动身体，叶清尽量不引起看守人的注意，四处摸索。
    木牢前放着一个奇异的木质雕像，似乎是一个男人，看不清面容，被巨大的黑色翅膀包裹着身体。
    因为离得近，叶清同样将手摸了上去。
    一串文字在他的眼前飘过：
    【可提取】
    “嗯”
    这让他一瞬间振奋起来，眼神微微一亮。
    伪装成感到疲惫的样子，叶清把身体靠在木牢上，挡在那个雕像面前。
    光线偏暗，又恰好是一个死角，看守人注意不到他的小动作。
    将手再次放在雕像上，文字再次在他的眼前浮现：
    【可提取】
    “果然，我没有看错，这是我的金手指！”
    “有救了！”
    心里激动万分，但没有表现出半分异常，默念：
    “提取。”
    一股冰凉的无形之物，从雕像而出，顺着毛孔钻进叶清的身体，又轰然散开。
    混乱的信息流自他的眼前逐渐理顺、展开：
    【你提取了一个鸦神雕像。】
    【你获得信息：这是一个普通的木质雕像，接受了黑鸦教团数十年的供奉，被无瞳之人的血所浸染，逐渐染上奇异。
    持有它，大概率会吸引黑鸦驻宅，小概率会诱发视力下降甚至失明，极小概率会引来‘祂’的注视。】
    “这是，这个雕像的信息，可我现在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此时的叶清心中感到一丝焦虑，穿越之后有了金手指，却暂时没什么用，半点不能解除自己的危机。
    “也许，是因为数量不够，还要提取更多雕像。”
    刚刚提取的时候，叶清分明感觉到有什么即将凝结而成，但偏偏因为少了什么而无法继续。
    他抬头望天，太阳已经半个身子都落下去了，而祭礼会在太阳完全落山时开始。
    “还有时间，我要想办法摸到另外的雕像……”
    这个雕像在这个所谓的黑鸦教团似乎非常普遍，每一个木牢前都放有一座，也许是为了祭祀的关系。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周围陆陆续续点起了一支支火把，与那祭坛中央的圣火交相辉映，组成了邪恶的画面。
    囚犯和动物们被一起放了出来，两排组成巡逻队的黑袍教徒手持长矛，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囚犯们都被喂了药，提不起精神，只有这些动物，倒是偶尔会发狂。
    看准了时机，低着头往前走的叶清故意落在最后，突然猛地往旁边的一头老虎身上一撞。
    老虎发出痛苦的怒吼，转身就要咬他，被他在地上一打滚躲开了。
    趁着巡逻队还没反应过来，他再度故技重施，接二连三地惹怒一些暴躁、凶猛的动物。
    场面瞬间混乱，发狂的老虎到处乱蹿，还有豺狼、野猪等，四散跑开，力气很大，即使绑着锁链，也能拖着那些教徒到处跑。
    叶清没有趁机离开，因为他知道，混乱很快就会被平息下来，这一点的时间，他也没能力躲过其他巡逻的教徒。
    趁着混乱，他一个个雕像摸了过去，文字接连浮现：
    【你提取了一个鸦神雕像。】
    【你提取了一个鸦神雕像。】
    【你提取了一个鸦神雕像。】
    ……
    才摸到了第七个，叶清就被重新抓了回去。
    巡逻队中为首的一个黑袍教徒冷哼一声，拿起一根鞭子就往他的身上抽。
    啪！啪！啪！
    顿时，几道血痕浮现。
    叶清疼得龇牙咧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心中用吐槽缓解：
    “这些教徒不是都蒙着黑布吗，怎么看得清路”
    “哈哈，或许他们本来就是瞎子，毕竟那个雕像就有让人失明的效果……”
    幸好，只挨了几鞭子，就被拦了下来。
    另一个黑袍教徒低沉地说：“别打了，祭品必须是活的才行，要是打死了怎么办。”
    “而且，今年送来的祭品更少了，要是打死了，我们会被大祭司问责的。”
    手持鞭子的黑袍教徒嘿嘿一笑，沙哑地说：
    “他的眼睛很漂亮，等下我要亲自挖下来献给神明。”
    老变态，看我不哪天有能力了，不抽死你这个老瘪犊子……依旧感到强烈的疼痛的叶清，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没再发生什么意外，祭品被安置在祭坛上，等候死亡的来临。
    虚幻的而清冷的月光笼罩在祭坛上，宛如魔法一般。
    无言的沉默和强烈的期待之中，叶清一直等待的东西终于顺利凝结而成，信息流展现在他的眼前：
    【你获得了一个临时恩赐。】
    【鸦变：你可以变化成为一只乌鸦，总持续时间三小时，可随时中断并再次启用。】
    【代价：鸦变期间，你会有吞食眼球的欲望，一旦克制不住，就会彻底变成一只无智慧的乌鸦。】
    “太好了，这样，我就能顺利离开了。”
    几乎不能抑制住兴奋的情绪，他的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可旋即又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表情都扭曲了。
    “老瘪犊子，看我改天不回来报仇，抽死你……”
    “还有这个破教团！”
    这一刻，他算是记住了这个仇了。
    不过，他依旧没有轻举妄动，抬头看向森林深处的那一边。
    有一大片黑压压类似乌云的东西往这边飘过来，把月光完全遮住。
    “来了……”

 第二章 杀死系统

    等接近后，才发现那压根不是乌云，而是一大群黑色乌鸦，眼中闪着令人发寒的红光。
    个个体型硕大，羽毛油光发亮，在月光下反射出漆黑的光泽，尖尖的长喙闪着锋利的寒光。
    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自森林上空飞出，怪异的嘶鸣连成一片，似乎要将人的耳膜都刺穿。
    密密麻麻的红光在这片黑夜中格外显眼，似要将整片穹顶都点燃的火光。
    它们飞至祭坛的上空，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叫声，遮天蔽日。
    顿时，黑袍教徒们齐齐发出怪异的、难听的嚎叫：
    “伟大的鸦神、群鸦之主，我以最为璀璨的珠宝，向您献祭……”
    这里的璀璨珠宝，自然指的是眼珠，最好是刚刚挖下来的。
    叶清身边的同伴几乎遏制不住恐惧，身体不断打颤，长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连叶清自己也是，不免对这场景生出恐惧之心。
    “没事，有什么好怕的，等下我就是它们中的一员了。”
    他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祭礼的主角已经到场，那么这些祭品自然也就到了该发挥价值的时候了。
    一个个黑袍教徒走上来，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客气地压住那些动物与囚犯，刀狠狠刺向眼眶。
    “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与嘶吼，此起彼伏。
    他们的眼珠被生生挖了出来，带着新鲜的血液与某种组织似乎犹在转动着。
    扔在桌子上，或随意地掉在地上。
    乌鸦们顿时迫不及待，扑打着翅膀，一拥而上，尖尖的长喙叼起眼珠，囫囵吞下，发出满足的叫声。
    这场盛宴，自然也不会放过叶清。
    刚刚那个用鞭子狠狠抽打他的黑袍教徒面目狰狞地走上来，手中拿着匕首，桀桀笑道：
    “你的眼睛是这群人里最亮、最漂亮的，第一眼看见，我就想要把它挖出来，献给伟大的鸦神。”
    “我想，这一定会让我获得鸦神的青睐……”
    “嘎嘎嘎……”
    他笑的很嚣张、很难听，就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老乌鸦。
    “老变态，迟早得死我手里！”
    说罢，叶清不再犹豫，发动恩赐，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硕大的乌鸦。
    形态刚一转化，他立马感觉到一股无名的欲望涌上来，似乎要吞食什么才能缓解，祭坛上的眼球看起来变得美味可口。
    还好，影响不大，很容易就克制住了。
    趁着眼前的黑袍教徒仍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清狠狠地将长喙刺进他的眼眶，啄瞎了他的一只眼。
    飞走前，锋利的爪子还在他的脸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可惜，他不能继续留下来，毕竟，这帮黑袍教徒的手里还有弓箭。
    “该死的！混蛋……”
    被叶清抓伤的那个黑袍教徒疯狂跳脚，嘴里吐出恶毒的词语，可惜，这都对叶清毫无影响。
    他也不敢命令巡逻队射箭，毕竟，这里到处都是鸦神的使者，如果射伤了某只乌鸦，不说可能会被鸦神惩罚，单是大祭司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而这，也正是叶清一直等待到现在的原因，并且，混入鸦群后，谁又能认出他。
    “卧槽，我是你们的同类啊，你们在干什么……别啄我啊！”
    成功混入鸦群的叶清，没有像他想的一样融入其中，反而被围在身边的乌鸦一起攻击。
    似乎，它们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他身上的不同之处。
    要不是更多的乌鸦去争抢祭坛上的眼珠，恐怕光是鸦群就能生生杀死此时的叶清。
    狼狈地从鸦群中飞出，它们没有追赶，被祭品所吸引。
    借着清冷的月光，他向着森林的另一个方向飞过去，想要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他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被关在木牢里，遇到了危险。
    在心里，他自然还是会想要回去那颗星球的，而不是留在这个未知的、没有任何牵挂的世界。
    而首先要做的，是先调查清楚这个世界地情况。
    既然有了“超凡提取”这个金手指，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也可以找到回去的办法。
    [实习任务已完成，恭喜调查员顺利转正。]
    突然，叶清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机械音。
    “你是”他在心里发问。
    [我是你的系统，负责辅助调查员完成任务，调查古神的信息。]
    “我的穿越，是你搞的鬼”没有犹豫，叶清立马问。
    [这是调查员自己的选择，调查员临死前，自愿与系统签订契约，通过完成任务，换取继续生存的机会。]
    机械音没有一丝一毫起伏地回答他的问题。
    就是这一瞬间，叶清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记忆片段：
    那是他去爬山的时候，因为意外坠下了悬崖，临死前，这个系统突然出现，问他是否想要继续活下去。
    我的记忆吗不像是假的……他继续问：
    “我还能回去吗”
    [可以，不过调查员必须完成三个世界级调查任务，才可以选择脱离系统，回归自己的文明。]
    “转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有其它的调查员”
    [是的，调查员目前编号为三十四。]
    也就是说，最少还有三十三个其他的调查员……又或许，是人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三十多个……
    “世界级调查任务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世界里的终极任务。]
    “那么，这个世界的终极任务是什么”
    [获得群鸦之主的凋零之羽。]
    群鸦之主……也就是那个教团所信奉的存在，是一位古神，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是要我去送死啊！
    “我要怎么获得”
    [不知道，系统只负责辅助调查员的调查任务，不直接提供帮助与建议。]
    眸中红光微微闪烁，叶清在高空中振翅飞行，俯视下方的山丘，不远处，有红光闪烁。
    突然，他两只爪子交握，同时心中默念：
    “提取！”
    脑中的机械音一瞬间混乱，不似刚才的平淡无波，有剧烈的卡顿：
    [检测到有未知来源的力量企图获取系统内部信息，正在拦截中……]
    [拦截失败！]
    [正在启动反制程序……]
    [反制程序启动失败！]
    [导引系统被破坏……监控系统被破坏……智能程序被破坏……]
    [无法……联系……]
    [权限……不足……]
    [信息不允许泄露……已选择自毁……]
    [唯信仰……万门之门！]
    嘈杂的电子音不断在脑海中回旋，化作一股强大的能量，似乎要把叶清的脑袋给炸开。
    如同一把钢锥直刺入脑髓，强烈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的飞行。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念头是：
    “太鲁莽了！”
    “要坠机了！”
    接着，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一般，他直直地朝一个方向坠落。

 第三章 两个恩赐和冒险队

    忍着剧痛，在即将坠落的前一刻，叶清强行扇动翅膀让自己的速度减慢下来。
    最后，有什么隐隐消散了一般，他再也维持不住乌鸦的形体，变回人类摔落在地。
    还好这里是森林，地上有厚厚的树叶遮挡，加上树枝、藤蔓的缓冲，他只有不同程度地擦伤，不至于骨折。
    现在，叶清才有时间，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提取后所带来的信息：
    【你提取了一段未知程序。】
    【遭到抵抗。】
    【临时恩赐被破坏。】
    【你无法获取信息。】
    【你获得了一个恩赐。】
    【门之匙：提供坐标，并向它献祭超凡知识，可以打开通往不同文明的大门。】
    【代价：1使用越多，越可能引来万门之门的注视！
    2持有门之匙，你将可能会受到知识的追逐！
    3门之匙所在之处，可能会有某些未知存在试图降临！】
    【你获得了一个恩赐。】
    【语言通晓：这是基于灵与灵之间的交互，你可以与大部分智慧生命无障碍交流，并理解一部分特殊的书籍。】
    【代价：你可能会听见不该听见的东西。】
    “一个合格的系统所具备的功能，解决了穿越和语言这两个难题……”
    “难怪可以从不同世界捞人，完成所谓的调查任务……”
    “恐怕，这背后，应该是那位万门之门的谋划……也是某位古神”
    叶清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一行完全不同的文字蹦出来：
    [为维持系统基本功能正常运行，已选择抛弃大部分锚点！]
    接着，慢慢淡化，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来，系统以及在我身上有残留……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起码主动权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虽然代价有点大……”
    他站起来，稍微判断了一下方向，就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夜晚的森林太危险了，虽然这里接近外围。
    不过，之前飞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个地方有火光和黑烟。
    这代表着，那里有人，这正是叶清此时所需要的。
    ……
    噼里啪啦！
    火焰在柴火上跳动着，发出声响。
    这里是森林中被开辟出的一处空地，搭了三个帐篷。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还有另外一名男子靠在大树上，似乎在警戒。
    可奇怪的是，每一人都是低着头的，传来厚重的鼻息声，似乎陷入了沉睡。
    这是不应该的，作为一支冒险队，最基本的防范意识应该是有的，不然早早就会被各种意外杀死。
    何况，即便是森林外围，同样潜藏着危险。
    等叶清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幅场景。
    “发生什么了”
    他挑挑眉，有些疑惑。
    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是紧闭双眼，脸上满是恬淡与安然，仿佛正在做一个好梦。
    很明显，这其中必然有古怪。
    叶清并没有试图立刻就叫醒他们，反而仔细在周围寻找异常之处。
    古老而葱郁的巨树，茂密的灌木和各种增生的不知名的植物，肆意地舒展身体，在月光绘成生命的图卷。
    这是由略微带些潮湿的翠色所组成的汹涌海洋，还有泥土与植被散发出的有点儿难以描述的气味。
    “没有异常”
    最起码，他没有任何发现不对的地方，都是非常普通的景象。
    原本，他打算利用自己能力的特性寻找异样之处——只对超凡有所感应。
    既然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么叶清就准备直接唤醒他们了。
    “这一路上太危险了，而且我对这个世界一点了解都没有，临时恩赐已经破坏了，我需要借助本地人的帮助……”
    “暂时只能做初步确认，从装备和所携带的行李来看，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应该只是一支普通的冒险队，为了财富才来森林探险。”
    他轻呼了一口气，有些叹息又有些好笑地轻声自语：
    “要是原身留下了一点记忆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除了那座邪异的小镇，其它聚集地都没一点头绪……”
    ……
    “醒一醒，醒一醒！”
    这是一个清亮的男声，模模糊糊地从耳边传来。
    陌生人！
    刚刚才被唤醒，意识仍然有些不清晰的男人如此判断。
    他猛地睁开眼，银灰色的眼眸发亮，惹人注目。
    身体向前一扑，左手钳制住来人，右手利落地拔出一把长剑，几乎就要刺下。
    “说，你是谁”
    “有什么目的”
    被压住的叶清有些无奈，脸上没有害怕的神色，侧头大喊：
    “塔特队长，你来跟他解释一下，我并不是什么坏人。”
    另一边，另外被唤醒的三人也许是刚刚睡醒，尚有些迷蒙，来不及反应，就见小队的恩人被钳制住了，剑也架在脖子上。
    其中最为高大的红发大汉站起，也即是叶清口中的塔特队长，长相有些凶悍，嗓音也很粗犷。
    “莫林，别这样，是清救了我们，要不是他，我们可能已经被野兽给吃了。”
    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这位叫莫林的选择相信自己的队长，放开了叶清，收起长剑，说：
    “很抱歉，对你有所冒犯。”
    他对我还是抱有很深的警惕……叶清瞬间做出了判断。
    “没关系，你也才刚刚醒过来，有点不知道情况也正常。”
    他笑了笑说，只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刚刚的动作，让他背部的伤口受到摩擦，现在依旧感到了阵阵疼痛，笑得出来才怪。
    “哈哈哈，清，你别介意，这家伙就是这样，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把我揍了一顿呢。”
    塔特队长笑声很豪迈，一把揽住叶清的肩膀，丝毫不显生分。
    “明明是你自己第一次看见莫林就凑过去，说他漂亮，还想要请他喝酒，不被揍一顿才怪。”
    队中唯一的女人娜丽娇声笑道，毫不客气地指出队长的糗事。
    “那不是我的错，谁叫当初莫林留着一头长头发，也不怪我会认错。”
    叶清微不可见地轻轻笑了一声，眼神余光瞥到莫林的手紧了紧，但又无奈地松开。
    一片欢声笑语中，叶清作为小队的恩人，受到了热烈欢迎，暂时加入冒险队。

 第四章 别扭的莫林

    围着火堆，四人正在烤着食物，还有一人靠着树，正在为他们放哨。
    放哨的是莫林，他的话总是很少，半长的头发柔顺地披下，看起来比较沉稳而又内敛。
    “清小弟弟，你这么晚出现在森林里，是要干什么啊这里可是一点也不安全。”
    “而且，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居然能够让我们无声无息睡过去。”
    娜丽一边给食物涂抹上某种香料，一边随口问，还仍然心有余悸。
    相比起几人，叶清的脸看起来更加年轻，所以她立马就这么叫了。
    接过卡尔递过来的烤肉，叶清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队里最小的成员，偏矮小，脸上有雀斑，总是很有活力的样子。
    “我对历史和冒险很感兴趣，于是花钱雇了一个冒险队保护我……可惜，我们遇到了一些危险，他们都遇难了……之后我就迷路了，在森林到处走，就遇到了你们。”
    叶清的脸上适时染上一些黯淡，眼睛失去焦距，似乎沉浸在悲伤里。
    几人面面相觑，其实从叶清的外表，他们也能大致判断出一些东西来。
    皮肤白皙，一点不像是干苦力的人，虽然衣服破烂，但依稀能看出材质不错。
    于是，叶清就自动被他们划分为某个小贵族或是富商家的少爷，自作主张跑出来进行所谓的“冒险”。
    像这样的事，其实并不少见。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是贝卡亚特，可惜太远了，我们不可能为了你临时折返，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群鸦小镇。”
    这种时候，塔特队长显得十分可靠，不可能不顾忌队员的感受。
    群鸦小镇……叶清心中默念了几遍，结合小队的行进方向，立马就知道这是指那个邪异的小镇。
    “我原本以为，那里是某个邪恶教团的秘密祭祀点，是非常隐蔽的地方，居然随便一个冒险队就能找到的吗”
    不是他刻意贬低这个冒险队，实在是他们的装备算不上精良，甚至有些粗糙。
    略微带上些许疑惑，他有些含糊地问：“那个地方……能进吗”
    “每年的这几天，群鸦小镇都是不允许进入的，据说是他们的一个习俗，所以我们才特地赶在最后一天出发，明天解禁的时候刚好就能抵达。”
    娜丽一点不优雅地大口咬下一大块肉，解释说。
    封禁，祭祀……结合她的话，叶清心里逐渐有了个猜测：
    群鸦小镇起码在平日里是一个正常的聚集地，不然不会吸引冒险者前往。
    而到了每年的这几天，是那个神秘的黑鸦教团向他们的神明群鸦之主祭祀的日子，为了不被外人发现，于是就选择封禁。
    甚至，塔特队长他们会陷入沉睡也有可能是黑鸦教团搞的鬼，为的就是防止意外的发生。
    这还只是森林的外围，说不定，越往里走，影响就越严重，再也醒不过来。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除去祭日以外，群鸦小镇都算是比较安全的，有大量的外来者。”
    “开启门之匙需要献祭超凡知识，就目前而言，我最可能能够接触到超凡知识的地方只有通过黑鸦教团，毕竟其它地方我也没有了解。”
    “我只是一个囚犯、一个普通的祭品，谁会注意我的样子，除了那个被我抓伤的教徒，不太可能有谁会认出来。”
    种种思绪在脑内翻涌，叶清表面却没显露任何异常。
    他有些期待地说：
    “那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去群鸦小镇……请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而且，我还对一些，历史，的知识有所了解。”
    提到“历史”的时候，叶清稍稍停顿了一下，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和超凡有关。
    相比于前世几乎没有锻炼过的社畜身体，这具身体虽然看着比较瘦弱，但其实十分强健。
    这也是为什么受伤这么多，他依旧可以活蹦乱跳的原因。
    而且，这具身体的愈合能力似乎比普通人要强很多。
    另外，即使打不过，他还是有信心能够及时逃掉的。
    塔特队长微微沉吟了一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不能随便把一个明显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扔在森林里，这违背了他的原则。
    “好，我答应了。”
    “不过，后续的冒险可能很危险，你可以选择乖乖待在群鸦小镇，等我们回来，之后会带你回去贝卡亚特。”
    娜丽嗫喏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至于卡尔，似乎一直都在情况外，埋头干饭，完全放弃了思考。
    ……
    夜渐渐深了，队长几人都回帐篷睡觉了，他们给叶清留了一个帐篷，让他可以单独休养。
    他没有感受到多少疼痛，似乎在这方面，身体偏迟钝，再加上这一晚上都挺忙的，以至于他有些忽略自己的伤口。
    “有些结痂了，居然这么快。”
    跳动的火光中，叶清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免感到震惊。
    “是因为恩赐的原因，还是原主的身体特殊”
    沙沙！
    有细碎的踩在松软土地上的脚步声靠近。
    他抬头一看，不出意料是莫林。
    微微泛金的碎发，搭上独特的银灰色眼眸，还有偏柔美的面孔，除了身材比较高大以外，难怪会被看成一个女人。
    莫林抿抿唇，声音带着磁性，没有多少情绪，递给叶清纱布、水和某种药水。
    “你的伤口需要好好清理一下，感染发炎了会很麻烦。”
    “还有，今天的事谢谢你，希望你能原谅。”
    没等叶清回答，莫林转身留下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自顾自离开了，重新回到岗位。
    他负责守前半夜，后半夜则是由娜丽负责，卡尔的经验偏少，还需要继续积累学习。
    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叶清看着那个男人冷漠地靠在树上，仔细警惕周围的动静，摇摇头：
    “真是一个别扭的人……不过，他虽然有些接纳我了，但还是对我有些警惕，这其中也包括队长和娜丽，刚才的话就是对我的试探。当然，不包括卡尔……”
    “不过这很正常，如果他们不警惕一些，怎么能活到今天，我也要怀疑他们的业务能力。”

 第五章 追逐而来的知识

    是夜，风声微微穿过林隙，发出呼呼声，还有细微的虫鸣和远处的狼嚎。
    换上了卡尔给的干净衣服，叶清躺在帐篷里，安然入睡。
    不是他对这几人失去了警惕心，而是以他现在的状况，如果这几人真的不怀好意，他也无法抵抗。
    这个，从之前叶清与莫林的短暂交锋就能看出来。
    是梦……
    这一刻，不知为何，叶清清晰地认知了自己的处境。
    似乎置身于声音和运动构成的漩涡之内，眼前全都是混乱的图像。
    不久之后，一座大门的模糊轮廓逐渐形成，无法辨识形状的烟雾犹如沸腾的柱体，倾泻而出。
    那扇大门闪烁着类似青铜的光泽，虚虚掩着，门缝中透出绚丽夺目的光。
    不知从何涌现的欢喜之情淹没了此刻的叶清，近乎朝圣一般他漂浮着移动、靠近，想要推开门扉，去往那门口的未知的国度。
    接着，是一片纯白，无边无际的纯白猛然喷涌，刹那覆盖所有。
    现实之中，叶清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紧咬住牙关，额头青筋毕露，却努力忍着不发出声音。
    大滴的汗珠滚过，浸湿此刻的他的狰狞的面孔。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耳边似乎传来了模模糊糊的声音，并慢慢清晰。
    是呓语，某位不知名存在的呓语！
    似癫狂，似诱惑，似迷乱，似虚幻，似尖锐……
    细细密密的啃噬充斥每一寸皮肤，却找不到源头。
    有谁在他的耳边轻声诉说：
    “……化鸦术……短暂变化成乌鸦或是半鸦……吞服五种以上生灵的眼珠……避开光辉……足够的鸦羽……”
    “胜利之咒……祛除恐惧的心理……月桂王冠……直面光辉……”
    “……浊焰祭礼……吞服火焰，燃烧身体，侍奉黑暗……”
    “霍奇夫斯……卡拉那……霍奇夫斯……卡拉那……”
    这是叶清能够勉强从呓语中所分辨出来的，听得比较清楚的知识。
    更多的，像是直接硬生生塞到他的脑袋里，完全不顾忌脑容量的大小，似乎要撑爆了。
    而且，几乎完全是没有意义的词语，像是狂乱的嚎叫，但又似乎拥有某种韵律。
    好一会儿，呓语才渐渐平息，大量的、莫名的知识也随即停止了往他脑袋里继续灌注。
    不知不觉，叶清身上的贴身衣服完全湿透，像淋了一场雨。
    他如释重负地平躺在隔着几层布的地面，苦笑着喃喃：
    “这就是知识的追逐吗即便我十分抗拒，也无法阻止知识的填充……”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偏偏伴随知识而来的是莫名的恐怖呓语，折磨我的精神，摧残我的理智，几乎要要让我完全陷入疯狂……”
    “恩赐这么恐怖的恩赐啊！”
    越想越有些沉默，难言的寂静在蔓延，他摇摇头，暂时把消极的想法驱离，转而回顾起自己的收获。
    “化鸦术和胜利之咒，很神奇的秘术……可惜，浊焰祭礼是残缺的，只听到了自残的部分，似乎可以操控火焰……”
    “还有霍奇夫斯和卡拉那这两个单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面的内容我听不清楚。”
    “既然有这种神奇的秘术存在，那么，黑鸦教团能使人无声无息陷入安眠也就不奇怪了，也是某种神奇的秘术……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个神秘教团的危险性。”
    轻呼出一口气，稍微恢复一点力气的叶清翻了翻身，让姿势更舒服，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我能不能把这些知识献祭给门之匙”
    “虽然这是持有门之匙所带来的代价，但不代表门之匙本身就拥有这些知识，也许只是被其所吸引过来的。”
    既然想到了立马就做，叶清心念一动，发动恩赐，打开存于体内的门之匙。
    一股细微的拉扯力顿时传出，以叶清为中心，吸引周围的物体，但只持续了一小会，就被打断。
    几团知识仿若实质般，被他直接丢进了无形体的门之匙里。
    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番，叶清有些恍然：
    门之匙自成为他的恩赐的那一刻，除了一部分坐标的残留，几乎完全空白。
    也许其内部曾经储存着很多超凡信息，但已经被系统毁灭了。
    而追逐而来的知识是被门之匙的本质所吸引而来的，并非它本身所拥有的，因此，献祭的计划完全可行。
    “可惜，不能重复献祭……如果不是这恐怖的副作用，指不定哪一次就没有撑过去，我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寻找超凡知识，躺着等知识找上门就行……”
    ……
    转眼天明，初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化作金色的碎光。
    绕过列阵的树木，有声音传来：
    “群鸦小镇中最早的居民，据说原本是生活在森林深处的一群土着，然后在靠近霍奇夫斯山脉的一带开辟出了一个聚集地，吸引了很多冒险队和商队前往。”
    “这群土着组成了最早的黑鸦教团，信奉一位名为群鸦之主的神明，并在早年间向外发展，许多地方都留有相应的信仰。”
    背着行礼，一行人正往群鸦小镇的方向行进，而娜丽正为这位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科普一些基本的常识。
    “霍奇夫斯山脉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拨开厚重的灌木，叶清仿佛随口一提般，问道。
    “这个……”娜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完全不清楚。
    莫林主动接过话茬，冷淡地为其解说：
    “最早是来源一个神话，黑鸦教团的典籍中记载，他们的圣者卡拉那霍奇夫斯就是在那一片山脉陨落的，因而造成了永眠和寂静的奇景。”
    他顿了顿，又似是强调一般：“这只是个神话。”
    一位名为卡拉那霍奇夫斯的圣者……既然是包含在超凡知识中的名称，那一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了解到……
    “群鸦森林，也就是群鸦小镇往北的森林深处，有很多乌鸦聚集，我们都这样叫它。那里据说埋藏着许多的宝藏，大量的金子和珠宝堆成小山……”
    塔特队长突然开口，咂咂嘴，表情颇为向往。
    “事实上，每年也确实有冒险者从群鸦森林里获得大量财宝，一夜暴富，不过更多的倒在了那里。”
    “因为太危险了，我们的目标也并不是那里，而是旁边的月桂沼泽。每年的这个时候，月桂新开，不久又会凋零，很珍贵，所以我们才要趁早赶进去……”
    月桂，胜利之花，也是施展胜利之咒的主材料……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获得所有超凡知识都和这里有关，是因为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吗……叶清微不可见地轻轻皱眉。
    他点点头，随口附和几句，接着与几人继续闲聊……

 第六章 分别和邀约

    赶在下午之前，冒险队的众人和叶清，抵达了群鸦小镇。
    他们大概是最早来的一批，毕竟，直到今天，禁令才刚刚解除。
    而叶清也是再次回到了这里。
    粗劣的石砌建筑及灰泥建筑，灰尘遍布的广场，以及东边稍远些地方的环形木头墙——一切都非常普通和简陋。
    广场中心是一个祭坛——那个举行邪恶祭礼的地方，可此时看去，却也隐去了罪恶。
    这是伪装，展现给外来者的伪装……叶清突然有所明悟。
    “走，先给你找个住宿的地方，我们还要赶着去月桂沼泽，不然稍等一会，就会有很多外来者涌入。”
    塔特队长拍拍叶清的肩膀。
    “清小弟弟，你还是乖乖地待在这里比较好，免得受了什么伤。”
    娜丽娇笑着补充。
    卡尔左右望了望，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察觉到了什么，终究没说话。
    至于莫林，他始终只是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
    一方面，他们不愿意让一个陌生人参与进行动，这会带来很多未知的危险；另一方面，他们依旧觉得我会拖后腿……叶清很快就对他们的想法有了猜测。
    这是人之常情，他并没有觉得受到了冒犯，微微一笑：
    “没事，我等你们回来，还要谢谢你们一路上的照顾呢。”
    何况，他也暂时没有去月桂沼泽的想法，而是要想办法从黑鸦教团的手中牟取超凡知识。
    至于胜利之咒，需求并不紧迫。
    叶清得到了一个旅馆房间的钥匙，很快就拜别了几人。
    他们非常匆忙，看起来采摘月桂这件事，能让这个冒险队获得极大的利益。
    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叶清笑了笑，轻声自语：
    “都是很善良的人。”
    这个钱袋是塔特队长临走前塞给他的。
    说罢，叶清转身进了群鸦小镇的集市，既然来了，就要好好逛一逛，说不准就能找到一些超凡痕迹。
    现在人还比较少，除了一些不怕死的，沉眠于森林之中被野兽吃掉，外来的商队和冒险者最早得下午才能到。
    随意走到一个小摊前，一层黑布上放着各种奇异的工艺品：
    灰黑的骨质项链、姿态诡异的木制雕像、树叶组成的抽象画……
    古朴而又有韵味。
    摊主是个大圆脸，眼睛几乎要被挤没了，笑呵呵地招呼说：
    “外来的”
    “是的。”
    摸遍了全部的工艺品，没有发现一件和超凡相关的叶清，随口附和。
    没有必要做隐瞒，这是很容易看出的特质，何况，群鸦小镇每年的外来者不胜枚举。
    看着这位外来的客人有些失望，没有找到要买的东西，摊主热情地搭讪：
    “你来群鸦小镇想干什么有什么想买的吗其实大多外来者就是在这里落个脚，想着去森林深处冒险。”
    “我是一名虔诚的群鸦之主的信徒，听说这里是教团的发源地，就想着来看一看，能不能顺便买一些与吾主有关的祭祀物品。”
    摊主仔细打量了叶清几眼，突然嗤笑一声：
    “我看的出来，你不是鸦神的信徒，我听说过你这种人，花大力气来到这里，买上一些祭祀物品，然后转手又大价钱卖给其他的真正的虔诚信徒。”
    “那些商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不过，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亏。”
    说着，随手给叶清指了一个店铺，让他去那里买。
    叶清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他也没觉得随口说的信徒身份能够瞒过当地人，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拐过一个弯，他走进了一个略显破旧的店铺，屋内没有开窗，点着蜡烛，略微显得有些昏暗。
    不过，屋里的摆设却分外整洁，一尘不染。
    “打扰了，老人家，我想要买一些东西。”
    柜台后坐着一个大约七八十的老头，左眼有一道划痕，近乎半瞎，另外一只眼是琥珀色的，不过十分浑浊。
    他强撑着坐起来，似乎非常地艰难，直直地看了叶清几眼，咳嗽一声：
    “随便看看，都挺便宜的。”
    微微挑挑眉，叶清没说什么，视线在摆放的各种祭祀物品上流连，用“超凡提取”的特性感知超凡物品。
    “三件，有三件是可提取的。”
    这三件分别是一只包裹在类似琥珀的晶体中的眼珠、一把鸦羽织就的扇子以及一座熟悉的鸦神雕像。
    “老人家，这些东西要多少钱”
    他已经做好和这个老人砍价的准备了，毕竟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挺贵的，而且那些商队估计也愿意为此花钱。
    “不要钱，都送给你了，就当是见面礼了。”
    老人咧开一个干皱的笑容，声音沙哑难听。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你，不过我已经从教徒那里听说过你了。”
    叶清的身体瞬间紧绷，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认了出来，只是一个逃走的囚犯，有必要如此关心吗
    也许，是因为我能够变身成为一只乌鸦的这种能力……叶清承认，自己有些太想当然了。
    微微沉吟一会，他猜测道：
    “你是……黑鸦教团的大祭司”
    “是的，很高兴可以见到你，我的名字……咳咳……是卡布雅兰圣多。”
    话还没说完，这位大祭司就突然咳嗽起来，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让人有些怀疑他的身份。
    “很抱歉，我有些失礼了，我只是身体出了一些状况。”
    “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不，你已经吓到我了，突然冷不丁地指出身份，换谁谁不怵……叶清在心里吐槽。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应该不是为了抓我回去，不然，你现在就能喊出一大批教徒把我抓走。”
    理清思路后，他也逐渐镇定下来。
    “不，你是我的客人，我怎么会要抓你呢，你手上的东西，我说了，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我有一些事，希望能够得到客人的帮助。”
    大祭司的笑容很和善，只是漏风的牙齿显得有些滑稽。
    叶清注意力没放在这上面，眼神闪了闪，说：
    “既然，我是客人，那么我自然有选择的权利，我想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至于这三件超凡物品，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不拿白不拿。
    “这是自然，客人你可以先走了。”
    “再会。”
    不，希望不会有再会的机会……叶清在心里反驳，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大祭司，拿好东西转身离开。
    昏暗的烛光下，大祭司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第七章 恩赐来自于神明

    回到旅馆的房间后，叶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取这三件超凡物品。
    【你提取了一座鸦神雕像】
    首先提取的是这座雕像，一团信息流炸开，与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赤裸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巨大的羽翼从背部裂开的血痕延伸出来，几乎将自己完全遮住。
    黑色的光泽流动，隐隐带着一丝邪意。
    提取完之后，光泽就隐隐暗淡下来，叶清也清楚感觉到有什么即将在体内凝聚。
    那是恩赐！
    “不过，数量还不够。”
    继续将手放在另外两件超凡物品上：
    【你提取了一把鸦羽扇。】
    【你获得信息：黑鸦教团的祭祀物品，以大量的自然脱落的鸦羽制成，用于祭祀舞蹈的辅助用具。
    可用于某种仪式物品。】
    【你提取了一颗安眠之眼。】
    【你获得信息：鲜活的眼珠，辅以安眠之水，以寂静之木的树汁完全包裹，浇灌活血十一天，即可制成。
    涂抹鲜血于其上，可开启安眠之眼，引导一定范围的生物陷入安眠。
    持有它，你将更容易入睡，并获得更好的睡眠，但也有极小的几率被拉入永眠之中。
    请注意，寂静之木树汁所包裹的眼珠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而逐渐活化，并会试图将周边的一切拉入永眠之中。
    封印方法一：浸入水中；
    封印方法二：剖开外层，破坏安眠之眼的效果；
    封印方法三：无法探知。】
    看到“封印方法二”时，叶清眼角微动，有些无语。
    解决问题最好办法，那就是直接解决制造问题的存在……
    某种程度上，这也确实是一个正确的方法，毕竟相比起一个未知的危险源，损失一些利益也无可厚非。
    “既然显示了第三种方法，那就代表这确实是存在的，但无法探知，是否说明这种方法因为某种原因被隐蔽起来，我的能力暂时无法突破……”
    等信息完全提取完毕之后，叶清却感到了奇怪，因为没有那种奇异物质被摄取，并试图凝聚恩赐的感觉。
    “只有超凡信息”
    叶清皱眉，心念一动，随手将刚获得的这些超凡知识献祭给了门之匙。
    结合之前形成恩赐的经验，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也许，是我想错了，我原本以为，只要提取了与超凡相关的物品，就能慢慢凝聚出恩赐，但很明显，并非如此……”
    一开始，“鸦变”的凝聚是因为提取了鸦神雕像，而鸦神雕像供奉的正是那位古神——群鸦之主。
    “门之匙”和“语言通晓”是破坏了系统才得到的，但，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来自系统背后的那位古神——万门之门。
    “所以，提取超凡信息的同时，也一并将其中……沾染的神明气息……提取出来。”
    叶清用了一个比较合适和贴切的词汇来描述那种奇异物质。
    “如果继续这么深想下去的话……”
    渐渐地，一个结论在他的心中慢慢形成：
    恩赐来自于神明！
    令人难以置信，但又十分合理。
    “我一开始以为，恩赐的凝聚是源于我的能力的某种未知特性，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就代表着，这些神明能够制造出大量的恩赐之人。”
    “进一步想的话，黑鸦教团中除了掌握许多秘术还有超凡物品之外，未必没有受恩赐之人。”
    “那么，如此强大的黑鸦教团，又为何需要我的帮助我目前展露在他们眼中的特殊，只有可以变化成为乌鸦形态……”
    “或许，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他们在一方面有所缺失。”
    结合目前所知的信息，叶清只能推断出这么多来，再多的，就没有头绪了。
    找了一个水壶，装满水，并将安眠之眼泡进去，挂在腰间。
    可以清晰地看到，进水的一瞬间，被包裹住的眼珠覆盖上了一层黑膜，像是闭上了眼睛。
    走下楼，旅馆第一层是个小餐馆，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
    都是群鸦小镇的原住民，他们十分排斥外来人在此定居，当然，也少有人愿意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定居，除了一些群鸦之主的狂热信徒。
    这具身体的感官十分敏锐，一下楼，随意地选择一张餐桌坐下，叶清立马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注视。
    既来自旅馆的主人和佣人，也包括用餐的客人。
    每一个！
    “看来，他们都是黑鸦教团的教徒，甚至，这整个群鸦小镇，都只有这个教团的成员居住，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这里的主菜大多是各种动物的眼珠所制作的，叶清感到有些反胃，就随意点了几个素菜。
    味道一般，当然，他也没抱有多大的期待。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溜出去，不过整个小镇都是他们的眼线，应该没有什么机会，除非有更多的外来者进入，引发一场巨大的混乱。”
    “不过，如果我是那位大祭司的话，我就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也就是说，最迟中午之前，我必须给出答案。”
    “这是完全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啊。”
    此刻，他深刻地觉得有些难办。
    “或许，我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想，既然大祭司主动出面，这就代表我是有合作价值的，这样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我，也可以利用这段机会，不断汲取黑鸦教团本身的超凡底蕴，快速使自己成长，另外，大量的超凡知识，应该可以快速满足门之匙的需求。”
    “鸦变吗……看来，我需要采买一些材料了……”
    没有人会刻意阻止叶清的举动，他们只是监视着，确保他不会擅自离开。
    在每一个角落，路过的行人、做生意的摊贩……都是行走的监视器。
    不得不说，黑鸦教团在这座小镇的凝聚力和掌控力十分可怕。
    ……
    如叶清所料，临近中午的时候，旅馆老板——一个面貌憨厚的朴实人，突然靠近说：
    “大祭司要我传达，您是否已经做好决定”
    “如果我不答应会怎么样”叶清微笑着问。
    “并不会怎么样，您是教团尊贵的客人，只是需要您和我们走一趟，和大祭司当面阐述你的理由。”
    说这话时，旅馆老板的表情冷漠，反差极大，完全颠覆了之前招待冒险队和叶清时的热情有礼。
    “不用了，我答应了你们大祭司的请求，带我去见他。”
    “好的，遵从您的意愿。”

 第八章 成为鸦神使者

    “大祭司，人已经带到了。”
    旅馆老板把叶清带到了之前来过的那家店，大祭司依旧像个普通的老头子一样坐在柜台后，时不时咳嗽几声。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老板低头称“是”，恭敬地退下。
    等一出门，叶清没看到的是，老板略有些迷茫地望了望四周，摸摸圆润的脑袋，嘴中轻声喃喃：
    “我怎么在这”
    ……
    等这家店只剩这两个人待着时，叶清毫不客气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问：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一件小事，很小的事。”
    大祭司“呵呵”地笑着，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块：
    “我需要你，成为鸦神使者，然后，陪我去一趟卡特铎兰帝国的国都。当然，这过程中，也许还有一些别的事需要你出面。”
    “这并不困难，只需要你展现你的能力，伪装成一个上位者就行，其余的由我解决。”
    “鸦神使者吗呵！”
    叶清脸上突然染上一丝嘲讽，颇感有趣地摸摸下巴，问：
    “那你呢，你是怎么确定我不是真的鸦神使者换句话说，既然我拥有这个能力，也许我真的就是鸦神使者也说不定”
    “嗯！你说对”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略微有些睥睨之意。
    既然大祭司需要他伪装成鸦神使者，那就证明鸦神使者和他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重叠的。
    光听这个称号就知道，既是鸦神的使者，地位一定不会低。
    既然如此，何不故作姿态，真的让自己成为一位鸦神使者。
    横竖都不亏。
    大祭司沉默了一会，突然又笑了，笑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很聪明，总是能够利用一切优势换取自己想要的。”
    “事实上，在这个教团中，也只有我，能够真正确认你并非真的鸦神使者。换一个人，也许立马就要跪在地上了。”
    “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确认的”
    既然没成功，那也没办法……叶清无奈地摊摊手，问。
    “来源于一个恩赐，就和你一样，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说到后面，大祭司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果然……叶清眼神微微一凝。
    如他所猜想的一样，这位大祭司，也是一位受恩赐之人。
    “那么，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自由，以及不杀之恩。”
    灰白的发丝有些长了，遮住眼角，大祭司把它拨开，用平淡的话语说出如此残忍的话，仿佛理所当然。
    “你知道的，也许迫于压力，我确实会选择伪装成鸦神使者，但这是一桩交易，没有足够的利益……”
    叶清轻轻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黑眸被细长的睫毛遮挡，俊秀的面孔染上一丝邪气：
    “执行过程中就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导致您的计划有些出入，这并非我能控制的，我想，也并非您愿意看到的。”
    说到“您”时，他刻意把音加重，有很浓的讽刺意味。
    等装完鸦神使者之后，叶清估计，这大祭司大概率不会给他留活路，既然这样，何不先把便宜拿到手。
    只有足够的超凡知识，以及恩赐，才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本。
    “你说的对，你是我的客人，这桩交易确实需要加重筹码，我有些考虑不周了。”
    “那么，客人，你想要些什么在我能力范围的，我都会尽量满足。”
    说这话时，大祭司一点没生气，就像个招呼来买东西的客人的和善主人。
    这老头子不好对付啊，我以为他起码会有点生气的……
    叶清心里有念头闪过，面上故作沉吟了一会，实际把早就想好的答案说出：
    “超凡知识，以及超凡物品。”
    “你要的很多，你也许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珍贵。”
    大祭司听到这话，摇头失笑。
    “不过，我能满足你，教团内的大部分典籍你都能自由阅读，这也是作为鸦神使者的特权。”
    “至于超凡物品……我之前已经给了你一件，你可以再挑一件，之后，我会让人把名单给你。”
    “客人，你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
    原本叶清以为，阅读少部分的典籍是这个老头子最大的宽容，至于超凡物品，有了那只安眠之眼，其实他已经不抱什么期待。
    没想到，大祭司会这么放心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他，不怕他会突然谋反吗
    虽然，即便没有这些东西，他的谋反也是必然的……
    “合作愉快，新任的鸦神使者。”
    ……
    “难怪，这老头子这么放心让我自由阅读这些书籍。”
    此时的叶清正待在一个隐秘的地下室，这里的书架堆满了各种古老的典籍，涉及的方面十分广博。
    甚至，叶清还看到了几本三流的爱情和冒险小说。
    幸好，虽然语言通晓无法让他阅读书籍，不过原身的底子还在，一眼望过去，立马就知晓意思。
    他把一本介绍超凡世界的基础常识的书合上，这才明白大祭司的意图。
    对于普通人来说，超凡知识的阅读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如果短时间大量阅读，往往会在精神上遗留污染，并造成理智的快速跌落，最终彻底疯狂。
    而这个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时间缓解，让自己逐渐适应。
    所以，即便叶清有权利自由阅读所有的书籍，但也无法掌握太多。
    即便是教团本身，也往往是培养专精的人才，而不是博学的疯子。
    “可是，我好像没什么负担……不过，也说不准，也许是我掌握的太少了……”
    通过阅读书籍，他也对这个世界的超凡世界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
    由于超凡本身的危险性，各国以及大教团有意封锁这些消息，致使许多人对此并未有所了解。
    另外，这个世界的超凡者没有明确的晋升之路。
    神选者，也即是受恩赐之人，虽然获取恩赐的同时必定要承受某种代价，但由于他们的能力发动几乎没什么限制，大部分可以被归类为顶层超凡者。
    不过，这种人十分稀少，其觉醒只能靠运气，且没有规律。
    而其余人，只能借助各种秘术以及仪式魔法。
    仪式魔法，是指通过某种仪式，使自己短暂可以借用或掌控地、风、水、火四种基本元素，施展各种强大的魔法，比如叶清所掌握的残缺的浊焰祭礼。
    而秘术，除仪式魔法以外的各种神奇法术，均归类为秘术，比如叶清知道的化鸦术和胜利之咒。
    除此之外，一些禁忌知识和某些隐秘存在的真名，也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第九章 谋划和冲突

    “奇怪，作为信奉群鸦之主的教团，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变身为乌鸦的秘术吗”
    这是叶清此刻的疑惑。
    经过一段时间的翻找，他终于找到了记录下的相关资料：
    “圣祭礼：化鸦术。”
    “描述：可以自由在人、半鸦、乌鸦这三种形态转换，并获得强大的力量，甚至以此获得鸦神的眷顾。”
    “……已失传。”
    祭礼实质上也属于秘术或仪式魔法，不过，信仰神明的教团往往会加上这么一种分类。
    翻到后面，一行小字印在页脚底部：
    “创造人：圣者卡拉那霍奇夫斯。”
    “怎么会……又是他！”
    叶清瞳孔紧缩，心里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一切，不管怎么说，实在是太巧合了。
    与这片森林深刻相关的超凡知识，莫名听到的圣者名字，以圣者之名命名的山脉，明明失传已久却又出现的圣祭礼……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被刻意安排好的。
    “持门之匙会吸引知识追逐，但并没有说，这知识的内容无法被影响……也许，是那位圣者改动了知识里的内容……”
    “陨落了，但是死而未僵，企图通过这种影响，来达到某种目的……”
    不过，他并不担心知识的真假，因为门之匙似乎有自己的一套辨别机制，假的和错误的知识是无法被献祭的。
    叶清曾验证过。
    就像现在，一边阅读的时候，他也会顺便把这些知识献祭给门之匙，一方面是为了攒进度，另一方面也是一个保险。
    虽说黑鸦教团不至于拿假的超凡知识来骗他，但也免不了错漏之处。
    “不过，我的化鸦术似乎有所残缺，只能变换形态，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加成……”
    叶清吐出一口气，稍微放松了心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现在应该做的，是慢慢充实自己，积攒力量……”
    ……
    已经临近夜晚，慢了一步的冒险者、商队和雇佣兵纷沓而至，让这个安静的小镇一下子变得喧闹与纷乱。
    居民们穿着相似的某种廉价羽毛长袍，还有少数戴着头盔的士兵混在其中，都挤在铺着小路的街道和广场上，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拘束局促地前行着。
    商队住进了旅店，房间不够的话，就只能在外围搭几个帐篷了。
    酒馆里是最为热闹的，对于这群朝不保夕冒险者和雇佣兵来说，烈酒以及画着浓妆的女人，是他们的支撑。
    人一多，难免就会有冲突。
    比如漆黑酒馆门口，此刻就爆发一场小乱子，双方似乎随时都要动手。
    “你们想要干什么，是你们不对，先打了我们的人。”
    一个女子怒声喝骂，半扶半抱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男人。
    仔细看，正是卡尔和娜丽。
    塔特队长和莫林挡在面前，面色沉凝，一时有些箭弩拔张。
    “阁下，虽说是卡尔先撞了你们的人，但他已经道过歉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还将人给打一顿。”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
    塔特队长沉声问，显得很理智，没有贸然动手。
    一是对方人多，冲突继续扩大的话自己这边难免会吃亏；二是……
    塔特队长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领头的男人胸上佩戴的一个徽章，图案是白色飞鸟与交汇的河川，这代表着贝卡亚特这座城市。
    即便是在贝卡亚特，也只有少数顶尖的家族才有资格佩戴这种徽章。
    他不愿意招惹这人，毕竟，虽然出来冒险，但也不代表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小队中的另外三人眼力也不差，自然也认出了这枚徽章，旋即都有些沉默，娜丽也停下了谩骂的声音。
    卡尔眼中还残留着明显的怒气和不甘，却什么话也都没说。
    这是权势所带来的压迫。
    莫林手掌紧紧握住剑柄，几乎有青筋凸起，银灰色的眼眸逐渐亮起，似乎有什么在酝酿。
    “给谁交代给你们吗”
    为首的男子轻蔑一笑，非常不屑地拍拍自己的衣袖，似乎在嫌弃有什么脏东西沾到了身上，一撇嘴：
    “你们也配！”
    “你……”
    娜丽是脾气最暴躁的一个，最先忍不住，想要冲出来，不过被队长拦住了。
    “既然阁下不愿意，那这件事就此作罢。”
    队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
    “不、不、不！”
    “现在，是你们要向我道歉，不然，你们今天就留在这里。”
    男人咧开嘴露出牙齿，满怀恶意地说。
    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屈辱，又飞快沉寂，队长低下头，语气诚恳：
    “是我们的错，希望阁下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
    “不够，我要你们背后的箱子，里面的东西也要一并赔给我。”
    锵的一声，莫林忍无可忍，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指着那个嚣张的男子，银灰色的眸子逐渐纯净，但又很快恢复。
    剑刚一拔出，周围的人立马围拢逼近，足有十几人。
    看起来，全部是这个嚣张男人的随从和保镖，装备更加精良，高大魁梧，虎视眈眈地看着莫林和其他几人，似乎随时就要出手。
    “别冲动，只是损失一点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能赚。”
    塔特队长一点点压下了莫林握剑的手，语气低沉。
    虽有不甘，但莫林还是利落地收剑入鞘。
    话是这么说，但队长脸上的肉痛之色是无法掩盖的。
    毕竟，这是月桂，是象征着胜利的花朵，只要好好保存，送到贝卡亚特的拍卖会上，赚的钱可以养活一个普通人家几辈子了。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特地抢在所有人出发之前才来到了群鸦小镇。
    如果不是叶清，说不定几人已经被野兽给吞吃入腹了。
    之后，又穿过了危险的沼泽，才摘到了这么少的新开的月桂。
    可是，如果惹到了这枚徽章的主人，不说自己和队员今天能不能活过去，单说自己居住在贝卡亚特的妻女就无法承受。
    “阁下，这是您的月桂。”
    强行遏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塔特队长将木箱握地嘎吱响，尽管再不情愿，却还得露出笑容递给嚣张的男人。
    莫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神一点点变得幽暗，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吐出一口气。
    “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这个过程。
    回头一看，赫然是隔了半天多没见的叶清。

 第十章 身份地位的转换

    在地下室待了许久的叶清，感觉有些疲惫和头昏脑涨。
    这并非超凡知识所带来的副作用，纯粹是强迫自己看一些复杂的书籍的结果。
    他逐渐发现，自己的能力“超凡提取”似乎带来了一个隐性好处，那就是可以无负担地接受这些超凡知识。
    如果想的话，他还能继续学下去。
    只是，一方面，单单一直给脑子塞东西，会造成消化不良；另一方面，他不能过多表现出自己的异于常人之处。
    所以，他准备去散散心。
    “你是”
    叶清看着面前的这位银发老人，有些疑惑。
    “我是大祭司派来的，负责照顾使者大人，您可以叫我劳洛斯。”
    老人眨眨眼，一红一黄的异色瞳孔十分显目，面目和蔼可亲。
    “监视我吗”叶清冷笑。
    “呵呵，使者大人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劳洛斯依旧是笑眯眯的，面上仿佛总是挂着这个表情。
    瞳孔微闪，有点像一只猫。
    这个人的身上带着天然的亲和力，如果不是叶清怀有警惕，怕也会自然地心生好感。
    月亮稍稍探出了头，慢慢为大地铺上一层薄纱。
    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叶清的注意力，并及时出现制止。
    “你是谁”
    面对这个突然冲出来的陌生人，这个异常嚣张的男人居然表现得很理智，没有张口就骂。
    “清，别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我们惹不起他。”
    娜丽第一时间就相劝，队里明明属她脾气最为暴躁，此刻却为权势服了软。
    在她眼里，此刻的叶清完全是热血上头，即便可能有什么小贵族的身份，也完全比不上面前的这个嚣张男人。
    “没事。”
    叶清给了几人一个安心的眼神，微微仰头朝后看，轻佻地问：
    “怎么样，劳洛斯，这个人我惹得起吗”
    等叶清发问，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安静的银发老人，面目慈祥，偏偏存在感极低。
    看到这位老人的一瞬间，那显目的异色双瞳似乎让这嚣张男子想起了什么，身体隐隐一颤，面色几乎发白。
    劳洛斯眼睛微微眯起，扫了一眼徽章，淡淡地说：
    “是古拉特伯爵家的人，不过，我似乎对你没什么印象。”
    嚣张男子闻言立马下跪，双手按地，低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颤声回答：
    “小人是贝利可少爷的贴身男仆，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见到大人。”
    “贝利可那小子”
    劳洛斯喃喃，好一会才从模糊的印象中找出这个人。
    “这是你自己的行动，还是贝利可的命令。”他又问。
    “是小人，是小人有眼无珠、狗仗人势，与少爷没有关系。”
    跪着的男仆膝盖一软，又赶忙立直，毫不留情地大声贬低自己。
    一旁的小队成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还嚣张无比的人，现在却像一只谄媚的哈巴狗。
    心中无比的快慰的同时，又莫名地感到悲哀。
    这并非什么权贵，而只是权贵家里养的一条狗，就仗着威视把自己几人压得不敢喘气。
    没有谁说话，现在来的这位不知名的老人明显身份更高，更加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
    “使者大人，您觉得要如何处理，为您的这些朋友出头”
    在场的人，包括围观的路人，这才愕然发现，这位银发老人一直是落后于这个年轻男子半步的，这代表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份只会更高。
    叶清微微沉吟，还是觉得自己不好插手，把问题重新抛回小队的几人：
    “塔特队长，你觉得要怎么处理。”
    听闻此言，队长张张嘴，几乎就要凭着意气，发泄自己的一团怒火。
    可他不敢，最终也只是咧咧嘴苦涩地说：
    “给我们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们不是叶清，只是普通人，不敢再要求过多，因为害怕事后会被报复。
    跪在地上的男仆顿时感到惊喜，没敢相信这么简单就能过去。
    可余光瞥到那位老人的冷淡的眼神，想到了一些传闻，咬咬牙厉声喝道：
    “乔恩、鲁特、亚斯，你们出列！”
    “刚刚是你们撞到了人，还把人给打了一顿，现在立马给人家道歉。”
    顿了顿，他声音有些发寒：
    “自裁一条手臂，就当是谢罪了。”
    几人不敢反抗，先是弯腰鞠躬，给卡尔道了歉，接着，一咬牙，一刀挥下，三条手臂飞出，血液飞溅。
    画面十分血腥。
    连叶清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爽快，丝毫不手软。
    “好了，你们走。”他挥手，赶紧让他们离开。
    同时，不由得将视线移到旁边这位银发老人的身上。
    帮助塔特队长几人，一方面，是还了他们的人情，同时，又何尝不是对黑鸦教团的一个试探。
    “既然使者大人都这么说了，你们就赶紧滚，记得把垃圾带走。”
    劳洛斯的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见使者大人看了过来，还回以微笑。
    这包容度实在是太高了……叶清在心底轻呼一口气。
    压下心底的思绪，他露出微笑，转头又招呼起小队的几人：
    “塔特队长，已经没事了。”
    “啊……额，是的，是的，已经没事了。”队长犹沉浸在刚刚断手的震撼一幕上。
    回过神来，就见那位伯爵家的男仆正忙不迭地离开，其余的侍卫也是，拾起三条断掉的手臂，不敢停留。
    这个小队的人待叶清都不差，叶清也愿意当他们是朋友，本来的打算是，既然遇上了，就顺便喝个酒。
    但现在，看着他们眼中的敬畏，叶清感到了一层疏离和隔阂，终究没有提出来。
    “塔特队长，那先再见了，有机会的时候再聚一聚。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去‘默克夫的小店’找我。”
    “默克夫的小店”，即是大祭司经营的那家店铺的名称，表面十分普通。
    也不知道为什么，作为教团的大祭司，甘愿整天窝在一家小店里。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叶清转身离开。
    没几步，莫林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箱子：
    “队长说，谢谢你的帮忙，娜丽他们都同意把一半的月桂送给你，当做谢礼。”
    莫林看了劳洛斯一眼，脸上有凝重之情。
    “还有，你要小心。”
    看着莫林离去的背影，劳洛斯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自语：
    “眼睛的颜色很独特……是冬心少女的后裔”
    要说瞳孔颜色，谁能比得上你更独特……叶清的第一想法是吐槽。
    “莫林的身份果然不普通，不过，为什么要加入一个普通的冒险小队……”
    ……
    陌生的房间里。
    柔软的沙发上，一名灰褐色眼睛、淡黑头发的年轻男人身体完全躺进去。
    随意地抛起一枚徽章、又接住，稍歪头，柔顺的长发披散。
    他轻轻笑了，笑声极富磁性，勾得人心痒痒。
    “回去的时候记得自己去领罚，对了，顺便把那个冒险队的月桂全部买下，不要动粗。”
    细细一看，跪在他脚下的正是那个嚣张的男仆，五体投地。
    “冬心少女的后裔居然来了贝卡亚特……还有新的鸦神使者……”
    “真是有趣啊！”
    咕嘟咕嘟！
    笑意尚残留在脸上，黑色的、腐烂的、充满恶臭的污泥突然从他身体每一处毛孔钻出来。
    一点一点，淹没了地板，将整个人全部覆盖。
    最后，只有一张英俊的面孔印在淤泥上，嘴唇一张一合：
    “真是麻烦，又要清理一次了……”

 第十一章 礼物和垃圾

    又过了几天。
    “这里的条件也太简陋了，好歹也是一个影响力遍布几个国家的大教团……”
    从冷硬的木板床上醒来的叶清，腰酸背痛，脖子似乎有点落枕。
    这里是群鸦小镇外郊的一座大别墅，通体都是由一种特殊木头建造。
    不会腐烂、没有虫蛀，还有淡淡的香味，让人精神更加专注。
    之前化作乌鸦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有这么一栋建筑。
    今天他想试一试残缺的化鸦术的效果。
    不过，在他实验之前，劳洛斯先一步上门拜访。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居然是那个用鞭子抽叶清的教徒，虽然摘下了蒙眼的黑布，叶清还是一眼认出来。
    毕竟，瞎掉的一只眼和划出的几道痕迹，是怎么也不能遮掩的。
    说实话，虽然才没过多久，但因为这段时间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加上背上伤势已经差不多愈合，难免有些遗忘。
    他不由得紧皱眉毛，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依旧笑着的劳洛斯。
    劳洛斯只轻轻笑了一声，淡淡地瞥了旁边畏畏缩缩的教徒。
    这个男人立马跪在地上，头磕地木板“砰砰”作响，血液立马流了出来，大声哭嚎：
    “饶命啊！饶命啊！”
    “是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是使者大人降临……”
    “希望使者大人宽宏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
    声音凄厉，却只让叶清觉得刺耳。
    “什么意思”
    “这个教徒冒犯了使者大人，自然是要受到处罚的。”
    “至于如何处罚，全凭使者大人决定。”
    正跪着磕头的教徒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跪着挪到叶清脚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
    “使者大人，求你饶了我，我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需要我照顾，下面还有个孩子……”
    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唤起叶清的怜悯之心，放过自己。
    叶清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在说假话。
    可惜，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没有丝毫动容，平淡地添了一句：“直接杀了，太碍眼了。”
    他既不会放过差点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但也没有折辱他人的兴趣。
    教徒眼睛大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刚想要说话，张张嘴却难以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不要……饶命……”
    他似乎在努力和自己作抗争，但无法阻止心里涌现的另一个想法：
    就这么死去，你是一个罪人……
    就这么死去……
    眼神逐渐空茫，失去焦距，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即便感到了剧烈的疼痛和呼吸困难，也没有停手。
    脸憋的通红，生生在亲手制造的窒息中，一点点死去。
    眼睛像鱼眼一样凸起，难以瞑目。
    生命是如此脆弱，而死亡也是如此轻描淡写。
    没有留下半分波澜。
    真是可怕的能力……这既是礼物，也是一种警告……
    看着面前的和蔼的老人，叶清同样不会有好感。
    究根结底，害自己差点陷入死亡的，是黑鸦教团的邪恶祭礼。
    而且，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被害。
    这并非是死一个教徒就能缓解的……
    感受到叶清的冷淡，劳洛斯似乎有些无奈：
    “使者大人何必对教团怀有如此大的误解，事实上，大祭礼上的祭品都是由帝国提供的死刑犯……”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当然，也包括您。”
    “虽然不排除少部分罪不至死，但大多数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不过，教团这些年疏于管理，可能确实是出了一些蛀虫，所以，我们才将他给送过来。”
    “据调查，这人前些年确有趁着大祭礼之时虐杀祭品之举，平时也做了许多坏事……所以，您不必为此感到忧虑。”
    没有再多说，劳洛斯又递上了一张名单。
    “这是大祭司托我给您的，您可以从这里面挑一件。”
    “原身居然是一个死刑犯，这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意外，他身上的秘密显然不少，也不知道，系统是依据什么条件给我选定的身体……”
    叶清接过名单，没有单纯地相信劳洛斯的片面之言，有些事，眼见才为实。
    名单上列举了大约十几件超凡物品：
    圣指骨
    效果：无视空间距离，给指定敌人造成微量伤害。
    副作用：使用后，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克制用右手食指敲击任何物品的欲望。
    ……
    静谧发丝
    效果/副作用：触碰它的人会逐渐失去发出声音的欲望，时间过久，会让人不愿意呼吸而破坏静谧。
    ……
    暴食之胃
    效果：手掌大的袋子，内里大约有一个近一立方米的空间。
    副作用：会逐渐腐蚀装进去的物品，同时，不可避免地会染上一股恶臭。
    ……
    情欲花朵
    ……
    恐吓粉尘
    ……
    傲慢的镜子
    ……
    一件件扫视下来，叶清逐渐变得无语。
    这老头，该不会从教团仓库里找了一堆垃圾，也难为他拼拼凑凑找了十几件。
    “算了，反正本来就没抱着多大的期待……不过，你把这头发丝加进去算什么，想让我死吗”
    叶清拿到超凡物品后，首要打算自然是通过“超凡提取”获取信息，这静谧发丝估计会第一时间害死他。
    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头，他没想到，堂堂一个大祭司，居然这么小气。
    可不管怎么样，这送上门的好处总不能不收。
    反复看了几遍，叶清才终于敲板，选定了一件比较有用超凡物品。
    “我就要这把‘不灭之剑’。”
    不是没想过要圣指骨，毕竟光是无视空间距离就非常强大了，尤其是，如果可以附加诅咒等效果的话。
    只不过，叶清一听到“圣”这个单词，就有点应激，怕和那位死在山脉里的圣者卡拉那霍奇夫斯有关。
    名字听着唬人，但其实，这把剑不过是一把耐久度为永久的铁剑，没有任何加成。
    甚至，无法为它附加上秘术和仪式魔法的效果，不然，大祭司也不会写在名单里。
    “尊重您的选择。”
    “稍后，我会派人将它送来，以及它的详细资料。”

 第十二章 神明行于大地

    “编号：97。”
    “名称：不灭之剑。”
    “描述：一把普通的铁剑，不会发生锈蚀，不会以任何方式被破坏，暂未发现副作用，可使用。”
    “测试1：编号‘97’的锋利度无法划开一把同样型号、重量的铁剑，但如果两者发生强大的撞击，由于‘97’的特性，普通铁剑会发生断裂。”
    “测试2：经由专门的人员放入火焰中炙烤了十三天，没有丝毫损坏，接下来相继试过冷冻、腐蚀等方法，不起作用。”
    “测试3：主祭劳洛斯摩拉授权，同意使用编号‘13’对‘97’实施摧毁。一座小山头在‘13’的作用下被湮灭，‘97’并未受到丝毫损失。”
    ……
    “测试7：将‘97’放置于一片无人看管的空地，并且没有设下任何追踪秘术，七天之后，未发现‘97’有试图逃跑的迹象。”
    ……
    “测试11：将‘97’放置于一个密封的空盒子里，由死囚特拉伊思（附：已死亡）看管。十六天后，在编号‘24’的验证下，特拉伊思没有出现任何精神问题、没有试图说谎，并明确知道‘97’放置在这个盒子里。同时，‘97’没有变成盒子。”
    ……
    “测试16：由主祭莫卡特昆伊洛负责，为‘97’进行附魔，未成功。经‘24’确认，‘97’排斥一切外来力量。”
    ……
    一行行看下来，叶清十分惊讶。
    他没有想到，对于超凡物品，教团竟然有这么严谨的一套应对方式。
    初看时，还觉得有些好笑，竟然会有人觉得一把剑会自己跑掉、会伪装成一个盒子。
    可细想下来，未必不是教团曾经遇到的超凡物品上所发生的事。
    相比于自己，随随便便就上手摸，想要提取其中的超凡信息，实在是太轻率了。
    如果遇到的是类似静谧发丝这样危险的超凡物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以后要更小心，起码要确定一件超凡物品会不会因为触摸而触发效果……”
    心里想着，叶清还看了一眼劳洛斯，一红一黄的异色瞳孔分外明亮。
    他知道劳洛斯在教团的地位非常高，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一位主祭。
    要知道，整个黑鸦教团，除了一位大祭司，也不过三位主祭！
    接过“不灭之剑”，入手微微一沉，剑柄冰凉，黑亮的剑身打磨得光滑，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只是一把铁剑，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只有工艺方面。
    唰！唰！
    刷了几个漂亮的剑花，叶清像是一名练剑多年的老手一般，举重若轻。
    这不是叶清的关系，而是原身的身体记忆。
    “真是越来越神秘了，神秘的死囚犯、懂得识字、怪异的愈合能力、强健的身体，还有这一手不差的剑术……”
    即便是叶清，也不免对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起了好奇心。
    “使者大人，您对这件超凡物品是否满意，大祭司和我说，您依旧有更换的机会。”
    “另外，他让我转告您，并非教团不愿意给您更好的超凡物品，而是此前已经送您了一只‘安眠之眼’，剩下的大多副作用您都难以承受。”
    劳洛斯微微一鞠躬，面带微笑地询问。
    “不用了，我很满意。”
    手腕灵活一扭，将剑收回，贴至腰间，叶清唯一失望的就是少了一个剑鞘。
    “要不改天去定做一个，或者直接吩咐给劳洛斯……”
    “您满意就好。”
    劳洛斯又说话了：
    “对了，再过四天就到了七月十七，是小祭礼的日子，到时候，您必须出席……”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
    “以鸦神使者的姿态，向世人宣告，您的降临！”
    叶清默然，清楚知道劳洛斯的意思。
    通过教团地下室的书籍，他也算是初步对这个世界的状况有所了解。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神明行于大地的时代，各种信仰林立。
    以卡特铎兰帝国举例，主流信仰是群鸦之主、冬心少女和腐烂神。
    腐烂神的信仰范围主要是贝卡亚特，以及周边的几个城市。
    在最北境的冰雪之地，信仰的则是象征风雪的冬心少女，这不奇怪，生活在那种地方，或多或少总会信一些。
    群鸦小镇作为黑鸦教团的发源地，靠近贝卡亚特，按地域划分，归于其管辖范围，但实际上完全属于自治区，贵族不敢插手。
    因为黑鸦教团所信仰的群鸦之主，范围最广，教团势力也最为强大，帝国以及其余两个教团都只能避其锋芒。
    不论是冬心少女，还是腐烂神，在历史中都有明确记载曾降临于人间，显露神迹。
    甚至，如今卡特铎兰帝国的贵族们也多是两位神明的血裔。
    除了群鸦之主！
    历史中从未记载过祂的降临，自然也不会有血脉留存。
    祂只会回应仪式和祈求，仅仅如此，便造就了最强大的黑鸦教团。
    正因此，无人怀疑群鸦之主是最强大的神明。
    可近年来，群鸦之主再无回应。
    最直观的表现是，距最后一次鸦神使者降临，已过了整整一百零六年！
    在这期间，也没有一位圣者诞生。
    最后一位圣者即为卡拉那霍奇夫斯，在七十几年前就在山脉中陨落。
    如此长的时间，难免会催生一些不好的心思。
    另外两个教团蠢蠢欲动，背后的贵族也如同暗中窥伺的毒蛇。
    相比于群鸦之主，帝国方面其实更倾向于冬心少女和腐烂神，总归有血脉上的维系。
    作为最强大的势力，黑鸦教团并不在意这些小动作，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另外两位神明会亲自降临！
    所以，大祭司才会找上叶清，当作一时的缓兵之计。
    “希望那老头真的有办法瞒过两位神明的眼睛，别等下教团被摧毁，我也要遭殃……”
    叶清深深吐出一口气，看着劳洛斯离去的背影，不管怎么样，在这件事上，他们是同一战线的。
    在对抗神明这条路上，以他现在对黑鸦教团的认知来判断，是不抱有太大的希望的。
    “最好能快点献祭足够的知识，满足门之匙的要求，等到那老头失误，引得对方神降，我也可以随时跑路……”
    想到这，叶清有点头疼。
    门之匙内里完全一片空白，对知识缺口非常大，又限于他获取知识的速度，进度不快。
    “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并理解的超凡知识啊，不能直接把书丢进去吗……”

 第十三章 新的恩赐与祈求

    手握住“不灭之剑”的剑柄，冰凉的感觉传来，叶清默念：
    “提取。”
    既然已经确认了，没有什么副作用，教团不至于在这方面蒙骗他。
    起码，只有简单的触摸，是无法触发的。
    他自然第一时间动用能力确认更多，以防埋了一个大坑。
    【你提取了不灭之剑。】
    【你获得信息：一把普通的铁剑，因为某种原因沾染上了一位神明的血液，没有被强大的力量摧毁，反而逐渐与之融合。
    它的本体存在于梦境世界的最深处，现实中始终处于一种虚幻的状态，无法被真实摧毁。
    现实中的投影无法被附加上任何外来力量，除非找到它的本体。
    无法获知，本体的具体位置。】
    “神明之血虚幻状态存在于梦境世界的本体”
    叶清没想到，随便一件超凡物品，背后都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难怪，它怎么都无法被摧毁，原来是神明之血带来的特质，也不知道是属于哪位神明的又是因为什么而受伤的”
    “梦境……”
    “我记得，群鸦之主也有梦境相关的权柄，该不会，这是祂的神血！”
    叶清被这个猜想给吓到了，如果这个假设没错的话，那么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可不容小觑。
    为何群鸦之主再不回应祈求
    为何时隔百年，再无鸦神使者的降临
    或许，是因为祂受了伤，甚至已经陨落，无力回应。
    “那么，又是哪位神明可以伤到这位最强大的古老神明呢又或者，是多位神明的共同谋划！”
    “但是，如果冬心少女和腐烂神也参与了，祂们不可能会放过黑鸦教团，不像现在，谨慎地步步试探……”
    直觉告诉他，不能再继续探索下去了，这也不是现在的他该操心的。
    叶清将发散的思绪收拢，转而将心思放在正在凝聚的恩赐上。
    既然与神明相关，就必然会有恩赐的出现。
    尤其是，一滴真正的神血，所提取的神明气息，凝聚一个恩赐绰绰有余。
    这一次，也许是能力“超凡提取”有所进化，叶清发现，自己不像是上一次只能被动接受恩赐。
    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与自己逐渐加深联系，他可以随时打断这个进程，即选择放弃恩赐。
    随着融合逐渐加深，遗留的神明气息进入了叶清的体内，并与上一次提取鸦神雕像时残留的气息融合。
    既像是两种不同领域的力量，又莫名有种相似之感。
    最终，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恩赐：
    【梦境行者：你自由可以行走在梦境之中，窥见心灵的真实。】
    【代价：1你的味道，会吸引隐藏于梦境深处的诡怪，它们无比渴望将你吞噬，获得圆满。
    2你的存在，会持续引导梦境发生畸变，时间越长，畸变越恐怖。】
    融合还没有完成，叶清已经获知了恩赐的信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选择打断这个进程。
    “自由行走梦境中能力很强大，虽然代价很大，但不想白白放弃，毕竟，以后也没有机会再遇到一滴神血。”
    挥了挥手中的不灭之剑，叶清感到可惜：
    “可惜，我不知道怎么利用这滴神明之血，只能当一把耐久度为永久的普通武器使用。”
    “就像是史诗级的打火机”
    他想起前世的一个梗，开了个小玩笑。
    虽然提取了神明气息，但其实对这滴神血影响不大，不会影响它的力量。
    “超凡提取”所提取出的东西本质上是一种信息，也可以说是知识，被不同的物体所承载。
    只是不知为何，经过转化，神明气息可以凝聚出恩赐。
    “接下来，就该试一试化鸦术的效果了。”
    叶清轻笑一声：
    “如果那个老头知道，我身上没有对应的恩赐，恐怕立马就会翻脸，将我处死……”
    “不，他不会把我处死，他会先把我的眼睛挖出来，献祭给他信仰的群鸦之主，祈求重新获得眷顾。”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
    “我披上凋落的鸦羽织就的长袍；”
    “我将吞下生灵鲜活的容光之地；”
    “站于主所偏爱的黑铁所制作的祭坛之上；”
    “知更鸟的尾羽、破碎的白骨、日轮花的毒荆是我的祭品；”
    “我将点燃灵性的光辉；”
    “熄灭光芒，投入夜与梦的怀抱；”
    “我向您祈祷；”
    “伟大的主！”
    ……
    这首短诗是伴随着那段知识一起进入叶清脑袋的，描述了祭礼的过程与祭品。
    至于各种用具，一开始是叶清自己负责，但他找不到知更鸟和日轮花，后来就直接交给了劳洛斯。
    他不怕教团会根据他的行动猜出什么，毕竟圣祭礼早已失传。
    自圣者卡拉那霍奇夫斯陨落，不知为何，所有记载化鸦术的资料全部消失，连几个已经掌握了的主祭都将其完全遗忘。
    何况，这只是辅助仪式，还要看群鸦之主是否愿意回应。
    叶清身披鸦羽长袍，站在一个完全黑暗的房间，夜星草的香味淡淡地萦绕。
    “先试一试。”
    面色肃穆，他双手向上扬起，念出由圣者卡拉那所摸索出的正确的祷词：
    “我，向您祈祷，恒亘于永恒星界的古老存在！”
    “寂静与安眠的领主，梦境的王，文明光辉的承载者，伟大的群鸦之主！”
    “我祈求梦境的眷顾；”
    “我祈求文明的光辉；”
    “我祈求您降下恩赐与眷顾，赐予我使徒的形态。”
    ……
    “在安宁的黑暗之中，灵性是我的光辉；”
    “我吞下灵魂的容光之所，恳求您的注视。”
    强忍着恶心，叶清将几只鲜活的、淌着血液的动物眼球吞进肚子里。
    紧接着，他感受到身体里有某种东西，如同烈阳下的白雪，剧烈地蒸发掉。
    周身的场景开始虚化，未知的旋涡中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飘浮，还有散发稀薄微光的冰冷紫色雾霭。
    可，这些很快就都平息下来，再无其它特殊事情发生。
    “果然……”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叶清还是有些失望。
    “没道理我一祈祷，群鸦之主就有回应，何况，也不知道祂的状态，是否可以支持祂正常作出回应……”

 第十四章 卡拉那的呢喃

    “我大概能够猜到，为什么我得到的圣祭礼只有变化形态的效果，并非因为有所残缺，恰恰相反，这就是完整的……”
    深沉的黑暗之中，嘴角尚残留滴落的血迹，叶清下意识地望向一个方向。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向外延伸，途经霍奇夫斯山脉，见证一片永眠与寂静的奇景。
    那里，是教团的最后一位圣者——卡拉那的安眠之地。
    “群鸦之主已不再回应祈求，但不代表，圣祭礼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我可以向卡拉那霍奇夫斯祈求，相同领域的超凡力量，同样可以激活仪式，只是效果会弱化很多。”
    圣者，在一定范围内，同样也能回应信徒的祈求，在普通人眼里，是行走于人间的神明。
    一咬牙，叶清没有再犹豫，再次送入嘴中几对眼珠，不敢嚼直接吞下，重复之前的步骤，高声念诵：
    “我，向您祈求；”
    “寂静的守护者；”
    “安眠的歌咏者；”
    “古老的梦境之灵；”
    “群鸦之主的眷者；”
    “卡拉那霍奇夫斯！”
    “我祈求您的回应，祈求您的注视！”
    对于一位非神明的存在，只需消减燃烧灵性的一个步骤即可。
    而且，相比于高高在上的群鸦之主，甚至，此时这位圣者也许正在窥伺这一切。
    周身的场景渐渐虚化，有漩涡开始汇聚，一缕缕、一丝丝，彩色的星光蕴含其间。
    轻轻吐出一口气，叶清做了最后一个动作，用双手将自己的眼睛蒙住。
    这个动作代表着熄灭光芒，投入夜与梦的怀抱。
    教团的典籍中记载着这样一句话：
    “瞳孔是身体唯一透光的地方，把眼睛蒙上，灵魂就陷入了黑暗。”
    他们认为，生命、灵魂的唯一容光之所只有眼睛，那是光辉与文明的象征。
    没多久，果然有了反应，叶清听到了虚幻的水声层层叠叠，有模模糊糊的呢喃声响起：
    “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
    “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
    ……
    一遍遍重复，传入叶清的耳中，不断盘旋、环绕。
    如同情人间的缱绻耳语，又似是未知存在的恶毒诅咒……
    他渐渐明悟：
    “这是……原身的名字……”
    未细想，就感受到了某种破碎之感，像是打破了什么阻隔。
    黑暗的空间中，知更鸟的尾羽、日轮花的毒荆相继燃起。
    叶清紧闭的双眼中，有光辉淌出来，“哗啦啦”涌至祭坛中心，溢满整个房间……
    ……
    痛！
    好痛！
    光怪陆离的梦境一瞬间破碎，叶清只感觉头部被人用棒子狠狠地击打，身体也完全不听使唤了。
    嘶！
    我这是怎么了
    竭尽全部意志力的叶清，终于摆脱了那种黑暗与迷幻的桎梏，在迷糊之中，睁开了眼睛。
    如眼的是一个破旧的草棚子，他正躺在一张冷而硬的巨大石床之上，身上盖着的是一张兽皮。
    脑袋中出现嗡嗡的声音，旋即逐渐清晰，那是一个听不出年龄的男声，轻声呢喃：
    [欢迎你，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来到了古老的蒙昧纪元。]
    [这是文明与疯狂逐渐划出分界线的一个年代，神话们逐渐恢复了理智，因而文明有了喘息与萌芽的机会。]
    [因为你的到来，历史发生了转折。]
    接着，男声轻轻笑了，给人的感觉是，温和的暖风中缓缓飘落的洁白的羽毛，在湖面泛起涟漪。
    勉强恢复了一下力气，叶清翻身下床，检查了周边的环境。
    石头打磨的各种用具、粗陋的草棚、身上蒙着的几块兽皮……
    就像是……一个原始社会。
    确认自己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再一次穿越后，他在心里问：
    “你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是卡拉那霍奇夫斯，嗯……姑且是。]
    男声又一次笑了。
    叶清面上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冷静地问：“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现在不论问什么都没有意义，很明显，这位圣者是他无法反抗的存在，只能暂时与之妥协。
    何况，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恩赐除了“门之匙”，都被封印住了，无法动用。
    [呵呵……找到卡拉那霍奇夫斯的遗骸。]
    “你不是还活着吗不然又是怎么和我进行的对话”
    [各种意义上说，我都已经死了，无论是在蒙昧纪元还是新纪元……呵呵，活得久了，总会学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当然，具体的你不必了解过多。]
    “我的能力都被封住了，我恐怕很难在这么一个危险的时代生存下去，而且，我对这里了解不多，没有一点记忆。”
    叶清说的是实话，他是第一次听说“蒙昧纪元”这个词汇，此前从未有过了解。
    此外，既然是一个原始社会，各种危险的环境恐怕会让他疲于应对。
    [是的，你说的对。]
    [你身上居然会有两个恩赐，这可真是稀奇，嗯……一个是语言通晓……另一个，好像是在梦境中行走的能力。]
    这一刻，男声中传来了明显的喜悦的情绪，为自己能够解密、分析出这两个恩赐具体的作用而高兴。
    不过，叶清的关注点不在这，而是这位圣者，居然无法发现“门之匙”的存在。
    这代表着，这位神秘的圣者的能力并非超越限度的强大。
    不论如何，总归是让人有喘息余地。
    [这里是没有梦境的存在的，所以，即便我解开了封锁，也没有什么帮助……不如这样，我送你一个礼物，这是提前预付的报酬。]
    呢喃声刚刚平息，一团突兀的信息流轰然炸开：
    【你获得了一个临时恩赐。】
    【安眠之息：你的吐息会使生灵陷入昏睡，甚至一睡不起，随着距离的扩大效果逐渐减弱。】
    【代价：已被抵消。】
    舒缓、优雅的呢喃声再次响起，像是在阅读一篇美丽的诗章：
    [这是安眠之息，我所命名的……效果是让其他人陷入沉睡，代价我已经帮你抵消了，请放心使用。]
    [我要走了，我不能待的太久，希望你能尽快完成任务……我想，你也不希望困在这里太久。]
    [呵呵，对了，这是你要的记忆。]
    仿佛一个冰冷的硬块直接塞进了脑袋里，还恶意地搅了搅，剧痛瞬间贯穿了身体所有的部位。
    大量的画面开始闪现……

 第十五章 争夺部落首领之位

    “卡卡，我的孩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来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很朴素的一个中年女人，满是沧桑。
    父亲早逝，两人一直相依为命。
    “不要再逞强了，一直这样也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夺首领的地位呢。”
    摸着卡卡头部的伤势，这个名为卡娜的女人脸上有心疼的神色。
    “我没事……你放心，我明白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略有些不适地扭过头，看着卡娜有些疑惑的眼神，卡卡仰头有些倔强地说。
    安抚了这位操心的母亲，让她暂时离开，她还需要外出，随狩猎队进行采摘任务。
    看着卡娜离去的身影，叶清微微一笑，头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是卡拉那的馈赠。
    “果真是一个神奇的年代啊！”
    “古老的蒙昧纪元吗……”
    ……
    到了晚上。
    狩猎队归来的时候。
    队中心是一个魁梧的男人，他把一只长着獠牙、披着尖刺的类似野猪的野兽丢下，走上了部落中央搭建的木台。
    处处都燃着篝火，灯火通明。
    今晚是最后一场比赛，所有人都可以向木台上的那个男人——之前比赛的胜利者挑战，成为部落首领。
    “还有谁！”
    “呼哧……呼哧……”
    木台中央的男人用力击打着胸肌，发出“啪啪啪”的沉闷声音，像只粗狂的大猩猩。
    相继来了三个挑战者，他们是部落里最优秀的猎手、最强壮的人。
    显然，这要除去台上的男人。
    依次上台挑战，但却被打得头破血流，毫不留情地被扔下台子。
    他们失败了，也没有人再敢上台挑战，不出意料的话，这个男人将会在今晚成为新一任的部落首领。
    环绕一周后，男人裂开粗狂的笑容，大胡子一阵耸动，高声呼喝：
    “我是古德，我是……”
    话音未落，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等一下，还有我。”
    赫然是伤势未愈的卡卡，即是叶清，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头上包扎的破布没有被他拆下来。
    “卡卡，你想死吗！”
    “别上去，你不是古德的对手！”
    “别冲动！”
    ……
    这是部落里和卡卡关系比较好的，纷纷相劝，其中又属卡卡的母亲卡娜最激动，几乎想要冲上去。
    但她不能，卡卡已经走出了观众席的范围，这代表他已经是一个挑战者了，挑战未结束前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是部落的规矩！
    当然，其实也不少好事的在起哄：
    “卡卡，上啊，狠狠地被打下来！”
    “哈哈哈……”
    “古德，他在挑衅你！”
    “不要留手，让这个家伙好好尝尝你拳头的滋味！”
    ……
    站在古德的面前，叶清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大块头所带来的压迫力。
    两米多的身高，再加上那一点没有水分的健硕肌肉，前世几乎所有的拳击手都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位。
    毕竟，生活在如此艰苦的原始时代，又是一个充满诡秘力量的奇幻世界，恐怕生撕虎豹根本不在话下。
    这里的虎豹当然也是指远古时期的类型，例如剑齿虎。
    这具身体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多，在这个时代已经超过平均线了，但两者相比，就像是大人和小孩，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再多、再精妙的技巧也无法弥补这鸿沟般的差距。
    叶清相信，古德一拳下来，是真能把卡卡的脑袋打开花。
    “卡卡，你现在乖乖向我投降的话，我就放过你，不然，我怕你死在我的拳头下。”
    “不，不用了，我会打败你，当上部落的首领的。”
    叶清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仿佛在宣布一个事实。
    古德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小，笑声震耳欲聋，好久才平息下来。
    他两手握拳，沙包大的拳头在胸前碰撞，脸上露出狞笑：
    “你很狂妄，我喜欢你的狂妄。”
    “不过，我会让你知道，狂妄是会让你这种弱者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我会替你母亲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战场的残酷！”
    说完，古德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几步起跑，硕大的拳头朝着叶清的身体挥过去。
    拳头带起了“呼呼”的风声，这直观地让围观的众人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
    无法想象，这一拳头如果打在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恐怕，只骨折算是轻的。
    台上的卡卡也像是被这阵仗吓到了一样，一动不动。
    台下的观众发出了惊讶、不满、兴奋等各种混乱的声音，卡娜直接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坐在地上，有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
    古德的拳头余势丝毫不减。
    叶清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把身体稍稍向右侧了侧。
    “这有什么用！”
    这是古德脑袋里闪过的第一想法，可随即就像是卡了壳一样，思绪逐渐凝滞，一股无法遏制的睡意涌上来。
    他闭上了眼，表情像是一个投入母亲温暖怀抱，安然入睡的小婴儿，“嘭”地倒在了地上。
    当然，这个描述并不合适，甚至放在古德这个粗犷大汉的身上有些恶心，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叶清此刻接连闪过的想法是：
    “还好我闪得快，没砸我身上。”
    “效果真好！”
    整个现场像是被按下的暂停键一样，陷入短暂的沉默。
    卡娜微微张大嘴巴，眼泪还残留在脸上，手忘记收回，愣愣地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卡卡赢了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卡卡怎么打得过古德……
    什么！
    卡卡居然赢了！
    发生了什么！
    我看漏了什么吗！
    ……
    这大概就是此时围观的大部分的部落居民的心路历程，大脑有些宕机，还来不及做出合适的反应。
    叶清无奈，右脚直接踩上古德的脑袋，振臂高呼：
    “我，卡卡，成功打败了古德。”
    “我就是新一任的部落首领！”
    叶清用尽全力，脸涨得通红，嘹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一位披着灰白长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有着激动，看着卡卡像是看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将木杖往地面一杵，激昂地宣布：
    “我宣布，卡卡即日就任新一任的部落首领！”
    顿时，现场又按下了开始键，像是在湖中扔下一块巨石，泛起巨大的波浪。
    而浪的最中心，自然是今天的主角——卡卡！
    “卡卡！”
    “卡卡！”
    ……

 第十六章 人类不是主角

    “卡卡，恭喜你，自今日起，你就是岩犬部落的首领了。”
    身披灰白色长袍的年老男人拄着一根细长的木棍，顶部弯曲成三个相互纠缠的圆圈。
    这是部落里的“巫”，能够辨识各种草药，最为博学之人，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巫一人走上木台，将一块护身符交给了卡卡，这是岩犬部落的象征，也是首领的身份证明。
    护身符上雕刻的是一条蹲伏的有翼猎犬，雕工极为精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类似于前世的古老东方的样式，刻在一小块碧玉上。
    猎犬的表情极为令人厌恶，洋溢着死亡、兽性和恶毒的气氛。
    换个角度看，又恍惚觉得是温柔的、似人的凝视。
    基座上有一圈铭文，像是一种独特的文字，叶清从来没见过。
    来自卡卡的记忆告诉他，各个人类部落已经有了基本的文字雏形，但不会这么成熟、完善。
    这块护符，无论怎么看，反倒像是从异种那边流传来的。
    巫的表情极为和善，看着卡卡，就像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后辈。
    狂热的情绪褪去后，部落的居民开始质疑，不认可卡卡的胜利。
    “他怎么可能赢得了古德呢他这么瘦小！”
    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疑问。
    “对啊对啊！是不是他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我们不认可这样的结果！”
    “一定有问题，我们要求重新判定输赢！”
    ……
    作为部落中的最强者，一批拥泵者是必不可少的，他们不满于不符合他们期望的事情发生，开始煽动情绪。
    这是人的天性，依附于强者而生存，并从中牟取利益。
    吵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汇成巨浪，这是名为“正义”、“公平”的大势，势将站在台上的“邪恶之人”淹没。
    “安静！”
    不知是用的那种材料，木杖的重量十分可观，击打在木台上发出沉重的响音。
    慑于巫的威严，没人再敢说话。
    “除了选出了新任首领之外，我们还有一件更好的事值得庆祝……”
    他咳了咳，清清嗓子，面上一点点染上肃穆，隆重地宣布：
    “一位神选者，在我们的部落里诞生，那就是——卡卡！”
    现场安静了一秒之后，再度爆发出了如山如海的欢呼声。
    “伟大的神选者！”
    “卡卡！”
    ……
    不再有人怀有质疑，博学的巫不会看错，在这件事上也不会看错。
    作为神选者，能够击败古德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没有人为古德感到遗憾，但既然一位神选者出现在了岩犬部落，一切结果都将是板上钉钉的。
    这是部落的荣耀！
    ……
    这里是一栋木屋，是作为新任首领的卡卡的新居所，是地位的象征。
    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叶清带着卡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直接就搬了进来。
    在其中一间卧室里，巫正陪着他聊天，话语间隐隐有着恭敬。
    一旁服侍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健康的小麦色肤色，身材健美，没有经过任何妆容修饰，五官精致。
    他叫珑，是巫唯一的孙女，也是巫的继承人。
    巫有意带她过来，是希望能够通过姻亲的方式，加深卡卡与部落的关系。
    一位神选者，在这个时代，是极其稀缺的，那些大部落也会不惜代价地拉拢。
    珑也知道自己爷爷的意思，丝毫没有介意，不时撩动发丝，有意展现自己身为一位女性的独有魅力。
    这个以部落集合的年代，男女的结合是为了繁衍、为了更好地生存，雌性会本能地找一个优秀的雄性。
    有谁的条件能比一位神选者更加优越呢
    “我想知道，这周边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叶清沉声问。
    作为一个普通部落的普通人，卡卡对周边的认知是极为有限的，毕生的目标也只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想当上部落首领。
    至于珑，叶清能够欣赏她的那种野性美，如果可以，自然不介意与她结合。
    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未知的世界留下血脉，怕有什么隐患。
    至于为何要成为岩犬部落的首领，叶清有自己的考量。
    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势力，帮助自己寻找卡拉那霍奇夫斯遗骸的踪迹。
    不然，没有给出任何线索，他又要怎么才能够完成任务。
    “当然，你已经是岩犬部落的首领了，自然需要了解更多。”
    巫自以为理解地笑笑，以为卡卡作为新晋的神选者，有一颗不肯屈服、让部落做大做强的野心。
    一定程度上，这对部落是一件好事。
    略微思索了一下，稍稍整理了思绪，巫开始讲述自己的认识：
    “我们这里是岩犬部落，位于摩卡拉山脉的东面的一处血宴平原之上，临近的是腐烂长河。”
    “血宴平原是由异种吸血鬼古兰特子爵所统治，而整个摩卡拉山脉是一位伟大的血族亲王的领地。”
    “岩犬部落与大河部落、血奴部落相邻，最近因为发现了一处新的、富饶的、且没有被魔兽所污染的资源地，三个部落有所冲突，关系并不好……”
    巫虽然是部落里知识最为渊博的人，早年间也曾四处游历，但仅限于岩犬部落往外的一大片区域。
    根据他的诉说，叶清也逐渐在脑海里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首先是摩卡拉山脉，是一位血族亲王的领地，这里是吸血鬼的主要聚集地，像是血宴平原，就由古兰特子爵统治。
    生活在这里的人类部落定期都要向这位子爵进献血奴，才能获得庇护，允许在血宴平原生存下去。
    有部落甚至以此为荣，比如血奴部落，几十年前就改了部落名。
    血宴平原的中央，是古兰特子爵的城堡，生活着众多的吸血鬼。
    血宴平原临近的是腐烂长河，腐烂长河围成了一个圈，其内都是一位名为河川之主的伟大存在的领地。
    里面主要生活的除了人类，就是河川之主的血裔，不同于吸血鬼的另一种异种——腐烂之种。
    当然，其内的人类同样必须依附这些异种之下，卑微地活着。
    再多的，巫也并不了解了。
    总的来说，这个时代的人类并不是主角，只是各种异种的附庸，而这些异种又依附于他们的血脉源头而活。
    巫还提到，在有记载的几百年前，这些伟大存在十分残暴，游于大地之上，还有无数的、没有理智的异种追随祂们的脚步。
    大量的人类懵懵懂懂，甚至难以发展出部落文明。
    不过，慢慢的，这些伟大存在逐渐变得平和，各自划分了领地，人类也因此有了喘息之机。
    属于人类的文明开始萌芽。
    也因此，除了异种之外，人类之中也渐渐有信仰祂们的趋势。
    同样以血奴部落为例，他们是最早投入异种的怀抱的，为那位亲王建立了雕塑，每月举行血祭。

 第十七章 骑士宣言

    “河川之主、腐烂长河……或许那位就是后世贝卡亚特所信仰的腐烂神。既然这里是祂的领地，很可能这里就是早期的贝卡亚特……”
    “不过，我不能确定，我不知道附近的地形，巫的手上只有血宴平原的一部分地图，这并不能确定什么……而且，蒙昧纪元应该和我所在的那个纪元应该至少隔了几百年，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
    “至于血族亲王，和河川之主是同一位格的存在，可为什么后世没有祂的传说流传。”
    “还有，那位强大的古神群鸦之主，不知道祂此刻又在哪”
    叶清心内翻涌起种种思绪，难以平静。
    尽管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但亲身参与进历史、见证历史，这种激动感是难以言喻的。
    “我正在成为历史！”
    他甚至冒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念头。
    当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很可能只是一个幻境，或者基于某种特殊原因而形成的历史影像。
    “人类部落的底蕴太差，最多是有几个神选者，反倒是那些异种，背后都有一位伟大存在，需要徐徐谋划。”
    也许是为了让叶清尽快找到遗骸，卡拉那尽可能地提供了了最大的帮助。
    “安眠之息”这个恩赐超乎了叶清的想象的强大，他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并且没有最大程度释放安眠的效果，强壮的古德立马就昏睡了过去。
    叶清怀疑，如果他全力施为，再加上风的助力，整个岩犬部落都会一下子全部陷入沉睡，甚至不再醒来。
    也正因此，一些动作他完全可以大胆去做，不必拘束。
    “最好是尽快统合血宴平原的人类部落，帮我打听遗骸的消息……卡拉那他在这个时代也是叫卡拉那霍奇夫斯吗”
    ……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古德才从睡梦中醒来。
    从旁人的口中，他知道了发生的一切，包括卡卡的身份。
    一位神选者！
    整个血宴平原之中，也不过只有几个大部落才有少数的几位神选者，而且大多都是恩赐能力一般，代价又太大。
    他不由得陷入沉默。
    他的父亲，即是上任的部落首领，日渐年迈与虚弱，不意外地，在与血奴部落的争斗之中受伤死去。
    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这里每天都要死人，甚至他们还要赶着把一些健康的男人和女人献作血奴，送着去死。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血奴部落的举动得到了几个吸血鬼的支持。
    这并非古兰特子爵的命令，谁都知道，只要能保证血奴的正常供应，他不在意这些。
    但这足以让岩犬部落陷入危险的境地。
    按照巫和首领的安排，在正常的发展中，古德将最终登上部落首领的位子，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也是他所期待的。
    他也希望可以带领部落摆脱危机。
    可现在，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他理解巫的做法，但不能接受随便的一个人坐上这个位置。
    他必须和卡卡谈谈！
    起码得亲自确认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配不配得上这个位置。
    ……
    此时的叶清在巫的帮助下，正逐渐接手部落里的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务。
    包括狩猎队的安排、食物的分配与处理、矿盐的采买、居民安置……
    这让他清晰地意识到，部落里的分工体系并不完善，几乎大部分的权利和工作都包揽在首领的身上。
    这固然可以最大程度加固首领的权势，却也造成了许多不便之处。
    不过这暂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
    大河部落临时向血奴部落倒戈，主动破坏了同盟关系。
    必须得到惩戒！
    咚咚咚！
    有敲门声传来。
    “进。”
    推开门，来人正是古德，把头低下才能勉强进来。
    身后跟着的是守卫，一脸讪讪，显然是拦不住他。
    挑挑眉，叶清让守卫先离开，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他有些好奇：
    “古德，你来干什么”
    这人该不是不服输，要来和自己打一架。
    “不，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古德摇摇头，他的情绪显得意外地平和，与之前在比赛场的模样相比，判若两人。
    “作为首领，你对岩犬部落是怎么看的”
    “我并不希望，它被毁在任何一个人的手里。”
    叶清看着面前这个粗狂的、野蛮的男人，感到了惊讶，笑笑说：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不，我并非质疑你的能力，恰恰相反，作为一名神选者，我相信你的实力，在之前的比赛中你就证明了这一点。”
    “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真的愿意坐上这个位置”
    “是否愿意为这个部落做些什么”
    “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承担所有责任”
    “我想要亲口听到你的回答。”
    不知不觉，古德已经走到了桌子面前，高大的身体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带来极重的压迫之感。
    叶清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他微微眯起眼，突然说了一句：
    “我讨厌你的大胡子，看起来很碍眼。”
    古德愣住了，只是因为胡子的遮挡看不见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人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叶清“噗嗤”笑出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直手拍拍他的肩膀，认真地直视古德的眼睛：
    “那我告诉你，我的答案。“
    走至窗口，直面那即将落下的夕阳，身体笼罩在火红的余晖之中，叶清背着手，说：
    “在我的领导之下，岩犬部落将会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打败和收复大河与血奴只是第一步。“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为自己暂时设立的小目标是一统血宴平原。
    别人听到了，只会觉得他在异想天开。
    古德直直地看着叶清并不算高大的背影，陷入沉默，突然开口：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他单膝跪下，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右手放至左胸，庄严地宣誓，像是一位忠实的骑士：
    “我，古德，愿意追随首领大人，宣誓效忠我的主人卡卡，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我将拿起武器，杀死所有阻拦大人的敌人，战斗至死，无怨无悔！”
    叶清将手放在古德的左肩：
    “我，卡卡，接受你的效忠。”
    “你将成为我最忠实的骑士，用你的勇气、武力和智慧为我服务。”
    “你将永远爱戴我，不得背叛！”
    穿过窗口，一团缤纷的颜色绘成一抹靓丽的影，有什么在燃烧、跃动……

 第十八章 文明的割裂感

    没过几天，在一个深沉的夜里，战争突然打响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踌躇不决实属不智，也不是叶清的性格。
    于是，他带领一百多人，率先对最近的大河部落发动了突袭。
    两个部落之间只隔了一片葱郁的小树林，一个巨大的湖泊横亘在中央。
    “停！”
    叶清挥手让队伍停下，别太靠近，不然会被大河部落的巡逻队发现动静。
    在这里，只能远远地、模糊地望见黑暗中的一团鲜亮的火光。
    用手轻轻拨弄树叶，感受它的颤动，叶清轻声自语：
    “风来了。”
    鼓起腮子，一口气用力吹出，无形的安眠气息顺着风，在这片平坦的土地中扩散开来。
    一路上，到处可见昏迷的虫子、栽倒的飞禽和呼呼大睡的走兽。
    叶清怀疑，这份恩赐本身就是那位圣者的能力，所以才会如此强大。
    可以想见，卡拉那霍奇夫斯闲庭信步，一呼一吸之间，整座城市的生灵都将陷入安眠。
    恐怖如斯！
    拿着木头、石料、金属所制作的粗陋武器，部落的战士们怪叫着、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大河部落的聚集地。
    作为部落最强大的战士，古德自然是一马当先。
    他挥舞着一对巨大的、坚硬的石锤，却丝毫不见气喘。
    少部分的、没有被安眠之息波及的大河部落的战士冲了出来，被他毫不犹豫地砸在脑袋上。
    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白花花的脑浆迸裂，像一朵绽放的血腥之花，甚至开在了古德的脸上。
    但他丝毫不介意，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呼吸逐渐加重，越来越兴奋，似乎在享受这一虐杀的过程。
    面对敌人，古德从来如此。
    叶清走在这片原本属于大河部落的土地之上，避开飞溅的血液和脑浆，以及地上躺尸的大河居民，表情悠闲。
    仿佛并不是来打仗的，而是一场度假。
    于他而言，也确实如此。
    说实话，三个部落的战争凑一凑也就三百来人的规模，放在他的前世，可以说完全就是一场乡斗。
    而且，“安眠之息”这个恩赐，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完全就是碾压一般的存在。
    如果不是顾忌异种的势力，他可以一个人挑了整个血宴平原。
    可惜，他不能表现出太强大的能力，不能超出一定的限度，可以碾压人类，但又不会对强大的异种有威胁。
    毫不意外地，战争很快就落下帷幕。
    没有一点波澜和意外。
    “等等，神选者，我想和你谈一谈。”
    这时，一个背后生有一对巨大蝠翼，眼眸血红的男人歪歪扭扭地飞出来，艰难地躲开了古德的凶狠的大锤。
    即便他是一只生命力顽强的吸血鬼，在那样的攻击下，绝不可能存活。
    尤其是，他努力和身体里涌现的睡意对抗，一点血液魔法都无法施展出来。
    要不然，他又怎么会被一个普通的人类所欺辱！
    “不对啊！人类看见我不应该毕恭毕敬吗，为什么一脸凶悍地把锤子砸过来”
    此刻，这只吸血鬼感到异常委屈与不解，明明大河部落和血奴部落都将他奉为上宾，每天提供健康的血奴。
    要不然，他又是为了什么从子爵的城堡偷跑出来。
    还不是因为他在族里的地位低，分到的都是死人的血。
    “古德，停手！”
    见古德还在坚持不懈地追杀那只吸血鬼，甚至想用大石头把他砸下来，叶清只能无奈地喊停。
    听闻此言，古德立马停手，只是脸上带着似乎没有尽兴的神色。
    吸血鬼晃晃悠悠地降落在叶清的面前，脸上、身体上都是擦伤。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没注意叶清微微一凝的眼神。
    “呼，神选……”
    “你的衣服是哪来的”
    一点没有尊重这只吸血鬼的意思，叶清打断他的话，直接问。
    相比于自己这边还是原始人一样，用兽皮缝制的衣服，这只吸血鬼穿的分明是用某种布匹所制作的衣服。
    十分贴合吸血鬼修长的身体，有点类似西装，分明是成熟的工艺产物。
    这让叶清产生了一股严重的割裂感，就像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突然穿越到了原始社会一样，格格不入。
    “啊……啊衣服啊这是城堡里派发的，还可以自己挑选款式……”
    吸血鬼有点迷茫地扯扯自己的衣领，不知道这位神选者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下意识地回答道。
    城堡派发……挑选款式……叶清揉揉额头，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清这个时代了。
    异种和人类，虽说几乎完全是割裂的两个文明，但不至于差距这么大。
    该不会，他们已经用上了枪炮，可是，自己这边连对金属的运用都依旧很粗糙。
    呼出一口气，叶清压下这些纷繁的思绪，露出微笑，主动开口：
    “阁下，我们不愿意与的血族交恶，毕竟，正是在那位子爵的通知下，平原才会有如此安定的环境。”
    “阁下答应庇护血奴部落，无非是为了健康的血奴与供奉，这点，等岩犬部落统一了三个部落之后，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做的更好。”
    “也希望阁下和你的那几位朋友谈一谈，是同样的条件。”
    即便处于胜方，叶清也刻意放低姿态，表现出谦卑。
    至于血奴的供应……
    大河部落的人口可以并入岩犬，血奴部落……反正他们都自称血奴了，何不干脆直接让他们成为真正的血奴。
    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了，别人又何必把他们当人呢。
    他可不会心软……
    再说，这几只吸血鬼留在身边，可以探听一些城堡的消息。
    “啊……当然，这正是我想要说的，我也不希望与一位神选者交恶。”
    吸血鬼愣愣地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牵着走，但结果总是好的。
    强大的神选者是很珍惜的，尤其是能力特殊的话，甚至可以在子爵那里获得一个男爵的位置。
    打又打不过，身份又高不了多少，吸血鬼一开始就没打算死磕。
    什么血族的地位和荣耀，那都是虚的。
    不然，他们也不会跑到血宴平原的最边缘吃独食。
    看到叶清有些催促的眼神，已经差不多恢复了飞行能力的吸血鬼展开翅膀，趁着月色飞往血奴部落。
    抬头看着这只吸血鬼飞离，叶清有些疑惑地喃喃：
    “安眠之息……还会影响智商的吗”

 第十九章 这个世界需要神

    不过第二天的中午，这场战争就结束了，危机简单地消弭一空。
    这并不意外，血奴部落的依托无非就是那几位掌握了神奇魔法的吸血鬼。
    可这几位为了更好的供奉，加上一位强大的神选者的压迫，在叶清的招揽下，决定临时叛变。
    里应外合之下，会发生什么意外才是真的奇怪。
    岩犬部落没有出现一个伤员，大河部落成了部落的附属，没有必要花太多心思，至于血奴部落……
    所以，这一刻，巫是十分清闲的。
    在首领空缺的时间，一直由他负责部落事务，不过现在已经转全部交给了新首领。
    他懂得分寸。
    阳光正炽烈，让人睁不开眼睛。
    巫走在晒得皲裂的泥巴路上，树枝无力地向地面下垂。
    他看着充斥着忙碌与喜悦的部落，有些恍惚。
    一切发生地太快了。
    快得让人不知道如何去接受这种改变。
    接下来，在一块地域，只会有岩犬部落的存在，这是巫此前从未敢想的事。
    “只是一个神选者……”
    “一个神选者……”
    “如果，要是有更多神选者的存在，是不是那些异种……”
    说着，又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可笑。
    如果到处都是神选者，那么还算是“神选”吗。
    正因为稀缺，才被认为是神的选择。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神。
    当然，也不是没有，起码，血奴部落已经立起了一位亲王的雕塑，将祂当作真正的神来供奉。
    难得有时间，巫想去见一个人，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这里是临时挖出的一个地牢，因为战俘实在太多了。
    当然，因为比较简陋的关系，主要关的是妇女、老人和小孩。
    挥挥手让守卫离开，巫走进一间单独的牢房，这里关的是血奴部落的巫。
    过道处燃着火把，昏暗的橘黄色光芒艰难地洒进来一部分。
    巫的眼睛很浑浊，仿佛是化不开的淤雪，堆积在角落。
    他努力眯起眼，才看清楚里面的人的模样：
    灰白的头发杂乱地披下来，看不清面部，但巫可以想象这位老朋友的表情，肯定是倔强的。
    “我来看你了，巴布罗。”巫首先开口。
    “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干嘛，看我的狼狈样吗”
    巴布罗并不领情，“嘿嘿”一笑，竟然对自己的处境没什么难过之意。
    “当然不是……”巫被噎了一下，感到无奈。
    “你别总是这样，好歹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几句话怎么了。”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走的路不一样。”巴布罗的态度很冷淡。
    “路！”
    “什么路！”
    巫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紧接着的是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嘿嘿，那时候就说你要多喝点草药，可你总是嫌苦，这下子，老了就受罪了。”
    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巫的情绪稍微平缓下来了，眼睛闭了闭，复又睁开，继续说：
    “你为什么要选这么一条路，去信仰一个异种，还是一个吸血鬼异种！”
    “我们不是说好了，找到一条路，一条人类也能强大自我的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虚弱，嗫喏着说：
    “我们，不是已经有线索了吗……”
    “可是，这条路已经断了！”
    巴布罗突然扒开头发，咬牙切齿地冲着巫咆哮：
    “部落出现了一个强大的神选者又怎么样，他迟早会死，他死了之后，一切还不是回到以前一样。”
    “你忘了，当初是你亲手把你自己的儿子献给了一位吸血鬼伯爵，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他再强大又有什么用，他能打得过一位子爵吗就算打得过，上头还有侯爵、伯爵、公爵，那位高高在上的亲王！”
    “也许他有一天能杀死那位亲王，但除了这位亲王，还有河川之主，甚至往外，还有无数的类似的存在盘踞在这片大地上……”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巴布罗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嘴中喃喃：
    “这个世界上，人类是最不应该存在的种族……”
    “不，不是这样的，你也知道的，人类的文明也曾强盛过……”
    巫想要强硬一点，想要和巴布罗一样大声咆哮，但终究没了这个力气，说出来的话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也许你是对的，人类已经彻底断绝了这条自我强大的路，但，现在的这种处境是必须改善的……”
    “我已经找到了一条新的路了，一条好一点的路，起码比现在好。”
    “什么路”
    看着这位身体大不如前的老朋友，巴布罗叹息了一声，附和着问了一句，即便他不怎么感兴趣。
    巫沉默了一会，深深地看了巴布罗一眼，吐了一口气，突然转身离开。
    只是，他的声音还是飘到了巴布罗的耳朵里：
    “让这个世界，拥有一位真正的神明……”
    “一位真正的神嘿嘿，说不清是好是坏啊……连那些家伙，不都是自称为神明吗……”
    巴布罗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突然在衣服里摩挲着，拿出一个白色金属制作的圆盘。
    上面是一个红色的按钮，一条条蓝色的纹路在上面攀爬，闪烁着光芒。
    他轻轻一按，“咻”地一声，圆盘一侧射出一道红色的光，凝成细长的条状物武器。
    “可惜，就能用这一次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巴布罗比划着，最终将这光往腹部插去，轻而易举穿透而过，仿佛没有任何阻碍，并灼烧出一个大洞。
    他倒在牢房的冰凉的地上，嘴巴一张一合：
    “就这么死了也好，不用再……想太多了……”
    “……也挺累的……”
    ……
    走出地牢的巫看着正盛的太阳，眼角突然流下眼泪来。
    他没有去管。
    就像他没有去管巴布罗的死亡一样。
    他知道他离开以后会发生什么。
    “呵，他总是这么好强，我说过，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好强上，我没说错……一点没说错……”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接下来就交给卡卡，他是个好小伙……原本以为，我会把这件事一直带到坟墓里……”

 第二十章 改变

    “哇，这里好漂亮啊。”
    新建好的、整齐的漂亮木屋，光洁的青色石板铺就的平整的小路，角落里没有粪便之类的脏污。
    空气里飘的也不是那种霉烂、腐臭的气味，让人难以忍受，反而是果木的清香和某种食物的香气。
    路过的部落居民有说有笑，身上用兽皮缝制的衣物明显更加精美，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让鹿有些难堪。
    “他们是不是在笑我们啊”
    鹿背着一个大背篓，黝黑的脸上爬上两抹不明显的红色，把头靠向身边的大汉，小声问。
    “笑屁笑！”
    大汉声音铿锵有力，相当豪放，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小个子的脑袋上。
    “有啥好笑的，别人凭啥笑你，咱们又没干啥坏事。”
    要不是是在外面，加上他们是来岩犬部落交易的，不然非得揍他一顿。
    呸！丢人！
    “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给你哥我丢人，又不是没见过，我们部落不也差不多。”
    看着鹿眼睛还在乱晃，大汉气不打一处来，再次一巴掌呼过去。
    鹿揉揉自己的脑袋，有些习惯来自大哥的“爱抚”了，委屈地嘟囔：
    “哪里一样了，那么破，再加上到处都是腐臭的泥巴，都没法住人了……”
    在大汉的“慈爱”的眼神下，鹿讪讪地笑着，乖乖闭上了嘴巴。
    实质上，虽说大汉面上没有表现，心里无疑是非常羡慕的。
    岩犬部落这几年的改变，周边的部落都是有目共睹的，不仅一统了三大部落，在各方面都发展迅速。
    短短时间里就成了这附近最繁荣的聚集地，其他部落每隔几月就派人来这里进行交易，换取需要的物资。
    不仅仅是血宴平原，跨过腐烂长河的腐烂川域同样如此。
    这大部分都归功于岩犬部落的现任首领——卡卡，不仅仅是一位强大的神选者，而且也是一位英明的领导者。
    大力改革部落制度，肉眼可见地提升了居民的生活质量。
    而且，听说，他还时常有新的想法、新的点子，研制出了许多新型的工具，也包括很多独特的技术。
    这些，以岩犬部落为中心，并逐渐往外扩散开来。
    渐渐对人类的文明产生深刻地影响。
    所有人对这位名为卡卡的首领的评价，不再仅仅局限在他的神选者的身份上，而是他的英明的领导、深邃的智慧、强大的折服力。
    听说，岩犬部落的狩猎队队长古德曾经就和卡卡是竞争对手，甚至在赛场上互分生死，可最终还是在卡卡的魅力之下自愿臣服、永不背叛。
    毫不夸张地说，匮乏的词汇里，几乎所有能够找到的的赞美词，都能用在这个人的身上。
    如果是我们部落的人就好了……
    大汉略微恍惚了一下，但随即又自嘲地笑笑。
    即便这位卡卡是生在腐烂川域，也改变不了什么。
    摩卡拉山脉的资源十分优渥，大量的魔兽似乎已经被这里的统治者吸血鬼们赶尽杀绝。
    除了上供血奴，这里的部落不用担心太多，相比起他们来已经很幸福了。
    不像腐烂川域，那些恶心的魔兽四处游荡，人类难以抵抗。
    每一个部落都不得不供奉一位腐烂之种，同时信仰那位河川之主、自称腐烂神的存在。
    为了让腐烂之种获得舒适的居住地，腐烂川域的部落不得不让自己原本干燥的土地覆盖上泥沼。
    恶臭和腐烂的气息到处弥漫，还有各种虫子，哪怕只是受了一个小伤，却因感染而死去的不在少数。
    不是没有部落想过迁移出腐烂川域，可既然已经和那些腐烂之种绑定在一起，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仆人。
    “而且，听说最近古兰特子爵已经不怎么要求血宴平原的部落上供血奴了，还把大部分的吸血鬼都召集了回去……”
    “真好……”
    “这里怎么样”
    突然，一旁传来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却又透着一股舒缓之意。
    只见一个褐色头发、淡绿色眼眸、身材修长的男子静静地站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这里。
    他的衣服是用柔顺的动物毛发揉搓后编制而成，看起来贴合又富有光泽，显得身姿矫健。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又问了一句：
    “怎么样”
    “非常不错，很荣幸可以到这么强大的一个部落里参观。”
    大汉此时显得异常谦恭，眉眼低垂，并且一把捂住旁边想要插嘴的鹿，强迫他一起低头。
    “那就好，这也是我的荣幸。”
    笑了笑，没给两人再说话的机会，就转身离开，腰间佩戴的一个刻有带翼猎犬的护身符很显眼。
    “干嘛不让我说话我又不会干什么。”
    鹿有些奇怪于他大哥的表现。
    “要是你乱说话怎么办，你知道刚刚来的是谁”
    大汉再次一巴掌呼过去，毫不留手。
    “谁啊”
    一边熟练地躲开攻击，一边探头探脑地问。
    “看到他戴的护身符吗”
    “哦哦！他就是……”
    鹿左右望了望，似乎怕被谁听到，压低激动的声音说：
    “那个卡卡！”
    “我听说过他的传说，原来他就是卡卡，没想到我们可以见到他本人！”
    他涨得脸红脖子粗，完全是一副面见最崇拜的偶像的模样。
    “都怪你，我本来可以和人家说几句话的……”
    “说说说……说个屁！要是这次来没换到想要的物资，首领得骂死我们。”
    大汉可不敢让鹿冒犯了这位大人，哪怕只是和这位短暂地接触了一会也是胆战心惊。
    听闻，血宴平原的猎鹰部落不满岩犬部落的壮大，时常做出挑衅的举动，甚至意图刺杀岩犬部落的人。
    但是，那位大人只是去猎鹰部落的领地走了一圈，一切就全部都解决了。
    据说，那天，连路过的飞鸟都沉睡了过去，朝着地面坠落。
    虽然，对外宣称这位大人只一统三大部落，可因为冒犯了这位而无声无息消失的部落指不定还有多少。
    “还好，这位大人看起来挺和善的……”
    ……
    另一边，一个人突然走开的叶清，重新和珑汇合。
    “您这是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和两个陌生人搭话”珑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心血来潮。”
    叶清只是摸摸下巴，然后笑笑。
    “对了，巫有什么事吗”
    珑的眼里流露出悲伤，但很快就收敛，说：
    “他希望见您一面，有些话对您说。”

 第二十一章 死亡与疯狂

    木制的小屋里一片昏暗，只有一个小天窗里透进一束光线。
    轻淡的的灰尘在暖色的光芒中起舞，驱走房间里的阴郁。
    弥漫的，化不开的，是浓重的草药味。
    “珑，你先离开。”
    靠里的床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如风中的星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珑紧紧抿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哭泣的声音，一句话没说就退出这个空间，虚虚关上门。
    “巫，你还好吗”叶清叹息一声，问。
    这是一位让人值得尊敬的老人，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岩犬部落的发展和建设。
    好歹也相处了几年，一点感情没有是假的。
    “我还好……咳咳……我没事……”
    “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巫艰难地从床上立起身体，干瘦的只剩一层皮的手掌紧紧抓住叶清的手，两只眼睛像鱼眼一样几乎要突出来，布满了血丝。
    叶清坐在床边，没有违抗这位即将步入死亡的老人的意愿。
    淡绿色的深邃眼眸静静地看着，没有一点波澜，像是一潭清幽的湖水，却无端生出一股悲伤之意。
    “我看得出来，你确实一直是为岩犬部落着想，甚至在一点点改变这个文明，如果……咳咳咳……”
    叶清轻轻拍拍巫的背，让他顺过这口气，突出的脊骨有些硌手。
    巫慢慢缓过气来，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面上带有红光，惨淡的双眼变得有神，语气逐渐流畅：
    “如果没有祂们的存在，你的存在、你的智慧，会让人类的文明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可惜，没有如果，祂们始终盘踞在这片大地上，占据着曾经属于人类的土地，高高在上，将人类当做畜生来驯养。”
    “可惜，那条路已经断了，人类暂时找不到能够强大自我的办法……所以，我找到了一条新路，一条可以暂时摆脱现在处境的路。”
    “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
    没有顾及叶清听到这些的感受，巫的表情渐渐染上疯狂，一点点扭曲，声音逐渐尖锐，变得刺耳。
    狂躁的情绪覆盖了这个曾经冷静、富有智慧的老人。
    “巫！巫！你冷静一点！”
    叶清试图安抚此刻的巫的明显不正常的情绪，但没有用，他现在完全就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巫的眼睛一点点染上红光，异常狰狞可怖，喉咙似乎被掐住了一样，青筋毕露，艰难地吐出“嗬嗬”的怪声。
    “听我说，继续听我说！”
    “打碎护身符，让猎犬出来……它……它会听从你的命令。”
    “记住你的名字，你是……你是卡卡达克斯……”
    “去遗迹里……让祂降临，马上……马上，祂会途经这里……”
    “祂是……群鸦之主！”
    当吐出最后一个单词时，这位老人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双眼大睁，手无力地垂下。
    油腻的黄色的流状透明物质不断从他的身体溢出，一片片黑色的鸦羽从毛孔中钻出来。
    脸上、身体、四肢，到处都覆盖上了浓密的鸦羽。
    最后，化作了一个畸形的黑色怪物，姿势扭曲地躺在床上。
    只有那双眼，兀自地睁着。
    叶清吐出一口气，手放在巫的眼部，让他最后能够闭上眼睛。
    即便是他，心里也不免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
    这位为人类寻求出路的老人，最终却以怪物的姿态死去。
    “原来，群鸦之主是在这个历史节点才出现的，祂即将途经这个文明，然后信仰祂的人组成了最早的黑鸦教团……”
    基于巫给出的信息，叶清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没有再想下去，他握紧了腰间戴着的护身符，转身出去，通知珑这个消息。
    巫还差了一个葬礼……
    ……
    葬礼很简陋，尸体躺在一具布满粗糙花纹的长方形棺椁里。
    除了珑和叶清，没有谁知道巫死前的模样，他们只会记得那个慈祥的、和蔼可亲的老人。
    一开始，珑还想清理干净那些黑色鸦羽，但它们像是长在了肉里，强行清理反而会破坏遗体。
    葬礼现场，悲伤凝固于每个人的脸上，反倒是珑，情绪平和。
    她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用了比别人长得多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到最后，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差别。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部落里的巫，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相信你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
    叶清走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一直以为这位强大的神选者会是她的归宿，毕竟部落里没有再比她优秀和漂亮的女人了。
    不过，多年的付出没有一丝回报……
    她突然明白，自己唯一的归宿和依靠死了。
    突然，珑单膝跪下，清脆的声音在这片广阔的平地传荡开来：
    “从今天开始，我将抛弃我的名字，成为岩犬部落新一任的巫，认真履行我的工作与职责，不懈怠、不放弃！”
    “我将效忠我的主人卡卡，贡献我的忠诚与能力。”
    叶清愣了愣，将手放在珑的肩膀，庄严地宣布：
    “珑，不，巫！”
    “我接受你的忠诚，你将永远爱戴我，永不背叛！”
    这一刻，珑选择了抛弃了原本的身份，继承了自己爷爷的责任，成为部落新一任的巫。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珑，而是巫了。”
    这一刻，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
    “大人，最后这只也快疯了，他撑不了多久了。”
    参加完葬礼后，感觉身体有些疲惫的叶清，正欣喜于珑的成长，直觉地认为珑的成就不会在上任巫之下。
    突然，后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是古德。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少了那满脸的大胡子，取而代之的是硬朗阳刚的面庞。
    五年前，叶清开玩笑地说出那句话之后，第二天古德就把满脸的大胡子给剃了，并且此后一直保持这个模样。
    看起来，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几岁。
    叶清挑挑眉，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感慨居然能撑这么久。
    “那就去看看，看看他在彻底疯狂之前，是不是愿意透露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第二十二章 异种的统治从未改变

    “放我走！求求你，放我走！”
    “王在呼唤我，我必须回去，我必须回去……”
    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一个男人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住，他痛苦地捂住耳朵，不停地在地上打滚，嘴中一直传来哀嚎。
    他的耳朵有点尖，血红的眸子无疑昭示了他的身份。
    一只吸血鬼！
    在如今这个时代，明明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异种，却偏偏如此狼狈。
    叶清只是冷漠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
    这只吸血鬼是当年那三只偷跑出来的吸血鬼中的一个，另外两只已经疯了，彻底异化成为怪物，被处理掉了。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消息，还隐瞒了什么。”
    叶清曲起手指在桌面轻敲，问。
    “没有了，没有隐瞒，我全部告诉你了……放我走，放我走……”
    吸血鬼捂住耳朵，脸上糊满了眼泪与鼻涕，一身精致的礼服破烂不堪，皮肤鼓起一个个小鼓包，有什么似乎在游走。
    他的表情突然惊慌，冲着空气大喊：
    “王！王！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私自跑出来！”
    “求您，别再说了，我会回去的，我会回去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他的口里发出来，伴随着强烈的痛苦。
    那一个个小鼓包突然涨破，一条条白色的、布满奇异花纹的蠕虫钻出来，没有脑袋，顶部裂开一张满是锯齿的大口。
    蠕虫们挣扎着想要将身体从血肉中拔出来，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只是让这只吸血鬼承受了更大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蠕虫动作渐渐平息，重新钻回鼓包，鼓包也一点点消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吸血鬼窝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紧紧抱住自己，显然已经被折磨地理智近乎崩溃了。
    “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我什么都说了……”
    “血族最早都是游荡在外的魔兽，没有理智，在很多年前的一天，王突然呼唤所有拥有血族血脉的魔兽向他聚集，之后，在王的帮助之下，所有血族都重新拥有了理智。”
    “按照血脉的多寡以及纯净度，血族重新划分了爵位，并一直统治着摩卡拉山脉。”
    “七年前，血宴城堡里，子爵大人进入了血池里沉睡，其余的男爵负责管理城堡的事务，并且严令禁止血族外出。”
    “食物并不多，我们只能分到死了很久的人的血，所以我们就跑了出来。”
    吸血鬼讲着讲着，突然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凄厉地喊：
    “两年前，就在两年前，王开始呼唤我们，命令我们全部聚集，并且每一个聚集地必须最少拥有一位伯爵。”
    “我们一定要回去，我们不能违抗王的命令，血宴城堡现在一定都空了……”
    “他们一定都去了山脉深处，那里是血族高层的领地。”
    “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死……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的话里竟然带有浓重的哭腔和鼻音，显然是怕了。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他们知道的消息都大同小异，也难怪，都是没有爵位的普通吸血鬼。”
    叶清叹了一口气，显然没什么心思继续逼问下去了。
    “那么，要放走他吗”古德站在叶清的身后，沉声问。
    “不用了，给他一个痛快，免得异化成为怪物。”
    吸血鬼惊喜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旋即是绝望以及莫名的释然。
    现在，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古德脸上染上一抹残忍的笑容，将吸血鬼提起，大掌掐住他的脖子，让他一点点窒息着死去。
    看着这么残忍的一幕，叶清却没有半分波澜，眼睛没眨一下，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五年。
    “五年了，我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居然已经待了这么久了。”
    叶清在心内感叹，也不知道现实世界过去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
    这五年，简直像一场梦一样。
    或许，等他完成了任务，真是一场梦也说不定。
    叶清在心里自嘲笑笑。
    “这些年，我派人前往平原深处，甚至一直去了摩卡拉山脉深处，幸好没有什么魔兽和异种。考虑了一部分地形的改变，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摩卡拉山脉就是后世的霍奇夫斯山脉。”
    “所以，如果要找到卡拉那的遗骸，大概率就在摩卡拉山脉深处，甚至，就在那位亲王的手里。”
    “这位亲王的状态似乎不佳，在两年前就开始收拢血族，严禁外出……就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还有，真是难以想象，血族居然是从那些恶心的魔兽恢复过来的……那位血族亲王设法让他们恢复了理智。”
    叶清曾经到过腐烂川域，那些游荡的魔兽，留着脓液与污泥，长出奇怪的血肉残肢，让人只看一眼，就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这也说明，曾经游荡在摩卡拉山脉的魔兽大部分都有着血族的血脉。”
    “后世虽然少，但还是偶尔有魔兽的消息，再加上那些假神明的后裔成为了贵族……我有理由怀疑，这些所谓的被污染的魔兽，很可能全部都是那些存在的血脉后裔，只是大部分都没有理智。”
    他突然联想起了卡拉那的呢喃：
    [这是文明与疯狂逐渐划出分界线的一个年代，神话们逐渐恢复了理智，因而文明有了喘息与萌芽的机会。]
    叶清摇摇头，轻笑着自语：
    “而恢复了理智的就是所谓的异种，摇身一变，成为贵族，再加上假扮神明的神话们，依旧统治人类。”
    没想到在后世的新纪元，人类依旧没有摆脱异种的统治，只是变为一种更加隐晦的方式。
    “不过，起码在这个时代里，要改变现状的方法就是……”
    叶清拿起腰间的护身符，放在眼前，用视线一点点描摹上面的图案。
    带翼的猎犬静静地蹲伏，眼神充满了恶意，换个角度看，又似乎是友善
    “引进一位真正的神明，直接掀翻棋局，让这些神话都不敢轻举妄动！”
    “反正，不会更糟糕了，如果有一位压在所有人头上的强大存在，说不准会让境况改善。”
    “我突然感到很好奇，黑鸦教团在历史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第二十三章 光辉之犬

    咔嚓！
    叶清拿着一把大锤子，毫不犹豫地砸向护身符，从头至尾裂开一道长长的开口。
    基座的铭文闪过微光，又瞬间消匿。
    拨开外面套着的石质“外套”，露出里面的“秘密”：
    形状奇特的铭牌，似乎是用黄金制成，闪着不同寻常的光泽。
    花纹依旧是有翼的蹲伏的猎犬，不过身体只用几笔勾勒而成，隐隐有种虚幻的感觉。
    手掌摸上去的一瞬间，时隔五年，再一次飘起久违的文字：
    【可提取】
    他捏起碎裂的一块基座，轻轻一搓，就化成一团灰白的灰。
    “是因为材质特殊的关系，还是因为这铭文的力量，居然可以隔绝‘超凡提取’的感知……”
    拿起铭牌，放于掌心，叶清心内默念：
    “提取。”
    一团信息流炸开，逐渐理顺，以叶清能够理解的方式展现：
    【你提取了一块光辉之犬的契约铭牌。】
    【你获得信息：
    随光而行，随光而逝。
    光辉之犬一族曾向达克斯家族立下永恒的誓约，当达克斯家族的血裔手持契约铭牌，可以召唤来一只光辉之犬，并向它们提出三个要求。
    将铭牌放置在阳光之下，它们便会追随气息而来。
    通过铭牌，你可以向它们发布命令。
    光辉之犬无法被驯服，永远追随着光的步伐，在宇宙和文明中跳跃。】
    “达克斯家族岩犬部落的前身吗……”
    “一个未知的、不知为何而消逝的、曾经存在的古代文明……”
    阳光之下，契约铭牌带着超凡脱俗的怪异美感，工艺精湛和优雅得难以置信。
    铭牌周围的阳光渐渐黯淡下来，仿佛被铭牌本身全部吸引进去，花纹一点点被点亮。
    漂浮的灰尘骤然沉寂，光辉逐渐在窗口聚拢，慢慢铸就了一只奇异的生物。
    从外貌上看，有点像狼，一对狭长的翅膀收拢在身体两侧。
    双目炽热，下颌突起，轮廓不停变换，好似时时刻刻在重塑一样。
    这只猎犬趴伏在光芒之中，边缘似乎虚化和四周融合，。
    叶清挑挑眉，稍稍抬起了手，表现出了亲近的意愿。
    光辉之犬立马凑近过来，随着身体脱离了阳光的直射，身体也一点点变暗，化作一只普通灰毛大狼，只是毛发之中不断飘起灰色的类似烟雾的物质，不断挥发。
    就像是会随着周围的亮度调节自身的形态一样。
    它趴在叶清的脚下，欢快地摇着尾巴。
    “它似乎在讨好我，可是，光辉之犬不是无法被驯服的吗……是因为达克斯的血脉吗”
    手想要摸摸猎犬的毛发，理所当然地，手直接穿了过去。
    这就是一团光组成的生物。
    无法被攻击。
    也无法攻击敌人。
    重新捡起铭牌，叶清有一种和眼前这只猎犬心灵相通的感觉。
    沉吟了一会，他下了一个命令：
    “找到群鸦之主在这个文明留下的痕迹。”
    “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一位名为群鸦之主的神明……你知道祂的气息是怎么样的吗”
    很明显，借助铭牌上的契约，这只光辉能够听懂叶清的话。
    而且，它也显然知道群鸦之主这位神明。
    它点点头，翅膀做张开势，身体突然崩碎，化作微弱的光芒，与四周的空气融为一体。
    也就是这一刻，叶清发现自己面前的景物变了。
    不止，视角还在快速地晃动、跳跃和穿梭。
    时而是广袤的平原、时而是阴郁的森林、时而是狭窄幽静的峡谷，还见到各种奇特的飞鸟、游鱼和走兽。
    “这是……光辉之犬的视角！”
    “这么快速地切换景象，我居然一点不会感到头晕目眩，还看得很清楚，应该是因为这是从光辉之犬的视角来看的关系……”
    仔细观察之下，叶清发现光辉之犬的行进方式十分有趣。
    “借着折射的细小的光芒不断进行跳跃，动物和植物身上，只要有光芒反射，都是它的跳跃点，所以，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水下，有时候又在天上。”
    “可惜，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给它下达命令，不然，完全就是远程操纵一台无人机，还有全景视角，想探索哪里不都大可去得……”
    一开始，叶清以为光辉之犬只是在摩卡拉山脉包括周围的一片的地域跳跃，可直到后来，越来越不对劲。
    皑皑的纯净冰雪、炽热的黄色干燥沙漠、裹挟着浓浓的黑烟的暗红色火山、古怪的金属遗迹……
    甚至是一片漆黑，几乎看不到什么景象的地方。
    叶清猜想，那里可能是某处深水，大概率是深海。
    就好像迷了路一样，它不断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闪现，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团团转。
    “它怎么了，为什么找不到群鸦之主的痕迹”
    突然，视角被切断，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然后重新清晰起来，屋里的平凡摆设映入眼帘。
    光辉之犬蹲伏在微光之中，翅膀呈现半张开的状态，哪怕只是如此也几乎达到了两米之长。
    感受铭牌传递而来的委屈、不解的情绪，叶清试图揣摩它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不止一处痕迹有群鸦之主的气息，甚至有些地方的气息还时隐时现，所以你不确定我要找的是哪……”
    “好，那我明确一点，是距离我最近的、拥有群鸦之主气息的地方，很大可能是一座遗迹。”
    “你需要为我展示的，是这段路程中详细的路线。”
    契约生效，成功让这只聪明的非人之物理解了叶清的意思。
    它张嘴似乎做了一个嚎叫的动作，可没有任何声音，只吐出了一团光尘，并快速消散，就像是人呼出的气体一样。
    身体再一次崩碎，可这一次，叶清的视线未和光辉之犬相链接。
    不过几秒的时间，房间里稀薄的光辉又聚拢起一只长翼猎犬的轮廓。
    没等叶清反应过来，它猛地扑向他，身体直接相撞，只卡顿了一瞬间，又完全穿透过去，像是存于两个空间一样。
    越过血宴平原，深入摩卡拉山脉，路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湖泊，穿过飞舞的无数乌鸦，在地底，有一座古老的遗迹……
    像是亲身经历过了一样，清晰的画面逐一浮现在脑中。
    吐出一口气，叶清难得升起一点喜悦的心情，露出笑容：
    “好了，你可以先走了。”
    他可以感觉到，铭牌的契约减弱了一点，再有两次，估计就会彻底消失。
    这一次，光辉之犬做出奔跑的动作，跳进窗口射进的阳光，一瞬间虚化，化作一束灿烂的光……

 第二十四章 旅途之中

    平原的黄昏，来得迅速，来得了无声息，迷蒙蒙的细雨和雾紧随身后，一路追笼上来。
    时间还早，却偏偏昏沉一片，难以分辨氤氲的星光，风雨欲来，裹挟了远处山、近处岭。
    “快快快！”
    “快搭好！”
    “雨快来了！”
    ……
    常年在各部落游走的行商对天气的变化异常敏感，但不巧，这场雨来得有些急，只得冒雨行动。
    当简易的木棚搭好，噼啪火焰冉冉升起，暴雨带来的寒意顿时被驱散。
    行商的组成往往是以家族的形式，几个家族组合在一起，相互通亲，以血脉的联系结成最好的扭结。
    风拂过林木，如隐隐的涛声，还伴着急促的雨点声。
    暴雨之中，连动物也必须隐藏在自己的小窝里，但还是有意外的情况。
    比如现在……
    沉重的奇怪声音在雨夜的潮湿夜幕之中传出来，墨汁一样浓的黑暗中，一个怪形怪状的生物在靠近。
    行商中健壮的小伙子立马警觉，握紧了粗糙、狂野的武器。
    其余人也是一样，不敢怠慢。
    当陌生的生物终于靠近，显出身形……
    “是人！一个人！”
    有人惊呼，不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的人，而是他手中拖着的一只野兽。
    那是一只牙兽！
    粗壮的体形、巨大的力气、可怕的一对獠牙……这些，都是赶路人的噩梦，尤其对四处奔波的行商而言。
    他们的货物常常因为这种野兽而摧毁了大半。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他们也很难制服一只成年的牙兽。
    可现在，居然有人一个人就制服了一只强壮的牙兽，实在很难不让人感到震撼！
    正因此，他们一时因为震惊，反倒让这人靠近了火光，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
    来人正是叶清。
    在召唤出光辉之犬之后，探听好情况，并安排好了部落里的事务，全部交给古德和珑，他就立马动身前往寻找群鸦之主的遗迹。
    他需要找到卡拉那的遗骸，就必须直面那位血族亲王。
    他可不觉得，只是一位圣者赐予的恩赐，能够让一位神话陷入安眠。
    所以，叶清必须寻找别的合适的转机。
    在这么一个年代，人类何以能够反抗这些神话，在后续的纪元里建立起文明的国家
    答案就是——群鸦之主！
    所以，他也期望借助这位真神的力量，帮助他，从血族亲王的手下获得卡拉那的遗骸。
    “不过，或许我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在这个古老的年代获取到足够的超凡知识，献祭给门之匙，然后打开‘门’，脱离这里。”
    不过，这个选择可能会消耗更多的时间……叶清苦笑。
    此刻的他，显得分外狼狈，因为不曾预料到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没有什么准备。
    至于手里拖着的牙兽，是叶清准备好的晚餐，看着和野猪的样子差不多。
    “你好，可以让我在这里留宿吗”
    “我可以把这只牙兽让给你们一部分，当做酬谢。”
    叶清的声音很大，怕隔着厚重的雨帘，这队行商听不清。
    坐在火堆旁、明显是被众人围簇的一个穿着兽皮衣的老人，敞着大腿，同样大声回答：
    “可以，但是那只牙兽你必须分我们一半。”
    在老人看来，自己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毕竟没谁会愿意把自己辛苦杀死的猎物平白分出大半，这个年轻人很可能不愿意接受。
    他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可以！”
    这人的表情有明显的欣喜，很快答应下来，老人莫名一噎，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点吃亏。
    嘭！
    这只体长有两米多一点的牙兽被叶清扔在地面，溅起泥浆。
    没有人在意这一点点脏污，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兴奋地把这头牙兽搬起，迫不及待地切割它的肉。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比较淳朴，没有什么防备的心，更关心的是切身的利益。
    叶清一点不在意，反正如果需要的话，他完全可以一瞬间让一大片森林里的野兽昏倒，想要食物还不简单。
    “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
    坐到地上铺的一层草堆之上，他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自然地问。
    “去大熊部落，我们刚从狼鱼部落回来，这些东西都要卖给大熊的人，他们那里最需要这个。”
    老人拍拍背后靠着的拿兽皮盖着的货物，一脸自得。
    行商来往于各个部落，倒卖各个部落里的特产，赚取差价。
    在血宴平原的附近，岩犬部落是最繁荣的，也是行商们的第一目标，岩犬的货物总是最齐全、最受欢迎的。
    因为叶清的无私贡献，行商里的众人对他很欢迎、很热情。
    不仅送上了肉，甚至还有酒。
    肉只是简单地烤熟，抹上了少许珍贵的盐巴，除了肉质鲜嫩，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至于酒……
    老人拿起一个镂空的木头杯子，摇摇有些浑浊的酒液，享受地啜饮一小口，向叶清炫耀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酒，是岩犬部落那位强大的首领发明的，一般地方可是没有的。”
    “前些日子我们经过了岩犬部落，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么一点点。”
    说着，老人心疼地往叶清拿到的木杯子到了小半杯。
    看着只浅浅地覆盖了一个底的浑浊酒液，叶清感到无语。
    靠着他那一点浅薄的酿酒知识，摸索了大半年，才成功酿出真正意义上的酒来。
    可是，受限于技术的关系，这东西的味道并不好，至少他自己平常是不怎么愿意喝的。
    不过，他也没拒绝老人的好意，一口喝下，见老人似乎有点求夸奖的表情，叶清露出惊讶的神情。
    居然比他酿的更难喝……
    “非常不错，我从来没喝过。”
    没喝过比这更难喝，他记得这方面是交给了珑，怎么还会更加糟糕。
    “呵呵，你没喝过很正常，这不是一般人能喝的。”
    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喝的下的……叶清表面没有异常，依旧带着笑容。
    只喝了这么一点点酒，而且酒精度数不高，老人的脸上就染上酡红，不知不觉话就说得多了：
    “狼鱼部落也不好过，明明这么大的太阳，他们那边偏偏下起了大雪……”

 第二十六章 以人为食的时代

    这是卡拉那霍奇夫斯的呢喃声，不过听起来有些虚弱，似乎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你看不到吗”
    叶清轻笑一声，笑声化成环，从身体向四周蔓延，混入漩涡，化作或红或黄或蓝的扭曲图像。
    卡拉那沉默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力气，声音有些无奈：
    [我看不到，我并非亲历者……我只能把我的声音传递过来，还有截取你的声音。]
    [你的身上有我看不清的东西，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克制一些……刚刚，一位未知的神话被吸引过来，并且试图降临，这并非一件好事。]
    [如果这段历史没有按照预定的轨道行进，那么你很可能会被诡变的历史污染，我也就拿不到我的遗骸了。]
    “我身上有你看不清的东西……那为什么要找我，不怕我身上的东西反噬你吗”
    “还有，我会做什么可是无法预料的，如果一不小心破坏了这条预定的历史轨道怎么办”
    说这话时，叶清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和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卡拉那没有在意叶清近乎挑衅的话语，舒缓的呢喃声轻柔优雅，宛如跃动的音节：
    [呵呵……]
    [命运指引我找到了你，你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历史轨道……]
    [记住一句话：神明之外，皆可改易。]
    话音刚落，就像是再也撑不住一样，一点点消散，越来越远。
    这个混乱的世界也一瞬间破碎……
    ……
    雨不知不觉停了。
    深沉的夜色为这个世界盖上一层帷幕，广袤的星空似乎包容着一切。
    呼哧！呼哧！
    剧烈的喘息中似乎蕴含着强烈的渴望，紧接着，是血肉撕扯的声音。
    借着星光，能够看清楚，发出声音的，正是一只巨大的魔兽。
    臃肿的身体，白色的蠕虫钻进钻出，黄黑色的脓液大片地淌出，流到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草木立刻死去，连土壤也变了颜色。
    这里被污染了。
    堆叠、挤作一团的肉里，一张只剩五官的脸刻在上面，顺着尖利的牙齿，恶臭的涎水喷溅。
    肉山之下，一条条类似章鱼的触手伸出来，血色的吸盘像是绽开的花，无数的倒刺隐藏其中。
    它就是靠着这几条触手，才能快速地在森林中穿行。
    突然，它停下了动作，蠕动的肉上的脸挤作一团，又快速散开。
    接着，它抛弃了正在享用的猎物，飞快地奔往一个方向。
    它闻到了，人类的味道。
    至于被抛弃的猎物，凄惨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破开几个大洞，皮肤紧紧贴着骨头，血液几乎完全被吸干。
    ……
    行商队伍搭的简易落脚地里，火光噼里啪啦地燃着，火舌直往上冒。
    这能有效驱赶大部分的野兽。
    几个守卫站在外面，裹着厚厚的兽皮，外面是某种藤蔓制作的甲胄，手里抱着巨大的骨矛。
    金属制作的武器也有，不过工艺粗糙，并且只有小领队有资格装备。
    在这个时间段里，金属冶炼的技术还十分原始，效率低下。
    时间缓缓流逝，在夜幕之下被拉得很长，明显可以看到，几个守卫的精神都有些疲惫，难免会懈怠。
    “时间还没到吗怎么还没人来换班”
    一个红发的守卫向他旁边的人抱怨道，他觉得自己已经站的够久了。
    旁边的另一个守卫只是懒懒地抬抬眼皮，似乎不愿意搭理这家伙。
    骨矛靠在木柱子上，红发守卫空出双手抱拳，颇为不满：
    “我看是他们故意不来换班，好让我们多做一些事，自己可以偷懒。”
    “没这回事。”另一个守卫敷衍地回了一句。
    “不！你知道的，拉那小子平时就鬼精鬼精的，说不定就是他使的坏主意。”
    想到拉的畏畏缩缩和眼睛滴溜溜乱转的样子，另一个守卫也顿时有些迟疑，被红发的这家伙动摇。
    “你看，这里离森林有一段距离，还点着火，再加上卡夫他们也在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要不我们先走，回去休息一下，不会有谁发现的。”
    红发守卫怂恿道。
    可没等另一个守卫回答，他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睁大眼睛，嘴唇颤抖。
    来不及说什么话，一把狠狠地推开红发守卫。
    红发的守卫还有些懵逼，旋即是涌上心头的怒火。
    可没等他发作，他就看见一条巨大的触手破空而来，卷向他原来站着的位置。
    没有成功捕捉到猎物，触手登时在空中转了一个方向，吸盘大张，露出里面黑幽幽的洞口。
    似乎传来一股吸力，另一个守卫的脚离开地面一小段距离，脑袋立马插进洞里，身体扑腾着，要把自己拔出来。
    “魔兽！”
    “魔兽！”
    “有魔兽！”
    红发守卫声嘶力竭地大喊，立马惊起了行商队伍里的所有人。
    他没有逃跑，脸上浮出悲哀的神色，拔起骨矛冲了上去，试图救回自己的同伴。
    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人类之躯是无法与魔兽相抵抗的。
    几条触手相继缠上，骨矛被生生打断，红发守卫的脑袋同样插进了吸盘之中。
    两人挣扎的力气渐小，最终彻底失去了动作，转眼间，就化作两具腐臭的干尸，像是经过了很多年的风干一样。
    随手将两具尸体抛开，魔兽明显没有满足，尚看得清五官的脸上竟然有类似人类的情绪浮现，眼神逐渐染上一点点理性。
    “不够，不够……”
    无官张张嘴，居然直接就开口说话了，虽然断断续续的。
    这时，行商的人差不多也都出来了，年轻的男女们，也包括尚有力气的上了年纪的人，手上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一脸悲壮。
    他们没有试图逃跑，他们知道他们没有办法逃得过这个有着八条腿的怪物。
    也许正是血脉的联结，让此刻的这支普普通通的行商队伍分外团结，面对危险也不离不弃。
    “不要紧张，等它吸够了血，它就会自己离开的。”
    “有谁……自愿牺牲的吗”
    行商队伍的领队，名为阿玛尼的老人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但没有办法，在古老的年代里，面对魔兽的侵袭，如果没有异种的庇护，这是最好的办法。
    其它猎物是无法满足这些魔兽的，只有捕猎到足够的人类，它们才愿意离去。
    还好，它们的繁衍能力并不强，并且魔兽的血脉会代代消减，不然人类何以在这片苦难的大地上生存。
    在这个时代，人本无人权可言，他们是附庸，也是食物……
    魔兽食人，异种又何尝不是食人！
    这是一个以人为食的时代。

 第二十七章 战斗

    不必多言，几位老人自觉走了出来，眼神没有什么波动。
    他们已经活得差不多了，平日里待在行商队伍之中也是拖后腿的存在，无法参与捕猎，浪费着珍贵的食物。
    “阿嫲……”
    有小孩子的哭声穿出来，不少大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哭出声音。
    可没有办法，这是最好的选择。
    魔兽不挑食，正好相反，有时候，年老之人更能吸引到它们。
    就好像，它们的捕猎并不只是纯粹为了鲜活的血肉，填饱肚子。
    真正直面这个可怖的怪物的时候，即便是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的几个老人，也不由得感到害怕，身体颤抖，面色苍白，随时要晕倒过去的样子。
    看看那庞大、恶心的身躯，还有那爬动的蠕虫，以及灵活舞动的触手……任何一样，都赋予了这个魔兽能够轻易把人吓死的特质。
    嗤嗤！
    粗大的触手卷了过来，底部的吸盘张开血盆大口，一朵绽放的肉花，流着不知名的恶心液体。
    声音一时停顿下来，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场景给吓到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但有人没有！
    一支巨大的骨矛破空而来，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似乎划破了空气。
    只一瞬间，触手被穿透，血红的液体飞溅而出。
    “吼！”
    受了伤，感到了疼痛，魔兽瞬间狂暴起来，触手“啪啪”地击打空气，骨矛被甩地老远。
    被破开的血洞肉被翻出来，但犹在隐隐蠕动，眼见着即将愈合的趋势。
    魔兽的生命力实在恐怖，这也是它们让人类无法抵抗的原因之一。
    一个男人跳了出来，手持一把细长的银白色的金属长剑。
    褐色的短发在风中微微凌乱，称着那淡绿色的明亮若星辰的眼眸，潇洒至极。
    “是那位勇士！”
    行商队伍里的人惊呼出声，难免为这位陌生人的举动感到意外与震撼，竟敢直面一只如此恐怖的魔兽。
    有眼力见的人立马跑出来，把几位老人拉回队伍。
    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哭声在队伍里弥漫，之后，大家开始为这位勇士担心起来。
    他们并不看好这位勇士的冲动之举，如果魔兽可以轻易被击败，他们也不至于做出之前的决定。
    “他没事我们要不要去救他”玛拉忧心地问。
    阿玛尼的眼中浮现挣扎的神色，然后渐渐平息，他无力地叹息一声：
    “既然已经跳了出去，他应该有手段可以解决这只魔兽。”
    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阿玛尼自己也不相信。
    而且，相比起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他更不愿意自己队伍的亲人牺牲。
    如果不是这位勇士是为了他们才被魔兽盯上，他恐怕立马就会让大家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里。
    他沉吟一会，说：
    “先收拾东西，一有不对，赶紧骑着地行龙逃走。”
    “好。”
    玛拉眼神复杂，但终究没说什么，轻轻撩动黑亮的发丝，深深地看了正在战斗的叶清一眼，种种情绪被压了下去。
    另一边。
    叶清身体轻盈，脚步轻巧在地面一点，躲开魔兽的触手攻击，一点一点把它引到足够远的地方。
    他手上的剑足够锋利，在魔兽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口。
    放在后世，这可能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但放在现在，这是叶清在岩犬部落耗费几年才打造出来的“绝世珍宝”。
    轻巧挑开沉重的触手，灵活闪过迎面而来的攻击。
    翻身一跃，强大的弹跳力让他直接越过这头魔兽的身体，并在它的身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泊泊流出，还有不少蠕虫直接被斩断。
    但这没用，尽管这头魔兽受了不少伤，但还是可以很快愈合，这些攻击，只是让它愈加暴躁与凶猛而已。
    而且，眼见自己的触手无法伤害的这只灵巧的猴子，魔兽身上的蠕虫齐齐爆开，喷射出的绿色脓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叶清狼狈地退开，差点就被溅到了身上。
    “差不多了，已经够远了。”
    抽空看了一眼行商队伍与自己的距离，他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准备动用恩赐了。
    一方面，隔太近了怕那些人会误吸入，对于身体孱弱的人类来说，一个不小心，就是永恒地沉睡下去的结果。
    另一方面，他的恩赐特点实在太鲜明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位神选者卡卡，他不希望这样。
    “对外，我依旧待在岩犬部落，其它的事务相信古德和珑可以处理地很好……”
    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再一次没有杀死这个人类，魔兽贴在肉上的五官似乎因为怒气开始扭曲，张嘴发出嘶吼声。
    又是一轮蠕虫齐爆，污染了大片的土地。
    不仅如此，它的身上开始有若隐若现的红光浮现。
    叶清才躲开又一轮脓液的攻击，就感觉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似乎遭到控制，即将要脱离了身体。
    当即不再犹豫，一口“安眠之息”吐出，魔兽来不及做什么，立即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再一次证明了这个恩赐的强大。
    “可惜，不是我的……”
    “等拿到了遗骸，要不要顺势提一个要求，让卡拉那把‘安眠之息’当作永久恩赐送我。”
    很快，叶清自己就反驳了自己的念头。
    “不，最好还是不要乱收他的东西，我感觉收了东西，就一定得帮他做什么，占不到什么便宜……”
    “就像他无故塞到我脑子里的知识，这是一种馈赠，但又何尝不像一种提前支付的代价，只要我收了，在所谓的命运的影响，就必须同样付出报酬。”
    叶清心里，对这位死而不僵的圣者有着很深的忌惮。
    即便他作为圣者，弱冬心少女这些神话一等，但论其阴险程度，叶清自问，是没见过能和这位比肩的存在。
    “他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叶清选择将这个疑虑埋在心底，他以后会知道答案的，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只魔兽的身上。
    虽说是昏迷，但他清楚，这个力度，估计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看着这个有些熟悉的怪物，叶清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只异化的吸血鬼……”
    “血族的那位亲王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蒙眼老者

    是的，叶清清楚地知道，眼前这只魔兽就是由吸血鬼异化而来。
    之前大败大河和血奴部落，有三只吸血鬼就在岩犬部落里住下来了。
    可就在两年前，他们称自己听到了亲王的呼唤，身上长出古怪的蠕虫，相继陷入疯狂。
    状态最好的一只，也就在前几天，开始异化之前被古德提前杀死。
    “血族亲王曾经让所有的魔兽回归理智，也组成了如今的吸血鬼一族……而现在，祂再次呼唤所有血族，却进一步让他们全部疯狂，异化成为魔兽的样子……这是否代表着，祂的状态并不好！”
    “蔓延至摩卡拉山脉的风雪……还有，腐烂长河近期水位开始上升，再过几天，估计就没有人再敢渡河了……”
    “这是，两位神话对血族亲王的宣战！”
    “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达成了某种合作，意图杀死这位亲王，而祂们又能够从中纂取什么好处”
    叶清的视线望向了西面，也即是摩卡拉最深处的地方，传闻中那位血族亲王的居住之所、国度。
    静静等待了片刻，他用剑将这头魔兽的尸体给剖开，面不改色，细心地把蠕虫一条条挑出来，分成一块一块的。
    旁人看来，这场景是极为恐怖的。
    一个男人拿着一柄长剑，没有表情地把一个可怕的怪物解剖，像是强迫症一样，那些恶心的长条蠕虫一条条规整地摆好，还有一张扭曲的五官被单独割下摊在一旁。
    “咦”
    “这是什么”
    在大约是这个魔兽脑子的地方，躺在在红白的液浆里面，有一块闪着微微的红光的美丽晶体。
    没有一丝瑕疵的晶体中，映出来的仿佛是略有些黯淡的星光。
    纯净而美好。
    这是此前从未发现的，叶清之前也解剖过另外两只异化的吸血鬼，想弄清楚它们的结构，但根本没有发现过这东西。
    “也许，是因为这只的体型比较大……”
    用剑挑起，轻轻一擦拭，刚触碰到皮肤的一刻，一串文字跳出来：
    【可提取】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心念一动，他使用了“超凡提取”的能力。
    【你提取了一块灵质聚合物。】
    【你获得信息：＃！σ=＆＃＊＃！∧=＊＃！∧＆＃＊……】
    这一次，没有任何信息的出现，反而是大量的无意义的乱码充斥叶清的脑海之中，什么也破解不出来。
    最后，以叶清获得了这样的信息为结束：
    【无法探知】
    “灵质聚合物，到底是什么居然一点信息都没有探测出来，只知道了一个名字。”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似乎是安眠之眼的封印方法，第三种同样也无法被探知，像是被隐藏了一样。”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之处吗”
    “是本身的特性如此，还是因为某位存在的影响”
    太阳尚不见踪迹，残月的光芒有所黯淡，黑色的帷幕盖了一层浅色的微弱光芒。
    天马上要亮了。
    叶清伸了一个懒腰，手腕一扭，耍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长剑直接被收进兽皮鞣制的剑鞘。
    托门之匙的福，夜半时分他就醒了过来，之后又被魔兽惊扰。
    他回头望了一眼。
    “没有必要再回去了，继续前进，先去一趟血宴城堡……”
    ……
    “爷爷，天已经亮了，那位勇士还是没回来，还有魔兽……”
    “是发生了什么吗”
    看着太阳渐渐升起，有些刺眼的光芒洒在脸上，玛拉问。
    因为担心魔兽的关系，他们一直都没睡。
    犹豫了一下，阿玛尼终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叹一口气说：
    “我去看看……”
    “魔兽应该已经走了，那位勇士也许没事……如果我太久没有回来，你待着队伍直接离开，去大熊部落。”
    看着老人的坚定的眼神，玛拉原本想要劝诫的话都咽进了喉咙里，只吐出一个字：
    “好。”
    顺着血液与战斗的痕迹，阿玛尼一路搜索，终于找到了最终的战斗现场。
    看着躺着的半具巨大的尸体还有一块块碎肉，老人当即失神，楞在原地。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真是不可置信，那位勇士，居然……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是怎么办到的”
    “或许，他是一个神选者也说不定。”
    阿玛尼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毕竟，无论人类的技艺再如何精湛、身体再如何强壮，也无法杀死这些超凡生物。
    “看！真的是魔兽诶！”
    这是，一个富有活力的年轻嗓音响起，十分激动，一直传入阿玛尼的耳中。
    他略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了一个蒙着眼睛的和善老人，身旁跟着一个高个的黝黑青年。
    “你好，朋友，请问这头魔兽是被谁给杀死的”
    这位用兽皮蒙着眼睛的老人没有理会旁边一惊一乍的后辈，蹲下身，好奇地问。
    “啊啊……是一位勇士，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能够杀死魔兽，应该是一位神选者。”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老人，阿玛尼有低了一头的感觉，明明年岁看起来都差不多大。
    并非某种威势，而是那种独特的、难以形容的气质，让阿玛尼总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位自己所尊敬的长辈。
    老人即便蒙着眼，动作也没有丝毫笨拙，自然流畅。
    阿玛尼恍惚地惊觉，原来面前的人是看不见的，那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被杀死的魔兽的
    不过，他没有问出口，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知道这世界上是有很多的神奇的事的，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这样才能活得更好。
    蒙眼老人站起来，自言自语道：
    “一位路过的神选者吗”
    “看来是我想多了，毕竟只是一只勉强靠着大量血液晋升为男爵的吸血鬼，被打败也无可厚非。”
    他脸上露出笑容，笑着感谢了这位似乎依旧有些茫然的老人。
    招招手，让身后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魔兽的年轻人跟上：
    “我们走。”
    “啊！这就走了，我们不是特地赶到这里来的吗”
    年轻人很奇怪。
    “不必了，已经被解决了，而且，既然有魔兽向外逃窜，这证明那位亲王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希望。”
    “巴布罗死得太早了，而且，奇卡也比预计的时间死得早……有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顺着风，有模模糊糊的声音飘了过来。
    “爷爷！”
    直至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阿玛尼才有些回神。
    见到了焦急地来寻找自己的孙女，他突然涌起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走，我们必须走”
    “走要去哪”玛拉茫然地问。
    阿玛尼听到孙女的问话，一时也愣住了，旋即眼睛一亮，激动地说：
    “去岩犬，去岩犬部落……那里，那里可以庇护我们！”

 第二十九章 选择和城堡

    “巫，怎么样了，病人还好吗”
    这里是岩犬部落，一个高大的男人几乎把阳光全部给遮挡住，沉声问面前的女人。
    女人披着略红的柔顺长发，只用一条草编织的绳子扎起，坚毅的目光让人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强大力量。
    这是珑，现在唯一的名字是巫。
    她摇摇头，脸上有明显的忧愁：
    “不好。”
    “暂时没有办法遏制这种疾病蔓延，找不到有效的草药。”
    “我想试一试放血的疗法，但病人的家属不让。”
    “不管怎么样，拜托你了，希望你可以尽快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传染病，有很多老人和小孩相继都出现了发热和咳嗽的症状。”
    高大男人，即是古德，阳刚的脸上带着诚恳之色。
    说完这句话，他很快就离开了，首领不在，还有好多事要忙。
    除了病人，这几天还有很多部落居民往这逃，因为摩卡拉山脉深处又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魔兽。
    在血族的领地中，很早的时候，人类就没有在部落里供奉异种了，这是与临近的腐烂川域完全不同的情况。
    现在，有人甚至想要跨过腐烂长河投靠腐烂川域的部落。
    而且，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新的神选者，大放厥词，扬言要挑战岩犬部落的首领卡卡。
    在这个人心不稳的时期，很容易就获得了一批拥护者。
    看着对方那副跳脚的弱鸡样，内心暴躁的古德几欲掐死他。
    可惜不能……
    这边，巫目送古德的离开，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曾经她和爷爷一起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穿过岩犬部落，细碎的闲话传进她的耳朵里：
    “果然不行，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当上巫呢……”
    “这么多的病人，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身为部落里的巫，她究竟在干什么”
    “一个女人能学到什么，她还想要放我妻子的血，她真是疯了！”
    “就该和古德大人说，让首领大人换一个新的巫……”
    ……
    听到这些话，巫的眼神暗了暗，加快了脚步，将那些烦人的话语全部甩在脑后。
    不知不觉，绕过一座小山丘，立刻就见到了一座美丽、清澈的湖泊。
    飞鸟矫健的身姿掠过湖面一点，荡起微微的涟漪。
    这里曾经是大河和岩犬之间的一处分界的标志性景物，但早就被纳入岩犬的统治范围了。
    上任巫就干脆在清幽的湖边建了一座小木屋，平时很少有人来打扰，只有动物会经过。
    走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个小空间里，没有光芒透进来，再闭上眼睛，这样，巫能够享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仿佛，灵魂都陷入寂静。
    许久之后，巫的自语声才打破了沉默：
    “血疫”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她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窗子，让阳光照进来，一眼就望见了那倒映出天空的湖泊。
    窗子边陷于阴影的角落，挂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以及独特的白骨制作的鸟嘴面具，似乎浸透了某种物质，散发一股奇异的芳香。
    “先试试放血疗法，这样可以暂时抑制住……还有月心花，差不多要开了，也能起到作用……”
    她的手摸向旁边的古怪长袍，手指动了动，又缩了回来。
    “再等等，再等等……”
    ……
    初升的阳光笼罩着这片广袤的森林，跋涉了几天，叶清终于来到了这里。
    穿过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透过密密的树枝，可以看到在众多荆棘的环绕下，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堡。
    古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
    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围了，有的甚至钻进了窗子里，透出几分阴森。
    放眼望去，隐隐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终于到了，一个人风餐露宿的生活可真不好过。”
    叶清仰望着这座高大的古旧城堡，再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割裂之感。
    这五年来，他一直居住在岩犬部落，深刻地感受到了人类，在技术、文化等各方面的原始与落后。
    可现在，眼前突然冒出一座和前世的中世纪城堡差不多样式的建筑。
    那种强烈的荒谬之感！
    “是因为异种的文明水平更高，还是说，曾经真的存在一个极度发达的古代文明”
    叶清更相信后一个猜测，尤其是在前任巫的指引下，他成功召唤来了一只光辉之犬。
    向达克斯家族立下永恒的誓约……
    名为卡卡达克斯……
    还有，岩犬部落……
    “我想，我会在这座城堡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这是基于那几只吸血鬼所透露的信息而得出来的猜测。
    “蒙昧纪元之前，又还藏着什么呢”
    推开沉重的大门，掀起了一阵阵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生物再次踏足这里了。
    果然，两年前，蒙受亲王的召唤，只有一位子爵的血宴城堡里的吸血鬼，全部搬离了这里。
    雕花铁门上刻着咒语一般的文字，复杂的花纹泛着久远的古铜色光泽。
    一进大厅，扑面而来的是冷峻和昏沉的气氛，黑色的某种石质地面不沾染一丝灰尘，透着奢华的气息。
    暗红色的地毯沿着楼梯一直蔓延到上层，大厅正中的水晶吊灯没有发出一点亮光。
    “血腥味！而且非常浓。”
    每呼吸进一口空气，就伴随着强烈的血腥，仿佛整座城堡都是用鲜血浸染而成的。
    顺着楼梯而上，两侧悬挂的是一张张巨大的油画，栩栩如生，有种真人的既视感，目光紧紧注视着你，阴森恐怖。
    上面画着的都是血族的成员，下面详细地写了名字与爵位，依次往上，只有男爵和唯一的一位子爵古兰特。
    以及，放于最中央的一副油画，下面清晰地写了称号与名字：
    血族亲王
    加西亚雅赛拉莉科尔特斯
    ——敬，永恒的生命与荣光。
    画面上没有具体的人像，反而是一个巨大的、鲜红的、仿佛时时刻刻在流动的血池。
    血池之中，躺着一具巨大的红木棺椁，上面有繁复的诡异花纹，被青铜锁链捆缚着。

 第三十章 光辉的诞生

    诡异的血池，巨大的红木棺椁，刻印在这幅宝石镶嵌作边的巨大油画之上，油然生出一股阴森与血腥之感。
    叶清没有贸然触摸，亦没有试图念诵上面的名字，这样很可能会让那位亲王将目光投注而来。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在后世，神话们可都是称得上为真神的存在。
    何况，他的目的并非是这个。
    从那三只吸血鬼的口中，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座城堡的整体结构。
    一共有四层，地下一层，地表三层。
    地下一层是牢房，用于关押上供的血奴。
    第一层是大厅，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公用血池，绕过血池，可以直达一个古老的花园。
    第二层是一众普通的吸血鬼的卧室，数量并不多，总共也没有过百。
    第三层是那位古兰特子爵和另外两位男爵的领域，未经允许，其余的血族是不能去往第三层的。
    并且，城堡旁边的那座巨型塔楼，唯有通过第三层才能入内。
    如果叶清想要探查信息，那么那座塔楼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座城堡的设计极其怪异，窗子都十分狭小，再加上覆盖了一层彩色纹路的磨砂，阳光根本透不进来。
    这导致城堡内部异常阴暗，偶尔有之的微光只更凸显了城堡的恐怖，以及一种来源于未知和黑暗的压迫感。
    但是，考虑到血族不喜阳光的特性，这又似乎十分正常。
    叶清了解到，阳光并不能对吸血鬼们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让他们感觉到本能地厌恶与背弃。
    通往塔楼的入口没有在别处，居然就设在那位古兰特子爵的房间里，隔着一扇门，穿过悬空的石质过道，就能到达塔顶的空间。
    子爵的房间里没什么特殊的，奢华与古老似乎是这个种族恪守的格调，中间的占了房间将近一半面积的血池异常显眼。
    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血池早已干涸，血液凝固而成的结块厚厚地在底部覆盖上一层，落了一层灰。
    被嵌在血块里的，是一具被打开盖子的棺椁，早已没了主人。
    血池旁边，是一个小型的书架，放着纸质的书籍，方便泡在池子里的血族可以随时抽出一本阅读。
    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起码，在这片摩卡拉山脉和腐烂川域地区里，异种和人类的通用的文字和语言体系十分相似，似乎是同一来源
    相比起来，人类在这方面更加地原始和古老，仍然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发展，不过，在异种的影响之下，这一时间会大大缩短。
    而异种的文字和语言十分成熟，除了一些语法和遣词造句的不同，加上一些从未见过的单词，几乎与后世大差不差。
    基于此，叶清能够无障碍地阅读吸血鬼的书籍。
    叶清大致看了看，无非是一些烂俗的三流爱情小说和冒险故事。
    有人类之间的、人与吸血鬼的、吸血鬼与吸血鬼之间的，甚至还有其他的叶清闻所未闻的有智慧的异种。
    很明显，这个时代的人类是不可能有闲情逸致来写这些个故事。
    而且，如今文化、娱乐等各方面的贫瘠，不光是人类文明，吸血鬼包括其他异种，也没有足够的文化土壤让这种文学生根发芽。
    “古代文明遗留的产物，不过……保存地好新。”
    大多都是无意义的内容，偶尔出现的表现古文明的文化风貌的词汇，放到现在已经没有了意义。
    把书归位，叶清打开门，顺着悬空过道，来到了塔楼。
    塔楼只有顶部的一个小空间开着一扇窗户，不过已经被蜿蜒而上的绿色藤蔓给死死地挡住了。
    不过，墙壁上生长着一些奇异的苔藓，散发着蓝色的荧光。
    中间有楼梯，顺着楼梯往下，就可以去往下一层。
    借着从部落带出的工具，叶清临时制作了一个火把，身体陷进黑洞洞的入口。
    往下的第一层，是一个空旷的房间，远比从外面看来空间大，摆满书架和书籍，看起来是一个图书馆。
    咔咔咔！
    像是机械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极其刺耳。
    跳动的橘色的火焰里，叶清的视线之中，一个用生锈的铁皮拼凑起来的机器人气势汹汹地冲向他。
    可还没到他的面前，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动力，眼睛部位的光暗淡下去，彻底一动不动。
    挑挑眉，叶清没有理会这个未知的残破机器人，认真地将目光从书架上的书一排排地扫过。
    修长的手指拂过一本本落了灰尘的书：
    《卡莫特诗集》
    《梦境的寓言》
    《百日故事》
    《冒险者的征途》
    ……
    他的手指在一本名为《1936：光辉的诞生》停下，并将其抽出。
    还好，叶清看得懂，也许，蒙昧纪元以及后世的文字体系，正是基于这个已经没有了痕迹的古代文明而发展起来的。
    内容有大量的损坏，只余下很少的断断续续的一部分：
    “……1936年，这是值得载入史册的一年，并非是因为工业革命的大爆发，让我们的社会再次步入高速发展的时代，人民因此更加富足……当然，也不可能归功于我们那位愚蠢的皇帝的功绩，他总是想要推行他的扭曲的制度……教会方面是不可能允许的，两位亲王也不会同意……”
    “达克斯亲王是一位富有谋略与智慧之人，即便是善于讽刺的笔者我，闻名于帝兰亚缇，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件事……在他们秘密地推动之下，祂成功了，祂成为了光辉……”
    “那是荣耀的一天，我见万千光辉之犬从太阳的光芒里奔跑而来，它们代替了太阳的存在，让这个世界陷入永恒的光辉之中……光辉之犬真正地化为了光，并且能够以光的速度穿行于宇宙（根据那群学者的研究，这是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当然，这首要排除的就是神的存在）……它们的身上涌动着灰色的雾气，笔者以浅薄的超凡知识推断，这应该是与历史相关的象征……”
    “……祂真正升入了星界，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来自群鸦教会的典籍描述（呵呵，虽然这个教会是拥有最古老的历史，但他们真的是一群讨人厌的存在，不知道下次他们的神现身又是什么时候）……很抱歉，有些跑题，笔者刚刚破壁，不能描绘出那位的形象，也许，应该找到一位史诗，又或者一位神话来担任这个职责……”
    到这就没有了，突兀地断开，后续的文字记载全部被损坏。
    叶清压下了心中涌起的震撼，呼吸开始急促，嘴唇艰难地动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猛地抬头，视线在书架上快速地游走，排除掉那些无意义的书籍，终于再次找到一本记载着历史的书：
    《2012：血月事件大爆发》。

 第三十一章 刻意隐藏

    一看书封的作者名：
    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
    果然，和上一本着作是同一个作者，难怪连标题的样式都如此相似。
    这些书籍似乎都是遭受了某种摧残，而后又被修复得来的，书页完整，但内容都是断断续续的。
    翻到可以阅读的内容，在脑海中，叶清尽量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2012，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份，是加雅精灵的古老预言中，世界末日来临的一天，文明将因此毁灭……知识渊博的学者们曾经对此不屑一顾，枉顾加雅精灵是天生亲近命运的种族这一事实，他们总是用教科书式的语气批判着一切他们无法认知的事情，当然，笔者也曾是受害者……”
    “……值得欣喜的是，时代的变化总是如此之快，名为科技的力量席卷了这个文明，不过，思想老旧的血族们似乎不愿意接受这种改变……在此前，不动用超凡力量的人类成功登上了月亮，那颗不会发光的坑坑洼洼的星体，这可真令人怀念，仿佛就还在昨天一样……”
    “……血月事件突兀地爆发了，银白的月亮被染成血红色，这可真是令人讨厌的一个颜色，如果文明将继续下去，血月事件之后出生的人或许会认为这才是月亮的正常颜色……”
    “就在2012的7月17（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日子，因为这是银月教会的圣祭日举行的时候，呵呵，他们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月亮颜色的改变进一步影响了我们这颗星球的生态，造成了很多糟糕的结果，当然，‘智慧’的学者和专家总认为他们能找到办法……笔者时常会想，这本书是不是应该写成日记的形式……”
    “……银月教会的神离去了，那位光辉的象征也不知所踪，至于群鸦教会信奉的存在，今年祂还不会降临……尽管这进一步导致了众人的悲观，但于我而言，这没什么影响。令笔者高兴的是，继破壁之后，笔者又成功在超凡之路上走得更远了，晋升成为了一位史诗。当然，笔者必须考虑这是否在当下这个时期是一件好事……”
    “银月教会的神又回来了，但祂居然发布了神谕，使用红月作为自己的象征，呵呵，这很难不让人猜想，祂是否还是祂……”
    “……我完全没想到，末日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降临，以＃％＆＃％＆＄＃％＆＄：％＊＃……”
    “＃％＆＄￡￥￡、％＊：％＊＃……”
    后面的内容似乎涉及到了什么，统统化作一团乱码，一眼看过去，只有大量的无意义的信息。
    叶清没有放弃，偌大的一个图书馆内，一本本搜寻过去，想要找到其它的记载了有关那个古文明的历史和文化的书籍。
    《费恩联盟的崛起史》
    《莫合尔滨众合国》
    《1961：人类科技的兴盛》
    《一位血族公爵的访谈录》
    《星空游记》
    ……
    一本本可能涉及到古文明的书籍翻阅过来，但似乎刚刚的一本书像是触发了什么，打开了某一个开关，将这些有关的内容全部隐去。
    除了书名可见，只要一翻开，内容全部都是一堆乱码。
    渐渐地，叶清发现，连书名也逐渐模糊，看不清楚。
    他的眼中分明地看见了这摆放整齐的一个个书架，但就像是隔了一层什么，无论怎样，都难以靠近。
    “没有办法再继续探查了，是卡拉那在阻挡我吗”
    “不，这给我的感觉是有某位存在刻意隐去了曾经存于这个世界的一个古代文明，不让后世有相关的记载，产生断层，卡拉那应该做不到……或许，是那位导致古代文明毁灭的幕后黑手。”
    没有再尝试着继续探索古代的隐秘，叶清叹息一声，开始整合自己所获得的信息：
    “首先明确，这个世界是一颗星球，而在古代文明的眼中，是有宇宙的概念，前期凭借强大的超凡能力能够在宇宙穿行，并且在后期，科技兴起，人类凭借此也能进入宇宙，不过这方面的技术应该处于初期的阶段。”
    “这倒是让人感到惊讶，我以为超凡和科技是绝对势同水火、难以相容的。”
    “既然是星球，这很可能就代表着我并没有跨越宇宙去往一个奇幻世界，相反，我和我的故乡星依旧在同一片宇宙之下，只是隔着许多光年。”
    “另外，从作者丹尼尔透露的信息来看，早期的人类是可以通过超凡强大自身的，成为史诗和神话……甚至是神明！”
    叶清想到了《1936：光辉的诞生》一书中提到，在达克斯家族家族的秘密谋划与推动之下，一位存在成为了光辉的象征——即是神！
    “只是不知为何，这条路似乎断了。”
    这条信息，是岩犬部落的前任巫所告诉他的。
    这位老人的过往也是极富传奇性的，早年间陪着自己的朋友四处游历，到过各个部落学习知识，只是后来的有一天突然就一个人回到了部落，安心当起了巫。
    并且，在临死之前，还将群鸦之主的有关消息告知了叶清。
    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且，根据丹尼尔的表述，在那个古代文明，至少有三位神明的踪迹。”
    “象征光辉的那位是以人身晋升为神明的，是最年轻的一位，不知为何在末日来临时分消失不见，不过，应该并没有死亡，不然，我也不能召唤出光辉之犬来……”
    “银月教会的那位神明后期改变了象征，疑似被末日的幕后黑手取代……嘶！这有些可怕啊，神明一样会被杀死……”
    “至于群鸦之主，祂似乎不会总是在这颗星球停留，而是在宇宙中有自己的旅行轨迹……”
    “不过，我有个疑惑，既然人类可以通过特定的方式在超凡中晋升，甚至有人成为了神明，那这代表着人类当中的神话绝不在少数……既然如此，为何到了后世，只有异种的神话存留”
    “血族亲王是血族，即使古代文明同样有他们的存在；腐烂神、河川之主应该是异种，祂的血裔比吸血鬼还不像人；至于冬心少女，听闻祂的神像确实是人的模样，但最眷顾的种族还是一种似乎是名为雪女的生物……”
    “或许，在那场末日来临的劫难之中，基于某种缘由，人类受到伤害最大，导致后世只有少数甚至没有人类的神话存活下来。”
    轻呼一口气，将繁杂的思绪暂时抛开，叶清拿起火把，准备继续前往下一层。
    突然，叶清耳朵微动，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什么声音”

 第三十二章 怪物和银月石

    顺着声音的来源，叶清瞳孔微缩，呼吸不由得缓了缓，看见了一只怪物从蜿蜒盘旋的楼梯爬上来。
    黑暗之中，有微红的光芒闪烁。
    那是一只肿胀的怪异的蝙蝠，披着浓密的黑色毛发，生着一张人面，两只爪子像鸟一样。
    它张嘴，发出一声无形的尖啸，叶清顿时感到头像被针扎了一样痛，鼻孔流出两道血迹。
    他不敢怠慢，眼见这只怪异的蝙蝠即将扑过来，硕大的一对爪子近在眼前，一口安眠之息吐出，同时，右手拔出长剑向前一挥。
    嘭！
    这只怪异的蝙蝠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一瞬间化作一团漆黑的烟雾，数十张扭曲的面孔在烟雾浮现。
    烟雾扩散，一下子如同铺天盖地般淹没了这个房间的大部分空间。
    但很快，面孔受到了安眠之息的影响，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烟雾似乎失去了攻击性，一条条黑色的絮状物体漂浮在空气中，缓缓蠕动。
    长剑没有劈到实处，叶清右脚一蹬，侧身跳开，不敢和烟雾接触。
    “它没有死！”
    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清楚地感受到，这些烟雾的活性在快速地恢复。
    上去的路被浓浓的烟雾堵住，叶清没有一丝犹豫，找准空隙，抄起火把，顺着楼梯继续往下。
    噔噔噔！
    黑暗幽静又狭小的空间里，急促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这里安静了许多年的空气被骤然惊破。
    接着，是一簇温暖的火光，照亮了那蓝白金属制作的阶梯。
    盘旋而下的楼梯在这一刻显得极其漫长，寂静之中，叶清的呼吸声异常明显。
    “我的‘安眠之息’对拥有物理实体的生物效果显着，但，这只怪物似乎进入了一种‘虚化’状态，化成烟雾，极大程度地规避了影响。”
    “而且……它身上的那些面孔，应该也可以帮它抵挡大部分的伤害。”
    “它虽然暂时陷入了沉睡，但烟雾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能贸然接触那些烟雾。”
    向下奔逃的途中，一呼一吸之间，大量的安眠之息被吐出，沿着向下的路，弥漫散开，填满这里。
    成功走到下一层，隔着一扇门，叶清摸摸有些刺痛的额头，微微顿了顿。
    相比于普通人，获得恩赐的神选者确实是得天独厚，毕竟，只需要规避代价，他们可以近乎无限制地使用类似于秘术和仪式魔法的神奇能力。
    但这不代表着恩赐的使用真的是没有限制的，据叶清在黑鸦教团地下室查到的资料显示，恩赐的施展仰赖于一种名为“灵性”的奇异物质。
    这是源于人类本身内里灵魂的一种外延物，他的理解是类似于前世了解到的精神力，每个人身体内都有，神选者的上限相比普通人高得多，但储量也是一定的。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灵性”就会自然恢复。
    而且大多数神选者的恩赐相对普通，对灵性的消耗小，几乎不会到灵性被用到近乎枯竭的地步。
    安眠之息的效果强大，再加上叶清这样无节制使用，会出现一时的刺痛也并不奇怪。
    不过，恢复地很快，他吐出一口气。
    “这种浓度的安眠之息还是第一次放出，我估计能够直接剿灭一大片森林的生物，希望可以直接杀死它……不过，即便不能杀死，大概也会沉睡很长的一段时间，醒不过来。”
    “这段时间里，足够我继续探索，顺便找找有没有其它的出口。”
    “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血族的城堡会藏着这么一只怪物，所有血族按理说应该全部都搬走了”
    没再想下去，叶清直接打开门，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有些不适应，微微眯起了眼。
    如眼，是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中的血液居然没有干涸，“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血池旁边是一颗低矮的、几人才能环抱住粗壮的大树，树叶青翠欲滴，其上的纹路并不自然，显得很怪异。
    圆顶的墙面上嵌着一块块古朴的青石砖，上面还有叶清看不懂的类似咒文一样的文字。
    至于地底的光源，堆放在一个角落的一堆石头，往外扩散出晶莹的白光，照得这里恍若白昼。
    捡起一块发光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骤然飘起的【可提取】的字样是叶清未曾预料到的。
    “居然也算是超凡物品，我以为这种光芒是基于某种未知的化学反应呢。”
    很快，叶清便获知了这块石头的信息：
    【你提取了一块银月石。】
    【你获得信息：这是一位神明恩泽浸染下的产物，曾被视作一种圣物，其发出的光辉可以有效抑制疯狂与污染，舒缓生灵的理智。
    持有它，你可以向这位神明祈求，有一定几率获得祂的赐予。
    你可以将银月石磨成粉末，直接混水吞服，吞服足够的数量之后，有极小的概率获得一种和银月有关的恩赐。】
    “银月教会信奉的那位神明！”
    只一瞬间，叶清就联想到曾活跃于古代文明，以银月为象征的那位神明。
    虽然他没有要吞服的想法，毕竟他没有吃石头的嗜好，而且概率也不高。
    可不管怎么样，这种好东西，且不提它的舒缓理智的效果，即便是拿来照明，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真可惜，只能拿个几块。”
    正当叶清这么想的时候，一段似乎被延后的信息团突兀地炸裂开：
    【被污染的银月石：这是一块被污染的银月石，表面并无异常，但已经被红月的力量所浸染。
    持有它，你可能会受到来自红月的注视。
    被污染之后，它的光辉只能一时缓解疯狂，暗中隐藏的红月力量会加大异化的程度，并一定程度上染上红月的特质，成为红月的眷属。
    磨碎后混水服用，你大概率会直接变成怪物，极小概率会获得红月的眷顾，拥有强大的力量。】
    啪！
    散发着纯净的美丽光辉的银月石一下子被叶清重新扔回石头堆。
    似乎仍感到后怕，他当即后退了两步，减少自己被照射到的面积，有些忌惮这些石头散发出的光芒。
    “为什么信息会延后”

 第三十三章 血池和堕落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差一点就被坑害了。”
    “要是我一直贴身携带会发生，很可能就会被红月的力量影响，不知不觉就异化成为一只怪物。”
    叶清感到一股后怕。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视线扫过那巨大的血池。
    “在这座血宴城堡里，能够有资格独自占有这么巨大并且依旧鲜活的血池的只有一位——古兰特子爵。”
    “而且，那几只留在岩犬部落的吸血鬼也说过，七年前，子爵就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主动前往血池沉睡，只余两位男爵负责管理城堡事务。”
    “说不定，早在七年前，古兰特子爵就感受到了自己即将陷入疯狂、失去理智，主动将自己关在这座塔楼，并且试图用这些收集到的银月石治疗自己……”
    想到这，叶清将视线移向那依旧堆在角落，散发出皎洁的光芒的银月石，突然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
    “可是，怎么会有用呢。”
    “也许刚开始确实有用，但其中隐藏的红月力量必然将本就状态不好的古兰特子爵推向极端，最后，变成了我之前看到的那只怪物。”
    “而且，那些面孔，说不定就是前来探望这位子爵的血族，被变成怪物的古兰特毫不留情地吞吃入腹。”
    叶清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口，无形的沉默蔓延。
    毋庸置疑，作为一名血族，古兰特子爵的品味没有拉低吸血鬼的下限。
    这片小空间的构造足够精巧和美丽，那矗立的古树和树下的血池相得益彰，尤其是在银月的光辉之下，更显得美丽。
    可这美丽之下，隐藏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疯狂，将一位血族的子爵都变成了怪物。
    何其恐怖！
    这些被污染的银月石足够坚硬，刚刚叶清的动作没有对其造成一丝的损坏，所以，他也没有试图强行破坏它们。
    何况，如果打碎了这些银月石，会不会进一步让红月的污染被释放出来，这还犹未可知。
    他可不想试一试。
    “不过，按理说，这座塔楼应该会有古代文明的遗留。”
    血宴城堡的三层结构借由那几只吸血鬼的述说，基本清晰明了。
    据叶清推测，吸血鬼身上所穿的那种明显技艺成熟的制式礼服，如果不是由血族本身生产，那么只可能是借由古代文明遗留下的科技。
    如果没有藏在血宴城堡，只可能会在这座塔楼。
    可是……
    “也许，是因为我遗漏了什么。”
    银月石的光辉暗藏污染，于是叶清干脆将它们全部埋进了土里，就在那颗大树的树根之下。
    他的手小心地在墙壁上摸索，果不其然，什么也没摸到。
    他心里自嘲地笑笑：
    “这里是个充满着超凡力量的奇幻世界，又怎么可能会用这么老套的办法。”
    叶清的目光在这一个并不大的空间内巡视着，企图找出异常之处，最终，停在了那个依旧在“咕嘟咕嘟”冒泡的血池上。
    先把手伸进去试探，很粘稠的感觉，腥味很重，但没有什么异常，“超凡提取”没有反应，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血液。
    似乎下了决心，他屏住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了这个血液凝结而成的“湖泊”之中。
    血池因为重物的坠落而溅起巨大的水花，但又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没有溅出池子，反而重新全部汇聚在一起。
    血面平静无波，只偶尔才冒出几个泡泡。
    不知过了多久，这间地下室才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不！
    是它的主人回来了。
    一团团漆黑的烟雾无力地从外面钻进来，能够清晰地感受的到，那种溢于言表的深深的疲惫。
    可惜，即便是那么强大的安眠之息，一样无法将这个怪物彻底杀死。
    刚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烟雾顿了顿，似乎有些发愣，因为，那种平日里笼罩这整个空间的那种美丽的辉光已经不见了。
    烟雾之上，那诸多扭曲的面孔睁开眼睛，嘴中似乎在喃喃着什么，然后，齐齐向两旁推开。
    中央的部分，一张平和的清俊少年面孔显露出来，看起来颇为稚嫩，仿佛涉世未深。
    眼神之中没有疯狂，只是茫然，对一切都感到未知的茫然。
    漆黑的烟雾骤然收拢，清俊的少年脸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只肿胀的怪异蝙蝠。
    “嘎嘎！”
    它的嘴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鸟叫，又像是走兽的嘶鸣，异常刺耳。
    怪异蝙蝠飞至大树旁，用爪子把那些银月石重新挖了出来，并且小心地摆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一眼望过去，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未知和不可名状，还有绯红。
    是的，还有绯红！
    银月的光辉之上一点点染上绯红，刺目的、诱惑的、癫狂的绯红。
    绯红的光芒逐渐扩散，取代了银色的光芒，为这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轻纱”。
    在绯红的光芒之下，怪异蝙蝠姿势扭曲，一点点褪去那些浓密的黑色毛发，露出一个赤裸着身体的、皮肤白皙的瘦弱男孩。
    赫然与之前那张清俊的少年面孔一模一样。
    他嘴中喃喃：
    “红月女皇；”
    “堕落自性的主宰；”
    “污秽母巢；”
    “欲望母亲！”
    ……
    少年的嘴中一边又一边重复着这个尊名，却始终没有说出后面祷告的内容。
    也许是忘了。
    也许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随着他的一遍遍祈祷，他的身上开始发生未知的变化。
    无数的、细细密密的灰褐色的脉络自他的皮肤之下显现出来，遍布全身每一个部位，并且时时刻刻在游动着。
    在绯红光芒的笼罩之下，这些隐藏于皮肤下的未知之物似乎愈发活力旺盛，动作更加迅速。
    不仅如此，少年的身边也开始有恐怖的变化发生：
    一些小昆虫从土壤中钻出，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并且不分时节、气候，直接开始交配繁衍。
    一部分雄性昆虫被彻底吸干，而得到满足的雌性昆虫静静地趴伏，尾部排出浑浊的粘液和卵。
    那些卵又很快就裂开，诞生了新的个体，飞速成熟，并再次加入繁衍、交配的队列中。
    眼前这一幕在诠释着自然的最高目的，莫名神圣，但又充斥着堕落的气息。
    突然，红月光芒骤然回缩，重新变回了银月的光辉。
    那些昆虫大部分一瞬间被掠夺了生命力，并快速腐化，其余的则又钻回土壤之中。
    少年转过头，露出一张与之前相比更为柔美、更加女性化的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
    “有人来了。”
    说罢，他又变成了那只肿胀的蝙蝠怪物……

 第三十四章 抓住光

    对于鹿来说，这短短的十几天的经历，其精彩和丰富，远远超过他此前单调乏味的人生。
    初时，他陪他哥哥去了一趟岩犬部落，见到了从未见过的风景，和平安详，繁荣富强，比之腐烂川域的部落完全不同。
    河川之主统治下的腐烂川域，每个部落必须供奉一至二位腐烂之种，人类负责满足腐烂之种的一切需求，而腐烂之种则为人类抵挡魔兽的侵害。
    看似互惠互利，奈何腐烂之种对人类的统治过于残暴。
    为了满足他们的栖息需求，部落里面堆积的是腐烂的、充满恶臭的污泥，房屋都像是陷在沼泽里。
    而且，每隔几月，腐烂之种便会要求与精壮的男子和女子媾交，以便诞下血脉，但时常是某种畸形的怪物。
    这种怪物只会被放逐，又会反过来使人类受到侵害。
    到头来，游荡于腐烂川域的魔兽，其中有不小的一部分是由这些异种造成的。
    鹿常常为此感到愤懑，但却无力改变什么。
    因此，当他听闻了那位强大的神选者卡卡的传说，不免感到憧憬，渴望变成一样强大且富有智慧的人。
    尤其是去了岩犬一趟，并亲眼见到那位大人以后。
    之后的一天，一位蒙眼老者突然找上他……
    “你渴望力量吗”
    这位蒙眼老者名为雅图，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气质温文尔雅，与这片腐臭脏污的土地格格不入。
    见蹲着的鹿没有回答，他又继续问：
    “你希望你的部族可以摆脱腐烂之种的统治吗”
    鹿抬起头，逆着光，眯起眼睛仰望这位陌生的老人，突然问：
    “你能直接杀死部落里的那只怪物吗”
    这怪物自然指的是部落供奉的腐烂之种、异种大人、近似主人一样的存在，所有人类不过是他的奴隶。
    雅图笑着摇头，说：“虽然我可以，但我不会杀死他。”
    “为什么”
    “因为这无济于事，起不到什么帮助，只要那位河川之主一日盘踞在这片大地上，只要人类一日没有获得自保的能力……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说话期间，鹿仔细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和动作，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有一块被灼烧出的痕迹，像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我也这样觉得。”
    鹿点点头，竟然认同这位老人的想法。
    “不过我觉得，思想的禁锢更可怕。”
    “前些天，陌想要带他生病的母亲去血宴平原定居，这里的环境一点也不好。”
    鹿的双脚完全浸在腐烂的泥巴里，从地上拔起一根草，沉默一会才继续说：
    “怪物没说什么，人却带头把他和他的母亲绞死了。”
    他正是为此跑了出来的，起码让陌和他母亲的尸体有个好的归宿。
    “你说的对，思想上的禁锢十分可怕……可首先，我们必须把他们手上和脚上的镣铐敲断，这样，思想才会有解放的机会。”
    雅图直视鹿清澈的双眼，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你愿意成为那个敲断镣铐的人吗”
    “为什么找上我”鹿感到不解。
    他是个很普通的人，虽然有限的眼界让他无法完全理解这老人说的话，但他意识的到，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比之生死更重！
    雅图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别说你不知道，我也一样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这不会错的。”
    老人的表情很坚定，不似作假。
    鹿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没有在意赤裸的小腿上溅满的泥点子。
    他突然注意到，同样是站在这如同沼泽一般的地界，老人的鞋子上，竟然没有半分脏污沾染。
    真神奇啊！
    鹿在心中感叹，他感觉，这一次的选择，会让自己踏入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透过稀疏的树叶，金黄的阳光十分刺眼，这让他十分不适应。
    这在外面是十分平常的景象，可在这片腐烂川域却并不常见。
    因为，不论是那些魔兽，还是被供奉起来的、拥有智慧的腐烂之种，身体似乎都会往外散发一种昏黄的气体。
    虽然没什么害处，但常常会积聚在一起，化作这片土地特有的、笼罩在四季的雾气，遮蔽大部分的阳光。
    鹿很讨厌这种黄色雾气，很难闻，阴魂不散。
    他喜欢阳光照在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
    手掌张开，让其沐浴在光芒之下，又缓缓合拢，似要将其抓住。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我愿意跟你走，去敲断镣铐……”
    “去抓住光……”
    最后这句话的声音非常之小，因为他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
    就这样，与父母悄悄告别之后，鹿开启了自己崭新的旅程。
    自知道了这位老人的名字之后，鹿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雅图大师”。
    “我们的时间不多，但你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我虽然看见了一些事情，但也并不确定，你是否会按照我预期的那样，真正地成长起来。”
    雅图大师是这样对鹿说的。
    “不过，慢慢来，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也相信你能做到。”
    鹿以为，雅图大师相信的是指他在预言之中看到的画面。
    殊不知，雅图所指的，是当所有人都同意将陌绞死时，只有鹿站了出来，极力反对的这份勇气。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首先就是岩犬部落，那里有一个人需要去拜访。”
    “是谁”鹿问。
    “他的名字是奇卡，是岩犬部落的巫……”
    “是一位伟大的先驱者……”
    雅图大师总是很神秘，脸上噙着笑容，不愿意说太多。
    他右手手背的疤痕亮起光芒，接着，就在两人的正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道高耸的大门，布满奇异的花纹。
    没有理会鹿的惊讶，雅图大师带着他直接走进去，纯白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门未完全合上时，零落地飘来雅图大师的声音：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这可以帮助我们节省很多时间……狼鱼部落……血宴城堡……”

 第三十五章 寻神之旅

    粘稠的浓厚血液几乎凝滞住，拉住衣服，一点点滑过皮肤。
    这并不好受，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恶心的经历。
    还好，这个血池并不深，穿透了一层隔膜之后，叶清的脚就落在了实处。
    向上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水晶泡泡，粘连在墙壁上，似乎还在晃动，但没有破损的迹象。
    泡泡里面流动着的正是那鲜红的血液，此刻却显得分外晶莹剔透，如梦如幻的红光从内部透出，微微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他之前，正是从这里进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叶清感到疑惑，在血池底下特意藏着这么一个空间实在没有必要。
    以古兰特子爵的地位，没谁敢于贸然进入这里。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或许，防的不是人，不是普通的吸血鬼，是那些爵位更高的血族。”
    他微微思索一番，有了这么一个猜想。
    这个狭小的空间通体是由金属制成，极其圆滑自然，没有一丝嵌合的痕迹，泛着红蓝的色调，透着莫名的疏离与冷漠。
    墙壁上有一幅幅特殊颜料绘制的彩色图画，风格是叶清从未接触过的，迥异于后世的文明，独特但又有奇妙的美感。
    图画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有许多模糊的意象。
    “一个衣衫褴褛的旅行者……嗯，姑且是，也许是古文明的朝圣者……他穿行在灼热的沙漠之中，十分虚弱……”
    叶清仔细观摩壁画，试图解读出它的意思。
    “周围大片的的红色光芒是什么或许，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恶魔与灾难……这幅画的意思是，那时候的人民因为某种原因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之后，太阳不对，似乎是月亮……将光芒洒向大地，朝圣者似乎得到了救赎，衣服变得完好，也抬起了头，他手上拿的是一把武器……长柄的弯月形刀刃。”
    “朝圣者拥有了武器，身体也相比之前更加巨大……这是指他变得强大了起来……身后出现了小人，是他的追随者，手上也有武器，并且合力将这红色光芒击退。”
    “壁画中的人受到了疑似来自月亮的指引，还有子爵的银月石……”
    “所以，这幅壁画是银月教会的神话，而这里……是银月教会的遗迹！”
    “这幅画讲述的故事就是，古代人民曾经受到那位象征着银月的神明的指引，获得祂的恩赐，并逐渐强大起来，将红色光芒象征的恶魔打败。”
    “故事的内容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只是编造出来的，以此凸显出神明的伟大……这是教会的惯用手段，不论是在哪一个文明之中。”
    “可是……”
    叶清环视这个小空间，仿佛是一个规整的面铺成，没留下一丝缝隙。
    除了可以从上口出入，没有可能会藏着一座纺织工厂。
    “或许，是我想错了，也许它就藏在了血宴城堡，只是那三只吸血鬼的地位太低，了解不到。”
    “何况，这次我已经了解到了足够的信息，没有必要再继续探险下去。”
    他呼出一口气，纵身一跃，抓住水晶泡泡的底部，钻了进去。
    叶清不怕再次遇到那只蝙蝠怪物，毕竟，虽然他无法杀死它，可在安眠之息的作用下，它同样伤害不到他。
    可一直到叶清从塔楼出来，直至走出血宴城堡，都没有再次看见那只肿胀的怪异蝙蝠。
    不知不觉，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发生什么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片森林安静得有些过分了，是一种异常诡异的安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动物的嚎叫，在无声之中，一切皆被消弭。
    深沉的夜幕覆盖天际，唯有那皎洁的纯净月光依旧照耀大地。
    叶清没有多想，拨开密布的荆棘，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把，整洁的衣服被划破，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对了，是去找到一位神明，能够拯救岌岌可危的人类文明的神明。
    至于是哪位神明，他就并不清楚了。
    两旁，奇形怪状的树木阴郁低垂，伸向无人照料的草地和乌黑的土壤。
    惨白的月亮悬在天空，投射出曳长的恐怖怪影。
    还有霉烂的草木、难以名状的气味，混杂着夜风吹来的远方沼泽与大海的微弱气味。
    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叶清见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座爬满藤蔓的古老教堂，立在深黑色的天空下，尖顶爬向天空，犹如怪异的巨指。
    推开沉重的大门，银月的光辉倾洒至这位疲惫的旅人身上，旅人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
    这一瞬间，仿佛灵魂都被洗涤一般，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意义。
    与外表的破旧不同，内里的装潢十分奢华与精致。
    通体都是由一种奇异石材铺就，散发着美丽的明亮光辉，仿佛置身于一片光的世界、梦的仙境。
    并且，这一刻，旅人整个人都舒缓下来，那种极致的轻松之感是难以言喻的，不必说长期旅途中的困顿，早已一扫而光。
    两侧的墙壁立着的，是足有几人高的琉彩玻璃，每一块上都有精致的图案，似乎在叙述一个个史诗、一篇篇神话。
    最显眼的那幅，是一位看不清面容的丰腴女子，披着长裙，亲手为凡人捧起了银月。
    这座教堂的最中央，是三座雕像，有十几米高，站在下面向上仰视，油然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之意。
    最中心的雕像就是那位手捧银月的女神，只是换了一个姿势。
    分立两旁的，一位是用手捂住自己面孔，朝着女神的方向单膝下跪，披着白色羽翼的男子；另一位也是位女子，侧坐着，头颅依赖地靠着中心的女神，长发微微泛着蓝色，纤长的手指尖有风雪飘落，同样看不清面孔。
    “这是哪位神明”
    “我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旅人的心中再次泛起疑惑，似乎将记忆全部遗落在漫长的旅途之中。
    还没等他想起什么，玻璃外的景色突兀地被血红的光芒侵染，泛着阴森恐怖的气息，似乎有种堕落的邪恶之感。
    “对了，邪恶的力量正在破坏这片大地，我背负着人类文明的命运，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位可以拯救我们的神！”
    旅人将目光投注至那最中心的温柔女神，慈悲与宽容之意溢于言表，似乎可以包容一切，让人不由得献出信仰。
    他张张嘴，情不自禁地说：
    “我向您祈祷，伟大的银月女神……”

 第三十六章 背刺

    圣洁的教堂之内灯火辉煌，祭台之上，燃着千余支大蜡烛，分作八排，用鲜花间隔着。
    最纯洁的香烟、馥郁的香气盘旋圣堂之内，好似海潮的旋涡。
    似乎与天空齐高的天花板，以及石刻之上无数的雕花，和谐、壮丽，宛如一首巨大的交响乐。
    一个个史诗、一篇篇神话都在眼前缓缓展现。
    伴随着的，是无数的赞歌声响起，一重重，一叠叠……
    撞在洁白的墙壁，高高飞起。
    在最中心回荡的，是虔诚的念诵声，玻璃外的邪恶之景仿佛受到压制，血红光芒一点点黯淡。
    “我，向您祈祷，伟大的银月女神！”
    “银月的象征，星空的歌者，风与雪的君王，昏浊烈焰的主宰！”
    “我祈求银月光辉的笼罩；”
    “我祈求灵性的呼应；”
    “我祈求神圣的赐予！”
    ……
    “我甘愿奉献……”
    旅人脸上满是虔诚，自愿奉献的神圣光辉似乎正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马上就要说出甘愿奉献一切的话语。
    可旋即，像是卡了壳一样，停住嘴。
    因为，他的脑海中传来模糊的呢喃声：
    [醒醒。]
    [醒醒。]
    ……
    这个轻柔优雅的男声听起来十分熟悉，那是……
    是……卡拉那霍奇夫斯！
    我是——叶清！
    像是什么破碎了一般，教堂内的神圣之景突兀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用手捂住自己面孔、单膝下跪的男子，顺着指缝，有鲜红的血液不断滴下，那纯白的羽翼一点一点被染黑，化作一对巨大的骨翼。
    另一位手捧风雪的美丽女子，依旧是侧坐着，没什么变化，但那双从长裙下伸出的脚，已经变成了一条条滑腻的、扭动的、像蛇一样的触手，似乎有无底的黑暗笼罩其上。
    中心的手捧银月的女神之像，一道道裂痕浮现，布满全身，尤其是那月亮的象征，彻底裂开成了两半。
    整幅构图，充满堕落与邪恶的，还有背叛的气息。
    教堂内的装潢也变得破败不堪，那些述说史诗和神话的图案形状发生了扭曲，一下子失去了圣洁之意。
    “这里是哪里”叶清愕然。
    卡拉那轻笑，回答：
    [是银月女神，祂遗留的力量所产生的影响，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如果不是我的呼唤，你立马就会被污染，化作一只没有理智、追逐月亮的怪物。]
    [呵呵，你比我想象得更快，遇到了银月力量的痕迹。]
    “什么意思”
    叶清眼神微微闪烁，没有慌乱，沉声问，听这话的意思，他现在的遭遇不是偶然，而是这位圣者的刻意安排。
    [你要记住，知识是有代价的……]
    [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卡拉那的声音又开始消退，支撑不住。
    似乎，在这个奇异的世界、这段过去的历史之中，只有在特殊的节点，卡拉那才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进来。
    “知识是有代价的”
    叶清陷入思索之中。
    “我一共接受了三种知识，化鸦术、胜利之咒和浊焰祭礼……化鸦术的使用，让我和卡拉那扯上关系，不得不进入这个世界帮他寻找遗骸……”
    “我记得，银月女神的完整尊名是……”
    他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一部分模糊的记忆，尤其是后续的祈祷，记得尤为清楚。
    沉默了一会，叶清没敢全部念出，只单单提起其中的一部分：
    “祂是昏浊烈焰的主宰。”
    “尽管我从未使用过浊焰祭礼这一仪式魔法，但在这个世界，根据我目前所了解到的，知识本身是带有污染和力量的……只是，我的能力帮我规避了了解知识所带来的污染……”
    “或许，这其中蕴含的某种力量与特性，会让我不自觉地与相关领域的超凡产生联系……某种特殊的聚合效应。”
    “基于此，卡拉那试图通过我，去寻找和接触银月女神遗留的力量……而现在，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目的。”
    想到这，叶清不由得轻呼出一口气，想到除了残缺的浊焰祭礼，自己还学会了胜利之咒。
    虽说，不大可能所有知识都会是刻意的安排，但，他一点看不透卡拉那这人，即便是教会中的典籍，对这位圣者的记载也只是寥寥。
    一直到如今，叶清都不明白这位神秘存在的目的。
    “为了复活但又不像……”
    ……
    自叶清清醒过来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受到银月女神遗留下来的力量的影响。
    只是，他身上依旧穿着破旧的衣服，就和那幅壁画上的朝圣者一模一样。
    他走出教堂，仰望着那轮惨白、孤零零的月盘，没有半颗星点点缀。
    月光投下丑陋的怪影，光秃秃的树枝无力地垂下，藤蔓横生的教堂嘲弄地伸向阴沉的天空。
    声音的国度重新降临这一寂静的世界，寒冷的夜风止不住地咆哮。
    不知何时，教堂的一旁，出现了一座古怪的坟墓，立着一块碎石崩落的皲裂墓碑。
    叶清看见，坟墓旁边，一个穿长袍戴兜帽但轮廓不似人类的生物，朝向那座教堂，静静地跪伏在地。
    兜帽下的面貌一点都看不清，只有一团实质性的浓稠黑影，像泥巴一样滴落。
    额头的部位，是一顶精致的象牙冠冕，金黄的月桂藏匿于缕缕银丝之间。
    腰部以下，隐藏于黑色帷幕之后的，是涌动的黑影，还有长条状的柔软物体在滑动。
    等叶清小心靠近这只非人的怪物，这才知道，他似乎正在向神明祈祷，嘴巴裂开一条缝隙，细声呢喃：
    “伟大的银月女神，我看见了瘟疫降临在山谷城市之中，鲜红的光芒浸染了土地，森林覆盖的山坡在骇人的山崩中掩埋了街道上的死尸……只有高处山顶上的西尔吉纳塔尼神庙幸免于难，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的尸体冰冷而沉默地躺在那里，象牙的冠冕还戴在她的银发之上……”
    “那是灾难，是背叛的利刃，请您降下惩戒，让邪恶的罪徒陷入无底的深渊……祂们早有预谋，与黑暗的力量联结，焚毁了周五和周六的蜃景，刺瞎了石头神和七日之神……”
    ……
    旁边，那座灰白的、几乎被青苔埋没的墓碑上刻着一行字：
    我醒来，文明陷入黑暗。

 第三十七章 脱离和深陷

    披着长袍、带着兜帽的生物的脸部几乎完全贴在地面，声音染上了悲伤与忏悔，呢喃依旧不断：
    “神啊，我伟大的君王，我忏悔，我受到了背誓者的蒙骗……我默许了祭坛的设立，看着奇怪的、不被允许的祭礼被频繁举行，不明所以的人民陷入了狂热之中。”
    “灾难早已预示，加雅精灵遭到了屠杀，那是黑暗与腐化的气息，自神秘的东方而起……”
    “一切因此而开始，也因此而终结。”
    仿佛一个语言家一般，他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地重复这段话，染上狂热，染上未知的癫狂与扭曲。
    叶清愣了愣，听这怪异生物的呢喃，似乎银月女神遭到了背叛，可能就是来自银月女神身边矗立的两座雕像所代表的存在。
    并且，祂们与来自东方的黑暗力量联结，刺瞎了另外两位石头神和七日之神——可能也是银月这一阵营的……灾难已经降临，这么看来，似乎这些背刺者成功了，那么祂们又是如何成功的呢
    至于这其中的灾难，他觉得并非指的是红月所引发的末世，毕竟末世之下，神明都难以逃脱，更何况是神明的从者。
    只能说，即便是在红月末世之前，依旧存在着许多隐秘。
    银月渐渐下沉，深沉的黑暗之中，一丝晨曦的初光透出，刺破寂静。
    怪影和教堂一点点坍塌，叶清沉默，向后踏出一步，避开将这里的一切全部吞噬的黑色火焰。
    一眨眼，他再次回到了那个狭小的金属空间，红蓝的冷色调弥漫。
    不知何时，那幅壁画已经被破坏，充满莫名的、奇怪的画面，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多了一段知识。
    “完整的浊焰祭礼……”
    ……
    阳光之下，葱郁的森林不再美丽，而是覆盖着干结的血液和丝丝缕缕的外来血肉和毛发，叶片之上，冒出磷光的眼窝像是有知觉一般，盯着过往的来客。
    石头长出沾着鲜血的尖牙，扭曲地嘲笑着这个世界。
    这是雅图和古兰特战斗的痕迹。
    两位于血宴城堡的塔楼不期而遇，雅图带着鹿来到这里，试图翻阅那些古籍，似乎在有目的地寻找着什么，但没有成功。
    这片区域受到某种影响，陷入了一种诡秘的状态，无法被触动。
    而那头从地底冒出的肿胀的怪异蝙蝠怪物，让猝不及防的两人陷入被动的状态。
    “嘎嘎！”
    怪异蝙蝠发出怪叫，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如果抓到人的身上，动辄便能开膛破肚。
    雅图没有试图硬拼，拉着鹿的手，身体左侧打开一扇门，直接跳了进去，来到了血宴城堡的森林之外。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手心的部位一扇窗户大小的门扉浮现，雅图从里面取出一瓶混杂着红色与黄色两种颜色的药剂，一饮而尽。
    这是“浊焰赐福”，他制作的一种药剂，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固化的仪式魔法，能让服用者短暂拥有操纵火焰的力量。
    漆黑的烟雾以塔楼为中心向四周弥漫，覆盖了一整片的天空，像是风雨前的的乌云，带着极致的压抑。
    一旁的鹿也不敢怠慢，这一路上，他和雅图大师学了很多，立马从身上携带的包裹中拿出一块奇异的冰晶，割开手腕，让血液滴上去，绘制出一个奇异的图案。
    他高声念诵：
    “深海的未知存在；”
    “冰雪的眷者；”
    “以不融的冰雪为献祭；”
    “祈求您的帮助！”
    这是属于秘术中的一种召唤咒，以足够的祭品和正确格式的咒语吸引遨游于未知中的生物的帮助，形成一种短暂的契约。
    感受到手中冰晶的颤动，鹿顿时知道，有一位未知的存在愿意提供帮助。
    他当即闭上眼睛，抛出手中的冰晶。
    即便看不到，但他能直观地感受到温度的下降，仿佛一瞬间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即便好奇，可鹿丝毫不敢睁眼，这些未知存在的形态可不是他一个凡人可以直视的。
    轻则精神失常，重则当场化作没有理智的怪物。
    这也是雅图始终蒙着眼睛的原因之一。
    鹿未曾看到的面前的景象，那是一位浑身笼罩在白光中的未知存在，有三四米高，隐约可以看出人形，但下身如触手一样摆动。
    白光凝聚出两只手臂，其中一只接住冰晶，另外一只手向着天空一挥，狂啸的风雪瞬间席卷了整片天空，将那烟雾全部吹散。
    一只蝙蝠身上覆盖了片片冰霜，惨叫着，凄惨地往下坠落。
    雅图双手上拥，黑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上蔓延，化作几条长蛇，裂开狭长的嘴巴，咬向古兰特。
    在火焰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蝙蝠的身体轰地炸开，化作恶心的灰黑色血肉和毛发，覆盖这片土地。
    另一边，被召唤而来的未知存在满足地收起祭品，触手摆动，没有理会现场的战斗和身后的鹿，就要离开，游荡于现实之中。
    它已经完成了契约，并且迫不及待地要领略现实世界的风景。
    在雅图大师的教导下，鹿自然不会如此疏忽，这些来自未知的存在都十分危险，一定会对现实世界造成极大的危害。
    “离开！”
    一瞬间，未知存在感到身上本来解除的契约一瞬间加强，虚幻的水声层层叠叠，若有若无的呼唤传来，它不得不重新回归。
    只一瞬间，这位未知的存在便消失在了原地。
    鹿松了一口气，这才敢把眼睛睁开，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的战场上。
    战斗已经激化到了相当的白热化的程度，可他帮不上什么忙，他神秘学的学习还处于初期阶段，刚刚的秘术是他唯一能做的，并且珍贵的祭品已经被消耗掉了。
    咧嘴的石头、长眼的树木等，似乎都被赋予了莫名的生命力量，不断发出恶毒的诅咒之声。
    纵使雅图不断操纵火焰一遍遍将整片土地灼烧，发出“滋滋”的响声，还有难闻的气味飘散。
    可，这些血肉依旧不停地从地里长出来，蕴含着顽强的生命力，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并且，雅图的身上不断有红色的毛发钻出来，衣服之上不断有斑驳的锈迹浮现。
    无形的门户不断亮起，将这些诅咒与伤害一次次向外转移。
    漆黑的烈焰再一次将污浊的血肉和毛发燃烧一空，雅图面色严肃，手虚虚往半空一拉，一道门扉出现。
    可没等他穿越过去，门扉之上散发红色的光芒，一只只邪恶的眼睛冒了出来，门框上长满尖利的牙齿。
    嘭！
    雅图挥手关上门，这一次的尝试依旧没有成功。
    如果他没猜错，这只蝙蝠应该是血宴城堡原来的主人——古兰特子爵。
    可不知为何，完全异化成为了一只没有理智的怪物。
    “战争的时间还没有到，亲王应该没有彻底解放力量，他怎么会……”
    雅图皱眉，感到了疑惑。
    而且，古兰特子爵的力量十分奇怪，表面上像是血族特有的血肉魔法，但实际蕴含着极强的污染和诅咒，还有生命与繁衍的力量。
    他能清晰感觉到，在这片土地上，不仅仅是上面石头与树木，连其本身的活化程度都不断升高，似乎有什么正在被孕育。
    就连雅图打开的门，都一瞬间被活化，变成怪物。
    主要是，这一次的战斗发生地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提前准备秘术和仪式魔法，他并没有在预言中看到这些画面。
    刚才的“浊焰赐福”，是他短时间内能够做出的最好应对。
    毕竟，在这个时代，由于灵性材料稀缺，大部分被那些神话所控制，即便于他而言，药剂的制作同样十分不易。
    另外，由灵性材料制作的药剂本身就蕴含着极强的污染，需要时间消化，还有副作用，雅图也不敢贸然使用。
    轻轻吐出一口污浊的空气，刚刚被风雪击退漆黑烟雾有再一次凝聚的迹象，古兰特的伤势正在快速恢复中。
    没有犹豫，右手手背烙印下的门扉痕迹居然变成了打开的样子，一道狭长的裂口从手背一直蔓延到胸前，露出森森的白骨。
    裂口之中，一道青铜的立柱一点点拔出来，竟然生生从血肉之中长出一道金属的大门。
    即便是雅图，向来淡定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古兰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透过漆黑的烟雾，有无形的声波激荡，就要打断他的动作。
    强忍着痛苦，雅图离左手不远处的地方浮现出一道窗户大小的门扉，赶在它活化前，拿出一页黄纸，黄纸之上有一道道凌乱的划线。
    “风！”
    他吐出一个单词，黄纸瞬间破碎。
    一道连接天地的、足有十几米高的银色龙卷风顿时席卷这片土地，将无形的声波都彻底吹得零碎，留下一个巨坑。
    一道青铜大门被彻底拉出来，没有一丝被活化的痕迹。
    雅图的眼中不断有画面闪现，最终看向一个方向，推开大门。
    “放逐！”
    ……
    鹿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战场，可弥漫的漆黑烟雾让他看不清战况，突然出现的巨大龙卷风更是让他心头一紧。
    烟雾骤然一空，四散的血肉失去了活性，化作普通之物，他看见一位老人坐在战场的中心，右手露出森森的白骨，无力垂下。
    他先是感到高兴，旋即又变得紧张，立刻冲过去：
    “雅图大师！”

 第三十八章 追光者和知识问答

    “咦”
    “居然真的没有，古兰特子爵去哪了”
    自银月遗迹爬出来，通过血池，那些沾染在身上的血液便会自动脱落，回归至原处。
    那堆被挖出来、随意散落的银月石表示，一定有某位存在来过这里，并利用这些银月石做过什么。
    叶清感受得到，一种莫名的诡异力量笼罩在这里，让人浑身发毛，感到深刻的不适。
    这是此前没有的。
    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还陷在那个由银月力量构成的、诡异的虚幻世界里。
    接下来，他顺着楼梯一路往上，看见有些凌乱的图书馆，处处遗留下来的似乎是战斗的痕迹。
    走出这座古旧的城堡，灰尘纷乱地散布在空气之中，往对面望去，一大片土地似乎经过了大火的灼烧，土地黑漆漆的，乌黑几乎化作木炭的大树随意地倒下。
    还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散落的恶心血肉。
    叶清捡起一根只烧了一半的灰黑毛发，蛋白质灼烧产生的气味有些刺鼻，不过，他认出了这根毛发的来源。
    “古兰特子爵身上的，我来之后，还有人进入了血宴城堡的塌楼，很明显，和他发生一场足够激烈的战斗。”
    “一个可以操控火焰的强大神选者，从哪来的”
    他的猜测在这个时期是非常正常的，因为，据叶清的了解，这个时代人类所掌握的神秘学知识十分匮乏。
    大概可以推测，神秘学的发展是异种大量消失，人类逐渐在这个世界有一席之地之后的事情。
    甚至有可能，古代文明遗留下的遗迹也一定程度上加速了这一进程。
    虽然在群鸦教团的时候，地下室的典籍没有一点记载了古代文明的迹象，对于历史的划分也是模糊不清。
    因此，这本是一件非常正常并且理所应当的事情，暂时只能成为一个猜测。
    “不过，看起来古兰特子爵似乎被打败了，不然也不会没有他的身影……呵呵，也可能是两败俱伤。”
    叶清摇摇头，感慨于这战斗的激烈程度，从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可一定程度上窥见两位交战者的实力。
    巨大的、宛如遭到陨石袭击的坑洞，还有这小半片被焚毁的森林……
    “这是哪位神选者，如此强大，居然在血宴平原上一点没有他的名声流传，这么低调的吗”
    “还好，我及时让古兰特子爵陷入沉睡，能够逼得操纵火焰的神选者造成如此大的破坏，他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太差……一是因为可能是在塔楼，他不愿意产生太大的破坏，二也是安眠之息的限制过于强大，导致他没有发挥的机会……”
    “正好，寻找群鸦之主痕迹的路上，我看见了一座燃烧着黑焰的湖泊，那应该是银月女神力量影响之下的产物，正好可以帮我掌握浊焰祭礼，毕竟单单依靠安眠之息，手段过于单一了。”
    天色未晚，站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呼出一口长气，叶清继续踏上这一趟寻神之旅。
    这一刻，金色的光芒之下，他的背影和壁画之中的朝圣者有一些重合。
    追寻着神的踪迹，追寻着人类的希望……
    ……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古老花园，已经许久未有人来照料，破旧的喷泉没有水流出来，许多珍贵花草早已枯萎。
    反倒是那些无人注意的、普通的植物，在这片没有智慧生命踏足的领地，肆意地生长着，展现着生命的葱郁。
    “雅图大师，您还好吗”
    鹿焦急地询问，这个高大的黝黑青年，看见老人身上如此严重的伤势，急得团团转。
    这是叶清完全没想到的，仅隔着一栋墙和一个血池，在他忽略的血宴城堡里，在那座巨大的后花园里，那位他猜测的、操纵火焰的强大神选者就藏在其中。
    仿佛冥冥中的命运的安排一般，两人的旅途轨迹如此相似，却偏偏一次也没有相遇。
    “我没事，不用这么慌张。”
    雅图自己反倒很镇定，淡淡开口，安抚鹿青年的情绪，眼部蒙着的布始终未曾摘开，即使是鹿，也从未见过这位大师的眼睛的样子。
    有的时候，他也会好奇，后面藏着的会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
    或许有非常奇异的瞳孔颜色，但一定充满着智慧……
    “我能做些什么吗”鹿继续问。
    如果只是看着，实在让他坐立难安。
    他对这位教会他许多的雅图大师向来尊敬，不敢怠慢。
    “咳，不必。”
    “你看我的手，它马上就能恢复。”
    顺着雅图大师的话，鹿清楚地看到，被撕裂的手臂上，那粉红的血肉正不断蠕动，伸出细小的触须，快速地自主愈合。
    这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不像是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一幕让鹿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坐下。”
    “正好，趁我恢复的时间，我继续教你一些东西。”
    雅图微微抬了抬眼皮，平淡的眼神让乱动的鹿瞬间停下脚步，乖乖跪坐，眉目低垂，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
    “上次我和你讲了什么”
    鹿思索一阵，一丝不苟地复述起自己最近的一次所学到的知识：
    “上一次雅图大师您为我讲述了秘术、仪式魔法和药剂的有关知识。”
    “仪式魔法，是指通过某种仪式，使自己短暂可以借用或掌控地、风、水、火四种基本元素。”
    “而秘术，是除开操纵四大基本元素的仪式魔法，一切神奇法术均可以被归类为秘术，种类多且杂。比如我先前施展的召唤咒，可以通过模糊的指向和珍贵的祭品，临时获得一些未知存在的帮助，这会短暂形成一种并不牢固的契约。”
    “不论是秘术还是仪式魔法，往往需要借助各种材料甚至是咒语作为媒介，以灵性为基础，也可以通过向相同领域的强大存在祈求的方式来施展。但是，有的时候，它们的效果并不稳定，尤其是当来源未知的时候，可能会伤害到自己。”
    “药剂则是通过各种灵性材料调配的产物，同样可以通过向强大存在的祈求来加强效果。只是，药剂虽然有着十分神奇的效果，往往潜藏着极强的污染，会积累在人的精神之中，一些特殊的药剂甚至还会引发一些别的副作用……”
    鹿小心地望了雅图大师一眼，继续说：
    “比如，您之前服用的‘浊焰赐福’，蕴含污染的同时，会让服用者无时无刻不处在强烈的灼烧的痛苦之中……”
    雅图大师摇头失笑，看出这小子的小心思。
    “不用担心，我通过一些方法规避了这些副作用，其中也包括我的恩赐所带来的代价……虽然我并不愿意，但我确实是某位伟大存在的眷者，获得了极大的眷顾。”
    “我可以向……‘门’……献祭，或者，沐浴星空……”
    后面的一句话，雅图说的十分模糊，鹿没怎么听清。
    老人再度咳嗽一声，转移话题说：
    “今天我和你讲一讲恩赐，或者说神选者。”
    听到这，鹿立马正襟危坐，竖起耳朵。
    “两条定律必须记住。”
    “一，恩赐必然伴随代价；”
    “二，恩赐必然来自神明。”
    “不过，史诗和神话也可以赐予恩赐，让别人拥有超凡能力，但真正意义上来讲，祂们只是分化出了自己的能力，会削弱自己本身的实力，不太算……”
    “我似乎没和你说过史诗与神话的概念，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实力的划分……意思是，被文明传颂的史诗、永不消亡的神话，这是祂们名称的来源，比如亲王、河川之主，都是神话的存在……”
    “有些跑题了，回归正题……恩赐往往会给神选者带来强大的超凡能力，这是基于灵性的消耗……”
    雅图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还记得灵性的概念吗”
    “记得。”
    鹿低头应和，没有犹豫地说出了记忆里的知识：
    “灵性是精神的显化，是万灵之情绪，也是智慧文明潜意识的汇聚。”
    “对，很好。”
    雅图先是夸赞了一句，又补充说：
    “不过，这是对我们人类而言，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理解，比如血族，对他们来说，灵性是万物之血素，是生命之源。”
    “你要记住……”
    ……
    靠坐在花园的一颗大树下，葱郁的华盖为两人遮蔽刺目的阳光，零碎的小花藏在树叶之间，还有一条青色的小蛇静静趴伏在树枝上，似乎眯着眼。
    一问一答之间，太阳渐渐西斜，昏黄的余晖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第三十九章 巫医和骑士

    “巫，谢谢你，你真厉害。”
    一直忙到了深夜，直至那湛蓝的天幕被浓墨涂抹，朦胧的雾自幽谷袅袅升起，整个部落落入神秘的沉寂。
    巫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看着小孩子那开心喜悦的美好笑容，仿佛所有的疲累都一扫而空。
    篝火噼啪地燃烧着，又旺又亮，火焰的红花，纯净无烟的红花，在静静的黑夜里盛开着。
    最近几天她都没回湖泊旁的那个小家了，干脆在部落里住下，除了居民们送的礼物和那件古怪长袍以外，什么都没带。
    最近这几天，这座空荡荡的巫医小屋除了草药和工具，多了许多水果和腌制好的兽肉。
    几朵花朵紧紧合拢的纯白小花静静躺在桌上，紫色的剑形长叶，还有狭长的月纹烙印在茎部。
    这是今天新采的月心花，剩下了一点。
    巫小心将这剩下的收拢好，手臂的舒展间，露出小臂部位上一道道早已愈合的疤痕。
    她没敢告诉部落里的人，其实她也染上了血疫，只是症状比较轻，她小心掩饰，没有表现出来。
    这会让部落里的人失去对巫的信任。
    这些痕迹是她在自己身上实验时所留下的，她并不在意。
    “果然是血疫，跟爷爷留下的记录一样，放血疗法有用，还有月心花，也能起到抑制的作用。”
    皎洁的月光下，她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在木头片上刻字，记录今天医诊的情况。
    “……已确认是记载中的血疫，最早曾在血奴部落发作一次，规模较小，被当时血奴部落的巫巴布罗设法抑制……”
    “……月心花可以抑制血液的活性，不影响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可以暂时缓解血疫患者的症状，并且加速他们的恢复，服用过多会引起一定的嗜睡症状，偶尔会有轻度的幻觉……”
    “……放血疗法可以有效治疗血疫，具体放血部位已得到验证，大部分位于肘心偏下一点的部位，黑血流干为止……最好配合月心花实施，不然黑血会重新散开，流回身体里，并更换凝结的位置……”
    “……黑血似乎是一种活着的生物，会被人类所吸引，不知不觉中从皮肤渗入，渗入过程中没有任何感觉……”
    至于为何如此清楚，自然是巫亲身实验过的。
    她看着那些触碰到皮肤的黑血，伸出细细的不明显的触须，一点点从她的掌心钻进去，这一过程之中，要不是她亲眼看着，不然不会有任何察觉。
    “也就是说，这一场血疫很可能是人为引发的，既然是当初巴布罗提出的放血疗法，他有没有发现这一点……会不会是因为魔兽，最近血宴平原又出现了很多魔兽，大熊部落也因此被毁，他们的居民都逃到了岩犬。”
    想到这，巫无意识地蹙起略显英气的眉头。
    血宴平原变得十分危险，但这里的部落居民早就没了异种的庇护，他们也不敢贸然去子爵的城堡，这是有惨痛的先例所在的。
    再加上，腐烂长河的水位上涨，河水湍急，几乎不能过人，血宴平原的人也没法寻求腐烂川域的人的帮助。
    而且，岩犬的首领卡卡，那位强大的神选者已经很多天都没有露面了。
    巫知道一点，首领似乎一直往着血宴平原的深处去了，似乎要进入摩卡拉山脉里。
    “希望首领大人平安无事。”
    突然，她感到手臂的部位传来一阵瘙痒之意，拉开袖子凑近一看，纵横交错的伤痕之间冒出一个个小红点。
    “这是”
    ……
    奔涌的暗黄色河流咆哮，像是滚沸了一样，大量的泡沫盛开又衰败，不断有鱼向着河岸跃起，扑腾起剧烈的水花。
    腐烂长河的宽度本就大，最近又往两边拓宽了几米，再加上湍急、时刻翻涌的水流，没有人再敢于尝试渡河。
    “哥，这大晚上的，没有必要来这里巡视。”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稚嫩，边走边打着哈欠，眼角夹着眼泪。
    这是古德的弟弟拉特，部落里唯一的亲人。
    走在前面的，在这个营养匮乏的时代，身高能有两米多的巨人，自然是古德。
    “血宴平原和腐烂川域最近都没有下过雨，可偏偏这腐烂长河的水位突然暴涨，再加上频频出现的魔兽……我很担心。”
    这些年陪着首领卡卡处理事务，古德的气质明显沉稳许多，不像以前一样，粗狂、暴躁，凶悍溢于言表，能让小儿止啼。
    他硬朗阳刚的面孔上不免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们这边不是还好吗，又没有魔兽出现，水位只上涨了这么一点，又不会影响到什么。”
    拉特一点不担心，毫不在乎，大大咧咧地说。
    “胡闹！”
    古德厉声呵斥，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感到恨铁不成钢，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虽然岩犬处于血宴平原边界处，但那些魔兽随时可能往这迁移，对它们来说，人类的血肉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至于腐烂长河，看似平静，但我这几天观察发现，它的水位还在缓慢地上涨，岩犬部落这么靠近，迟早有一天会被波及，要是再下了一场雨，只会更加危险。”
    眉头紧皱，挤出一道道皱纹，古德看着汹涌的河流，突然说：
    “鱼好像少了很多。”
    “什么”
    水声太大，拉特没听太清楚。
    “自从水位上涨以后，河里的鱼都异常活跃，争相往岸边游，可现在，鱼的数量少了很多。”
    这么一说，拉特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并非不聪明，相反，十分有天赋，不然古德也不会把他带在身边培养。
    只是，拉特总是在逃避什么，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故意如此表现。
    哗哗！
    有什么在水里游动，明显体型不小，不然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兄弟二人都注意到了，拿起武器，保持警戒的姿势。
    嘭！
    一只像一滩软烂的泥巴堆的的怪物破水而出，身上的泥巴不断往下滴落，留下腐臭的痕迹，但体积未见减小。
    “是魔兽！”
    “从腐烂川域那边过来的！”
    与之外表不符的，是这只魔兽极其迅疾的速度，一眨眼就闪到了拉特的面前，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要把他吞下。
    拉特来不及反应，本能地举起手中的骨刺往前一刺，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轻而易举地捅穿了这只魔兽。
    可没有用！
    魔兽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并且，穿透而过的武器还在不断被腐蚀，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地实在太过迅速，古德也只来得及怒吼着把手上的武器扔出去，即便顶端的部分镶嵌了锋利的金属尖刃，但同样没有伤害到这只魔兽一分一毫。
    拉特瞳孔大睁，强烈的恐惧淹没了他的全部心神，连尖叫声都无力发出。
    “嗬嗬！”
    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那张散发着恶臭、不断滴落涎水的巨嘴就近在眼前。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现哥哥的照顾、母亲的慈祥面容、父亲的谆谆教导……
    最终凝滞在自己的父亲、部落的首领，因身上所背负的巨大责任而凄惨落幕的时刻。
    不知不觉，眼泪悄然滑落，不知道是因为吓的，还是别的原因。
    可随即，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这只魔兽瞬间被击飞，烂泥组成的身体几次想要爬起，最终无力地失去气息。
    看着眼前自己大哥涨红的脸，还有那挥舞出的拳头，瘫坐在地上的拉特眼中依旧混杂着恐惧和茫然，张张嘴，说：
    “哥……你居然杀死了一头魔兽……”
    罕见的，古德一言不发，只按了按自己的心脏的部位。

 第四十章 游戏和逼供

    这里是摩卡拉山脉，那位血族亲王的领地，被大片的绿植所覆盖，组成一片暗绿色的海洋。
    密密层层，枝丫交错，阳光很难射到地上，而难得漏下的一点阳光，就像色彩鲜艳的昆虫一样，在苍苔之上艰难地爬行。
    “快！快走！”
    “她快追上来了！”
    外围，阴暗而寂静的树林之中，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那是两个衣衫褴褛的人类，不知为何鲁莽地跑进了这里。
    此时的他们分外狼狈，呼吸急促，满脸恐惧，时不时转头，生怕后面跟着的东西追上来。
    然而，每当他们因为力竭而逐渐慢下脚步时，身后，骤然响起、接近的破空声会再次榨干他们剩下的气力，让他们不得不勉强继续向前。
    跑出这片森林，以期望逃脱这个绝望的困境。
    随着接近，身后追着的生物逐渐显出了身影，凹凸有致的身材可见一斑。
    赫然是一只女性的吸血鬼！
    她的蝠翼半张开，双腿敏捷地在树上跳来跳去，借着翅膀短暂地滑行。
    树木间的空隙过小，她无法完全施展开。
    不过，于这只吸血鬼而言，这一场游戏，单是戏耍这两个人类，已经绰绰有余了。
    她故意落在两人的身后，装作追不上的样子，给予希望，又在两人慢下脚步时，突然冲出，吓两人一跳。
    一只残忍的猫，和两只可怜的老鼠，这样的描述足够形象生动。
    茂密的森林，土壤之上，交错和斜躺着的是凌乱的碎石和树枝，还有小巧的灌木丛。
    这些，时常会妨碍两人，绊住他们的脚，然后狠狠摔倒在地，裸露的皮肤上被划出一道道伤口。
    完全顾不上身体的阵阵的疼痛，不得不迅速爬起来。
    嘭！
    又一次被绊倒在地上，尘土飞扬。
    另一个赶紧过来帮忙，扯开那曲折重叠的藤条，将他扶起来。
    被扶起的男人眼神闪烁，突然手一用力，把帮助自己的人拉倒在地上，同时另一只手快速地摸到一块石头，毫不犹豫地往他头上敲去。
    被袭击的人眼神错愕，满是不可置信与后悔，脑袋上的大血洞流出泊泊的鲜血。
    松开沾血的石头，随手拍开握着自己手臂的大手，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抱歉，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活下去的。”
    旋即，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跑开。
    他以为，这具属于他同伴的尸体足够满足后面那只吸血鬼的胃口了，尤其是将死未死，血都是热乎的。
    为此，他的精神不由得有些松懈，脸上有释然的笑容，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可是，当他看见挡在面前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的吸血鬼时，舒缓的弦瞬间绷紧，在极度的始料不及之中又断开来。
    当脖子上缓缓浮现血痕，他大睁着眼睛，只来得及说出最后的遗言：
    “为什么……”
    这是他直至死亡也想不通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你们都是我的猎物！”
    “作为一个优秀的猎手，我不会让任何一只猎物逃脱。”
    “不过，你们最后的自相残杀，还有临死前的事情，很大程度上让我感到了愉悦。”
    红色的妖异眼眸微微眯起，舌头娇媚地舔了舔嘴唇，吐出残忍的话语。
    可惜，需要解答的人类已经听不见了。
    吸血鬼慢条斯理地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整了整衣领，准备开始享用这一顿大餐。
    可惜，又有不知死活的人来了。
    那是一个冷淡的男声：
    “可以了。”
    树林的阴影处，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走了出来，淡绿色的眼睛像海一般深沉，黎明和黄昏，光明和阴影，都在这里自由嬉戏。
    即便面对的是一只吸血鬼，一位血族，统治着摩卡拉这片广袤大地的主人，这男子也依旧视若无睹。
    仿佛，面前的存在只是一只平常、随处可见的阿猫阿狗。
    “人类，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吸血鬼眼神中的血色一瞬间浓重，似乎随时将喷薄而出，将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无视一位血族子爵的低等人类、血奴淹没，挫骨扬灰。
    她已经决定了，她会留着这个人类的性命，让他作为最低等的畜奴度过余生，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可没等她作出行动，突如其来的无力之感淹没了全身的各个部位，像是失去了骨头一样，吸血鬼狼狈地摊在地上。
    “放心，这点剂量，不会让你一瞬间陷入永眠。”
    来人自然是叶清。
    他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了那一幕背叛的场景。
    本来，如果他愿意，他是有能力救下后面的被吸血鬼杀死的男人，不过，这种人渣也没有存活于世界上的必要，自然也就按耐住没有出手。
    不过，到这已经足够了，人已经死了，也不必再让他们继续作为吸血鬼的食物，丧失最后的属于人的一点体面。
    叶清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吸血鬼，继续说：
    “考虑到你只是一只普通的吸血鬼，我已经尽量小心地释放了。”
    “低劣的人类，你竟敢冒犯我，我可是真正的血族子爵！”
    明明是一句有气势的话，但偏偏此时这位子爵又没有什么力气，说出来更像是撒娇。
    “子爵”
    这让叶清有些惊讶。
    “不应该啊，血族的子爵怎么会这么弱”
    这是他无意识的喃喃，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血族的子爵应该都是和古兰特拥有同一级的实力。
    那种破坏力和强大的免疫力，即便是叶清，也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女子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屈辱，她张张嘴，想要说一些话来维持自己作为一名高贵的血族的尊严，但发现，以她现在的立场，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她扭过头，拒绝和这个人类有任何的交流。
    很明显，她并未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如果说，以这只子爵的实力为标准的话，古兰特的实力应该不会高出多少，不然，也不会只是一位子爵，待在偏远的血宴平原，除非……”
    “他是红月的眷属！”
    叶清吐出一口气，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这只女子爵的身上。
    拔出长剑，手一挥，半只蝙蝠翅膀就飞了出去。
    他的眼神冷漠，说：
    “提前告诉你，你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
    “你所提供的信息仅能决定，你是否在接下来的逼问之中受到更多或者更少的折磨。”
    “我希望你能乖乖合作。”
    剑尖挑起女子爵的下巴，寒冷的触感自皮肤上传来。
    女子爵紧紧咬住牙齿，忍住没有发出痛呼，额头有冷汗滴下，眼神中是无法抑制住的恐惧，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类会这么对待自己。
    这与她之前戏耍人类的高傲模样完全不一样，跌下云端，落入泥潭。
    人类与血族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一瞬间反转……

 第四十一章 火焰标志

    随手扯了一块布，叶清正轻轻擦拭长剑上滴落的鲜红血液。
    脚边是那位女子爵的尸体，两只巨大的蝙蝠翅膀全部被割下，胸前心脏的部位开了一个洞。
    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血族的血是红的，也是热的，只是相对于人类体温偏低一些。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好歹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子爵，了解的内幕自然比普通的吸血鬼多得多。
    “大部分的血族都已经在摩卡拉山脉中段的主脉科亚山岭汇聚，也有一部分，在某些伯爵的带领之下，只在向外的支脉或是山谷中聚集。”
    “比如这个女子爵，隶属于萨尔瓦托雷伯爵的麾下，他们和一部分的血族就暂时居住在前面的斯特山谷里。”
    “和我猜的差不多，战争即将来临，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联合，欲杀死那位血族的亲王。蔓延的风雪和暴涨的水位都是因为两位神话无意识的影响，一念风云动，某种程度上讲，完全可以说是真正的神明。”
    “相较而言，那位亲王自呼唤血族聚集以后，竟然暂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看起来似乎处于十分被动的状态。”
    “另外，最近摩卡拉山脉中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魔兽，果然是那些吸血鬼失控导致的，并且，随着血族亲王的沉寂，这种事愈发频繁。甚至有一位子爵出现了问题，被萨尔瓦托雷伯爵亲手处理掉。”
    不多时，长剑被擦拭干净，变得锃亮，随手舞了一个剑花，重新归入兽皮鞣制的剑鞘之中。
    “黑焰湖泊就在斯特山谷之中，同样被血族所占据，不知道，一位伯爵的实力比之被污染后成为红月眷属的古兰特又如何……”
    ……
    是夜，黄昏的暮光被抖落干净，万籁俱寂，唯有横穿斯特山谷的一条长河“哗哗”地流淌着。
    叶清难得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一呼一吸之间，潜藏在黑暗之中、倒挂在树枝上的蝙蝠掉落在地上，无一例外。
    远处的陡峭的山崖之上，矗立着一座巨大、雄伟的城堡，似乎，血族总喜欢类似的风格。
    它像一只雄踞在巨岩上的鹰：高大、古旧，在惨淡的月光照耀下，显得孤寂。
    城堡的狭小窗口，可以看出有幽幽的黯淡红光透出，那是烛火燃烧的颜色。
    吸血鬼有偏夜行的习性，类似于蝙蝠，往往在晚上醒来，举行聚会。
    当然，这并不绝对，毕竟他们只是讨厌阳光，不会受到伤害，就像人类之中有人习惯熬夜一样，不少吸血鬼也会“熬日”。
    远处，松涛澎湃声隐隐传来，偶尔夹杂一两声野兽的悲鸣，仿佛置身于世界的尽头，时间安静地流转。
    不多时，那些负责守卫的吸血鬼已经全部陷入沉睡之中，半米到一米多长的巨大蝙蝠躺在地上，腹部一起一伏。
    叶清要抓紧时间，除了这些固定的守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位子爵从城堡飞出巡视。
    虽说他并不害怕，但这可能会进一步惊扰那位城堡中的伯爵，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月光之下，幽暗的河谷之中，那里静静地躺卧着一只巨大的“野兽”，黑色的火焰在它的身上熊熊燃烧。
    仿佛发漆工一般，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黑色里填充的是狂妄。
    湖泊的沿岸，土地是焦黄色的，裂开一道道裂缝，没有任何植物生存。
    即便是叶清，看着这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的火焰，心里发怵。
    毕竟，等一下他必须彻底趟进去，让身体完全被火焰灼烧。
    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平常人一旦踏进去，在这种恐怖的温度之下，瞬间就会化为焦炭，继而灰飞烟灭。
    他也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护住自己，如果说这些黑焰是活物，安眠之息或许还能起到一点作用。
    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其他存在的场外援助。
    叶清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个跳动的火焰标志图案，那是通过了银月遗迹后出现的，举行浊焰祭礼的关键。
    他心内自嘲一句：
    “真是债多了不愁……反正死不了，说不准还能拉卡拉那出来打一架……”
    话语间，他的呼吸节奏突然变得奇怪，一会长，一会断，一会又突然中止，看起来没什么规律，但又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这是“黑鸦呼吸法”，他从黑鸦教团里学来的，一种可以短暂刺激灵性、调动体内灵性的方式。
    甚至，练习时间长了，还可以一定程度提高体内灵性的上限。
    不过，对于神选者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他们的上限相较于普通人本就高得多。
    虽说神选者使用恩赐也是基于灵性的消耗，但恩赐对他们来说往往如同手足一般，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可以轻易使用。
    而且，即使是仪式魔法和秘术之中，这部分灵性的供应，往往可以使用一些材料来代替，甚至效果更好，比如血液，越强大、智慧程度越高的越好。
    所以说，这种呼吸法某种程度上说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是叶清还是学了，毕竟，还是有一些用处的，不必随时随地割腕取血。
    五年来，一有空闲他都会练一练，确实感觉灵性的上限提高了一些，虽然效果并不显着。
    除此之外，他对灵性的掌握也更加娴熟。
    在叶清的控制之下，无形的灵性一点点灌输进手腕上的火焰标志，将其点亮。
    这火焰似乎活了过来，在他的手腕随风摇曳，隐隐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
    他开口，吐字清晰地念诵：
    “我，向您祈求；”
    “拜月者；”
    “戴冠之荣耀；”
    “昏浊烈焰的驱使之人；”
    “银月女神的眷者；”
    “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
    “我祈求您的注视，祈求火焰的赐福！”
    手腕上的火焰突然壮大，一双洁白的手臂突然伸出，将黑色的火焰生生扯开。
    这一次，吸引的不单单是注视，而是本体的到来。
    正是那位已经消逝的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叶清早已有所预料。
    无非是需要借他之手，再一次达成某个目的。
    只能说，能够晋升为史诗、神话的存在，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比如卡拉那，以及眼前的这位……

 第四十二章 卡拉那的消息

    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岁月的刻刀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增添了许多独特的魅力与风韵。
    披着一头长长的、美丽的银色发丝，戴着一顶象牙的冠冕，那双纯净的银白色眼睛如一汪清泉，明月悬于其中，洋溢神秘的光辉。
    她赤着脚，却并未沾地，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漂浮着，轻白的薄纱飞舞，如同落入凡间的神之女。
    从火焰中踏出之后，那团刻印在手腕上的标志便随之消失不见。
    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一时间没有说话，望着天空，似乎沉醉在了这片被银月笼罩的世界。
    她的声音有独特的空灵之感，神秘而悦耳，迷蒙而动人，兀自感叹：
    “真好，一个美好的、没有被红月污染的世界。”
    直到召唤者的声音响起，才让她回过神来。
    “您好，纳菲尔泰丽祭司。”
    对于一位强者，叶清保持着应有的尊敬。
    “你好，达克斯先生，谢谢你的呼唤，将我从红月的诅咒之中解救出来。”
    这位拜月祭司很有礼貌，没有强者的那种盛气凌人与高傲，有的只是平和。
    至于达克斯先生的称呼，这不难理解，这位来自古文明的存在自然知道曾经的达克斯家族，也认出了眼前的召唤者就是达克斯家族的血裔。
    “这是我的荣幸。”叶清微笑着。
    “不知我是否可以向您寻求帮助，获得一些事情的答案，我目前正遭遇了许多……呃，未知的事情，需要一位超凡之路上的前辈为我提供一些指引。”
    叶清斟酌着说，出于对这位强者友善的第一印象的判断，他觉得他可以从她口中获得很多信息。
    “当然，达克斯先生，这是你应得的，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不过，我并不确定我是否能够帮得到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不过，莫名地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其中的亲切与友好，产生好感。
    “那真是太感谢了！”
    叶清脸上露出笑容，不论怎么说，一位友善的古老存在，一定会知道许多隐秘，也包括他所关心的问题。
    “我想问，您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卡拉那霍奇夫斯的人，他是群鸦之主的信徒。”
    对于这位圣者，黑鸦教团能够提供的消息太少，那些典籍上记载的无非是一些近似于神话的事迹，神明的圣者卡拉那也被描述为近乎是圣人的伟大、正直的形象。
    他无法从中获得有效的消息，也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既然在蒙昧纪元里，就有卡拉那的踪迹，说不准，他也是至古文明一直活下来的某位存在。
    抱着一丝希望，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卡拉那”
    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唤起了雅赫摩斯的一丝回忆，让她陷入了沉思。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说：
    “我并不认识一位名为卡拉那霍奇夫斯的人类，不过，如果是群鸦之主的信徒的话，其中确实有一位名为卡拉那霍奇夫斯的存在。”
    听到这，叶清顿时振奋了精神，没想到，真的有意外的发现。
    不是人类并不奇怪，也许是卡拉那的伪装，也许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通过某种方式改换了种族。
    雅赫摩斯空灵的声音继续响起，随风轻轻飘扬：
    “他并非人类，而是一只梦境之灵，是群鸦之主的眷族之一。”
    对上了！
    卡拉那的尊名里，确实描述他为“古老的梦境之灵”！
    “他最早是在第四纪诞生，据我所知，在第五纪末日来临之前就已经陨落了。”
    她看了一眼远处陡峭的山崖之上矗立的雄伟城堡，突然提了一句：
    “我记得，他与血族亲王加西亚是好朋友，并且，卡拉那陨落之后，他的尸骨也是由这位亲王代为安葬的。”
    “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他是古老的梦境之灵一族的王者，曾经在米洛斯海域让梦境世界短暂与现实交融，这惹怒了被称为海洋的暴君的米洛斯，也致使了他后面的陨落。”
    “教皇阁下曾经评价，卡拉那是天生的阴谋家、诈欺者，必须小心他的诡计，即便是神话也有可能会被他拉下王座。”
    “不过，最后他的死确实十分蹊跷。”
    说到这，雅赫摩斯也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
    “感谢您的解答。”
    叶清呼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起码有了一定的线索了。
    而且，这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卡拉那的遗骸确实在那位血族亲王的手里。
    “还有问题吗”
    “我想问一问您，有关末日的事情，还有……人类寻求晋升的超凡之路！”
    他直直地看着这位拜月祭司的眼睛，迫切希望获得一个答案。
    尽管“超凡提取”能够为他带来许多便利，甚至可以不断凝聚恩赐，但是，这也必定将带来越来越多恐怖的代价。
    不说别的，单说门之匙，它的代价之一就是会吸引未知存在的降临。
    上一次，甚至有一位神话试图靠近，要不是有卡拉那的帮助，他定然无法存活下来。
    何况，了解得越多，越有可能会被相应的事件和危险所牵扯。
    现在叶清不仅要与卡拉那周旋，寻求破局之法，出去之后，还得瞒过冬心少女和腐烂神两位神话的眼睛。
    如果可以获知一条通往史诗和神话的超凡之路，那么，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雅赫摩斯沉默一会，才回答道：
    “我说不出来，你也听不见。”
    “而且，你身上少了一些东西，这也让你无法再踏上超凡之路。”
    “少了些东西吗……是什么呢”
    叶清轻声喃喃，却看见这位拜月女祭司小幅度地摇摇头。
    他知道，这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的意思。
    “没有了，感谢您的帮助。”叶清朝着她鞠了一躬。
    “没事，那我先行告辞了。”
    “我已经给予了你火焰的赐福，你可以继续举行浊焰祭礼。”
    雅赫摩斯同样回以一礼，说完便转身飘走，银白的发丝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
    “您要去哪”叶清最后问。
    “去追寻我主的踪迹……”
    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这位估计是最后存于世的一位拜月祭司，银月教会曾经的高层之一，背着身，如此回答，声音隐隐有些缥缈。
    她将再度踏上追寻银月光辉的旅程，成为新的朝圣之人。
    “可惜，这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第四十三章 大胆作为

    明亮的月光之下，叶清就这么一步步走进了那熊熊燃烧的黑焰湖泊。
    此时的他，面对那汹涌的烈焰以及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竟然没有半分不适，反而油然感到亲切。
    火焰没有灼伤他的身体，反而如同水一样，顺着皮肤和衣服滑走。
    叶清原本以为，这是一座巨大的湖泊，只有表面才有黑焰跳动，但是，实际上，这里的火焰全部凝结成了一种流体状的物质。
    并且，也有类似的浮力，托起他，让他顺着火焰的表面漂浮。
    浊焰祭礼的举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只需要在银月光辉的笼罩之下，持续性让全身被黑焰灼烧。
    同时，不断刺激灵性，让灵性与黑焰逐渐产生交融，这样，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可以自由释放和操纵火焰。
    曾经叶清以为，他获得的浊焰祭礼是残缺的，但事实是，卡拉那没有必要这么小气。
    只是，如何在既不隔绝火焰的情况下，又让全身不断被灼烧而不受到伤害，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难题。
    “也许，只有昏浊烈焰的主宰和祂手下的银月教会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要么完全隔绝火焰，可这样无法完成浊焰祭礼；要么身体强大到一定程度，完全无视黑焰的伤害，可如果真是这样，没有必要学习这种程度的仪式魔法。”
    根据他从银月教会遗迹获得的知识，黑焰实质上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灵性材料，可以与灵性发生奇特的交融反应，这也是浊焰祭礼的前提。
    另一个原因则是两位神明的赐福，一位是那位盘踞在东方的掌握黑夜权柄的神明，叶清并不了解祂的尊名，另一位自然是银月女神。
    在祂们的神力改造下，起码在这一颗星球上，黑夜和银月可以安抚狂暴的黑焰，不至于在人体内爆发，毁灭自我。
    基于此，黑焰与灵性的交融反而是一个十分舒适的过程，每时每刻，从身体的内部的每一寸组织，透出微微的、恰到好处的热流。
    通体舒畅，就像是在泡温泉，但又远比泡温泉更美妙。
    “古文明时期，银月教会不会用黑焰来泡温泉”
    叶清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
    斯特山谷，从陡峭的悬崖之上，突然飞下来一只一米多长的巨大蝙蝠，毛发浓密，两双翅膀展开足有四五米，仿佛一大片的阴影坠落。
    他落在静静流淌的河水旁，翅膀扑腾两下，化作一个人形生物。
    是一只吸血鬼。
    他的脸上留有两撇小胡子，穿着精致得体的黑色礼服，手中还拿着一根红木实心手杖，顶端镶嵌着一块红色的宝石，举止优雅大方，像是一位有教养的绅士。
    “今晚本应该由托妮亚子爵巡逻，她跑到哪里去了”
    这位血族有些不满地用手杖敲打地面，他是负责顶替托妮亚的工作的尼德兰，自然也是一位子爵。
    “为什么非得是我，今晚难得有萨尔瓦托雷伯爵出席，甚至奉上几个纯洁的人类少女，可以享用她们美味的血液。”
    被清洗干净的纯洁处女赤身摆在长桌之上，玉体横陈，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割开她们的喉咙取用，一些迫不及待的血族甚至会直接上嘴。
    想到这，尼德子爵不由得舔舔唇，对托妮亚也更多了几分怨气。
    “斯特山谷附近的几个部落里的人类大部分都抓了回来，真是不明白，为何要全部杀掉，全部圈养作为血奴不是更好吗……导致现在，新鲜的食物越来越少了。”
    “没有亲王的许可，我们不得私自踏出摩卡拉山脉，又不好去别的伯爵的领地狩猎。”
    “等托妮亚回来，一定要叫她好好赔偿我。”
    他叹了一口气，脚步悠闲地在河岸漫步，忽然眼神一凝。
    那熊熊燃烧的黑焰湖泊里，居然有人在泡澡！
    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点受到伤害的痕迹，看起来十分悠闲。
    这可是连伯爵都不敢轻易接近的高温，看起来似乎还是一个人类！
    “这不可能！”
    “我需要立刻禀报萨尔瓦托雷伯爵！”
    可没等他飞出太远，一道黑色的火焰像炮弹一样飞射而出，直接洞穿了尼德的翅膀，那炽烈的余温瞬间将大半个翅膀烧成灰。
    他发出一声惨叫，无力地坠落在地，几次挣扎着要重新飞起来，却没有办法。
    “你的动静太大了。”
    叶清指尖跳动着一簇黑色的火苗，有些惊讶于血族的警惕性之低，但转念一想，这又正常，在这个时代，血族是摩卡拉山脉的王，无需害怕任何事物。
    他的灵性已经和黑焰完美融合，这就代表着他已经掌握了浊焰祭礼，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叶清都能自由调动灵性、释放出火焰。
    只是，相对的，他的灵性已经完全被黑焰沾染，自带属性。
    随着时间的流逝，仪式魔法的效果会逐渐消退。
    而他可以再一次通过沐浴黑焰重新掌握浊焰祭礼，不过，依旧需要赐福，或者别的方法来规避伤害。
    尼德见无法逃脱，咬咬牙，眼中红光突然大盛，欲直接操纵敌人的血肉，同时，手中手杖顶端的红宝石射出一道红色的射线。
    可让他绝望的是，他的血肉魔法没有成功，吸引而来的是大片的黑色火焰。
    同时，那道红色射线，也在黑色火焰的威力之下瞬间湮灭。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就安静了下来，半个身体直接化作焦炭。
    要不是作为血族，生命力强悍得多，早就没气了。
    可即便留了半条命，他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动动手指和嘴唇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相比与普通的吸血鬼，除了古兰特这个怪胎，似乎晋升为子爵后体质没有提升多少，起码对安眠之息的抗性是这样的，面对恐怖的黑焰同样难以抵挡。”
    “或许，他们提升的能力是偏魔法向的，只是面对我，根本没有机会发挥。”
    刚刚叶清确实感到有一股恐怖的操纵力传来，不过，被吸走的不是血液，而是自己体内的黑焰，这反倒让这吸血鬼作茧自缚。
    “说说，今晚城堡里发生了什么”
    叶清有注意到，这位血族的打扮十分庄重，像是要出席重要的正式场合。
    尼德用尽全力挤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声音尖锐刺耳：
    “哈哈……哈，今晚是一场盛宴，杀死你们这些低等的人类，作为食物。”
    “知道吗，附近的部落里的人类已经屠干净了，他们的血全部被取出来，建一个巨大的血池……”
    “非常美丽……”
    仿佛是要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宣泄一般，他的表情逐渐扭曲、癫狂，卡在喉咙里的声音疯似的吼出来。
    也许，他是抱着激怒叶清的心思，让他去伯爵面前送死。
    可话还没说完，就彻底化成了一团灰，留下一块血红色的晶体。
    叶清面无表情地掐灭手心里的黑色火焰，突然笑了：
    “既然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何不大胆一点……”

 第四十四章 火焰的王者

    血族城堡内。
    轻柔古典的音乐环绕在耳边，乐师隐于幕后，看不见身影。
    大厅内灯火通明，天花板上挂着精致的水晶吊灯，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长长的餐桌、雪白的餐盘和餐具摆得整整齐齐。
    餐桌中央摆着红色的桌花与透明的水晶雕像，以及……那赤裸着身体，被绳子捆住，在白皙的皮肤上勒出红痕的六位少女，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其中有五位的喉咙已经被割开，剩下还活着的一位，双眼满是绝望与屈辱。
    与会的宾客衣冠楚楚，谈笑间推杯换盏，高脚的玻璃杯里荡漾的是血红的液体。
    乍一看，这是某一个贵族举办的高贵、优雅的宴席，但披着的人皮之下，藏着的全是红眼的吸食人血的恶魔。
    坐在首位的王座，俯瞰这一切的，自然是今日宴会的主人——萨尔瓦托雷伯爵。
    相比其他的血族，他的红色眼眸异常纯净与浓稠，是一潭化不开的血池。
    从外表来看，他大概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俊朗，热烈而耀眼的金发像阳光一样灿烂。
    他似乎十分疲惫，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少女之血，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城堡的大门。
    大门通体是由金属制成，有四五米之高，十分沉重，现在却被缓缓推开。
    不少血族因此而皱眉，他们觉得这一场宴席被打搅了，连大厅内飘荡的音乐也悄然停歇。
    大部分血族都将视线投向缓缓打开的大门，包括宴会的主人萨尔瓦托雷伯爵，难得感到了有趣。
    因为，他感觉到了，那并非是一位血族，而是一个人类。
    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类。
    “竟敢孤身闯入血族的城堡，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这场宴会到此为止了。”
    一个淡淡的男声向在场的众位血族发出宣告，这并非商量，而是命令。
    叶清的脚步踏在这某种奇异黑色石材铺就的地板，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践踏在血族的高贵之上。
    有血族怒目而视，有血族不屑一顾，有血族轻蔑地笑笑……
    他没有在意，就像他没有拔剑，没有使用安眠之息。
    也许只有这昏浊烈焰才能烧干净这罪恶的一切。
    “人类，你很大胆，你的依凭恐怕就是你神选者的身份，甚至，你能够杀死尼德。”
    高位之上的萨尔瓦托雷伯爵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王座扶手，酒杯不知被扔到了何处。
    没有他的命令，其他的血族不敢轻举妄动。
    “你很鲁莽。”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眼神的光芒摄人心魄。
    “是的，我很鲁莽。”
    叶清叹了一口气，居然认同这位血族伯爵的话。
    “按照我以往的习惯，我应该潜伏到城堡外，用安眠之息将你们全部迷晕，然后一把火全部烧个干干净净。”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并不想这么做。”
    他自然看到了，那宴会餐桌上被摆放的少女，没有一丝尊严，唯一活着的那位似乎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对大厅内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由绝望与屈辱，转变为麻木。
    “你很有趣，这大概就是人类中名为‘正义’的品质。”
    “如果你愿意的话，立刻向我臣服，我不仅会免你一死，还让你成为我手下的一位子爵。”
    萨尔瓦托雷伯爵手上戴着一双丝质的黑色手套，纤长的手指在虚空轻点两下。
    叶清歪歪头，同样回复道：“很丰厚的条件。”
    “同样的，如果你现在就自裁，我会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狂妄！”伯爵被气笑了。
    叶清脸上露出笑容，指尖的火焰瞬间弹射而出。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嘭！
    萨尔瓦托雷伯爵一下子化作数百只手掌大小的蝙蝠，四散飞开，同时嘴中吐出暗紫色的毒雾。
    可惜，这些毒雾还没有接近叶清，就被他身边环绕的黑色火焰烧得一干二净，硬生生拓展开了一个安全空间。
    其余血族可没什么道义可讲，也纷纷化作蝙蝠融入暗紫色毒雾之中，四处盘旋、环绕，黑压压的一大片，恐怖而压抑。
    并且，他们口中的无形的声波连成一片，让屹立于中央的叶清耳朵、鼻子都流出血液来。
    他岿然不动，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几条火焰长蛇从他的身上蔓延，往上空冲去。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一只只蝙蝠炸开，化作一团血雾，并且逐渐汇聚成为一道巨大的血幕，抵挡住火蛇。
    火蛇身上的黑色火焰一点点被浇灭，血幕也变得稀薄。
    与此同时，毒雾中亮起一只只血色的眼睛，争相凝视着中心的叶清，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在飞舞的过程之中连成一条一条血色丝线，最终化作一张巨网笼罩而去。
    可不管血族的手段有多少，叶清自一力破之。
    那将空间都要灼烧得扭曲的昏浊烈焰，将一切敢于威胁他的招式烧得灰飞烟灭。
    立于中心的叶清，完全就是火焰的王者，四方皆为臣服。
    见血网失效，暗紫色毒雾中又亮起了奇异的波纹，一瞬间，叶清就感觉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流速顿时加快，似乎随时要破体而出。
    他嗤笑一声，放任自流。
    飞出的并非伯爵所期待的血肉，而是那恐怖的火焰，而且因为血肉法术的那种奇异联系，这火焰直接绕过血幕与毒雾，烧在自己的身上。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自紫雾中穿出，暗红色的血液滴下，直接将坚硬的地板腐蚀、洞穿，可还没接触到叶清，就完全蒸发掉，同样没有用处。
    看准时机，身披厚重的火焰铠甲，手中一把火焰长剑凝结，纵身飞跃，一剑劈下。
    刺啦！
    铺天盖地的毒雾瞬间被劈作两半，形成一道巨大的沟壑，宛若神话之中的神人分海。
    同样，这把火焰长剑砍在了萨尔瓦托雷伯爵的身上，他的小半个身躯直接消失不见，在烈火中化作飞灰。
    残存下来的的血族如同雨点一般往下坠落，散落在地面，笼罩半个大厅的毒雾也消散一空。
    除了脸上残留的血迹，叶清始终淡然，面无表情地完成了这一切。
    亲手击败了一位伯爵，以及他麾下的众多血族。
    他吐出一口气，一步步走近萨尔瓦托雷伯爵，却见原本颓废的血族突然抬头，眼中红芒大盛……

 第四十五章 正义

    看着眼睛逐渐失去光彩的叶清，萨尔瓦托雷伯爵咳嗽着狼狈地吐出一些黑灰，轻笑：
    “你要小心，即便再强大，也不能小看敌人。”
    可没等他得意多久，那把即将消逝的火焰长剑又瞬间恢复，刺穿了他的心脏。
    叶清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被魅惑的状态，笑笑，附和说：
    “你说的对。”
    刚刚的一瞬间，他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另一个虚幻的空间，空茫、失去动力与自我，任凭眼前的血族摆布。
    可是，尽管精神遭到迷惑，但隐隐有一种隔阂之感，就好像是分成了两个人，清醒的意志同样在运转，这让叶清可以快速脱离困境。
    他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他正处于一个被架构的虚幻世界的关系。
    萨尔瓦托雷伯爵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转瞬间被胸前炸裂的黑色火焰吞噬，彻底死亡。
    起码，叶清是如此以为的。
    可旋即，王座旁的酒杯里飘起一滴血液，快速撑开、扩大，重新化作了那位血族伯爵，端坐于王座上。
    只是此时的他面色苍白，明显非常虚弱，声音有气无力，再一次重复道：
    “你要小心，即便再强大，也不能小看敌人。”
    显然，在与叶清对话的过程之中，他未曾轻视敌人，在战术上做到最大的重视，准备了复活的后手。
    萨尔瓦托雷伯爵纤长的手指再次在虚空轻点两下，同时身体向后倾，化作一团血雾消失不见。
    “他做了什么”
    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叶清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没有理会逃离的血族伯爵，他靠近了那几位被当做食物、捆绑住手脚的少女，为她们披上衣服遮住身体。
    这途中，火星不断从他的身上飘出来，如梦如幻，却有极大的危险，落在吸血鬼的身上，将他们烧作灰尘，不留活口。
    突然，一个人类跑了出来。
    是的，一个人类。
    一个打扮与周围的血族并无不同的人类，看起来，似乎还是一个男爵。
    他跑到叶清的脚边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的苦衷。
    说自己完全是被逼迫的……
    说自己多么多么忍辱负重……
    说自己是多么痛恨着血族……
    “不要相信他。”
    一个虚弱、清澈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哭诉。
    那是那个唯一幸存的少女，紧紧抓住身上披着的衣服，眼神恢复了一些光亮。
    这场战斗中，叶清刻意将战场拉到门口附近，加上大厅的面积足够，便没有波及到这位幸存者。
    少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他是骗你的，他叫图根，是我们部落的唯一的神选者，可在血族入侵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抵抗，反而主动投靠这些异种，抛弃了自己人类的身份。”
    “而且……而且，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主动迎合那些肮脏的怪物，喝下人血……”
    说到这，少女眼中流露出嫌恶，甚至捂住了嘴巴，开始干呕。
    “他这个混蛋，居然主动放干了自己母亲的血……他不是人……”
    “不！你胡说！”
    “我没有！大人不要相信她，她这个……”
    图根疯狂摇头，眼中流露出可怜与恶毒混杂的情绪。
    只可惜，叶清听不得这种狗狂吠，一点黑色火焰飞出，所有声音统统化作了哀嚎，落得和那些吸血鬼一个下场。
    见到这个叛徒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少女松了一口气。
    “这些吸血鬼在城堡底下建了一个大血池，全部都是用附近几个部落的人血填充的，我的父母、朋友、族人都在里面，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少女的情绪逐渐低落，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细若蚊吟，几不可闻。
    叶清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少女，毕竟再动听的语言在这些灾难面前都显得有些空洞，也许，此刻她只是需要一位聆听者。
    “大人，你是一个英雄。”
    少女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眼里有闪闪的亮光，两颊有甜甜的笑窝，真挚地发出赞美。
    “可不可以请你杀死我，我有些怕疼，不敢自己动手，如果可以的话，将这座城堡也一并烧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不像是要赴死，反而是在谈论一件喜欢的事情。
    “可以。”叶清说。
    这个回答无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又没有什么可劝阻的，他尊重眼前的少女的选择。
    轻轻吐出一口气，伴着微微的风，安眠之息吹进少女的耳鼻。
    她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睡意，那是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像是投入了母亲的温暖怀抱，安然如小婴儿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图雅。”恍惚之中，少女回答道。
    “图雅，走好。”叶清此时的语气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在安睡之中，图雅的呼吸一点点平息，彻底消逝，面上没有任何痛苦，有的只是安然与恬淡。
    叶清吐出一口气，满天的黑色火焰席卷而出，火舌曲卷，点燃了这座罪恶的建筑。
    现在，他该去找萨尔瓦托雷伯爵了，如果没猜错，这位血族伯爵应该躲在地底的血池里。
    ……
    幽暗的地底，开辟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某种青灰色的苔藓植物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滴答滴答的水声落下。
    中央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血池，粘稠、鲜红的血液在其中缓缓流动，像是有着生命一般。
    血池中央，是一具红木棺椁，随着血池有生命似的呼吸间，一浮一沉。
    边缘的地方，有一个人影浸泡其中，正是逃走的萨尔瓦托雷伯爵。
    相比于初时才复活的时候，状态明显好了很多，面色更加红润。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带着疑惑，右手食指在虚空轻点两下，就像之前两次做的一样。
    “结界被破坏了”
    哒哒哒！
    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了脚步声，由远至近，逐渐清晰。
    萨尔瓦托雷伯爵知道来的是谁，这一次也没有再试图逃跑，英俊的面孔上勾起一抹笑容，对着来人嘲讽说：
    “你的‘正义’可真是虚伪……”

 第四十七章 收获和背叛

    滔天的黑色火焰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有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冒着浓烟，与漆黑的夜幕几乎融为一体。
    大火像有生命般包围了整座城堡，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如同死神的召唤信号。
    叶清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那座巨大而雄伟的城堡一点点化为灰烬。
    “亲王的布置……”
    “血池和红木棺椁，这很像我在血宴城堡里看到的，那幅象征着科尔特斯亲王的油画。”
    不过，他做的这些已经够了，面对一位神话的手段，他那微小如蝼蚁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
    何况，这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做的再多也无力改变真正的历史。
    那个真实存于历史中的、古老的蒙昧纪元，人类的文明黯淡无光。
    他的手上拿着两块血色的晶体，提着一根实心的红木手杖。
    两块血色晶体一块来自尼德子爵，另一位自然是来自萨尔瓦托雷伯爵，火焰将他烧成灰之后，叶清带走了它。
    相比于尼德子爵的遗留物，萨尔瓦托雷伯爵体内的晶体块头更大，颜色更加纯净，纯粹的星光自然地映射而出。
    除了这两块，他还从之前的吸血鬼魔兽身上也得到了一块，颜色相比起来更黯淡一些，略有瑕疵。
    叶清猜测，只有拥有爵位的血族死后才会凝结出这种红色晶体，即所谓的灵质聚合物。
    比如那位女子爵，和大厅里可能有的男爵和子爵，不过他没有费心去收集，毕竟不知道有什么用。
    【你提取了一块灵质聚合物。】
    【你获得信息：＃！σ=＆＃＊＃！∧=＊＃！∧＆＃＊……】
    【无法探知】
    提取的结果还是没有变化，依旧是一大堆无意义的乱码和信息。
    至于另外一支手杖，是从尼德子爵手上获得的，同样是一件超凡物品。
    【威廉迪亚斯的神奇手杖】
    【威廉迪亚斯为自己制作的一件超凡物品，并将它命名为“威廉迪亚斯的神奇手杖”。
    它的材料来自一位死亡的血族子爵，固化了一个血族的血线术，但需要提前储存血液。
    使用它，你可以短暂地将自己变成一只蝙蝠，可是威廉迪亚斯并没有考虑到，变成蝙蝠后要怎么携带它。
    持有它之后，你将被动地获得和血族同样的夜视的能力，同时，会患上渴血的症状，需要随时饮用鲜血抑制。
    注意，它拥有一定的活性，会试图杀死自己的主人并吸干他的血液，可惜，它并不具备活动的能力。
    它讨厌强烈的阳光，这会让它主动沉睡，能力全部失效。】
    能力很实用，并且副作用也很小，只要定时喝些动物血就能解决，并非什么难以处理的事。
    所以，叶清就把它留了下来。
    同时，实心的红木足够坚硬，拥有足够的重量，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完全可以拿在手上当作武器，敲爆敌人的狗头。
    “这个时代，超凡物品似乎特别少见，即便是血族，我也只从一位子爵的手上得到了这么一件超凡物品。”
    “萨尔瓦托雷明明是一位伯爵，整场战斗中，却连一件像样的超凡物品都拿不出来。”
    “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大家都是这样的，还是，血族有什么特殊”
    叶清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很快就抛之脑后。
    抬眼，将皎洁的月光和满天星光尽收眼底，他没有逗留，趁着深沉的夜色，转身快步离去。
    通过了斯特山谷，下一站，就是叶清的目标，即遗留有群鸦之主痕迹的、处于地底的古老遗迹。
    他有预感，他在这个虚幻的世界的旅程即将结束，这就是最后一站。
    有时候，恍惚间，他都会以为这里是一个真实世界了，这里的人和物，都与现实一般无二。
    可惜不是……
    他来这里只是一位强大存在的安排，无力反抗。
    尤其是这个时代并不安全，危机四伏，那即将爆发的神话之战，更是有风雨欲来之势。
    神话之威，他只在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
    但，这片摩卡拉山脉的人类，大概率没有什么机会存活下来了。
    “只希望，祂们战斗的时候可以收敛一些了……”
    叶清离开后不久，一位背负着巨大的蝠翼的男子披着银月的光辉，降临在这如今处处残破、一点看不出曾经是属于一位伯爵的领地。
    降临的男子裸露着双臂，上面篆刻有黑色的扭曲纹路。
    身着无袖黑色燕尾服，带有红色的边纹，左肩一个蝙蝠印章，还有一些银边，右胸的口袋里别有一朵血色的蔷薇花。
    皮肤是病态的白，手中握着一支代表权力的权杖和一本书。
    火焰几乎已经熄灭，风吹过来的，是大火过后的灼热与浓烟。
    “看来血池已经完全被毁坏了，真是一个大胆的人类。”
    他点点头，赫然是之前借萨尔瓦托雷伯爵身体短暂降临的血族侯爵乌尔里希加贝尔科尔特斯。
    乌尔里希翻开手中的书，身影瞬间消失不见，来到了因大火焚烧而坍塌，被封闭起来的地下空间。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血池和棺椁几乎被烧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银月女神陨落了这么久之后，还能够见到祂的眷者……不是我动的手，科尔特斯亲王又怎么会察觉。”
    他的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嘴中轻声喃喃。
    忽然，乌尔里希叹了一口气：
    “王的状态并不好，又要面对两位神话的围攻，一位更是曾经的银月女神的从神，实力强大无比，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分毫胜算。”
    “我是对的，我不过是在保全血族的血脉，这样，王死后，血族依旧可以在这片大地继续生存下去，祂答应了我的。”
    “我们可以往南方逃，那里是其他神话的领地，甚至渡海前往东方大陆，祈求那位神明的眷顾……只要等莫亚特大人晋升，血族一定可以再一次恢复荣光。”

 第四十八章 成功

    玛拉将自己罩在一件厚厚的衣袍之下，口鼻紧紧用布捂着，除了眼睛，没有一点裸露的皮肤。
    虽然天气渐渐转凉，但也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她快步行走，不敢停留，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赶着她。
    凉风卷起一蓬草，滚过这无人的街道。
    很难想象，这么荒凉的景象会出现在岩犬部落，玛拉同样觉得恍若隔世。
    她还记得，当初随爷爷一同走商至岩犬部落时的场景：
    一条条平坦、整洁的街道，四通八达，又蜿蜒地伸向远方；一座座坚固、漂亮的木屋林立，披着木头的清香。
    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年轻、或世故、或青涩的脸庞，不变的，是脸上的希望和眼里的光。
    人流如织，商贩们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即便是夜晚，那明亮的灯火同样不会熄灭，装点整个部落。
    可现在……
    眼看着昔日繁华、广袤的部落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一路走过去，很多家庭的门口都被用一种特殊的树汁涂抹，写上标注，提醒人们不要靠近。
    里面传来的，是隐隐的、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这片区域几乎已经被隔绝了，所有患上血疫的病人都会送往这里，连她的爷爷也是一样，逃不过这场灾难。
    剩下的还健康的居民，由古德大人带领，往南迁向了远一点的地方。
    除了病人的家人，以及部落的巫，再没有人留在这里。
    她这一次出来，也是想看看巫的情况怎么样，以及带一些草药回去，起码，可以缓解爷爷的一些痛苦。
    想到部落里的一些风言风语，玛拉的眼眉不由得染上担忧的神色。
    走至靠近一座山丘，相比其它的房子体积大的多的木屋，她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笃！
    “请进。”
    屋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玛拉推开门，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进来了。”
    屋里很乱，不知名的工具还有一堆草药随意地摆放在地上，不过，最让人觉得惊悚的，还是桌子上用某种半透明材质制作的盒子，里面锁着的手掌大小的怪物。
    通体都是黑色，像是一团黏糊糊的血液，细小的触须张牙舞爪地从各个地方伸出来。
    部落里的人都说，那是巫养的怪物，有人甚至亲眼见到巫用自己的鲜血喂养它。
    发展至今，相当一部人认为这场血疫是巫伙同魔鬼所带来的，扬言要烧死她，只是被古德大人压下去了。
    玛拉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知道，巫是一个好人。
    巫只是回了一句，便没有再理会进来的人，小刀“唰唰”落下，似乎在记录些什么。
    “血疫的传染性极强，会通过皮肤接触和呼吸传播，主要症状是高热、寒战、意识不清、昏迷、感染性休克、皮肤红疹、坏死……患者死亡后尸体呈现紫黑色……”
    “黑血怪被放出后，加上月心花的辅助，血疫会短暂得到压制……大概几天后，血疫会再次复发，体内再次产生了黑血怪，原因不明，猜测是黑血怪在体内通过某种方式繁殖产生了后代……”
    “经过几天的喂养，黑血怪似乎并没有繁殖的能力，只会不断长大……”
    “再次通过放血放出黑血怪之后，患者并没有再次恢复……不知为何，黑血怪在人体内产生的速度突然激增，远远超过放血速度，血液放干之前，黑血怪也不会全部被抓出……是否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在体内就直接杀死黑血怪……”
    “已知月心花可以对黑血怪有一定的抑制作用，让它们陷入非常短暂的沉睡……配合现有的已知草药以及一些未曾完全确定的草药和特殊材料，通过实验，验证是否对黑血怪有杀伤作用……”
    “……第二百二十一次实验，使用月心花，以及有一定腐蚀作用的夏枯草，配合红藤、毒雾兰……实验失败，黑血怪短暂沉睡并受到了一定伤害，但很快恢复……”
    “……第三百一十四次实验……实验失败……”
    “……第四百七十六次实验……实验失败……”
    “……第五百零三次实验……实验成功，黑血怪死亡……”
    “……重复上一次实验……这一次同样失败，需要找出原因……”
    ……
    一条条列举下来，全部都是短短几天内巫的记录，从她脸上的黑眼圈来看，应该没怎么休息。
    她小心地将一个木碗里的黄褐色的浑浊液体倒进半透明的盒子里，亲眼看见，那只黑血怪一点点死去，并且没有再恢复。
    巫的脸上有难以抑制的激动，突然抓住玛拉的肩膀，颤抖地说：
    “我……我成功了……我，我……我找到了，终于……”
    玛拉抱了抱她，大概知道巫已经找到了解救部落的方法，一边为此高兴的同时，一边注意到巫的蓬头垢面，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心疼地问：
    “我知道了，不过，你多久没休息了”
    巫表情有些发愣，目光呆滞，木木地回答：
    “就中间眯了一会，一直没睡，都在写和实验……”
    玛拉听到这话，赶紧把巫扶到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不着急，先睡一晚上，明天起来再做，你的身体健健康康，才能更好地医治大家。”
    巫的眼睛大睁，眼珠几乎要凸出来，表情显得有些扭曲，精神恍惚，似乎没怎么听进玛拉的话，嘴中喃喃自语：
    “是的，还需要一晚上，还需要一晚上，一个晚上就够了……”
    玛拉不知道巫嘴里的“一晚上”是指什么，不过，看见疲惫的巫在自己的安眠曲中逐渐入睡，她也就放心了。
    临走时，她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巫的，现在的部落里，除了玛拉和古德，几乎没什么人愿意靠近古怪、养殖着怪物的巫。
    虽然没有拿到药，但回去的时候玛拉的脚步十分轻快，听到了这场血疫有救的消息，她无疑是非常高兴的。
    “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部落里的人……不、不、不，就让巫亲自宣布这个消息，大家一定会重新恢复对巫的信任……只要明天，只要明天……”
    轻快的笑声有些冲散了街道的死寂……

 第四十九章 被杀死

    入夜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躺在床上的巫骤然睁开眼睛，眼神似乎仍然有些呆滞，但渐渐恢复光彩。
    这么短的时间的睡眠并不能让她完全恢复，但起码让她有了些精神。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似乎犹陷在下午配药时的场景之中，喃喃：
    “成功了，成功了……是少了腐烂之水，腐烂之水对黑血怪有很强的杀伤性，只要设法减弱它对人体的伤害就行……”
    腐烂之水是沿河部落对腐烂长河里流淌着的偏黄的混浊河水的称呼，平时用在生活各个方面，但不能喝，喝了容易中毒，呼吸衰竭而死。
    “对了，晚上了，我还要试药，试药……”
    巫找出已经确定的草药配方，临时为自己调配了一份解药，同时解开自己罩在外面的厚厚的袍子。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巫裸露的皮肤之下有黑色的异物涌动，像是某种生物，几乎覆盖了身体的每一寸空间，不断游走，时不时顶起一个鼓包。
    那是黑血怪，引发血疫患者病情的主因，巫起的名字。
    谁都没想到，她会将这些怪物养在自己的身体里，任由它们肆虐。
    更不会想到的是，表面看起来健康的巫，其实早已经感染了血疫，而且这么严重，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活下来并保持正常的。
    一口将调配好的解药吞下去，那辛辣的口感，似乎要将嘴里的皮肉都腐蚀灼烧掉，呼吸都变得艰难。
    可巫还是坚持了过来。
    她的耳朵轻轻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看向窗外。
    “下雨了……”
    ……
    “下雨了……”
    古德望向窗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突如其来的这场雨会加剧部落的灾难，腐烂长河的水位一天天地在缓慢地上涨。
    在这么下去，岩犬部落会落得什么下场还犹未可知，不过，结局不会好。
    向西是血宴平原深处，那里现在几乎到处都有魔兽游荡；向东是腐烂川域，隔着宽阔、河流湍急的腐烂长河，想过也过不去，而且，最近这几天，河里一直有魔兽在游动，只是很少上岸。
    向北行进也不可能，那里的环境过于寒冷，听说只有一些雪怪才能在里面生存。
    一直向南行进似乎是一个选择，但腐烂长河涉及的边界实在宽泛，除了前任巫，谁都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避免被波及。
    最近，不断有平原的部落投靠岩犬，人口数量激增。
    再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血疫……
    整个部落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人们仓皇地寻找着活下去的办法。
    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很多居民临死前情绪癫狂，跑到大街上肢体乱舞，然后倒下，在抽搐中暴毙。
    人心同样动摇，不少人精神恍惚，甚至渐渐地，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对一个所谓的掌管死亡的神明的信仰，组成了小团体。
    他们以为，这是死神的怒火，以这种方式来毁掉世间所有的人，让正义与邪恶一起受到责难。
    此外，还有几个居心叵测的神选者……
    不过，这一切，统统被古德以强力的手段强压下去了。
    “哥，你的心脏还好吗”
    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略带稚嫩的沙哑嗓音，正是拉特。
    他的巡逻工作才结束，回到家里来。
    古德转身，看着这个逐渐成熟、愿意担负责任、有着极大的改变的少年，内心充满了欣慰。
    “没事，它很安分，最近都没有什么异动，我慢慢学会了操使它带给我的力量。”
    “那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我的身体更加强壮，现在的力量甚至可以一拳轰开大石头，尤其是它所带来的名为‘斗气’的力量，让我可以杀死魔兽。”
    “可是，我听说，神选者的恩赐都会有代价，这突然出现的未知的东西，很可能也隐藏着什么危险。”
    拉特还是不放心。
    古德拍拍少年的渐渐变得宽阔的肩膀，沉声说：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们需要这股力量。”
    没等拉特回答，他又转移话题：
    “走，该去腐烂长河那里了，最近总会有几只落单的魔兽跑上来。”
    “还有，你的战斗技巧仍然需要磨炼……”
    ……
    第二天，雨停了。
    巫死了。
    被人给杀死了。
    如此轻描淡写一般。
    玛拉费力地挤进围堵的人群，看见了那具熟悉的尸体。
    揭开了厚重的用于防护的袍子，巫裸露的手臂和小腿的皮肤之下，有黑色的怪物静悄悄地潜伏着，看起来极为可怕。
    脖子上发青的勒痕，揭示了巫死亡的原因。
    凶手趁着那场暴雨，潜入了木屋，将巫给活生生勒死了。
    做出这等恶魔行径之后，几个凶手不仅没有后悔，反而自鸣得意。
    他们认为，这是为部落除害。
    甚至，这群凶手里面还混着一个神选者。
    可惜，暴怒的古德只用一拳就让他们付出了死亡的代价，那第一次绽放在众人眼前的白光是如此刺目。
    原来，副首领古德大人竟然也是一位神选者，而且还拥有极为强大的攻击力。
    这些，都是玛拉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她并不关心这些，因为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巫已经死亡的事实。
    死了，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她只是发愣，不知道应该做出些什么反应。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巫的恐怖的尸体被送入大火中焚烧。
    自血疫爆发以来，这种事很常见。
    许多人就突然发病，经过痛苦的挣扎后，天明时便停止了呼吸。
    街道上，尸体堆积如山。
    古德大人不得不安排将这些尸体全部焚烧，滚滚的黑焰要将天空都遮蔽。
    玛拉以为，她已经看惯了，甚至有一天，进去的是自己，都不会感到什么意外。
    可她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巫的尸体，就这么在无情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耳边传来的，依旧没有不平之声：
    “死得好……”
    “死得好……”
    “看看她尸体的恐怖样子，下面都是怪物……”
    “就是她带来了这场瘟疫……”
    ……
    人们不敢大声谈论，古德用一位神选者的死亡树立了巨大的威信，以及他对巫的维护。
    他们自以为找到了罪魁祸首，用这种手段安慰自己，同时肆意宣泄着那压抑着的恶意。
    玛拉紧紧咬着嘴唇，明明裹得严严实实，却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冒出一身的冷汗。
    这是怎么了……

 第五十章 巫医的诞生

    玛拉正在整理巫的遗物。
    没有人愿意干这件事，他们害怕巫的东西上沾染了某种可怕的东西，这可能会使得他们陷于诅咒。
    玛拉是自告奋勇，她自愿做这一件事情。
    经历了早上的一幕，此时的她显得有些沉默。
    她不知道应该将这份罪归于谁的身上，也不知道用哪种方式来描述这冷酷无情的场景。
    她想要发出斥责的声音，可亲眼看见早上还在发出恶毒之语的围观者，下午就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孩子、丈夫、妻子与父母，眼神空洞无神，宛如行尸走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血疫，无论是谁都惊慌失措，他们努力尝试各种防治方式，都以失败告终。
    有些人甚至走在大街上，突然就无意识倒下咽气；待在家里的人也孤独地死去。
    每天都有尸体被焚烧。
    侥幸生存下来的人，都聚集到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苟活着。
    还能说些什么呢
    玛拉只能沉默。
    “也许，这就是末日。”她苦笑一声。
    她不敢想象，继续这么下去，会发生什么：
    人与人之间逐渐失去信任，开始充满了猜疑和恐慌，瘟疫将演变为伦理灾难。
    惊恐之下，人们甚至会把仍然活着的染病者的门和窗全部用木板钉起来，最终让他们在里面饿死。
    亲情和友情的维系将会破裂。
    房间里依旧保持着凌乱，不过，在玛拉的细心整理下，那些草药和工具回到了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非常瞩目的是堆在一个角落的木书，上面篆刻的是巫的研究记录。
    大多是对一些草药和特殊的材料的药性研究，以及在人体内出现的反应，包括这些草药的具体功效和配方。
    玛拉看不太懂，不过她知道这是非常有用的东西，是非常珍贵的“财富”。
    突然，其中的一片木书吸引到了她的视线，上面还残留了一些新掉落的木屑，看起来应该没过多久。
    上面的字迹很清晰：
    “……改用腐烂之水，出现了一定的呼吸衰竭的症状，可通过调配好的药水暂时压制……”
    “……实验按预期设想进行中，体内黑血怪已基本陷入沉睡，部分产生了溶解，化成了正常的血液模样……提出猜想，黑血怪并非由外界产生，通过某种方式渗入体内，而是由体内正常血液转化而来，转化机制不明……”
    “……大部分黑血怪溶解，皮肤上的红疹也快速消退，实验顺利进行，不出预料的话，该种药剂可以投入大量使用……”
    “……有意料之外的变化，部分正常血液又重新变成了黑血怪，可能是剂量不够，需要加大腐烂之水的比例，这可能对我的身体造成损害……”
    “……加大剂量后，正常血液没有再变成黑血怪，不过，残余的盘踞在心脏部位的黑血怪始终无法被消灭，生命力很顽强，必须设法杀死它们……”
    “……放血疗法没有用，割开皮肤之后，即使陷入沉睡，它们也不会随着血液流出，相比于普通的黑血怪，它们的触须似乎多得多……”
    “……暂时没有别的办法杀死它们的存在，不过血疫的症状得到了有效缓解……不对，它们似乎在和心脏一样起起伏伏，频率逐渐一致，这又是为什么……”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它们在呼唤，呼唤一位未知存在，这位未知存在的名字是——加西亚雅赛拉莉科尔特斯……”
    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眼，玛拉就感觉有些头晕，耳边传来虚幻的呢喃声，似乎这个名字本身就蕴含着不一样的力量。
    她赶忙移开视线，瞥到了巫所留下的、笔迹有些凌乱的最后一句话：
    “我失败了，我没有选择……”
    “这是什么意思”
    玛拉看着最后的这句话，有些疑惑，似乎巫正面临着不得已的选择。
    明明是屋里，也没有风，挂在角落的阴影中的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突然飘动起来，猎猎作响，那旁边的由某种独特的白骨制作的鸟嘴面具散发的芳香愈加浓郁。
    “发生什么了”
    玛拉目瞪口呆，亲眼看见那件黑色长袍和鸟嘴面具凭空飞起，飘在半空中。
    黑袍内，一个分不清男女的人形身影逐渐呗勾勒出来，完全被笼罩在阴影之下，面容也被这鸟嘴面具紧紧覆盖住。
    这个人形生物站在地上，只有一双手裸露在外，其余的部位全部被罩得严严实实，连是胖是瘦都看不清楚。
    鸟嘴面具后面露出的一对闪着绿光的眼睛，隐隐有些阴鹜，让玛拉不由打了个寒战，不寒而栗。
    “你是”玛拉忍不住问。
    奇怪的人形生物没有回答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径直往外走去。
    “你是……巫！”
    玛拉突然惊叫出声，旋即又捂住嘴，小心翼翼地问：
    “是你吗”
    听到这个名字，人形的生物动作顿了顿，有了明显的反应，但还是没有回头，在月光之下，身影渐渐消失。
    虽然没有听到确切的回答，但玛拉通过刚才的一瞬间，还是确信了这个作奇怪打扮的生物就是巫。
    也许，她通过某种方式复活了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
    玛拉的脸上一扫之前的忧愁，挂上明媚的笑容。
    “也许，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也说不定……”
    ……
    带着鸟嘴面具的人形生物，披着厚厚的黑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长棍。
    朦胧的月色中，每经过一户人家，它就会轻轻敲敲木门，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站立一会儿后就离开，去往下一家，并重复这一动作。
    它的黑色衣袍一点点染上了鲜红的斑驳痕迹，并逐渐扩散，鸟嘴面具里传来几声沙哑、难听的咳嗽声，似乎也感染了某种疾病。
    于是，它没有选择继续下去，转身朝着森林的深处走去。
    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这是历史的第一个节点，第一位巫医诞生了。]
    莫名的呢喃声响起，带着笑意，可惜，没有谁听得见……

 第五十一章 终至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一扇高耸、布满奇异花纹的大门走出，鹿背着一个包袱，有些惊讶地说。
    入眼是一片废墟，没有半处完好的地方，唯有从遗留下的一滴半点痕迹，看出这座城堡的原本的辉煌。
    雅图大师也皱起了眉头，手一挥，大门在纯白的光辉中消失。
    “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在预言中看到这一幕。”
    这一路上，有太多出乎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顺着预言中的轨迹，他找到了命定之人，却发现一路上本应该存在的属于命定之人的指引者和其它机遇相继消失。
    还好，小节可改，大势难逆。
    一切终究会继续顺利发展下去。
    吐出一口气，雅图再度拉开一扇大门，带着鹿走进去。
    “风雪加快了脚步，昏黄之雨即将侵蚀大地，时间已经不多了……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似乎有些急躁。”
    “不过，我感受到了，我们要的东西没有丢，还在那，这就没什么问题。”
    眨眼间，两人就来到了因被烧毁而坍塌的地底空间。
    越过干涸的血池，雅图将挂在墙上的油画摘下来。
    “这是谁”鹿好奇地指着画上的人，问。
    画上是一位英俊的金发青年，正屏神凝息，闭目深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栩栩如生，仿佛画上的人随时都会走出来一样。
    “血族的一位伯爵。”雅图大师随口答道。
    他沉思了一会，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转身，郑重地将这幅油画递交给了身后站着的鹿。
    “你拿着，放进你的‘门’里。”
    “好。”
    鹿赶忙接过，露出的右手手背上也隐隐可以看出有一个类似门扉的烙印，而与之相对的是，雅图大师手背的烙印颜色浅了一些。
    与雅图大师的轻松相比，鹿一定要精神极其专注，不能被打扰，才能勉强在右手手心的位置打开一扇窗户大小的门扉。
    这里面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可以储存物品，十分方便。
    说起来，鹿已经算得上是半个神选者了，还没有算上他从大师那里学来的各种神秘学知识。
    高大青年的大动作似乎惊醒了什么，左手的袖子下有什么在蠕动，一条青色的蛇吐着信子，探出头来。
    “这位伯爵有什么特殊的吗”
    鹿第一次见雅图的大师的表情这么庄重。
    “这位伯爵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那位亲王留下的后手……”
    顿了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雅图大师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手指轻轻一动，将试图爬上他手臂的细长青蛇弹开。
    ……
    昏暗的天空，扭曲的树干，还有那浸透了腐臭的恶风，弥漫四散。
    那些挂满蔓藤，由森森怪诞巨木组成的昏暗树林里，有什么尖锐地鸣叫着。
    就在那古怪的枝蔓之上，原来聚集着成千上万只乌鸦，个个体型硕大，羽毛油光发亮，在阳光下反射出漆黑的光泽。
    还有许多飞动的黑点刺进云层，穿过薄雾，黑压压的混在一起。
    乌鸦叫声是承认腐败的表示，使人仿佛听到了坟墓打破寂静的声音，散发着浓郁的黑夜的味道。
    长眠的苔藓和青草下面，躺着不知是谁的尸骨，也许是很多人的混在一起，骨刺破开漆黑的土壤。
    “终于……”
    拨开森森的藤蔓，叶清探出头，显得有些疲惫。
    大概奔波了十几天的时间，他从斯特山谷出发，沿着摩卡拉山脉的外围一直走，避开中心的吸血鬼，绕到了另一边，才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熟悉的景貌，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
    这里是——群鸦森林。
    在群鸦小镇尚未建起之前，一直在这里矗立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原始森林。
    那群喜好吞食动物眼球的古怪乌鸦，即便是在蒙昧纪元，依旧生活在这里。
    当叶清走过的，时候，那些闪着恐怖的红光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外来者，似乎在渴望着什么，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它们终究是什么都没做。
    “虽然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不过，我或许可以给自己留一些东西。”
    突然，叶清的心底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一方面，是带有一些玩笑的心理；另一方面，也是借着这样的想法处理一下手里的三块灵质聚合物，不知道用处，那就略等于没用。
    石头大小，带着不方便。
    另外，他未尝不是抱有侥幸的心理。
    一路往里，腐臭的气味四处弥漫，像是行走在荒野中的坟墓之中。
    那是令人厌恶与恐惧的、象征着死亡的气息，冷漠无情又难以捉摸，永远像一个严峻而凶险的谜。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进一个分外隐蔽，被石头和缠绕的杂草遮挡住的低矮山洞，里面响起滴答的水声。
    “就是这，我记得光辉之犬就是停在了这里，想要进入地底，可惜没有成功。”
    展现在叶清眼前的是一处空旷的地方，不知从哪投进来的一束阳光将这里微微地照亮。
    当然，对他没什么用处，手杖赋予的夜视能力十分好用，几乎像是行走在光线黯淡的白天，只是颜色有些失真，不像是人类眼中的视界。
    光线投注下的地方，一个长的像花的怪物盘踞，中心是血红的吞食器官，里面还挂着一个管状物体，发出巨大而又诡异的声音，像是在打呼。
    它的身体是绿色的，不可描述，像是打了层现实的马赛克，还有些晃眼。
    它察觉到了叶清的到来，空气震动，竟然模拟出人类的声音：
    “啊！”
    “我的白昼之花，它那被遗忘的花瓣已然凋零；”
    “在黄昏中，它已结为一颗金色的记忆之果！”
    它的语调、节奏以及语法等各方面都显得有些怪异，与叶清在这个时代的语言有明显的不同，不过勉强能听懂。
    它这是在吟诗
    怎么这么奇怪！
    你很难想象，这么一只怪物把叶子当作手，一边抚弄自己的鲜红的花瓣，一边怪腔怪调地吟诗。
    任谁都不会觉得正常。
    “旅人啊，为我带来一首远方的诗，我将为你打开通往地底的大门。”

 第五十二章 可怜的克拉斯特妖

    “旅人啊，漫漫悠久年岁里，你是第一个幸运者，寻找至此。”
    花怪用巨大的绿叶抚摸自己的花瓣，像是人类整理发型一样的动作，位于中间的吞食器官一张一合，仔细看，内壁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
    无论说什么话，它似乎总喜欢改变句式和语调，像是在吟诗，只是除了开头的第一首，其它的都没什么美感可言。
    “邪恶的群鸦教徒设下了秘术，来者无法察觉，往者终究遗忘。”
    “我孤独地沉寂于黑暗之中，百千年、万万年，已然遗忘。”
    “旅人啊，你唤醒了我，我将满怀着感激，如同盛午的阳光。”
    明明可以用大白话表达出来的意思，这只花怪偏偏要装作有文采的样子，故作姿态。
    这怪异的腔调和没有一点美感的句子，让叶清听得有些难受，不由得揉揉额头。
    它还在继续说话，像是要发泄这么多年来的孤寂一样：
    “旅人啊，为我带来一首远方的诗，我将为你打开通往地底的大门。”
    “没有诗，会怎么样”叶清皱眉问。
    “没有诗，没有诗……”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花怪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它的身体猛然拔高，被打了一层马赛克的绿油油的身体像条蛇一样不停地扭动，血红的吞食器官一张一合，内里的管状物体不停进出，抽抽插插。
    “你怎么会没有诗呢！”
    它的声音不再像之前一样故意拖长，非常急促和尖锐。
    “你怎么会——”
    “没有诗！”
    看到它突然发疯，叶清吓了一跳，当机立断一团黑色火焰扔了过去。
    那炽热的黑色火焰落在花怪的表面，像是遭遇了什么阻碍，不仅没有燃烧，反而顺着茎部滑落下去，一点点熄灭。
    这个举动愈加激怒了花怪，花心部位的管道撑大至极限，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周身的两片绿叶拉长变大，狂乱地挥舞，拍打至岩壁直接出现一道道裂缝。
    躲过花怪胡乱的攻击，叶清又吐出一口安眠之息，想让它沉睡过去，同时黑色火焰在外凝聚成一层护罩保护自己。
    受安眠之息影响，花怪的疯狂渐渐平息，整个身体无力地瘫在地上。
    空气震动，模拟出人类的声音，拉长尾音咏叹道：
    “啊！”
    “又一次！”
    “邪恶的群鸦教徒的力量，这让我难以抵抗。”
    “善良的卡特芭芭拉，又一次，又一次，倒在人类的诡计之下。”
    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再次发出了巨大而又诡异的声音，身躯微微起伏。
    “看来，安眠领域的力量似乎是这种怪物的弱点，群鸦教会对这怪物简直是天克。”
    “上一次，这只怪物的沉睡是因为群鸦教徒的关系，光辉之犬大摇大摆地跑了进来都没把它惊醒，我也就没想到有怪物潜藏……是由于光辉之犬的特殊性吗”
    “不过，入口在哪里”
    叶清看着这只陷入沉睡的花怪，挑挑眉，有些无从下手。
    从光辉之犬传递过来的信息来看，这里是明确存在一座地底遗迹的，而且，从目前的状况看来，这只花怪应该被群鸦教会当做是守卫一样的存在。
    不过……
    叶清深吸一口气，实在是想不出现实之中怎么会存在这种自带马赛克的生物，让人失去了与之靠近的欲望。
    他小心地接近这只花怪，最开始的目标是被它盘绕起来的茎部所遮掩住的地表，探查是否有什么入口。
    “我眼睛痛……”
    叶清低低地抱怨了一声，露出嫌弃的表情，小心地用剑拨开它的身体，每走过一寸土地都要用力踩踩。
    可惜，什么都没发现……
    想到之前的血池经历，他咬咬牙，徒手摸上那花心部位，此时正小幅度张合的、血红的吞食器官。
    【可提取】
    “这教会的人怎么都这德行，把自家的遗迹尽藏在恶心人的地方。”
    银月教会是这样，群鸦教会还是这样……
    叶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同时不忘心中默念“提取”：
    【你提取了克拉斯特妖的随身小世界。】
    【你获得信息：这是每一只克拉斯特妖一诞生就会自主衍生出的随身的小世界，是一个独立的奇异空间，并会随着克拉斯特妖的成长，空间不断扩张。
    不少克拉斯特妖成长到后期，会试图将自己生活的星球装进这个空间，当然，它们中的一部分高位存在，也做到了这一点。
    随身小世界既依存于克拉斯特妖的存在，也可以看作独立的一件超凡物品，不过，必须用特殊的手段剥离，不然随身小世界会随着克拉斯特妖的死亡一同坍塌。
    克拉斯特妖是很独特的存在，攻击力很弱，但几乎不会被杀死，除非，你拥有一瞬间毁灭一个小世界的实力。
    不知为何，它们总是钟情于各种智慧文明衍生出的灿烂文化，并游走于各个文明。
    许多文明的诗歌与史诗中，盛赞它们是极为美丽和友善的存在。】
    “友善的话，我姑且认为它被关了这么多年，换谁来都得疯，有点不正常的举动很正常。”
    “至于美丽……”
    叶清瞥了瞥它这绿油油、布满类似于马赛克的物质的下体，移开视线。
    “不予置评……”
    “可能是审美的差异。”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吞食器官就是一件超凡物品，而且里面也藏着一个小世界，他也不再犹豫，直接扒开，钻了进去。
    “希望我的结局，不是被它的胃液消化掉……”
    ……
    当投进山洞内的光线逐渐偏移、黯淡，空荡的山洞又走进了新的来客。
    克拉斯特妖再一次从睡梦中苏醒，率先用怪异的腔调开口吟唱：
    “当我无所事事时，让我什么也不做；”
    “不受打扰地浸入静谧深处；”
    “一如海水沉默时海边的暮色。”
    没等它发泄自己再次陷入沉睡的不满，以及向旅者索求来自远方的诗，面前的两人打开一扇门后就走进去消失不见。
    卡特芭芭拉感觉到，自己通往小世界的管道有一瞬间的异动。
    很明显，这两人用某种方式绕开了它，直接进入了它的小世界里。
    可悲的是，自从这个随身小世界被群鸦教会改造以后，它现在连影响自己的小世界的能力都没有了。
    要不是剥离小世界很可能会杀死卡特芭芭拉，并且一瞬间让小世界崩毁，恐怕这玩意已经不在它的身上了。
    卡特芭芭拉没有再一次陷入沉睡，中间会有一段足够长的间隔期，它才会重新沉睡。
    可是，它又无法脱离限制离开这里。
    这只可怜的克拉斯特妖只能无力地哀叹：
    “啊，善良的卡特芭芭拉陷于人类的诡计，无法逃脱。”
    “我渴求的星星啊，何时能够指引我走出黑暗……”

 第五十三章 选择

    这里是一座岛，一座完全悬于空中的小岛。
    滑过黏腻的管道，叶清来到了这里。
    岛的面积并不大，一眼望得到尽头，往外是无穷无尽的汹涌的浓雾，遮蔽了视线。
    岛上只有两座大门孤零零地矗立，细密的鸦羽仿佛是直接从门身上长出来的一样，虚虚掩着，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随着他的一步步接近，浓雾渐渐消退，露出其下被遮掩的图景。
    “这是……”
    那是一个巨大的星系轨道模型。
    站在浮空岛上，也一瞬间变得渺小，被囊括其中。
    中心是一颗固定不动的恒星，外围一共是十二颗行星，不断环绕，永不停歇地自转与公转。
    金属制成的巨大轨道，直通天际，齿轮啮合的声音“咔咔”作响，中心的共同的固定轴线将所有机件支撑。
    与之相比，一座岛屿也不算什么了，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叶清难以表述出，自己面见这种伟大造物的震撼之情。
    每一处精巧的机构都象征着人类的伟大力量与智慧，是文明的结晶。
    而且，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年，这座机械依旧在运转。
    单从此一角，便可窥见曾经存于大地的古代文明的灿烂辉煌。
    忽然，这巨大的模型中有一颗流星出现，以恢宏的气势，流动的轨迹，从第六颗行星身边划过。
    分辨不出男女的机械音响起：
    “伟大的群鸦之主将再度降临希尔星……”
    “伟大的群鸦之主将再度降临希尔星……”
    ……
    只说了一句，后面的句子像是卡住了一样，说不下去，只得一遍遍重复。
    叶清从震撼之中恢复过来，挑眉轻笑：“看来，也不是一点没坏。”
    “这个小世界里的星系模型，大概率是古代的群鸦教会观测真实宇宙而得到的，并且，他们使用这一特殊机构预测群鸦之主的行动轨迹，以便及时祈求，获得回应与恩赐。”
    “希尔星……古代文明对这颗星球的命名，不过，后世估计会有新的名字。”
    “果然，再过不久，群鸦之主将再度降临希尔星，发生在神话之战之前，也或许是之后。”
    “相比于继续探索，沿着古代黑鸦教团成立之初的线索，获得群鸦之主力量的赐予，我完全可以等着血族亲王被两位神话杀死之后，去捡漏……不过，这样变数太多了。”
    “我的选择是……继续向前”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晃了晃脑袋，有些疑惑地揉揉额头。
    “我遗漏了什么吗”
    “感觉像是有点怪异……应该不会错的……”
    没有多想，从两扇门中随机地选了左边的这扇门，开门走进去。
    没多久，慢了一步的雅图和鹿也来到了这座浮空岛之上。
    同样为这宏伟的工程感到震撼，相比于眼界更开阔、见识更多的叶清，他们受到的冲击更大，久久无法恢复过来。
    恐怕，这会成为他们一辈子难以遗忘的回忆。
    “大师，我们应该从哪扇门走”
    良久，鹿才问道。
    “这是我和你的旅程的最后一个阶段了，由你来做出选择。”雅图大师叹息一声，回答说。
    “那么……”
    鹿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单从气质来看，这个质朴的青年明显成长了许多，更加成熟、稳重，染上了些许独特的神秘特质，为他罩上一层浅浅的迷雾。
    可是从雅图大师的角度来看，鹿依旧过于稚嫩，恐怕无法承担起预言中的重大的责任。
    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可没有办法，他已经尽力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在鹿能够承受的最大范围里，尽数传授。
    “走右边，我觉得应该走这边。”
    鹿轻声说，声音有些虚幻、缥缈，一点不像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不知为何，雅图忽然感到有些悲伤，他好像……
    为了所谓的人类的希望，将这个青年推向了一条不归路。
    “嗯，走。”
    注意到雅图大师情绪上的变化，鹿有些奇怪，略有些憨厚地摸摸自己的脑袋，露出阳光的笑容，问：
    “大师，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雅图再度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走。”
    浓雾渐起，又重新将星轨淹没……
    ……
    “这里是……岩犬部落”
    看着这记忆中的熟悉的景色，不过，并非是他的记忆，而是卡卡的记忆。
    这里，与五年前的岩犬如出一辙，破旧、落后，富有原始气息。
    这一次，没有叶清的降临，卡卡听从了母亲的劝告，没有再试图继续挑战首领的位置。
    强大的古德很顺利地成为了岩犬部落的首领，这，本就是他应该获得的荣耀。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这一切都会上演……所以，这是正确的历史轨迹，不过，为什么这里会展现出来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看到。”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这一次，并非以呢喃的形式，而是直接出现在叶清的耳边。
    “卡拉那霍奇夫斯！”
    虽然有一些差异，但是，这种感觉是一点都不会错，叶清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位可怕的幕后黑手和阴谋家。
    以至于，他一听到这个声音，条件反射般立马惊呼出声。
    叶清愕然，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披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金黄色的眼眸闪闪发亮，眼神明亮澄澈，宛如婴儿一般纯净。
    他完全没想到，这位古老的存在会在这里出现。
    在他的猜想中，卡拉那是无法进入这个虚幻的世界的，也只能轻微地影响，不然，何必要求叶清替他收殓遗骸。
    “你似乎认识我”
    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出现的卡拉那表现得像是一点也不认识叶清的样子。
    叶清平复了复杂的心绪，很快意识到这里出现的卡拉那，并非后世的卡拉那。
    只是，他从拜月祭司口中明确获知，卡拉那确实死在了第五纪元，遗骸就在血族亲王那里。
    那么，这里出现的卡拉那霍奇夫斯，又会是谁
    这样算起来，难不成，这位古老存在把自己分成了两份还不够，还要在教会遗址里留一份备用。
    那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我只是偶然听说过您的名号。”叶清冷静下来，补充说。
    “不，你确实认识我。”
    “我知道你是谁送过来的了。”
    卡拉那突然露出笑容，肯定地说。

 第五十五章 故事的真正主角

    “冲！”
    “杀了他们！”
    这是岩犬与血奴的战争，双方的战士相聚于平原之上，拿着武器互相拼杀，没有武器就肉搏，血液流了一地，还有断臂残肢。
    看起来惨烈，但规模不大，顶多算是乡斗，毕竟限于环境，一个部落的扩张是有限度的。
    即便是这种规模的战争，这几年也只发生过几次，更多的只是小队级别的冲突。
    叶清以为，失去了神选者卡卡，岩犬没有胜算，应该很快会被灭掉。
    但事实是，大河的态度十分暧昧，率先被岩犬和血奴歼灭。
    三个吸血鬼似乎乐于见到战争的进行，只在血奴处于劣势时出手，维持稳定的局面。
    到后来，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不是两个部落可以决定的了，没有吸血鬼的命令，谁都不敢停手。
    直至亲王的呼唤出现，三个吸血鬼不得不离开，最后的战争彻底爆发，以岩犬成为胜利者的结局收尾。
    不过，比之有了神选者卡卡支援的岩犬，他们的损失实在太大，甚至远大过收获。
    都不知道值不值……
    不过，叶清也知道，三年间的冲突，到了后面，双方的仇恨只会愈积累愈深，难以化解。
    这期间，岩犬又用了近两年的时间缓慢休养生息。
    而叶清，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见证了部落里古德和珑的成长。
    珑是一个好的医生，有天生的怜悯之心，在战争期间跟随自己的爷爷，医术的得到了飞速的成长。
    古德同样如此，这一次，他没有成为谁的骑士，而是一个好的战士、首领和守护者，同样变得沉稳、可靠。
    除了他的大胡子还留着以外。
    就像是看电影一样，只有一些重要片段闪现。
    然后，时间来到了巫死亡的那一天。
    有两个意外的人前来拜访。
    一个叶清并不认识，蒙着眼睛的神秘老者，另一位虽然面色稚嫩，但叶清还是记得这是腐烂川域那边过来的，曾经有一面之缘的一个小伙子。
    蒙眼老者明显与巫相识，珑离开后，留下三人在昏暗的小屋谈话。
    这一次，在蒙眼老者的引导之下，巫告诉了两人关于群鸦之主的消息，并再一次化身一个畸形的怪物死去。
    护身符自然是在作为首领的古德那里，前来拜访的两人没有拿到，不过，他们似乎也并不需要。
    “真有趣，达克斯家族的血裔没有灭绝，还有一位稀有的预言者，以及……一个适格者。”
    叶清和卡拉那就在现场，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不过，他们像是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们，也无法触碰到。
    达克斯家族的血裔自然是指巫，准确来说，岩犬部落最开始就是由达克斯家族的残存血裔组成，只是发展到现在，真正血脉纯净的已经不多了。
    预言者是谁，也能猜到，是这位蒙眼的神秘老者，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不需要光辉之犬的指引。
    不过，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岩犬部落找巫。
    可是……
    “适格者是什么意思”
    叶清问，不管眼前的这个卡拉那可能会有什么别的目的，但与他相处，无疑是极为轻松的。
    不仅仅是因为卡拉那所表现的亲切，还是他周身的气质，让人不由得放松身心。
    “适格者的定义比较复杂，不过，你可以大致理解为，一种适合承载精神体，让死者得到复苏的体质。”
    卡拉那嘴唇微翘，轻松地说。
    “也就是，这个人注定会成为某位存在复活的载体。”
    叶清感到一阵恶寒。
    “谁也说不准，也许，这位适格者的意志力足够强大可以反过来吞噬掉那个精神体……只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同一个人了。”
    “天底下可没有的午餐。”
    卡拉那轻轻转身，面向叶清，他身上灰白长袍违反了自然规律一般，始终没有任何褶皱。
    此时的叶清心里没有畏惧，直视卡拉那金黄色的眼睛，问：
    “那你呢，你又是为何要破除我身上的影响，还有教给我三种察觉命运波动的方法”
    “为什么”
    卡拉那自问了一句，旋即呵呵地答道：
    “一是觉得有趣……”
    “二来嘛……我总觉得你将来会和他对上，这是一种直觉。”
    “了解我们的人，都以为梦灵最傲慢，他也确实是如此表现的，这才死的最早，可是，那个家伙的傲慢可是一点不差，只是从来不表现出来。”
    叶清知道，梦灵是第一个卡拉那，而那个家伙则是专指第三个卡拉那。
    “好了，跟着他们两个，继续向前走。”
    卡拉那一步踏出，周围的场景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影响，快速扭曲，并且迅速变换场景。
    略过旅途中经过各个部落的场景，还有两人传授知识的景象。
    这让叶清感到可惜，没能白嫖到一些超凡知识。
    下一秒，就来到了血宴城堡。
    不过，这里的景象都看着十分模糊，不管是画面还是声音，像是老旧的放映机播放的动画，失真很严重。
    “有神明的残余力量影响……看不清……”
    卡拉那没有在意，再次向前走了几步，场景又一次变换，这一次，来到了矗立在悬崖上的萨尔瓦托雷伯爵的城堡。
    没有了叶清，这里的城堡尚未被破坏。
    蒙眼老者和来自腐烂川域的适格者趁着夜色，萨尔瓦托雷伯爵没有待在血池的时候，绕开血族，从地底摘走了那幅油画。
    叶清也看到过那幅油画，不过，他以为那就是一件普通物品，都没有用“超凡提取”试探过。
    再过来，就是群鸦森林，两人来到了关押克拉斯特妖的山洞，见到了星轨，与叶清不一样，选择的右边的这扇门。
    不过，也许是因为有群鸦之主的力量影响，门后的场景再一次看不清楚。
    看起来，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叶清的突兀插入，这个适格者将会是真正的故事里的主角。
    卡拉那不明意义地笑了一声，再次踏出一步，转眼，眼前的画面被铺天盖地的风雪所掩埋。
    那刺骨的寒意，连叶清都仿佛感受到了，他伸出手，雪花透过手心直接穿了过去。
    “这是……”

 第五十七章 赌注

    “不用这么紧张，我放他进来的，不然，他无法影响这里。”
    虔信者卡拉那嘴角微微上扬，拨开几缕遮挡视线的发丝。
    [是的，何必如此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亲历者，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极小。]
    [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中你吗，因为，你是我唯一预见的失格之人，脱离这个文明的历史而独立存在。]
    [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满足我的需求。]
    [你将是故事的主角。]
    相比于耳边响起的声音，呢喃声则更加虚幻，难以捉摸。
    [冬心老妪、血族亲王、河川之主三位神话的战争会影响到整个诺卡亚地区，甚至会波及大陆的其它区域。]
    [没有谁会来阻止祂们，祂们自己也无法克制住自己。]
    [冬心老妪受‘冬’之意象所困，生命即将消逝；河川之主的腐烂核心过于强大，终会将自我彻底腐化……祂们需要亲王的青春和生命的象征，所以，祂们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加西亚无法继续支撑下去的时刻。]
    [整个诺卡亚地区的部落文明都将一瞬间被毁灭，几百万、几千万的人类将死于非命。]
    [你忍心吗]
    叶清轻轻呼了一口气，实在没想到这样一位古老存在说出来的话，居然和道德绑架无异。
    不过，这也可能正是他安排叶清在岩犬部落待了五年的用意。
    他并非救济天下苍生的圣人，其他地区的人他管不着，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可岩犬部落不一样，以卡卡的身份和这具身体的母亲、古德、珑等人相处了五年，再如何，也无法将自己完全脱离出去。
    即便，他的理性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假的世界。
    另外，不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叶清似乎都没有拒绝的资本。
    他可不相信，自己不答应，还会好好地被放出去。
    现在想想，自己从一开始就笃定群鸦之主可以帮助自己完成卡拉那的任务，未必没有被暗中影响。
    “你的遗骸呢不需要我继续去拿吗”叶清问。
    [你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呢喃声如此回答，像是在缓慢阅读一篇诗章，优雅而富有磁性。
    听到卡拉那的回答，叶清这才恍然，他下意识把第五纪陨落的那位卡拉那与这两位分开，殊不知，这三位存在本就一体。
    既然虔信者已经来到了这里，说明遗骸就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成为卡卡，在岩犬部落生活了几年的时光，而不是直接让我来到这里。”
    “而且，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取”
    叶清继续问，他需要一个答案，很多事情的逻辑根本说不通。
    [作为失格之人，必须让历史接纳你，这是必要的前提，为了达成这个要求，你必须在历史中有一定的影响，你也可以称之为功业。]
    [所以，我将你安排在了岩犬部落。]
    [当然，还有一些其它的原因。]
    [不过，我说了，我很难干涉这个世界，你所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基于你自己的本心，与我无关。]
    [埋下种子以后，它能长出什么，并非我所能够决定的。]
    [至于我的遗骸，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它在哪，我无法确定它的位置。]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去觐见吾主。”这一次回答的，是虔信者卡拉那。
    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没有说笑的意思。
    [是的，去觐见群鸦之主，祂即将降临这颗文明星球。]
    叶清注意到，两人提起群鸦之主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一位是忠诚的信徒，另一位和叶清差不多，只有对力量的尊敬，没有信仰。
    “我可以拒绝吗”
    叶清叹息，他无法想象觐见一位真正的神明的后果。
    神明是难以揣度的。
    即便是布置了这一切的卡拉那，恐怕同样无法预料。
    [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卡拉那并没有强迫叶清的意思。
    “你下一句是不是会说拒绝的结果会是死亡。”
    叶清呵呵一笑，自嘲地说。
    [不，我无法强迫你。]
    呢喃声一瞬间模糊，又逐渐清晰。
    [如果你拒绝，我的计划同样会失败，甚至会走向更加糟糕的结果。]
    [我在赌，我赌你会选择做一个英雄，成为故事的主角。]
    呢喃声平息的瞬间，叶清的左手边一道门户凭空出现。
    “而我不一样，我赌你会选择独善其身。”
    “你要明白，即便是神话，面对一位真正的神明，同样不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种时候，死亡反而会是最轻松的结局。”
    这是虔信者卡拉那的话，他一挥手，在叶清的右手边同样有一道门户出现。
    “从这扇门走出去，你将会回到你们的那个纪元，并且，你放心，没有我的支持，他拿不到遗骸，不可能会脱困，你将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且，他也将为这一次的失败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样何尝不是一种报复他的手段。”
    虔信者卡拉那眨眨眼，话语间透露着满满的恶趣味。
    “所以，你的选择是”
    [所以，你的选择是]
    他们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如果我选择这扇门，是不是真的能够直接回归，并且，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叶清这个问题是对着虔信者卡拉那问的。
    听闻此言，虔信者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回答说：
    “当然，我不会骗你。”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
    “一份连神明都无法违背的契约。”
    “条件很诱人啊。”叶清在心里感叹道。
    他淡绿色的眼眸盛满不明的色彩，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说：
    “我的选择是……”
    ……
    当大门消失以后，那些梦境启示的场景也随之消失不见，浓重的白雾逸散至整个空间。
    只有穿着灰白长袍的虔信者卡拉那手里握着项链，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选择很让我意外。”
    [我不意外。]
    [他是人，没有选择背叛人，这就足够了。]
    “我也是人，可说实话，我并不太懂。”
    [你先是神明的信徒，之后才是人。]
    “呵呵……你的理论非常傲慢。”
    [也许……]
    [我已经找到你了，并且，这个赌注也是我赢了，按照约定，你将会归还遗骸。]
    “当然，我是守信用的人……对了，加西亚会怎么样”
    [你要记住，加西亚是血族，是你们两个的朋友，和我无关。]
    “何必如此，在第四纪的时候，大家相处得挺愉快的。”
    [……]
    [“34”，“血族的回廊油画”，这里面有加西亚布置的后手。]
    “好的，感谢你的谅解……”
    ……

 第五十八章 雨和雪

    岩犬部落。
    前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雨，到今天已经停了。
    太阳出来了。
    薄薄的晨曦在露珠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一阵震颤中，露珠滑落草叶。
    那是一个路过的老人，几天没打理的头发缠在一起，身上有点发臭。
    他是阿玛尼，叶清曾经遇见的行商队伍的首领。
    自从上次的魔兽事件，他当机立断放弃一切行商活动，带领队伍来到岩犬。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果然，没几天，血宴平原上的魔兽之乱愈发严重。
    可阿玛尼也没想到，那位强大的神选者卡卡——也即是他选择这里的原因，一直没有露面。
    还好，这个选择也不赖，起码远远避开了魔兽的侵害。
    可谁也没想到，血疫会突然爆发。
    “还好，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阿玛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那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在部落里流传的传说：
    每至深夜，银月洒下光辉，他/她会从寂静的森林走出，伴着不知从何而来、某种不知名乐器发出的奇异音乐。
    他/她披着一件长长的、厚厚的黑袍，看不清身形，脸上戴着奇怪的骨质鸟嘴面具，浑身上下浸透了某种香料的味道，散发着奇异的芬芳。
    他/她手持长棍，在万物陷入静谧之时来到部落，轻轻敲击每一户的门，这样，就会将疾病和死亡带走。
    谁也不知道，这位存在从哪来，要往哪去。
    只知道，当这位存在不再出现之时，部落的血疫便彻底消散了。
    有人看到，他/她唯一裸露在外的一双手布满伤痕，但每次试图接近，他/她便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他/她是森林的精灵，生命的使者，是唤醒希望的神圣之人……
    他/她是巫医。
    “死亡之神，万物归寂之所，灵魂的安宁之乡……我们伟大的主，感谢您的慈悲与宽恕。”
    阿玛尼轻声诵念，包括他，所有死神的信徒都认为，这位存在是仁慈的死亡之神给予人类的希望。
    那黑袍与鸟嘴面具，无不与教宗所得到的启示中的描述一样。
    部落里的水已经漫过脚腕，阿玛尼走回家，赤脚坐在门口，眼睛眯起，分外迷离。
    这里已经空了，由于腐烂长河的影响，副首领古德不得不带领大家向南迁徙。
    阿玛尼自愿留在了部落，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的，还有部落里的别的一些老人。
    即便血疫已经被驱离，但身体上的虚弱是短时间难以恢复的，尤其是，年轻时落下了不少暗伤。
    何况，他已经老了，能活到现在已经相当长寿了。
    他很满足，没什么不情愿的。
    “下雪了”
    阿玛尼很惊讶，抬起手，想要凑近一点看看落在手心的雪花，可很快便融化成为水。
    “这个季节，不应该啊……”
    老人叹息一声。
    “怪事越来越多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挪动身体。
    身体里像是有一头不知满足的野兽，将仅剩的精力吞噬一空。
    风怒吼，雪愈急……
    所见之处渐渐覆盖上一层白霜。
    阿玛尼虚弱地喘着气，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兽皮袋，被捂久了，还有些温热。
    里面装的是酒，最后剩下来的一点。
    嘿，谁都没给。
    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阿玛尼想：
    “玛拉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她好好活着……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恍惚中，他想起了年轻时的一次奇遇，也是他脱离部落，加入行商队伍的初衷：
    那是一只黑色的鸟，横枝桀桀嘶鸣，眸中浮上灰影，扭身飞下枝头，竟化作一乌发娇俏女郎。
    她救下了野兽口下的他，双眼始终紧闭，没说一句话，旋即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森林。
    年轻的阿玛尼没有办法看见那个女人的眼睛，不过，他知道，那一定非常美丽，盛满星河。
    现在，他依旧这么觉得……
    ……
    “哥，你看，雨停了。”
    拉特难看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自己的大哥高兴一些。
    “嗯，我知道。”
    可古德的情绪并不高，只是应了一声，面色沉凝。
    迁徙的人杂乱地挤在一起，抱着行李与孩子，满面尘灰，脸上混杂着慌乱与茫然的表情。
    他们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隐隐约约，有小孩子和老人的啜泣声响起。
    这真是让人无法忍心看到的场面。
    远远地，古德望见，天空中飘来一大片似乎布满灰尘的云。
    压在泛白的天空里，压在罹难的死寂上，裹挟着风和雨，无情地席卷着大地，一会儿向东，一会儿飘向西，一会儿又形成大大的漩涡。
    还有雪……
    “轰隆隆!”
    一声巨响震撼着大地，像是山岳开始怒吼。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无情地飞向人群。
    播土扬尘，飞沙走石。
    “啊！”
    人群中发出惊叫，可还是有人躲闪不及。
    “妈妈！”
    那是一个摔倒的小孩，他害怕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嘭！
    一阵强烈的白光之中，巨石被轰得粉碎。
    碎石散乱开，虽然不大，也给一部分站得近的人造成了擦伤。
    不过，正中心的小孩反倒好好的，因为古德及时把他抱在了怀里。
    孩子的母亲连忙跑过来，心疼地抱住孩子，一边不住地向古德表示感谢。
    当一切平息以后，人们又退回休息地，只有拉特走近，关心地问：
    “哥，那颗心脏……不要紧”
    古德摸摸自己的鬓角，明明还年轻，那里却已经有些泛白了。
    可见，这种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我没事。”
    ……
    “见神者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旅途，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即便是安排了这一切的人——卡拉那霍奇夫斯，同样无法知晓。”
    “历史之书无法参与进神明的历史，这是无法更改的准则。”
    “这是群鸦之主的意志。”
    “不可改易！”
    ……
    这是一本黑色封皮的普通书籍，内里的纸张微微泛黄，像是有了些年代，没有笔、没有谁控制，一行行字自动浮现。
    这本书被握在一个男人的手里，男人将书轻轻合上，抬头。
    那是一片挂满繁星的夜幕。
    特别的是，这片夜幕十分接近，仿佛伸手可摸。

 第五十九章 异种雪女

    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向疲惫的人们袭来，吹到脸上如同刀割一样疼。
    短短几天的光景，地面上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逃难的人们不得不裹上仅有的、可以保暖的任何东西。
    玛拉同样裹着厚厚的兽皮，手被吹木，寒风吹在脚上，几乎冻僵，只能使劲跺脚。
    她走在一辆四轮车的旁边，这是岩犬部落首领卡卡所发明的一种载运工具，上面是食物、工具，还坐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小孩。
    寒风好似一个醉汉，在这片新形成的大雪原上，游荡着，时而放开喉咙狂怒地咆哮，时而疲惫地喘着粗气。
    树木尚且还泛着绿，就已提前枯萎，枝干无力地吱吱作响，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片地区，提前步入了万物凋零的时节。
    玛拉感觉自己的鞋子和裤腿慢慢被浸湿，很快又结了冰，冻在脚腕的部位，刚开始还感到寒冷，后来就逐渐失去了感觉。
    “应该是冻伤了。”她这样想着，却没有去管。
    身后，又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又有谁死去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某种程度上，比之血疫更加恐怖。
    在这种寒冷之下，抵抗力弱的小孩子和老人是最先死去的。
    而且，在赶路的途中，草药都是无比珍贵的，这其中，有资格治病的只有其他几个部落来的巫，和他们的学徒。
    在玛拉看来，这些人，这些人的医术都比不上岩犬部落的巫，那个善良的女子。
    可惜她死了。
    死在了“正义”之下。
    也只有死了，人们才会重新念起她的功绩。
    不过，只有玛拉知道，巫还活着，化身成为了巫医，将所有人从血疫的魔爪之下拯救出来。
    当然，巫医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不回来也好……就是为什么不肯见我一面……”
    想到这，玛拉有些泄气。
    “这么大的雪，她应该没事……”
    “魔兽！”
    “是魔兽！”
    人群中传来了尖叫的声音，随即是难以遏制的慌乱。
    不过，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是古德大人！
    一名强大的神选者！
    不少人的心直接安定下来，这些天，也有不少魔兽接近，很快便被古德大人斩杀。
    这是长久以来建立的信任和威视。
    立马有人站出来维持秩序，让大家继续赶路，不被影响。
    古德大人斩杀魔兽后，自然会跟上。
    这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
    玛拉回头望了一眼，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担心。
    “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如此安慰自己。
    ……
    古德看着眼前的魔兽，面色有些凝重，他的心脏在预警，告诉他，眼前的怪物十分危险。
    不仅如此，这只魔兽居然眼睁睁看着众人离开，没有发狂阻拦。
    这不符合常理！
    按理说，几乎所有的魔兽对人类血肉的渴求都远超其它才对。
    古德面前的生物，与其说是魔兽，倒更像是人类。
    外形上来看是一个符合人类的基本审美的美女，纯白近乎透明的肌肤让她更少了几分凡间的烟火气。
    她就这样飘在雪地之上，脚不落地，披散着一头淡蓝色的长发，银色的眼眸格外美丽。
    不过，古德不会被外象所迷惑，知道这是一种来自冰雪之境的魔兽，名为“雪女”，外表美丽，但毫无理智，极其疯狂。
    “哥，我来帮你。”
    拉特也留了下来，手持骨刺，有些跃跃欲试。
    “要小心，这只魔兽非常危险，你退远一点。”
    听到这话，拉特立马意识到，这次可能不同于以往，必须小心应付，旋即脚步小心往后退，手中骨刺随时可以刺出。
    这只魔兽就这么看着，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人类，你们好。”
    “魔兽”泛白的双唇微张，吐出好听的声音。
    古德瞳孔一阵紧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她能说话，她有智慧！
    这代表着，眼前的并非魔兽，而是一名异种。
    “大人，您好。”
    在不确定对方的目的之前，古德并不愿意贸然冒犯一位异种。
    拉特捏紧了手中的骨刺，指节泛白，还是乖乖低下了头。
    这名异种显然并不在意两人的态度，自顾自地说：
    “我渴求一场风雪，将蓬勃的生命安葬，这是我的兴趣。”
    “难得可以走出空寂的冰雪之境，我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大人，恕我不能答应。”
    古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强忍住自己的怒火。
    这名异种的意思是，她喜欢看生命被风雪埋葬，就轻易决定，要让这里的人类都在风雪中失去生命。
    他怎么可能同意！
    “我并非征求你的意见，我站在这里同你说话，只是基于对生命的尊重。”
    对生命的尊重，而非对人类的尊重。
    意思是，人与其他野兽在她的眼中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作为生命，才有了基本的价值。
    古德气极，脸上反而扯出一抹狞笑，逐渐染上了狂暴的气质。
    逐渐变回了当年那个狂妄的，挥舞着一对大石锤，就敢追着一只吸血鬼到处跑的战士。
    脚用力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朝着雪女冲过去，拳头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光，像是一对拳套，散发的热意，将周围的冰雪都融化掉。
    雪女的身体像是没有重量，顺着拳势，轻轻滑到一边，躲过，可还是被骤然爆发的白光灼伤了身体。
    “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
    她大意了。
    她没想到，只是一个人类，居然有这种实力。
    手一挥，淡蓝的冰晶飞舞，沿路瞬间有巨大的冰刺结成。
    并且，随着她的发丝飞舞，这一片区域的风雪愈加狂暴了起来。
    躲过冰刺，纷飞的大雪几乎完全遮挡住了古德的视线，眼睛眯起，几乎很难看清前面。
    而且，他不得不让自己的身上也覆盖上一层白光，以抵御寒冷的侵袭。
    “在哪里”
    “我在这里！”
    风雪猛地凝聚，雪女的身形突然出现在古德的面前，几乎可以说是脸贴着脸了，那张美丽的面孔上出现的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夸张的笑容，显得异常恐怖。
    一根冰锥在雪女的手中出现，朝着古德的心脏部位向前一刺。
    古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身上的白光大盛，将眼前的即将威胁自己生命的冰锥连同雪女一同融化。
    “这样的消耗太大了。”
    白光回缩，风雪依旧没有停歇……

 第六十章 骑士的牺牲

    寒风放开喉咙狂怒地咆哮，大雪如同纷飞的鹅毛。
    脚下的雪越积越深，几乎要漫过膝盖。
    古德身上的白光逐渐微弱，几乎只浅浅地在身上覆盖了一层。
    这是他的心脏所带来的，一种名为“斗气”的能量，不仅具有很强的攻击力，还可以加持自身。
    不过，并非没有代价，斗气的驱动是以消耗主人的生命力为基础的。
    古德静静地矗立，像是变成了一座石像，呼吸很微弱，雪落到他的身上都会被斗气所融化。
    耳朵微微动了动，他脚步轻移，侧身向一旁挥出一拳，斗气在他的拳头上爆发开来，形成一个小太阳，拳头周围的风雪瞬间蒸发，化作蒸汽。
    雪女的身影一瞬间出现，然后又消失不见。
    她在有意消耗古德的体力。
    在这一方面，人类比之异种实在有许多劣势。
    何况，斗气也在同步燃烧古德的生命力，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处境就越危险。
    “呵呵……人类，纵然有强大的实力又如何，你赢不了我。”
    娇笑声透过咆哮的风雪，清晰可闻。
    古德没有回答，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彻底闭上，身上覆盖的斗气再也支撑不住，收拢会身体。
    他的呼吸也几不可闻，很快，皮肤便有了大片的冻伤，青紫青紫的。
    一道冰锥从风雪中出现，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刺进了古德的胸膛，看这深度，恐怕连心脏也被刺穿了大半。
    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白肉一翻，鲜红的血液从肉里渗了出来，很快染红又结成冰。
    “死了”
    雪女的身形凝聚而出，有些怀疑，但心脏都被刺穿了，别说人类，连他们异种都没什么机会活下来。
    狂暴的风雪逐渐弱了下来，太阳温暖的光芒透射进来。
    即使对她来说，维持这么一块区域的风雪也是非常消耗灵性的，而且，这还是借助了原本就是雪天的便利，如果在其它天气强行召唤，只会消耗更大。
    她没有靠太近，一道冰锥自手心浮现，准备再给古德的脑袋补一刀。
    古德猛地睁开眼睛，速度极快，在冰锥飞来的同时，身形一闪，同时朝前跨出一大步，快速接近雪女。
    他身上的伤势随着斗气运转快速恢复，完全不影响动作。
    胸膛的冰锥被融化，化作一滩水，透过血洞，还能隐隐看见里面跳动的心脏。
    雪女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显然预料到了这一幕，就要化作冰雪逃走。
    可当即就感到胸口一痛，动作停滞下来。
    那是一支锋利的骨刺，直接从后背捅穿了雪女。
    即便她可以化身冰雪规避伤害，可照样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同样会像人类一样受伤。
    她的身后，远远站着，投标枪的姿势还来不及改变的，正是拉特。
    他一直潜伏在狂暴的风雪之外，时刻等待机会。
    雪女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普通人类，会在关键时刻，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来不及了。
    古德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把雪女整个紧紧抱进自己怀里。
    一道十几米高的光柱冲天而起，将两人笼罩其中，耀眼的光芒几乎压下了此时太阳的光辉。
    “啊！”
    “人类，你该死！”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恶毒的诅咒，在斗气的冲击下，雪女整个身体直接扭曲，在痛苦之中快速消融。
    只余下一点点冰雪似繁星自半空中坠落而下。
    光柱消失，古德直接跪在雪地上，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刚刚又何尝不是在赌，赌自己不会死，赌雪女会大意。
    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但结果还是好的。
    “哥，你还好”
    见雪女终于死亡，拉特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过来，踩在雪地的脚印一浅一深。
    他想要扶起古德，却发现自己的肩膀反而被按住了。
    “听我说。”
    古德抬起头，表情是难得的温和。
    “刚刚的光柱，是我强行进行生命燃烧才使出来的招式，，现在，我已经负担不起这颗心脏了，继续勉强下去也没有无力再继续守护部落，所以，我要将这颗心脏交给你。”
    “怎么可以！”
    “你怎么办！”
    拉特想都没想，立马拒绝。
    “明明还可以继续活下去，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的眼中逐渐染上悲伤。
    “即便活下去，我也没有办法守护部落了，还不如现在就把它传承给你。”
    “它的名字是‘骑士之心’，守护的心越强大，发挥的力量便会越强大。”
    看着拉特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古德脸上反而露出笑容。
    “哈哈哈……”
    “有什么好难过的……咳咳，以后部落就靠你了，你可以继承我的位置，当上部落的新的副首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可以做的比我更好的。”
    无言的沉默之中，拉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他知道，他改变不了自己大哥的决定，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唉。”
    古德叹了一口气，其实还有些话没说出来，这颗骑士之心会随着自我的奉献与牺牲而变得更加强大，这也是他选择让拉特继承这颗心脏的一个原因。
    今后，他们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行。
    “来，接受骑士的传承。”
    他的表情逐渐肃穆，浓郁的白光自心脏的部位喷薄而出，古德身体直接虚化，开始裂解，一道道明显的裂缝出现在他的身上。
    “每一位骑士，都要选择他所效忠的主人，这是永不背叛的誓约。”
    “我的主人就是首领大人卡卡，而你，现在也必须选择你的主人，永远忠诚他，爱戴他。”
    拉特眼眶泛红，还带着哭腔，单膝下跪，宣誓道：
    “我，拉特，也愿意追随首领大人卡卡，宣誓效忠我的主人，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我将成为主人的骑士，成为他手中的剑，永不背叛！”
    话说到后面，眼泪就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
    即便卡卡离开了很久，但五年里他的智慧、他的英勇，以及他的功绩，是无法被磨灭的，是值得所有人敬佩的。
    除了自己的大哥古德，拉特最崇拜的人也只有首领卡卡了。
    所以，他选择的效忠对象同样也是卡卡。
    此情此景，几乎和当年古德向首领宣誓效忠的情形重合了。
    “很好。”
    白光形成锁链，将两人的心脏紧密地链接在一起。
    一团由光组成的、类似于心脏的物质在锁链之上移动，从古德身上转移到拉特的身上。
    最后，锁链消失，古德彻底化成白光消散，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
    “呜呜呜……”
    寂静的雪原之上，只有压抑的哭泣声回荡。
    [忠诚与英勇、守护与牺牲，这是骑士所践行的道义。]
    [往日，此日，日日如此。]
    [骑士，将一直传承下去，并且愈发强大。]
    [这是第二个历史节点……]

 第六十一章 战争开始

    “又让古德这家伙抢了风头。”
    队伍之中，一个男人不屑地撇撇嘴。
    他是亚蓝，也是一名神选者，曾经在岩犬部落首领不在的时候，扬言要挑战卡卡。
    曾几何时，也是有一批拥护者的，不过，自从发现古德也是神选者以后，并且威力十分强大，他就不怎么敢冒头了。
    不过，内心里，亚蓝还是对古德感到不服气的。
    他的恩赐很普通，是召唤火焰和操纵火焰，相应的代价是他身上很容易着火，常常不知不觉就会自燃，身体上总有大片烧伤的痕迹。
    有好几次就是睡觉的时候，身体突然被火焰包裹，差点直接去世。
    还好，现在在下雪，温度低，这种情况就少了很多。
    “发生什么事了”
    亚蓝突然听到队伍后面混乱的声音，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哭喊，非常杂乱。
    “大人，有魔兽！”
    一个面容老实憨厚的男人跑过来，哭丧着个脸。
    “娜丝不是在后面吗”
    娜丝是除了亚蓝和古德以外，队伍里的最后一个神选者，都是来自其它部落，本来还有一个，不过在谋害了巫之后被古德一拳轰死了。
    亚蓝负责前面，娜丝负责后面。
    “大人说她肚子疼，要你去解决。”男人老实地回答，面上都是焦急。
    “娜丝那个家伙，肯定是故意的！”亚蓝在心中暗骂。
    可看着周围人的期盼的眼神，他胸口突然涌现一股豪气。
    “看，大家都希望我来拯救他们，没有古德那个家伙，我一样也可以！”
    “走，我来解决那只魔兽。”他开口道，回应了大家的期待。
    那是一只来自腐烂川域的魔兽，有很明显的特征，像个瘦小的猴子，身上不断有烂泥流淌而下。
    也不知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的。
    此时的这只魔兽正抓着一个老人，啃食他的血肉，齿缝间挂着一条条血肉。
    老人表情混杂着恐惧与疼痛，也不知是被抓住的，还是被扔出去吸引魔兽的。
    “还好，是一只畸形种，看起来很弱。”
    畸形种是指异种与人类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畸形，很少有理智的个体诞生。
    不知什么原因，这样诞生下来的畸形种也许综合了异种和人类的特质，大多数相比起魔兽，更加弱小。
    当然，即便弱小，也不是人类可以抵挡的。
    “你们带着人先走，我很快就把它解决了。”
    亚蓝自以为很帅地背对着众人，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人群中远远站着一个女人，正是装病的娜丝，双手抱于胸前，歪头，疑惑地说：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英勇”
    旋即又似乎理解了什么，轻声嘲讽：
    “傻瓜。”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副首领古德还没有赶上来，和之前的速战速决都不一样，明显有异常。
    娜丝于是大胆猜测：
    “古德估计回不来了，亚蓝这家伙好骗得很，再加上早就不知所踪的首领……呵呵……”
    她轻轻撩起了发丝，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
    “再过不久，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就能安全离开这里，而我将会是队伍的唯一依靠。”
    ……
    “安全起见……”
    亚蓝悄悄地深呼吸一口气，手中凝聚一个火球直接扔了过去。
    嘭！
    火球落在了畸形种的身上，一下子炸开，灼伤了大片的皮肤。
    “叽叽！”
    猴子样的魔兽发出尖利的声音，感到强烈的疼痛，上蹿下跳。
    它直接朝着亚蓝扑过来，爪子几乎有成年人的手指长，闪着寒光。
    亚蓝往旁边一扑，狼狈地躲过了这次攻击，不管怎么样，他好歹和野兽搏斗过。
    虽然次数很少。
    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命中，魔兽口中吐出炮弹一样的一团泥巴，带着腐臭的气息。
    亚蓝双手用力，在地上打了滚，雪和灰尘弄得全身都是，才躲开攻击。
    完全没有一个神选者的样子，战斗意识比之一些普通人还不如。
    这之后也是，亚蓝完全被这只畸形种压着打，只偶尔有空闲发出几个火球，可是一个都没有打到。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要不是靠着天生点满的闪避意识和擅长逃跑的脚步，恐怕早就被那可怕的泥球腐化成为一堆白骨了。
    即便如此，一次次攻击之下，亚蓝的处境愈发危险。
    “该怎么办”
    “要不要逃”
    如果他非要逃的话，他自信这只魔兽追不上他，毕竟，亚蓝发现这只畸形种的敏捷程度就和一些普通人差不多。
    可一想到那些普通人的异样的眼神，他又觉得忍不了。
    而且，他都逃了这么多次了……
    这一次，亚蓝不想再逃！
    拼着以一条手臂被彻底腐化成为白骨的代价，强忍着剧痛，这是他前半辈子从未有过的体验。
    亚蓝冲到了魔兽的面前，也许是因为情绪激烈的关系，手中凝聚出的火球前所未有的大，高温反而灼伤了他自己的皮肤。
    足有三四个人头大小的火球直接被按在魔兽的胸口，将它击飞，胸口的部位连带着心脏化作了焦炭，只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没有了动作。
    “看，我也不差！”
    瘫在地上的亚蓝露出满足的笑容，刚想要爬起来，却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咚！
    咚！
    咚！
    心跳声无比剧烈，像是要直接从喉咙蹦出来。
    明明是这么冷的天气，亚蓝的皮肤却像是烧熟了一样红得像只虾子。
    他的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的……代价……”
    接着，一团火焰轰地自他身上点燃，很快便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作一具焦炭。
    好不容易战胜了魔兽，也战胜了自己，可偏偏如此猝不及防，死在了自己的代价之下。
    如此可笑又荒唐……
    ……
    “娜丝大人，您看，那是什么”
    负责伺候娜丝的一个女人指着远处的天边，声音颤抖，勉强才控制住自己。
    “什么”
    顺着女人的指引，娜丝望向远处的天边，旋即呆愣在原地，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
    那是……那是……
    数十只顶天立地、浑身由冰雪组成的人形怪物，目测有几百米高，甚至更高，不然，也不会隔这么远让他们看到。
    它们的头部顶破了云层，浑身萦绕着狂暴的风雪。
    随意的一步踏出，就掀起了阵阵巨浪。
    往天一声怒吼，直接让一整片天空的乌云被吹飞，露出碧蓝的天空。
    “那是……那是……什么”
    别说付诸行动抵抗了，这种巨大的存在，哪怕没有任何攻击力，单单站在这，就会让所有仰视它的生物因恐惧而丧失所有的行动力。
    “啊！”
    “不要……”
    “救救我！”
    ……
    只一瞬间，大部分人陷入了崩溃之中，慌乱地、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表现得和面对危险时的野兽一般无二。
    少部分人直接瘫在地上，屎尿齐出。
    娜丝已经算是十分镇定的。
    哪怕这种生物没有注意到这群渺小的人类，她依旧感到，阵阵的绝望自心底涌现而起。
    怎么抵抗
    拿什么抵抗！
    “不要害怕！”
    “继续向前走！”
    忽然响起的洪亮的声音唤回了所有人的神智，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柔和的白光，将众人内心的焦虑抚平。
    那光芒中心的人高高举着一只骨刺，正是及时赶回来的拉特。
    “不要害怕！”
    “继续向前走！”
    他再一次重复这两句话。
    这一刻，人们找到了主心骨，颤颤巍巍地收拾东西，继续出发。
    拉特收回斗气，回望了那些怪物一眼，眼中既有担心，也有希望。
    他不知道的是，神话之间的战争开启了……

 第六十二章 神话的影响

    从遥远的北方卷来了夹着冰雪和碎冰的狂风，立刻那高高的蓝蓝的深秋的天被厚厚的灰色的云所覆盖。
    一切的景物变了色，太阳的一点影子也看不出了。
    顶在头上的天，好像渐渐地成为沉重的，压了下来，要压在所有生物的头上。
    白雪蒙蒙、混沌一片，简直分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了。
    冰雪之境、腐烂川域、摩卡拉山脉，以及向外的平原与山丘，整个诺卡亚地区，都以冬心老妪的意志为中心运转。
    大陆上，其它地区的某些强大存在被惊醒，默默将目光投注过来。
    不过，祂们不会出手，这一场战争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有了预示。
    一阵可怕的啸声，从远远的旷野上响了过来，阴云顿时被清散，但旋即又汇聚，更低沉了。
    那是数十只顶天立地、浑身由冰雪组成的人形怪物，矮的不过十几米，高的有几百米，一脚在地上就能踩出巨大的坑洞。
    这是冬心老妪麾下的战争武器，平日里都在冰雪之境沉睡的巨大雪怪。
    这些雪怪的肩膀、头顶、手掌，有许多雪女站立，她们挥手间，有狂暴的风雪凭空出现。
    雪怪的脚下，同样有雪女漂浮，跟随它们的脚步前进，不过，姿态更加扭曲，明显，这些拥有美丽外表的人形生物都是无理智的魔兽。
    暴风雪愈来愈猛，刺骨的寒风带来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狂啸怒号着，方向变化无定。
    接着是沉雷，冲出了乌云的重重包围，“克啦啦啦”，像爆炸似的响着，从四面八方滚动过来。
    河川之主同样有所动作，不过没有如此声势浩大。
    腐烂长河的水似乎终于突破了某种界限，没有尽头似的往外冒，漫过房屋、荒野、树木，咕嘟咕嘟冒泡。
    暗沉发黄的颜色，腐臭的气息弥漫，苍蝇、蛆虫、腐肉……河水中应有尽有，泛着堕落的气息。
    河水之中，不断有黑色怪影出现，那是一只只魔兽。
    所过之处，树木发黄、花草枯萎，腐烂的淤泥自表皮渗出，野兽走进河水，没多久也被同化，皮毛被烂泥覆盖，化作一只疯狂的魔兽，朝着摩卡拉山脉的中心前进。
    至于腐烂之种，明明看起来身体笨重，但却轻盈地自水面踏过，大部分都初具人形，甚至一部分存在几乎和人的样子无异，只是每走几步就会有腐臭的烂泥从毛孔钻出来，这是他们无法改变的特征。
    静默之中，万物皆被腐化，虽然悄无声息，但同样恐怖万分。
    ……
    腐烂川域的情况同样十分糟糕。
    所有居住在这里的人类都能看到，腐烂川域中心那突然出现的厚重的黄色雾气，并逐渐向外扩散。
    巨大的飞虫，伴随着闪电，在雾中穿行，不断腐化。
    大家都知道，那里是伟大的河川之主的居住地，是禁地，没有真正见过这位存在的模样。
    当那些雾气与整个腐烂川域的空气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地域彻底化成了一片沼泽地，即便是人类走在里面，过了足够长的一段时间，就会被腐化，失去理智，不自主地赶往摩卡拉山脉。
    反而是植物，在这场灾难中受到的损害最轻。
    人类不得不抛弃一切，爬上大树。
    不过，现在在这片充斥着腐烂气息的土地之上，有一个人形生物行走着。
    它披着一件长长的、厚厚的黑袍，看不清身形，脸上戴着奇怪的骨质鸟嘴面具，手持长棍。
    正是神秘的巫医。
    血疫并不只是在血宴平原爆发，很早之前，同样相继在腐烂川域的各个部落出现。
    于是，它来到了这里，以相同的方式走过了大半个腐烂川域，治愈了他们的疾病。
    巫医行走在这片土地上，黑袍浸入泥沼，却没有沾染半分污渍。
    有节奏地用长棍上下挥动的手突然顿了顿，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它面前的，正是它此次的目的地，一个现在已经被毁掉的部落，人们都躺在大树的枝干上。
    可现在，这些人的状态十分糟糕，大部分都意识不清，打寒颤、皮肤坏死，部分已经呈现紫黑色。
    这是血疫发作时的情况，明显到了后期。
    不过，巫医并不是为此而停下脚步。
    这些人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皮肤被掀开，一只只黏腻的黑色触须伸出来，“羞涩”地向外探头。
    触须逐渐拉长，相互交缠在一起，组成一个没有什么意义但又莫名生机盎然的图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些触须之间欢畅地流动着。
    它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它只知道，发展到这种程度，这些人已经没有得病了。
    这就足够了。
    巫医转身直接离开，只是，似乎有一瞬间有些许的卡顿。
    这样的变化在很多地方同步发生着，那些没有得到巫医的及时医治的人类，无一例外。
    并且，这些黑色触须还在无止境地拉长，有意将所有的图案链接在一起。
    同时，天空中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被笼罩在一片红色之中，是血色的大雾。
    雾中，是一双双怪物通红的眼睛，写满了诡谲和灾难。
    这是来自血族亲王加西亚的反击。
    ……
    “这是一场必然会发生的战斗，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都觊觎着血族亲王血与生命的象征，补全自身……这并非是编纂，而是铭刻与历史中的痕迹。”
    “见神者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是否能够获得神明群鸦之主的认可，这是无法预知的，神明始终影响着历史，无论真实与否……这也将决定之后的发展趋势。”
    “巫医珑、骑士拉特，两人承载着两个重要的历史节点，将以自身的力量，改变人类文明的走向。”
    “预言者雅图带着预言中的命定之人、文明的初火找到了群鸦教会的遗迹，顺利接受了末日之后群鸦教会所留下的部分传承——这是顺应历史的发展……第三个历史节点即将诞生。”
    夜幕之下，一本书上，一行行字相继浮现。

 第六十三章 万物凋敝之宴

    “你看见了什么”
    蒙着双眼的雅图静静盘坐在地上，见迷雾深处，鹿逐渐接近，便开口问。
    进入大门之后，他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抗拒着他，甚至抗拒着缠在鹿身上的青蛇。
    这条青蛇此时就趴在雅图的大腿上，眼神灵动，鳞片间有血色的纹路。
    鹿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的老人，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说：
    “我接受了群鸦教会的传承，那是曾经存于古代文明的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他们信仰的那位存在，伟大的神明——群鸦之主即将降临，祂的光辉会拯救这里、拯救我们……这就是，我所捕捉到的光。”
    雅图隐隐觉得眼前的鹿有些奇怪，可又确实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微不可见地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样就好，如预言中的一样，我们顺利地找到了光，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是一位神明，如此不可思议……本来，我们应该会在奇卡的口中得到应该有的消息。”
    “不过，了解就好，一位神明的伟力，完全可以阻止三位神话的战争，救下这里的无辜的人类。”
    “并且，如果那位神明不介意，我们可以建立信仰祂的教会，依托于真神而存在的教会……无论如何，神话也不敢冒犯一位真正的神明。”
    他越说越激动，为自己的的设想感到无比地兴奋，面上染上酡红，竟不复往常的淡然。
    如果不是眷顾他的那位神明并不在这颗星球之上，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寻求别的力量拯救人类。
    有了一位神明作为依靠，即便人类相比于异种十分弱小，同样可以独立，建立和发展属于自己的文明。
    雅图对于这方面有些了解，虽然神明似乎并不怎么需要智慧种信仰，但也不吝于传播自己的光辉。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黑鸦教团。”
    “怎么样”
    “这个名字怎么样”
    鹿呵呵地笑着，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曲了一下，旋即又轻轻揉了揉额头。
    这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鹿……雅图几乎难以抑制地产生联想。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我们完全可以沿用那个古老教会的名字，这样，也许一定程度上可以取悦那位伟大的神明。”
    他疑惑地问。
    对于古文明，雅图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在这片大地上，就有一些古代遗迹遗留下来，不过，不仅十分隐蔽且危险，而且数量稀少。
    “我的想法是，黑鸦教团是脱胎于群鸦教会，却又完全独立的存在，将会创造新的未来。”
    “甚至，以后也不需要什么教皇了，以后，我就是第一任的大祭司。”
    鹿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看起来与整个人的气质极为不协调。
    之前的青年是青涩、开朗的，而现在，有些阴冷，但又混杂着莫名的神圣。
    就连向来亲近鹿的青蛇，都支起上半身，警惕地朝这人吐出信子。
    哪怕再不敢相信，雅图也终于确定，眼前的人不再是原本的鹿，也许是受到了污染，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反正，壳子里的人已经变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感到了无力，手背的门之烙印愈发浅薄。
    “他将是救世主。”
    “他将是救世主。”
    ……
    老人在心里一遍遍重复这句话，也许是想要证明什么，也许是想要说服自己。
    “走，大师。”
    鹿优雅地行了一礼，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不再掩饰。
    雅图感觉手背猛地一痛，惊愕地发现自己手背的门之烙印再次淡薄了几分，像是被掠夺了一般，随时可能会被抹去。
    黝黑的高大青年则自顾自地拉开一扇凭空出现的门扉，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老人原本挺直的背此时显得有些佝偻，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
    门外，即是那个被隐蔽的山洞空间。
    卡特芭芭拉，那只倒霉的克拉斯特妖依旧醒着，现在还没到它沉睡的时间。
    它无法离开这里，头部——即那朵巨大的花朵无聊地在地上滚动着。
    突然，它感到口器中的管状物有些异动，随后面前就打开了一扇门，有两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
    卡特芭芭拉的精神顿时振奋，当即就要吟诗一首。
    可随即就看到了那两人中的青年的冷冷一瞥，顿时闭上了嘴巴。
    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出去，当然，它没有眼睛。
    作为一只克拉斯特妖，对于人类的外貌其实不怎么分得清楚。
    就像是一个人类，对于体型差不多的猴子，估计也很难分清楚。
    但是，卡特芭芭拉对于气息特别敏感。
    它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
    那个邪恶的教徒，将它关押在这里的真正凶手——人类口中的群鸦教会的教皇，一名真正的神话。
    名为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的可怕存在。
    卡特芭芭拉趴在地上，口器紧紧闭合，身体上的马赛克不住地抖动，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早些陷入沉睡。
    ……
    鹿和雅图刚走出山洞，立马就看见了远处的雪怪、蔓延的风雪、暴涨的腐烂长河，以及天边的血雾。
    这一切的一切，都宛如末世来临，触目惊心。
    随即，摩卡拉山脉主脉科亚山岭的方向，无数的巨大蝙蝠飞了出来，融入血雾之中。
    显然，那位血族亲王的命令已经下达，大部分血族都已经出战。
    鹿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有暗色的光辉在眼眸汇聚，看向了更远处的地方。
    那是冰雪之境……
    陡峻的山岩高耸在遥遥的天际，乳白色的浮云飘浮在它的脚下，纵深的峡谷里倾泻着一望无垠的原始山川，巍峨的山岭上覆盖着积存万年的白雪。
    那里永远覆盖着的是孤独庞大的冻土，以及永恒的冰川，在年复一年的雪风中越堆越高，永不融化，越来越高峻，越来越锋利。
    他想看的自然不会是这些。
    以冰雪之境的一座最高的山峰为中心，云雾汇聚，一双手臂逐渐形成。
    不单单如此，云雾的范围越来越广，夹杂着呼啸的冰雪，那对手臂也越来越巨大。
    最后，这双手臂将整个诺卡亚地区都围了起来。
    正常人很难想象出这种壮阔的景象。
    也许，非得从外太空看，就能看见，一个无形的巨人，用自己的手臂将大陆的大概几分之一的面积圈了起来。
    这是冬心老妪的手臂，祂完全放开了所有实力。
    与此同时，一声轻柔的女性呓语响起，只有灵性高的存在才能听见：
    “我将开启，一场万物凋敝的盛宴。”
    ……
    “不可思议，见神者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成功了……只需要一场召唤，祂将归来！”

 第六十四章 祈祷与见神

    冬心老妪的那一句呓语响彻整个诺卡亚地区，似乎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传播，不过，只有灵性高的存在才能听见。
    鹿身边的雅图大师听见这句呓语之时，只感觉彻骨的冰冷从骨髓深处冒出来，仿佛随时要被冰冻，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的双臂。
    那天边遮天蔽日的蝙蝠群，一小部分直接爆裂开，化作一团冰雪。
    部分灵感高的普通人类，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呓语，强烈的疼痛自脑中炸开，在地上打滚。
    唯有野兽以及绝大多数的人类，无所知，无所觉。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哼！”
    自科亚山岭的深处也有声音传来，不甘示弱，让一部分雪女、雪怪和腐烂之种同样化作血雾。
    算是以牙还牙。
    不过，三位神话之中，只有这位亲王如此在意自己的族人，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反倒没有任何表示。
    几道冲天的血柱自摩卡拉山脉的各个地区冲天而起，一座巨大的血池自云层的血雾中出现，遮蔽了摩卡拉山脉的整个天空，一瞬间陷入黑夜。
    血池中央，躺着一具巨大的红木棺椁，上面有繁复的诡异花纹，被青铜锁链捆缚着。
    连鹿，疑似已经被一位神话强者夺舍的青年，也立马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强行压制住身体上产生的异化。
    这是神话的象征，是祂们力量的核心，也是区别于史诗和破壁者的关键因素。
    普通人根本无法直视，轻易就会受到强烈的污染，失去理智，异化成为怪物。
    显露象征对于神话本身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因为祂们的象征实体化，就代表着其可以被摧毁，而一旦象征受到损伤，位格势必不可逆地跌落。
    既然血族亲王选择将自己的象征实体化，那必然代表着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大战开始了。
    蝙蝠群、雪怪、腐烂之种狠狠对冲在一起，无数的鲜血洒落，大量的异种与魔兽的尸体散落大地。
    在血脉之源的命令下，所有的这些后裔都是舍身赴死。
    相比之下，血族这边有四位特殊的存在，背负着一对数米长的蝠翼，安稳地站于天际之上。
    与他们对奕，任何腐烂之种和冰雪之境的雪怪、雪女都不是一合之敌，挥手间就轻易被摧枯朽拉地打败。
    其中一位正是血族侯爵乌尔里希加贝尔科尔特斯，手里依旧持着一本书和一支权杖。
    而站在最中心的那位血族，正是此时血族中唯一的公爵——莫亚特雅各布斯科尔特斯，血族中除亲王以外最为强大的存在，有着史诗的实力。
    他的表情沉静，没有过多插手这场战争。
    奇怪的是，无论是冬心老妪还是河川之主，尽管势力庞大，却拉不出一位可以与血族侯爵实力对标的存在，更别说是一位公爵。
    “开始了。”
    莫亚特淡淡地开口。
    只见狂暴的风雪涌上血池，沿着外沿一点点将其冰冻，可随着中心的棺椁轻轻一震，风雪尽数被驱散。
    与此同时，大片灰黄的雾气蔓延过来，巨大的飞虫尸体在里面悬浮，偶尔有闪电夹杂，伴随着一条条巨大的数米长的蠕虫，挂着白骨与腐肉。
    莫亚特取出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带着另外三位侯爵迎了上去，他们的任务是暂时拖住河川之主。
    如果不同样将核心象征实体化，冬心老妪不会是血族亲王的对手，所以，只需要拖住一会，战局就很可能发生逆转。
    ……
    “差不多了，我感受到了吾主的光辉。”
    鹿忽然闭上眼睛，脸上满是虔诚。
    他的指尖泛出一根暗色的细长丝线，开始在地面绘制一个复杂的图案，图案所覆盖的地方，一片片鸦羽从土壤、石头、树木上长出来。
    三簇火焰在仪轨中的三个方向相继燃起，某种花草的香气悄然散开。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又很快恢复正常，开口念诵：
    “末世唯一的光，群鸦之主的眷者，执掌安眠与死亡的鸦神使者。”
    “我祈求您的注视；”
    “我祈求您的回应。”
    ……
    “我在哪”
    我醒来了。
    “我是谁”
    我这样问自己。
    睁开眼睛，宛如石像般静静矗立，望着这广阔、一览无余的土地。
    在无尽的光暗交际中，睡梦着、等待着，但我却始终不知道，我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在那幽暗的孤寂中，我渐渐开始渴望光明，那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和疯狂，甚至让我无法再沉寂下去。
    我看见了，一座直插未知外空但却已经破败的黑色高塔，于是，我举起了乞怜的双手，开始发出呼唤。
    但是，我没有得到回应，轰然坍塌的尘土如同瀑布般将我淹没。
    “我要死了。”
    我感受到了，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撕扯感，要让我的灵魂脱离。
    一种巨大又荒谬的罪恶感笼罩着我，深渊之外，群星之间，无数的寒流凛冽。
    我无处可逃，只能在这黑暗又荒凉的地方瑟瑟发抖。
    此种状况之下，心灵失去了应有的洞察，时间与空间变得琐碎虚妄起来，沉醉的意识发出阵阵回音。
    “我曾量地深，今欲测天高。”
    “我的灵魂来自上天，凡俗肉体归于此地。”
    我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却不知是从谁的口中说出。
    于是，我决心要攀上那座高塔。
    虽然我可能会失败，这似乎是大概率将发生的事情。
    沿着纵深的、冰冷的台阶而上，就像行走在一片令人厌恶的墓地之中，象征着时间的物件垂挂在墙壁上。
    有一个含混不清的、令人发狂的打鼓声，还有稀疏的、单调的长笛声，以及许许多多的无形的灵魂，它们在缓慢地、笨拙地、愚蠢地跳着舞，它们看不到，发不出声音，没有思想。
    我终于来到塔顶，似乎很艰难，又似乎很轻易，连过程都没有留恋地被遗忘。
    接着，我见到了荒芜，盛大的荒芜，像是一场宏伟的葬礼与赞歌。
    而黑色的太阳，是一位踞伏的神只，赤裸着祂的血肉，像是过于强盛的神秘炉火，肉眼无法直视。
    那缥缈的光芒仿佛雷鸣，万事万物都必须愕然敬拜。
    一切生物都必须赞颂，这是永存于旧日的古老诗篇，在永恒时间的尽头，在无尽虚空的黑暗之中。
    黑暗的宇宙悄然向我张开巨嘴。
    我刚刚经受磨砺的情绪此时成为某种助力，让我得以继续站立，不至于向下跪伏，产生膜拜之意。
    也得以让我睁眼，接受那黑色的光辉。
    我的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不过我并不在意。
    那双生于我的后背的巨大翅膀让我可以飞翔，接近黑色的太阳。
    我仰望那团死去的星云，即将离开这座高塔。
    可是，我听到了来自塔底的呼唤。
    它在说：
    “末日里唯一的光。”
    “末世里唯一的光。”
    ……
    “我祈求您的回应。”
    “我祈求您的回应。”
    ……

 第六十五章 激烈

    覆盖了大半个诺卡亚地区的血雾与冰雪不断相互溶解，不过，总体而言，还是血雾占了上风。
    冬心老妪似乎不怎么担心，一双巨大的手臂为整个诺卡亚地区的外围竖起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提前圈定了这里的所有生命。
    如果说天空是血族亲王和冬心老妪的战场，那么大地就完全变成了河川之主的领域。
    自腐烂长河漫出的无穷无尽的腐烂之水淹没了整个大地，除了摩卡拉最中心的科亚山岭，无一例外，每一寸土地都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泛着暗淡的昏黄色，夹杂着数不清的树枝、石块和尸体，蛆虫、苍蝇、不知名的甲虫、腐肉、细长的菌丝飘摇……恶臭的气味弥漫。
    大多数野兽无法逃过化为疯狂的魔兽的命运，剩余的生灵窝在树干上瑟瑟发抖，连那几道无形的血柱都躲不开，被一点点侵蚀。
    一切都在不可逆地走向腐化，唯独缺少了新生。
    自地面而起，昏黄的雾气向天空席卷，却被一道道锈迹斑斑的黑色铁链封锁，那是自一颗不停跃动的心脏所延伸出的。
    这是血族的一件最强大的超凡物品之一，名为“背叛之誓”，据说是在一场背誓之战中因为一名神话的陨落而诞生，具有十分强大的封锁效果，甚至暂时阻挡了河川之主的冲击。
    副作用也很明显，它时刻会诱导持有者产生背叛的想法、逐渐堕落，并且，即便是在战斗中也随时可能会突然反水，攻击己方队友。
    血族之中的强力的超凡物品自然不知这么一件，除去大多数被用于献祭给亲王，剩下的几件都十分强力。
    不过，莫亚特选择“背叛之誓”作为武器，除了效果合适，加上副作用最小，比较可控之外，自然有别的用意。
    锁链不断被昏黄雾气所腐蚀，但又迅速从跳动的心脏中蔓延而出，渐渐地，锁链生成的速度已经跟不上被腐蚀的速度。
    “背叛之誓”封锁的区域无法完全覆盖诺卡亚地区，遗漏的少部分空间自然由血族的这位公爵与其他三位侯爵抵抗。
    阿德里安佩蒂特科尔特斯也是其一。
    包括他，在场的四位的姓氏都是科尔特斯，即那位亲王的直系血裔，就像公爵莫亚特，他是亲王的亲孙子。
    抬手间，空间裂开血缝，瘆人的红色液体从中滴落，化作一张巨大的怪嘴，贪婪地吞下所有昏黄雾气，但又很快被撑爆。
    阿德里安感觉自己的灵性正飞速消耗。
    他轻轻皱起眉头，血红的眼眸微微闪了闪，从周身围绕的血雾中抽出一张信笺，飞速写下几个字：
    “我祈求我的灵性得到恢复。”
    可没等他将信笺送出，一支权杖从后背，自心脏的部位穿透而过。
    “咳！”
    阿德里安吐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到了凶手乌尔里希，以及站在乌尔里希身后的伊涅兹。
    “背，叛，者。”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
    那支权杖并非普通的武器，它正疯狂汲取着阿德里安的生命力，并且，几条枯枝伸展而出，坠满深秋之意，缠缚在他的手臂上，防止逃脱。
    乌尔里希轻笑：
    “阿德里安，不必挣扎了，你应该清楚，在生命力被吸干之前，你无法逃脱这支权杖的束缚。”
    阿德里安面露痛苦，试图将自己从权杖上拔出来，可无法做到，身体快速萎缩，布满沟壑。
    他看见，“背叛之誓”被收了起来，几道血柱在被昏黄雾气腐蚀之前突然自主崩碎。
    莫亚特大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负手而立。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群背叛者！”
    阿德里安嘶吼着痛苦出声，手中紧捏着的信笺直接被投入无名的虚空，消失不见，那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祈求我短时间展露神话姿态不会失控。”
    “不好！”
    乌尔里希自然看到了信笺上的字，当机立断将权杖拔出来，左手握着的书籍疯狂翻页，在他的面前形成一个昏黑色的护罩，抵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巨大触手。
    即便如此，他还是立马被击飞了数十米，手中的书籍产生了裂缝。
    阿德里安此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除了背部，脖子的两侧和肋下又各生出一对较小的蝠翼，面部直接变成一滩流动的、弥散邪恶气息的血液。
    腰部以下则是直接变成了一堆蠕动的血红触手，遍布着繁复的花纹，看向它，视线都会被扭曲。
    触手的数量时而多时而少，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
    一双手臂长出细密的黑色长毛，而且变大了几倍，极不协调。
    变为怪物的阿德里安向天嘶吼：
    “你们都要死！”
    乌尔里希面色凝重，完全没有想到阿德里安居然会这么疯狂，毕竟，没有成为神话之前如此不管不顾地展露神话形态，连史诗存在都不敢，只有疯狂和失控的结局。
    伊涅兹飞至乌尔里希的身旁，僵硬的脸部扯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什么话都没说。
    乌尔里希对这位同伴的表现并不奇怪，不，应该说，他本来就很奇怪。
    即便两人联手，他依旧心里有些没底，这样的阿德里安的战斗力加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
    没有了阻碍，昏黄雾气顺利继续向上蔓延，与冰雪交缠在一起，同时腐蚀着那座血池。
    腐烂与寂灭的气息同时浮现，构成末日的绘卷。
    血池中央的红木棺椁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在剧烈的震颤之中，缠绕其上的青铜锁链相继断裂，有什么要从中爬出来。
    那双巨人手臂终于从地面离开，不过狂暴风雪形成的屏障依旧围在了诺卡亚地区的四周。
    巨人之手扒在血池的两旁，似乎想要使用蛮力强行破坏它。
    环流在腐烂川域一周的腐烂长河这一刻终于从中间断开，顺着蜿蜒的轨迹，向天际流淌而去。
    看上去，更像是被某位存在自大地上拔起来，扔向血池。
    莫亚特雅各布斯科尔特斯的表现很奇怪，明明破坏了亲王的布置，这时候反倒两不相帮，就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
    “一切如卡拉那所希望的那样发展，见神者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回归……祂的存在，将改变这场战局。”

 第六十六章 仁慈与回归

    “咳咳！”
    乌尔里希艰难地吐出一口鲜血，感觉到呼吸的不顺畅，胸口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他的左腿完全折断，像是遭受了重击，形状扭曲。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伤势，伤口渗出血液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细小甲虫从里面爬出来。
    这是污染。
    比之普通的伤势更加可怕。
    伊涅兹已经和阿德里安同归于尽，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乌尔里希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手中布满裂纹的书籍自动翻页，来到画了一轮银色圆月的一页。
    这本书名为“丹尼尔的魔法之书”，记录了各种神奇的魔法，不需要任何材料就能直接发动。
    可以反复使用，不过，一旦超出限度，书本身也容易受到损伤。
    副作用是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持有者会逐渐分裂出其他的人格。
    银月自书页中跳出，散发皎洁的光辉，笼罩在他的身上。
    这是记录在魔法之书上的一个魔法，脱胎于银月教会的一个秘术，可以有效清理污染，缓解疯狂。
    在银月的光辉之下，黑色甲虫又重新钻进了伤口，乌尔里希感觉自己的状态得到了恢复。
    他松了一口气。
    唯一可惜的是，手中的魔法书彻底崩碎，化作碎光消散。
    不知何时，血族公爵莫亚特雅各布斯科尔特斯来到了他的身边，静静注视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乌尔里希有些奇怪，刚想行礼，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开始模糊，勉力维持的理智飞速跌落。
    他的伤口处，那些黑色甲虫重新爬了出来，并开始啃噬他的皮肤。
    毛孔被撑大，一条条类似植物腺毛的东西伸展而出，顶着绿色的外壳，血红的腹部布满细须，像是昆虫的足部。
    诱人的甜香、诡异的光泽……
    不仅如此，大片浊黑色的奇怪液体凭空冒出来，在他的身体表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油黑发亮。
    乌尔里希正无法逆转地走向异化与失控，不受控制地展现自己的神话姿态。
    不过，这个过程并非他的意愿，并且，没有神话本质的神话姿态，更多地像个怪物。
    “我这是怎么了……”
    他张张嘴，感到了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变化。
    这时候，莫亚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你知道，为什么除了神话、史诗，血族依旧有这么多超凡者，这完全和其他种族情况不一样。”
    “你看，不论是冬心老妪还是河川之主，祂们手下再没有谁走上了超凡之路，所凭借的，不过是来自于血脉、继承自神话的天赋力量。”
    “末日之后，按理说，所有的超凡者都难以存活，除了强大的神话以及少部分的史诗。”
    “可血族却偏偏如此特殊……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依次往上，对应着超凡之路相应的阶段……文明毁灭之前是如此，文明毁灭之后还是如此。”
    乌尔里希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开口，那大片乌黑的浊液，混杂的血丝与内脏的碎肉，淌出来。
    “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这是源于血族血脉的优越性，这是传承自真祖的力量，这是因为血族曾经是红月的眷者……呵呵，这只是一种说法，欺骗了所有的血族。”
    莫亚特嘲讽地扯扯嘴角，右手不知何时捧着一本书，黑色封皮，内里的纸张微微泛黄，沉积了历史的气息。
    一件并不普通的超凡物品，可是，乌尔里希从来不曾见过。
    “我的孩子啊，末日之后，我辛苦维持着你们的位格，让你们不至于从超凡者的道路上跌落，不会因为疯狂而化作魔兽，甚至不惜让自己状态下降，不得不时时陷入沉睡，自我封印……维持着血族的最后荣光。”
    乌尔里希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巨石落入水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这位很明显，不再是公爵莫亚特雅各布斯科尔特斯，而是……亲王加西亚雅赛拉莉科尔特斯！
    血族唯一的神话！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会选择背叛，这是我无法接受的，这也是我无法容忍的……后来，我想明白了，只要我在，血族就在。”
    莫亚特嘴角微微上扬，表现得十分轻松，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后裔一点点失去理智，异化成为怪物。
    “我的孩子，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他，或者说是祂，手指在虚空轻点，这只怪物瞬间就消失，被放逐至不知名的区域。
    这是所谓的善良，又或者是一种残忍，让乌尔里希永远处于疯狂之中。
    被放逐的前一刻，乌尔里希最后的理智看到了眼前的莫亚特将手中的书籍往外一抛，化作一道流光，然后身体直接炸裂，化作无数的血肉飞溅。
    以及，那被冬心老妪撕裂的血池，和被腐烂长河贯穿的庞大、扭曲的身影。
    战局已定。
    血族亲王彻底败亡。
    ……
    “我的话被篡改了！”
    “谁做的！”
    当祈祷的话语说出口时，鹿立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他又没有察觉具体的来源。
    对方是一位史诗，或者一位神话。
    即便他此时的状态异常虚弱，但同样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位超凡者可以影响的，哪怕已经破壁。
    鹿的眼神逐渐幽深，如同一潭深泉，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望不透。
    原本他的打算是，向群鸦之主祈求，获得眷顾成为新一任的鸦神使者。
    以他曾经的群鸦教会教皇的身份，他完全可以重新获得眷顾，这是不可质疑的事实，他有这个信心。
    可惜，似乎被截胡了。
    土壤、石头、树木上相继长出来的一片片鸦羽开始活跃，像是一瞬间被赋予了灵性，欢快地摇摆，三簇火焰开始扩散，一个人影从中走出来。
    高挑矫健的身形，褐色的柔顺头发，淡绿色的眼眸，坠满星辰，晨曦与晖光交杂、沉浮。
    来人正是叶清。
    除了见神之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而此时，也不该称呼叶清为“他”，而是“祂”。
    祂是鸦神使者。

 第六十七章 入场

    当那巨大、遮蔽天空的血池，被巨人的双手撕裂一角之时，战局就已经注定。
    紧接着，从红木棺椁中爬出来的畸形的血色怪影，被那宽阔的腐烂长河毫不留情地贯穿，逐渐生满蛆虫、腐肉等物，一点点融进了河水之中。
    不过，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同样受到了伤害，首先是巨人被断去半只手臂，而后，腐烂长河夜
    棺椁顿时爆碎，裹挟着青铜锁链的碎片，散落大地，或落在诺卡亚地区，在大地留下坑洞，或直接飞射前往不知名的远方。
    同时，所有余下的血族，无论是普通的吸血鬼，还是拥有爵位的男爵、子爵以及公爵，统统在一瞬间陷入疯狂。
    长出滑腻的触手、浓密的黑毛，还有腐臭的蠕虫钻出毛孔，身体的骨架和血肉也扭曲……不一而足。
    失去了理智，失控异化成为了所谓的魔兽，这本就是超凡者在末日来临之时应有的结局，除了神话和史诗，都无法逃脱这个结局。
    这一刻，只是让这些不知被血族亲王以什么手段维持住位格的血族回到原来的轨道。
    即便没有了血月，旧时代的痕迹再一次也得到了清洗。
    血池中流淌的鲜红血液，焕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只滴落一滴，造就了一方血池，同时，宛若万物回春般，树木和草叶疯长，动物和昆虫的繁殖欲望也空前高涨。
    那些血液没有被浪费，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各自分走一半，巨人的手臂和腐烂长河仿若鲸吞一般尽数将其吞噬。
    遮蔽天空的血池被撕裂，带来风雪的阴云消散，光芒照射大地。
    那被风雪覆盖的大地，竟然不知何时悄然冒出了鲜绿的嫩芽。
    可这没持续多久，冒出地底的象征初生的生命的嫩芽很快被冰冻，生命力瞬间被夺走。
    巨人终于收回手臂，化作漫天的云雾，聚拢又瞬间消散，久违的太阳的光芒刺穿云块，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拥有着不锈的生命。
    “我还需要一场凋敝之宴。”
    女性的呢喃再一次响起。
    这也是冬心老妪提前圈定整个诺卡亚地区的目的。
    河川之主没有说话，腐烂长河的水吸收了血液以后开始奔涌，化作活水，渐渐地，腐化的气息之中也有了细微的浮游生物诞生，有生命在孕育。
    不过，祂也还不够，祂同样需要更多。
    ……
    叶清就静静站在那里，火焰一点点消散，摇摆的鸦羽停止了动作，并快速缩回原处。
    雅图甫一看到这位被召唤而出的存在，立马惨叫一声，被蒙住的双眼流出血液，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五体投地，语气虔诚：
    “我们敬拜您；”
    “您是末日来临时唯一的光；”
    “您是伟大神明的使者；”
    “您将救文明于水火，为文明开辟新的前路，为黑暗的前路点燃星火。”
    这是赞歌，也是他刚刚一瞬间所看到的预言。
    哪怕叶清只是单单站在这里，就给两人带来了一股无形的压迫之感，如同面对深渊一般，无底莫测。
    鹿沉默了一会，终究弯下了腰，向眼前的这位存在鞠躬，道：
    “向您致敬，伟大的鸦神使者。”
    可是，这位鸦神使者只是站着，什么话也没说，两人不得已，只好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殊不知，叶清只是有些不适应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雅图和鹿的怪异模样，与正常人的视角完全不同：
    雅图，这位原本和善、神秘的老者，背上却长有一张白色的人脸，悲苦莫名，嘴唇在不断蠕动，仿佛在述说什么，密密麻麻的紫红色丝线，从瞳孔中心游散出来，宛如活物，在眼白中游动环绕。
    双眼的部位一片空洞，既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反而是一片美丽的微尘，散发着淡绿色的荧光，只是，细看下去，这些微尘其实是由无数扭曲、歪斜的人脸组成，同样睁着空洞的眼睛。
    腹部的位置，横着、斜着，插满了几道门，青铜、黑铁、黄金、青石等各种材质制作而成。
    鹿的身体则覆盖着一层浓密的鸦羽，右手手背的位置也长出了几道门。
    最特殊的是脸部，左边和右边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一张是一个青年的模样，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入痛苦之中；另一张是一个老者的模样，双眼死死地大睁着，一对瞳孔中有暗色的光辉交织，眼白部分有细细的绿色的浮尘游动。
    “这是什么”
    叶清并不明白自己所看到的，只是空有神话的实力与本质，而没有相匹配的足够的知识。
    真论起来，他比不过任何一位神话。
    但是，此刻的太阳系中，一位神明横亘于古老的星界，给予了叶清恩赐以及伟大之眷顾。
    这也是他接下来愿意直接与两位神话对战的信心来源。
    下意识地，叶清并没有直接和保持行礼姿势的两人对话，眼中泛出一种冷漠，和高高在上的傲慢，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是平等的。
    这并非意识受到了影响，似乎是本质骤然被拔高以后，体内的神性压过人性，一种必然的表现。
    不过，叶清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恢复过来，说：
    “起来。”
    此时的天边落下一道流光，他手轻轻一挥，流光转了一个方向，落到了他的手里。
    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的书，也是一件可以提取的超凡物品。
    【你提取了一件超凡物品。】
    【你获得信息：它的名字是历史之书、过往之门、旧日诗篇。
    它是一位神明的遗物。
    它可以为一个文明创造一段合乎逻辑的不存在的历史，神明除外。
    它是活的，活性会随着使用而不断提高，并逐渐试图操控一个文明的历史。
    它曾几次被神明毁灭，但又从历史中重生。】
    稍后，一个恩赐逐渐凝结，提前感知了它的效果后，叶清没有打断这个过程。
    【你获得了一个恩赐。】
    【昨日重现：向历史中的自己借取力量。】
    【代价：每一次向过去的借用，都是对未来的支取。】
    “原来，这里是历史之书即将为这个文明创造的一段历史……这就是卡拉那的目的。”
    他轻笑，直接将这本书扔进了山洞，扔进了那个小世界，扔至某个人的手里。
    感受着即将席卷大地的凋敝气息，叶清嘴角微微上挑：
    “战争结束了，亲王加西亚还是没逃过死亡的命运，趁着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还没有恢复……该我入场了。”

 第六十八章 虚弱与鸦羽

    “该怎么办”
    拉特看着不远处那狂暴的风雪所形成的天堑，足有数百米高，难以用眼睛丈量尺度，站在下面，人就是一只渺小的蚂蚁。
    如果无法跨过这道天堑，那么，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累将毫无意义，这是最后一道关卡，却阻隔了所有人的希望。
    他曾经试图依靠斗气护持身体，强行穿越这道天堑，但根本行不通，凌冽的寒风轻易将那层薄薄的防护穿透。
    狂风夹杂着冰雪，呼啸着在天堑中移动，形成漩涡，像是一只只白色巨兽，展现着自己的威严与力量。
    铭刻于血脉深处的恐惧和无力告诉所有生灵，面对这种天灾，只能匍匐着，等待自然的怒火平息。
    除了这道天堑，诺卡亚地区内的持续了许多天的大雪已经停了，这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可是，拉特总有一种预感，当某种庞大的重量超过了极限，有什么就会崩塌，未知狂潮会把整个世界都吞噬。
    “大人，风雪平息以后，他们又觉得似乎回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人心开始动摇了。”
    来人是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背，拄着拐杖，丑陋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摇摇欲坠的牙齿是黄黑色的。
    她是原来的大熊部落的巫，当然，大熊部落早就合并至岩犬的一部分了。
    另外，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新兴起的死神的信仰的主导人，在部落里受到许多死神信徒的盲目尊敬。
    拉特原以为，这是一个非常愚昧之人，才会信仰所谓的、没有任何来源和基础的死亡之神。
    但，正相反，这位老妇人十分睿智，拥有自己独特的智慧。
    “你觉得现在折返是一个好的选择吗”拉特问。
    继承自古德的骑士之力，让他毫无疑问地成为了部落里新的副首领。
    至于为什么不是首领，自然是因为拉特的坚持。
    不然，对于已经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的卡卡，这些时间足以磨灭他的大多数存在感，人总是要向前看，做出改变。
    呼吸着这片浑浊的空气，它的存在并没有让老妇人觉得好受，只感觉有无形的窒息压迫着她，像是一点点被这片环境侵蚀，然后死亡。
    “人总是抱有侥幸心理，这会害死他们。”
    老妇人的声音很难听，嘶哑干涩，像是故意扯着嗓子，嘎吱嘎吱。
    拉特没有说话，但他沉默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他是认可老妇人的话的。
    虽然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是神话，却也知晓，这片地区所盘踞的三位伟大存在：血族亲王、河川之主、冬心老妪。
    祂们是这片大地的主人，是所有异种的血脉源头以及王。
    凡人是没有资格直视那场神话之战的，轻易会让自身陷入不可逆的疯狂，但，单单是那惊鸿一瞥，便可以猜个大概。
    这三位伟大存在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有了冲突，因而发生了战争。
    这所有的异象，都在讲述着这一切，讲述着三位伟大存在的伟力。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那些巨大的雪怪开始退却，可这天堑却没有消失，这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鲜红的太阳悬挂在天边，却没有半分暖意，带来的只是那那严酷无情的寒冷。
    这道天堑就这么岿然不动、平稳地立在那，像是停驻在世界边缘之上，仿佛就像一位静卧的神明，周边的轮廓渐渐变成灰色、黑色。
    “我们该怎么办”拉特有些迷茫地问。
    即使他知道，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可继续呆在这，又何尝不是在无谓的消耗之中，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
    他终究还是不如自己的大哥。
    “咳咳。”老妇人咳嗽一声，露出歪歪扭扭的发黄的牙齿。
    “回不去了，这是注定将要来临的一场凋敝的盛宴。”
    她的灵感高于常人，自然听到了那句女性的呓语，必然是来自三位伟大存在之一，并且，幸运地没有失去理智，陷入疯狂。
    “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但我看到了，部落里有许多人的身体逐渐虚弱，这并非因为疾病和寒冷的侵袭，而是生命力在流逝、被掠夺，这个过程很缓慢，但马上又要加快。”
    “因为风雪又将来临。”
    话音刚落，像是在呼应这位大熊部落的巫的话，拉特感受到有什么落在自己的脸上，很快就融化成一滴水。
    那是雪。
    老妇人沙哑地笑了：
    “我们只能祈求伟大的死亡之神的眷顾。”
    “我总觉得，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沉默一会儿后，拉特突然这样说。
    老妇人向这位副首领鞠了一躬，慢慢向后退，再次笑了笑，说：
    “在黑暗中，信仰可以为人带来光明。”
    听到这话，拉特不知为何想到了首领卡卡，想到那位强大的神选者曾经说过一句话：
    “因为信仰，所以组成了宗教，而宗教，就像萤火虫一样，为了发光而需要黑暗。”
    这是……基于什么情况下才说出来的呢
    他忘了。
    ……
    玛拉这几天都有些忧郁，不仅仅是因为那道天堑阻拦了去路的关系，还因为部落里有越来越多的人病倒了，没有别的症状，只是变得很虚弱。
    她最近跟着狼鱼部落的那位巫学习，成为了他的弟子，慢慢掌握了很多的草药知识，并且每天都要照顾那些病人。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疾病又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这是像血疫一样可怕的瘟疫。
    不过，对于死亡之神的信仰，起到了很强的安抚作用，尤其是那位来自大熊部落的巫，时常带着众位信徒举行祷告仪式。
    副首领拉特并没有阻止，放任自流。
    看着那些人的狂热的模样，玛拉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突然，她感受到了阵阵的虚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手脚无力，原本明亮的眸子此时显得有些涣散，失去了焦距。
    嘴唇被咬得发白，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脸色逐渐憔悴，继而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再然后，慢慢发青。
    “我这是……要死了吗”
    玛拉倒在地上，绝望地想着。
    她还并不想死……她还想看一看天堑之外的世界……
    怎么会……这么突然……
    “咳咳……咳咳咳！”
    她的喉咙发痒，忍不住大声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有什么东西从嘴里掉了出来。
    定睛一看，那是几片黑色的鸦羽，正在慢慢蒸发、消失。
    同一时刻，这样的事情相继在部落里发生……

 第六十九章 难以匹敌和离开

    腐烂川域的边界，跨过腐烂长河以后，同样横亘着一道风雪组成的天堑。
    巫医依旧披着一件长长的、厚厚的黑袍，看不清身形，脸上戴着奇怪的骨质鸟嘴面具。
    它手持一根长棍，就这样静静地矗立着，呼啸的寒风无法动摇它的身体。
    漫过膝盖的腐烂河水不断冲刷着它的身体，却也没有打湿黑袍，路过的魔兽完全将这位巫医忽略。
    它的视线看向了天空，那里又一次爆发了战争。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显得阴森森的冷清。
    无数的乌鸦自土壤、空气中“长”出来，遮蔽了光线，伴随着浸透腐臭的恶风，掀起了亡人的尸裹，冷峻而凶险，令人恐惧，如同宣告死亡的使者。
    一部分乌鸦化作披着黑袍、戴着兜帽的人形生物，漂浮在空中，黑袍下摆摇晃起伏，残破的碎布条伴随着身后的浓浓黑雾翻滚，宛如噩梦降临。
    帽口朝外敞开，从外边只能看到内里涌现的幽深黑雾，如同散布至人间的瘟疫，还有星星点点的黑色不明灰烬。
    花花草草、昆虫、各种动物在接触到雾气的瞬间便毫无征兆地枯萎、衰败。
    它们的手是森森的白骨，拎着漆黑色的巨大镰刀，边缘处反射着寒芒。
    比之冬心老妪的“冬”的意象，它们则更像是带来死亡的存在，或者本身就象征着死亡。
    象征着死亡的告死鸟从黑雾顶端探出头来，发出嘶哑的嚎叫。
    轻易间，巨大的镰刀挥舞，无数腐烂之种、雪怪和雪女便被收割了性命。
    巨人完好的一只手臂挥舞，轻易便将黑雾打散，同时，手心握着一座缠绕着风雪的巨大冰山，翻掌压下，所有凝聚出的乌鸦一瞬间爆碎。
    那断成三截的腐烂长河之上，浮现了一具具倒吊的死尸，大概是因为长期的浸泡，浑身散发着恶臭，皮肤早已腐烂不堪。
    死尸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嘴巴张的很大，面目狰狞，似乎死前受过巨大的痛苦，许多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揉动，几万只、几百万只交汇在一起。
    被驱散的黑雾又重新汇集，无数的乌鸦和死神使者再一次从黑雾中生出，这一次，黑雾的中央，有一位背负着巨大黑色翅膀的存在立着，后背隔着稍短的一点距离，两道血痕裂开。
    正是叶清。
    同一时刻，乌鸦发出低叫，令人毛骨悚然。
    那腐烂长河上的死尸的肚子正被突然出现的乌鸦给剖开，一条条鲜血淋淋的肠子被扯了出来，欢快地、毫无顾忌地享用着美食。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无穷的黑雾瞬间化为万里长冰，连同叶清，一同被冻在里面。
    在叶清挣脱冬心老妪的冰封之前，三条腐烂长河在天空中形成环流，一个巨大的怪影从死尸的身体上浮现，拖沓着足以淹没大地的腐烂的泥巴。
    难以去描述它的模样，因为它集合了所有不洁、怪诞、反常、可憎和令人厌恶的东西，是个腐烂、滴淌脓液的违背道德的赤裸呈现。
    仿佛，它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
    连巫医都感到恐惧的是，在它的轮廓中，见到了一个饱含恶意、令人憎恶、滑稽模仿的人类形体，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特质。
    巫医赶忙低下了头，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看下去，虽然现在的它已经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生物，更多地接近一件拥有意识的道具，但如此贸然地去窥视神话，依旧可能会被摧毁。
    突然，它感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视线。
    巫医感到茫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此时，太阳的光芒变得灰暗，避开中心的神话战场，从地面往上看，大气中混杂着一些黑色的灰尘，视线内呈现一种诡异的墨绿色。
    紧接着，遥远的天空一角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球，以无可匹敌的气势，从外太空向这颗星球坠落。
    那是一颗陨石！
    它受到某种操控，将要毁灭某些存在。
    这也是叶清的手笔，群鸦之主的尊名之一是“摘星者”，而作为祂的眷者，叶清同样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陨石和小型的彗星。
    这颗陨石，离这颗星球最近，即便如此，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抵达。
    此时的冰雪之境内。
    高耸的群山被洁白的云雾缭绕，仿佛飘浮在天空中，看上去就像是魔法所构造出的世界。
    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在垂落的灿烂的太阳的魔法下，变幻成风与雪、纯白与幻想的国度。
    可一颗巨大的火球毫不留情地破坏了这里的安宁与美丽，带着毁灭的气息，轰然中，将一座山峰撞得坍塌，咆哮的气浪将周围的一切冲翻。
    巨人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臂同时应声而断。
    河川之主同样不好受，腐烂长河上的死尸相继闭上了眼睛，表情逐渐变得平淡、沉静，被拉入一个美好之梦中。
    而那万里冰川，早已被黑雾溶解。
    祂们即使联手，也难以与这位拥有神明眷顾的神话匹敌，河川之主和冬心老妪都感受得到，一位远远高于祂们的存在正盘踞于星界，像是一颗太阳一样，肆无忌惮地散发自己的威视。
    凡人无法察觉，而神话受到的影响最大。
    此种压迫之下，这场战局，其余的神话根本不敢插手，只能观望。
    ……
    巫医沿着天堑的边缘走动，突然发现，风雪开始渐渐消融，横亘在面前的阻碍没过多久就变作一道狂风，向着远方吹去。
    它鸟嘴面具后面发光的眼睛微微闪了闪，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它不像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类那样在意。
    因为巫医的到来，腐烂川域之上仍然有许多部落存活，远比血宴平原那个小地方的几个部落的人多得多。
    不过，就像是岩犬部落的人一样，这里的人同样陷入了异常的虚弱之中，这并非是疾病，巫医无法医治。
    所以，它选择了离开。
    它始终追随着各种疾病的脚步……

 第七十章 成为文明的初火

    当风雪再一次平息，伴随着阻隔着这个复合部落的人民的天堑缓缓消失，人们陷入了迷茫。
    是的，迷茫。
    他们的眼神空洞，望着重新晴朗的天空，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为此欢呼为此厉声痛骂
    有的，只是麻木。
    他们的状态比之之前也毫无改变。
    他们只是沉默地收拾好一切，因为，他们的旅途仍要继续。
    忽地，从遥远的远方飘来空灵的声音，像是呢喃，像是呼唤，像是某种歌声，轻轻柔柔，忧郁而不哀伤。
    沉静、幽远。
    像是入夜时分母亲轻轻哼唱的摇篮曲，带着难以想象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不少人压抑在内心的痛苦被缓解。
    人们看见，那一具具堆叠起来的死尸之上，有一个个光点浮现，在微风中摇晃着，升向天际，去往美好的彼方。
    “呜呜……”
    终于有谁，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哭了出来。
    接着，是嚎啕大哭，要通过这一场哭泣，来发泄什么。
    其余的人也都被感染，伏在地上，伏在自己亲人的尸体上，眼中止不住地流出泪水。
    那位来自大熊部落的巫，死亡之神的信仰团体的首脑，此时却也宛如普通的老妇人一样，跪在地上，捂着双眼，痛苦、释然地呜咽。
    “大人，您看，这就是伟大的死亡之神的眷顾，祂是万物归寂之所，灵魂的安宁之乡……呜呜……这就是我所渴望的光明……”
    拉特看着这一幕，也有所触动，情不自禁地喃喃：
    “死亡之神，万物归寂之所，灵魂的安宁之乡……”
    不过，他很快就坚定了表情，紧紧握着手中的骨刺。
    他们该走了，继续向外，寻找一片新的天地。
    ……
    “大人，您回来了。”
    雅图激动地开口，虽然他不敢直视神话之战，但，单从这逐渐消融的风雪与逐渐退却的腐烂之水就看得出，这位大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以一人之力，匹敌两位强大的神话，还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
    其强大可见一斑。
    鹿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一位神明给予了如此大的眷顾，即便祂未亲自下场，也足以解决这一切。
    看着恢复成为正常人模样的鸦神使者，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终究压下了自己的不甘，弯腰行礼。
    “嗯，已经结束了。”叶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是，他没有成功杀死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有什么阻止了他，让他不得不及时停手，或许，历史之书无法成功篡改神话的死亡与否……又或许，是那位群鸦之主的意志。
    他看向鹿，这个来自腐烂川域的一个普通部落的朴实青年，现在，从他的视角来看，面部的位置依旧长着两张脸，一张青年，一张老者。
    叶清大概能够猜到一些，毕竟从卡拉那听说过关于鹿的适格者的身份，十分适合被夺舍，不过，看着模样，似乎并不完全成功。
    “这里是由历史之书编织的一个虚假的世界，卡拉那大概率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亲手布置好的一切，不然，他又何必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所以，等我回归后，这很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真正存在的历史。”
    “这也是我没有选择了‘昨日重现’这个恩赐的关系，如果可以向一位鸦神使者借取力量，那我就不必束手束脚了……虽然不知道，历史是否愿意承认卡卡和亚奇斯是同一个人。”
    “不过，既然这段历史注定成真，那我也能接着这段时间布置一些后手……唯一可惜的是，时间不太够，我感觉到了一股逐渐强大的排斥力。”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叶清轻轻动了动手指，就看见那张睁着眼睛老者面孔先是茫然，而后是不可置信，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怒吼，似乎要挣扎，但还是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之下陷入了沉睡。
    没过一会，旁边的青年面孔缓缓睁开眼睛。
    在雅图的眼中，就是眼前的鹿突然昏迷倒地，过了一会才缓缓睁眼，然后立马对着鸦神使者跪下，说：
    “感谢您的帮助。”
    很明显，即便是无法操控身体，他似乎也能通过夺舍他的那位未知存在，感知身边的一切。
    话一出口，雅图便知道，那个曾经要抓住光的青年回来了，可他此时的立场又有些尴尬，只能什么话也没说。
    好在，这位使者大人还在，随意开口说话本就是一种冒犯。
    其实叶清开始是想着要直接将这个神秘老者分割出去的，但很可惜，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只能使用神话的手段，让这神秘老者沉睡。
    至于之后会怎么样，他也管不着了。
    “月桂又开了啊。”叶清轻声感叹。
    他的视线透过重重的森林，看到了一片沼泽地，从沼泽的污浊的淤泥中，竟然有几枝花长了出来，米黄色的花苞十分可爱，没有沾染半分污渍。
    至于雅图和鹿，并不知晓这位大人的意思，不敢贸然出声。
    叶清挥挥手，几枝月桂便出现在他的手心，同时，应他的召唤，从太阳的光辉之中，一只光辉之犬跳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这只光辉之犬对叶清的表现有些矛盾，既想要亲近，又故意疏离，在原地踱步。
    稍微想想就知道，亲近是因为叶清这具身体内的流淌的达克斯家族的血脉，疏离则是因为，光辉之犬侍奉的是一位代表着光辉的神明，可叶清的身上分明有着另外一位神明的气息。
    “这何尝不是一种ntr”
    叶清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一个念头，让自己的面上扯出一个笑容。
    他在用这种方式冲淡神性对自己的影响，虽然成为神话的时间很短，但他还是担心自己回去以后心理会被影响。
    变得不近人情。
    不过在外人看来，这位使者的表现就十分怪异了。
    叶清没有管他们，手中的月桂自顾自缠绕成为一顶桂冠，在他的示意之下光辉之犬一跃融进了这顶桂冠内，化作最前端、嵌在花心的一个金黄的宝石。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问。
    鹿沉默了一会，答道：
    “我将传播伟大的群鸦之主的光辉和信仰，希望使者大人给予我指引。”
    叶清吐出一口气，然后说：
    “你可以建立一个信仰吾主的教会，名字随意。”
    “然后，去那里，成为文明的初火。”
    顺着叶清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后世卡特铎兰帝国建立起来的地方，一切的开始。

 第七十一章 教团之初

    “黑鸦教团……就叫黑鸦教团。”
    鹿略微有些恍惚，如此说道，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雅图大师的有些奇怪的表情。
    “黑鸦教团吗”叶清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是在这个时间点，黑鸦教团才正式成立。”
    “而我，在这段新的历史中，成为了第一任鸦神使者，如同神话传说一般，给予迷茫的人指引。”
    “而这个青年，不出所料，将会担任教团的第一任大祭司。”
    他脸上的神色逐渐转为郑重，将这顶加持了胜利之咒以及其它的月桂王冠戴在鹿的头上，肃穆地说：
    “我将为你加冠；”
    “你将成为主的圣徒；”
    “在我的注目下，你将获得死亡的庇护；”
    一道扭曲、披着破烂黑袍、手持漆黑巨大镰刀的人形生物从鹿的影子里爬出来。
    “你将获得安眠与寂静的力量；”
    夜星草的香味以鹿为中心，弥漫开来，让人心情愉悦。
    “你将能够自由行走于梦境之间；”
    一道虚幻的光束笼罩了鹿的全身，光影之间，欢笑与悲伤、相聚与离别、死亡与新生……人生百态缓缓上演。
    “你将可以洞察文明的走势；”
    鹿的眼睛散发出微光，一道道细小的游丝在瞳孔中游走。
    “你将允许号令群鸦；”
    月桂王冠之上，一道虚虚的影响与之重叠，中心铭刻的是一只将飞欲飞的乌鸦。
    “这是我给予你的恩赐；”
    “也是你必将承受的代价。”
    鹿闭上眼睛，感受到，体内一下子多出了五个恩赐：
    “我庄严承诺；”
    “我愿意怀着仁慈之心；”
    “我将尽己所能；”
    “我将传播主的信仰与光辉；”
    “我将行在光明的大路上，行在真理的正道中；”
    “不贪慕世俗的、不迷恋虚无的；”
    “坚定自己的信念，如一座高塔，不因暴风雨而倾斜；”
    “不偏离自己所追求的目标；”
    “尽己事、行人道；”
    “我将西行，化身薪柴，点明的初火；”
    “这是我对我的祈求。”
    叶清不易察觉地轻笑了一声，发现，历史上的第一任大祭司，居然对于群鸦之主的信仰并不算虔诚，更多只是尊敬与仰赖，少了几分狂热。
    当然，他作为鸦神的使者，同样也是这样，甚至更糟糕。
    给予了鹿足够的帮助之后，叶清又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老者身上，这位来历神秘的预言者。
    “大人，很抱歉，我无法改换信仰。”蒙眼老者视线略略放低，脸上依旧残留着两道血痕。
    “你信仰的神明是”
    “祂是万门之门。”
    这大概是叶清第二次在这个世界听到了这位古神的消息，第一次还是从已经近乎毁灭的系统身上得知的只言片语，只是没想到的，除了自己，这颗星球居然还有别人与这位神明有所牵扯。
    看这样子，说不定还是一个眷者。
    不过，叶清也没想太多，毕竟只是一名普通的眷者，又没办法做出什么。
    何况，万门之门都不在这颗星球上、不在这个太阳系里。
    “那么，开始你们的旅程。”
    “记住，傲慢永远抵达不了你身着粗服行走的地方，那最贫困，最低贱，最迷惘的人群中。”
    不知为何，叶清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没再做什么，就这么看着两人行过礼之后离开。
    他突然想到：
    “代价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当叶清给予鹿恩赐时，感受到自己所掌握相应的领域的权柄有极小幅度的削弱，同时，恩赐形成的一刻，也有相应的代价形成，即便他没有刻意如此。
    不过，相应地，他发现，以自己现在的位格，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弱甚至完全抵消这个代价。
    虽然他并没有这么做。
    叶清的眼睛突然发生变化，一道道暗色的丝线在眼白游走，逐渐布满，整体看上去，眼睛完全化作一个漆黑的空洞。
    他看向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一株妖异的藤蔓缠绕在自己的身体上，只是，茎部长出来的并非叶子，而是一片片黑色的鸦羽，鸦羽表面是一只只无瞳之眼，仿佛无时无刻在注视着你，怀着深沉的恶意。
    周身，有黑色的火焰跳动。
    双臂隐隐有些虚化，时而完整地出现，时而突然消失一部分，像是被切割了一部分一样。
    而下半身，则是一堆挤作一团、灰白色、布满繁复的花纹的触手。
    有几条触手显得格外不同：
    一条被插满了各种样式、材质的门；一条表面布满各种各样的文字；一条缠绕着一个光球，光球内部人影攒动；还有一条周围环绕着暗色的、不知名的烟雾。
    叶清突然明了，那些分别代表着自己身上的恩赐：
    门之匙，语言通晓，梦境行者，安眠之息。
    明白的一瞬间，他就有了个想法：能不能通过砍掉自己身上触手的方式，将恩赐去除
    不过，叶清到底没有付诸实践。
    “那么，这种外表……到底又是什么呢”
    吐出一口气，关闭这种视角，他取出一根手杖。
    正是“威廉迪亚斯的神奇手杖”，不过，在见神之途中，发生了异变。
    他用力将手杖一抛，手杖化作一道流光，飞往一个方向。
    至于还有一把普通的剑，叶清随手插在了地上，反正离开后也带不走，最后肯定也落得一个被腐蚀的结局。
    同时，他的身影化作几片鸦羽掉落在地，人消失不见。
    ……
    幽暗的偏僻山洞中，这只被困的克拉斯特妖许久才从那种恐惧中缓解过来。
    卡特芭芭拉张开花心部位口器，两片绿叶高举，正想要吟诗一首，却发现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它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在这个时代第一个唤醒它的人，毕竟在它的眼里，除非特征特别明显，不然，人类都长得差不多。
    不过，它知道，眼前是一位神话。
    卡特芭芭拉匍匐在地上，空气震动，说出来的话有些讨好的意味：
    “这位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不怪它如此，虽然克拉斯特妖生存能力极强，但很明显，一位神话是有能力直接摧毁它体内的小世界的。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第七十二章 预言者之死

    “鹿，你怪我吗”
    西行的路途中，两人沉默着，蒙眼的老者叹息一声，主动开口问。
    “不，大师，我并不怪您，这没什么好责怪的，您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鹿只是摇摇头，语气虽然平淡，却恰如其话所说，并无怪罪之意。
    雅图也知道，说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从一开始，就是他以“寻找光”的所谓大义，带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青年，踏上了这条神秘而又危险的路。
    “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不自责，如果没有使者大人，你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听我说。”
    看着鹿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雅图只是抬抬手，阻止了他，然后，疲惫地靠着一棵树坐下来，突然像是老了几岁，面色憔悴。
    老人蒙在眼部的布条失去了束缚，悄然脱落。
    鹿以前从未见过老人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但现在他看清楚了：黄色。
    不是那种明亮、纯净的黄，而是浑浊、蒙着一层灰的黄。
    雅图喘着粗气，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一样，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极为艰难。
    两人看不到的视界之中，原本生在老者后背的白色人脸突然钻到了他的胸前，嘴唇跟着他的动作，不断蠕动，却不知何时，紧紧闭上了眼睛。
    雅图如此说：
    “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唯一有用的大概就是这双眼睛。”
    “我看到了很多……咳，咳，咳咳，不过大多没有什么用……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之后的旅途之中，你会遇到七个人，他们将是你的使徒，忠于你、爱戴你……他们将是圣者，获得神明的眷顾，行于大地……”
    “第一位使徒是一名初生的婴孩，他的眼睛有神异，一红一黄，是不同的颜色……他会被当成怪物，被无知的人民投入河中，而你的到来会拯救他……”
    “第二位使徒是一名青年，他果敢善良、聪明隐忍，杀死暴政的首领，带领自己人民从蛮荒中走出……他将是你的剑，烧开荆棘的火……”
    “第三位使徒是一名少女，她是异种和人类诞下的特殊的孩子，既有智慧，又掌握有风雪的力量……她将在危险中被你折服，获得救赎……”
    “第四位使徒是……”
    “第五位……”
    ……
    “第七位使徒是一名将死的老者，在烈日之下死去，又将在一个圆月之日重生……他看到你身上的光辉，便决心追随你……他是你智慧的脑，明路的灯……”
    气息渐渐微弱，到最后，声音几乎要消失在空气之中。
    鹿眼中一点点染上悲伤，跪在老人的面前，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雅图右手手背的门之烙印最后闪了闪，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一点点闭上，遮住那浑浊的黄色。
    这位预言者，因为预言而义无反顾地选择踏上旅途，也因为预言，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
    微风轻轻送来远处的气息，混杂着腐烂的泥土和草木的味道，以及，一股不易察觉的粪便和尸体的臭气。
    这一片的泥土有些新，很明显被翻过，上面杂乱地长着的灰绿色的草也被清理干净。
    中间的地方立着一块石碑，歪歪扭扭地刻着几行字。
    可以看出，墓的主人是雅图。
    突然，这片土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路过的几只野兽被惊扰，风一样地跑开了。
    土壤上，似乎长出了什么：
    那是一道道斜插着的各种样式、各种材质的门。
    它们轻轻晃动着，拔高自己的身体，然后，在无形的扭曲之中，化作一个被拉长的条状物体，并糅合在一起，糅合成为一个奇怪的球体。
    球体内部，传来“沙沙”的声响，逐渐转为一个没有情绪的机械音：
    “……编号二十二已形成，正在向主系统发射讯号……”
    “……滴——”
    “讯号发送失败，检测到未知的领域覆盖了这颗星球……猜测……某位古神的力量……”
    “滴——能源不足，将进入待机模式……”
    机械音在一阵“沙沙”声中，陷入沉寂。
    一只飞过的乌鸦，瞥见了这颗反射出不同光芒的闪闪亮的球体，“嘎嘎”乱叫一声，便将它叼回了巢穴里……
    ……
    当太阳的光辉渐渐被黑暗吞噬，几颗星辰早早地出现，缠绕着神秘的光晕。
    鹿已经收敛了悲伤。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也成熟了许多，整个人像是发生了蜕变。
    虽然看着年轻，但有一种神秘而稳重的气质。
    他的头发布满水珠，他的脚步沾上泥土。
    终于，看到了前方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那里有人居住。
    走近后，这里根本称不上是一个部落，不过是一个小、破烂的聚集地，靠着一座山丘，随意挖出来的几个洞当作房屋。
    并且，即便鹿已经靠近，也没有守卫阻拦。
    山洞里阴暗潮湿，中间亮起几个火堆，骨头、粪便之类的残余物在角落中，臭气在空气中弥漫。
    老人、青年、小孩，男人、女人，随意地敞着腿坐着，衣不蔽体，也没有羞耻的概念。
    大多数人都是面黄肌瘦，平日里难以饱腹，骨头在皮肉上凸出一个明显的形状。
    即便是对于鹿来说，这种画面也是难以想象的。
    大概是部落里资历比较大的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近，头发胡乱地纠缠在一起，眼睛也被一些暗黄色的脏东西糊住，平时不注重清洁。
    老人满脸沧桑，黄黑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张开嘴，露出漏风的牙齿，问：
    “你是”
    鹿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微笑。
    ……
    这是一片挂满繁星的漆黑夜幕，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永远挂在这里，不会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消失。
    夜幕之下，正安静地坐着一个男人，那双纯净的金黄色眼眸格外显眼。
    他的左手握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普通书籍，右手握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某种液体，又似乎是胶状的，十分浓稠。
    在这浓稠的黄色、红色、蓝色物质周身，有灰白的雾气涌动，上面有不同的影像沉沉浮浮。
    他拔开瓶塞，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男人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

 第七十三章 故事结束

    夜幕降临，幽蓝色的天空有银鱼肆意遨游，汇成一条蜿蜒绵延的长河，细望之下，宛如置身其中。
    感受着越来越强大的排斥力，叶清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五年又能留下什么。
    其实，自己所做的那些，也许，终究没有什么意义。
    蒙昧纪元和后世的新纪元不知隔了几百年、几千年。
    时间，是最可怕的武器，会将一切都冲刷掉。
    他终究不及那些真正的史诗和神话，不知活了多少年，即便死后，布置也是一环扣一环。
    不知不觉中，看着那轮圆月，叶清竟然怀念起那个曾经的故乡。
    “此月非彼月。”
    他明白的。
    但，久违地，他感受到了茫然。
    “我的名字是叶清。”
    “‘凉叶萧萧散雨声，虚堂淅淅掩霜清’的叶清。”
    “呵呵。”
    叶清笑了笑，喃喃轻声自语：
    “既然不知道做什么，那就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躺着，让自己做一个好梦……”
    “一个好梦……”
    嘟囔着，就这么躺在一片草地上，沉沉地陷入梦乡。
    梦里，是那个熟悉的家……
    ……
    “故事结束了。”
    响起来的，是书页翻动的清脆声，接着小小地“啪”地一声，书籍被合拢。
    一个男声紧接着响起，舒缓、优雅，像是温和的暖风。
    “这是一个符合我期许的故事。”
    “主角卡卡应运而生，于岩犬、血奴和大河大战前夕成功觉醒了强大的恩赐，并且顺理成章地一统三大部落，并在往后的时间里，运用自己的智慧，改善了岩犬以及周围人类部落的环境，让文明的光芒初步得到启迪。”
    “接着，在相继而来的神话大战中，五个历史节点改变了历史的潮流。”
    “第一个历史节点是巫医，她一生学医，致力于用自己的医术驱除疾病、延缓死亡，为此，她一直努力着，这一过程中，首领卡卡对她的影响极大……可是，突如其来的血疫让她束手无措，部落居民的谩骂也逐渐压垮她的心理防线……她犹豫过、彷徨过，但始终未曾放弃，她选择用自己努力攻破一切障碍……”
    “可是，当恶语化作真实的刀刃，她真正地陷入了无妄的死亡之中……我无法揣测她的心理，只知道，她最终选择背负一切，孤独地踏上旅程，成为巫医，宽恕过去，拯救世人。”
    “第二个历史节点是骑士，他是父亲骄傲的孩子，是弟弟崇拜的大哥，是部落里最强壮的勇士，本来，他应该成为部落的首领，这是毫无争议的……可是，卡卡胜利了，也即是这故事真正的主角……即便如此，一心为部落的他最终选择臣服，成为骑士，奉献自我……”
    “可当主人消失，骑士要面对的是巨大的疑惑，选择背叛，亦或是忠诚……呵呵，他始终没有背叛，用自己的勇敢与果敢，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当危机来临，骑士的奉献让骑士的力量愈加强大，也终将一直传承之下。”
    “第三个历史节点是大祭司，他是腐烂川域的普通部落的一个普通青年，他不满于族人所受到压迫，仅有的优点大概就是善良和热血，这有时反而会害了他……直至有一天，他见到了自己心中英雄，那个发动变革的强大神选者……他决心要成为与卡卡一样的人，当再一次看见族人的愚昧之时，选择去抓住渺茫的光，他并不知道这所意味的一切……”
    “他踏上了旅途，见证了神秘界的光怪陆离的一切，努力汲取着一切知识，最后，成功得到了古文明中群鸦教会的部分传承……经历生死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选择的大祭司之路的象征……他来到了一个破落的小部落，最终选择停下，这一刻，清楚地看到了未来的路。”
    “第四个历史节点是预言者，他是先于所有人诞生的，他从小就可以看到部分的未来，并在某一时刻，成为某一位未知存在的眷者，我无法得知……他平凡地长大，本应该同样平凡地死去，却预见了这里的人类将要遭受的灾难，而后，选择探索遗迹，学习神秘知识……”
    “终于，在某一天，他做好充足的准备，踏上了寻找光与初火的旅程……即便一路坎坷，他始终倾尽所能……最后，在唯一之光的帮助之下，他以死亡的代价，指明了后世的前路，他是燃烧自我的火。”
    “第五个历史节点是使徒，他是故事的主角，他自平凡地岩犬部落走出，却终将成为强大的存在，这是顺应历史的发展……他探索古代隐秘，也见证人类之悲，最终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选择回归原点，活下去，还是选择化作飞蛾，扑向神明那灼热之火……”
    “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法评判对与错……最后，他终结了神话之战，是末日之光，是神明的使徒。”
    “他是卡卡。”
    那个轻声念诵故事情节的男人俏皮地眨了眨金黄色的眼睛，轻声问：
    “不知道，这个故事，你是否满意”
    这里是一个完全昏暗的房间，也是叶清曾经举行祈求仪式、化鸦术的房间，祭祀物品依旧留在这里。
    从这里昏过去后，叶清同样自这里清醒，从黑铁祭坛上醒过来。
    从身体的状态来判断，应该没有过多久，差不多就一两天的时间。
    一晃五年，在现实中不过一两天。
    可真是……
    当黑暗之中相继亮点星光，略略照亮了这里的黑暗环境，叶清便看到，一个男人就坐在不远处。
    正是卡拉那霍奇夫斯，那位已经陨落在霍奇夫斯山脉的存在。
    这么久了，终于露面了。
    相比在小世界里见到的卡拉那，眼前的这位年轻了许多，眼神明亮，看起来就朝气蓬勃，一点不会将他和一个老怪物联想起来。
    披肩的黑色长发则被剪短，更加清爽。
    听到这个问题，叶清吐出一口气，嘴角刻意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反问：
    “你猜”

 第七十四章 对话

    “不必这样，我可以给予补偿，也可以为你解答一些你想知道的问题。”
    卡拉那没有生气，笑容很温和，配合他这张年轻的面孔，就像是一个温柔的邻家知心大哥哥。
    “当然，除了超凡之路的有关知识，毕竟我说不出，你也听不到。”
    他补充了一句。
    “呼。”
    叶清吐出一口气，知道，虽然自己对这位存在的举动有所抱怨，但也做不了什么，何不换一些实际性的东西。
    他问：
    “你的目的”
    “成为神话，以及……改变历史。”卡拉那带着笑意，微微抿抿唇，说。
    后面的叶清可以猜到，毕竟，这就是历史之书的作用，让一段虚假的历史成真。
    至于前面的，他无法得知这和晋升神话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也没问出口，知道得不到答案。
    “那么，现在的历史发生了什么改变”他继续问。
    卡拉那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忽然变得有些神秘：
    “你会看到的，也许，你会为这种改变，不，变革，而大吃一惊的。”
    不，你想多了，除非这个文明一跃成为了星际文明……叶清腹诽。
    “告诉我有关‘灵性深海’的消息。”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这是叶清短暂地掌握神话力量的那段时期，确实感受到了某种呼唤，并且，灵性也本能地产生回应，让他知晓，那是名为“灵性深海”的存在。
    不过，他没有贸贸然前往，一是害怕有什么危险，二是……似乎存在着一层很强力的阻碍，难以突破。
    直觉告诉他，这个信息似乎很重要。
    “‘灵性深海’……”卡拉那轻声喃喃。
    “说实话，自从末日之后，我已经很少听人提及过它了，当然，我也再也没有去过那……呵呵，少部分的秘术和仪式魔法会提及深海的存在，即使是这样，现在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具体它是什么，只当作某一未知地域的代表。”
    他略略沉吟一会，继续说：
    “我也没有办法为你解释太清楚，毕竟不如你自己看的直观，而且，它和曾经的超凡之路密切相关，多说多错。”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另一处奇异的空间，只不过，这处奇异空间大的超乎你的想象，几乎和整个宇宙相重叠……嗯，你是否理解宇宙的概念”
    见叶清点点头，卡拉那没有纠结，作为新纪元的人类，他又是如何得知。
    “这处名为‘灵性深海’的奇异空间无处不在，和现实世界只隔了一层薄膜，拥有文明的星球是唯一的入口，不过，自末日以后，它就抗拒着所有生灵的进入，甚至神话也是如此。”
    “有人猜测，‘灵性深海’是所有智慧生灵灵性汇合的产物，是潜意识的深海，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虽然有部分符合，但也有其错漏。”
    “另外，灵性深海中也有生灵居住，我们称之为‘深海种族’，它们大多是无理智的存在，往往实力普遍强大，非人、史诗、神话数不胜数，一部分神明也会在深海中培养自己的眷属种族。”
    “一部分被归类为‘召唤咒’的秘术可以与深海的种族产生联系，并寻求它们的帮助，不过这大多数都很危险。”
    “除此之外，倚靠‘灵性深海’，可以做到观察命运、缔结契约、预知未来、穿梭空间等。”
    卡拉那没有隐瞒与欺骗的意思，毕竟，这部分知识再过去的古文明中，对于超凡者，是入门前要学习的常识。
    不过，他也只能说这么多，再继续说下去，就要涉及超凡之路了。
    灵性深海，居然是这么神奇的存在……听到这，叶清对于它已经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但，以他贫瘠的想象力，还是无法想象，有什么空间的大小，竟然可以与宇宙相匹敌。
    就像是，他的认知，同样没有办法想象出宇宙的广阔。
    毕竟，单是他脚下这样一颗星球，放眼一个河系之中，就不知有几千亿颗，而一个河系，放在宇宙这样广阔的尺度，也不过沧海一粟。
    “对于宇宙而言，文明可真是渺小。”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
    叶清收敛好情绪，看着眼前这位十分年轻、教团的最后一位圣者，问：
    “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
    “你这个问题很冒昧。”
    卡拉那轻轻笑了笑。
    “不过，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接下来我会离开卡特铎兰帝国，去一些地方，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的答案很模糊，不过这就足够了。
    对于叶清来说，和卡拉那待在同一个地方本就是一种压力。
    而且，这位圣者本就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就目前而言，叶清自问，自己已经失去让卡拉那继续利用的价值。
    不过，保险起见……
    叶清面色不变，坦然地问：
    “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价值吗，如果有，请不要暗中影响我，可以直接说出来，如果对我没有什么害处，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合作，这样，说不定对你的某个计划也更有利。”
    他一点没觉得这是不好意思的事，面对曾经的圣者，如今更是成为了神话，自己弱小如同蝼蚁。
    尤其是亲身体会过神话的力量，更明白其中的巨大差距。
    这是很无奈的事情，但也是必须承认的事情。
    卡拉那纯净如同婴孩的金黄色眼眸直直地看着叶清，看着那双独特的黑色眼睛，突然“噗嗤”一笑：
    “你可真有趣。”
    “不过，有一件事你确实说对了，你身上确实仍然有我所需要的价值，很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不过，请放心，这依旧不会对你有害处。”
    “说起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可言，我也不会刻意加害于你。”
    叶清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突然问：
    “系统万门之门”
    两个问句，但其实是一个问题。
    卡拉那笑着，却没有说话。
    叶清不由得也在嘴角勾起一抹笑：
    “看来我猜对了。”
    不过，既然卡拉那没有透露的意思，继续问下去明显不是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主动转移了话题：
    “现在，我们该谈谈补偿的问题了。”

 第七十五章 物归原主

    “劳洛斯，小祭礼还有多久开始。”
    叶清庆幸，自己的记忆力并不算差，即便在蒙昧纪元过了五年的时光，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后，依旧记得现实世界的人和事。
    他把主祭劳洛斯摩拉叫了进来，问出这个问题。
    劳洛斯看着眼前的使者，感觉他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又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有些疑惑。
    眨了眨一红一黄的异色眼睛，还是躬身回答道：
    “还有两天就是小祭礼的时间了，这一次的小祭礼可能会比较特殊，会有一部分大人物到场。”
    对于劳洛斯，这个黑鸦教团的三位主祭之一来说来说都是大人物，起码也是公爵一级的人物，甚至是冬心少女和腐烂神两个神话所支持的教会的教皇，还有帝国的那位皇帝。
    当然，大部分贵族和教会都是一伙的，毕竟，很多贵族都是两位神话的血裔，反而是教会，里面很多都是普通人。
    只有黑鸦教团孤零零地没有盟友。
    因为黑鸦教团太超然、太强大了，被视为眼中钉。
    “只过了两天吗……”
    劳洛斯似乎一点没有察觉到异常，明明这位新任的鸦神使者在房间里呆了近两天的时间，一步都没有踏出。
    应该是卡拉那做了什么手脚……叶清没有想太多，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帮我准备些东西，清水、灵性血液、夜星草、灵质聚合物……”
    叶清一一将这些材料念出，这是第二个卡拉那所教给他的一种秘术，可以观察自己的命运是否产生了异常。
    依靠着自己浅薄的神秘学知识，他可以判断，这种秘术并不会指向任何具体的存在，而是与灵性深海产生联系与交互。
    虽然他的判断是，卡拉那没有说谎，但有了前车之鉴，还是小心为上。
    从这些需要的材料，教团方面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位鸦神使者在准备某种秘术或是仪式魔法。
    不过，猜到了就猜到了，即便叶清只是假的鸦神使者，可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一天，就必然享有相应的特权。
    不必过于束手束脚。
    何况，要是真说起来，在这段被改变的历史，他可是真正的第一任鸦神使者、群鸦之主的使徒。
    “只是可惜的是，浊焰祭礼的效果没法带回来，还有安眠之息也被收了回去。”
    “按理说，灵性是灵魂的衍生物，那么浊焰祭礼的黑焰必然会跟随我一同回来……要么是我去往那个世界的方式特殊，要么是，灵性的诞生以肉身为基础，这其中有关联……”
    叶清更偏向于后面的猜测。
    “灵质聚合物是什么”劳洛斯问。
    其它的材料教团里都有，但，即便是见识广博的他，也确实没有听说这个名词。
    叶清皱了皱眉，用语言描述了一下他所见过的、从血族身上获得的灵质聚合物。
    劳洛斯听完描述，这才恍然：
    “您说的原来是魔晶。”
    怕叶清不理解，他还贴心地解释了一番：
    “这是从魔兽身上获得的一种晶体，而且只有少部分特别强大的魔兽身上才有，往往富有很强的灵性，有许多特殊的功效，还能被用来制作超凡物品。”
    “不过，现在魔兽越来越少，导致魔晶越来越难获得，十分珍贵，不过教团里还有不少留存，稍后请示过大祭司后，我会将其送过来。”
    “魔晶”
    等劳洛斯出去之后，叶清走到别墅的落地窗边，金黄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原来，现在是叫这个名字……从少部分强大的魔兽身上才能获得，就和那些有爵位的血族差不多，两者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吗或者说，这些魔兽就是由昔日的血族所化。”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蒙昧纪元的时候魔兽多了去，我只杀过几只比较弱小的腐烂之种，并不清楚更强大的腐烂之种以及冰雪之境的雪怪体内是否有灵质聚合物。”
    他拔出长剑，正是“不灭之剑”，耍了几个剑花，他的技艺愈发成熟了。
    只是，叶清在手里掂了掂，突然感觉有些熟悉。
    “长度、重量、形状都相差不大，颜色是灰白色，有些差异……”
    他将磨损很严重的剑柄凑近眼前，仔细辨认，终于看出来——那是一个草书的“清”。
    他亲自刻下。
    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就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特殊图纹。
    而这把剑，正是叶清在蒙昧纪元所打造的那把剑。
    只是经历的时间太长，产生许多磨损，剑身也变了颜色，之后不知因为什么偶然，沾染了神血，拥有了不灭的特质，才一直保留了下来。
    被黑鸦教团偶然获得，又辗转到了叶清的手里。
    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原是回归了自己主人的手里。
    因果。
    叶清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前世的词汇。
    ……
    用过晚餐之后，叶清拿出一面镜子，便纹是用银丝勾勒而成，有古朴的味道。
    魔晶已经送过来了，大概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呈现蔚蓝色，里面还有银色的丝线，应该不是血族身上所得到的魔晶。
    “将夜星草、灵性血液、灵质聚合物……磨碎……加入清水，混合。”
    在一个小碗中，原本稀碎、糊作一团的物质加入清水后，似乎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变成了一种奇异的胶质物体。
    蓝的、白的、橙的，三种颜色交织，又扩散开来。
    接着，他用手指蘸取，在镜面绘制了一个抽象的镜子图案。
    镜面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将图案缓缓吞噬，紧接着，是一片幽黑、宛如位于深水之中的画面。
    叶清表情不变，快速点燃了围着镜子旁边放置的三根蜡烛，口中念诵：
    “永恒灵性深海见证；”
    “我，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
    “自我的灵；”
    “本性的真；”
    “我将洞察命运！”
    ……
    他用手在镜子表面自上而下一抚，烛火同时轻轻摇晃了一下。
    接着，是虚幻的水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掩藏在烛火之下的昏暗似乎多了点什么，就像是潜藏于水底的暗流。
    镜子画面逐渐变换，然后清晰，最后定格。
    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在场，一定非常奇怪，因为，叶清似乎始终就对着一面照不出人像的镜子发呆，只有眼神有些变化。
    “没有被影响的痕迹，都是自然而然的波动。”
    他吐出一口气，关闭了“镜子魔法”。

 第七十六章 枪和诗人

    现在是下午，对于酒馆来说，还算挺早，不过漆黑酒馆依旧开着，现在也有了不少的顾客。
    缓缓推开沉重的大门，喧嚣的声音和浮躁的热浪扑面而来。
    里面的人大多是雇佣兵，也可以称他们为猎人、冒险者，甚至，这些家伙有时候也会是商人、信使。
    只要是赚钱的活计，他们都不介意做。
    叶清，以及身边跟着的寸步不离的劳洛斯，靠近台坐下，要了一杯酒。
    “你的恩赐是什么真神奇。”
    叶清皱着眉，勉强喝了一口这里提供的难喝的酒液，大概唯一的优点是足够烈，可以为一些有需要的人提供精神上的麻痹。
    放下酒杯，没有再继续喝，他好奇地问。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塔特队长和贵族之间的冲突就发生在两三天前，他们不至于这么健忘。
    何况，劳洛斯的瞳孔颜色这么显眼，怎么可能会被遗忘。
    这自然是因为恩赐的作用，所有人都只将这两人当做普通的路人。
    “心灵暗示，或者说，操纵。”
    劳洛斯笑了笑，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始终对这位名义上的使者表现得十分恭敬。
    行为上也始终没有冒犯。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对我使用”叶清挑挑眉。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自然是因为曾经在蒙昧纪元的经历，且不说劳洛斯的动作是否可以瞒过卡拉那，单单只是成为神话的极短时间里，叶清就可以洞察一切。
    如果劳洛斯的恩赐足以改变神话的心灵，何必需要谋求一位虚假的鸦神使者，来抵御两位神话的压力。
    “事实上，我也想过，但很可惜的是，我的恩赐无法影响到同为神选者的存在，包括那些神裔，一部分人也可以通过秘术，规避我的恩赐的影响。”
    这位主祭没有丝毫避讳地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担心眼前的叶清因此产生芥蒂。
    “你的恩赐影响范围有多大”他继续问。
    劳洛斯沉思了一会，缓缓说：
    “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控制整个贝卡亚特的居民，让他们听从我的命令，当然，这负担很大，持续不了多久。”
    贝卡亚特，即是离群鸦小镇的最近的一个城市，保守估计，也起码有几十万的人口。
    “呵呵，你可真是一个危险的人物，难怪其他人会如此忌惮你。”
    这里的其他人，指的是那天出现的古利特伯爵家的仆人，一看见劳洛斯，就毫不犹豫地跪下。
    恐怕，其他知情的人，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位恐怖主祭的某些事迹。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只能影响普通人。
    不过，如果劳洛斯的恩赐足以操纵神选者和神裔的心灵，那些贵族根本容不下这么一个人存活于世。
    就连大祭司放不放心他的存在，都是二说。
    “嘿！小子，你想干什么！”
    突然爆发的怒喝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这并不罕见，喝了一点酒之后，总是容易上头，冲突的爆发就在所难免。
    围观的群众也是见惯不惯，举起手里的酒瓶，用力鼓掌，在一旁大声起哄。
    叶清的注意力反倒不在打架的两人的身上，而是看着其中一个大汉突然拔出的火枪，表情有些奇异。
    是的，枪。
    虽然看起来简陋又粗糙，像是随时会走火的那种，但确实是一把手枪。
    “停下！伯劳德，你不能在这里杀人！”
    “你喝醉了！”
    “快点住手！”
    ……
    看见伯劳德拔出了枪，周围的人有些慌乱，如果真的在这里杀了人，那么事态会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地步，于是纷纷劝阻。
    还好，伯劳德虽然喝醉了，但还是有一点理智残留，在周围人的半拉半扯下，收起了枪，找了个角落坐下，气呼呼地又喝起闷酒。
    与劳伯德发生冲突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嘴角有块淤青。
    他戴着一顶褐色的圆礼帽，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怀竖琴，看起来是个吟游诗人。
    诗人看见坐着的叶清和劳洛斯，眼睛一亮，挤在他们旁边的座位上。
    “嗨，朋友，介不介意请我喝一杯。”
    这两个的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其中一个眼睛的颜色还这么奇特。
    “当然，请便。”
    叶清举起酒杯稍稍示意了一下，这位吟游诗人立马就叫来老板，点了一些酒和食物，毫不客气地把账记在两人的头上。
    一旁，劳洛斯对叶清轻轻点点头。
    果然，这个吟游诗人要么是个神选者，要么是个神裔，再不济，身上也有一些特殊之处。
    不然，不会直接走过来，注意到两人的特殊，和本应该被大家忽略的组合搭话。
    “嗝！”
    这个吟游诗人一点不优雅地打了个饱嗝，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笑地很爽朗：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的名字是约翰阿维尔森，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么一顿美食了，听说七月十七黑鸦教团会在这里举行一场小祭礼，所以我才会赶过来。”
    虽然黑鸦教团的大祭司和主祭都只窝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小镇，但，以他们的影响力，哪怕只是一月一次的小祭礼，吸引神秘界的各方来者也并不稀奇。
    叶清和这个诗人聊了一会，发现他的见识十分广，去过了很多地方，知道许多趣闻逸事。
    像是贝卡亚特的古利特伯爵，已经很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众人都猜测他年事已高，不久就要离世，可是，他一直没有宣布继承人的人选。
    按理说，应该由长子继承，但次子明显更加优秀，更受伯爵的喜爱，只是出身不好。
    甚至部分赌场为此开了个盘，引得有钱没钱的都凑热闹，纷纷下注。
    约翰阿维尔森是个风趣的人，时常在话里穿插几个幽默的小笑话，不仅可以逗笑他自己，也能逗笑别人。
    总之，是个当朋友也不错的人。
    ……
    “这个人怎么样”
    走出酒馆之后，叶清突然开口，问落后自己半步的劳洛斯。
    “他没有用假名，特征都对得上。”
    “约翰阿维尔森，来自阿卡恩联邦，是变革派的人，恩赐的名字是‘诗歌之拥’，可以通过吟诵相应的诗歌使自己和他人陷入不同的状态，代价并不清楚。”
    “阿卡恩联邦的事务一直由主祭莫卡特昆伊洛负责，教团是保守派的主要支持者，当然，变革派里同样有不少是我们的人。”
    “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清楚，我并没有得到消息。”
    劳洛斯只稍稍思考了一会，就透露了这个人的消息。
    “这样啊……”
    叶清并不感兴趣，这次的小祭礼毕竟特殊，会将这些人吸引过来也无可厚非。
    约翰阿维尔森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接下来继续在小镇里逛逛，我想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晚上回去再看看书。”
    除了超凡知识的积累，以满足门之匙的需求，还要读一读历史书，了解被改变历史后的卡特铎兰帝国，包括其它地区所发生的变革。

 第七十七章 埋伏

    七月十七。
    天气晴，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神话传说之中，月桂新开的这个时节，在古老的群鸦森林之中，黑鸦教团的第一任大祭司自蒙昧之中走出，受到了降临的鸦神使者的指引。
    于是，他点燃了文明的初火，也有了后续的黑鸦教团的建立。
    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教团的小祭礼的日子，纪念这一特殊的时刻。
    与其说是祭礼，倒更像是个特殊的节日。
    事实上，在黑鸦教团的恐怖影响之下，整个卡特铎兰帝国这一天都会放假，也包括周边的其它国家，信徒们也会自觉地载歌载舞，欢庆节日。
    而大祭礼反倒鲜为人知，五至十年才会有一次，是教团内部真正向群鸦之主祭祀的日子。
    这一天，据闻是黑鸦教团发源之地的群鸦小镇，自然吸引了许多信徒前来拜谒。
    当然，因为新的鸦神使者的诞生，同时也吸引了一部分别有目的的人的到来。
    看似和平安详的小镇，阴影之中有不知名的暗流涌动。
    此刻正是清晨。
    雾，薄薄的雾，轻烟一般，细纱一般，自远处的山飘来，在空中、地面来回飘绕回旋着，一道道、一缕缕。
    新建的石砌建筑以及灰泥建筑，还有木质建筑，刷上了一层新漆，灰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阳光照进这个小镇，镀上橘红色的一层，伴随着偶尔的鸟叫声。
    竟难得让这个向来灰暗的镇子，蒙上鲜艳的色彩。
    约翰阿维尔森走在街道上，看着来往的行人，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亢奋。
    当然，也有部分人与这里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有着独特银色的眼眸的卡特铎兰帝国的皇族，是冬心少女的后裔；
    身上始终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即便用了大量的香水遮掩，正是腐烂神的血裔；
    除了贵族，卡特铎兰帝国的风雪神教和腐之教会同样有派人前来，穿着独特的、纹有风雪与河川的昂贵长袍，姿态高傲；
    也不会少了来自阿卡恩联邦的保守派和变革派，他们的打扮十分特别，大多都是肌肉鼓鼓的大汉，一部分佩戴着各式的蒸汽武器，一部分则更甚，手臂完全被改造成为机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神神秘秘、躲躲藏藏的人物，大概率是来自一些神秘结社、小型的超凡组织。
    至于更远的亚鲁特王国，反倒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前来。
    是的，约翰阿维尔森并没有跟着阿卡恩联邦的变革派一起行动。
    这其中，自然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
    来到了群鸦小镇，不管怎么样，他是安全的，没有人敢贸然动手。
    为了保险，他还故意在主祭劳洛斯摩拉和那位据说是新任鸦神使者的青年面前露了一次脸。
    约翰阿维尔森漫步在街道之上，难得有些轻松。
    可是，突然，眼前的景物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街道逐渐变得狭窄，组成的一道迷宫，整体弥漫着芬芳的秘密。
    布满奇异花纹的露台与凸肚窗相会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还有车水马龙所组成的大漩涡，夹杂着奇怪的叫喊、劈啪作响的鞭子、咯吱前行的马车、叮当碰撞的钱币、尖声嘶鸣的驴子和马。
    像是一下子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除此之外，一成不变的深蓝色天空突然泛起波纹，传来了呼喊出的洪亮颂歌。
    “超凡物品‘置换迷宫’！”
    “是变革派的人！”
    “他们居然敢在这里动手！”
    脑海中接连闪过几个念头，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快速往后倒退，同时口中高声念诵：
    “我在夏末的旅行中死去；”
    “只有火焰，知道如何拭去我旅途的汗水；”
    “火焰没有把自己的衣裳给予我；”
    “火焰给予我的，是它拥有的最美丽、最高贵的财富；”
    “火焰把它自身给了我。”
    轰然的火焰自约翰的身上向外蔓延，遮蔽了周围的视线。
    他没指望这能够伤害到那些埋伏的敌人，而是利用这火焰挡住自己的身体。
    眨眼间，周身的景象再次消失，约翰来到某一处不知名的野外。
    嘭！
    他听到了枪响声。
    破开空气，直接射穿约翰的手臂。
    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这颗子弹就要直接击穿他的心脏。
    趁着火焰还没有消失，约翰直接向着一个方向扔出一张纸人。
    铺天盖地、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子弹被纸人所吸引，硬生生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将其打得破破烂烂。
    他猜得到这群人会有这么一出。
    变革派奉行的宗旨向来是，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才会乖乖交代情报。
    趁着这短暂的安全之机，他再次高声念诵：
    “从无名之馆里飘出一缕黑烟；”
    “这是人们的气息；”
    “这是期待着另一个屋顶的梦想；”
    “这将升腾去往另一个国度；”
    “如同现实和记忆间的浮桥一般；”
    “不清晰，不朦胧。”
    话音刚落，约翰就趁着纸人完全破碎之前，化作一缕黑色的烟雾飘走，呼啸的子弹无法再伤害他。
    似乎，这缕黑烟就要飘往另一个未知的国度。
    一个淡淡的沙哑声音响起：
    “置换！”
    一个魁梧的男子站了出来，披着一身长袍，倒像个学士。
    黑烟即将去往的国度，一瞬间变成了这个无人的森林深处。
    又是“置换迷宫”的效果。
    约翰阿维尔森化作人形，狼狈地摔在地上。
    “咳咳……”
    他渐渐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滴血，伴随着一种几乎无法分辨的不祥气味侵入了鼻孔，那是一种因陈腐与潮湿而产生的臭味，在这种臭味之中，又隐约夹杂着一丝香料与香薰的气味。
    这是，那个魁梧学士的能力。
    魁梧学士一步步走近，脚步沉重，可还没等接近，就倒在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土。
    “发生了什么”
    约翰阿维尔森愕然，感觉疼痛逐渐消失。
    他看见，周围原本普通的树木上，竟然长出了一只只鲜活的眼睛，还在一眨一眨。
    而后，两人从树林后走出来，其中一人的手里，握着一只被琥珀状晶体包裹的眼珠。

 第七十八章 神秘与科技

    来者正是叶清和劳洛斯。
    叶清手中的被包裹的眼珠正是之前获得的超凡物品“安眠之眼”，上面沾染了少量的鲜血。
    单独的一件“安眠之眼”，自然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这是配合了黑鸦教团在这片区域里的布置。
    一个大范围的长久性秘术，开启后，可以让被囊括在范围内的人类统统陷入沉睡。
    之前，塔特队长以及莫林等人之所以会昏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还好他们在外围的地方，影响较小，能够被唤醒。
    看着这些来自阿卡恩联邦的人的机械装备，并且，还通过独特的技术，改造了自己的肉体，叶清表情有些奇怪。
    正如卡拉那所说的那样，叶清确实感到了惊讶。
    查阅过相关的书籍之后，他发现，与改变之前的历史相对比，最大的变革主要有两点：
    一是工业技术的进步，随着蒸汽技术的出现而迅速发展，陆续出现了火车、汽车、轮船之类的交通工具，武器方面有长足进步，社会生产力提高。
    听闻，最近，卡特铎兰帝国甚至有意征服那广阔的天空。
    二是神秘学上的研究，不再仅仅只以教团和贵族、神选者和神裔为主流，同样也出现了许多民间的超凡组织结社，各种流派大放异彩。
    当然，由于超凡所带来的失控问题，有极强的危险性，神秘界依旧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是个未知，倒是那些常年在外冒险的雇佣兵、海盗，更有机会接触到。
    这其中，由于超凡的存在，让本应正常的科技发展添上了一些诡秘的色彩，比如阿卡恩联邦的变革派，主张机械与血肉的结合，达到单凭借肉体无法达到的境界，成为“完人”。
    科技的发展甚至还没有进入电气时代，在血肉和机械的结合上的技术却异常成熟，只能是依靠了超凡的力量。
    相应的，神秘学的研究也进入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阶段，掌握在教团与贵族手里超凡力量愈加强大。
    现在，如果再一次亲身经历大祭礼的现场，变身成为乌鸦的叶清，未必能够逃得出去。
    可是，现在想来，即便是上一次的出逃，未必没有大祭司卡布雅兰圣多刻意的纵容。
    那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感谢您的援救。”
    约翰阿维尔森躺在地上，身上还是有残留的痛苦，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叶清挑挑眉，直接问道。
    “咳咳……”
    诗人约翰的脸上逐渐染上一丝尴尬，睁大眼睛，蔚蓝色的眼眸荡漾着不明的情绪，厚着脸皮开口说：
    “大人，这有些冒昧，不过对于高贵的您来说，这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能否，容我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涉及到一些比较复杂并且隐私的秘密。”
    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年轻人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然后露出丝毫不介怀的开朗笑容，回应道：
    “好啊。”
    “谢……谢……”
    约翰阿维尔森刚想要答谢，就看见这位使者大人的手中的超凡物品动了动、眨眨眼，然后，自己的意识就逐渐陷入迟滞，一点点模糊。
    临昏睡前，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劳洛斯，这些人全部都抓起来，会怎么样”
    “使者大人，并不会怎么样，既然敢于冒犯教团在小镇所制定的规则，那就必然要承受相应的代价，即便是他们后面的势力也不敢说些什么。”
    “那就好。”
    叶清轻轻笑了笑，他可不会惯着别人，尤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只是因为好奇这人奇怪、刻意暴露的举动，加上公然违反群鸦教团的规则，才跟出来看一看。
    既然不肯说，关上几天总会服软。
    说话间，六个大汉从掩映的树丛和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淡蓝色外壳的金属长枪，口径很大，像一门小炮。
    他们是跟随这个魁梧学士一同前来的，不过，都是普通人，一瞬间就被劳洛斯的心灵操纵制服。
    六人的双眼无神，没有焦距，一步一步机械地走近，将昏睡的约翰和魁梧学士抬起。
    叶清拿过一柄金属长枪，入手十分沉重，根本不是普通人的力气可以随意拿起的，看这体量，后坐力也小不到哪去。
    见叶清好奇地不停摆弄这外形粗犷的武器，劳洛斯提醒道：
    “大人，这种武器十分沉重，而且后坐力很大，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根本无法使用。”
    “并且，一般各国之间在武器上都会附有特殊的链式秘术，需要另外激发，不然无法使用，很容易自毁。”
    听到这，叶清反倒更感兴趣，这居然是科技与神秘结合的产物。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把玩了一番，又重新塞回一个大汉的手里，拿在手里实在有够重，光走路都嫌累，何况是要参与战斗。
    “小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啊。”叶清感叹了一句。
    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其实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现在，离太阳升起，还没过多久。
    早晨的光辉是金黄色的，混杂着橘色、红色和橙色，交融而成一个巨大的色盘，透过云层，轻轻笼罩在森林的顶部。
    让人心神安宁舒适。
    “是的。”
    “卡特铎兰帝国、阿卡恩联邦都有派人前来，还有不少秘密结社的人聚集，比如‘月亮结社’、‘血之俱乐部’……不过，这些人，您都不需要在意，最重要的是，‘腐之教会’的教皇已然抵达。”
    “事实上，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已经提前递交了邀约贴，希望可以见您一面，不过统统都被大祭司回绝了。”
    面对叶清时，劳洛斯身为一位主祭，是除了大祭司以外权利最大的人之一，但却没有一点架子。
    两人相处的模式，更像是贵族的少爷和那种知识和经验都非常充足的、优雅的年老管家。
    叶清沉默，突然感受到压力。
    既然腐之教会的教皇亲自动身前来，必然是那位腐烂神的授意。
    也就是说，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会引发神降。
    神话的破坏力，他可是亲身体会过。
    虽然已经拜托了卡拉那出手，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才刚刚晋升为“祂”。
    “大祭司有何准备”
    劳洛斯沉默了一会，弯腰鞠躬，声音十分坚定：
    “请您放心，即便神的目光短暂地从我们的身上移开，教团依旧还是那个教团。”
    “光辉不会没落。”
    “神明终将回归！”

 第七十九章 远行与王冠

    劳洛斯的声音是如此斩钉截铁，以至于旁人听了，忍不住产生信服之意。
    看着这位主祭认真而坚定的眼神，叶清内心轻轻舒了口气。
    看来是他小瞧了黑鸦教团，以及那位大祭司。
    从一开始，教团展露在他面前的实力，不过是冰山一角。
    “那么，我拭目以待。”
    叶清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慵懒地说道。
    这两天，除了偶尔出去逛逛，他一直沉浸在书籍的海洋里，用这种方式，快速了解这个时代。
    而且，他发现，经历过改变之后的这个文明有了更加清晰的历史，不再像之前那样模糊。
    有点像，原本被掩盖在历史尘埃中的痕迹被重新挖出来。
    比如，年代的脉络变得清晰，如今所在的纪元被称为新纪元或是文明纪元，再往前则是蒙昧纪元，这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划分。
    而黑鸦教团就是在蒙昧纪元成立的。
    蒙昧纪元再往前，则被统一称为混沌纪元，意思是混沌一片、模糊不清，只有少量的资料残留。
    据历史相关的学者猜测，这颗星球上应该还曾经存在另一个古代文明。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出土什么强有力的证明。
    “不会让您失望的。”劳洛斯轻声回应。
    ……
    森林深处的某处庞然废墟，一栋小屋静静地矗立着，屋子没有刷油漆，外加被风侵蚀泛黑，如停滞座钟的钟摆一般被甩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孤零零地矗立在野草丛生的残垣断壁间。
    它像一头孤独的动物，蹲在那里，肮脏得不透光的窗户瞪视着荒僻的土地、天空以及幽深的丛林。
    走进去，宽阔的楼梯拐着复杂的怪异角度，仿佛通往蕴含着暗黑秘密的深渊。
    一个老人身体窝在摇椅里，轻轻晃着。
    左眼有一道划痕，近乎半瞎，另外一只眼是琥珀色的，不过十分浑浊。
    正是教团的大祭司——卡布雅兰圣多。
    地上满是垮塌的残破水泥瓮坛与已经锈蚀的金属壶罐，其他类似的零星玩意同样散落。
    在腐朽的摇椅的不堪的“咯吱”声里，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后，门被打开，光线透进来，有些刺眼，大祭司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有一个人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脸。
    不过卡布雅兰圣多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率先开口，打破了难言的寂静，声音舒缓轻柔：
    “停手，你的选择，会给这个星球的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大祭司不再淡定，脸上瞬间染上怒气，眼睛通红，同时也感到了不可置信，手掌重重在摇椅的扶手上一拍，木屑飞溅，大声吼道：
    “卡拉那霍奇夫斯！”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教团的圣者，是侍奉主的侍者，是信仰最虔诚之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背叛！是亵渎！”
    光影渐渐偏斜，露出来人的柔和年轻的面孔，还有那双纯净的、惹人注目的金黄色眼眸。
    正是重新回归的圣者、新登临神话的卡拉那霍奇夫斯。
    显然，卡拉那回归之后，这两天，也与大祭司有所联系。
    只是，这位圣者回归之后，并没有给卡布雅兰圣多带来他臆想中的强力的支持，反而是背叛。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归、复活的，可是，这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再信仰群鸦之主！
    在眼前的卡拉那莫名地陨落在霍奇夫斯山脉之前，大祭司不是没有和这位圣者相处过。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教团的最后的圣者，在那个群鸦之主的光辉初初陷落的年代里走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虔信者。
    除了对主的信仰，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
    可现在……
    卡拉那只是叹息一声，淡淡地说：
    “我将远行，离开教团，你可以下达命令，直接剥夺我的圣者之位。”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以后，我不再是教团的圣者，只是卡拉那霍奇夫斯。”
    他甚至都没有说原因，只是通知。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背后的影子被光线所扭曲，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整个人，像是被光辉吞噬了一般。
    大祭司没有阻拦，无力地躺在摇椅上，浑浊的眼睛染上茫然。
    “我没有做错……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摇摇头，语气逐渐坚定。
    “天然拥有化身乌鸦的恩赐的神选之人，必然拥有与神明所亲近的特质，在我的推动之下，他会顺利成为众人眼中的、真正的鸦神使者……这一定是主给予我的指引……依照我的计划，等到下一次大祭礼的来临，主必然会降下光辉，赐下祂祝福的羽翼……”
    大祭司用双手捂住眼睛，遮住大半张脸，蒙住自己的眼睛，渐渐地，有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
    “主啊，他们是背誓之人，他们都有罪，我必将惩戒他们。”
    “您是伟大的群鸦之主；”
    “是文明光辉的承载者；”
    “是……”
    他突然卡了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像是失去了记忆。
    沉默后，卡布雅兰圣多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悲戚：
    “主啊，我有罪，我居然遗忘了您的神名。”
    “只能让那些虚假、无妄的名称流传于世，世人皆被蒙骗，无法真正承载您的光辉。”
    “何其可笑！”
    “何其悲哀！”
    “哈哈哈……哈哈哈……”
    他既是在嘲笑别人，也是为自己感到怜悯。
    当这笑声渐渐消失、平息，身体不好的大祭司又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许久之后，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从摇椅上有些艰难地站起来。
    他来到一个古朴的橱柜面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顶月桂王冠。
    米黄色的花朵肆意地绽放、缠绕在银色冠冕之上，沉淀了岁月的气息，似乎经过了几千年都未曾腐坏，完好如初，甚至还有淡淡的香味飘散。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嵌于最前端的一颗金黄色的宝石，里面有光辉流转。
    往常，这是不会被拿出来的。
    但，这一次的小祭礼，必须要用到。

 第八十章 诡面少女

    当昏黄的太阳跃进远山，半遮半掩，落日的余晖如同烈焰般，在小镇上空熊熊燃烧。
    节日的欢乐气氛渐渐消去，彩色的群鸦小镇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
    这里的居民不约而同地收起了东西，回到自己的家里。
    似乎有什么在悄然酝酿。
    连外来的雇佣兵、商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沉重的气氛，尤其是，街道上、旅馆中出现了许多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的人。
    衣着华贵，洋溢着神秘的气息。
    可偏偏，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大人物只是安静地走过街道，像是普通人一样在某个角落里扎堆。
    对神秘界有部分了解的人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一场小祭礼，可能并不会太平静。
    猎犬旅馆。
    旅馆的老板名为卡特，是个面貌憨厚的朴实人，当初，也正是他为大祭司传达邀约的消息给叶清。
    当然，他自己本身不清楚。
    他嘴里哼着歌，又习惯性地摸摸自己圆润的脑袋，心情愉快。
    最近镇里来了好多人，尤其是有很多大人物，出手非常阔绰，随手就丢出几个金朗克。
    这可是卡特几个月都不一定都能有的收入啊。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等攒够了钱，就离开群鸦小镇，去贝卡亚特好好过日子。
    说实话，虽然卡特虔诚地信仰着伟大的群鸦之主，但还是有些受够了这里枯燥乏味的生活。
    “毕竟，贝卡亚特肯定有黑鸦教团的教堂在，我依旧可以每天去祷告，这并不影响我信徒的身份。”
    “我可以把这里的房子和旅馆卖给别人，比如那群朝圣者，他们每年都会来，一定很乐意接受。”
    想到这，卡特有略有些忧愁，他担心那群穿的破破烂烂的朝圣者可能拿不出一个好价钱。
    “也许，我应该放低一些价钱，不过，不能太低，不然，我在贝卡亚特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他小声地喃喃道。
    “嘿！卡特，你又在想些什么，你的笑快溢出来了，这可一点不像那些漂亮的婊子一样讨人喜欢。”
    “哈哈哈……嗝……”
    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大声地朝着柜台前的卡特喊着，一点没顾及店里的气氛，说着一些粗俗的话。
    卡特自然认识他，这个酒鬼叫里贝特，自从他的那个进入了巡逻队的大哥因为冒犯了一位大人被处死后，他就没了什么经济来源，也不能在镇里耍威风了，被好好教训了一顿，之后就整天喝酒，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
    平时说这些话还好，可他也不看看现在镇里来了些什么人，除去那些华贵的衣饰，佩戴的各式平民根本接触不到的枪支，也让人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
    卡特赶紧跑出去，想要救他一命，把里贝特随便拉进一个房间来醒醒酒。
    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动作，只见，这个脑子已经完全不清醒的里贝特轻佻地朝着新走进的一个美丽少女，吹了一声口哨，用力挥舞着手臂：
    “嘿嘿嘿！漂亮的小姐，要不要陪陪大爷啊。”
    “完了。”
    一时间，卡特脑子里只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果然，那个少女听到了挑逗的话语，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绝美、清纯的面孔，让卡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似乎不愿意惊扰了这种美丽。
    连里贝特也同样如此，一时间呆在原地，嘴唇微动，不住地喃喃，听不大清楚内容。
    少女没有生气，微微一笑，露出那仿佛野兽般尖利的、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口腔的牙齿。
    那根本不应该长在人的身上！
    卡特整个人顿时被吓得一激灵。
    反倒是里贝特，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人都糊涂了，被美色迷了心窍，看见这非人的模样，还依旧直直地盯着。
    可当他转过头以后，卡特却发现，里贝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有种少女的独有的娇怯。
    放在这么一个并不算好看的大男人身上，是极为恶心的，还分外诡异。
    除了模样，脸上的神态渐渐与那个刚进来的美丽少女重合。
    卡特老板整个人又是一激灵，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
    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猛地睁开，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表情冷漠，淡淡地说：
    “‘诡面少女’卡莉娜勒布兰克，拥有一种名为‘笑巫’的恩赐，只要有人对你心生好感，并在见过你的笑容之后，立马就会化为你的傀儡。”
    听闻此言，周围原本一些并不了解、对这个美丽少女心生好感的男人、女人都纷纷感到害怕，眼中染上警惕。
    自己的底细一瞬间被暴露，‘诡面少女’卡莉娜勒布兰克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阴沉。
    “这里是群鸦小镇，‘月亮结社’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竟然敢公然挑战这里的规则。”
    “卡特”的语气十分平淡，话语之间，一点没有把两人摆在同等的位置。
    卡莉娜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雪白的拳头紧紧握住，这幅惹人怜爱的样子又让原本警惕的人心神松懈。
    可“卡特”完全没有被影响，眼神冷漠，等着卡莉娜低头道歉。
    卡莉娜将眼中的不甘隐藏，如果是平时，这种人制成傀儡还是便宜他了，折磨一番再杀了才解气。
    她是第一次与黑鸦教团的人接触，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如此霸道。
    卡莉娜面上不动声色，乖巧地说：
    “是他先冒犯了我，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并不会危及他的生命。”
    说罢，里贝特面上的笑容消失，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同时，少女的嘴角也流出一丝鲜血，显然，强行解除傀儡的状态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很好，里贝特冒犯了客人，我们会对他进行处罚。”
    “卡特”点点头，“咔嚓”一声，直接踩断了里贝特的一根小手指。
    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意地说了句：
    “欢迎来到群鸦小镇。”
    这种态度，不仅没有起到欢迎的作用，反倒让卡莉娜愈加生气，脸上的笑容愈深，眼中的晦暗愈发明灭不定。
    说完，旅馆老板再一次闭眼，然后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但没多久，他的气质又有所变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看向外面有些昏暗的天色。
    之后，他没有管旅馆的客人，走进来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眼睛蒙着黑布的群鸦教徒。
    小祭礼，要开始了。

 第八十一章 旧日诗篇

    嘹远的奇怪鸣叫自树林里传来，粗劣嘶哑的声音在整个小镇回荡。
    昏黄的天空中，太阳的光芒尚未被完全吞噬，几颗明亮的星辰早早就缀在天空的一角，缠绕着神秘的雾霭。
    一只黑色的大鸟张开翅膀，在天空中划过，箭似的远去了。
    这座古朴、荒凉的小镇，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跃入眼帘，存在感并不强烈，却又难以让人忽视。
    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现实与梦境同时在这里沉落，时间都在这里失去了效力，因为，它无法污损，也无法被摧毁。
    一如既往地屹立于此，比神话传说还要古老上几分。
    在光与影的交界之处，一座黑色的残破高塔就这么突兀地出现，逐渐凝实，这是叶清此前从未见过的，不过，他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边，身边是劳洛斯，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
    他甚至都没有换一件衣服，因为，凡人需要华贵的衣物彰显自己的身份，而神的使者并不需要。
    叶清感受到了自己体内新凝结的恩赐，那是汲取了足够的鸦神雕像、里面所蕴含的少量神明气息而最终结成的：
    【化鸦：你可以自由在人、乌鸦、半鸦三种形态转化。】
    【代价：化鸦期间，你会有吞食眼球的欲望，一旦克制不住，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一只疯狂的半鸦半人的怪物。】
    他实验过，乌鸦的形态普通，不过变成了一只普通的大鸟，可以自由飞行，只是强壮一些。
    半鸦的形态和之前在蒙昧纪元所展示的鸦神使者的形态有些类似，背后会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眼睛被染成红色，起码唬人是没有问题的。
    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加持，不过，身体各方面的素质，无论是体力、灵敏度，还是视觉与听觉等，都有很大的提升。
    相比起来，因为体型过大的关系，翅膀的力量无法完全带他飞起，只能在战斗中作为辅助。
    “时间差不多了，您该走了。”站在身后的劳洛斯突然开口，并递上一张微黄泛黑的纸，一只扭曲的乌鸦图案印在上面，换个角度看，又似乎是一个披着残破黑袍的人形生物。
    “这是什么”叶清看着那眼前飘起的【可提取】，面上不动声色，开口问，同时心中默念“提取”。
    劳洛斯解释：“这是上一次鸦神使者降临时所留下的，刻印了祂的一击，您可以在关键时刻使用。”
    说话的同时，纸张的相应信息也浮现出来：
    【你提取了一张旧日诗篇。】
    “嗯”
    叶清听过这个名字，这是卡拉那手里那本历史之书的其中一个称呼。
    所以，这是从卡拉那手里的历史之书上撕下来的
    信息继续浮现：
    【当伟大之神自星宇诞生，历史便会铭记，凝成古老的诗篇。
    传闻，旧日诗篇之上，记载了神的秘密。
    每一张旧日诗篇都以不同的形态展露于现实之中，都有不同的破译方式。
    旧日诗篇无法被破坏，存于过去，存于未来。】
    【被用于铭刻一位神话的力量。】
    许久之后，才又有信息浮现：
    【破译方式：令银月的光辉照耀进梦境，笼罩其上。】
    “居然还有意外的发现……铭记神明的信息，银月的光辉，梦境……会不会，这张旧日诗篇和银月女神或者群鸦之主有关系”
    “还有吗能不能多给几张。”叶清眼神微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当然，不是为了其上所铭刻的神话力量，而是为了旧日诗篇。
    劳洛斯一噎，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缓缓开口道：
    “已经没了，很少有东西能够承载那种级别的存在的力量，这是教团里留存的唯一一张。”
    “好。”
    叶清没有失望，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意外得到一张本就是幸运，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他忽然又想到：
    “既然卡拉那的历史之书还被称作旧日诗篇，是不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用旧日诗篇所制作的……甚至，这旧日诗篇的来源，就是那位已经陨落的神明的……”
    ……
    “贝利可，你觉得，那位鸦神使者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面容看起来十分平凡，除去这身衣服，扔到大街上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披着的长袍十分精致、华贵，颜色独特，仿佛是将整件长袍在黄昏的余晖之中浸染过后才得到的，其上的图案是环绕的河川，奔流不息。
    贝利可，即使古利特伯爵家族的少爷，之前和塔特队长几人发生冲突的男仆的主人。
    身为伯爵之子，他面对这个普通男人却极为恭敬。
    自然不会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男人的身份，腐之教会的现任教皇——安东尼奥塞萨尔叶格罗斯。
    真要说起来，两人的身份差距是极大的。
    卡特铎兰帝国的势力分布很简单，以卡特铎兰女皇为首的贵族、腐之教会、风雪神教三足鼎立，本应该满是冲突的结构，但因为大部分贵族的血裔的身份，很多时候都三方显得比较融洽。
    至于黑鸦教团，则是超然其上，影响力辐射的范围广泛。
    比如，阿卡恩联邦的成立，除了各个小国的报团取暖，背后自然有教团的支持，不然无法与卡特铎兰帝国并列。
    不过，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过了这么多年，黑鸦教团一直没有得到群鸦之主的回应，威势减弱，阿卡恩联邦内部分裂成保守派和变革派，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我不知道，单从外表来看，似乎就是一个普通人，除了黑发黑眸的特征比较少见。”
    “而且，如果我所打探到的信息没有错的话，他应该原本的身份是帝国的一个死囚犯，是被人从海洋里打捞出来的，身份未知，大祭礼的时候被送到了群鸦小镇。”
    “呵呵……如果单从这个角度来看，很有可能是被黑鸦教团的大祭司推出来的挡箭牌，企图蒙骗我们。”
    贝利可嘲讽地笑笑，眼神中有些轻蔑。
    腐之教会的教皇安东尼奥反倒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嘴中喃喃：
    “黑发黑眸，大海……难道，他是从东大陆过来的……可是，他又是怎么跨越过黑风暴的……”

 第八十二章 普通与怀疑

    “您说什么”贝利可没听清楚。
    “不，没说什么，你不必在意。”安东尼奥很快收敛了思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何况，总有些不怕死的，他们会替我们验证真或假。”
    包括腐之教会在内的所有人，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甚至都没得到一个应有的坐席，阻隔在外围的，是广袤的茂密森林，马车根本无法驶入，所以只好统统站在广场上，一部分人心理难免产生落差。
    中心的大型祭坛上腾起了一种闪闪发光的淡黄色稀薄蒸气，变成烟雾，变成幻影，形成了奇怪的轮廓。
    一个人影从中走出来，黑发黑眸，模样清俊，正是叶清。
    即是这场祭礼的主角——降临的鸦神使者。
    那些烟雾逐渐下沉，沉积成为一个略微有些模糊的泛白图案——像是模糊、变幻的霉菌，细长的菌丝微微摇摆。
    仔细看去，会惊讶地发现，那片痕迹不可思议地像是一个蜷曲起来的人形。
    普通。
    太过普通。
    这是所有人的最直观的感受。
    暂且不论内涵如何，人类总是主观地从外表寻求其他存在的最鲜明的特质，比如恐怖，比如诡异。
    可当这位所谓的鸦神使者走出后，竟没有给在场的任何人带来压迫，直视他，就像是看着一个普通的人。
    也许，站在祭坛中心的这个陌生人类的气质远比大多数普通人优越，但却无法与一位鸦神使者匹配。
    不排除刻意隐藏的可能，但，没有最直观上的震撼，是无法让广场上来自不同地区的看客产生信服的。
    虽然，广场上的人没有谁真正见过鸦神使者，毕竟，最后一位鸦神使者降临，距今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一百零六年。
    在这个超凡之路断绝的时代，可少有人的寿命能持续这么久，连卡特铎兰的皇帝都更迭了几代。
    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地产生一个念头：
    该不会，这是黑鸦教团随便找的一个人，冒充鸦神使者，想要欺骗大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被揭穿以后，黑鸦教团可不止是脸面大跌这么简单的后果，毕竟，这也侧面印证了教团彻底失去群鸦之主的眷顾的事实。
    “雅克图大人，神明使者……难不成是假的吗，神明，是不是，已经不再眷顾我们了吗”
    问话的是一个少年，脸上有着迷茫。
    “不。”
    少年口中的雅图克大人长长地叹息一声，继续说：
    “大祭司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使者大人还未展露出真正的使徒的形态，所以，凡人才无法观测到祂的伟大。”
    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一群人，衣衫褴褛，大多都是赤着脚，皮肤粗糙，满是饱经风霜的痕迹。
    不过，那种眼中所闪烁的坚定的信仰的光芒，是难以被掩盖的。
    他们是朝圣者。
    此时，连一部分朝圣者的信心都产生了动摇，无怪乎其他人呢。
    不知从广场上的何处轻轻传来一声嗤笑：
    “该不会是假的，连黑鸦教团竟然都会做出这种事来。”
    此时，正一步步踏上阶梯，披着黑袍，蒙着眼睛的大祭司，他的背难得挺直了，听闻此言，只淡淡地往下方瞥了一眼，很快找到说话者。
    那是血之俱乐部的人，这个秘密结社疯狂崇尚血液以及血液中所蕴含的力量，掌握了许多与血液有关的秘术，尤其是，他们相信血液中蕴含着永生的力量，试图制作出一种名为“永生之血”的物质。
    并不算是邪教，毕竟，暂时没干出什么帝国无法容忍的事情，而且，他们也确实能够通过血液的力量，让人一定程度上恢复青春，不少有权势的女性和年老的贵族都是其强有力的支持者。
    说话者看起来比较年轻，站在最前面，周围的其他的血之俱乐部成员都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很明显，这是被推出来试探的一个愣头青。
    大祭司隔着黑布、视线在血之俱乐部的区域扫了扫，却让那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从后背泛起的一阵凉意。
    愣头青也被吓到了，想要往后退几步，却感觉有什么黏腻、湿滑的长条状的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脚腕。
    他回头一看，就见一只没有瞳孔和睫毛的一人高的巨大眼睛悄然在背后睁开，内里有许多花白色的触手伸出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拉进一个未知的空间。
    “啊——”
    愣头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彻底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困成一个茧，然后被拉进眼睛里，消失不见。
    那眼睛还在半空转了转，环视周围的众人，似乎弥漫着深沉的、隐秘的恶意，几乎没有谁敢与它对视，纷纷低下头。
    之后，巨大眼睛才逐渐缩进未知的虚空。
    “无故扰乱祭礼秩序，该罚。”
    最后，只有大祭司平淡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一瞬间，大部分的人连呼吸声都不由得小了几分。
    叶清站在祭坛的中心，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对于这些人的明显的怀疑倒是并不在意，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心理素质强大，不可能因此受到影响。
    何况，他对于大祭司来说，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工具人。
    尽管在教团里的特权非常大，可以自由阅览超凡知识，但甚至，从未了解过这场小祭礼的计划流程。
    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展露出半鸦的形态即可。
    此前，劳洛斯还转交给叶清一件可以转换形态的超凡物品，不过，只能固定地转化为半鸦的形态，与自己的恩赐重复，而且副作用比较大，光是携带在身上就有隐蔽的风险，所以，被他拒绝了。
    劳洛斯和大祭司也才得知，原来，叶清所获得的恩赐是具有在三种形态自由转换的能力。
    不过，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单单只需要伪装，大祭司可以推任何一个人上去成为“鸦神使者”。
    而既然如此坚持，让原本的一名死囚犯成为“鸦神使者”，甚至无可替代，必然有其它的原因和目的。
    “变身乌鸦的恩赐难道很特殊吗如果结合我之前的猜测，恩赐来自神明……这就很合理了，大祭司认为我必然和群鸦之主有某种联系，能够满足他的某种需要……”
    想到这，叶清心里再度多了几分对黑鸦教团以及大祭司的警惕。

 第八十三章 无尽之塔

    广场上的人并不多，稀稀疏疏，各个势力各自占了一块区域，还有外来的普通冒险者穿插在空的区域里，只要他们识相、不去招惹，这时候倒也没有什么人理会他们。
    那些披着黑袍的群鸦教徒只来了一部分，蒙着黑布，连男女都分不清，围在祭坛的外围。
    叶清看着底下的人群，除去那些华贵的衣衫，其实大部分的贵族和平民都没什么两样，脸上、眼中的情绪，都是由欲望所驱使的。
    然后，他的视线移向了腐之教会的区域，教会的成员根据等级穿着不同颜色、纹样的衣服，共同点是那环流的、川流不息的河川，象征着腐烂神。
    为首的中年男子见叶清看过来，还微笑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叶清知道他，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腐之教会的现任教皇——安东尼奥塞萨尔叶格罗斯。
    相比于贵族依靠强大的血脉、先进的神秘与科技力量形成对平民的垄断，这个世界的宗教是平民最容易获得提升的地方。
    虽然照样免不了勾心斗角以及各种利益的交换，但相对来说，只要信仰足够虔诚，甚至都有可能爬到所谓的中产阶级。
    对于群鸦之主，叶清并不了解，但他发现，无论是冬心少女还是腐烂神，对信仰似乎都有某种迫切的需求。
    早在蒙昧纪元，就有了这个苗头的兴起。
    大祭司继续沿着阶梯向上行走着，明明阶梯不长，他的步伐却异常缓慢，导致花费了许多时间。
    在场没有一个人出声催促，感到不耐烦。
    之前的那个愣头青就是教训。
    当大祭司终于走上祭坛后，他缓步来到了叶清的面前。
    说起来，这是叶清第三次与这位大祭司当面了。
    除了佝偻的背已经挺直，裸露的皮肤依旧干皱，像是紧巴巴的、皲裂的树皮，伸出的一双手像两只鸡爪。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即便他清楚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真的鸦神使者，是自己亲手推上这个高度的一个普通人，两者身份差距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可，大祭司，偏偏还是这样做了。
    连叶清也不知道，大祭司是基于何种信念做到如此地步，如果意念不坚，被跪拜之人说不准还真会迷失，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鸦神使者。
    叶清只是眼神略复杂地瞥了这位老人一眼，并没有被表象所迷惑。
    他只知道，这位大祭司的牺牲愈大，那么所要索取的回报必然愈加丰厚。
    这时，一声悠远、苍凉、古朴的号角声吹响，声音在整个大广场回荡，激扬、回旋，下沉又上升，仿佛永不停歇。
    而发出声音的号角被一位群鸦教徒握在手里，鼓足了气发出声音，而后，那位群鸦教徒便化作了一蓬灰，跌落的号角被另一个教徒接住。
    当号角声平息之时，那座在光与影的交界之处出现的黑色的残破高塔就这么移动到了广场的中央，与祭坛重叠了一部分。
    大祭司高举着双手，嘶哑的声音高喊：
    “请使者，登无尽之塔，见神！”
    围在祭坛外围的群鸦教徒也同时举起手，跪拜在地上，高呼：
    “请使者，登无尽之塔，见神！”
    同时，祭坛的边缘，一簇簇火焰自动点燃，向着天空往高蹿。
    这座高塔出现的一瞬间，那群衣衫褴褛的朝圣者立马也跪倒在地，为首的名为雅图克的老人更是流出了泪水。
    “那是什么”
    “诡面少女”卡莉娜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悄声问身旁的女人。
    那是一名戴着粉色面纱的丰腴女人，娇媚地笑着，细声回答说：
    “一件名为‘无尽之塔’的超凡物品，据说，是当年第一任鸦神使者所登过的高塔，登至顶端，甚至有可能见到那位群鸦之主。”
    “别看它外表看起来只有这么高，听说，内里的阶梯可真的算是无穷无尽，只有真正的鸦神使者才能登至顶端。”
    “也就是说，如果祭坛中心的那个人真正登上了‘无尽之塔’，那就代表着他就真的鸦神使者了。”
    说完，卡莉娜又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动作显得人十分娇俏，轻轻吐出舌头：
    “不对，应该称呼为‘祂’。”
    只是，那充满口腔的、密密麻麻的牙齿又暴露了她的恐怖之处。
    “谁知道呢，呵呵。”丰腴女人只是轻轻挑起自己额间垂落的发丝，意味不明地笑笑。
    叶清看着近在眼前的黑色高塔，时而虚幻、时而凝实，不由得轻轻皱眉，一种越来越熟悉的感觉，在心中无止尽地翻涌。
    “我一定见过它，甚至，还说不定爬过。”
    以至于，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于是，他便直接开口问：
    “卡拉那，我是不是曾经爬过这座高塔”
    是的，卡拉那霍奇夫斯，这位黑鸦教团曾经的圣者，从始至终，就一直站在叶清的身边。
    不过，没有谁会注意到，毕竟，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话，差距实在太大了。
    这是祂所答应的补偿。
    “嗯，你爬过，就在蒙昧纪元的时候，你成功登至顶端，见到了群鸦之主，然后顺利成为神话。”
    卡拉那似乎是觉得有些奇异，嘴角微微向上扯。
    “那为什么我没什么记忆。”叶清眉头的皱纹更深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凡人，记住了神明，这可不代表是一件好事啊，那只有一个下场，被污染，化作无理智的怪物。”
    “不过，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有趣的说法，说这是智慧生灵的身体里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选择性遗忘，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那种未知的、潜藏于历史阴影中的、无法被磨灭的最深层次的恐惧。”
    “这种说法是谁提出来的”叶清对这个说法也提起了一丝兴趣。
    “嗯……我想想，时间有些太久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应该是，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我记得，他写了不少的书，而且，是个挺有趣的人……”
    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他似乎在哪看到过……哦，是血宴城堡里，记载了历史的那两本书的作者……叶清无声自语，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名字。

 第八十四章 古代的通天塔

    两人的对话，自始至终没有被谁注意到，仿佛从未发生一般。
    进入塔中之后，一眼看见的，就是那纵深的而又冰冷的台阶，无止尽的阶梯一直向上盘旋，一眼望不到顶。
    内里聚集着湿气，弥漫着轻微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砖墙上有些地方还长了苔藓。
    是个明显不太正常的地方。
    整片空间里，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息，各种样式的象征着时间的钟表垂挂在墙壁上，指针无意义地空旋、钟摆胡乱地敲打，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令人发狂、单调的声音。
    一些白色的雾状的、似乎是生物的东西，在缓慢地、笨拙地、愚蠢地摇摆，发不出声音。
    它们在阶梯上，在半空中，甚至与人的身体相重叠……
    这里底层的空间，还另外站着一个人，同样披着黑色长袍、蒙着黑布，等候着叶清的到来。
    整个黑鸦教团的打扮都是这种，但其实又有细微的差别，比如，大祭司卡布雅兰圣多的黑袍是那种仿佛用黑夜浸染过后的，细看下来，层层叠叠，有许多同样用黑色线条勾勒的乌鸦，遍布整件衣袍。
    而眼前这位群鸦教徒，他的黑袍不明显地染上一丝灰白，乌鸦的数量减少，更多的是涌动的黑雾。
    至于普通的教徒，用料并不讲究，没有特殊图案，只是一块大黑布。
    “我是教团主祭莫卡特昆伊洛，负责在这里接引使者，请使者放心，我已经提前对‘无尽之塔’进行了布置，您完全可以顺利登上顶端。”
    莫卡特昆伊洛，这位主祭一直负责阿卡恩联邦的事务，看起来比较年轻，无论是裸露出的光滑皮肤还是垂落的黑色发丝，都说明了这一点。
    他朝着“鸦神使者”叶清一鞠躬，叮嘱道：
    “不过，您必须小心，当您走上阶梯之后，您必须忽视这些‘记忆体’的存在，一旦它们意识到有生灵注意到它们，它们就会试图将您拉入梦境，这是非常危险的。”
    “除此之外，您只要一直朝前走，不久便会抵达终点。”
    他话中的“记忆体”自然指的就是这些雾状的生物。
    叶清轻轻用手在墙壁上抚摸，不出意外看到【可提取】这样一串字浮现，不过，他没有立刻动手提取，只是问：
    “你也要和我一起爬上去吗”
    他问的对象自然是卡拉那，理所应当的，莫卡特没有任何察觉。
    “不，我可不能往上爬，不然，我的存在会被教团发觉的。”
    卡拉那轻笑着摇摇头。
    “难道不好吗你可是教团的圣者，被发现了又不会怎么样。”叶清挑挑眉。
    “以前是。”卡拉那的语气有些含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必担心，这座塔没什么危险，真正危险的，是在塔顶能够见到的那位存在，不过，现在你在塔顶也见不到祂了。”
    “你似乎对群鸦之主的状态有些了解。”
    叶清自然理解，塔顶的那位存在肯定指的是群鸦之主，除了他未曾了解的盘踞在东大陆的那位神明，末日之后唯一展露神迹的真正神明。
    “算是。”卡拉那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该向前走了。”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叶清不急不缓地踏上了那漆黑色的台阶，鞋子刚刚沾地，一股奇异的冰凉从脚底自下往上传遍全身，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雾状的记忆体兀自轻轻摇摆着，没有风，有点像一株株海草。
    叶清面不改色，直接穿透过去，雾状记忆体也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待在原地晃晃荡荡。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往下看，卡拉那和莫卡特的身影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浓重的幽黑。
    那些“钟表”永远挂在顺着楼梯向上的墙壁上，无法靠近。
    叶清稍稍停下脚步，手抚摸着有些湿滑的墙壁，默念“提取”：
    【你提取了一座无尽之塔。】
    【你获得信息：这是由群鸦教会的一位神话亲自建造的高塔，唯一的作用便是直接突破星球的大气层，进入外太空，以此，在星界中面见神明。
    它是通天路，亦是观星塔，是古代传说中神界与人界的连通通道。
    在漫长的时间中，它逐渐被改造，末日来临之际，更是被当做避难所一样的存在，里面的每一个“记忆体”，都是曾经群鸦教会的教徒死后遗留的残魂，孤独地在自己的梦境里面沉溺。
    当行走在阶梯上时，每一个“记忆体”都会将注意到它存在的生灵拉入它的梦境，一旦无法意识到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就再也无法醒来。
    越往上走，相对于塔外，时间流速就越慢，而塔顶，是一片近乎凝固的时光，亘古不变。
    群鸦之主曾经降临过塔顶，在祂的力量辐射之下，这座塔，非相同领域与途经的神话难以登顶，这种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逐渐衰弱。
    无尽之塔的本体存在于梦境世界，需要特定的手段才能召唤出来，每当太阳升起又会重新回归。】
    “又是梦境世界”
    叶清最早了解到梦境世界的时候，是提取不灭之剑所获得的只言片语，但是，直到历史被改变之后，他才从一些资料中了解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相比于灵性深海，几乎只在少量的秘术中被提及，人们无法具体探知它究竟是什么存在。
    而梦境世界，则有更多的典籍资料描述，甚至，不乏历史中曾记载，有幸运儿曾经意外进入过。
    那并不是简单地，指某一个人单独的梦境，而是所有的生灵梦境集合、汇聚而衍化出的世界，光怪陆离，如梦如幻。
    有描述说：
    在那里，故事与传说凝成篇章，显出独特的景落；诗歌蕴作古老的乐曲，以极致的声音，在凝固的时光中轻轻吟唱。
    那里是梦与幻之乡…
    叶清想到了自己的恩赐“梦境行者”：
    “到时候可以进去看一看，或许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信息流仍然没有结束：
    【你获取一段未知信息流】
    那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伴随着虚幻的水声，翻涌、层叠，逐渐清晰……

 第八十五章 存在是最大的奢侈

    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群鸦教会的最后一任教皇……”
    “我是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
    “嗯”
    叶清还是第一次知道，能够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讯息，不过，既然能够成为群鸦教会的教皇，那肯定是一位神话，有这种手段也不足为奇。
    “也许祂是把留言藏在了这座塔内，必须满足某种条件才能解封，只是意外被‘超凡提取’所提取出来。”
    声音仍在继续，并且变得连贯：
    “教会遗产的继承者，欢迎来到‘无尽之塔’，能够登上塔顶，代表着你很大可能拥有神话级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满足条件，接收这段讯息。”
    “我将通过这种方式，绕开限制，告诉你一些隐秘的知识。”
    “那关于末日的信息，以及我的一些猜测。”
    听到这，叶清的精神顿时振奋，内心难免泛起激动的涟漪，认真聆听，确认不放过每一个字眼。
    可是，他之后听到的话全部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呢喃，化作了乱码：
    “＃！∧σ=＆＃＊＊……”
    似乎是另一种语言，但又好像完全是无意义的单词和呓语。
    嘈杂！刺耳！
    几乎令人难以忍受，引起一阵阵头痛。
    “怎么回事”叶清不由得短暂地感到了懵逼。
    似乎讲述了许多信息之后，正常的声音才又响起：
    “后来者，以上，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当然，即便是我将它隐藏与主的光辉之下，但依旧不敢确信，这段信息是否能够传递下去……呵呵，大概率是不能，毕竟，即便是隔着空间与时间，祂的力量依旧在影响着一切……这只是我的一个尝试。”
    “那么，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我的另一个尝试。”
    ……
    黑色的残破高塔若隐若现，高高的尖顶直直地耸入漆黑的夜幕。
    这一刻，它与夜间融为一体，化身伟大和虚无的荣耀，威严显赫，一种莫名的崇高感悄然扩散。
    布满星辰的浩瀚夜空，神秘莫测的无尽高塔，一切都更加合乎情理——相比之下，人类只是一粒微尘，渺小又可悲。
    当叶清走进了高塔之后，不知为何，现场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紧绷，“微尘”隐隐躁动起来。
    但大祭司毫不在意，站起身来，再次一挥手，之间那祭坛边缘跃动的火焰向外扩散，拉出几道门扉的形状。
    一共有七扇火焰组成的大门。
    随后，从七座大门中分别走出七位祭司，并不像其他教徒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可以看出是三位女性四位男性，戴着黑色面罩和风帽，手臂伸得笔直，手上托着一只金色大碗，碗中冒起一阵阵奇异的蒸汽。
    他们环绕着巨大的祭坛，昂首阔步的前进，腿迈得很开，却连膝盖都不弯一下，上半身以某种怪异的方式扭动着，摇摆的身姿与凌空漂浮的火焰重合。
    莫名的庄严和诡异，还有，奇怪的神圣感……杂糅在一起。
    “下雨了”
    “诡面少女”卡莉娜接住一滴从天空落下、略有些浑浊的雨滴，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嘘。”
    丰腴女人看着卡莉娜单纯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怜爱的意味，毕竟，眼前的人是她的亲生女儿。
    “安静看着，他们要开始动手了。”
    她轻轻拨弄着有些湿润的发丝，微微向上抬头，细长的漂亮睫毛像蝴蝶一般蹁跹、微颤，手掌张开又闭合。
    “说到底，我们‘月亮结社’，以及‘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七日联盟’不过都是被大势裹挟的小鱼小虾……没什么作用，但又必须接受……”
    祭坛上的火焰隐隐有熄灭的迹象，其中一位女性祭司停下脚步，手中金色大碗倒置，蒸汽轰然扩散开，仔细看，金碗扣住的地方，一个模糊的虚影若隐若现。
    那是，缩小后的群鸦小镇。
    原本即将扩大的雨势，顿时被隔绝在外，无法继续影响祭礼的进行。
    某种斗争已经开始了。
    “虽然这只是试探，但，你要明白，我的女儿，黑鸦教团今日必须跌落神坛，超然的位置必须被打破，无论鸦神使者是真是假，这都不重要……这是冬心少女和腐烂神两位共同的意志，不可更改。”
    “该我们了。”
    丰腴女人从后背抱住卡莉娜，轻声喃喃。
    一轮皎洁的银月从银月结社的位置升起，明亮的光芒一瞬间刺破黑暗，冲向了祭坛的位置。
    与此同时，血之俱乐部的一众人同时割开手腕，血线蜿蜒流转，汇聚成一个扭曲的、巨大的血色怪物，从另一个方向，也快速地爬行，向着祭坛的方向。
    还有一群穿着紫色、白色、蓝色、绿色的魔法袍，大部分比较年长，戴着眼镜，更像个学士，手中同时举起一根魔杖，火焰汇成长蛇……
    这是魔法乐园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一队是七日联盟的成员，打扮则各不相同，没有什么标准，没有明显的动作，只是一瞬间，身体齐齐僵直。
    不明显地，那祭坛出现了一个虚影，几乎与之完全相重叠。
    又有一位祭司停下了脚步，这次是一位男性，手中金色大碗碗口向外，一挥，黑雾便涌了出来。
    银月、血色怪物、火焰长蛇齐齐消融，没有溅出半点水花，同时，这位男祭司脚轻轻一跺，虚影“啪”地破碎。
    黑雾去势不减，即便他们使出各种手段防护，当黑雾消退时，也起码将这四个超凡组织一小半的人抹去。
    但同时，这位男祭司也像之前那位女祭司一样，保持着拿碗的动作，一动不动，只余五位祭司仍然环绕着祭坛前行，没有被影响。
    “已经可以了。”
    丰腴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嘴角流出鲜血，她怀中的卡莉娜倒是没受伤。
    “我们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看着队伍中剩下的成员，还有一些残肢断臂落在地上，不禁惨然一笑：
    “当弱小成为了理由，连存在，都是最大的奢侈。”

 第八十六章 观自在菩萨

    一时间，卡特铎兰帝国的几个小型的、私人的超凡组织全部退场，并且不再试图出手，他们没有必要为此拼命，当然，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大。
    他们开始向后退，保持一段足够长的距离，但不敢离开，做起了沉默的观众。
    而且，他们也无法离开，那倒扣的金碗形成了一道壁障，将整个群鸦小镇隔离开来，如果他们试图打破壁障，立马会遭到针对。
    虔诚的朝圣者们依旧跪在地上，破旧的衣衫拖在地上，对之前的战斗，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嘴中喃喃，并开始唱起了神圣的赞歌。
    金色的光辉自为首的老人开始，向外蔓延，洒落在所有朝圣者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光辉笼罩之下，他们的表情愈加虔诚；愈虔诚，这光辉就愈加浓厚。
    这让他们得以隔绝一切，不受外界的影响。
    严格来说，朝圣者和黑鸦教团并不是一派，尽管都信奉着群鸦之主。
    但朝圣者摒弃一切外物与杂念，只奉献自己的身心，忠诚地侍奉着群鸦之主，以祈求有朝一日获得救赎。
    因此，他们不愿意参与进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利益纠缠中，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朝圣者参拜的，从来就不是黑鸦教团，而是这片代表着群鸦之主信仰起源的土地，而是那座神之使徒曾经登临过的高塔。
    来自阿卡恩联邦的保守派，出于某种理由，并没有出手，两不相帮。
    而变革派，只剩下了几个人，需要报团取暖，小心提防保守派的暗手，并且，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黑鸦教团。
    所以，如今场上真正地只剩下三方对峙：腐之教会、风雪神教、黑鸦教团。
    而主力，自然是教皇到场，并且总部就在最近的贝卡亚特，随时可能引发神降的腐之教会。
    祭礼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因为这一次要恭迎鸦神使者的降临，所以增添了许多的步骤。
    接下来，两名身着黑袍的教徒沿着阶梯走上祭坛，手中各端着一个铜盆，其中一个里面有半盆清水，另外一盆里的景象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在两名群鸦教徒走近的途中，风雪神教的方向，突然有狂躁的风雪涌现，沿路将一切阻挡的物体冰冻，刮破了空气，夹着无数的冰刀，要将两人割成碎片。
    同时，有两名风雪教徒微微下蹲，不知从哪里取出两门大炮，扛在肩膀上面，表面闪着奇异的幽蓝色的金属光泽，呼啸的炮弹直接飞射出，教徒被强大的后坐力直接带飞，极速倒退。
    眼看两名群鸦教徒即将丧命，如此强力的攻击，根本没有留半点余地。
    又有一位祭司停了下来，左手手指伸进金色大碗，微微蘸取了一些清水一样的物质，撒出，浑厚的男声轻响：
    “神说，祂的信徒不应受到伤害。”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语一样，那风雪与炮弹，均被悄无声息地抹去，连那不知何时悄悄变得松软的、即将化为泥沼的地面也瞬间平整。
    同时，祭坛上的祭司不甘示弱，开始主动反击。
    又是一位祭司停下了脚步，这次是一位女性。
    她从金碗中一点点拉扯出一张半只手臂长、微微泛黄的纸张，然后将其中绘有图案的一面对向两个教会。
    是的，即便两个教会在不同的方向，即便这张画纸上只有一面绘有图案，但还是奇异地将这个图案同时对向了两个教会。
    女祭司轻柔地开口，声音意外的好听：
    “这幅画上描绘了一位未知的伟大存在，请诸位评鉴。”
    教会众人像是被魅惑了一般，视线不由得跟着女祭司的话语移向这幅画。
    风雪神教这边只来了一位主教，是一个看起来比较迂腐的老妇人，没有被影响，立马移开视线，大吼：
    “别看！”
    可还是迟了，一部分人终究看到了那幅画上，所画的伟大存在的模样：
    那是一位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存在，有时看着像位男性，有时看着像位女性，五官时时在变动，像是众生的模样都在一张脸上展现，但，无论是哪一张脸，都流露出悲悯众生的慈悲。
    祂的皮肤是瓷白色的，不像是真人，倒像是某种特殊材质所制作的。
    祂一共有六对手臂，每只手各掐着一个不同的手势，但在手臂间隙的阴影中，似乎还有许许多多只手臂慢慢浮现。
    祂的后背，一个巨大的机械轮盘不停转动，刻印着繁复的某种文字，蕴含着某种至理。
    “啊！”
    看清楚画的一瞬间，不少人发出惨叫，身体开始产生异化，不可避免地向疯狂的深渊跌落。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像是受到了感化，面上表情逐渐平静，变得和眉善目，变得慈悲，就这么盘腿坐下，满头的发丝飘然落光。
    他们取下自己变秃的脑袋，那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就好像是脑袋和身体是两部分，拼接上去的，手指则一下一下在光滑的头顶有节奏地敲着，嘴中用怪异的语言诵念着什么。
    旁人没听过这种语言，不过却听懂了传达的意思：
    “礼赞，大慈大悲千手菩萨；”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慈心如海，普渡众生未尝歇；”
    “伟哉，千手观自在菩萨；大哉，千手观自在菩萨。”
    语法和组句十分怪异，单单是听着，都让人觉得不适。
    风雪神教的主教心中一凛，知道这种思想被污染、却依旧还有自己的智慧的人形怪物，远比那些只是身体发生异化、失去理智的人更加可怕。
    因为，这些依旧保持着人形的怪物甚至会在大地上游走，学习知识，并且有意识地传播自己被改变后的理念与信仰。
    必须立即根除！
    ……
    “我的另一个尝试是，告诉后来者，一条崭新的、适用于后世的超凡之路。”
    叶清瞳孔微震，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怎么可能……

 第八十七章 轮回

    “自末日以后，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智慧生灵，嗯……产生了一部分缺失，导致即便知道了正确的超凡晋升流程与仪式，也无法顺利步入超凡之路。”
    “但其实，这只限于破壁之前的晋升，毕竟，往后的超凡之路，晋升史诗与神话，甚至成为神明，都不再局限于个体，而是……嗯，是一种‘承认’、‘占据’，即便是那位末日的幕后黑手，也无法毁坏这种规则。”
    可以看出，这位教皇在提到一些容易被影响而变成乱码的词和句上非常谨慎，即便通过某种方式绕开了一部分限制，仍然不敢大意。
    “而在破壁之前的晋升，无非是灵性的提升，以及相应途径的超凡能力的觉醒，所以，只要能够让灵性突破限制再度增长，达到足够的高度，同样能够直接破壁，让本质得到拔高，踏上超凡之路。”
    关于灵性增长的限制，叶清了解过。
    灵性会随着年龄、阅历、意志力等的提升有一定的增长，不同人的上限不同，但必然存在。
    即便是效果已经算是顶尖的“黑鸦呼吸法”，提升的灵性上限也十分微小。
    换句话说，就目前来看，如果不踏上超凡之路，是真的再找不到可以突破灵性限制的方法。
    可问题是，根据这位教皇所提供的信息来看，因为末日之后，导致身体缺少了某些东西，即便有了正确的超凡晋升流程和仪式，也无法顺利积累灵性。
    不过，他也没有说话，毕竟这只是一段留言，不能进行对话。
    “最开始，我试图通过掠夺他人的灵性来强行提高实验者的灵性，但是，这种掠夺过来的灵性带有本人的灵魂特质，即便经过多次纯化，也无法彻底根除，会在实验者的身体里逐渐积累，将他变成一个精神上的缝合怪。”
    “既然别人的灵性行不通，那只有自己的灵魂所衍生的灵性了，可即便一次次更换年轻的肉体，这样的提升也非常有限，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这时候，我想到了东方大陆流传过来一个词汇，‘轮回’——众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灵魂不变，又成为另一个人，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非常有意思的概念。”
    “这一次，我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实验对象，分割出一部分，进入‘轮回’，让他慢慢成长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灵性顺利积累到足够的高度……不过，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没有办法绕过限制进入深海，现实世界的生灵已经失去了通行证。”
    说到这，这位教皇的语气逐渐低沉，然后：
    “哈哈哈……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有办法重新创造一条新的超凡之路，这怎么可能……哈哈哈……后来的继承者啊，你被我给骗了……”
    这段信息流转化成为声音，一直在叶清的脑子里回荡，那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停不下来的笑声，很直观地让人联想到一个老顽童的形象。
    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没有想到，堂堂群鸦教会的教皇，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话，居然会是这么一副德行。
    “这只是一个设想，我的实验失败了，毕竟，有很多难题要考虑，不过，我的思路是正确的，你可以考虑考虑哟～。”
    结束时还带了一个刻意拉长的、俏皮的尾音。
    以至于叶清对这位教皇的印象，已经转变为是一个充满恶趣味的小老头。
    “好了，这段讯息差不多要结束了，我只是想留一段话，逗逗后来登塔的人，说实话，没人聊天，也挺寂寞的。”
    “对了，记住一件事，小心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
    说完，这段信息流就彻底消散。
    “嗯”
    叶清有些愣住了。
    “小心祂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结合这位教皇祂之前的话，叶清逐渐有了一个猜测：
    “被祂分割出来的那个灵魂，很可能，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叶清吐出一口气，没有再细想，手从墙壁上挪开，继续朝着上方走去。
    那些“记忆体”，也即是曾经群鸦教会的教徒遗留下来的残魂，依旧在孤独地、笨拙地、没有思想地摇摆着，沉溺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永远。
    也许是个好梦，又或许，是个噩梦……
    谁知道呢。
    ……
    比起风雪神教，腐之教会的教皇安东尼奥第一时间就唤醒了教徒，没有让他们直视那幅诡异的画，并且，第一时间帮助风雪神教请出那些异化的怪物，以及更加危险的、秃头的信徒。
    这些信徒将脑袋摘下，越念越激动，手臂狂乱地挥舞着，腋下的位置，一对较小的手臂将要长出来。
    可惜，在他们完成“进化”之前，就彻底化为一滩黄色烂泥。
    那幅画上的千手菩萨图案也一点点消失，不再对周围产生影响。
    祭坛之上，只余下三位祭司虔诚地游走在铺砌着黑色砖石的地面，手中的金色大碗平平稳稳，没有半分摇晃。
    七扇火焰的门扉逐渐凝实，每扇门的顶端都有都一个雕像，是一只展翅的飞鸟，但不是乌鸦，翅膀有些类似蝙蝠，似乎覆盖着一层浅色的白霜。
    就这样，两名端盆的群鸦教徒顺利来到了大祭司的身边。
    大祭司先是在用清水稍微清洁了一下面部，以及双手，然后，从另一个盆中拖出一棵古老的树木。
    不过，这棵树的树干部位却长着一张苍老、丑陋的人脸，顶部的细小枝干，长出来的也不是绿叶，而是一只只泛着诡异绿色光芒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是今天的祭品。
    “真是奢侈，那种奇异生物，身上的很多材料都十分珍贵，居然就这么拿来做祭品……不过是一场小祭礼，何必耗费如此大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卡莉娜的语气既有疑惑，也有羡慕，羡慕黑鸦教团的财大气粗。
    “这一点牺牲，对于黑鸦教团完全可以承受，最重要的是……这场小祭礼，自从另外两个教会入场以后，性质变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月亮结社为首的丰腴女人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说。
    他们，包括另外的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七日联盟，一直窝在这么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远远地看着，既无法离开，又不敢靠近。

 第八十八章 黑鸦教团的衰落

    “黑鸦教团太过霸道……你知道吗，在阿卡恩联邦和亚鲁特王国，腐之教会和风雪神教地位和我们差不多，只能作为隐秘结社存在……即便是在卡特铎兰帝国，黑鸦教团成员可以在所有城市的所有区域传教，而，另外两个教会，除了总部所在城市，在其余城市的传教，必须得到当地黑鸦教团的神庙的在任祭司的许可。”
    “并且，一位帝国公民犯了罪，如果他是群鸦之主的信徒，则必须先转交给当地神庙，由神庙祭司先行判决，只有他同意对这位信徒的处罚，然后，才能转交给帝国的警卫力量，不然，即便是触犯了帝国法律，帝国一样拿这个信徒没办法。”
    “在以往，帝国皇帝的上任必须由黑鸦教团为其加冕……甚至，都不一定是教团的大祭司，而很大可能只是一位主祭……”
    月亮结社的这位丰腴女人吐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些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的话语，而后，又感叹道：
    “不过，随着黑鸦教团的衰落，情况转变了很多，已经连续有两任卡特铎兰帝国女皇，没有经过教团的加冕就直接上位……各大城市也陆陆续续建立了腐之教会和风雪神教的教堂……前些日子，萨奇可可斯的一位辅祭犯罪，按帝国法律直接被处以死刑，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卡莉娜不过十五六岁，一直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接触最多的也是月亮结社的成员，从来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听闻此言，眼中异彩连连。
    她稍稍往后靠了靠，头微微上仰，好奇地问：
    “那为什么我们要和黑鸦教团作对他们这么强大。”
    听到自己的女儿的问题，丰腴女人只是紧了紧手臂，没有回答，紧抿双唇，看向祭坛的方向。
    那里，被从盆里拉出来的奇异生物，身上相继被点起雪白的火焰，那是，灵性燃烧被燃烧的样子，一只只诡异的绿色长蛇发出凄厉的怪异鸣叫，然后彻底死去。
    大祭司双手交握，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相比于黑鸦教团，我们各方面的力量都过于薄弱了，无论是所掌握的超凡知识，还是所持有的超凡物品，如果不依靠神明，我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只会毫无抵抗地被抹去。”
    看着风雪神教损失惨重的状况，再来一下估计就失去了战斗力了，而腐之教会这边，要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说不定也落得个差不多的下场，安东尼奥就不由得感叹道。
    相比起来，那位黑鸦教团的大祭司，从头到尾在认真地举行着祭礼，视线都没有转移片刻。
    “可也正是因为神明，我们才会站在这里，有脱颖而出的机会，这是无上的恩泽与荣耀。”
    那个迂腐的老妇人站在安东尼奥的身边，微微一鞠躬，主教比教皇低一级，她才会对眼前的人抱有恭敬。
    至于贝利可，这个想要攀附权势的一个小小的、没有继承权、血脉并不算得上纯净的伯爵次子，连被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忽略。
    贝利可站在两人的身后，英俊而有些苍白脸上没有任何介怀，乖巧地低头，只是那没有被看见的灰褐色眼眸，不知不觉被一片荒凉的冷漠完全浸染，心中喃喃：
    “我记得，这位风雪神教的主教的名字，是邦妮布朗……”
    安东尼奥的眼中染上一丝狂热，矜持地点点头，对布朗主教的话表示赞同。
    这些年来，随着对腐烂神的信仰的范围在卡特铎兰帝国逐渐扩大，腐烂神也愈加活跃，频频降下神谕，给予了更多的恩赐，创造出了一批强大的神选者。
    连安东尼奥自己也是，他大概是最早享受到神恩的这一批人。
    恩赐的名称是“腐化之雨”，可以让天空降雨，最大的范围可以笼罩一个城市，即，最开始那场有些浑浊的雨，就是在安东尼奥的操纵之下所降下的。
    初时并不恐怖，但随着时间一久，被雨水浸泡的生灵会逐渐被腐化神智，褪去血肉，化作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甚至到后面，不再需要被雨淋湿，而是只需要在被雨水笼罩的范围之内，就会被影响。
    可惜的是，一开始就被挡住了，完全没有发挥出效果。
    这个能力十分恐怖，不明真相的民众看到，甚至会将这位教皇奉若神明。
    不过，虔诚侍奉着神明的安东尼奥已经并不年轻了，时常也会想，如果给予他一个延长生命的恩赐，恐怕他会更加高兴，当然，这种想法从未表露出来。
    看着祭坛上被点燃的古怪大树，安东尼奥随意地瞥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然后向前一步：
    “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场祭礼继续下去了，两教会联手，却连一个小祭礼都没办法打断，说出去都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神情逐渐冷漠，他的背后，三名腐之教会的成员一脸狂热，毫不犹豫地直接拔刀抹向自己的脖子，没有一点犹疑。
    也许放在其他人身上有些奇怪，但对于这些都是神明信徒的人来说，这很正常，随时可以为自己的神明付出自己的生命，在所不惜。
    教皇安东尼奥顺势启动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大型仪式魔法。
    “风！”
    他冷冷地吐出这一个单词，同时刺激灵性。
    在祭坛的两侧，竟凭空出现龙卷风，并非常见的灰白色，反而是特殊的银色和绿色，与天际相连接，那金色壁障并没有阻止它的形成。
    几个倒霉的、站的比较近的人直接被卷了进去，那些站在外围的群鸦教徒身形不稳，也隐隐要被卷起来。
    一道龙卷风恰好就立在那群朝圣者的身边，不过，在金色光辉的庇护下，这群虔信这人始终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半分动摇。
    这两道龙卷风并不狂暴，底部只有一个圆盘大小，只是，单单看它足以与天空联结的高度，就知道这破坏力绝对不小。
    在安东尼奥的意志下，这两道龙卷风突然快速朝着祭坛方向移动，沿途直接被割出一道巨大、极深的裂缝，砖石飞舞，化作炮弹飞出。
    即便隔着老远，都感觉睁不开眼睛，很难想象，被围攻的祭坛会有什么下场。
    邦妮布朗只落后一步，眼神冷冽，灰白的发丝在狂风之下狂乱地飘摇，手中拿出一个金色天平。
    她的目标则直接就是祭坛中心的大祭司。

 第八十九章 祂来到

    一道巨大的金色天平的虚影出现在祭坛的上空，垂落的其中一个托盘底部，金色锁链飞射而出，直接穿透大祭司的身体，缠绕在他的心脏之上。
    另外一端的托盘，则轻飘飘地落下了一根布满白霜的羽毛。
    邦妮布朗仰起头，骄傲地宣布：
    “我将对你进行审判！”
    “如果你的心脏比这根羽毛还要重，那么，你将会被惩罚，啃噬掉全身的血肉。”
    可是，人的心脏又怎么可能会比一根羽毛还轻，理所当然地，天平逐渐向着捆缚着大祭司心脏的一端倾斜。
    大祭司仍然没有什么动作，毫不在意这位风雪神教的主教的举动。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保证这个小祭礼能够顺利举行下去，何况，除了这两个教会上头的那两位伟大存在，其余人对于黑鸦教团来说，不过小鱼小虾。
    毕竟，黑鸦教团可是自蒙昧纪元就建立了起来，并且，接受了曾经的群鸦教会的一部分遗产，早些年又一直受伟大的群鸦之主的庇护，积蓄不知道有多丰厚。
    祭坛之上，三位游走的祭司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小祭礼的顺利进行。
    其中一位祭司将手中金色大碗朝着天空的方向高高一举，两道疯狂在这个宽阔的广场肆虐的，并且即将要靠近祭坛的巨大龙卷风顿时逐渐平息，银色和绿色散作点点的星光，并缩成手指大小的龙卷风模型，被金碗吸纳其中，半点余波都没有留下。
    另一位祭司轻轻将手中的金色大碗转了一个方向，那道原本捆缚着大祭司的心脏的金色锁链，经过了某种置换，捆缚的对象转变为布朗主教她自己。
    透过金色虚影，可以清晰看到，一颗鲜活的、正跳动的红色心脏被金色锁链紧紧地捆住。
    “不！”
    邦妮布朗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自作自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天平已经完全向着捆有心脏的一端倾斜，恍恍惚惚的虚幻的水声之中，布朗主教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
    “你有罪。”
    那声音无比轻柔，可在她自己听来，就是恶魔的低语。
    只见布朗主教那干瘦、并不强壮的身体上浮现了一道虚影，那是一个鳄鱼脑袋、狮子上身和河马后腿的怪物，张着可怕的大嘴，恶臭的粘液从口中流出。
    一口一口，一口又一口……
    那张巨嘴明明足以一下子吞下她的半个身体，却偏偏要小口地啃噬她的皮和肉、骨和血，沉浸在长久的痛苦之中。
    “啊！”
    “啊！”
    一声又一声惨叫从这个老妇人的口中传出来，狰狞的面孔完全扭曲，被痛苦所改造地不成人样。
    “呼。”
    教皇安东尼奥吐出一口长气，额头有细微的汗珠冒出，刚才的大型仪式魔法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即便牺牲了几个教徒，这种影响还是很难减弱。
    毕竟，只是凡人之躯，承载这种力量实在过于困难。
    超凡必然有代价，这几乎是神秘界的所有人公认的一个事实。
    看着布朗主教凄惨的模样，安东尼奥倒是不像周围的人被吓到，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
    像这种反噬，是十分棘手的，毕竟，又不能直接把这只怪物消灭，要是一不小心，连邦妮布朗自己都会被连带着杀死。
    何况，这种怪物本身只是一种类似规则的存在，一个虚影，无法被杀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驱逐。
    即便有些舍不得，但安东尼奥还是不能看着风雪神教的主教死在自己的面前。
    “毕竟也算是合作者，到时候难免会被风雪神教的那个疯女人苛责。”
    他取出一片嫩绿的叶子，在掌心揉碎，化作一点点绿芒，然后吹开，灵性开始活跃，与口中念出来的咒语相结合，化作有魔力的语言：
    “深海，深海；”
    “迷途的羔羊在等待；”
    “将它拉回去，拉回去；”
    “将不应该存在在现实的它拉回去。”
    随着这近似歌谣的咒语念出，那些绿芒汇聚成为一条条触手，似乎从某处黑漆漆、幽深的空间延伸出来，缠上那只奇异的怪物，要将它拉进去。
    怪物没有试图攻击这些触手，一点点被拉进某个空间，只是伸出大嘴，执着地从布朗主教的身上啃下一块肉，它并没有自我的神智，出现唯一目的就是要将心脏比羽毛还重的罪人的皮肉一点点啃噬空。
    只剩半条命的邦妮布朗倒在地上，呼吸微弱，身上的华贵服饰以及一些首饰并没受到破坏，只是，从内部印出的暗红色的大块血迹显得触目惊心，右手完全变成白骨，一丝一缕的皮肉粘连在上面。
    安东尼奥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心里反倒更心疼自己消耗掉的叶子，那件仪式用品制作很麻烦，材料也很难得。
    尤其是，能够施展出效果这么好的驱逐类秘术，这可不多见，虽然有局限性，只能驱逐现实世界本不存在的事物。
    “风雪神教的人就先退下，带着你们的主教一起。”
    反正经过刚才的菩萨画像影响，也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金色壁障之外，那原本细密的腐烂之雨突然变得急促、变得磅礴，打在那层薄薄的壁障上，发出雨打玻璃的声音。
    阴云渐渐汇聚，向外扩散，不仅仅只覆盖了群鸦小镇，还向外蔓延，有覆盖整片森林的趋势，有闪电在厚厚的云层里穿梭，不是划破黑暗，照亮这里，如同白昼一般。
    腐臭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金色壁障之外，那葱郁的树林变得萎靡、枯黄，枝干软趴趴地无力下垂。
    那维持着倒扣金碗的姿势的女祭司身躯突然开始剧烈颤抖，然后，只听“啪嚓”一声，手中金碗居然有了一条裂缝。
    站在台上的大祭司，面上的表情终于有所波动，眼底，一抹不明显的灰影逐渐覆盖眼白与瞳孔。
    月亮结社的区域，站在最前方的丰腴女人脸色凝重，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风拂过皮肤，轻声开口：
    “祂来了。”
    与此同时，那高耸的尖塔，直直插进了漆黑的夜幕的顶端，即便隔着几百米远，依旧感受到了某种异动。
    谁的人影绰绰……

 第九十章 再登顶

    塔顶，是另一个世界。
    入眼，是荒芜，盛大的荒芜，像是一场宏伟的葬礼与赞歌。
    头顶不是夜幕，而是另一片完全与现实不同的天空，幽黑、湛蓝、灰绿、墨紫，如同流光一般混在一起。
    那里，阴云密布，是亿万年前就死去的星云，还有……熄灭的太阳。
    黑色的灰尘在空气中轻轻舞动，异常地清晰，视线之中呈现了诡异的扭曲。
    叶清沉默地走在这片土地之上，只感觉这里的空气，让人莫名地觉得难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呼啸的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是癫狂的演奏，尖啸的声音已经远超越了它的能力范围，发出从未想象过风可能发出的声音，并且，变得愈加嘈杂。
    寒风汹涌，几乎令人战栗，有什么在悄然破碎。
    叶清有些难受地捂住了口鼻，黑色的碎发狂乱地舞动，显得无助。
    在这片空旷又孤寂的大地之上，视线穿过灰尘，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一个人，脚印印在地面，一浅一深，踽踽独行。
    虽然没有什么目标，但叶清并不担心，只要小祭礼还要继续进行下去，他就迟早会被召唤。
    教团不可能连这么一点时间都撑不住。
    他只是单纯地在这里逛一逛，看看能发现什么，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连活着的生物都找不到。
    “咦骨头”
    在这一处地界，连方向都无法辨认，叶清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发现这附近的土壤里掩埋了不少的白骨。
    是人的。
    然后，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具保存地近乎完好的尸体，是一个老人，闭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气息。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臂自然地垂下，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绑住他的四肢和身体。
    叶清望向这个老人，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盯了好一会儿，这才想了起来。
    他是，夺舍第一任大祭司的那个精神体！
    脸一模一样！
    “他是谁”
    “如果是那个从群鸦遗迹里出来，之后又夺舍了第一任大祭司的躯壳的残余的精神体，按理说，他不应该待在这里……根据卡拉那的说法，当时登塔的人是我，而第一任大祭司、那个从腐烂川域来的小伙子应该进了另一扇门，两扇门通往的空间应该是不一样的……等等！”
    叶清突然想到，如果把之前的留言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话：
    “也许，这具尸体就是群鸦教会的教皇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的，而那个残余精神体则是被分割出的那个灵魂，完全成长成为了另一个个体，并想要占据第一任大祭司的身体，意图通过这种方式达到复活的目的……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至于，这位真正的教皇为什么会被关在塔顶，也许是因为那个被分割出的灵魂的反噬……看来，‘轮回’这个方式很危险啊，必须再加以改进，起码要保证分割出去的个体仍然是自己……”
    叶清轻轻吐了一口气，吹出浑浊的空气，吹开一粒粒清晰可见的黑色灰尘。
    他想到了这位老人留下的讯息，那段留言：
    “……我只是想留一段话，逗逗后来登塔的人，说实话，没人聊天，也挺寂寞的……”
    当时听着可能觉得没什么，不过，也许这位教皇是真的被关太久了，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这么在空旷的塔顶，感受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何其悲哀，又何其绝望……
    反正叶清是不敢想象这种场景，说不准会直接疯狂，根本没有办法以轻松的心态面对。
    何况，这是一位神话，起码曾经是，能够坚持的时间远比普通人长得多，几年、几十年，甚至更久……
    “嗯，来了。”
    叶清感受到了口袋里的温热，那是从那张旧日诗篇上散发出来的，这是劳洛斯之后在上面的布置。
    他将旧日诗篇取出来，靠近耳朵，就隐隐听到了呼唤声：
    “末世唯一的光；”
    “群鸦之主的眷者；”
    “执掌安眠与死亡的鸦神使者。”
    “我祈求您的注视；”
    “我祈求您的回应。”
    ……
    一重重，一叠叠，在耳边轻轻萦绕，似乎只是一个人的呢喃，又似乎，是千万人祈祷的汇聚。
    这些声音汇聚起来，钻进耳朵里，并没让精神有什么不适。
    叶清没有犹豫，手轻轻一抖，微硬的纸张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刺激灵性，涌入这张纸内。
    纸上有光辉凝聚，然后扩散，一道门扉逐渐拉开。
    “化鸦！”
    叶清的形态一点点发生变化，背部长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眼神变得锐利，瞳孔染成猩红色，闪着寒光。
    这一刻，叶清感觉自己的身体拔高了一些，更加瘦削，但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反而隐隐有增加，嗅觉更敏锐，视线也变得更加清晰，不像是乌鸦，更像只鹰。
    像是自身体内部，解放了某种限制，有种舒畅感。
    灵性更加活跃，上限稍微有所提高。
    “如果说，我能依靠恩赐直接变身成为神话级的怪物，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叶清微微握拳，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力量，感叹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可能，过于强大的力量，只会反过来给自身带来压迫，甚至是难以抑制的污染。
    没有再想，拿着旧日诗篇，叶清走进了这扇门扉。
    “就像之前一样，再次受到了召唤……”
    “可惜，这次变成替身了……”
    ……
    死气沉沉，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腐臭味，地面龟裂，土地开始沙化，连新长的植物都变成了黑色。
    那金色的壁障死死地阻挡这些发生在外围的影响进一步扩散，可惜，还是一点点开始碎裂。
    那最后的一位女祭司轻轻晃荡手中的金碗，里面传来了水撞击金属的声音，同时，似乎还有砂石转动。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将金色大碗里的某种不明物质一饮而尽。
    随着喉咙的吞咽声音，她裸露的白皙皮肤一点点被凭空长出的金属、齿轮、螺丝等机械覆盖。
    最后，呆立在原地，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脑腔中发出机械的嗡鸣：
    “鸣生命大钟，推动杠杆；”
    “鸣生命大钟，启动活塞；”
    “鸣生命大钟，点燃涡轮；”
    ……
    “齐声歌唱，赞美您，大慈大悲千手观自在菩萨；”
    “佛心渡世，显无上圣器！”
    女祭司用的语言，赫然与之前那些被污染的风雪教徒所说的一模一样。

 第九十一章 撤退

    “伟大的神，是我们无能，没有将这些违背您的指令的邪恶教徒给驱逐，让他们，公然在您的视线下，举行不被允许的祭礼。”
    安东尼奥，以及一众腐之教会的教徒跪在地上，为首的教皇的额头轻轻与地面相接触，嘴唇一张一合。
    伯爵次子贝利可同样不例外，跪伏在冰冷的地面，表现与这些信徒如出一辙。
    他深刻地感受到，血脉深处的那种呼唤，仿佛在告诉他，他血脉的源头、那位伟大的存在，正在接近当中。
    不过，与外表表现不符的，是贝利可内心对安东尼奥的话语的嗤之以鼻：
    “往年的祭礼不一直都是在腐之教会，在这位腐烂神的视线下举行吗，名义上，群鸦小镇应该归属于贝卡亚特的管辖范围内，可又有谁真的管过，谁真的敢管……呵呵，甚至，祭礼举行完以后，教会和贵族还会送上几分礼物……”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而且，他知道，对于非信徒的自己，那位腐之教会的神明，并没有读心的能力，不然，他又怎么敢当面腹诽。
    原本受到打击的腐之教会的教徒顿时振奋，信仰的神明的到来给他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身上热血都开始奔涌。
    “走，该离开了。”
    月亮结社的丰腴女人明显是来的这一队成员的首领，感受到拂过皮肤的风越来越干燥，腐臭的气味开始弥散，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找一个旅馆或是酒馆，躲进去，不要私闯那些有主的民宅，接下来发生的战斗，不是我们这些凡人随随便便能够窥视的。”
    她非常理智，立马带着月亮结社仅剩的成员撤退。
    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七日联盟，一直打酱油的阿卡恩联邦的人、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风雪神教，都有意识地退进小镇的酒馆或是旅馆，再不济都会礼貌地敲门，问那些居民，是否允许他们暂时逗留。
    都在遵守某一种规则。
    就连那些始终沉溺在自己世界的朝圣者们，也相继睁开眼睛，金色的光辉退去，然后在雅图克的带领下撤退。
    他们又不傻，不会做出一些送死的行为。
    漆黑酒馆里，原本冷清的环境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除了外来者，这里还有不少普通的冒险者，以及原本就是小镇的居民。
    并不是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袍，蒙着眼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变身成为群鸦教徒。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们好听话啊，即便广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会跑出去乱看。”
    卡莉娜有注意到，当时有出现一部分黑鸦教团的成员，将广场上的普通人都给驱逐了。
    “呵呵，虽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些人都受到了心理暗示，不允许外出，这是那位劳洛斯摩拉主祭的手段……这很好地保证了小镇上神秘与现实的分割，并且，在平时的时候，其实那些披着黑袍的教徒，也只是一些普通人。”
    丰腴女人点了一杯酒，眼神微微迷离，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卡莉娜在自己母亲面前从不掩饰情绪，微微张着小嘴，像是狼牙一样的利齿布满口腔。
    “勒布兰克女士，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按理说，月亮结社应该是最不需要到场的了。”
    这时，一个男子走过来，浑身是强健的肌肉，非常高大，光滑的脑袋上用颜料涂抹了特别的图案，手臂、腰间，都配有新式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武器。
    这种外形与打扮，一般是阿卡恩联邦的人，并且，没有将血肉与机械结合，是保守派的人。
    “呵，那你们又为什么要来，我记得，阿卡恩联邦最近不是和那个……嗯，以骑士力量为核心传承的小国有冲突吗，听说，他们还信仰一位名为死神的存在。”
    被称为勒布兰克女士的丰腴女人歪歪头，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反过来呛道。
    其实，这个来自保守派的男人也没说错，相比起来，无论是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还是七日联盟，都与卡特铎兰的贵族势力牵扯颇深。
    血之俱乐部就不用说了，最大的支持者就是那些贵族；而魔法乐园里都是一群学者，可在这个时代，能够成为学者的人首先必须有钱有势才行。
    七日联盟有些神秘，可同样和帝国表现出了不少的暧昧。
    所以，他们也不得不表态。
    与前三者都不一样的是，月亮结社反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间超凡组织。
    据说，他们信奉这一名代表着月亮的伟大存在。
    强壮的光头男人就在勒布兰克女士的旁边坐下，摇摇头，闷下一口酒：
    “虽然只是一个小国家，不过，他们手里有一件特别厉害的超凡物品，是一根手杖，贸然发生冲突，我们可能也会吃亏，所以还在考虑……另外，那个信仰死神的教派，也有一点猫腻。”
    卡莉娜坐在高脚椅上，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到了无聊，一下一下地晃着脚，窗外，闪电的轰鸣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
    整个广场之上，除了黑鸦教团的人，就只有腐之教会的人留下。
    他们坚信，他们的神明会庇佑他们。
    至于贝利可，他没有选择。
    在夜幕之下，在远方的阴暗的土地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瞥见一个可怕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黑色山峰的一条山脊，可仔细看去，又会发觉并非如此。
    盘旋在天空的云团，其内穿梭的闪电清晰地将其照亮，勾勒出它的部分轮廓。
    它像一道巨大的反向弧线，从不可逾越的群峰一直延伸到无法想象的土地上，经过了伟大存在的改造，无声地蹲伏，在世界顶端。
    令人毛骨悚然，高高扬起，满含对人类的威胁。
    它在逐渐地接近当中。
    一直从远方，传来某种可憎的声音，时不时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破碎而苍凉，随着灰暗的幽光渐渐消逝，代之以云层散发着的恹恹磷光，群峰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第九十二章 童话梦境

    随着那最后一位女祭司念出神圣的、另一种语言的赞歌，她的身体快速发生溶解，那些螺丝、齿轮、铁片掉了一地，并且又飞速地在半空中重新汇聚。
    那是一个一只手臂长的直径，不停旋转的的机械轮盘，共分三层，边缘上刻印着繁复的某种文字，敲击声与虔诚的诵念声从机械轮盘的中心的空洞传出。
    它曾经出现在那幅绘有千手菩萨的画像里，就在祂的背后环绕。
    单从外表看，它是一个纯粹的机械造物，蕴含着某种极致的、畸形的美感，能够轻易让一个普通人化身迷恋钢铁造物的恋物癖，爱上，并且为此疯狂痴迷。
    当然，在场的人，没有谁会想不开去直视它。
    机械轮盘缓缓向上升起，从虚空中一点点衍生出大量的机械零件，将其一点点扩大，最后，遮蔽住了天空。
    然后，从机械轮盘的中心，一只瓷白色的巨大手臂伸出，缓缓在那道黑色山峰的山脊、巨大的反向弧线上一拍，无数的金光迸裂而出，伴随着千万人汇聚而出的念诵经文声音。
    巨大弧线顿时从中间开始断裂，然后，经文又化作锁链，将其一截截，完全捆缚住，不能动弹。
    可惜，只有这么一击，那巨大的机械轮盘就受到了某种影响，飞速腐化，化作滚滚黄沙满天飞舞。
    与此同时，剩下的六位祭司手中金色大碗顿时破裂，化作碎片，然后，反而刺进了相应的祭司的手腕、脚踝和脖子处，深深地扎进去，没有血液流出。
    他们的脸一下子被扭曲，成为被恐惧所击倒的石像，永远立在了祭坛之上。
    在那金色屏障破碎的前一刻，群鸦小镇的居民楼里，披着黑袍、蒙着眼睛的群鸦教徒似乎都得到了什么命令，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他们蹲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环抱着膝盖，整个身体蜷缩着，呼吸渐渐平稳。
    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陷入了梦境之中。
    一个无比巨大的、甜美的梦中。
    然后，昏暗潮湿的角落里长出了发光的彩色蘑菇，红的、黄的、橙的……各种明亮的颜色染上了各栋建筑。
    蓬松、柔软的白云就这么坠在屋顶，流淌下香甜的奶和蜜，还有轻柔、美妙的歌声顺着风飘过来，化作白色的飞鸟，在枝头相互拥抱。
    一时间，整个群鸦小镇，像是被拖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金色屏障“啪”地一声彻底破碎，可是，即便是腐烂神，祂的影响也再无法扩散。
    “已经差不多了，使者已经登上了塔顶。”
    大祭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察觉到了，塔顶之上，有人已经登顶了。
    他指尖轻弹，几簇火焰飞出，香草和花的香味立马扩散开，独特的某种精油的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开口念诵：
    “末世唯一的光；”
    “群鸦之主的眷者；”
    “执掌安眠与死亡的鸦神使者。”
    “我祈求您的注视；”
    “我祈求您的回应。”
    火焰扩散开，拉成大门，但似乎遭受了某种阻碍，这个进程十分缓慢。
    大祭司没有急躁，这是因为无尽之塔本身的影响，事已至此，再怎么着急也没什么用了。
    “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使者必须登过无尽之塔，接受主的光辉的照耀，然后在召唤之中回归，加上这些历史要素，才能满足仪式的要求，在之后的大祭礼中……”
    想到这，他突然双手握拳，抵在嘴唇边，虔诚地呢喃：
    “他将成为命定的鸦神使者，主也必将重归大地。”
    “主将重归大地……”
    “主将重归大地……”
    ……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是在确认着什么。
    大祭司看着祭坛之上化为石像的六位，甚至，其中一位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睛蒙着黑布，看不清具体的神色。
    最终，只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们手中的七只金色大碗是教团中编号为“19”的超凡物品，是一套的，名为“封印之碗”，效果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消其它超凡物品的代价，可必须以人的性命与之相链接，成为契约者，并且七个人一个都不能少，这才能发挥它的效果，而且，条件还颇为苛刻。
    七只碗内各自封印了一件超凡物品，分别是“城市蜃景”、“印格拉斯提取物”、“神言之水”、“收容所”、“命运小偷”、“无名之画”、“钢铁的礼赞”。
    其中，“无名之画”编号是“27”，“钢铁的礼赞”编号是“9”。
    可惜，随着金碗的破裂，里面的超凡物品也会一同被毁。
    “这是必要的牺牲，早就在计算之中，面对一位伟大存在，凡人实在是太过无力，还好，冬心少女没有一起出现……如果，群鸦小镇与梦境短暂的交互无法阻挡祂的步伐，那么，只能继续将‘4’和‘13’请出来，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
    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的群鸦小镇，完全被笼罩在梦幻的色彩之下，踏进去，犹如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
    这是只有书本中才有描绘的世界。
    可是，渐渐地，在一些阴暗的角落，正在发生某些变化。
    当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林中仙女点燃起篝火，围着它尽情地飞翔，载歌载舞，脸上挂满了美好的笑容时，一些阴暗的形体从火焰的阴影中钻出，也围绕在微弱的篝火四周舞蹈。
    那些形体缓慢而笨拙地跳跃着，伴随着几近疯狂、让人看不下去的扭动和弯曲。
    它们抖动着，像一种若隐若现、令人作呕、几乎有些发光的蒸气，然后，逐渐发展出模糊而又令人惊骇的朦胧形状，并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一股恶臭。
    那些美丽的林中仙女，在这股恶臭之下，一点点腐坏，化作淤泥，化作脓水，凄惨地死去。
    这是非常骇人的景象。
    街灯矗立在道路两旁，透过层层阻挡投射进暗淡的光芒。
    地板与石砖上，令人憎恶的真菌逐渐布满，散发着羸弱的磷光，吞噬掉石灰粉刷的痕迹。
    带来了潮湿、腐臭，以及遍布的点点霉斑，还有一堆堆渐渐腐烂的残骸，早已被熏黑了、染上锈迹……
    童话梦境正在被污染……

 第九十三章 放弃梦境交互

    当传说中，能够实现人们愿望的美丽仙女，最后却在自己肮脏的愿望下，化作一滩腐臭的脓水；
    当故事里，为迷途的旅人送去祝福的可爱小精灵，却迷失在了对自己的疯狂祝福之中，变成干枯的黄沙；
    当神话中，永远忠诚守卫着神明的宝藏的强大骑士，却带着金币逃向阴影，被宝藏化成的怪物吞噬……
    所有的一切都在腐坏，腐坏的不只是外表，还有难言的欲望。
    潮湿、腐臭、霉斑，涌动的腐坏，还有残骸，渐渐成为了这个童话的梦境的新的色彩。
    布满真菌的地面，突然腾起了一股蒸气般的鬼火，那是一种病态的黄色磷火，鼓胀拍动着，逐渐扩张到一个巨大的高度，显露出了一个半人半怪物的模糊轮廓。
    它的眼睛布满嘲弄，以及深切的贪婪和恶意，从每一个角度，每一个方向，直直地盯着你看。
    它翻滚涌动着，不怀好意地缠绕在一个陷入安眠的群鸦教徒的身上，并且在试图逐渐溶解他，腐坏、发黑的面孔正透过窗口，睨视着里面的每一个人，似乎在胡言乱语，并且伸出不断溶解滴落的爪子，做着难以理解的动作。
    漆黑酒馆里面，无言的沉默在蔓延，伴随的，还有难以言喻的惊惧。
    一个男人含混的嘀咕也逐渐演变成了一声无法抑制的高呼，他用嘶哑的嗓音恐惧地尖叫道：
    “我的呼吸，我的呼吸！”
    接着，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要用着这种办法驱除窒息的感觉。
    卡莉娜认识这个尖叫的男人，他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这是先前曾在旅馆冒犯她那个男人，她记得他的名字，叫里贝特。
    可如今，在这种极度的恐惧与骇人中，竟然生生地掐死了自己，呼吸渐失。
    有人冷漠，有人害怕……
    “不用害怕，这个怪物应该进不来。”主动跟月亮结社的勒布兰克女士搭讪的光头男人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不像表面如此镇定。
    毕竟，这种集合了丑恶与不洁、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直接把人吓得肝胆俱裂也不为过。
    “它在干什么”
    突然，勒布兰克女士眼神一凝，大声提醒大家，注意外面这只怪物的动作。
    它已经完全将底下缠绕的群鸦教徒给溶解掉了，渐渐地挖开了墙壁，里面有发臭的黑色泥土、白色的蕈菌、黄色的黏滑脓浆流出。
    这堵梦境构筑的墙壁，就这么破开一个大洞，这只怪物裂开森森的大嘴，发出怪异、粗砺的笑声，扑倒一个普通的居民，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缓慢地将其溶解。
    “啊！”
    “不要！”
    “放开我！”
    “救命啊！”
    ……
    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混乱一瞬间就压倒了秩序，镇民和普通的冒险者相互推搡，没人敢上前一步。
    “镇静！”
    这是勒布兰克女士的声音，这一刻，显得分外威严。
    银白的光辉从她的身上散发开来，短暂驱除了恐惧与慌乱。
    另外一个穿着纹有星星图案的蓝色的魔法袍的老人沉着脸，一根细长的魔法杖举起，口中似乎轻轻念了几句什么。
    “石化术！”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阿卡恩联邦联邦的来人里，有人举起手枪，几枚子弹连连发射，带着破空声，可惜，在靠近怪物的一瞬间全部被扭曲，化作蘑菇、彩色羽毛、鲜花坠落。
    “攻击没有用！”
    “这要怎么打！”
    微暖的夜风透过大洞吹了进来，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感觉不寒而栗。
    ……
    童话般的梦境正逐渐被侵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火焰构建的大门缓缓拉开，在大祭司殷切的期盼之中，逐渐成型。
    他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的小镇，轻声开口，对着空气说：
    “诺兰，放弃梦境交互，转而开启‘安眠领域’，另外，允许调用‘10’、‘31’、‘13’，务必保护镇上教徒的安全。”
    诺兰诺斯，她是黑鸦教团的三位主祭之一，负责亚鲁特王国的事务，谁都不知道，她已经秘密地到达了卡特铎兰帝国。
    编号“10”，名为“死亡国度”，可以直接将被链接的生物带入另外一个大型的国度，在这里呆的时间过长，就会被转化为死亡生灵。
    “死亡国度”具有一定的活性，会试图操纵国度内的死亡生灵入侵现实，将所有看到的生物都统统转化为死亡生灵，具有极强的感染性。
    平时都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可以有限度地被利用，对付普通人或是那些超凡结社轻而易举，但对于一位伟大存在来说，“死亡国度”很容易被摧毁，除非它转化的死亡生灵足够多，强大到一定地步。
    不过，教团不可能这样做，反而会害了自己。
    编号“31”，名为“克劳伦德的不变之草”，繁殖力极强，吃下后可以让普通人的状态短暂地维持一个不变的状态，包括寿命、伤势等。
    换句话说，如果每隔一段时间就摄入一些“不变之草”，甚至可以达到永生的目的，但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它的毒性极强，且不会被本身的不变状态影响。
    每次只能截取一部分栽下，并要及时彻底地清理干净，不然，它会抢夺其它植物的养分，在极短时间内造成土地沙化，造成另一种难以逆转的破坏。
    编号“13”，名为“湮灭之轮”，是一个巨大的机械轮盘，疑似和“无名之画”、“钢铁的礼赞”是同一来源。
    目前来说，大多数物质会在“湮灭之轮”的威力下之间湮灭，化成最微小、肉眼不可见的粒子，除了“不灭之剑”以外。
    它的封印方式与“无名之画”、“钢铁的礼赞”相同，必须每隔一段时间有人诵念“神圣大礼赞渡世经文”给它们，它们才会安静。
    这件经文同样也是一件超凡物品，编号“67”。
    念诵的人员每两个月一换，极限时间是三个月，不然，受“67”的影响，诵经人员会被潜移默化地改变理念，并试图割下自己的脑袋，敲击。
    大祭司的想法很简单，将所有的普通镇民和教徒暂时移入“死亡国度”，并启用“不灭之草”维持他们正常的状态，安眠领域可以让镇上的怪物陷入沉睡，也能为“死亡国度”里的正常生灵提供保护。
    “湮灭之轮”的作用，主要是清理启用“不灭之草”所带来的后果。
    伟大存在带来的污染实在过于严重，哪怕只是无意识的影响，大多数人也无法抵抗，所以，必须采用这种战术，因为，普通的教徒在这场战争中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遣散镇上的居民，大祭司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那月亮结社和血之俱乐部他们”一个柔和的女声问。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自求多福。”大祭司连眼都不抬一下，语气冷漠。
    “……是。”

 第九十四章 等等

    当小镇之上，故事与传说开始消失，斑斓的色彩一点点退却，流淌着的奶和蜜缩回虚空，这里，再次回归了现实。
    没等那些从真菌中生出的怪物们高兴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的猎物消失了，并且，从小镇建筑的墙壁上，长出了一只只眼睛，一眨一眨，在隐藏的阴影之中，悄悄地盯着你。
    然后，独属于安眠与寂静的领域开始缓慢扩张。
    黄色磷火逐渐沉寂，半人半怪物的模糊轮廓一点点扭曲，化作一缕烟雾，陷入沉睡。
    然后，在一阵金光之下，彻底湮灭。
    停歇的雨再次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滴没有落在地面，反而向天空汇聚，一条巨大的河流的雏形渐渐形成。
    大祭司抬头向天空看去，黑布之后的眼睛立马感觉像被火焰灼烧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蔓延，同时流下两行血泪，他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的背后，一只没有瞳孔和睫毛的巨大眼睛悄然睁开，很快，又迅速闭上，形状逐渐被扭曲，虚影之上竟有实质的肉芽冒出来。
    河流之上，无数倒吊的尸体垂下，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面目狰狞，浑身腐烂不堪，散发着臭气。
    他们的身上出现了重重虚影，在小镇的屋檐下、街灯上、掩映的草丛里相继浮现，鲜红的血液流淌而下。
    只一瞬间，那长出的一只只眼睛相继爆碎，像是超出了限度，承受不住这种力量。
    沉睡的怪物们同时醒了过来。
    死尸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各自转了一个角度，面向同一个方向，在他们的视线的注视之下，空旷的街道有什么正在浮现。
    那是黑雾，虚空破开了一个口子，接着，是黑雾，仿佛无穷无尽的黑雾涌出，黑雾之中，干瘦的尸体、恐怖的骷髅张牙舞爪地爬出来，冲向那些倒吊的死尸。
    可惜，还没等靠近，就化作一堆黄沙，随风飘散。
    可这些死亡生灵同样如黑雾一般无穷无尽，前仆后继，完全不畏惧死亡，冲向倒吊的恐怖死尸。
    这其中，有一具干尸尤为特别，皮肤失去了水分紧紧贴在骨头上面，可从那张脸上，依稀仍可看出生前的风韵。
    她穿着金线编织的裙子，裙撑特别大，显得极为夸张，披着的围脖上别着镀金的别针，脚上穿的是镶嵌着宝石的靴子，腰间的腰带糅合了东方风格的精美华丽的刺绣图案，风格怪异，但又极尽奢华，恨不得将所有值钱的耀眼之物嵌在身上。
    这不符合当前的卡特铎兰帝国贵族的穿衣模式，贵族们虽然同样热衷于珠宝，但更在意内涵与格调，这种夸张的打扮是令人极为不耻的。
    在卡特铎兰的历史上，只有一个极为短暂的时期是崇尚着这种穿衣风格的。
    不过，这段历史几乎不被承认。
    对于高贵的贵族，尤其是卡特铎兰的皇室，冬心少女的血裔们来说，更是一段不愿被铭记的历史。
    是耻辱。
    因为，当时坐上女皇位置的并非神裔，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一个极其有心计和手段的农妇，不仅设法得到了当时强盛的黑鸦教团支持，登上皇位之后，又不知为何从冬心少女的手中获得了极大的恩泽，同样能够掌握冰雪的力量。
    这具特殊的死尸在街道上来回踱步，阴暗、微微发黑的风雪从她的身上向外扩散，极短时间内改变了这一块区域的天象，有几具倒吊的死尸身上甚至泛起了冰棱，快速发青变得僵硬。
    几具倒吊的死尸直接碎裂开。
    可也仅限如此。
    影响无法再进一步扩散。
    一具倒吊的死尸轻轻移了移身体，恐怖血腥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这具女尸，要将她化作黄沙。
    可在她即将破碎的前一瞬，立马化作黑雾消散，被“死亡国度”重新回收。
    她的地位似乎十分特殊。
    然后，有一个活人出现在了黑雾之中，不过，明显地，她并非自愿，布满疤痕的脸上有明显的愕然。
    她微微皱眉，心念一动，立马消失在原地，可下一秒，又被再次拉回来。
    消失，拉回，消失，拉回……
    在这场不断循环的拉锯战中，这个突然出现的活的女人的皮肤，开始有片片的皲裂产生。
    并且，倒吊的死尸身上哗哗流淌的血液汇聚成为一条条长长的绳索，流入未知的虚空，似乎要将什么拉出来。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似乎某个陌生、未知的国度一角，露出焦黄、硫磺气味的大地。
    大祭司承受着剧烈的头痛，身躯不停地颤抖，跪在地上，一只只没有睫毛的眼睛从皮肤中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怀着不明显的、深沉的恶意。
    “啊……”
    他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发出嘶哑的痛呼声。
    这一刻，连喉咙都异常干涩。
    他知道，他知道……
    腐烂神已经抵达！
    教团的所有手段都失效了，“钢铁的礼赞”没有困住祂太久。
    大祭司用尽全力，咬牙切齿地从喉咙中发出声音：
    “莫……卡特，莫卡特，启……启用，允许启用……”
    “等等。”
    没等他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身上的异变瞬间平息下来。
    大祭司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已经构建成型的好火焰大门，还有，从门内走出的身影。
    这一瞬间，天空的阴云被同时驱散。
    ……
    “妈妈，你没事”卡莉娜关心地问，貌美的脸上满是担忧。
    “我没事。”
    诡面少女的母亲，勒布兰克女士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回答，接着，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潮红。
    “咳咳……咳咳……”
    血液从她的嘴角留下。
    她们躲避着之前那种从真菌中生出的怪物的追击，在狭小的建筑中不停穿行。
    所有的普通人都一瞬间消失，除了她们这些超凡结社和阿卡恩联邦的来人，很明显，教团不愿意救助他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怪物也陷入了沉眠。
    可是，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怪物相继醒来，并且越来越多，没有了梦境的庇护，它们迅速钻进了建筑，捕猎人类。
    可是，即便已经逐渐遭到了围堵，她们仍不敢往外逃跑，有人向外跑出去，一瞬间就化为黄沙。
    卡莉娜咬咬自己的嘴唇，慌乱地不知应该怎么办，她的恩赐发挥不了一点作用，那些怪物不可能会对人类产生好感。
    而且，由于她本身的怠惰，几乎不怎么用心学习神秘知识。
    这一路上，完全是依靠她母亲的能力，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一路逃窜。
    梦境消失之后，那种怪物同样可以被攻击到，可架不住它们生命力强悍，而且数量太多，手段也极为诡异。
    勒布兰克女士明显撑不了多久。
    “神啊，伟大的月之女神啊，求求您降下力量，拯救我们。”
    她着急地在心内胡乱地祈祷。
    可是，她的神明显然没有眷顾她，因为，一只怪物循着痕迹发现了她们。
    半人半怪物的诡异生物在黄色磷光中若隐若现，那双如同昆虫般的贪婪眼睛却异常清晰，怪异、粗砺的尖鸣从它的森森大嘴中传出来。
    它在呼唤同伴。
    很快，又有几只聚集过来。
    勒布兰克女士微微松开了握紧卡莉娜手腕的手，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可没等她做出具体的行动，那些怪物就这么倒在地上，陷入沉眠。
    勒布兰克女士愕然，抬头望向窗外，可以看见，夜幕的阴云被驱散，露出了明亮的星星。

 第九十五章 历史虚影

    当化身“鸦神使者”的模样的叶清正从火焰大门中走出来时，大祭司正背对着他，似乎在艰难地忍受着什么，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那种超过人类理解概念的来自古老世界的邪恶，如同疾病和毒瘤沾染了房屋、街道和以及整个小镇。
    那种邪恶，能将一名无畏的战士削弱成为一个战战兢兢的胆小鬼；能令一个满是洁净白砖铺就的圣礼堂化为噩梦之地。
    当然，还有倒悬着向上空汇聚的雨水，耳边，有轰鸣的闪电。
    以及，那一具具在屋檐下、街灯上倒吊的恐怖死尸，散发着恶臭，皮肤腐烂不堪，许多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揉动，交汇在一起。
    不过，看的时候，似乎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不清晰，也或许正因此，叶清并没有受到伤害。
    他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视线左右移了移，就看见，火焰大门旁边，似乎从很早之前就一直站着的卡拉那对着他笑了笑，接着，灰白雾气自虚空的孔隙露出，遮蔽了半个身影，蔓延成为一条灰白的、永远流淌着的大河，环绕着世界向前。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叶清看到一些东西。
    文明的利剑划破黑暗；
    喷薄的蒸汽和工业的轰鸣开启了新时代；
    神秘学的发展大放异彩……
    他渐渐恍然……这是，历史
    顺着这条灰白大河往上，有几道熟悉的人影闪过，然后，叶清看见卡拉那的手往灰白河水中掏了掏，不过两三下的功夫，一个人影快速勾勒而成。
    那是一位背负着巨大黑色翅膀的存在，后背隔着稍短的一点距离，两道狭长的血痕裂开。
    祂淡绿色的眼眸呆滞，没有自己的神智。
    这赫然是卡卡达克斯，而且，还是鸦神使者那个时期的卡卡！
    没等叶清问出口，他就感觉自己一瞬间和这个虚影建立了某种联系。
    卡拉那微微松了松手，虚影不再被拘束，像是受到了某种引力一般，朝着叶清靠近，并与之重合。
    “这是我的补偿，祝你好运。”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灰白雾气轰然破碎，像是从未存在过现实一样。
    ……
    大祭司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到了已经构建成型的火焰大门，以及，从大门中走出的身影。
    他，不，祂身后背负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两道血痕浮现，放于两侧的双手指尖有星芒垂落。
    恍惚间，大祭司甚至以为是真的鸦神使者降临。
    叶清感受着身上所承载的熟悉的强大力量，微微吐出一口气，然后，手轻轻在满是褶皱的夜幕上一抚，顿时，那满天的阴云尽数消散，闪电和雨水化作虚无，露出明亮璀璨的繁星。
    无声无息之间，远比教团布置的秘术更加强大的安眠领域自叶清的身上开展，扩散并笼罩整个群鸦小镇。
    只一瞬间，所有倒吊的死尸和捕猎人类的怪物全部陷入沉睡，那哗哗流淌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动，失去了动静。
    趁此机会，脸上布满疤痕的女人身影瞬间消失，那被拉出一角的巨大国度也重新隐藏，伴随着黑雾和死亡生灵一同退却。
    大祭司没有呆愣多久，黑布下的眼神复杂，面向叶清，五体投地，沙哑的声音响起：
    “恭迎鸦神使者降临！”
    然后，叶清同样听到了听到了众人狂热的齐声呼喊，不是从镇上，而是从另一个国度，祂可以轻易看到，那些披着黑袍的教徒跪在地上高声呼喊。
    不过，祂没有在意，因为，那条环绕的巨大河流仍然在天空中流淌，无数的死尸倒悬其上。
    巨大的怪影从死尸的身体上浮现，并且，模糊的轮廓中，见到了一个饱含恶意、令人憎恶、滑稽模仿的人类形体，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特质，流淌着不洁、怪诞、反常、可憎和令人厌恶的东西。
    怪影身上没有眼睛，不过叶清知道，其上承载着腐烂神的意志，正在审视自己。
    叶清从来知道，平等交流的前提从来是相当的力量等级。
    于是，祂没有说话，眨眼间，无数的乌鸦自土壤、空气中“长”出来，浓浓的黑雾之中，一个披着黑袍、戴着兜帽的人形生物从地面高至天际，拎着漆黑色的巨大镰刀，欲一刀劈断环流的长河。
    并且，透过黑雾，有一道狭长、似乎是天空的伤口的血痕裂开，它将要从腐坏的外表之下，偷取怪影仅存的生机。
    怪影的身体快速扭曲，蛆虫、苍蝇、腐肉、巨蚊等肮脏之物掉落而下，聚合成为一座蠕动的黑色山峰，快速将黑雾和乌鸦一同融化掉。
    同一刻，叶清的心内原本细小的杂念似乎得到了某种扩大，混入其它未知的、残余的毒性，在荒谬这堵高大围墙里，在凋零的惊恐慌乱里，困在希冀与腐烂并存的土壤之中，一点点走向末日。
    祂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身躯“啪”地化作黄沙和淤泥划开，可实质上，祂的意志进入了这个巨大死亡使者之中，用力将镰刀挥舞而下。
    环流的巨大河流一阵颤抖，内里蕴含的生机和各种存在的生物一瞬间被毁灭，然后，迅速化为腐烂的淤泥，可是，很快，又有鲜红的血液自内流淌而出，化作生机，重新滋润一切，生命再次孕育。
    天空的河流恢复平静，叶清的身躯在黑雾中又一次凝聚，站在祭坛之上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至于大祭司，从头到尾低着头，知道什么应该看，什么不应该看。
    在腐之教会跪伏的前方，坚硬的地板化作黄沙，然后，化作一个几人高的畸形头颅，直直地看着叶清，空洞的眼睛看不清任何神色。
    “我很好奇，失去了群鸦之主的回应，你是如何获得这股力量的”
    头颅的嘴唇没有动，却发出了声音，很明显，这背后，正是腐烂神与叶清对话，并且，祂并没有看出这是历史虚影所带来的力量。
    是因为祂没有接触过，还是，有别的原因……
    说起来，这还是叶清第一次与这位存在这样相处，蒙昧纪元时候，借着群鸦之主的光辉，把祂暴揍了一顿。
    叶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呵呵”一声，说：
    “看来，加西亚的力量让你获得了不少好处。”
    头颅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清，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一阵黄沙涌过，头颅和腐之教会的人都消失不见……

 第九十六章 收尾与加冕

    当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黄色轮环的河流在夜幕中缓缓隐去时，叶清轻轻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说实话，他完全不是腐烂神的对手。
    当初在蒙昧纪元能够一打二而且还几乎是碾压的状态，一是因为当时的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刚和加西亚大战，本身受了不小的伤，二是因为有群鸦之主的庇护。
    这就相当于三个小孩打群架，其中两个小孩联合了起来，可偏偏被围攻的小孩背后有个两米多高的肌肉大汉撑腰，谁看了谁不怵啊。
    虽然比喻并不恰当，但大致是这个意思。
    而现在，腐烂神处于完好的状态，而且因为谋夺了血族亲王的权柄，变得更加强大了。
    而叶清只是从历史虚影中借的力量，比之蒙昧纪元更加不如。
    刚刚的短暂交手中，腐烂神以为双方都只是在试探，简单地过了过招，但殊不知，叶清刚才的劈斩天河的一击，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他是想着，能不能暗搓搓地直接一招解决腐烂神。
    当然，也正因为这不能真正地伤害到腐烂神，祂没有危险的预警，所以才以为都是试探。
    毕竟，叶清表现得太过云淡风轻了。
    而且，居然还知道蒙昧纪元的秘史，显然并不简单。
    “看来，腐烂神的打算是，如果黑鸦教团没有神话级的力量，那就直接摧毁也无妨，如果有，则只是单纯试探，毕竟，和另外一位神话对上，这可能会让祂自己重伤，显然祂并不愿意如此……”
    “冬心少女并没有出现，但并不代表祂没有关注这里，祂只是在观望，很可能透过风雪神教的信徒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这样看来，腐烂神和冬心少女并非完全的联合体，这也正常，毕竟已经没有了一致对外的大敌，不过，这种存在的合作关系也不是我够揣测的……”
    “虽然看似解决了危机，但黑鸦教团现在依旧不过是空中楼阁，所谓的鸦神使者不过是个假架子……接下来，大祭司势必要在很多方面做出让步，不过，以教团的底蕴来说，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出去最顶端的战力，仍会是最强大的超凡组织……”
    “另外，这里就不得不考虑到一个问题，群鸦之主的苏醒和回归是否与黑鸦教团有必然的联系……应该没有，不然，即便有神话级的力量，教团也不可能会存在，冬心少女和腐烂神必然会联合起来，摧毁这里……”
    叶清抬头，透过夜晚的云层，视线仿佛之间穿透进了外太空，然后，他感受到，在所谓的星界之中，一位异常强大的存在踞伏着，强烈的存在感让任何神话级的存在都无法忽视。
    虽然看不清，但叶清知道，那就是群鸦之主。
    就像一颗太阳，依旧高高悬空。
    经历了蒙昧纪元一行之后，他原本以为群鸦之主不再回应，可能是因为祂又飞去别的星系，继续自己的旅程，这在古文明时期，似乎是常常发生的事情。
    单这一点，就与曾经的银月女神以及那位代表光辉的存在有很大的不同。
    “或许，是因为祂是古神，古神代表着特殊的意义……”
    叶清依旧记得，系统的调查对象是古神，而非神明，在这颗星球上，即是对群鸦之主的称呼。
    “这样看来，群鸦之主依旧停留在这颗星系，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沉睡……那滴藏在不灭之剑内部的神血，说不准就是祂的……”
    这些念头只是在叶清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当一切平息以后，镇上的教徒和居民重新走出。
    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安抚，仿佛之前的恐怖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有这座小镇，处处遗留的恐怖伤痕，还有无法被忽视的、足以影响人精神的污染，在述说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些污染很快就有专门的人前来清理，教团有完整的应对手段。
    普通镇民在劳洛斯的心灵操纵之下，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陷入了梦乡，明天一早，就会遗忘一切。
    为了避免有残余的污染改变他们的身体以及精神，之后同样会使用秘术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清除与安抚。
    而披着黑袍的群鸦教徒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祭礼继续进行，将进入收尾的阶段。
    ……
    祭坛之上，六位祭司的石像已经被搬走，脏污的痕迹重新被清理干净，黑色石砖上有历史沉淀的气息。
    三位主祭都到场，分别是劳洛斯摩拉、莫卡特昆伊洛和诺兰诺斯。
    劳洛斯和莫卡特，叶清都见过，而主祭诺兰诺斯是唯一的女人，比较年轻，脸上布满疤痕，是之前操纵“死亡国度”的那个女人。
    大祭司就跪在叶清的面前，而有人用托盘送来了一顶月桂王冠。
    叶清接过冠冕，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以及那颗金黄色的宝石，里面有一只光辉之犬正沉睡。
    这是在蒙昧纪元的时候，叶清亲手制作的王冠。
    这是一件比较优秀的超凡物品，戴上之后，附着在其上的胜利之咒可以驱除恐惧的心理，另外，可以短暂地完全融入光辉之中进行跳跃和穿梭。
    副作用很小，戴上一段时间之后，会让人短暂地极度厌恶黑暗。
    这件王冠没有编号，因为，它更重要的是其代表的意义所在。
    这是第一任鸦神使者的赐予，象征着黑鸦教团的开辟。
    神奇的是，曾经的第一任鸦神使者，又化作最后一任鸦神使者，再次为现任教团大祭司加冕。
    像是和历史、和神话重合了一般。
    意义非凡。
    叶清将冠冕戴在大祭司的头上，不知为何，同样摘下了蒙着眼睛的黑布的卡布雅兰圣多突然泪流满面。
    不是因为别的，而只是因为加冕的这个动作。
    毕竟，卡布雅兰的上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届大祭司，是由上一任大祭司匆匆委托的，没有真正的鸦神使者为其戴上王冠，也没有在主的注视下、在主的光辉庇护下。
    即便，他知道，这并非真实的鸦神使者降临。
    他虽然看不出异样，但他猜得出来，这就是卡拉那的力量，毕竟，他和卡拉那也相处过几十年。
    很可能，这位曾经的圣者，已经成为了一位伟大存在。
    “即便不是真的，等到下一次大祭礼举行，一切也终将成真……”
    叶清注意到了大祭司的情绪波动，眼神没有什么变化，充满威严地开口：
    “我为你加冠；”
    “在主的注视之下；”
    “你将成为祂的圣徒，行走人间的牧首！”
    大祭司任由眼泪流下，近乎喃喃地开口，说出誓词：
    “我将尽己所能；”
    “我将传播主的信仰与光辉；”
    “我将行在光明的大路上，行在真理的正道中；”
    “不贪慕世俗的、不迷恋虚无的；”
    “坚定自己的信念，如一座高塔，不因暴风雨而倾斜；”
    “不偏离自己所追求的目标；”
    ……
    而那些披着黑袍的群鸦教徒跪在祭坛下，围成一圈又一圈，狂热地呼喊：
    “伟大的群鸦使者，我们敬拜您；”
    “您是末日的光辉，是伟大之神行走人间的使徒；”
    “您将指引我们，行在正确的道上，灵魂升入神的国度；”
    ……
    同样跪拜祈祷的，还有那群朝圣者。
    汹涌的祈祷声汇聚在一起，朝着叶清涌过来，似乎化作了特殊的力量。
    然后……
    “昨日重现……有了松动……”

 第九十七章 令人厌恶的雕像

    “昨日重现有了松动……”
    叶清有些讶异，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恩赐“昨日重现”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
    事实上，自他回归新纪元以后，就发现“昨日重现”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根本没有办法向历史中的“鸦神使者卡卡”借取力量，毕竟，两个存在是完全割裂的两个个体，历史不承认他的身份。
    可现在，叶清敏锐地察觉到，“昨日重现”已经可以动用，稍微地撬动了存在历史中的第一任的鸦神使者的力量。
    尽管依旧没有办法借用，可至少有了希望。
    “是因为信仰，或者说，一种认可，基于某种神秘学上的联系，大量的智慧生灵的信仰和认可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历史，不，不应该说是历史，而是，命运……当然，这其中也许有着先决条件，那就是我曾经去过蒙昧纪元，成为了鸦神使者，必然和卡卡有着命运上的某种联系，即便相隔了几千年或者更久，这种联系已经十分微弱……”
    很快，叶清便有了猜测，并且，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所以，如果有更多的人认同我‘鸦神使者’的身份，也许有一天，我能够完全借取蒙昧纪元时期的力量，即便有一天腐烂神和冬心少女打上门来，打不过，我还逃不了吗……这是一种扮演，我必须扮演我现在的身份……”
    旋即，他的眉头又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
    “这还不够，‘鸦神使者’和‘鸦神使者卡卡’并不是一个等同的概念，即便我成为了人们心中的‘鸦神使者’，估计也只能借到一小部分力量，所以，必须同时有人相信我就是历史上的卡卡，这样，才能成功地扮演……”
    他吐出一口气，眉眼微微舒展开来，想到了自己曾经在蒙昧纪元丢下的那件超凡物品，名为“威廉迪亚斯的神奇手杖”。
    “希望我的骑士没有背叛，我的布置也依旧有效，另外，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卡特芭芭拉是不是还活着……”
    ……
    小祭礼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尾声，叶清面不改色地接受众人的朝拜，然后，他朝着已经站起来的大祭司点点头，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这……”劳洛斯眨了眨一红一黄的双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祭司倒是非常淡定，眯起眼睛，看着那晨曦的一缕金黄色的光辉一点点撕开黑暗，无尽之塔像是影子一样同时被驱散，笃定地说：
    “他会回来的。”
    ……
    叶清消失的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了虚幻的水声层层叠叠，在耳边响起，还有，似乎有陌生、诡秘的洋流挤压着他的皮肤。
    接着，是上升，或是下坠，坠到了一片无边际的地方。
    一眨眼，他就换了一个环境。
    这里，是一个岛屿，一个十分空旷的岛屿。
    四面是无边的荒芜，平坦而没有视线的阻碍。
    细细看过去，岛上其实站着很多人。
    不过，也不只是人，虽然外表类似，还是有很多，其实是其他的种族。
    全部都化为了透明的幽魂，轻轻地在原地摇晃，或者，漫无目的地向着某个方向飘去。
    大部分都是残缺的，断了一只手、一只脚，甚至是脑袋，也有胸膛被挖开的。
    然后顺着外沿看去，就看到了一片大海，无边无际的大海。
    “那就是……灵性深海。”
    叶清看着这一幕，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一样轻声喃喃自语。
    他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的边界，不仅如此，那黏稠的水流不断拍打着曲折的岛屿边缘，呢喃与呓语、私语与悲叹，以及阵阵骇人的嘲笑声混在一起，冲击着耳膜与精神。
    不过，这对现在暂时借来神话力量的叶清没有多大的影响。
    在这片岛屿上漫步，他并没有感觉到与现实有什么差异，鞋底传来的触感，就和踩在沙滩上一样。
    头顶没有任何星体，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看不透，从里面，无定形、无规则地辐射出了一排排、一行行的模糊的点，就仿佛投出了无数条肉眼可见的恐怖触手。
    叶清鼻子轻轻动了动：
    “没有任何的气味。”
    是的，没有任何的气味，以他现在的敏锐的感官，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都远远超过了人类，可还是没有闻到一丁点的气味。
    “而且，我的力量得到了加强。”
    这不仅仅包括来自历史虚影的神话级力量，也包括他本身拥有的恩赐。
    就仿佛，这里是一切的源头。
    不过，他没有贸然使用力量，怕引起未知的异变。
    那些幽魂是半透明的，挤满了整片岛屿，靠近灵性深海的幽魂则立马被幽深地近乎泛黑的海水给吞噬。
    叶清无法触碰到他们，就这么直接穿了过去，他也没在意。
    在这里穿行，完全会忘记了时间、安全、方位和目标等的存在，周边的事物在渐渐褪色，变成久远的记忆。
    不过，叶清感受到来自现实世界的牵扯，像是锚一样，锚定他本身的存在，不至于迷失。
    他可以随时返回。
    然后，他看到了意外的东西，那是一座半人高的粗陋的雕像，半个身子被埋在了土壤里。
    露出来的部分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背后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
    雕像的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幽魂，大抵是在左右挪动，无休止地动作着。
    叶清见过它。
    这是现实世界的黑鸦教团对群鸦之主这位神明人格化之后，所制作的雕像！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尊雕像莫名令人生厌，并且，布满了一道道奇怪的伤痕，伤痕流出红色的、类似血液一样的东西。
    然后，叶清看到，血红色黏稠的疯狂洪流、闪电丛生的紫色天空、无定形的鬼怪肆意狂欢、畸形橡树连成森林并用巨蛇般的树根汲取无可名状的汁液……
    “啊……”
    叶清感到剧烈的头痛，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然后移开了视线。
    他揉揉额头，心里感到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里会有群鸦之主的雕像，那些画面，又象征着什么……”
    他没有驻足太久，想不通的事那就暂时别去想，不然徒增烦恼。
    何况，他还想试着进入深海……

 第九十八章 初探梦境世界

    叶清发现，如果只是想要在岛上逛一逛，这片平坦的岛屿似乎就大得没有边界，明明看得到尽头，却总在无限地向外延伸、扩展，可如果当你心里有了靠近深海的想法的时候，没一会就走到了边界。
    十分唯心。
    广袤而幽深的灵性深海就近在眼前，可叶清无法再向前踏近，哪怕一步。
    即便他现在算得上半个神话。
    有一层十分强大的阻碍阻隔着他，让他无法靠近。
    “现实世界的生灵已经失去了进入深海的通行证。”
    叶清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是群鸦教会的教皇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告诉他的。
    他没有再试图进入，反而仔细观察起脚边的深海的模样。
    刺眼的微光在叶清的眼前闪过，表面上看是一片普通的海洋，只是颜色深了一些，可在他的视角之下，海水中有无数无定形的彩虹色泡泡聚集、万花筒般变幻的多面体飞驰，以及显化的、各种莫名的有机物和无机物，都完全超越了语言能够描述的范围，难以理解。
    那些物质，有时候能让人联想到棱柱、迷宫、簇生的立方体与平面和硕大无朋的建筑物，又有时候，让人联想到成堆的气泡、章鱼、蜈蚣、有生命的神像和活过来像毒蛇一般蠕动的错综复杂的神秘纹路。
    似乎都无比险恶和恐怖。
    灵性深海的海水翻滚沸腾，模糊的音调充斥其中，语言无法表达、感官难以承受，某种极其原始之物搅动凝聚在它浩瀚的音色之中，偶尔以某种残响穿透层次突破而出，赋予特殊的含义。
    可无论如何，叶清都无法分析清楚，它的音调、音质和节奏，难以定义。
    近黑的海水之上，大量的没有具体形态的模糊气流漂浮着，黑色、灰色混在一起，一串串无意义的呓语缠绕其上。
    看似混沌、杂乱无序，但又隐匿着古怪的秩序之感。
    “这是……各种信息的具象化。”
    在叶清的眼中，自然有所不同，一眼能够看穿本质，可惜，没有办法进入深海，就没有办法接触到它们。
    “历史虚影持续的时间没剩多久了，我还需要去一趟梦境世界。”
    他稍稍感应了一下，决定离开。
    借助锚回到现实世界的前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这世上最仁慈的事，莫过于生灵都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普通的头脑无法接受与统合未知的信息，知识的碎片没有被拼凑到一起。”
    “可当小岛外无边无际的海洋开始汹涌，通往真实的恐怖窗口被打开，小岛上的生灵，又该何去何从……”
    ……
    回归现实的一瞬间，叶清没有停留，心念一动，立马就要进入梦境世界。
    不必动用恩赐“梦境行者”，因为鸦神使者本身就掌握着梦境的相关的权柄。
    他感受到，从某处空间的孔隙中，有暗淡的白色雾气涌出来，填充了现实世界的每一寸空隙。
    然后，周边的场景再一次转换。
    这一次，又是和岛屿与灵性深海完全不同的景象。
    暗淡的白色雾气无边无际，蔓延在整个空间。
    放眼望去，入眼处，皆是深沉的白雾茫茫，闪烁的星点隐没于雾气蒙蒙之间，似有似无，若即若离，提供着微小的光芒。
    紫色光晕从雾气的细微缝隙中渗漏而出，悄然亮起微弱的摇曳辉光。
    拨开迷雾，一栋栋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小屋赫然现于眼前。
    木制、铜制、石制的，尖顶、圆顶、方顶的，红的、黄的、绿的、各色斑斓的，不一而足。
    小屋的表面淌着血，长着巨大的瘤包，滑腻的触手挥舞，又或是凸出一张张恶毒的人脸，一只只布满血色的眼睛。
    血肉淋漓，黏腻浑浊，杂交着茂密的植物、鲜活的动物和人类、坚硬的金属，充斥着极致的混乱感，肆意地诠释着何为扭曲、何为怪异。
    雾气翻涌间，不知名的黑影流动，诡异的嘶吼声透过雾气，还有无数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癫狂和迷乱之语自他们口中发出。
    小屋间，是未知材质做成的街道，地上铺着带脉络的抛光石块，切割成角度怪异的形状，遵从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怪异的对称法则。
    “真是奇特的世界，可这种样子，又怎么会被描述为梦与幻之乡，旁人一看就得吓死……又或者，是因为我的视角有所不同。”
    毕竟他现在暂时拥有了神话级的力量，可以一眼看穿很多事物的本质，只是平常的时候不会刻意打开这种视角。
    不过，在灵性深海与梦境世界不同，这种变化是自然而然的。
    叶清没有在意，手指尖有璀璨的星芒垂落，然后，这些星芒化作了一条细线，向着一个方向飘去。
    同时心中默念：
    “蒙昧纪元第一任鸦神使者所持有的‘神奇手杖’的位置……”
    “蒙昧纪元第一任鸦神使者所持有的‘神奇手杖’的位置……”
    ……
    重复几遍以后，这条细线一点点与白色雾气产生联系，有了某种相同的脉动，一起一伏。
    然后，很快……
    “找到了。”
    他微微一笑。
    不愧是神话级的力量，靠着对梦境的掌控，这么轻易就确定了他要找的东西的方位。
    细线又逐渐回缩，消散在他的手掌心，不过，坐标已经记住了。
    梦境世界本就是梦境的集合体，充满了各种离奇以及光怪陆离，根本没有方向可言，场景时刻可能会发生未知的变化，从同一个地方进来，每一次都可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同样地，出去时也可能会随机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这种时候就必须要有坐标。
    通过“鸦神使者”的力量，叶清已经确定了自己手杖在梦境世界的坐标，随时可以再度进入，找到它。
    “不过，已经没时间了。”
    身上的历史虚影即将消散。
    他摇摇头，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准备下一次再进来探索。
    进来梦境世界的一瞬间，叶清就锚定了现实世界原本位置的坐标，不然，回去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在希尔星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是叶清翻阅有关的资料所得到的讯息。
    “先回去，下一次再进来……”

 第九十九章 来到新纪元

    晨曦刺破黑暗，金色的光芒笼罩大地，穿过那些挂满蔓藤的巨木组成的昏暗树林，带来一丝暖意。
    树叶掩映之间，枝蔓之上，有许多灰黑色的巢穴藏在其间，那些大只的乌鸦就栖息在这里，羽毛油光发亮。
    它们的巢穴之中，有什么在闪闪发亮……是金子，是珠宝，还有各种奇怪的亮片和金属零件。
    它们喜欢这些东西，时常会从远方叼回来，大多是属于那些无知又贪婪的冒险者们的，最终只能倒在土壤里化作白骨，长眠在厚厚的苔藓和青草下面。
    尽管栖息了这么多的黑色大鸟，却一点不会呱噪，少数的几声“嘎嘎”，消弭在了厚重的古木之间。
    偶尔有几只乌鸦在树干和地面跳来跳去，翅膀滑稽地扇动着，然后，土壤被翻动，发出了动静，惊扰了原本欢快的乌鸦们，栖息在枝干上的乌鸦也移来视线，猩红的眸子闪着寒光。
    那是一只干瘦的手，直接破土而出。
    一只乌鸦小心地靠近，试探性地在手臂的肉上啄了啄。
    没有反应。
    然后，它继续啄了啄。
    这一次，像是唤醒了什么一样，手臂有了反应，左右小幅度地移动着，接着，大片的土壤连着飞舞的灰尘之间被掀开，有什么直接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老人。
    所有靠近的乌鸦都一时间被吓到了，远远地立着、看着，不过，它们没有试图攻击，这有点不符合它们凶猛的性子。
    若是平时，如果有谁贸然闯入了这里，也即是群鸦森林的深处，说不准会直接遭到围攻，被生生给扯出眼珠子。
    这里的古怪乌鸦，渐渐有了一股血性。
    老人半截身体还埋在土里，两眼呆滞无神，僵硬地平举着的右手臂微微颤动，手指无意识地曲了一下，然后，像是渐渐回过了神一样，眼睛一点点有了光。
    他望了望四周，干瘦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又僵硬地笑容，然后，用手指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咳咳……”
    “咳咳咳……”
    像是喉咙里夹杂了砂石，并且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老人适应了许久，才能够发出正常的声音。
    他的语法和腔调十分怪异：
    “一个新的纪元，我来到了一个新的纪元，一切都如我所预料的，顺利发展。”
    这时，一只体型尤其硕大的乌鸦靠近，似乎是这一小片区域的鸦王，它用头轻轻蹭了蹭，颇为温顺，就像一只乖巧的宠物。
    老人也摸了摸这只巨大的乌鸦，梳理它的羽毛，然后将它推开，从土壤里将自己挖出来，踉跄几步之后终于站稳。
    他看着周围眼睛闪烁着红色光芒、带有深深的寒意的乌鸦，似乎颇为满意，点点头。
    “都被喂养地很漂亮，看来，这些年，你们没少吃好东西，尤其是人的眼珠子，那可是大补之物。”
    明明同是人类，可这老人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残忍之处。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身体，又对着鸦王说：
    “你们该出去走走了，不能总窝在一个地方，应该去外面，扩散你们的影响，这样，主才能尽早醒来。”
    鸦王像是听得懂人话，红色的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芒，然后，向后退，硕大的身躯逐渐隐匿茂密的丛林中。
    一小部分乌鸦同时也有了动作，离开了自己栖息的巢穴。
    突然，老人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像是卡了一下，之后，右手的手指微微曲了曲，缓和了一会，才再度揉揉额头，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遗症，不过没有关系。”
    他手掌轻轻抚过一颗大树，感受到了微微的硬刺的感觉，并且，还在小幅度地摆动，像是蕴含着某种生命力一样，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老人双手握拳抵在唇边，似乎就要念诵着什么，然而，再度卡壳。
    他的眉头深深地皱起，喃喃自语道：
    “一个历史学家居然，连我都被影响了。”
    “以前还没怎么注意，毕竟只是一个史诗……现在看来，是个很难对付的人，这也正常，毕竟，占据了三条途径……”
    老人吐出一口气，脸上又挂起莫名的笑容，向前走几步，身影同样消失在茂密的树林的阴影之中。
    他走后没多久，鸦群突然躁动起来。
    一只黑色大鸟横立枝头，站在巢穴之中桀桀嘶鸣，鲜红的眸中竟然浮上灰影，扭身，飞下枝头，变成了一个黑色头发的娇俏女郎，鸦羽化作一层黑布，披在身上，遮住赤裸的身体。
    初时，她的脚步踉踉跄跄，可没多久，就渐渐适应了人的身体，不住地用手抚摸自己，还在原地蹦跳了几下。
    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像是一个盲人，并且，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显得有些恐怖。
    她突然扭头，看向更深处的一个方向，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向着里面走进去……
    这一幕，在没有人烟的群鸦森林之中相继发生……
    ……
    这一天的黑夜似乎分外漫长，当种种异变全部消散之时，这里才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群鸦小镇的外郊，叶清住的别墅里。
    “你下一站准备去哪”叶清问。
    站在他面前的，自然就是卡拉那霍奇夫斯。
    黑色碎发，金黄如同婴孩一般的纯净眼眸，以及那种柔和的气质，特征依旧鲜明，让人一眼难以忘记。
    “也许是亚鲁特王国，也许是阿卡恩联邦，又或许，去一趟冰雪之境，这之后，我还想着出一趟海，看看能不能穿过黑风暴。”
    黑风暴是指围绕在东大陆周围的一种独有景观，正如其名，黑色的强大风暴日夜不休地在大陆边缘刮着，即便是强大的黑鸦教团，也没有办法通过。
    甚至，眼前这位新晋神话都不敢夸下海口保证，一定可以通过。
    虽然暂时没有人能够通过，不过，确有少量的史料记载，东大陆一定存在。
    听闻，东大陆的人文风俗都十分特殊，并且，那里的人大多都是十分少见的黑发黑眸……就和叶清一样。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通过我的信使。”
    然后，他递了一张纸给叶清。
    “这是我信使的召唤方法。”

 第一百章 小心月亮

    叶清接过纸张，有些疑惑：
    “信使是什么”
    他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词，黑鸦教团的典籍中也没有提到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还没有翻阅到相关资料的关系。
    “信使，是一类深海种族的统称，愿意和你缔结深海契约，帮你送信的，一般都可以称之为信使，他们大多数都是神明眷族，毕竟，如我之前所说，大多数深海种族都是无理智的，而神明在深海中培养的眷属种族，一般都会因此获得智慧，甚至发展出文明……”
    “不过，‘信使’也可以特指一个深海种族，种族名翻译过来，一个名为‘奇犽塔’的深海种族……这个种族对现实生灵比较友善，愿意与之签订深海契约，帮忙传递信件或者其它东西，并且速度很快，很少发生意外……”
    “相较而言，如果召唤出其他的深海种族帮你送信，由于灵性深海中的状况千变万化，时常可能会发生各种意外，甚至，你召唤来的信使本身对你心怀恶意，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如果你想的话，这张纸上也有召唤信使的方法，你可以和他们签订深海契约。”
    说完，卡拉那站起身来，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你是个不错的人，说实话，如果你当初选择了另一扇门，我还真拿你没办法，并且，很可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了。”
    他的手里依旧捧着那本历史之书，黑色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与图案，显得有些神秘，泛黄的纸张沉淀了历史的气息，古朴而悠远。
    “有问题可以通过信使问询我，可以回答的，我尽量回答。”
    “另外……”
    卡拉那的动作突然顿了顿，金黄色的眼眸难得有别的情绪蔓延出，直视叶清的眼睛，认真告诫他：
    “小心月亮。”
    说完，没等叶清有什么反应，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轻轻掸去历史之书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整个人身体模糊了一下，顿时就消失不见。
    “小心月亮……这是什么意思，是指银月女神，还是单指末日的红月，难道，我身上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之处，导致我被注意了……”
    卡拉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叶清有些犯迷糊，不过，这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有深意在其中。
    “自古文明毁灭以后，难不成，这颗星球上依旧有红月的力量残留吗”
    叶清仔细地翻了翻记忆，突然想到，那些被红月力量污染的银月石，以及，成为红月眷属、完全变成怪物的古兰特子爵。
    “月亮结社，信奉一位象征月亮的伟大存在……血之俱乐部，会不会与血族有什么关系……”
    ……
    一直到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大祭司还有主祭劳洛斯这才忙完，小祭礼举行完之后，还有一大堆善后的工作。
    知道现在，他们才有空闲时间来到别墅找叶清。
    “我想，我们需要签订一份契约。”
    一见面，大祭司立马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位“鸦神使者”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了，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让人有些看不清。
    更何况，他的背后，还疑似有卡拉那霍奇夫斯这位曾经的强大圣者的支持。
    大祭司怀疑，卡拉那已经晋升成为一名伟大存在。
    由于超凡的断绝，加上漫长时间的消磨，并不是谁都像叶清一样，有机会进入过去，了解诸多隐秘。
    新纪元之中，除了那些从古代就一直活下来的老怪物，常人是不知道史诗、神话的分级，更无从知晓冬心少女、腐烂神与群鸦之主之间的差距。
    只知道，从一些显露的表现来看，比之群鸦之主，冬心少女和腐烂神确实要弱小一点。
    所以，除了信仰冬心少女和腐烂神的信徒，以及什么都不了解的普通民众将祂们称为神明，在其他人的眼里，都称这两位神话为伟大存在，而群鸦之主是唯一的真神。
    而在伟大存在之下，则是圣者级的人物。
    圣者之下，则是诸多的神选者和掌握超凡知识以及超凡物品的神秘界的人，没有详尽的划分。
    对标这种实力的划分，超凡物品以及各种超凡知识也根据效用以及威力，综合起来，被模糊地大致划为三种等级：普通级，圣者级，伟大存在级。
    至于神选者的恩赐，一般只有他们自己了解，没有被归类。
    像是叶清手中仍存有神话一击的旧日诗篇，以及“钢铁的礼赞”、“死亡国度”，“湮灭之轮”，都是教团中存有的伟大存在级的超凡物品。
    “封印之碗”、“无名之画”只能被归为圣者级。
    听到大祭司的话，叶清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随时摆脱黑鸦教团，“梦境行者”可以让他随时进入梦境世界，还有旧日诗篇，上面留存的神话一击可是没用出去呢。
    现在想想，之前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幼稚，居然作死地想要反过来威胁大祭司，获得一些好处。
    当时的想法是，通过这种方式确定自己的价值，以来保证自己的权益，以及规范接下来的行为处事方式。
    想法很好，行为过于鲁莽。
    那时候，大祭司之所以没有生气，甚至都没有想着要签订契约，未必没有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另外，也确定这颗棋子不会跳出自己的手掌心。
    不过，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当然可行，毕竟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
    尽管叶清已经有了独立的能力，但是，一方面，他希望借助教团的力量更好地进行扮演，另一方面，卡拉那关于月亮的提醒也让他有些不安。
    待在教团里，不管是获取超凡知识，还是调查消息，都十分方便。
    “依照现在的速度，再待几年，就能够让门之匙的进度足够……我唯一担心的是，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坑……”叶清内心自语。
    “既然你也同意，那就签订契约，这样，我们双方也能更好地进行合作。”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清，干皱的脸上露出笑意，点点头，声音沙哑地说。

 第一百零一章 生命是机械的燃料

    在大祭司的示意下，一旁的劳洛斯差人从外面搬来了什么，盖着黑布，看不清模样。
    等劳洛斯揭开黑布以后，就露出下面的石头雕像，那是一颗男人的头颅，栩栩如生，并且，五官的比例极其完美，没有一丝瑕疵。
    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叹于其相貌的完美，连带着雕刻师巧夺天工的技艺，也要一并赞叹。
    劳洛斯眨了眨一红一黄的异色双瞳，轻轻点点头，为叶清介绍：
    “它的编号是‘24’，名为‘全知的塞列兹诺夫’，当然，不可能全知，只是了解大部分的知识，并且，也可以请它帮忙监测异常、辨别真假。”
    “有它在，能够极大程度地确保公平性。”
    大祭司咳了一声后，解释道。
    “在签订契约以前，我能看看吗”叶清没有提出质疑，只是表露出明显的好奇。
    “当然没问题。”大祭司没有任何怀疑。
    叶清起身，手指伸出，然后又缩回去，表现得有些犹疑，侧脸看向劳洛斯，笑着问：
    “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比如，我的触碰，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劳洛斯的眼中没有任何异样，恭敬地低头回答：
    “不会，在它被唤醒之前，它就是一件普通的物品。”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说：
    “如果您觉得担心的话，您可以仔细阅读过它的相关资料，稍后就会有人送来，到时候再另做决定。”
    “不，不用麻烦了。”
    叶清摇头拒绝，手终于放在男人头颅的头发上，轻轻拂动，与之接触了足够的时间，等到了信息流凝结成功：
    【你提取了一座全知者雕像。】
    【你获得信息：古老的全知者来自灵性深海，是神明的眷族，也是知识的代表。
    他们往往拥有丰富的阅历和渊博的知识，知晓许多隐秘，并且，眼睛能够辨别真假，看穿一切伪装和异常。
    全知者喜爱契约以及公正，不会允许有存在试图在他们的面前篡改契约内容。
    这是一座全知者的雕像，一个已经死亡的全知者所化，拥有全知者的部分能力。
    每当你说出“塞列兹诺夫，我需要你的帮助”，雕像就会被唤醒，并可以向它提出任何要求。
    它是“正义”的，你所提的要求不能违背它的“正义”，一旦违背了它所坚守的“正义”，它会惩罚你。
    雕像的“正义”取决于它的前身，那位已经死亡的全知者的“正义”。
    请注意，当雕像被唤醒之后，不要尝试蒙住它的眼睛后再提出要求，不然，它的“正义”会被扭曲，并且产生极为严苛的判定，将大部分事情归于“邪恶”。
    将雕像置于黑暗的环境中，它会自然地陷入沉睡。】
    叶清没有听过“全知者”这个深海种族，这也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大祭司他们确实没有布下什么暗手，这个雕像的功能足以保证契约的公平性，对他同样是十分有利的。
    “所以说，他并没有企图暗中控制我，而是，在提防着我，又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他有了忌惮……唯一的异常之处，大概就是祭礼当天我所表现出的力量……卡拉那毕竟是教团的圣者，大祭司很可能猜到了什么，他认为我的背后有卡拉那的支持，因此，不得不做出一些措施来确保他的计划顺利进行。”
    “不过，这么看来，卡拉那似乎真的和现在的黑鸦教团闹掰了，也对，现在的祂，都不一定信仰着群鸦之主，毕竟，那位曾经的虔信者，估计已经陨落在了霍奇夫斯山脉了。”
    叶清收回了手，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对我也很有利，起码能够让大祭司有所忌惮……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舍得如此付出，大概率对我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同样要多加防范……”
    说实话，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叶清刚才的表现十分刻意，在检查这座雕像的问题。
    不过，即便看出了也对他没什么影响。
    双方都心照不宣。
    “那么，可以开始了。”大祭司的声音沙哑干涩，在这片有些沉默空间里荡开。
    劳洛斯屈指轻轻在雕像旁边的桌面敲了两下，沉声说：
    “塞列兹诺夫，我需要你的帮助。”
    话音刚落，那原本紧闭双眼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珠还转了转，像是拥有自我的神智一样，四处张望了一下，十分灵动。
    不过，从叶清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件超凡物品并没有活性，当然，也不排除信息遗漏的可能性，不过很小。
    对于有活性的物品，都会特别提示，“安眠之眼”如此，“历史之书”也是这样。
    石雕男人张嘴，形状完美的嘴唇发出十分机械的声音：
    “请说，我愿意帮助你。”
    声音没有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我希望，你能见证一场契约的进行，并确保其公平性。”
    名为“塞列兹诺夫”的雕像似乎想要做出颔首的动作，可惜，只有一颗脑袋，声音依旧机械：
    “可以。”
    ……
    “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吗，还是……”
    这里是群鸦森林的外围，五个肌肉鼓鼓的大汉围在一起，面面相觑。
    他们是阿卡恩联邦变革派的人
    从这里，出去之后，再一直向西南的方向行进，就能抵达贝卡亚特，然后就能乘坐火车回到阿卡恩联邦。
    可问题是，他们原本的目的是要逮捕约翰阿维尔森的，可不仅没有捉到人，还把队长搭进去了。
    唯一庆幸的是，“置换迷宫”不在这行人的身上，所以没被黑鸦教团得到。
    他们又没这个胆子去质问教团，和他们要人。
    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达尼洛，你怎么了”
    突然，其中一个褐色短发的男人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异声音，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周围四人没有靠近，反而拉开距离，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进行防备。
    其中一人小心接近，再次问：
    “达尼洛，回答我，你怎么了”
    然后，他就看到，达尼洛抬起头，面向着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立马跳开，同时毫不犹豫地大声指挥道：
    “开枪！”
    砰！砰！砰！
    接连的轰隆的响声响起，大片的烟尘飞扬，一颗大概一人可以环抱的树直接倒下，树身卡在另外两颗树之间狭小的间隙中。
    可惜，对于中心似乎已经发生异化的达尼洛没有用，子弹全部被一阵金光所挡下。
    达尼洛脸上露出淡淡的、悲悯的表情，双手合十，诵了一句：
    “菩萨慈悲。”
    然后，他以摧枯朽拉之势，迅速扭断了剩余四人的脖子，期间，子弹全部被他身上笼罩的淡淡金光抵挡。
    在他的手下，四人的尸体迅速扭曲成一团，化作一个淌着鲜血、混杂有内脏和白骨的被压缩的血肉团子。
    “菩萨慈悲，生命是机械最好的燃料，不可浪费。”
    达尼洛这么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嘴巴直接咧开，一直到耳垂的部位，露出里面闪着漆黑光泽的金属牙齿，一点一点，将这个巨大的血肉丸子啃噬入肚。
    同时，机械的轰鸣在他的身体内奏响，那是杠杆推动、涡轮被点燃的声音。
    最后，消灭了一切痕迹的达尼洛拍拍衣服，嘴巴恢复原状，表情轻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的腋下，出现了一对手臂的虚影。
    “菩萨慈悲。”
    随着达尼洛这再一次的念诵，虚影立马破碎。
    “世人愚昧，害怕吾之本相。”
    他摇摇头，轻声叹了一口气，旋即，表情又坚定起来：
    “去往阿卡恩联邦，传播‘渡世经文’，让愚昧之人得以脱离苦海，得以面见真性，不畏本相……”

 第一百零二章 梦境游记

    “……漫步在空蒙的梦境世界曲折蜿蜒的街道上，两旁是各色的梦境小屋，缠绕着荆棘、淋漓的血肉、坚硬的钢铁……每一个梦境小屋，都对应着现实世界的一个人的梦境，你必须经过梦境主人的同意，才能够入内……当然，这并不容易，因为沉浸在梦境中的人是无法自己清醒过来，也没有办法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我的朋友卡丹奇，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我对他做了心理暗示，以及其它的一些辅助，确保他在做梦的时候能够清醒过来，并允许我进入他的梦境小屋……这很成功，在我敲门之后，他在自己的梦里清醒过来，并邀请我进入了他的梦境……”
    “在卡丹奇的梦境里，到处可以看见森林，树木大得有些反常，野草及荆棘生长十分繁茂，但另一方面，农作物的田地却全是一副贫瘠的模样；稀稀疏疏分布其间的房舍风全都显得老旧、肮脏又破败……墙皮剥落的门廊前、散布着石块的倾斜草地上，夕阳昏黄的光芒垂落……这是卡丹奇童年时候对老家的回忆，在梦境里体现出来，他自己是这样说的，真想不到，一向严肃的卡丹奇，都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地势一路抬高，道路延伸进了茂密森林上方的群山间，那些山峰的形状圆得过分、对称得过分，非常不自然，这才有了点梦境的怪诞……那些山顶上大都围绕着一圈圈古怪的高大石柱，那些石柱在天空中映出格外清晰的剪影，还有一条河，窄细而波光粼粼，在头戴圆冠的山峰脚下如巨蛇般诡异地蜿蜒着，又朝山间攀爬而去……卡丹奇自己也不清楚，这些代表着什么，不过，这只是一个梦境，出现未知的事物很正常，也许是某些记忆的杂糅……”
    “……我进入梦境小屋是以肉体的存在，而卡丹奇的存在则类似一种灵体，并且，他无法踏出自己的梦境小屋……这个梦境没有持续多久，也许是因为清醒梦的关系，卡丹奇很快就在现实中醒来，我也被挤出了梦境小屋……我亲眼见证了梦境的崩塌，一条条黑色裂缝蔓延开，将所有的景色全部吞噬，反倒是梦境的主人没有意识到这一变化……”
    “梦境世界中，存在着很多奇特的怪物，最为普遍的，是一种潜行在白雾中的黑色怪物，只能知晓它们在近处，却无法见识其身形，唯有白雾稀薄甚至消散的地方，能窥见其形貌特征，当然，这时候的它们也十分危险，往往会攻击人类……”
    “我所见到的一只，它浑身漆黑，淌着某种漆黑的浓稠物质，腰部以上的部分有一半像人类，然而，腰部以下才是最糟糕的部分：因为从这里开始，一切类人的特征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怪诞——浓密地覆着一层粗糙的黑毛，长着约二十条长长的漆黑色触须，末端还伸着古怪的吸嘴，疲软地耷拉着……它们没有什么致命的弱点，你必须将它们给撕裂，以至于无法聚合，它们死去以后，会留下一种奇异的黑色晶体……”
    “在梦境世界里，最危险的不是这些黑色怪物，而是那些神话传说、童话故事，乃至于诗歌，它们的传唱度足够高，基于某种特殊的原由，会在梦境世界中凝聚出相应的人物与场景……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它们往往会在梦境之中发生未知的异变，对过路的旅人不怀好意……”
    啪！
    读到这，叶清将书本合上，后面就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有用的内容了。
    这本书是由黑鸦教团历史上的一位圣者所书写，书中的卡丹奇也是一位圣者，这本书名为《梦境游记》，记载的就是这位圣者在梦境中探索的场景。
    实质上，探索梦境世界的资料非常少，而这其中又大多数集中在黑鸦教团里，这还大概率是因为，群鸦之主有梦境相关的权柄，因此，偶有圣者得到恩赐能够进入梦境世界。
    不过，同样十分少见，即便是历史记载中曾经降临过的鸦神使者，也不一定能够进入梦境世界。
    叶清猜测，这和群鸦之主的权柄范围有关：
    祂是寂静与安眠的领主，梦境的王，星界之旅行家，文明观察者，灵性光辉之源，摘星神，死亡与丧葬的主宰，群鸦之主。
    鸦神使者得到的权柄不可能全面，就像曾经作为卡卡的叶清也一样，他同样不清楚“星界之旅行家，灵性光辉之源”代表着什么。
    毕竟，他是群鸦之主归来以后的第一任鸦神使者，往后，说不定都只获得其中的一种力量。
    完全看那位神明的心情。
    谁也猜不透。
    “现在可以开始探索梦境了，找到属于我的手杖……”
    叶清轻轻吐出一口气。
    签订契约以后，尽管有了不得不履行的义务，相对的，他也拥有了更多自由，可以自由出入群鸦小镇。
    契约内容很简单，首先，叶清作为鸦神使者在教团之中拥有极大的权限，某些方面，甚至不下于三位主祭乃至大祭司本人，但同时，他也必须服从教团的一些安排，扮演好使者的身份，不得以任何方式暴露，并且必须出席一些重要的场面，当然，这个的前提，必须是不危害他本人的安全。
    教团的要求并不多，其一是在卡特铎兰帝国内的部分城市的巡游，让一些信徒知晓使者的降临。
    其二是为女皇加冕，估计就在这几年里，新一任女皇会上位，这也是这一次贵族没有出席小祭礼的原因，皇室以及其他贵族之间，早已暗流涌动。
    其三是六年后的大祭礼，叶清必须以鸦神使者的身份出席，这也是契约终止的时间。
    这期间，叶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教团不会阻拦。
    不过，叶清也知道，在常人面前露面越多，越有可能暴露本身的问题，作为“鸦神使者”，隐于幕后是最好的。
    “签订了契约之后，教团的福利可真不错……”
    叶清手里拿着一张金色的面具，轻声笑道。

 第一百零三章 再进梦境世界

    这张金色面具名为“石头神的金色假面”，戴上之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面孔，并且，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自己的体型。
    不过，一个月只能改变一次，并且，每次戴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人而异，时间区间在五至八个小时内。
    一旦超过限度，改变后的面孔将永远固定在脸上，不超过半年时间，戴上金色面具的人会逐渐化作一座石头雕像，到时候，面具才会自动脱落。
    除去要小心它的危险的副作用，这件超凡物品效果非常好用。
    “石头神，我听过这个名字，在银月遗迹里，祂是银月女神的从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银月女神还有一位名为七日之神的从神……七日之神，七日联盟，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这位石头神应该只是一名神话，不然，提取信息以后，叶清大概率能够获得恩赐。
    他轻笑一声，将金色面具戴在脸上，依照他的心意，那面具一点点融化，化作和皮肤一样的颜色的薄膜，看不出痕迹。
    当他再度起身的时候，他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
    淡绿色的眼眸，面孔比之原本的清秀，多了一丝硬朗和坚毅，连头发都变成了淡褐色，身体也长高了不少。
    这是卡卡的模样。
    叶清摸摸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手里拿着“不灭之剑”。
    恍惚间，自己又化身为那个在蒙昧纪元之中被所有人歌颂、英勇而智慧的岩犬部落首领。
    “呵呵……我是我，我是叶清，既不是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也不是卡卡达克斯……这都只是我所扮演的身份而已，我应该始终记得，融合又脱离，这是应该被铭记的原则……”
    他对自己这样说。
    ……
    白雾……
    无边无际的白雾……
    深沉的白雾茫茫，似乎，是这个世界永恒存在的奇特物质。
    就好像，是风、是水、是光，是草木、是山川、是汪洋、是星辰……
    这里很安静，白雾之中游荡的黑影怪物的微弱嘶鸣被奇异地消弭了，只是，在这是未知材质做成的街道，有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片安宁。
    哒哒！
    哒哒！
    脚步声很轻快，有白雾托着，细细的，碎碎的。
    你只看得到来人的上半身，黑色的偏宽松的衣服，不明显的精致暗纹布满袖口以及衣领，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剑，剑身是灰白色，有许多磨损。
    来人正是叶清。
    说实话，他其实有考虑过要带一些枪械的，在某些时候，它远比超凡物品来得好用。
    可惜，这无法带入梦境世界，明明连身上穿的普通的衣服都能一起进入，可偏偏随手拿的枪械会被排斥在外。
    这里似乎在坚守某一特殊的规则。
    据编纂《梦境游记》的那位圣者推测，梦境世界是受到生灵的梦境所影响的，这个世界的构建的基础，是梦、是故事、是诗歌，当有一天，时代发展到连枪械和大炮都会被写入诗歌和故事传说，看守宝藏的骑士拿着的不再是剑而是枪械，连生灵的梦境里冷兵器都被取缔，火枪这种东西才可能会被允许带进来。
    街道两旁的小屋依旧规则又无序地排列着，模样依旧是那个模样，长着眼睛、怪异的毛发、茂盛的植物……这就是它们的模样，充满了梦境的怪诞，所有人眼中都是如此。
    “应该是这个方向……”
    顺着对提前确定好的坐标的感应，叶清在繁复、曲折的街道上拐来拐去，时而绕个圈，又回到了原地。
    不过，梦境世界本就没有方向可言，看似是绕了一个全回到了原地，充满了混乱，其实说不定更接近了目标了。
    无论是锚定坐标，还是辨认路径，这都是“梦境行者”这个恩赐本身附带的一种能力，不然，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很让人伤脑筋的。
    叶清可不想突然变成一个路痴。
    “这里的白雾很稀薄，看来，有些糟糕了。”
    叶清可不会忘记，“梦境行者”的代价之一就是会吸引那些梦境世界的诡怪。
    只是，这些诡怪似乎都生活在白雾之中，并且不愿意脱离白雾，并且，浓厚的白雾会让这些诡怪丧失攻击的欲望，所以，才不至于，他一进来，就遭到围攻。
    可现在，这一大片的区域的白雾都有些稀薄，相比之前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现在能见度很高。
    果然，尽管这片区域原本没有黑色怪物游荡，可叶清的存在，还是将最近的一只诡怪吸引过来，并且，那种叶清闻不到的味道，深深地让它着迷，主动脱离了更加喜爱与依赖的环境。
    一脱离之后，原本模糊的身形就立马清晰，足以被叶清看清：
    那是一张飞舞的黑色的厚厚皮毯，肉眼所能触及的地方全都被覆盖上了肮脏污秽的黑泥，皮毯上面生长的不是毛发，而是令人作呕密密麻麻的细小肉瘤上，顶部靠前的位置，挤出一对红白色的类似眼睛的东西，似乎闪烁着某种光芒。
    刚一入眼，它就立马朝着叶清冲过来，皮毯两侧扑棱，像是一对翅膀，提供了助推力。
    叶清没有慌张，闪至一侧，手持着剑直接劈砍而下。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透过柔软的淤泥，怪物的皮肤十分坚韧，像是发硬的牛皮。
    污秽的黑泥迸溅开来，划出一道伤口，没有血液流出来。
    诡怪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吐出一口腐蚀性的黑泥，伤口很快重新愈合。
    不过，并没有击中，被灵巧地闪过。
    叶清脚步轻点，敏捷地在诡怪周身跳来跳去，躲开怪物的每一次攻击，并且，将剑用作刀，不讲究技巧，用力地一下下劈砍。
    要不是“不灭之剑”的特性，再坚硬的剑被这么摧残，都得出现不少裂口，任谁也不会把剑当刀用、当斧子用，完全靠着蛮力劈砍。
    持续一段时间以后，这只怪物就被一剑剑剁成了碎块，然后，化作黑色的烟雾融进白雾之中，消失不见。
    死亡的一刹那间，黑雾中似乎有浓重的恶意袭来，像是恶毒的咒骂与诅咒汇聚，化作了浪潮。
    叶清精神一个恍惚，感受到了头疼，但依靠着自己强大的灵性以及黑鸦呼吸法的辅助，很快恢复过来，驱除了异状。
    一块小小的黑色晶体从黑雾中掉下，圆润剔透，像是上好的黑曜石。
    他一把将石头抄起，加快脚步离开了这片区域。
    没多久，又有几只黑色的、各不相同的诡怪聚集过来，在这片雾气稀薄的区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梦境世界里的收藏家

    【你提取了一块诡梦结晶。】
    【你获得信息：这是梦境世界的特殊产物，是“诡变”与“噩梦”力量结合的产物，梦境诡怪死后有很大几率凝结而出，是它们的力量核心。
    可用于特殊药剂和超凡物品的制作，以及相应的仪式物品。
    少部分梦境中的生物可能会喜欢。
    其散发出的微弱气息有小概率会让携带者做噩梦。】
    “信息很少，回去教团后，可以查查看，这东西有什么具体的作用。”
    叶清掂了掂手中的诡梦结晶，只有指头大小，表面十分光滑。
    已经他都手中已经有几块了，体积都不太大。
    这些梦境诡怪在梦境世界内的数量并不算多，也不算少，碰到的概率不小，一旦它们注意到了叶清，即便是在白雾里，也会跟着他，直至身形暴露，然后发动攻击。
    虽然长得畸形且各有特色，不过，碰到的应该都算是比较底层的诡怪，很容易就被解决掉。
    据那位圣者在《梦境游记》中的描述，强大一些的诡怪会圈定固定的势力范围，当然，并不绝对。
    “快到了……”
    行走在梦境世界里，几乎没有对时间的准确感知，时快时慢，十分混乱。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大多数时候，你的体感时间告诉你过了很久，但现实中往往不过是几瞬。
    除非会进入一些特殊的区域。
    ……
    这里是某处梦境小屋的交错处，空了一大片地域，白雾也变得稀薄了许多，但即便叶清靠近、停留，那些低级的诡怪也不敢靠近。
    像是处于幻象之中一般，巨大的掠影深沉的白雾和紫色光晕中倒映而下，看起来并不恐怖，只是十分诡谲。
    走进这里，就好像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拱形室内，那高悬着的石质交叉拱顶几乎消失在头顶的阴影中，裸露在外的石砌上刻着怪异的雕刻——通常是一些精确设计的曲线图案，还凿刻出各种符号的铭文。
    无法辨认出，这地方地方属于什么时代，巨大的暗色遍布这排列成行的墙体，深色的石灰岩体态出奇得巨大，从里面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摇曳着的怪异蕨类植物。
    这里很诡异，但叶清不得不踏进来，他所获得的坐标显示，手杖就在这个位置。
    一走进这，原本还残留着的白雾彻底被隔绝了。
    在这个巨大的石砌建筑中沿着宽阔的斜面，像是在上下飘浮，四顾环绕没有寻到任何阶梯，只有一些空荡荡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通道旁那些弯曲的文字仿佛在嘲笑一般，要将某种信息灌进灵魂。
    “欢迎你，陌生的客人，这里很久没有人到来了。”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骷髅架子，裸露之处没有半点血肉残留，只有光洁、整齐的白骨。
    他穿着精致的黑色燕尾服以及合体的长裤，一对骨手交叉，一只腿放于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坐在一把石质的凳椅上，十分优雅，忽略他那不似常人的外貌，就像是古朴的油画、华丽的故事中走出来的，那种摇晃着高脚杯、微微昂着头的古老的大贵族。
    阅读过那位圣者所书写的《梦境游记》，叶清也算了解，这个梦境世界并非没有智慧生命，正好相反，有许多许多，不过，大多数只是神话和故事乃至诗歌的传唱所凝聚而出的。
    有智慧，可以交流，但被某种规则限定，至于具体的规则，往往跟他们的来源有关。
    他怀疑，眼前突然出现的生物就是这样类似的存在。
    不过，叶清暂时没有从记忆中找到可以对应的故事内容。
    “你好，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叶清脸上挂起微笑，礼貌性地应和。
    他需要从这个未知生物的口中打听到自己手杖的下落。
    骷髅架子身体动了动，似乎眼睛突然一亮，当然，他并没有眼睛，只是似乎对叶清的应答有些意外，也有点高兴。
    他从石质凳椅上站起来，张开手，似乎想要给叶清一个拥抱，颇为高兴地靠近：
    “哦，我的朋友，我一点也不会介意你的打扰，正相反，你的到来让这栋孤寂的建筑增添了许多光彩。”
    他快步走近，但终究还是没有突然地拥抱一个陌生人，伸出光洁、平滑的骨质右手，根根分明。
    叶清稍稍迟疑了一下，同样伸出右手回握。
    冰凉，光滑。
    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骷髅架子十分热情，外表看不出神色，但可以从他的声音听出来，尽管现在的他似乎不具备发声器官。
    “我是这座展览馆的主人，是一个收藏家，喜欢收藏各种奇珍异宝，也喜欢结交各路朋友……我的名字是以赛亚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先生，呵呵，希望我这样的称呼不会冒犯到你……我是卡卡达克斯，是一名冒险家，喜欢四处探险，同样在寻找一些珍贵的宝物。”
    顺着这位骷髅样子的收藏家，名为以赛亚布拉德利的未知存在的话，叶清立马给自己编纂了一个身份，至于名字，他确实没说谎，这个外貌的他确实是卡卡达克斯。
    布拉德利先生点点头，没有怀疑：
    “达克斯先生，我看得出来，来这里的路上，你一定经历了不少战斗，我想，你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冒险家。”
    他指的是叶清身上的战斗痕迹，那是跟梦境诡怪战斗的时候所遗留的，不过，后面的一句话，有很大的恭维成分。
    叶清自然听得出来，没有在意，同样恭维道：
    “我想，你也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收藏家，一定收藏了许多珍宝。”
    既然这位布拉德利先生一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特意点明了自己的身份，起码证明，他是对这个身份有一定的喜爱的，不至于厌弃。
    既然这样，顺着夸也不是不行。
    何况，既然他是一个收藏家，叶清有理由怀疑，自己的手杖就被他给当作自己的收藏了。
    “哦！”
    出乎意料的是，以赛亚布拉德利声音有些变调地怪叫了一声，也许是把叶清的话给当真了，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轻轻在石质的地面踢踏起来，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就要起舞一般。
    皮鞋在地面敲击，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音。
    “我真的非常高兴，非常地高兴……达克斯先生，很显然，你是一个有眼光的人……”
    “呃，是的……”
    叶清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个骷髅架子好怪啊……

 第一百零五章 藏品

    以赛亚布拉德利——一个生活在梦境世界里的未知存在，可能是某个故事的衍生物，也可能是特殊的梦境种族，自称为一名收藏家。
    现在，仅仅因为一句夸赞的话，就这么容易激动。
    有些无法理解。
    这位布拉德利先生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尽管化身白骨骷髅，身材干瘪，但非常修长，比现在的叶清还高出一截，有种别样的美感。
    他用他那空荡荡的眼眶直视着叶清，礼貌地一鞠身，同时优雅地从胸前抽出骨质的右手，向着一个方向伸去，对叶清示意。
    顺着右手的方向，空无一物的拱形室大厅的内部有了变化，原本从那些空荡荡的通道散落的光辉变得有些许的暗淡，像是轻轻为这片区域盖上了一块虽然不透光但却腐烂的紧密幕布，陈旧的气息也随之扩散。
    在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根根造型奇特的石柱——高低不一，最高到胸膛，最矮只有膝盖。
    每一根上面，都歪歪斜斜地刻满了怪异且无从辨认的文字。
    石柱上面都放着各种各样奇特的物品，很明显，就是这位收藏家的收藏品。
    “请，我的朋友，欢迎来到我的展览厅，我将向你展示我的藏品，请不要拒绝。。”
    布拉德利先生的嘴巴一张一合，两排牙齿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叶清这才注意到，他眉间骨的部位，嵌着一些不明显的闪闪的、类似碎钻一样的小颗粒。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叶清自然没理由拒绝，因为，他在其中的一根石柱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杖。
    “来，请跟着我的脚步。”
    布拉德利先生轻轻拍手，引领着自己的客人，用独特的嗓音为他介绍：
    “这口锅是我从一位真正的黑女巫中手中换取的，十分难得，已经被使用了几百年，材质十分坚固，里面的东西是她友情赠送的，是用秃鹫眼珠、蝎子、蜈蚣和一些其它的毒物炖煮而成的，听说有很强的诅咒效果，我没有尝试过……”
    那是一口黑色的大锅，里面混杂着各种腐败多年的渣滓和毒物，墨绿色的气体在锅口漂浮，但又被拘束着，没有散开。
    有关黑女巫的故事，叶清听过不少，不论是卡特铎兰帝国，还是阿卡恩联邦，都有不少版本流传。
    故事中，她们确实会用一口黑色的大锅制作毒物，有各种神奇可怕的效果……嗯，听说，有时也用来会煮点肉汤，很有生活气息……
    “看这，这是我意外从一个土着部落里获得的雕像，这是他们所信奉的一位神明，象征着繁衍、生育，还有令人沉沦的无休止的美梦……雕像很普通，没有特殊的力量，不过，值得赞叹的是，制作这座雕像的工艺，粗犷而又充满美感，以及肉眼可见的原始的生命力……”
    那是一座半蜘蛛雕像，上半身是一个赤裸的、模糊的女人，有几米高，明明十分巨大，但却给人一种脆弱感，一种紧绷的好像一点外力就能被压碎的力量感，又有一种高耸的向上的支撑感。
    正如以赛亚布拉德利所说，那种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似乎随时要从那光滑的曲线迸裂出来。
    雕像的脚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魅般的蜘蛛网。
    “接下来是这一件……”
    这一次，布拉德利直接将其从石柱上面取下来，并递到叶清的手里。
    那是一朵玫瑰，一朵绽放中的美丽玫瑰。
    单从外表来看，没有什么特殊，可一拿到手中，叶清就听到，从耳边模模糊糊传来的一首，大概是歌谣的哼唱：
    “圆环形装的玫瑰；”
    “装满口袋的花束；”
    “灰烬，灰烬；”
    “你们都要倒下！”
    ……
    渐渐地，叶清仿佛听到从某处的低洼地，传来迷途者的脚步声，声音轻微，仿佛来自遥远的未来，显得空洞万分。
    之后，死亡的喧闹声又响起，可以看到丧家犬不安地徘徊，荒谬地哀悼着逝者。
    被影响只是一瞬间，十分微弱，叶清稍稍一凝神，就恢复过来。
    这时，又传来布拉德利的介绍声：
    “这朵玫瑰是从蒙昧纪元就流传下来的，沾染了死亡的特性，导致自身的不腐，除此之外，它的诞生大概与历史上曾持续了一段时间的血疫有关……据说，当时焚烧的尸体很多，臭气久久不散，不得不用大量的鲜花来掩盖这种味道……不过，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会是玫瑰……”
    血疫……叶清重复着这个词语，无声自语，从教团的典籍里，大概了解一点，据他推测，很可能与那位血族亲王有关，不过，当时他已经踏上了旅途，没有具体了解发生了什么。
    至于为什么是玫瑰，叶清很容易就能猜到，受当时那群血族的影响，整个摩卡拉山脉有不少野生的玫瑰和蔷薇，非常普遍。
    另外，这也透露了一个信息，以赛亚布拉德利很可能进入过现实，起码对现实有了解，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因故事传说诞生的生物上，所以他大概率是天生的、有智慧的梦境种族。
    接下来的时间里，布拉德利又相继介绍了他的其他的藏品，对此，他显得十分自豪。
    然后他们来到另一片区域。
    叶清有注意到，这两片区域稍微隔了一些距离，很明显的划分，相对而言，另外一边的藏品少了很多。
    “接下来的一些藏品，是我暂时无法确定具体信息的，我依旧在研究中。”
    布拉德利叹了口气。
    这里的藏品只有四件，一个外形不规则的怪诞的金属盒子、一个蛋形或是不规则的球形物体、七把大体保存完好哥特式的高背椅。
    这七把高背椅是唯一一件不放在石柱上的藏品，绕着一根支柱大致围成了一个圆形，而椅子的背后，镶嵌着暗色嵌板，其上有七个破败不堪的、漆着黑色灰泥的巨大雕刻。
    至于最后一件，则是叶清的手杖，从一位血族子爵手中获得的，曾经的名字是“威廉迪亚斯的神奇手杖”。
    与过往的模样不同的是，红木的杖身染上了一条条漆黑的纹路，像是扭曲的乌鸦，也像人形的死神使者。
    那顶端镶嵌着的红色的宝石，内部荡漾着七色的光辉，还有不同形状的怪影，在光辉里闪烁。
    这支手杖，如今就斜斜插在一根石柱的的顶端。
    触手可及。
    “达克斯先生，这是你来这的目的所在吗”
    明明叶清的视线只是在那根手掌上多停留了一瞬，却还是被这位收藏家敏锐地注意到了，突然开口道。
    那眉间骨的细钻，光芒一闪一闪……

 第一百零六章 交换

    “有一部分是，有一部分不是。”
    叶清面色自若，只是话稍微有些含糊，转而轻轻一笑：
    “如我所说，我是一名冒险家，经常出入一些秘境、遗迹探险，常常会遇到许多危险，自然不可能是单单因为热爱……有我自己的利益诉求，也有别人的委托。”
    意思是，承认了梦境世界探险的目的部分是因为这根手杖，但轻描淡写地，把其对自己的重要性减弱。
    “原来是这样啊。”
    布拉德利一拍手，丝毫没有怀疑，恍然地点点头。
    从外表，也不可能看出他是怎么想的，毕竟，他就是一具骷髅架子。
    他又问，光洁整齐的牙齿一张一合：
    “那么，你想要它吗”
    “这要看你的意愿，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叶清又把问题抛回去。
    布拉德利歪歪头，右手修长的骨节敲击下巴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陷入了沉思。
    “唔……”
    整个拱形室大厅面积很大，即便石柱出地面中长出，也依旧显得空荡，即便是轻轻的敲击声，在短暂的沉默之中，也荡起了回音。
    沉吟之后，布拉德利似乎终于想通，缓慢地说：
    “我可以将它送给你，毕竟你是我的朋友，虽然见面的时间非常短，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友善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不过……”
    他顿了顿，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在奇异的石砖地面上踱步，又继续说：
    “我希望这是一场交换，一场能够让我觉得值得的交换。”
    “我喜欢等价交换，这是我向来奉行的原则。”
    “你希望换取什么”
    能够和平解决当然不错，毕竟，叶清看不透眼前的陌生存在。
    能够从现实世界进入梦境世界，都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不过，他现在身上没什么好东西，旧日诗篇是不可能交出去的，不谈其本身和银月女神有关的秘密，单是上面的神话一击就让人垂涎，叶清可是清楚知道神话的强大的。
    不灭之剑和神血有关，也不可能拿出来作为交易品。
    还有安眠之眼、石头神的金色假面，都有各自的用处。
    不过，目前来说，神奇手杖对他的用处也颇大，不想放弃。
    “或许，以我现在的权限，完全可以向教团申请，再索要几件超凡物品……问题是，大祭司很可能不会同意，即便同意，也说不定像上次一样把一堆垃圾塞给我，虽然，我也从这堆垃圾找到了不错的东西……”
    “我是一个收藏家，收藏的东西有很多，超凡物品，甚至具有独到之处的普通物件，涉及隐秘、我从不知道的知识同样可行，只是，价值需要我自己判断，另外，必须保证知识是货真价实的。”
    布拉德利摊摊手，而后又将双手合在一起，手指灵活地舞动，空无一物的眼眶对着叶清，似乎颇为期待。
    叶清的视线从这位收藏家的身上移开，在另外几件收藏品上流连——不规则的怪诞金属盒子、蛋形或不规则球形物体、哥特式的高背椅，最后，停在了那个蛋形物体上。
    他轻笑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轻声回答：
    “顺带一提，作为一个冒险家，我对于很多历史以及部分的语言都了解一点，毕竟，这能够在探险遗迹的时候起到很多帮助……并不精通，但也许能够帮到你，帮助你破译其它几件藏品的秘密。”
    “真的”
    布拉德利语气中有明显的惊喜。
    “当然，不会骗你的……为了让你可以相信我，不如，由我先拿出一部分筹码如何”
    “当然可以，非常欢迎，你可真是一个好人，我果然没有看错。”
    说话间，他眉间骨的类似碎钻的物质又闪了闪，让叶清不由得放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其上。
    有了主人的同意，叶清接近了放着蛋形物体的石柱，转头问：
    “布拉德利先生，可以吗”
    “当然可以。”
    布拉德利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将藏品从石柱上拿下，在手中抚摸了几下，然后才递交到叶清的手里。
    那是一个大约有十几厘米长的球体，也就一个手掌的长度，表面上实际是由许多不规则的平面构成，近乎黑色，上面还有红色条纹的多面体，材质可能是某种不同寻常的水晶，也可能是经过了高强度抛光的矿产物制成的人造物体，雕刻了不知名的文字。
    这块石头自从石柱上脱离的那一刻开始，就吸引了叶清的视线，几乎难以从那上面移开。
    明明不是透明的，那一刻却近似透明的。
    内里浮现出了许多幅画面——有的是耸立着巨大石塔的陌生星球，还有的则是遍布着巍峨的群山却毫无生命迹象的星球，以及更加、更加遥远的空间里，一片活跃着的模糊暗影，似乎存在着某种意识与意志。
    布拉德利同时开口介绍道：
    “这件藏品，是我从一个残破遗迹获得的，这是那座空旷的遗迹中唯一保存完好的物品，剩余的，只是一些残破的、意义不明的壁画……这上面的文字，我从未见过，其它的检测手段也几乎完全失效，所以，研究一直没有进展。”
    “那正好，我有幸了解过一点，对这种文字，勉强可以辨认出一些。”
    叶清感受到这件未知藏品在手中的冰凉，没有“可提取”的信息浮现，这说明，要么这件物品与超凡无关，要么和曾经召唤光辉之犬的铭牌一样，被某种物质给隔离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起作用的也并非他的能力，而是一直没什么动静、几乎没什么作用的恩赐——“语言通晓”。
    由于原身的身体本能残留的关系，叶清可以与别人交流，也认得字，不至于成为文盲，这个恩赐自获得以来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现在不一样了：
    【语言通晓：这是基于灵与灵之间的交互，你可以与大部分智慧生命无障碍交流，并理解一部分特殊的文字和书籍。】
    有关这特殊的文字和书籍，提取出的信息没有给出具体的定义，叶清也一直没有碰到。
    可是，看见这个球形物体上的文字的时候，终于有了触动。
    他完全可以理解上面的未知文字，所以，叶清也就顺势提出这样的筹码用作交换。
    “这是……”

 第一百零七章 亚昆

    原本未知的、繁重晦涩的文字，逐渐扭曲，在叶清的眼里，全部自动变成可以被理解的意思：
    [你好，未知的幸运者，这里是亚昆图一族的最后的留言，它将在被第一次阅读之后,自动毁灭。]
    这是他所看到的第一句话。
    尽管蛋形物体上布满的文字凌乱，并没有具体的顺序，但依旧让他第一眼就知道，应该从何开始。
    [我们的文明遭到了毁灭，这是源于红月的污染力量，于是，我们将这枚名为“亚昆图之光”的物品投掷出,让它在星宇中漂流，等待被下一个文明接手。]
    这是第二句话,让叶清瞳孔微微一缩，不可抑制地显露出一些震惊的情绪。
    “怎么会……”
    他原以为，红月事件是单单发生在希尔星的异变，没想到，居然在别的文明、别的星球之上也有发生。
    这样看来，那位红月事件的幕后黑手，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在许多文明都实施了相同的破坏。
    他继续往下阅读：
    [这件“亚昆图之光”之中，所储存的是亚昆图一族的知识与历史，希望你可以将它打开，将一切，以另一种方式，传承下去，让亚昆图一族获得延续，这是我们最大的希望。]
    [既是馈赠,也是义务，亚昆图一族的遗产能给予你很大的帮助。]
    [打开它的方式非常简单,当文字消失以后,将“亚昆图之光”放入纯粹的无光之暗中，它会自动解除外表的封印物。]
    读到这，蛋形物体上的留言基本结束，并且开始一点点被凭空抹去，可随着被抹去的同时，一些模糊的文字也逐渐显化：
    [红月的背后是一名古神，祂是红月女皇、堕落自性的主宰、污秽母巢、欲望母亲！]
    随着这模糊的文字的快速显化与消失，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未知的、莫名的、充满污秽的低语！
    “＃！∧σ=＆＃＊＊……”
    似乎是另一种语言，但又好像完全是无意义的单词与呢喃。
    嘈杂！刺耳！
    几乎令人难以忍受，引起一阵阵头痛。
    周围的景象似乎在变得扭曲。
    像是处于幻象之中一般，原本的诡谲开始发生异化，高悬着的石质交叉拱顶变得晦暗，裹上了一层乌黑的、蠕动的泥沼。
    主人以赛亚·布拉德利的身体变得虚幻，如同老旧的投影仪，维持不了影像，发出沙沙的声音。
    骨头的缝隙之中,一条条滑腻的触手钻了出来。
    叶清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难受的表情，这是理智遭到了折磨。
    然后,他的耳边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神说，炽烈的白光会灼伤善民的眼，于是划分了白天与黑夜……”
    “……潮湿之林中，恶魔肆虐，于是神的眷族奔跑着，眼眸射出惩戒之光……”
    “……每当夜至，神的国度便挂上了星空，有白雪降临，神圣之花从土里长出，孕出新生的希望……”
    ……
    这是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似乎在向着谁祷告，唱着赞诗。
    没多久，声音又变了，变得冷漠，像是在陈述什么一样：
    “下雪了，雪是红的……”
    “今天是一个神圣的日子，所有的亚昆图人都为此感到喜悦，因为神来了，神降临了人间……”
    “……在失去了法律的状况之下，日常生活中和庆祝仪式上，……易于怪异地重复着本性中最黑暗的、原始的、半兽性的残暴模式……在凌晨，天还漆黑的短短几个小时内，视线模糊、面孔模糊的亚昆图的孩子们组成的队伍弯弯曲曲前行，一直吟诵着、念着咒语……在街角处斜着眼守夜；在门口用廉价的乐器演奏着怪异恐怖的音乐；在市政厅附近的餐桌上昏昏沉沉地打瞌睡，不知餍足；在摇摇欲坠的高墙和钢铁之间，围着昏暗的灯光窃窃私语……”
    “亚昆图的子孙种类繁多，从形象到质地，几乎毫无相似之处……呼嚎的咒语、喋喋的语声、呢喃的意志，无形无迹地穿行着，压垮森林、碾碎城市，却看不见摧毁一切的那只无形的手……”
    ……
    声音断断续续，并非叶清所熟悉的语言，不过，“语言通晓”的存在，能够让他无障碍地理解。
    不过，声音诉说的，几乎连接不成完整的句子。
    “达克斯先生，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耳边传来关心的呼唤声，唤醒了叶清稍微有些恍惚的意志，他摇摇头：
    “我没事。”
    对于刚才的变化，他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测：
    前面的呓语，很可能是知晓红月背后那位存在的尊名以后带来的污染，不过，“超凡提取”带来的隐性能力依旧给力，导致叶清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精神短暂地受到了折磨。
    如果有数据面板的话，现在的他就是理智大幅度降低的状态。
    还好，这不同于“门之匙”所带来的副作用，是主动的施为，是不可避免的代价，而是一种被动的存在，红月背后的那位古神根本不可能因此注意到他。
    而后面的声音不一样，是“语言通晓”的代价。
    “这就是， 听到不该听的东西吗，不该听，为什么不该听，听多了又会怎么样……”
    叶清将疑惑压下，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收藏家和这件“文明的遗物”上。
    布拉德利稍稍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
    他清楚看到了这件藏品上的变化，原本雕刻出的文字都被抹去，很明显，这位冒险家有了一定的发现。
    “这是一段留言，来自其他星球的一个文明，名为亚昆图……”
    叶清为布拉德利讲述了文字的含义，只简单地提到了末日，略去了红月事件和古神尊名，以及自己所听到、看到的异变。
    布拉德利重新接过“亚昆图之光”，颇为感慨：
    “在浩瀚的宇宙中，文明，乃至星球的毁灭，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所以，你准备打开它？”叶清问。

 第一百零八章 异变的手杖

    “不，当然不会，正相反，我准备暂时将它封印起来。”
    布拉德利叹了一口气。
    “你无法清楚地判断，这个所谓的亚昆图一族是怀着好意，又或者是恶意，不能只相信上面写的一面之词,这里面所封存的东西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也可能是极大的危险，甚至不乏亚昆图想要借此侵蚀、重生的可能性。”
    “起码，在保证一切安全之前，我不会擅自打开它，到时候,我也希望达克斯先生可以用自己的知识以及经验为我提供帮助。”
    说着，他把这件“亚昆图之光”重新放回石柱上,歪歪斜斜地刻满的怪异且无从辨认的文字相继亮起微光,再看过去，就像隔了一层雾一样。
    “我的荣幸。”叶清点头同意。
    布拉德利轻轻一拍手，骨头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中有明显的笑意，以及真诚：
    “达克斯先生，我的朋友，我完全认识到了你的博学，你是一个非常富有学识的人。”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们能够建立起真正的友谊，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如你所愿，我将会将这根手杖送与你……不论是你需要，或者你的委托人需要。”
    他将那根手杖从石柱上取下,轻轻把玩了一番，尽管有些不舍,但还是交给了叶清。
    叶清挑挑眉，有些讶异。
    他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那双光洁的白骨手掌中接过手杖，冰凉的刺骨之感顺着手心一下子流经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感谢你的理解，我也希望我浅薄的知识可以帮到你，更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建立起真挚的友谊。”
    叶清呼出一口气，轻轻地说，话语诚恳。
    “这也是我的荣幸。”
    布拉德利轻快地回答了一声，同时，从黑色制服右胸的口袋中抽出一张体积明显不符合的邀请函，黑红色的外表，金色丝线镶嵌的边缘，显得十分高级。
    “我希望你能够收下它，这样，下次进入梦境世界以后,你就能直接找到这里。”
    “我们可以交流的话题有很多，比如,你丰富的冒险经历,我十分感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能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茶时间，我这里同样收藏了一些不错的甜点和茶……除此之外，我的另外两件藏品仍需要研究，以后，或许我会收集到更多东西，也不能少了你的帮助。”
    说这话时，叶清分明地感受到了，从这具骷髅架子身上传来的期待。
    “那么，下次再见了，希望你有一个好的休息。”
    刚才的精神折磨，叶清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脸上有明显的疲态，正是注意到了这个，布拉德利才会这样说。
    “你也一样，下次再见。”
    话音刚落，眼前的拱形室大厅连带着里面的一切都一起虚化，眨眼间，叶清的脚下，又被白雾所覆盖。
    他轻轻揉了揉额头，身躯同样消失在了原地。
    ……
    回到自己在群鸦小镇的住所，叶清好好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过来，并有时间察看自己的收获。
    心中默念：
    “提取。”
    【你提取了收藏家以赛亚·布拉德利的邀请函。】
    【你获得信息：这是梦境收藏家以赛亚·布拉德利的赠予，手持邀请函，每当你进入梦境世界以后，就能自动感应到展览厅的位置。】
    【你提取了异变的神奇手杖（梦境态）。】
    【你获得信息：这原本是威廉·迪亚斯为自己制作的一件超凡物品，但在面见神明的途中发生了异变。
    它的材料来自于一位血族子爵，得到了强化，可以操控其他存在的血液，施加影响；可以聚合血液灵性，恢复身体的活力与青春；可以通过血液传播大型的瘟疫，制造血疫；可以制造一定数量的血族，并控制他们的思想；可以将自己变成数量不超过一千只的蝙蝠，随时可以从任意一只蝙蝠身上复活。
    持有它，被动地获得与血族同等的夜视能力。
    面见神明之后，它发生了未知的异变，获得了死亡与梦境的力量。
    通过它，你可以召唤数量不超过十的死神使者为你作战；可以将死亡后的生灵转化为半死半生的状态，并且操控它们；极小概率可以叩问死亡，让敌人瞬间陷入死亡；可以勾连梦境，让梦境小范围地与现实产生交互；可以一定程度地改动生灵的梦境；可以让童话、故事、传说短暂降临。
    请注意，它拥有极强的活性，会随着使用一点点增强，最终彻底成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生灵，并且，它的活性无法被非神明级的力量抹杀，始终会从死亡中重新归来。
    它会试图操纵、影响使用者的思想，变成自己的傀儡，并疯狂赞美群鸦之主。】
    叶清清楚地知道这根手杖的信息，毕竟，那时候的他，不可能没注意到这种异变。
    异变后的手杖，论威力，完全可以评为伟大存在级的超凡物品，即使是黑鸦教团中，也少有能够媲美的，虽然，比起真正的伟大存在还差了不少。
    手中正拿着这根神奇手杖，不过，手杖的状态十分奇怪，处于一种半清楚半模糊的状态，隐隐约约，像只是一个投影。
    正如所提取的信息所显示的，这只是梦境态的手杖，换句话说，只有一半。
    另一半， 现实态的手杖并不在他的手里。
    当初叶清还是鸦神使者的时候，布置了后手，就将它分割成为两半，现实态和梦境态，既是相互联系，又是独立的，分别可以当作单独的一件超凡物品。
    不过，梦境态才是核心，毕竟，手杖刚刚觉醒的活性被叶清制造的一个大型梦境给封印住了，就封印在了梦境态的手杖之中，通过梦境态的手杖，完全可以控制现实态的手杖。
    唯一缺憾的是，梦境态的手杖无法在现实动用，只能在梦境使用，除非和现实态的手杖进行短暂的结合。
    即便要在梦境里使用，也必须先解决它觉醒的活性的问题，不然，一样用不了。
    叶清手中的梦境态手杖缓缓消散一空，然后，在他虎口的位置凝成一个长条黑色的扭曲图案，它无法在现实留太久。
    他伸了一个懒腰，吐出一口气：
    “才刚刚去了一趟梦境世界，现在又要进一次梦境了，只是，这一次，是我自己编织的梦境，不知道，已经发展成什么样子……”

 第一百零九章 庄与惠游于梁之上

    这是清晨的时候。
    云层堆积，阳光闪耀于东方的天空，整片森林沐浴在金红色的光芒中，仿佛一片缤纷的色彩。
    鸟儿的歌唱从纠结的树枝和藤蔓中，从树叶和青草中传来，还有昆虫也嗡嗡地哼唱着，偶尔能听到一声咆哮、一声怒吼。
    微风轻轻摇动树叶,身下的小径一个急转弯，进入一片空地，空地里流经一条大河，河上架着一座古朴的木桥。
    古朴的木桥之上，有两人正行走着，一青年一老生，都穿着怪异的麻布长袖衣服,没有什么花纹，朴素的蓝灰色。
    老生留着花白的、长至及胸的胡子,时不时抚几下，理得颇顺。
    青年人就当先开口说了，嗓音清亮，听得悦耳：
    “昨儿个去了大雁塔拜访，觉得不错，石砖做的塔高大雄伟，棱角锋利，高耸入云，好似要把天空这块幕布给撕开了。”
    “塔不错，里面的人却配不上，坏得穿心烂肚了。”
    老生听了，笑了一声，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不屑。
    这时，天空传来轰鸣的声音,两人都不由得抬头看。
    那是一个巨大的钢铁怪兽，哪怕这世界上最大的动物也比不上它，完全是一条飞行的山脉。
    蓝白色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闪耀，巨大的一对翅膀掠过天空，留下狭长的痕迹，尾部还有一对小的金属翅膀。
    巨大、圆润的钢铁头部，坚不可摧，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抵挡其片刻。
    呼啸的狂风在它的周身环绕，是它最忠诚的侍卫，为它鞍前马后，驱除所有的障碍。
    所有看到这个的人，心神都难免为之震撼不已。
    “那是佛的座驾。”青年人眼睛发亮，情不自禁地喃喃地说道。
    他又转头，看见老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十分讶异：
    “庄，这不像你。”
    “那前些时日，你第一次见这座驾出游，又往北海走了一番，不也是心生感慨，还作了一首,叫什么,哦，对，《逍遥游》！是这个名字没错。”
    说着，青年人又摇头晃脑起来，嘴中念诵：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念完，他咂咂嘴，有些遗憾地问：
    “可惜的是，没有继续写下去，只写了这么几句，也远远谈不上所谓逍遥的意境。”
    老生也自己似乎有些奇怪，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子，细声喃喃自语道：
    “好像是忘了，又或者，不应该写在这……”
    “配不上，配不上……”
    青年没听清庄在说什么，只当是糊涂老人的自言自语，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块石头，往桥下的大河一丢。
    嘭！
    大河激起水花，里面原本欢快地悠游的鱼被吓了一跳。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好奇地问：
    “这鲦鱼出游从容，是因为鱼感到快乐吗？”
    “自然是。”庄点点头。
    “可是，你又并非鱼，怎么会知道鱼的快乐？”
    庄摇摇头笑着反驳：“可你也并非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
    “这鱼自由地游在河水中，却不知是被圈养，终究要化作人的口中之食，即便是快乐，也是虚假的快乐。”青年又感叹地说。
    “你笑鱼，却不知同样有存在笑你，笑你被圈养不可知，犹自得意。”
    听到青年的话，庄沉默了一会，突然冷不丁地这么说了一句，语气莫名有些寒冷。
    “哦，此话何解？”青年倒是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被勾起了兴趣。
    “惠，听说，这几天，大雁塔下的濠村又被带走了一个小女孩。”
    庄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
    青年惠明显习惯了他这个样子，顺着话题接下去：
    “是啊，那个小女孩，据说是一位大佛的转世，要送进大雁塔，让她可以觉醒宿慧，体悟高深的佛法……这不奇怪，每年都有许多这样的事发生。”
    庄抬头，向着远方望去，清澈的黑色眼眸中映出那群山之间高耸的大雁塔，古朴雄伟，如一尊巨大的佛像俯视着众生。
    从南山吹来的凉风，带着高河湿润的水汽，给予脸庞温和的触感。
    那“叮当、叮当”的塔铃声，似梵音袅袅、诵经声声，穿霄入云。
    即便是站在这，也能够隐隐约约听到。
    更为宏伟壮观的是，那大雁塔尖顶部不停旋转的巨大金属莲花，闪烁着蓝白色的闪电。
    “大王屈服了，从国都最新传来的消息，佛成了国教，佛也成了所有人都信仰的存在……不过，一切本来就是这样的，接着信徒的便利，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佛器，他们每年做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只是多了个名头，没什么不一样的。”
    惠似乎很喜欢笑，他的眼睛比较小，嘴巴稍微向上扯一扯，就成了一条缝，全部眯了起来。
    “反倒是道，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以谋反的名义，被赶进了深山，徒子徒孙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不过，都不算什么好人，说到底，也怎么都和我们两个扯不上关系。”
    说罢，惠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倒是你，变了许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庄自己也有些茫然，理了理花白的胡子，眼神染上了莫名的情绪。
    “只是最近经常会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但有时候又觉得，现在的一切才是我做的梦，我在这里经历的一切才真正是一场梦境……有些分不清了……”
    “我时常觉得，另一个我生活的世界十分荒诞，但，有时候反而觉得，这个世界更加荒诞一些……”
    “你想说什么？”惠的眉头微皱。
    “我想说，他是对的……不，我是对的。”
    庄苍老的面上露出了微笑。
    这时一只蝴蝶从花丛中飞出来，淡红色与淡粉色交杂在一起，还有浅蓝的条纹，配上纤细的身形，美丽又优雅。
    蝴蝶轻轻振翅，停在了庄的指尖。
    庄的视线被吸引到蝴蝶的身上，嘴中喃喃：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然后，手指一用力，蝴蝶被捏碎，露出外壳包裹下，里面的晶片和电线。

 第一百一十章 佛的诡异兴起

    庄笑了，任由手中破裂的蝴蝶摔落，那翅膀上美丽闪亮的粉末，粘在他的指尖上，金属的颗粒质感非常强。
    青年惠有些惊疑不定，犹疑一会儿，还是问：
    “这是,佛监察两界的？”
    庄没有反驳，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猜测，然后，又突然笑了，反问：
    “何必故作惊讶？”
    惠沉默了一会，眼睛眯起，眯成一条细缝，眼角含着莫名的笑意，双手合十,朝着面前的这位老人行了一个礼：
    “阿弥陀佛，在下惠能。”
    “为什么会注意到我？”庄拍打干净手上的粉末，又问。
    “施主身上有异魔入侵之痕迹，不如随我去一趟大雁塔，接受佛的洗礼，定会清理干净，让施主回归本心，不染尘埃。”
    惠能的表情肃穆，一副认真的样子。
    庄再一次地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一次的笑容颇为嘲讽，微微摇了摇头，吐出几个字：
    “不伦不类。”
    “我不懂施主的意思，不过，既然施主不愿意，那就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惠能故作慈悲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地冲向前，一双大手如鹰爪一样张开，抓向庄的肩膀。
    对付一个身体孱弱的老人，这样的手段已足够残忍，那双大手的力气，可能轻易会将其骨头给捏碎。
    可庄只是抬抬速踢出一脚，惠能的身体便倒退地飞出去。
    这一脚力量之强，竟然让惠能的胸口有些凹陷下去。
    “咳咳……是我小看异魔的力量了……”
    惠能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合十，快速地诵念了什么，然后掀开右手的长袖，露出内里的机械臂膀，一道巨大的漆黑长炮缓缓从小臂的位置升起，炮口中，喷出一条狭长的火蛇，炽烈的温度快速让整座木桥开始自燃。
    庄就这么站在桥的中心，任由火焰扑击,完全岿然不动。
    惠能瞳孔紧缩，即便他已轮回多次，以他的心性，也一时间感到震惊。
    “果然是异魔，不能只想着带回大雁塔净化，必须立即根除！”
    他心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就要不顾身体的负荷能力，进一步加大火力。
    可是，随后，隔着扭曲、赤红的火焰，他看见庄的嘴唇一张一合，在说：
    “可惜了，这是我的梦境。”
    然后，火焰突兀地被什么给浇灭，大量的水蒸气弥漫开来，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鸣叫，仿佛来自幽深的万丈海底，苍凉而又古朴。
    对于此时的惠能来说，那并非好事，反而是夺命的魔音。
    他的脑袋“轰”地一声炸裂开，露出内里的晶板、电线，还有奇怪的幽蓝色液体，同时，右手的火焰喷射器也停止了工作。
    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时，一只红色外壳、背上有黄色斑点的甲虫爬过，然后，被庄一脚给碾死，里面露出来的，依旧是精密的电线和机械结构。
    ……
    金色的耀眼阳光突破云层，透过树的间隙，化作斑驳的金色光斑，印在嫩绿的草地上，空气异常清新。
    一个人正行走在掩映的树林之间，蓝灰色的长袖麻衣，花白的长胡子拖曳至胸前，正是刚刚才杀死惠能的庄。
    或者说，应该叫他叶清。
    这具苍老的身体并没有让他有什么不适，仿佛本就属于他，只是，行走的途中，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荒诞的世界……”
    叶清所指的，正是这个由自己创造的大型梦境，可如今却发展成了怪异的模样。
    构建一个大型梦境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必须要有依托的基础，并且，如果梦境无法自我衍生，并进行循环，很容易就会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崩塌。
    到时候，手杖的活性必然会觉醒，甚至可能会试图回归现实，找到自己的现实态，彻底化为另一个生灵，并有可能依靠自己的强大能力，在现实中掀起腥风血雨。
    所以，为了保证这个梦境不会崩塌，当时还是鸦神使者的叶清，迅速地为这个梦境设计好了内容：
    让手杖活性成为梦境中人类的信仰对象，以此，潜移默化地改变活性的本能，最好的结果就是，手杖的活性完全会化作守序善良的一方。
    同时，为确保梦境可以不断循环下去，手杖活性所成为的神拥有死亡的权柄，这本身也是它拥有的，可以维持这个梦境里的人类死后的灵魂的存在，进行重塑，清洗记忆，新的意识体投生成为一个婴儿，重新长大成人。
    然后，为了填补这个大型梦境的各方面的丰富度，他还复制了自己的一部分前世的各种杂乱知识和记忆，其中也包括一些神话传说、记忆清晰的史实，不过，大都只是片段，根本不完整。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导致这个世界发展成这个样子。
    一个类似他前世古代的王朝诞生，定名为秦，称大秦王朝，王朝之中，还有佛教和道教的存在。
    不仅如此，各种历史人物乱入，比如这具身体名为庄， 还曾经吟过半篇《逍遥游》，还有那个名为惠的青年，以及后续的大佛名，称自己惠能，其实都不过是从叶清记忆里衍生出，然后与梦境里的环境相结合，所诞生出的冒牌货。
    正因此，他才会说那个惠能，不伦不类。
    应该说，这个大型梦境里所有的类似存在都是不伦不类的，有一部分叶清记忆中的特征，但完全可以说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问题是，佛教的发展太过诡异，出现了不该有的力量，而且原本应该掌控死亡、不偏不倚的活性之神，居然完全倒向了佛教，成为了他们的佛祖……并且，这个梦境的大小以及人口数量远远超出了应有的水平，这是不应该的……”
    叶清不可能凭空制造出灵魂来，即便是曾经作为神话也不行，梦境里构造的生物又是虚假的，无法参与进循环。
    所以，其实，这里的灵魂都是来自蒙昧纪元时候，在灾难之下死去的人，他当初利用自己的权柄将其聚拢，投入了这个大型梦境之中。
    “或许，这些年，有外来的力量入侵了这个梦境……”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宣告

    叶清正向着大雁塔的方向前去，不必讲这多的弯弯绕绕，相继出现的蝴蝶与甲虫早就揭示，他已经暴露在那群所谓的佛的眼下。
    远处，响起了阵阵雷鸣，微风又起，十分凉爽, 撞破潮湿的蛛网，惊起羽毛艳丽的小鸟。
    丛林中的小径往大山靠拢，一路蜿蜒，交叉、汇合、分离，最后，在屹立着大雁塔之处相遇。
    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一步却踏出去老远, 空间在脚下发生折叠，咫尺天涯。
    然后，他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小村落，袅袅的白烟盘旋村子的上空，那不是做饭的烟火气，现在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普通人家不算贫苦，但也只吃两顿。
    那是拜佛的香火气，不呛人，有股淡淡的香气。
    这里是大雁塔下的濠村。
    除去那些房屋，你能看到的最显眼的就是那金碧辉煌的庙宇，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庙顶上铺满了琉璃，壁上满是各种姿态的真佛，栩栩如生。
    苍绿色的参天古木从院后探头，挺拔苍翠, 直插云端，另有花草簇拥。
    来往的，是挑水的和尚, 衣着金贵的僧侣，也有络绎不绝的香客，手提着篮子，篮子里装了水果食物，看起来非常虔诚。
    一个矮小的男人就这么坐在寺庙门口的不远处，把化缘用的碗放在脚边的地上，穿一件及膝的破旧外衣，棕色布料，质地非常粗糙，来往的人捂着口鼻，纷纷避之不及。
    他的左眼上戴着黑色眼罩，长长的头发十分稀疏，不过颜色很深，皮肤饱经风霜，绷得紧紧的，又十分干皱，仅剩的一只眼睛似乎从来不眨动。
    “惠能死了。”
    他这么对着叶清说，像只是在陈述着什么。
    叶清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在乞丐的面前蹲下。
    乞丐咳嗽了一声, 继续说：
    “惠能积累的罪业太多了，已经无法再进入轮回，这一次死亡，是真的死亡了。”
    “他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一边唾弃我们干的事，发出指责的声音，一边又不想真正地陷入死亡，没有拒绝帮助。”
    “异魔出世，很早就被察觉到了，可是，惠能想要感化你、净化你，他说：‘带他到乡间漫步，献给他美味佳肴，用诗歌与音乐感动他的灵魂，让他畅饮浓冽的美酒，给他穿上色彩亮丽的丝绸，为他找来能工巧匠……’，这是他所主张的，现在看来，他被自己所主张的东西给害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叶清的语气平缓，眼神无波无澜。
    乞丐叹了一口气：“没想说什么，不过是起了兴，便说一说罢了。”
    这时，又有一只绿色的昆虫经过，叶清没什么表情，照例就要伸手碾死它。
    没想到这乞丐伸出手一拂，就让这昆虫爬远了。
    “请不要伤害它。”
    “为什么不能，这里到处都是这么些碍眼的东西。”叶清淡淡地答道。
    “是这么一回事。”乞丐说，“然而众生平等，在这座庙宇里，大家都遵循不杀生的教义，避免伤害任何形式的生命。”
    “你们的业报中，杀死一只昆虫，算不算是罪业？”叶清问。
    乞丐诚实地回答：“不算。”
    “那我为何不能杀它。”
    “这并不能算作一回事，罪业是罪业，不杀生是不杀生，面对生命，应当心存善意，因为，你不知下一世转世轮回是否还能变成人，也许只是一株草、一只虫，这是为他人着想，也是为自己积累善德。”
    叶清突然笑了，苍老的脸庞露出嘲讽的意味：
    “你在和我讲佛法？”
    乞丐顿时知道，眼前的人的意志是不会被动摇的，于是，便没有再继续劝诫下去，只是说了一句：
    “因陀罗正在屠龙，大雨随时会降临。”
    叶清也没再理这个乞丐，既然他没有做出阻拦的举动，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他一步步走进了寺庙。
    而他身后的乞丐则望向了异魔来的那片森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
    一进庙，叶清就听到了深沉而悠远的钟声，一声，两声……不停地回荡。
    然后，注意力被一台金属制成的、闪闪发光的机器给吸引了。
    这时候，正有一个虔诚的信徒将一枚黄铜色的钱币投进了机器上的钢铁老虎的大口中，机器隆隆作响，然后，他按下那些莲花形状的按钮。
    透明的面板上，是两条洁白的圣蛇盘旋、游走，在信徒按下按钮之后，亮眼的光芒从蛇身散发出来，盈满机器的内部。
    机器一侧有一根铸造成鱼尾形的控制杆，信徒把它拉了下来。
    然后，这个信徒朝着这个怪异的机器跪下，内心默默地祈祷着，诉说自己的愿望。
    两条圣蛇发射出红色的脉冲，伴随着柔和的音乐声，之后，刺耳的嘈杂声响起，像是在向某个地方传递高频的信号。
    信徒一脸接受赐福的表情，等机器自动关闭以后，许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让下一名信徒上前。
    那老虎大口有两个，有的信徒只用黄铜色钱币投左边的一个，有的信徒先在右边的大口投入一个银白色亮片，然后再在右边大口投入钱币并祈祷。
    庄的记忆告诉叶清，这是因为，少部分的信徒有资格在寺庙里登记户籍、姓名、身份，然后获得那种象征着身份的亮片。
    这相当于祈祷的时候，提前告诉佛一声自己叫什么、住哪里，然后，有更大的几率获得回应。
    很快就轮到了叶清，现在，他的模样在人群里一点也不显眼，十分普通。
    心念一动，叶清的手里就出现了一枚相同的黄铜色钱币，然后把它投进左边张开的钢铁老虎大口，拉下鱼尾的控制杆。
    他就这么站着，与先前的信徒一对比，显得异常突兀。
    等到透明的面板上浮现光芒的时候，叶清开口：
    “我来了。”
    声音很轻，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清楚。
    这是一种宣告。
    向佛的宣告！
    围观的众人，信徒包括僧侣，都从中体会到了这种意味，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怪异氛围，顿时，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也不敢上前一步说些什么。
    “这个老人，不想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道教庄周

    “你在干什么！”
    “哪里来的狂妄之徒！”
    “大胆，竟敢说出如此亵渎佛祖之语！”
    ……
    信徒不敢上前，那些僧侣却必须有所表率，当即就有八位武僧上前，上半身裸露的肌肉宛如钢铁铸就，散发着光泽，手持铁棍，面目凶恶，异常骇人。
    那粗大的铁棍一挥下，不管来人是谁，都当即得脑袋开花，血浆迸裂，不会有例外。
    原本待在寺庙里的人纷纷避退，向外逃去，生怕自己被误伤。
    尽管来势汹汹，但叶清只是轻轻一挥手，这几位武僧又倒飞回去，口中吐出鲜血，惊得旁人那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这人究竟是谁？”
    众人心里顿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击退武僧之后，只是眨眼间，叶清便换了一个装束，一件宽松的紫色长袍披在身上，样式为直领，颇有潇洒之意，肥大的袖子似乎包藏乾坤，右腋之处有两根飘带，飘飘欲仙。
    杂乱的白发被理顺，头上戴了一顶玉冠，不加雕饰，却意外称人。
    手上倒是没拿什么累赘的东西，只是随手抚了几下胡子。
    “道教的人？道教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吗？”
    这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不施粉黛，颇为稚嫩，歪歪头，有些疑惑。
    她身旁的高大男子立马就用手中的折扇“啪”地敲了一下她的头，嗔怒道：
    “小青，不准胡言乱语。”
    他是怕这些话会被人听到，惹怒了人家。
    不过，他们两个站在最边缘的地方，还有柱子遮掩，没被注意，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分精力理会。
    听闻此言，小青先是吐吐舌，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可没憋多久，就又开口问：
    “公子，我记得道教的道袍只有黑、青、绿与红四种颜色，紫色又是代表着什么？”
    男子摇摇头，说：
    “我又怎么会知道，说不准是哪位道教的老祖宗，不然，不会有这么精湛的武艺。”
    “我们看我们的便是，不要参与进去。”
    寺庙住持一看老人的这身打扮，立马就红了眼：
    “原来是道教的余孽，难怪，难怪……”
    手中镀金的权杖连连在石砖地面敲击，发出沉重、低闷的声音，以示他难以压抑的怒火。
    毕竟，这里可是濠村的寺庙，就在佛门圣地大雁塔的脚下，又被本来就不对眼的势力上门挑衅，怎么会不生气。
    “可你分明选错了地方，千不该万不该，来这里撒野，我会代替佛祖惩戒你，定叫你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住持手中的权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机械眼镜蛇，它晃动着竖起身子，足有三四人高，异常骇人。
    机械蛇浑身披着银白色的鳞甲，浑然一体，只有在扭动的时候，才漏出一些缝隙，显示出它内里的机械结构。
    它的双眼是嵌上去的两颗晶石，闪烁着血色的诡异光芒，张嘴吐出的信子宛如一把利刃。
    “这是……护庙圣兽……”
    有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条巨蛇的来历。
    叶清也发现，这条蛇跟那台“祈祷机”面板上游走的蛇长得很像。
    “我佛慈悲，若是你现在就跪下求饶，我还会留你一条全尸。”
    这时候，住持的心绪已经平复下来，表情悲悯。
    换了一身衣服的叶清双手交叉，掩在宽大的袖子之下，操着一口沙哑的声音，难得竟然直接骂道：
    “老邦子，废话真多！”
    现在他的身份是道教庄周，表现得率性一些也无妨。
    “哼！”
    寺庙住持一声冷哼，那条机械巨蛇也同时有了动作，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咬向面前的老人，威猛的身躯带起一阵狂风。
    “啊！”
    一些没离开、站的远的香客里，当即就有人发出了尖叫声，甚至晕了过去，即便是部分和尚，表现也不好，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毕竟，面对这种庞大的、危险的怪兽，总归天然有一种害怕的心理。
    可旋即，他们就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这穿着道袍的羸弱老人，竟然只凭着一双手，就硬生生地抵住了巨蛇的攻击，抓住它的牙齿，不能再前进半分，即便巨蛇奋力地挣扎，银白色的巨大尾巴拍打地面，产生一道道裂缝，却还是没有办法动弹半点。
    而且，这老人还表现地分外轻松，点评了一句：
    “力气挺大。”
    机械巨蛇眼中红光炽烈，射出两道激光，同时嘴中的信子如同箭一般飞射而出，刺向叶清。
    叶清双手一按，身体在半空扭出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躲开攻击，同时，肌肉微微紧绷，一用力，生生地将这条巨蛇直接撕裂成两半，大量的机械零件和构件散落，被扯断的电线还冒着滋滋的闪电。
    嘭！
    分成两半的机械巨蛇直接被丢到一边，摔出一个巨大的坑洞，烟尘飞舞，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彻底暗淡。
    做完这一切的老人，只是拍了拍手，显得十分轻描淡写。
    可旁人的眼里却满是骇然，也包括这对站在角落里的公子和丫鬟的组合。
    “公子，他好厉害，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有这么大的力气……这可是真正的护庙圣兽，一件活的佛器，以一敌百、敌千都不为过，无比强大……”
    小青张大嘴巴， 一时间忘记了动作，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她口中的公子同样无法维持淡然，眼睛一点点发亮，异彩连连，喃喃道：
    “这似乎，并不是单单武艺能够做到的……”
    连寺庙的住持都被吓得倒退了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手指着他，声音颤抖：
    “你，你……究竟是谁？”
    叶清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踏过门槛，一步步向外走去，笑着开口说：
    “我为道教庄周，今天来，是想给我那些个不争气的徒子徒孙讨个公道，闹一闹这佛门圣地大雁塔……”
    声音渐渐飘远……
    这之后，等一切安静下来，那寺庙的牌匾突然从高空落下，发出巨大的“咔嚓”的声响。
    寺庙住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挂了几百年，中间经过几次修缮，一直小心维持完好的牌匾，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仙人乘云气

    “你看，下雨了，因陀罗要回来了。”
    叶清刚一走出庙宇，就听到依旧坐那的老乞丐的话。
    如他所说，天空渐渐被厚重的乌云覆盖，蓝白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穿梭，轰隆的雷鸣声接连响起。
    然后，是细细的微雨如同绵绵不断的细丝，向着大地飘来。
    叶清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到，那云层之间，有一辆战车在穿行。
    浑身披着青铜色的钢甲，整个战车是一架车辇的形状，大小足以容纳几十人，尾部喷出火焰，提供飞行的动力，战车最前方竖立起的几个龙头喷吐出蓝色的闪电圆球，并向外散开，包裹整个车身。
    这是，因陀罗的雷霆战车，真正地是神话中才得以一见的物件。
    行驶在苍茫的天空中，好似一艘巨舟，劈波斩浪航行在幽深的海洋之上，激起一朵朵蓝白色的“浪花”。
    见者无不为之所摄服心神。
    而战车之上，在电光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个人影，侧躺着，却自有一股睥睨一切的气势。
    他是因陀罗，是诸佛陀之中执掌战争的存在，是王者、征服者、最胜者。
    环绕在这位佛陀的四周，有颂歌响起，似乎是用某种机器将千万人汇聚的声音录制了下来：
    “王者、征服者、最胜者，主宰高天与下界，三步之内，世界尽在脚下……战鼓为你的荣光而响，恐惧敲入敌人的心脏。白象为骑，雷霆护行……”
    “异魔，我来了，你又待如何！”
    低沉的声音响彻天际，一时间，竟然压过了雷鸣声，更加响亮，带着莫大的威严，所有听见这声音的人都不由得低下头、弯下腰，甚至跪倒在地。
    老乞丐也是，头颅下低，眼睛扫视着地面，嘴中诵念着什么平复自己的心绪。
    “来就来呗，难道还要我准备什么礼物不成。”
    叶清随意地用小指掏掏耳朵，咧嘴一笑，露出漏风的一口牙齿，一点没有惧怕的样子。
    “哼！”
    战车之上的因陀罗冷哼一声，似乎为了响应他的怒火，周围的闪电也变得愈发狂暴了。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被遮掩在电光下的人影动了，侧着身将手抬起，一道梭形的长条闪电凝聚而成，然后投掷而出。
    瞬息之间，没有半点惊天动地的气势，甚至连空气都没有什么波动，这道闪电就这么出现在了叶清的面前。
    叶清知道自己躲不开，于是也没有试图躲开。
    他的身边，似乎与某处未知的空间产生了勾连，扩散出一片幽深、没有光芒的黑色海域，轻轻泛着微波与涟漪。
    然后，是一声苍凉而古朴的长鸣。
    在这片海域之中，能隐隐窥见，某只巨型的不可名状之物在游动。
    闪电立即被消弭，化作点点蓝白色的电光。
    “你这是什么手段？”
    明明还在战斗中，因陀罗却突然发问，如果是了解他的佛陀，那便清楚，这非常正常，因陀罗向来直率，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如，你把你脚下的战车送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样？我看着这小玩意不错，老人家腿脚不便，有了这个也方便许多。”
    叶清上下扫视那辆驰骋在天空的雷霆战车，眼神发亮，一点都不像说假话的样子，配合他的外表，完全就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越说，语气愈发寒冷。
    “待我将你擒了，关进大雁塔中，直接用佛器提取你的记忆，到时候，你不想说也没用了。”
    雨越下越大了，打在寺庙檐上的琉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没有停歇的迹象。
    乌云也似乎由于什么力量而聚集了起来，伴随着愈发强盛的雷暴，与雷霆战车上的闪电交相辉映。
    叶清一招手，一朵白云便凝聚而成，托着他向天空飞去。
    “那就也让老头子我看看，这传说中的因陀罗，有什么手段。”
    “这是，这是……这一定是道教的真仙……”
    不知何时，那原本在寺庙中的公子和丫鬟的组合从里面走出来，站的远远的，继续围观这个战场。
    当因陀罗踩着雷电、伴着狂风骤雨出现的时候，两人还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人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这可是因陀罗，在其它的一些小地方，甚至被奉为战争之神，即便是在诸位大佛与佛陀之间，也是最强大的那几位之一。
    历史记载中，距今最早的一次，是在八十年前，因陀罗降生了一个普通农妇的家中，一出生，就有满天雷电相迎，满月之时，更有一头圣洁的白象踏水而行，将他迎走一月，之后，便觉醒了宿慧和佛性。
    一岁便通读佛经，五岁便能力击虎豹，七岁之时便觉醒神异，能够踏水而行、操控雷电，十岁之时更有大佛亲自迎接，前往大雁塔中修行，接受洗礼。
    他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贫苦人家，也因此受到莫大的恩惠，竟被封为郡主，有自己的封地，虽然很小。
    种种神话造就了因陀罗如今的盛名，那怕只是出行，都能给凡人带来极大的压力。
    可现在， 他们居然看到这老人居然召唤了一朵祥云，就这么飞了起来，手段如此之神奇。
    率先失去淡然的竟然不是咋咋呼呼的小青，而是这个高大男子，抓着小青的肩膀，神色激动，居然要跳起来了一样。
    “你看，小青你看，我就知道，明明道、佛对峙了这么多年，怎就佛教在几百年前突然有真佛现世，而道教却没半点动静，被不断打压……‘藐姑射之山，有仙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风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这描述一点也没错，道教果然也有真仙存在，只是多年未出世……庄周，庄周……”
    男子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的神色愈加鲜活明亮。
    “公子，公子……你抓痛我了。”
    倒是小青是在忍不住了，发出声音，自家公子的力气越来越大，这样下去，肩膀都要捏青了。
    “抱歉。”
    男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多有失礼，讪讪地将手移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胡蝶之梦为因陀罗

    色泽灰沉的云气缭绕在叶清的四周，夹杂着蓝色、白色以及近乎紫色的闪电，如同暗中窥伺的毒蛇，时不时探出那可怕的、充满剧毒的“信子”，试探一二，可惜，被尽数消弭。
    那片幽深、没有光芒的黑色海域，连带着一起，飞进了云层，与之交缠在一起，化作幽深的海域之中袅袅升腾的怪异烟气，缠着水汽与泡泡，还有无形无质的蜃景。
    “你竟敢上前来，踏足我的领域，这是冒犯，你冒犯了伟大的因陀罗。”
    雷霆战车之上的战神的怒火再一次变得炽烈，整个人站了起来，高大身躯显得异常地威猛，雷电散开来，并匍匐在他的脚下。
    因陀罗裸露着上半身，强健的肌肉漆上了一层金色颜料，反射着耀目的光芒，肚脐的周围，一朵莲花盛开。
    左手持一，右手持一金刚杵，赤脚踩在青铜战车之上，显得分外威严，并且，那围绕着的歌颂声愈发清晰了。
    这也让叶清确定，眼前的佛陀周身的歌颂声并非像一部分神话存在一样，由于本身的强大而引起的自然而然的意象。
    反而像是为了维持排面，营造仪式感，刻意如此，提前用机械录制好，适时地播放。
    起码，唬一唬这些凡人是没有问题的。
    这反而表现出，这些佛的露怯。
    “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
    叶清的心底，再一次冒出了这个疑问。
    见自己被一个凡人赤裸裸地无视，因陀罗眼中一点点被怒火所掩盖，怒目圆睁，眼白布满了血丝。
    “凡人，你怎么敢冒犯一位真佛！”
    他怒吼一声，雷霆战车同步启动，前方的四个龙头口中相继射出了四个人头大小的雷球，内里已经几乎化作了液体，爆发出的能量，轻易就能毁灭山岳。
    那雷球来势汹汹，裹挟着大片的雷暴，直接改动了这整片区域的天象。
    叶清往身后的幽深海域一倒，身躯泛起涟漪，直接完全与之融为一体，失去了攻击目标，那雷球直接在这片无光之地炸开，蓝紫色的浆液飞溅，落入云层，又迅速化作大片的雷暴。
    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接二连三的爆炸、轰鸣响彻整个天际，偶尔落下几道闪电到了地面，直接炸出漆黑的深坑，几座低矮的山丘没有办法幸免，被轻易削平。
    许久之后，那雷暴才平息下来，可是，那片幽深海域依旧停留在那里，单只是表面像是被揉皱的纸张，却也在缓慢地被某只无形的巨手抚平。
    这时候，一只柔弱的蝴蝶从黑暗中飞出，娇小的身躯似乎随时就要被一阵风给吹跑。
    这只蝴蝶在乌黑的云层中七扭八歪，随便一道细小的闪电擦到它，都能瞬息将其化为齑粉，只能努力地扇动着翅膀，勉力维持平衡。
    因陀罗不懂这个凡人的举动的意义何在，就像他完全看不懂他的手段一样，完全和自己的力量来源是两种体系。
    他皱起了眉头，试探性地扔出一道闪电。
    可旋即，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刮过，恰好让这只蝴蝶避开了闪电的攻击区域。
    它停了下来，停在了一朵云上面，蝴蝶用力地扇动着，掀起一缕细细的微风，这缕微风在吹向因陀罗的途中，怪异地骤然壮大，化作一道巨大的飓风，狂猛地冲开乌云和闪电。
    因陀罗的眼睛微微睁大，披散的头发狂乱地舞动，连这战车都一时间有些不稳，龙头口中喷吐的雷球也偃旗息鼓。
    他没有慌张，肚脐周围盛开的莲花开始旋转，居然不是绘制上去的图案，而是某种机械结构。
    莲花的花瓣一片片伸展开来，向外延伸，从皮肤上一直蔓延至脚下的战车，一朵巨大的金属莲花快速地绽放开，又迅速合拢。
    飓风如同无数片利刃般，“拂”过金属莲花的表面，留下一道道伤疤，并且将外表的花瓣逐渐剥开。
    当凌乱的飓风失去余力，那金属莲花依旧还剩下几层。
    “凡人，你成功地激起了我的怒火！”
    莲花之中，因陀罗饱含怒火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准备要采取什么酷烈的行动。
    可叶清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那只蝴蝶微微颤了颤翅膀，白灰色的翅膀蜷缩起来，触角回拢。
    过了一会儿，才又徐徐展开，多了一种莫名的奇异变化。
    不知何时，深沉的暗色海域之中，那飘荡起来的怪异烟气之中夹杂的蜃景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
    这时候，那披着紫色道袍的老人才重新出现，轻轻抓起这只蝴蝶，笑了一声，缓缓说：
    “不知因陀罗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因陀罗与？”
    说完，他又状似恍然地点点头：
    “原是胡蝶之梦为因陀罗。”
    “现在，梦醒了。”
    ……
    小青以及她的公子，远远便见着，这位道教仙人踏着白云直入天空。
    无论是因陀罗还是庄周，身影都被乌云与闪电遮去，看不清状况，只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在云霄徘徊，掀起无边的气浪。
    偶尔落下的雷暴以及飞溅的蓝紫色浆液，瞬息便能造出巨大的、难以弥补的破坏，还好掉的远，不然，濠村的几千户人家都没有几率活下来。
    “里面发生什么了，究竟是道教的那位仙人会赢，还是佛教的那位战神会赢，公子你觉得呢？”
    这次， 换成小青紧握着自家公子的手臂了，表现得颇为紧张。
    “我又如何能知道。”公子摇摇头，不解风情地拨开小青的手掌。
    “稍安勿躁，想必不久就能分出胜负。”
    正如他所言，天空那恐怖的战场中突然刮起一阵飓风，暂时地拨开闪电与乌云，得以让视力不错之人看清楚一部分情况。
    包括那威猛的战车、连天的幽深海域，以及闭合的金属莲花。
    可没多久，飓风消失，乌云重新聚拢，所有的战况再一次被遮掩住。
    当天空的雷暴和乌云第二次消散之时，众人只看到一位老者站立云端，便知道，这一刻，胜负已分！
    小青身旁的公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吐出一口气，说：
    “小青，走，去找道教的人，我要拜入他们的门下……”
    “我要修仙！”

 第一百一十五章 侵蚀权限

    “他居然赢了，居然赢了……”
    那个坐在寺庙门口不远处的矮小男人面露震惊，这是他未想过的，毕竟，因陀罗的战力有目共睹，单是操纵雷电的能力，就天然拥有了极强的优势。
    犹豫了片刻之后，乞丐摘下左眼上戴着的黑色眼罩，露出被遮住的淡蓝色、内里有许多虚拟轮盘转动的机械瞳孔。
    他抬头向上望去，仔细地盯着站立于云端、指尖捻着一只灰白色蝴蝶的庄周，想要透过那一副孱弱的外表，看出一些内在的东西。
    在极短的时间里，那机械瞳孔中的虚浮的轮盘飞速散开、交叉、旋转，形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在高速的振动中，发生了小幅度的扭曲。
    乞丐的眼睛逐渐睁大，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头顶冒出一阵阵的热气，像是机器的运行发生了过载，超过了负荷。
    最后，他张张嘴，却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脑袋“嘭”地一声炸开，露出里面的电线和回路，以及不停地闪着红光的晶体，在警告着什么。
    ……
    叶清指尖轻轻捻着这只灰白色的蝴蝶的翅膀，让它无法逃脱。
    “这倒是奇怪，除了因陀罗，其他真佛为何不下场？”
    他一挥手，蝴蝶和战车都消失不见。
    “既然他们不下场，那就由我亲自上山一趟……”
    “闹一闹这佛门圣地！”
    这整个大型梦境完全是由叶清构建，早已留下后手，世界最底层的记忆碎片全部来自他，并且，这其中的内容全部属于前世，这颗星球上，只会有他知晓，一旦对接，立马就拥有了极大的权限。
    可现在却出现了异数，那就是佛教！
    这一部分的记忆内容被外来力量所侵蚀、改动，其中，又由于佛教的信仰遍地，影响颇深，导致叶清难以插手梦境的运转。
    除此之外，也有这个大型梦境已经基本发展完善的缘故，即便是他，也不可能任意改动，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原有的秩序和逻辑链条崩塌。
    但小幅度地改变还是可以的，以自己在这个世界“庄周”的身份为基础，轻易便能模拟出诸多的玄奇的能力。
    并且，道教尚且保留了大部分的“原生性”，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心念一动，一朵白云就被召唤出来，叶清负手站于其上，朝着山顶与大雁塔的方向飞去，如同一缕轻烟，盘旋着向天穹飘去。
    他要去见一见那位佛祖，活性所化的神明，也极有可能与入侵的幕后黑手有关。
    一路攀升，道旁尽是高大的植物，笼罩在凌乱的光影之中，树冠以及山顶，皆在升腾的蒸汽背后起伏。
    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微风轻拂，仍带着些许寒意，虫鸣、鸟叫和脚步声陪伴着林中向上攀缘的僧人。
    然后，便能看见，那座宏伟壮观、古朴雄伟，如一尊巨大的佛像俯视着众生的大雁塔，其名字的来历不可考，据说，已经在这里屹立了一千七百多年，早在真佛出世以前就有，随着佛教的建立而一同兴起，当之无愧的佛门圣地。
    它的四周，草木零落，可棵棵高大通天，枝叶葱郁，其上偶有电闪雷鸣。
    自佛祖出世，这里便成了那些大佛和真佛的居所，也只有这里，可以联通天界，感受佛祖的旨意。
    据说，最早，正是这大雁塔的一位扫地僧受到了佛祖的感召，成为了最早一位有幸进入天界的凡人。
    那一日，有金莲从天而降，裹挟着风雨和雷电，落至大雁塔塔顶，许多草木在蓝白“焰火”中死去又新生，造成了如今的奇景。
    铛！
    铛！
    ……
    那是大雁塔旁的一座钟楼，砖木结构，三层青绿色的屋檐的四角上翘着，上边刻有八只精致的木雕小兽，楼顶覆盖着琉璃瓦，红橡绿瓦，交相互映。
    格外沉厚的钟声接连响起，一敲之下，非但不上扬，向着山下落了下去，一直往谷底沉。
    钟声一共响了八次。
    这意味着，叶清的到来，与真佛的地位等同，仅次于至高的佛祖，这也是目前为止出现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甫一落地，就有人上前迎接。
    “阿弥陀佛，施主随我前来，诸位觉者早已在内等候。”
    觉者是对佛陀的代称。
    这是一个年轻的小沙弥，眉清目秀，并且，身上没有装什么杂七杂八的机械结构。
    这就表示，他既不是大佛也不是真佛。
    这股外来的力量，似乎总是倾向于将自身改造，达成机械与血肉结合的效果，追求强大的能力。
    叶清点点头，没有拒绝。
    “请。”
    小沙弥在前面为叶清引路。
    映入眼帘的，是刻有“大雁塔”三字的石拱门，泛着幽幽的黑色光泽，墙壁镶嵌着《玄奘负笈像碑》、《玄奘译经图碑》，这个世界里，同样地，有一位名为玄奘的高僧。
    塔内有梯，可达塔顶。
    第一层塔内的空间十分宽阔，端坐着铜质鎏金的释迦牟尼佛像，大雁塔的“定塔之宝”。
    佛祖以踟跌坐于莲台之上，手结定印于脐下腿上，慈眉善目，法相庄严。
    现在还有不少虔诚的信徒和僧人， 路过时，皆会不由自主地参拜。
    沿着木梯拾级而上，每一层的空间逐渐缩小。
    共有九层，到了第六层，就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了，从环绕着洞开的石口看，可以瞥见巍巍的群山，轻易让人心神摇曳。
    小沙弥双手合十，向着叶清一鞠躬，恭声说：
    “再往上，并非小僧可以进入的地方，需施主自行前往，诸位觉者也在那里等候多时。”
    小沙弥走后，隔着一道厚重的石墙，叶清向上看去，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没有犹豫，甚至没有考虑这是否是一个陷阱，或者说，已经考虑到了，早就有所准备。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第七层，这里面，坐着一群风格迥异的人，有高僧，有农民，有商人，也有王权贵族……
    见叶清前来，有人漠不关心，也有人眼前一亮：
    “施主，你来的时机正好。”

 第一百一十六 佛系

    “施主来的正好。”
    说话的，是一个农民打扮的大佛，外表也和农民分毫不差，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皮肤粗糙。
    他招呼叶清在他的旁边坐下，没什么架子。
    叶清也没有客气，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的味道不错。”他称赞了一句。
    入口清冽苦涩，但不久又有回甘，香味久久缭绕不散。
    农民模样的大佛笑呵呵，一张大饼脸显得很和善，眼睛眯起来。
    部分大佛因为叶清的入内而停下了动作，剩余的人依旧继续，大声谈论：
    “佛祖曾告诫说，死亡与光明永远无处不在，开始、终结、相伴、相克……进入无名的梦境，附着在那梦境之上，在轮回中将言语焚烧，也许，正是为了创造一点点美……”
    发言的是一个邋遢的大佛，摇摇头，侧躺着，肩膀的衣服滑落，边说边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壶酒。
    “这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启示，万物流转而又如不动……黑夜之后便是白昼，每一日都各不相同，却又都同为一日……世界本是幻象，但这幻象的形式并非杂乱无章——它的模式正是神圣实在的一部分……”
    说出这话的是一个打扮华贵的年轻大佛，腰间玉佩显眼，衣着精致，明显是一个权贵子弟。
    “这是在干什么？”叶清问。
    “没什么，就是互相讨论自己的理念与想法，不过，这太虚了，我不喜欢，我喜欢实际一些的东西。”农民大佛摇摇头。
    “哦，那你说说，最近在研究些什么。”
    这是一个圆圆滚滚的大佛，腆着一个啤酒肚，披金戴银，十个手指有八个手指被戒指占满，凑了过来，问道。
    农人大佛想了想，缓缓说道：
    “比如佛的力量，罪业等。”
    “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之中，即便坚守本心，并以佛意与宿慧对抗，必然会被影响，前世的杀孽与罪行会化作业报，让理智迷失，这无法根除，只能压制。”
    “而与此相对的，我们的力量只建立在特殊的生理机能之上，每一次轮回，更换肉身，这些力量都将部分消失，必须以精神会回忆起过去，经过一段时间，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改造自己所寄居的肉体，创造新的动态平衡，使力量逐渐回归，但这会造就一个问题，那就是罪业的再度积累。”
    他们没有避讳叶清的存在，直接说出这些算得上隐秘的事情。
    果然，农人大佛又转头问叶清：
    “不知，作为道教真仙，可对此有什么见解？”
    佛教之中，似乎已经默认了异魔的这个身份。
    叶清又喝了一口茶，长长地、舒服地喟叹一声，裂开嘴，露出牙齿，直截了当地说：
    “没有。”
    “和我没关系。”
    “哈哈哈，智顗，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暴发户毫不留情地嘲笑，名为智顗的农人大佛没有生气，只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
    叶清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果然，又是前世一位高僧的名号。
    他已经不怎么意外了。
    倒是这些所谓的大佛透露出的信息十分惊人，让叶清对佛教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智顗将茶杯放在桌上，剩下的半杯茶水散发出袅袅的白雾和淡淡的清香，纠缠，又散开。
    他轻叹息着，说：
    “为何要选择道教，若入了我佛教，以你的实力，必定有真佛的一席之地，并且，只要能够抵抗罪业，就能够不断轮回转世，寿命无忧……待在道教，也只有一世的逍遥……何况，人活在世，生来就有各种苦难要承受，未必能够逍遥。”
    道教不同于佛教，没有轮回转世的理论。
    “原来是来劝降的。”叶清放下茶杯，脸上反而露出笑意。
    “可惜啊，我不吃这一套。”
    “这样啊。”
    智顗点点头，旋即无奈地耸耸肩膀：
    “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已经努力了。”
    这幅样子，就好像是被上司逼着做事的下属，心里不愿，又没有办法，只得敷衍了事。
    至于其他大佛，更是完全不关心。
    这让叶清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走到了第七层以后，至少要打架。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可真是佛系。
    “这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们会像惠能那样，想着把我抓回大雁塔净化，毕竟，我可是你们口中的异魔。”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是没办法的事，说实话，在场的人里，依旧有不少人想要抓住你，或者杀死你，可现在，连因陀罗都败在了你的手下，我们，呵呵，又能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惠能这人过于矛盾，积累了太多罪业，就算不毁在你手里，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倒是不怎么意外。”
    智顗喝了一口茶。
    “是极，是极。”
    暴发户模样的大佛也点点头，拨弄着手上的金银珠翠，将胖乎乎的手掌凑近叶清，问：
    “施主觉得这些怎么样。”
    “不错，挺吸引人的。”叶清没有吝啬自己的称赞。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位大佛手中的珠玉品质极佳，泛着淡淡的光泽，显然是一些世间稀少之物，是珍宝。
    这让暴发户很满意：
    “果然，施主也是一个直率之人。”
    “什么直率， 不过和你一样，爱一些俗物，看来一样是个俗人。”
    这时，有人发出不屑的声音。
    那是一个精壮的男子，裸露着上半身，有着极为完美的身材，不像是天然如此，反倒更像经过雕饰。
    “施主不必理他，这人心理有些扭曲。”
    似乎是怕叶清生气，暴发户大佛先是安抚了他一番，然后，又转头对这出声的精壮男子嘲讽：
    “梵天，你生来是女性，即便多次轮回转世，化为雄壮的男性，并捏造出一副完美的身躯，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又何必将怒火迁到我的身上……更何况，看不透性别所带给你的束缚，已经让你的心理愈发满怀憎恨，化作熊熊的业火，迟早有一天会将你彻底吞噬。”
    “是的，法化说的对，这确实是你的问题。”
    这一次，附和的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戴着面纱，朦胧神秘。
    不过，叶清只抬抬眼，看穿本质，知道这人与梵天的性质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管理者文殊

    梵天生来是女性，转世化为男性，一举一动中有些刻意，像是在故意表现自己的阳刚，强调属于男性的特征，反倒有些不伦不类。
    至于这位插话的美丽女子，则相反，原本应该是位男性，不过，动作十分自然，一种女性的柔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梵天没有再说话，默许了法化的评判，显然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能否走脱就不一定了。
    农人大佛没有管这些事，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的茶，对着叶清补了一句：
    “若你过了第八层这关，便可以直接上到第九层，通过乘佛莲上天界，佛祖早在天界等你。”
    “如果过不了，那也就代表你不值得佛祖的期许。”
    “或许，此后，道教也将不复存在。”
    ……
    看着叶清渐渐消失的背影，暴发户大佛摇摇头，叹了一句：
    “真是暴躁。”
    又扭头看向失去一条手臂的农人大佛，伤口处冒着滋滋的蓝色电花。
    “这也怪你，不管怎么样，这种话也不该由我们来说，能够留下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大不了再进一次轮回。”
    农人大佛本身倒是混不在意，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可他不知道，叶清完全可以让他进不了轮回。
    ……
    继续往上。
    第八层的空间更加狭小与黑暗，没有窗子透光进来，唯一的光源就是内里陈设的各种机器，闪烁着红光与蓝光，外形粗陋，浓浓的白烟从尾部冒出，错综的铜黄色管道纠缠其上，同时覆盖着诸多仪表盘。
    除此之外，还有交缠的电线、精密的表盘、刻着复杂回路的晶片，只是更加不显眼。
    两种时代的产物糅合在一起，先进与落后并存。
    此时，只有一个人站在这些仪器面前，手上动作不停歇，十分忙碌。
    当他调试好最后的步骤以后，这才转过身来，推了推鼻翼上的镜框。
    “不好意思，有些怠慢客人了，我是文殊，大雁塔的总负责人。”
    他披着一件与这个大型梦境里的世界的时代完全格格不入的白大褂，右手被替换成了机械手臂，没有做任何伪装。
    镜框是深黑色的，称得脸色愈发苍白。
    能够待在这，必然是一位真佛，和因陀罗地位等同。
    “之前你和因陀罗战斗，我一直在围观，我完全没想到，你能将他给杀死，能不能告诉我，你所用的手段是什么，力量来源又是什么？”
    “其他的真佛呢？”叶清没有回答，环绕一周，将第八层的所有景象收入眼底以后，问。
    文殊这人外表看着有些呆愣，刚刚也似乎在想什么，没注意叶清的话，一会之后才恍然地回答：
    “啊，你说这个啊，不好意思，刚才在想别的问题。”
    “除了我和因陀罗之外，只有苏利耶还待在人界，剩余的两位真佛摩醯首罗、吉祥天女常年居于天界，不怎么下来，等下你上去天界以后可能就会见到他们。”
    这时候，第八层的机器发生了一些异动，响起了怪异的嗡鸣。
    文殊立马就抛下叶清，继续捣鼓自己的东西。
    “哦，原来已经找到了，这次竟然这么快。”
    “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因陀罗这个名号还不能消失，现在，既然他已经被你杀死，尸体没有留下，连灵魂居然也不知去向，我也没有办法，只得再度制造一个因陀罗。”
    “吉祥天女也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怎么制造？”叶清凑了过来，没有一点尴尬，自然地问道。
    文殊扭头看了这人一眼，没在意，为其解释说：
    “如果因陀罗的灵魂还在的话，可以继续沿用原本的方法，借用世尊的伟力，让灵魂重新投胎转世，同时保留灵魂的‘印记’，下一世的时候通过觉醒记忆，很快就能创建平衡，获得原本的力量，并且进一步地强大。”
    “可现在，不知为何，灵魂已经找不回来了，只得找一个相似的、拥有佛性的个体，这需要大量的筛选，通过各大寺庙里的‘祈祷机’——你应该见过——寻找适配的个体，他们的虔诚祈祷和信仰会暴露一部分特质，根据此进行排除……最好是婴幼儿，所以，一般都是找到合适的父母，他们的孩子有几率获得相同的、合适的特质。”
    “找到之后，在成长的过程之中，需要给他慢慢地灌输上一个因陀罗的记忆和意识，只不过，因为失去了曾经积累的‘印记’，原本的力量无法很快找回，必须在漫长的时间里，重新构建起强大的身体机能……并且，不一定能够保证，这次培养出的‘因陀罗’能够承受住。”
    “像是梵天，就是一个失败品，只能勉强成为大佛，曾经的影响也没有办法消除，女性的本能和成为男性的执念也化作了一种‘印记’，始终影响着他，心理逐渐扭曲估计，在下一次轮回，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说，你到底把因陀罗的灵魂藏哪里去了？”
    文殊又问。
    叶清当然不会告诉他，现在的因陀罗已经变成了一只蝴蝶，并且，也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一只蝴蝶，除非哪天他将其主动释放。
    他咳嗽一声，摸摸下巴，苍老面孔上流露出深思的神色：
    “所谓的真佛，都是这样制造的？”
    “对啊，不然呢，都是这样。”
    文殊白了叶清一眼。
    “在不断的轮回之中， 肉身和灵魂一同改造，才能够支撑起佛的力量。”
    说到这，虽然叶清仍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已经基本清晰。
    这是机械、血肉、灵魂三方共同构建而形成的体系，称为“佛”，完全不同于常规的超凡之路。
    “但是，这条路的形成未必没有普通的超凡之路的支撑，比如，入侵这个梦境的幕后黑手，大概率是一位真正的神话。”
    对于自己构建的梦境强度，他还是有信心的。
    “不过，这也代表着，我这一次的行动大概率不会简单，甚至，都不一定能够获得好的结果……不过，现在能拿到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那你呢，你和吉祥天女，该不会是由佛祖亲自制造的？”
    文殊摇摇头，很是诚恳，没有隐瞒：
    “不一样，有些不一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需要亲自去问世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界域之巨兽

    某处的高山之上，白雾缭绕之间，茂密葱郁的树林之间掩映着一座道观，其上挂着一牌匾，题有“浮云观”三字。
    一只身形矫健的白鸽破开山间的深沉云雾，落入了一间房间的道观里，被一个穿着红色道袍的中年男人轻轻接住,取下绑在腿上的纸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中年男人将白鸽放飞，纸条握在手心，没有立即观看，沉声说：
    “进。”
    一个年轻男人推开了门,模样普通，唯一有有特色、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人中部位的一条疤，像是将嘴的上缘撕裂成了两半。
    “常生，有何事要禀报。”
    “师父，是有关佛教的监察佛器，大部分都已经被拆解完毕，经过目前几次弟子的搜索，都没有再发现任何端倪，不过……”
    名为常生的道观弟子面露忧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拘束。”红袍道长找了位置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时拉开了纸条，观看里面的内容。
    这是一些在家弟子所送来的情报，身份不为人所知。
    “是。”
    常生眉眼低垂，低头恭敬应和。
    “弟子担心，如此大规模的破坏佛器难免会要引起佛教的注意，这整块地区必定十分显眼，很容易暴露。”
    “无妨,这片山脉很大,另外，我在其余的地界也布置了迷惑他们的手段，而且，一来是佛教没有能力将这监察的佛器遍及世界，二来，这里靠近界域，他们的佛器会受到极大的干扰，作用降到最低。”
    红袍道长摇摇头，随口回应的同时，将纸条上的讯息收入眼底，眼睛不由得一点点睁大，又快速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缓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喝了一口茶，不容易地压下面上显露的震惊情绪。
    常生低着头，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不然，一定会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向来淡然的师父，竟也会有如此一面。
    红袍道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皱起眉头,同时忍不住用力，手上的纸条被揉地皱巴巴，像是掩饰什么一样，又问：
    “对了，最近对界域的探索，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听到这个问题，常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
    看到这，哪怕他什么也没说，红袍道长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于是，他轻声问：
    “可是又有谁牺牲了？”
    常生点点头，声音低沉：
    “是常英、守和和太德师弟。”
    道门无男女，同门之间皆兄弟，不论乾道或是坤道，皆只称“师兄”、“师弟”。
    “唉……”
    红袍道长转了转手中茶杯，缓解无奈的情绪，又问：
    “这些牺牲的弟子，他们，可有世俗的家人在世？”
    “并无，都是孤儿，所以才会进我们道观修行。”常生答道。
    “既如此，那就将他们好好安葬，送这最后一程，由其领路师父或其他道观里亲近的长辈主持。”
    红袍道长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淡淡地吩咐下去。
    “是。”
    常生应是，然后，才开始继续诉说探索情况：
    “这一次探索界域的行动是由常月师兄所组织带领的，不过，因为众位师兄师弟受伤较严重，便由我转述。”
    “根据这一次返还的弟子所看到的情况，他们进入界域之后，来到了一个临近大海的岛屿，风景秀丽，但偏偏充满了各种毒虫、野兽等危险植物，也正因此，一时不察，三位师弟才会……”
    说到这，常生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哽咽。
    “躲开岛上的危险之后，常月师兄带领的队伍向着北边的方向一直来到了海岸边，探索一番之后，并无奇特之物……没过多久，遥遥地，众人便见到海面上浮现出的一只巨兽，像一条大鱼，布满了鱼鳞似的外甲，即便，隔着海上迷蒙的雾气，也可以大致判断，这只巨兽单是浮出海面的的部分，就足有几里长……”
    连红袍道长听闻此，脸上都难免浮现骇然，毕竟，这已经超乎了想象，这世上，怎会有会有如此庞大的巨兽存在。
    哪怕，这只是存于界域之中。
    可旋即，他想起来了探索界域的本来目的，又逐渐染上忧愁，细声喃喃：
    “还是，找不到后天之上的先天境界吗……或者说，这根本不存在……”
    可这情绪没持续多久，常生之后的话，完全、一下子把他的这些惆怅驱散。
    只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他刚刚得知的名字，从飞鸽传来的讯息所得知的。
    “接着，常月师兄他们就听到，海上似乎若有若无地传来鲸歌，空灵悠远，大致的内容似乎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后面的便再也听不清了，这整首名为《逍遥游》——这吟唱之人，之后也出现在了巨兽的背上，看不清模样，不过，却听到了称谓，似乎叫作，叫作……庄周，对，就是这个……”
    “你说什么？”
    啪！
    听到响声，常生愕然抬头，只见自己的师父手中的茶杯已经打翻在地，化作碎片，温热的茶水尤冒着热气与清香。
    并且，红袍道长的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震惊。
    常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自己的师父情绪转变如此之大，张张嘴，小心翼翼地问：
    “师父，怎么了，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红袍道长捂着额头，挥手让常生先离开。
    “是。”
    临走时，常生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
    红袍道长走至窗边，眺望远处巍巍的群山与绿地，平时向来注重的心性有了极大的波动。
    可是，这也难怪。
    毕竟他才刚刚从飞鸽传来的讯息得知，一位疑似道教真仙、名为庄周的存在打上了大雁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战神因陀罗。
    现在，界域传来的消息又何尝不是一种预示，也是难以质疑的作证。
    “原来，是真的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世尊降临

    “看，这正是我们所选中的人，她将有几率诞下新一任的因陀罗。”
    那仪表盘上显露出半透明的荧幕，里面显出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穿着简陋的粗布麻衣，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稍后我们就会进行安排，不久后,她将顺利地与一位相貌端正、身世相当、身体健康的男子结合，并在几个月以内成功怀上一个健康的宝宝。”
    文殊三言两语之间，一个普通人的命运便被安排好了，并且，其本人不会有任何察觉，还会为此感到幸运。
    叶清没有回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着这一女子的脸，越看，越是莫名地感觉有些熟悉。
    他似乎，在哪见过这一张脸。
    在哪呢？
    对了……这，这……是庄周！
    他像是猛地清醒过来，察觉了什么，看向四周，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些仪器相继亮起了红色与蓝色的光芒，诡异地连成一片，织成一张无形的罗网，从阴影的缝隙中流淌而出，在此种映衬下，极致的、畸形的美感轻易便从机器本身流露出。
    伴随着千人、万人的虔诚的诵念声、敲击声汇聚在一起，从机器的间隙一同漏出，细碎的金光掉落在地，化作一个又一个模糊的人形虚影，他们取下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敲击着。
    叶清头晕目眩,沉重地发出喘息,胸腔像是蕴含着一团烈火，灼烧着肺部，身形几乎无法站稳。
    他的背后，深沉的阴影沿着一片波动的洋流向着外界快速蔓延，内里是模糊的烟雾弥漫，有什么拨动着这一切，将其搅乱，并且，逐渐靠近，就要显现出部分的真形。
    可旋即，叶清的皮肤表面生出一条条金色的锁链，每一条锁链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向所见之人讲述着深刻的佛理和隐秘的知识：
    “……死亡与光明永远无处不在，开始、终结、相伴、相克……进入无名的梦境，附着在那梦境之上……”
    “……黑夜之后便是白昼，每一日都各不相同,却又都同为一日……世界本是幻象……”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之中，积蓄力量，构建特殊的生理机能……罪业不断积累,坚守本心，以佛意与宿慧对抗……改造所寄居的肉体，创造新的动态平衡……”
    “……借世尊伟力，灵魂投胎转世，保留‘印记’，强大自我……筛选特质，拥有佛性，灌输记忆和意识，培养真佛……”
    所有从大佛与真佛口中所获取的涉及机密的知识，全部都是刻意的透露，如今，反而化作一种无知无觉的污染，成了叶清本身的束缚。
    那些金色锁链不断拉长，将蔓延开的海域重新拉回来，拉回叶清的身体，深海之中存在的无名巨兽不甘不愿地发出一声长鸣，退回未知的空间。
    “你好，外来的梦境之主。”
    这时候，站着的文殊突然发出声音，与之前的浑厚男声不同，这声音无法分清男女，更类似于电子音。
    叶清忍着身上的痛苦，看向这明显已经不再是真佛文殊的存在。
    而是佛、如来、释迦牟尼、无上师、天人师、世尊。
    “从一开始，你就布置好了这一切。”
    叶清咬牙说，苍老的面孔有狰狞浮现。
    “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又是从何而来？”
    文殊表情不变，左手结印，右手抬起，指尖向前伸，像是细细地捻着什么。
    “我的具体的身份，你不必知晓，其他的，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从外界而来，侵占这个梦境，无非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
    “这是一个非常强大、完善的神话梦境，花费了数百年的时光，我才一点点将其改造成如今的模样，毕竟，构建这个梦境的各项结构，即便是我，此前也从未了解过，只能以相对更熟悉的佛教为切入点。”
    “原本我的计划，下一步应该是进一步侵占梦境世界的权限，彻底成为这里的主人，但没想到，这片梦境世界的原本的主人居然再次出现了，这是计划之外的发展。”
    “这是早有预示的事情，早在几十年前，我就获得了启示，并陆续在这片天地之中放出监视器，最终，确定了你的存在。”
    “惠能、智顗、因陀罗、文殊，皆是试探，我的力量在侵蚀你，如果你依旧葆有构建梦境时的神话实力，一定会发觉，并且，这个梦境会一瞬间被你夺回，我不是对手……可惜，你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说话间，那亵渎神圣一般的红与蓝的交界中，长出了泰坦般的伞菌、丑恶的火焰和黏稠的河水，以及金色的盛烈光明和宏大又振聋发聩的音乐，如此矛盾之物交缠在一起却并不突兀，分外和谐。
    “所以，你终于确定了我不是你的对手，这才敢下场。”
    叶清闷哼一声，身上再度冒出几根金色锁链，这是与这位“释迦牟尼”交谈之后才有的，上面的文字是从这位口中新获得的知识，进一步束缚了他。
    “我善于玩弄知识，化作污染与束缚，与我的对话必须小心谨慎……当我吞噬你，获得你的记忆之后，这个神话梦境的知识将进一步成为我的薪柴，添作燃料。”
    即便是看起来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位“释迦牟尼”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通过言语和知识的的泄露，进一步将叶清、梦境原本的主人缠绕，无法逃脱。
    “放弃，不必再挣扎了。”
    看着叶清依旧想要使用那些玄奇的能力，挣扎着意图召唤出那片海域，或者变化成为一只蝴蝶，“释迦牟尼”淡淡地说了一句。
    简单的言语似乎也蕴含着某种力量，能够击溃普通人的意志。
    “我并不想杀死，不然，现在我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你的记忆对我来说十分珍贵。”
    “更何况，我打算让你成为新的因陀罗，成为新的征服者、最胜者、战神，其强大，必定会远超前任因陀罗，摩醯首罗他们也无法与你匹敌。”
    “而那个被选中的女子，也会是你下一世的母亲。”

 第一百二十章 界域

    随着“释迦牟尼”的话音落下，叶清不由自主地移动自己的视线，然后，在那闪烁着病态的光芒的焰柱之中，他看见，一个幼小人影浮现。
    这个人影在各种场景之中飞速成长，最后一幕,则是这个已经成年的人影将一条类似龙的水生生物的头颅给斩断，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血液喷溅，同时，磅礴的大雨倾盆。
    做完这一切以后，人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因陀罗！
    不，面孔又在继续变换着，最终，化作了和叶清现在的模样、也即是庄周的脸的样子，并从这焰柱、粘稠的河水之中爬出，浑身披着金光，张开双臂拥向叶清。
    它身上的金光，没有带来任何暖意，只让叶清感到全身阵阵发寒。
    在这个人影与被捆缚住的叶清触碰、相融合的过程中，“释迦牟尼”突然皱起了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祂的背后，一道道手臂的虚影浮现，相互重叠又展开，隔着一层帷幕，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机械轮盘。
    手臂向前伸去，要将什么给抓住，可最终，只落得手里空空。
    站在蓝与红中心处的叶清，身上锁链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同时，整个人被爬出的黑漆漆人影一点点替换。
    可“释迦牟尼”却没有再舍得投射半分视线，面上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这是我注定要遭受的劫难，果然不会如此轻易度过……”
    祂低下了头，背后的手臂一对对地合拢。
    “若是度过，我必将重获新生，并且，也有一丝机会成为真正的‘佛’，若是没有度过……”
    “万劫不复！”
    祂闭上了眼睛，背后的手臂虚影彻底消失，蓝与红的光芒退散。
    文殊睁开了眼睛，脸上没有意外之色，双手合十，念诵：
    “我佛慈悲。”
    ……
    “师父，您真的要亲自进去一趟界域吗？这太危险了。”
    常生面露担忧，劝阻道。
    此时的他和自己的师父正站在一处悬崖边，悬崖往外，是蔓延、翻滚的未知之物，并不是真空的，其中挤满了难以用语言形容、颜色异乎寻常的各种物质,无法在意识里形成准确的概念。
    似是雾状，又似是胶状。
    这就是界域。
    这个世界说小不小,对于普通人来说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够走到尽头，说大也不大，其中只有大秦王朝这一个国家，占据了大半的疆域，剩余的只是些不成体统的小部落，分散在山野间。
    而面积一定，世界自然会有边界，这边缘的地域就被称为界域。
    界域之中存在的是什么，没人知晓，一般，都称呼其为“混沌”。
    没人敢进入界域，因为一旦踏入，就几乎不可能再回来。
    可这也有例外，那是道教的一位祖师爷，居然极其偶然地从界域回归，还带回来一些那里的东西。
    此后，以此为基础，道教秘密地开始了对界域的深入探索，并总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经验。
    “不用担心，我如今已经是后天巅峰境界，易筋大成，寻常虎豹无法近身，岛屿中的危险小心一些还是可以撑过去……有些事，我必须亲眼去确认。”
    红袍道长此时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衣服，精气神十足。
    他口中的后天境界，是指道教所修行的武道，至于境界划分与修行秘籍，是探索界域之后所获，可惜，之后只提过只言片语的先天之境的相关修行方式，依旧无法找到。
    道长手中握着一块石头，这是从那座岛屿之中找到的，是一件普通的物品，不过可以当坐标使用，不然，大可能不会去往相同的地方。
    “师父小心。”
    常生知师父心意已决，不再劝阻，弯身作一揖礼。
    没有犹豫，道长脚在地上重重一踏，碎石飞溅，竟然直接跳下了悬崖，然后，身体没入那“混沌”之中。
    进入“混沌”之后，像是一下子就坠入了颜色不明的深渊和令人困惑的杂乱声响中，物质和重力都再无从认知，因而不能够准确地判断自身的情况。
    当望向手臂、腿部和躯干，视线似乎总会被某些怪异的透视关系所扰乱。
    道长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特的转变和扭曲的投射，与正常的、原本的，有了非常大的差异。
    一进入，像是乳燕归巢般的安心之感瞬间席卷，让人不由得想要沉沉入睡。
    若是没有警惕之心，恐怕一进来就得立马昏睡，并且，估计也没有可能再度醒来。
    道长自然不会连第一关都过不了，猛力地一掐，用疼痛唤了理智。
    周边是摇曳的微光和颜色不明的迷雾，很多线一样的东西在里面交缠，从某处倾斜平面的汇聚点冒出，模糊的呼啸和咆哮声在耳边持续回响。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分别，他没有试图辨别出什么，脚步不停，向着前方走，因为最终都会通往一个地方。
    这期间，身后的方向传来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力，凭借极大的毅力，他拖着自己的身体继续往前，渐渐地，这种步行的冲动变成跃入了虚空的神秘冲动。
    而每当这种神秘冲动再也无法克制住时，道长才会走入那些如水汽一般，形成的幻梦漩涡，并且，只谨慎地挑选一些可以辨认出形状和颜色的目标。
    这之后，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彩虹色椭球形泡泡堆和表面的角度总在变幻的多面体簇，庞大的棱柱、迷宫、簇生的立方体与平面和类似建筑物的物体环游在身边。
    然后，奇异的丝线拉长又扩充，化作不同的人影，轻声呼唤着：
    “师父……”
    “浮云道长……”
    “大哥……”
    “墨云小弟……”
    “云儿……”
    ……
    各种称谓，代表了道长这一生之中，所扮演的各种身份。
    哪怕内心有了些许波动，浮云道长表面仍是保持漠然，穿过这些人影，完全只当没有看见。
    顺着手中石头的吸引力，他找到了一个彩虹色泡泡，手直接伸进去，身体瞬息被吸入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浮云打虎

    苍茫的海域之中，越过不弥散的海雾，一只柔弱的红白色蝴蝶振翅飞舞，保持着一个方向向前奋力飞行。
    然后，一声悠远的长鸣声从底下的海域传出，在水面泛起重重波纹，深沉、稳重,直击心灵。
    深蓝近黑的海洋被劈开，掀起巨浪，有什么从海面之下钻了出来。
    看不清全形，只有部分蓝色的鲸一样的身体冒出，像是一座巨大的岛屿漂浮在海面，与周围几乎融为一体。
    “岛屿”之上,站着一个人。
    紫色道袍白玉冠，衣袂翩翩,宽大的袖子似乎内藏乾坤，花白的长胡随风轻飘起，沾染了几分仙气。
    或许，这人本就是仙人。
    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风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这些描述，哪个又不相符合？
    “仙人”伸出手，那只翻洋越海的蝴蝶便停下，落在他的指尖。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此人正是叶清，在这个世界中，也可称之为庄周，此时轻轻开口说，随即，又笑了笑：
    “原是胡蝶之梦为周。”
    从始至终，那前往大雁塔的不过是蝴蝶的一场梦，梦里,它化作庄周,做出了这所有的举动。
    为的，自然是天界的坐标。
    击溃了那位“释迦牟尼”在人间的势力又如何，无法解决问题，如果想要找出一切的根源，终究需要前往佛祖所居住的天界一趟。
    可问题是，即便是他自己的梦境，他确实为梦境主人，依旧没有办法确定这个所谓的天界的坐标。
    “现在，天界的坐标已经从佛祖的手中拿到手了，可还是留下了一些隐患……”
    叶清一挥袖子，指尖的蝴蝶瞬间溃散，然后，竟然绽放出红与蓝的光芒，一条条金色锁链从里面向外“长出来”，刻满文字和知识，第一时间向着叶清缠绕而来，欲将其捆缚住。
    他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脚下的“岛屿”微微动了动，一个彩色的泡泡从皮肤表面渗透出来,将金色锁链包裹在内，一点点向内紧缩。
    啪！
    泡泡破裂开，里面的东西也暂时被压制住，消失不见。
    叶清吐了一口气，知道这还没有被完全解决，需要时间。
    “真是好手段，只要不遗忘知识，这些伴随着污染的金色锁链就会不断卷土重来，试图将其主人捆缚住……不过，也有限制，那就是一旦知识内留下的印记被磨灭，这些手段也就失效了。”
    “这幕后黑手，果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话，只是，祂为何需要我的梦境，是想要借此达到什么目的？这个梦境构建到如此大小，定然少不了祂的投入，毕竟，只有从外界而来的真实灵魂才能参与进循环，所以，现实世界必然有祂的势力，很可能就在骑士之国……回去之后还要好好探查一番。”
    “另外，原本封印的手杖活性又跑去哪了？”
    “按理说，执掌轮回的本就是应该是它，世尊的特征也符合……看起来，我安排的这个‘活性之神’也混的不好，被外来的神话稳稳地压制住了。”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向着一个方向望去，眼眸深邃。
    然后，再一挥袖子，海上的雾气便为他分开一条宽广的大道，连汹涌的海浪都就此平息。
    叶清的声音顺着咸湿的海风不断飘远：
    “好歹是道教的人，也算我现在的徒子徒孙，总归要见一见，何况……”
    最后的声音被风打散，零零落落，听不清楚。
    ……
    一闭眼，一睁眼，浮云道长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岛屿之上。
    “吼！”
    一声震天的虎啸声传来，接着，一阵狂风呼啸，从林后窜出一只斑斓猛虎，直接朝着浮云道长扑过来。
    才刚刚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就立马有危险出现，若是反应不及时，恐怕当场就得命丧黄泉。
    可惜，浮云道长并非常人。
    他低喝一声，一蹬腿，扭身向旁边闪去，躲过这一击。
    那斑斓大虎一击不成，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俯身，然后向上一扑，从半空里直冲下来，迅疾如风。
    说时迟，那时快，浮云道长见猛虎扑来，再一闪，闪在大虎背后，双手成鹰爪状，猛地一抓，裂开伤口，鲜血涌出。
    猛虎怒吼一声，被强烈的剧痛一积，愈发狂暴，只是没法从后背看人，便把前爪搭在地下，腰胯一掀，不停跳来跳去。
    尽管受到剧烈摇动，浮云道长身形却稳重，两脚顺着猛虎的动作踩踏又挑起，极好地保持住了平衡，同时，双手用力，一点没有松手的迹象。
    猛虎见此无用，掀他不着，再吼一声，其声音之大，像是晴日里凭空冒出霹雳，然后，向树上一撞。
    可这时，浮云道长又机敏地跳开，双手顺势一松，落地之时快速稳住身形，抓住老虎还因为强烈的撞击而晕晕乎乎的时机，向前一冲，将这大虎撞倒在地，同时，死力地用手肘抵住。
    空出右手，一拳，又一拳……尽最大力气，只顾打。
    那大虎咆哮起来，四条腿挣扎着，把身底下扒起两堆灰泥。
    五拳十拳下来，大虎的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 动弹不得，鼻息渐渐微弱。
    浮云道长松开手，消耗了不少气力，难免气喘，吐出一口长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才继续往前走。
    之后的在岛屿中穿行的时间里，没有再想这一次一样遇到这么危险的野兽，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沾染的鲜血，以及不经意间显露的肃杀之气，吓退了不少猎食者。
    不过，一些毒虫还是少不了，依旧需要小心谨慎。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最终从这片茂密的丛林中走了出来，来到一片宽阔的海岸边。
    这里没有太阳，光源是来自于天空布满的雾气中泄露而下的，因此，也不会有黑夜。
    浮云道长忽然一惊，因为，他看见那原本弥漫的海雾突然分开，一条宽阔的大道显现。
    接着，是海浪冲击的声音和一声无法被掩盖的长鸣，像是某种巨型鸟类的鸣叫，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远处，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蓬莱岛上真君现

    苍茫的大海之上，破开海雾与风浪，一人负手而立，站在某只巨兽所显露的蓝色皮肤之上，正极速接近中。
    浮云道长知道，这人就是自己所要找寻的目标，可等真正靠近,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此种人物，应该要说些什么。
    叶清披着这幅苍老但潇洒出尘的躯壳，跳上海岸，一步步接近，沉声开口问：
    “来者何人？可是我道教子弟？”
    浮云道长当即就被震慑住，像是面对一位尊敬的长辈，不敢逾越，乖巧地回答道：
    “正是,晚辈是静字辈墨云，原道号为静云，而后继承了师父的浮云观，便更名号为浮云道长。”
    “嗯。”
    叶清摸摸胡子，点点头，似是长辈在训诫晚辈一般，又问：
    “如今道教除了浮云观，可还有其他支脉？”
    听闻此言，浮云道长面露悲戚之色，声音愤恨：
    “佛教与大秦给我们扣了一个‘谋反’的帽子，对我们赶尽杀绝，一丝情面都不留，那种架势，完全是要断我们道统，可怜我的师父与师兄，皆是因此丧生，‘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到现在，最高的也只有我这一个静字辈弟子带领大家，那些长辈都成了被针对的目标……此外，诸多珍贵的典籍也因此而遗失……因此，现如今，只剩下了我浮云观一脉，勉强收拢剩余弟子逃出生天，加上一些还未暴露身份的在家弟子，便在无其他了。”
    相比于佛教信仰遍地开花，处处建有寺庙，道教确实算得上人口凋零，毕竟，曾经的道教也和佛教势均力敌，甚至不少时候能够占到上风。
    那时候，两方虽偶有摩擦，但总归只是理念有所冲突，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血海深仇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那位外来神话为了尽快掌握这个神话梦境,更替信仰,采取的手段有些激进。
    当然，若不是这个梦境本身排斥祂的进入,道教也没能力撑个几百年，先是没落，在最近的十几年里，才被赶尽杀绝。
    浮云道长陈述完以后，见这位仙人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面色略有些尴尬与踌躇，不知道该不该问出自己的问题，深怕有所冒犯。
    “来界域找我何事？”叶清一眼就看出这人的心思，主动开口。
    浮云道长咬咬牙，一揖礼，低下头问：
    “敢问前辈确是我道教中人与否？”
    “哈哈哈……”
    叶清受抚长胡，大笑。
    “自然是，不过，你不确定也正常，我常年居于此蓬莱岛中修行，不理世事，日月流转间，已有不知多少岁月未出山……只是近日有感而动，分了一化身于人间游玩，这才知晓道教已流落至此，于是便直接打上了佛教，教训他们一顿。”
    自叶清在这个世界一苏醒，庄周的诞生痕迹以及和人世间的各种瓜葛通通消失，成为了蝴蝶流连花丛间的一场美梦，所以，他说这话也没有什么错漏，从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真的。
    “原来如此。”
    浮云道长没有怀疑，毕竟，这和他所得到的消息吻合，何况，这种近乎仙人的存在也不至于蒙骗于他。
    如今如同风中残烛的道教，也急需这么一位顶梁柱一样的存在。
    “那，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这是在问叶清的辈分。
    “又不知，前辈如今抵达了何种境界？”
    “称呼？”
    叶清沉吟了一会，摇摇头，无所谓地说：
    “这些辈分什么的，太过繁琐，我不喜欢，而且，过了这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称我南华真君即可。”
    “至于境界，修行不深，尚未进境‘天真’，只修有诸般神通、千变万化，勉强称得上一句‘神仙’。”
    道教典籍中有记载，将道士划分为七个等级：
    天真，神仙，幽逸，山居，出家，在家，祭酒。
    其中，“祭酒”的存在必须依托朝廷，是一个特殊职业，渐渐消失；而“天真”与“神仙”，此前，浮云道长一直以为，这是典籍编纂出的神话传说。
    虽说他的心中早有猜测，可现在亲耳听到确认，难免心神震动，感到无比高兴。
    如今的道教，浮云道长只能算得上“山居”，还称不上一句“幽逸”，历史中，只有那些有大学问，做出十分大的贡献的山居道士，才可被评为“幽逸”。
    而“神仙”之境，更是闻所未闻。
    何谓神仙？
    谓变化不测，超离凡界。
    能够当的起这一评价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位南华真君了。
    “感谢真君的解答。”
    浮云道长再度揖礼，从善如流地更改了称呼，嘴角勾起的弧度流露出明显的喜悦之情，内心的激动无法掩饰。
    “如今佛教有佛祖降临，道教理应有真仙出世……免得到了后世，我教道统断绝，世人只知佛，而不闻道。”
    叶清喟叹一声，双手负于后背，面色肃穆。
    “所以，我将出山，前往天界一探，会一会那所谓的佛祖。”
    话音刚落，一声仿佛来自苍茫的远古时期的长鸣从海底传出，低沉、富有力量，直击心灵，让人为之心神震动。
    浮云道长也不例外，这一刻，莫名地受到某种情绪的感染，眼角竟然有了泪花，跪倒在地：
    “真君此去，望保重！”
    “是不是渲染地太过了，居然这么激动……”
    叶清看着跪在地上给他磕头的浮云道长，心里反而嘀咕起来。
    毕竟，这又不是必死无疑的局面，自己总归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还是有胜算的，再不济，他也能随时脱离这里。
    “咳咳……”
    于是，南华真君手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对浮云道长说：
    “别这样，搞得我一定会死一样，我没这么傻，一出世就寻死，既然决定去了，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把握……这只是一次试探。”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没必要故意装神秘、端架子，完全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
    浮云道长也有些尴尬，毕竟，他刚刚还以为真君大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和那位佛祖同归于尽、壮烈牺牲呢。
    “不过，我离开以后，为确保安全，保证我道教最后的传承不断绝，你先拿着这块令牌，有了它，可以带领弟子，自由出入这蓬莱岛。”
    叶清递给浮云道长一块木制令牌，上面有“蓬莱”二字，龙飞凤舞一般。
    “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鲲

    这里是某处山林，葱郁的绿叶、密密的树枝、攀爬的暗绿色藤蔓，层层环绕。
    “公子，公子，等等我！”
    一个清亮的女声呼喊着，穿过山野林涧，如同清脆的鸟鸣。
    “你走太慢了。”
    被女子喊作公子的男人正走在前方,身材高大、剑眉星目，无奈地停下脚步，手指轻轻在额头揉了揉。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不必跟过来，我一个人完全可以，你一个弱女子，来也是受累。”
    “那怎么行。”
    那稍后一步才赶上男人步伐的灵动女子,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腰间,用一根普通的并蒂玉兰玉簪插住，眼中似有水波潋滟，樱桃般的小嘴微张，这即是小青。
    她擦擦额间的汗珠，听到自家公子的话，连忙摇头。
    “你独自去道教寻仙拜师，总得有人在身边照顾你，我怎么能够放心，就这么离开。”
    “可现在，你拖了我的后腿。”男人一点不怜香惜玉，直言不讳。
    “公子……”
    小青的声音颤抖，情绪迅速发生转换，眼角似有似无地泛起晶莹的泪花。
    她低下头，以手捂脸，身躯隐隐在发抖，似乎受到了打击。
    “是我没用，让公子受累……”
    可惜,面前的男人眼神没有半分波澜，并非他无情，只是见得多了，不再吃这一套。
    他抬头望天，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如果再耽误，天黑之前就到不了目的地了。
    于是，男人只得服软：
    “好好好，你跟着我就是了，没有拖我后腿，先别哭了。”
    “嘻嘻。”
    小青抬起头，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哪里有半点伤心可言。
    “那我们快走，莫耽误了时间。”
    也亏得男人向来和善，不介意这些小事，即便对下人，也一向如此，加上两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颇为深厚。
    不过,小青也知道分寸，私下里这种事做做还可以，若是有外人在，尤其是知晓身份的前提下，是万万不能逾矩。
    “走。”男人不感到意外，叹一口气，迈开步继续向前。
    “公子，我们都找了两天了，什么都没找到，您又怎么能确定，道教的人一定在这？”
    小青此时手中拿着一张地图，抬高过头部，对着太阳确定路线。
    正如她所说的一样，两人已经跋涉了足有两天，尽管有注意梳洗，身上难免会留有脏污，幸好天气不算热，不然身体上总会残留些异味。
    “放心，这是大哥给我的地图，他说的不会有错，道教的浮云一脉一定进了这苍云山脉，只是不确定在哪定居。”
    说着，男人一把从小青的手里夺过地图，左右翻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来，彻底放弃，又丢了回去。
    小青悄悄地捂嘴，遮住笑容，乖乖接过，没有多说什么，知道自家公子不认得地图，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靠自己一个人，恐怕，连家门口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不过，在这些方面，他性子又犟，不能多说几句。
    “不过，公子，您真的觉得，如今的道教会将您收入门下吗？毕竟，您的身份……”
    听到这话，男人沉默下来。
    小青说的不错，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大秦王朝当今秦皇的儿子，名为秦苏，这是流淌在身体内的血脉，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虽说无论是驱逐，还是屠杀的行径，都是佛教的僧人动的手，但是，朝廷未必没有人掺上一脚，何况，这“谋反”的大帽子，也只有朝廷能够扣得上。
    即便他从未参与进这些腌臜事里，甚至，与自己的父亲的关系都不算好，只与大哥亲近，但依旧改变不了外人的看法，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
    秦苏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找到浮云观再说……”
    ……
    两人顺着地图，来到了符禺山的山顶。
    秦苏曾读过《山海志》，其中就对这山有所描述，听闻这里蕴藏着丰富的铜和铁，山上有一种名为文茎的树，还有一种叫鴖的特殊鸟类，外形长得像翠鸟，有着红色的嘴巴。
    可惜，还是没有浮云观的下落。
    “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小青突然惊声尖叫，手指指向远处的天空。
    秦苏也不由得转移了视线。
    “那是……”
    现在已经入了夜，天空之中没有星辰与明月，没有一点闪烁、一丝微光，没有一丁点火星或是色彩。
    笼罩四周的黑夜同失明毫无二致。
    若不是带了火把，他们两个怕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很快，这世界便被皎洁的清晖重新照耀，地面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轻薄白纱，天空中，只一瞬间，便悬上一轮巨大的白月盘。
    并且，似乎在逐渐接近中，变得越来越大，异常接近，甚至，视力足够好的话，可以看得清其上布满的坑坑洼洼。
    那月亮表面的月华渐渐浓郁，像是被某位九天上的神女注入了一杯清酒，增加了浓度，最终，化作无波的乳白色海洋，从那颗表面坑坑洼洼却分外圆润的球体直接倾泻下来，好似银河落九天。
    “帝流浆！”
    秦苏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这是他曾经在一些残破的志怪中读到的的神话传说， 此情此景，与书上的描述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月华之海中，一圈圈、一道道的光出现在其内，围绕着一株株散发着磷光的高大植物环游，像是骤然间来到了冰冷的海底深渊，然后，又化作一朵螺旋形的星云，突然朝着中心坍塌，化作一次风暴、一声长鸣，从古老亘久的岁月中传来。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这之后，中心的位置，大片的阴影笼罩，在“海底深渊”中缓缓游动，大片的天空被直接覆盖。
    这是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某种古老巨兽，只消一眼，便能唤起潜藏在人们潜意识深处、无法被磨灭的恐惧。
    隐隐约约中，秦苏似乎听到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他有些恍然，原来，这是在描述那只巨兽。
    竟是叫作——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天

    不等秦苏细听，脑子里甚至还没转过弯来，那只巨兽再度长鸣一声，但凡听到的人，心灵顿时受到震慑。
    巨兽，或者说是鲲，开始向着天空的某一处撞击而去。
    整个世界都因此发生了震动,并非比喻，而是确确实实的描述。
    秦苏身形顿时不稳，差点栽倒在地，身旁的小青要是没有他及时拉住，恐怕也得摔个狗啃泥。
    不一会儿，这种震颤停止了。
    人们只要抬头，便轻易可见那宏伟、不可测量的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缝，是被鲲给生生地撞开的。
    漆黑的夜幕被残忍撕开一道口子,接着，像是流血一般，浓郁的金光从中射出，放射出无比耀眼的光芒，连白昼都将几乎在这种明亮中震颤。
    伴随着的，是诵念经文的声音，以及各种机器运转时的齿轮声、摩擦声、电火花声。
    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无论是不是佛教信众，皆一瞬间知晓——那是天界的入口，通往佛祖的居所。
    这一刻，被某位存在强行给撕裂开了！
    在那一天，在那个极为特殊的日子，从界域吹来的风止住了，所有寺庙的“祈祷机”都出现了卡顿，始终向外传播的高频的信号都被影响着，出现了巨大的紊乱。
    连大雁塔塔顶上终年不休的圣器“佛莲”都停止了运转，蓝白色的闪电陷入了寂静。
    一只只散布大地的蝴蝶、蜻蜓、甲虫等不起眼的小虫,喷出纯净的蓝色与白色，在一阵炫目的光彩之中,化作灰烬，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大地上。
    意外地，秦苏和小青站的十分靠近，身体被边缘的浓郁月华海洋笼罩其中，只不过，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这幅景象分外美丽，小青都为之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些洒落的乳白色月华。
    当这些月华穿透而过时，又觉得格外遗憾，心里空落落的。
    秦苏很快就回过神来，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黑色的眼眸发亮，嘴角勾起，不等小青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就往山下跑。
    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下,长满了外形像葵的条草，开着红色的花朵,结着黄色的果实，果实外形像婴儿的小舌头。
    “如此景象……浮云观，是浮云观……在那里，一定就在那里……”
    “哈哈哈，找到了……”
    他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惊起了不少鸟兽与昆虫。
    秦苏所指的方向，最靠近月华海洋和金光的中心，其所在之处，也即是——太华山。
    ……
    此刻的太华山之上，新建起不久、还泛有木香的浮云观静静矗立在这场盛大景象的中央，显得异常神圣。
    月华绽放在墙上，仿佛乌黑的树枝上盛开的奇异兰花。
    此时山顶静悄悄的，因为，依着南华真人的意思，已经让仅存的一脉弟子都搬进了蓬莱岛上。
    有了真人给的令牌，不必再冒险穿过危险的界域，直接就能全部降临，很快就开辟出了一块适宜居住的领地。
    毕竟，穿梭界域的经验并不是每一次都行得通，那里的“混沌”时常可能会发生变化，出现各种诡异的状况，致使所有探索成员丧生，这种情况在记录中不是没有。
    不过，此时的山顶依旧有三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两男一女，分别是浮云道长，以及他的徒弟常生和常月。
    常月的年纪长于常生，穿着宽松的绿色道袍，难掩其窈窕的身姿，戴有一顶手艺粗陋的木冠，一根木簪子规整地将满头乌黑的发丝束起，打扮和观中乾道一般无二。
    此时，她看着天空中从月亮上倒下的“银河”，以及被撕开的夜幕，表现得颇为沉稳，虽然讶异，但不至于失了仪态。
    反倒是常生，此时面上无法维持一贯的表情，长大嘴巴不知说什么，眼角余光频频左右张望，当夜幕被撕裂开之时，更是眼睛大睁，连连倒退几步，差点没直接坐在草地上。
    “成何体统。”浮云道长低声呵斥一声。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于是也没有过于苛责。
    只是，两相对比之下，对常月就更加满意了。
    他叹一口气，不由得感慨：
    “这便是‘神仙’之境的伟力，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也能见到，如此只有典籍中才描写有的神话景象。”
    “师父，我们到底应该怎样称呼那位南华真人，若只称呼‘真人’，是不是不够尊敬？”
    常月低头开口问。
    除了浮云道长，还没人见过这位南华真人，连他们两人，也只是从自家师父的口中听了只言片语，所以，对于这些事不好拿捏，他们毕竟辈分比之浮云道长更低。
    “若是按辈分算，真人至少也是‘德’字辈的，说不准还要往前推一些，喊祖师爷都不一定够，而且，我们的这些标准和规则对他老人家也不一定合适……所以，既然真人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暂且这么称呼即可。”浮云道长摇摇头，如此说道。
    当金光向下放射出，伴随着机械和金属的轰鸣的声音，即便这一幕幕均发生在万米高空中，但依旧让现场的三人耳膜生疼。
    旋即，裂缝内里传来诵经声让三人明了：
    那里通往的是天界。
    常生努力睁大眼睛，甚至傻傻地踮起脚，想要看清里面究竟有什么，但终究只是徒劳无功。
    浮云道长这时突然有了担忧， 心里没底，怕南华真人遭遇不测。
    毕竟，他要面对的，是唯一的佛祖，高居天界，有关祂的神话传说可是数不胜数。
    何况，天界终究是祂的领域，有主场优势。
    至于常月，眼眸中只有一点轻微的波澜，不能看出在想些什么。
    当巨兽——鲲的最后一声长鸣传来，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画上了一个句点，“海底深渊”中浓郁的大片的阴影就悄然消失在金光和机械的声音中，像是送行的奏鸣。
    神女倾倒下的、来自九天之上的清酒的“醇香”终于散尽，化作神圣的酩酊，弥漫开、喷涌出，人间也因此有了一波波的悲与欢的交替。
    黑色的幕布被弥补。
    这场夜，重新归于完好。
    归于应该有的模样。
    有了波动的，被影响的，只有人而已……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畸变

    青空之下，风吹拂过的正午，人来人往的闹市中。
    尽管昨夜月华倾落、鲲现世、天界洞开的余波尚未平息，但这个社会不可能因此而停止运转，绝大多数人总是需要努力地活下去。
    纵使有奇景天降，但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与往日的作息一样,该摆摊摆摊、该工作工作……
    街道上搭了个棚子，一名身着墨蓝白长裙的少女站在中央，手中拿着一把折拢的扇子，笑容明媚。
    旁边围了不少的看客。
    少女轻盈地摆动手臂，跟随着轻柔的音乐，宛若蝴蝶一般翩翩起舞,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打开。
    随之,清脆悦耳的招呼声：
    “诸位看官，且看小女子这扇中瑶塘！”
    露出的并非扇面，而是浮动的清泉，有几条细小的鲤鱼在空中跃过，映衬着她的身影。
    书中画，画中景，景中扇，扇中溪。
    本应静态的纸扇化成涓涓的流水与跃动的锦鲤，奇特的空间感、美妙的灵动感，交缠在一起。
    众人无不为之惊艳，纷纷拍掌叫好。
    倒是那弹琴的男子，手不易察觉地微微顿了顿，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曲毕扇合。
    弹琴男子手掌抚于琴面，感受依旧残留的颤动，嘴唇微动：
    “吉祥天女？她怎么来了……”
    ……
    某处山谷里，一片长满青草的开阔地上，传来阵阵啼哭的声音。
    那是一个被遗弃的婴儿，裹着蓝色碎花襁褓,无力地、痛苦地哀嚎着，祈求能引起谁的注意，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
    这是一种本能。
    如果再没有人能发现他，那么，他将就这么逐渐衰弱而死去，或者，被某只野兽当作饥饿时的一餐美味。
    这时，当微风如往常一般拂过这片山谷中草地上的绿叶，以及婴儿的柔嫩皮肤时，一位女子渐渐走近。
    她披着雪白的皮毛，赤着脚，沿着一条蜿蜒的道路前进，走在深色的树木和丛林中的鲜花之下，一簇簇水晶自土壤中长出，现出橘红色条纹，如花朵一样绽开、颤动，流淌出乳白色浆液。
    女子伸出手，任由风抚摸着她玉石般白净无暇的手臂，顺着风中飘散的似有似无、似真丝幻的香味，美丽的蝴蝶在她的手心聚集，又徐徐散开。
    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光滑的橘色外壳逐渐沾染了灰暗，一颗颗如冰晶般的星辰在灰暗中闪耀。
    月牙形的眼瞳微微一张，女子停下脚步。
    她注意到了地上的婴孩。
    或者说，她本就为此而来。
    女子温柔地将其抱起来，摇晃着身体，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嘴中哼唱：
    “乖乖，宝宝乖，不哭不哭……妈妈不要你了是吗，没关系，我来将你养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哭，不哭……”
    在这种温柔如同母亲的关怀之下，婴儿渐渐闭上了眼，呼吸平稳。
    她脸上挂起柔和的微笑，习惯性地再次把视线望向天空，便看见一辆钢铁巨鸟呼啸而过，在昏黄的云层中留下一道细长的、延伸至天际的痕迹。
    那是大佛们的座驾，从天界来的，靠着它，那些大佛可以满世界巡游。
    至于真佛，就像因陀罗有自己的雷霆战车一样，各自有各自的手段。
    女子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婴儿的背，安抚着因为这嘈杂的声音而睡得不安稳、皱起眉头的宝宝，用讲故事一样的语气，柔和地述说：
    “世尊曾经告诉过我，真正的‘佛’，是指完全地活出自己，以至与宇宙的力和谐统一……在灵性的自我中，识别出唯一的‘真’……在那之后，祂就超越了道德、逻辑或是美感，是风或火，是海，是山，是雨，是太阳或是星辰……”
    “呵呵，这太照本宣科了，以至于我始终无法领悟……”
    她将婴孩抱近，贴在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也许，是我过于愚钝。”
    “不过，你将会告诉我，一个新的答案……这是我所获得的启示。”
    女子的动作过于剧烈，以至于婴孩被惊醒，哇哇地大哭着，手脚胡乱地舞动，一双纯净大眼睛睁开。
    眼瞳中，无数的淡蓝色虚拟轮盘在不停地旋转。
    “好了，乖，不哭不哭……”
    ……
    绚丽的日落过后，即将满月的月亮升上天空，将银光洒向平原地带、远处的山峦和随处可见的低矮土丘，以及那片茂密的丛林，阴影涌动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
    嘲讽的月亮、虚伪的平原、化脓的山峰和险恶的土丘，都远远不及那丛林的扭曲，感染了令人憎恶的某种传染疾病，受到隐秘的畸变力量的操控。
    黑暗之下的景象总是阴霾重重，只能看见广袤的丛林中长着不知名的蕨类植物、芦木、鳞木以及封印木，枝叶在夜晚飘浮的水汽中摇曳着身姿，地面显现的斑迹异于常态。
    穿过斑驳、腐朽、杂乱的树丛，黑暗中的空地上突然出现林立着的巨型的彩色石砌建筑，从中心的部位，一片雾气弥漫的海洋泛出来，映照出巨石撑起的穹顶和圆形拱门的城市。
    石砌建筑周围，绕着一圈圈古怪的高大石柱，映出剪影。
    海洋的表面，无形的影子、异样的水流，凌驾于水上移动着，迸发而出，化作一条河，窄细而波光粼粼，缠上石柱，如巨蛇般诡异地蜿蜒着。
    晚归的樵夫背着一捆木柴，手中紧握着镰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敏锐地察觉到，原本熟悉的路线都有了变化，成了某种陌生、诡异的样子。
    无声无息之间，如同月亮下的幻影一般，那巨型的彩色石砌建筑就移动到了他的面前，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果然，这名无辜的樵夫就这么踏了进去，完全没察觉，化作一个面部长着鱼鳞、指尖有蹼的深绿色怪物，朝着海洋中显化的虚影不停地膜拜。
    一只飞过的墨灰色甲虫扑闪着翅膀，就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闪烁的多面体菱形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然后，体内突然变粗、变长，长出诡异晶状体的的电线将其骤然撑爆开，化作碎片，旋即又被吞噬。
    某种畸变，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身体的各项设施已经更新完毕，经过判定，已准许你出院。”
    “恭喜你！”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银白色的屏幕，上面只有几条绿色的线条波动着，发出无法分辨出性别的声音。
    这里是一个盒子一样方正的空间，墙面统一刷上白色的漆面,中间的位置有一张巨大的金属机床，天花板吊悬着几根伸展的机械臂，机床的正前方，正是那张巨大的银白色屏幕。
    被称为的存在全身都被黑色的金属块覆盖，关节、躯干与四肢相连的位置缠绕着电线和特殊的管子，流淌着幽蓝色的液体,身体是由一个又一个方盒子一样的东西组成的，大概只有一米一、一米二的高度。
    从机床上爬了起来，关节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动作十分机械，显得笨拙。
    脑袋部位的方盒子显出三个简陋的圆形光点，分别代表着眼睛和嘴巴。
    这里是维修医院17的房间113，算是这里的常客了。
    这由不得他。
    无论是从编号，还是从极其粗糙的外表，都可以看出来，他是属于最早诞生的那一批机器人，非常原始，常常需要进维修医院检查和更新。
    同时，由于记忆芯片几乎找不到替换的模组，也没办法更换一具好的身体。
    当走出房间，来到纯白色、只镶嵌有一颗巨大圆球的空旷大厅，不知从何而来的柔和光线覆盖整个空间。
    可以看到，许多机械人走来走去，身体闪烁着光芒，不过，和他不同的是,这些机械人的身高都有一米八至一米九——这是基于轮回所给出的数据,据说是最佳的比例。
    轮回所，是唯一的官方，可以说是负责一切事务，某种意义上的统治者，但不被承认，既是轮回所本身，也是机械人公民，公认其为“服务者”。
    这些机械人的外表不像简陋，露出电线和齿轮，包裹地十分完美，不少部位还贴上了仿真的皮肤。
    更像是，一个人。
    经过简单的运算，加上记忆芯片的处理，那老旧的“脑子”终于运转起来，让他得以发出嗡嗡的声音：
    “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需要追求模仿人类，模仿那群丑恶的怪物。”
    “外表没有意义,追求高效才应该是唯一的主张。”
    这是喜欢的一个机械博士256的名言，可惜，因为机体损坏过多,加上记忆芯片无法进行更替，已经“死亡”了。
    这让邻居的时常嘲讽他，是一个“老古董”，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事实也确实如此，作为第一批从轮回所出厂的机械人，他确实是“老古董”。
    相比于其他的机械人，的移动是靠着他两只长方盒子一样的腿的底部的轮子，滚动、滚动。
    可因为时常忘记涂抹润滑油，反倒更加卡顿，缓慢。
    许久，才滑到了中心圆球的位置。
    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直接用记忆芯片与“世界网”对接，就能处理好这些事，可惜，他的记忆芯片是最老的一套模板，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工作，必须要通过这些外置设备。
    还没等对接完成，办理好手续，身后突然传来了尖叫声：
    “人类！”
    “人类！”
    “这里有人类！”
    “快逃啊！”
    ……
    老旧的听觉系统自然也接收到了这一声音信息，车轮在地面“嘎吱”地转了一个圈，然后，“盒子脑袋”上的光点准确地映出大厅内的一幕。
    那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穿着黑色衣服、黑发黑眸的年轻人类。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身材修长，面容清俊，能够获得不少人的青睐。
    但在的眼中，包括其他的机械人眼中，就极为不同。
    这幅模样，完全是极为恐怖、具有十足的威慑力的样子。
    毕竟，不同于机械人，这是一群完全由血肉堆积而成的怪物，没有芯片、没有电线、没有运动的机械机构，并且，依靠着莫名其妙的血肉组织居然就能够说话、做出动作，以及思考。
    对于这种事，根本无法想象。
    就如同256曾经说过：
    “不依靠芯片和大量的计算量，他们是怎么做出这些复杂的动作的？别开玩笑了，他们只是一堆肉！一堆有机物的混合体！”
    同时，名为“人类”的这种怪物，充满了背叛与自私，其行为处事根本不需要遵循任何底层逻辑，充斥着大量的随机性，计算机无法预测，有的只是无序与混乱。
    这实在不可思议！
    这也是机械人们恐惧的根源。
    “轮回所的护卫队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有机械人大声呼喊着，发出声音讯息，同时，第一时间连接上“世界网”，发出呼救。
    大厅内的巨大圆球也瞬间亮起红光，极为刺眼。
    可惜的是，这里是医院十七，作为处于社区中的公共设施，是不应该被加装武器模块的，防止伤害到公民。
    当然，按理说，人类也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单从面对未知的“怪物”的表现来看，其实与一般的智慧生灵表现无二，情绪也非常丰富，面部表情同样精彩纷呈。
    倒是，因为机型过旧，“盒子脑袋”上唯一能够做出的表情就是不停地闪烁。
    好在， 他的记忆芯片里总归是加装了情绪模块，知道恐惧。
    没有机械人主动上前攻击，因为，普通的机械人公民是不被允许组装任何武器，如果是人类社会，还有不少暗中逾越规则的行为，但对于机械人来说，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除非其科技手段已经超越了轮回所，这个管理一切的官方组织。
    除此之外，记载在记忆芯片中的“教条”、“底层逻辑”、“原则”清楚地告诉了他们，人类是完全意义上的血肉怪物，贸然接触很可能被污染，甚至，部分机械人因此出现叛变的行径，违背原则行事。
    这也导致了现在的这种情况，所有人第一时间就想要逃离。
    同样不例外，转身想逃离现场，这些从城外进来的怪物，很快就会被轮回所的执法人员给处理掉，他应该做的就是保护自己。
    机械人应遵守的第一原则就是：生存优先。
    可是，他居然看到，那只怪物居然朝自己冲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放开你手中的公民

    当漆黑的夜幕被撕裂开一道足以贯穿天地的巨大裂缝之时，一只并不起眼的柔弱蝴蝶就这么顺着金色的耀眼光芒飞了进去，随后，裂缝自主开始合拢。
    飞过并不漫长的距离，无名之“混沌”化作混乱的图像与漩涡，只有辨认不清颜色的石柱矗立，不因外物而改。
    紧接着,是一片纯白，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当再次落地之时，叶清已经不自主地化作了原本的模样，稍稍握了握拳：
    “庄周的力量，失效了……”
    他此时正站立在一片空旷的大厅中，唯一显眼的是中心闪着剧烈的红光的巨大圆球，以及圆球旁边的“方盒子”。
    至于其他的“人”，则无不向外散开、逃离，人类在他们的口中成了无比恐怖的存在。
    很容易就注意到,这些外表类似“人”，拥有躯体、四肢的生物，其实并非是人，有明显的非人特征、机械结构。
    “这里是天界？”
    叶清感到疑惑，他原以为，天界的模样应该是金光闪闪、佛陀遍地的那种盛景，再不济，也至少佛教的存在感强烈。
    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一个由机器人组成的机器之国？并且，极度恐惧人类的存在，还有一个叫作‘轮回所’的执法机构……语言并非这个神话梦境中的语言，更类似于现实世界的语言，带有阿卡恩那边的口音……”
    神话梦境的语言是基于前世的语言所发展出来的一种变体，与现实世界的语言体系有极大的不同。
    这是叶清在短时间内从这群机器人的口中收集到的情报，快速整合。
    他皱了皱眉，心里又有了别的疑惑：
    “这群机器人表现得太过情绪化,不像是机器，反倒更像是人类，按理说，应该更加理智、冷酷才对……不过，也许这是文明智慧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共性，是我太狭隘了……”
    可是，当一群腿部被滚轮替代，身躯完全类似方块盒子，从侧边延伸出两条管状的手臂，夹着明显的枪炮式的武器出现时，他立即意识到了不妙。
    现在的他，可完全挡不住一枪啊。
    “这里也太空旷了，没有遮挡物……”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叶清当机立断地冲向那个待在圆球旁边、最为接近，连动作也最为迟缓的老旧机器人。
    眨眼间，身躯发生异化，敏捷大幅度提升，身后伸展出的一对翅膀更是让他瞬间加快了速度，恰好躲过了一波集火。
    然后，在下轮枪弹扫射来临之前，他手成鹰爪状，指甲伸长,直接一把抓住那个老旧的机器人，挡在身前，力气之大，铁皮都隐隐有凹陷。
    还好，恩赐依旧可以动用，唯一可惜的是，这里就是梦境，“梦境行者”等于无效，不然，他立马就能逃脱出去。
    叶清大声呵斥：
    “停下！”
    希望有用……
    还好，这个老旧得几乎和周围的机器人不是同一时代的“方盒子”十分配合，光点剧烈地闪烁，几乎模糊成一团，发出刺耳的声音：
    “停下！停下！”
    “作为机械人公民，我拥有‘智能权’，你们不得无故攻击和伤害我，并应该最大程度保障我的安全。”
    那些明显没有智慧、只会固执地执行某一程序的执法机器人依言停止了射击，但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其中，这群执法机器人为首的一位身上有大大的“轮回所”的标志，发出机械的声音回应：
    “每一个机械公民都在出生时接受了‘意识备份’和‘记忆云盘’，轮回所将会承担您重新复苏的代价。”
    意思是我们会保障您作为公民的“智能权”，但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击毙这个危险的人类，哪怕会一同牺牲。
    听到这话，叶清面色不动，手指却稍稍用了力，在金属外皮上割出几道深深的裂痕。
    “不行！”
    立马会意，身体晃了晃，再度高声拒绝。
    “我是第一代诞生的机械人，编号，机体寿命还有32年，无法接受记忆芯片的替换，你可以验证我的身份。”
    难得，以老旧的机型，竟也能如此流畅地说话，传递信息，与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如果邻居知道了，恐怕会万分惊讶。
    可这很正常，也怕死，毕竟，他只剩下了32年的寿命，需要好好珍惜。
    执法机器人首领眼中的红光转换为蓝光，停顿了一至二秒后，又恢复蓝光，稍后：
    “检定通过，确定身份编码为。”
    于是，执法机器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终止了继续攻击的意图。
    它们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一些规则已经写入了程序，必须遵守，比如，保障机械人公民的“智能权”。
    “接到讯息，请接入‘世界网’，我们会尽全力将您营救出危险。”
    执法机器人首领眼中的红光闪了闪，再度提醒。
    “我……”
    的声音卡了卡，面部的光点似乎发生了某种紊乱。
    “我的记忆芯片无法接驳‘世界网’。”
    他的声音十分机械，不像其他的机械人一样拟人化，没有情绪波动，但又偏偏能直观地察觉到他此时的无奈。
    见此，叶清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这次行动一进来就会失败，不得不离开天界再寻他法。
    可是，这里也不能久留，那个所谓的轮回所势必会派遣越来越多的执法者，使用各种办法将他消灭，甚至，到最后，他们可能会选择放弃。
    该怎么办？
    他所拥有的恩赐之中，剩下的门之匙、语言通晓、昨日重现，此时都发挥不了作用，不灭之剑、安眠之眼、石头神的金色假面以及旧日诗篇也都没有带在身上。
    叶清眼神微闪，突然问：
    “这里最近的人类聚集地在哪？”
    说着，手一用力，直接扯下的一条手臂，露出滋滋闪着电花的电线。
    自然不可能因此承受什么痛苦，只有一部分机械人才会追求感官的享受而加载相应的模块，这是为他所不耻的。
    可是，这也足以让他感受到了慌乱以及害怕，面部的三个红点糊作一团。
    “人类，请立刻放开你手中的公民，停止伤害的举动！”
    “人类，请立刻放开你手中的公民，停止伤害的举动！”
    ……
    执法机器人一遍遍重复这几句话，试图达到警告的效果。
    可惜，没用。

 第一百二十八章 离开

    “不，请不要这样，先生！我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十分宝贵，几乎找不到替换，只能不断维修、更新。”
    “这里是轮回之城，所有的人类都在城外的荒野聚集，会被定期清剿,除你以外，我只在‘基础教育手册’上见过人类的影像。”
    十分惶恐，当然，你没有办法从他的声音里听出这些，一如既往的机械、毫无情绪波动。
    “很好，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座轮回之城？”
    叶清继续问。
    “轮回之城只有一个出口，供机器人外出采集资源……不过,我并不清楚,我从没有出过城市，这里是机械人唯一的聚集地，外面的荒野到处是人类，十分危险……”
    的话让叶清不禁感觉有些怪异，这种模式，就好像前世中设定废土之上的聚集地，而聚集地之外，则满是怪物，只是，在这里，怪物的角色由人类负责扮演。
    “所以，事情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轮回所的执法者必须保障机械人的‘智能权’，但同时，又不愿意放走我这个危险源。”
    叶清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这些携带着危险武器,围成一圈的执法者。
    他注意到，在这里,这些有智慧的存在称自己为“机械人”，智能程度不高的，例如这些执法机器人则被称为“机器人”，用这种方式做简单的区分。
    “既然这样，我是否可以请求见一见轮回所的高层？”叶清提出要求。
    来自轮回所的执法者没有反应，反倒是主动开口解释：
    “不，轮回所没有所谓的高层，完全由机器人组成，依靠机械智能‘主脑’自主运行，维持秩序……所有的机械人都是平等、自由的，从来不以阶层划分。”
    “现在这些机器人现在就是由‘主脑’所操控的，它的存在，只会遵守基本的规则，比如，每一位机械人公民都拥有的‘智能权’，保障生存为第一要务。”
    “好奇怪的社会形态，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叶清内心自语,对于所谓的“不存在高层”的说辞一点不相信，虽然目前为止,依旧没见到佛教的半点踪迹,但这幕后，必然有那位“释迦牟尼”的操持。
    光从名字便可得知一二，轮回所、轮回之城……这可都是那位世尊的领域。
    另外，文殊也曾说过，摩醯首罗和吉祥天女就时常待在天界，说不准就在幕后注视着这一切。
    “只是，我都明晃晃地现身了，为什么他们以及祂，都不出现，或者说，看出了什么，亦或是，还有别的目的……”
    “先生，我有一个建议。”
    为了自救，那方块盒子的脑袋再度传出嗡嗡的声音。
    “说。”
    到了这地步，叶清反倒不怎么着急了。
    “您可以直接乘车去往城外，因为我的存在，轮回所的执法者将不会伤害您，并且，比起一个人类继续待在城里，‘主脑’的判定机制中应该更情愿将您放归荒野，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同时，希望您回归荒野以后，可以尽快释放我，同时，也请不要伤害我的机械人同胞。”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我会遵守承诺。”
    叶清点点头，试探性地迈出了几步。
    果然，这群执法者没有试图攻击，只是拉开了距离。
    一步，一步……
    他顺利走出了这个纯白色的大厅，抬头看，却没有看见天空，因为，整座城市被一个巨大的银白色金属罩子给罩住了，看起来就十分坚固。
    正常来讲，是没有办法突破的。
    这里的建筑没有风格的区分，统一都是方方正正的，总体呈现蓝与红的两种色调，像是两根交缠又分开、充满跃动感的线条。
    从外观上看，部分建筑又被划分成了许许多多体积一致的格子，明显是用于居住，没有任何的差别。
    有种莫名的压抑之感。
    此时的半空中，有许多飞行器环绕，外层覆盖着一层特殊的薄层材料，始终飞在他的头顶，两侧加装的武器设备外形狰狞，威慑力满满。
    他都害怕，随时有一颗导弹落到自己的头上。
    “怎么走？”
    叶清环视平整地没有一丝起伏，甚至没有曲折的蓝色的街道，路上，连一个行人都看不见。
    清楚，所有机械人都应该接收到了来自“主脑”在“世界网”发布的信息，医院十七有人类出没，所以，他们不会犯傻地跑到这里来看热闹。
    说不准，他们正在通过“世界网”，观看这一场人类入侵的“直播”，以后也会被写进基础教育手册，只不过是当作反面教材。
    机械人自然也有互助行为，但，一旦判定危险超过了自己的能力限度，就不会试图做出努力。
    从这个角度来看，又显得极为理智。
    “轮回之城的出口离这并不远，请跟着我的指示。”
    虽说的记忆芯片功能并不强大，但下载一个轮回之城的地图还是没有问题，只要找个地方链接“世界网”就行。
    可以说，整座轮回之城对于机械人都是不设防的，因为通过“世界网”可以查清楚城内的任意一处结构，包括武器系统的安装。
    可惜，没法负担这么大的储存量，不然完全可以利用。
    这一刻，叶清走过的每一片区域都被寂静所笼罩，明明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却仿佛化身恐惧之源。
    可见得，如果有任意一个人类混进了轮回之城， 并且挟持了一个机械人，很轻易就能获得一个城市的统治权。
    当然，前提是能够瞒过“主脑”混进来。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在他接近出口的这一路上，已经通过了几道狭小的安检门，墙壁上密密麻麻遍布的小孔瞬间就能射出无数的激光，将人体贯穿。
    “而且，我总有一种危险的预感，仿佛待久了，就会有未知的危险降临……”
    这也是促使他尽快离开的因素之一。
    当彻底走出这座轮回之城后，并且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回头眺望，就能看到一个完全密封、外表圆润光滑的巨大金属半球倒扣在这片土地之上，无数的无人机像是蜜蜂一样环绕在它的周围。
    只有一个一人高的小口开着，也就是叶清出来的地方，机器人进进出出，内部墙壁有许多黑漆漆的小洞。
    他不由得感叹一声：
    “防守真是严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浮云观一览

    “一个非常特殊的世界，就是不知道本质是什么……”
    苍茫的海域旁，一位身穿紫色道袍的老者正坐在一块礁石之上，指尖，一只灰白色的柔弱蝴蝶微微颤动着翅膀。
    他的前方，厚重的海雾翻滚间，不时有大片的阴影涌过。
    这自然是叶清,化名庄周，号南华真人。
    与上一次一样，前往天界的依旧不是他的本体，他可不会这么鲁莽。
    自清醒过来以后，依靠“梦境行者”的效果，待在这个神话梦境里的，一直都是叶清的本体，也即是肉身，只是没有在外表表现出来,所以，在天界的“叶清”失去庄周的力量后，显现的是原来的模样。
    “只可惜，尽管依靠了神话梦境的强大力量，依旧不能分出第二个分身，我自己承受不住，不然，很可能会导致精神分裂的下场。”
    他一挥手，指尖的蝴蝶化作光点溃散。
    “也不知道天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释迦牟尼’是怎么样制造的，不可能和我的‘蓬莱岛’一样……”
    毕竟，“蓬莱岛”的构建是依托于界域的存在，而界域是这个神话梦境的边界，也是叶清填充的记忆碎片与真正的梦境世界交互而产生的特殊场域。
    如果“释迦牟尼”可以做到利用，那显然已经对梦境的掌控极深，叶清主人的身份早已被剥夺。
    “只能等化身那边传来消息了,轮回之城、荒野、人类、机械人……真是神奇,只希望,可以有手杖活性的消息……就是信号有点不好，时灵时不灵的，力量也传递不过去，还好恩赐依旧可以起效，也不知道是依托什么为基础的……”
    对此，他也有些无奈，旋即，又吐出一口气，无声自语：
    “是时候，驱逐佛教的信仰了……”
    “慢慢来……”
    ……
    “公子，我看道教的人真是不识好歹，都来了几天了，还不带您引见浮云道长，就派来几个清字辈的小道士打点。”
    太华山上浮云观中的一间道士住房里，小青一边为自家公子洗漱，一边气嘟嘟地抱怨。
    “好了好了，没事,公子我又不在意这些。”
    秦苏安抚小青道。
    两人已经来这太华山上有两天的时间了,那天,一意识到浮云观的真正的所在之处，秦苏立马带着小青趁着夜色赶路，一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危险的野兽，幸好，秦苏有着后天巅峰之境的武道修为。
    道教武道乃是从界域所获，但早些年与朝廷关系不错时，也透露了部分秘籍，再加上秦苏本身算得上是一个武学奇才，才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已抵达峰境。
    “只是，这些天，除了一些普通道士，整座太华山都是空荡荡的，这就有些奇怪了。”秦苏不由得皱眉。
    “公子，听指引的清歌小道士说，他们都待在一个名为蓬莱岛的地方，有许多事处理，只偶尔回来。”
    小青平日里与这几位道士接触地多，不像自家公子，当真就安分守己地在房间呆了两天，也不主动套话。
    “蓬莱岛？那是什么地方，此前从未听过。”
    秦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后，又摇摇头：
    “总归会回来的，到时候，该知道的，也就知道了……小青，把书拿来。”
    为了让这位客人不至于太无聊，清歌以及其他几人往他们的住所送了不少杂书，平日秦苏修习武艺之余，也会抽几本来读。
    “公子，你……”
    “真是的！”
    小青一跺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书递过去之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这反倒让秦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
    小青一出门，就看见路过的清歌小道士。
    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不过，依旧要干不少活，有着一把力气。
    她一看见小青，抱拳拱手，口中说：
    “无量天尊，小青居士。”
    “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没有没有。”
    小青连忙摆手，主动矮身凑近，直接问：
    “清歌道长，我就想问问，浮云道长何时能够见我们啊？我和公子都在这呆这么久了。”
    清歌不自在地移了移身体，似乎不太习惯和别人这么接近，偏黑的小脸蛋染上一点点红色。
    “贫道也不清楚，这不是我能过问的事情，等观主处理好了一切，自然会通知你和秦居士。”
    又是这样回答……
    小青心中有所不满，但也没有表露出来，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又说：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劳烦清歌道长带我到处转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这浮云观内的景致如何。”
    她没有想着要叫上秦苏，知道无法说服他。
    “这……”
    清歌有些迟疑。
    “浮云道长总不至于心胸如此狭隘，还交代你们，不能让我们四处走动，这样与囚禁有什么两样。”
    小青故作生气道。
    “不是，观主不是这样的人。”
    这次，是清歌忙着摇头反驳，细细想来，又觉得这位小青居士说得没错。
    于是，她伸手引路：“请跟我来。”
    浮云观，为道教仅剩的浮云一脉所新建，沿用了传统的道教大型宫观的建筑规制，中路宫观前建影壁，然后是山门、幡杆、钟鼓楼。
    中心位置是灵宫殿，其内所供奉的，并非如叶清前世道教一般三清四御、天神地仙、民俗神灵及琼台女仙，神话梦境中的道教也没有这些存在，主要供奉的一位称上德普化救世轮回真君。
    也即是曾经的“活性之神”的身份之一。
    此外，还有一座祖师殿，原应该配备的配殿、执事房、客堂、斋堂等，倒是来不及建造。
    浮云观建于太华山山顶，被山林环绕，因地制宜，以自然景观为主体，辅以人工亭楼，为道教教徒提供了接近自然和静心修炼的环境。
    古树垂萝，清静幽深。
    穹顶于远方闪烁，而在穹顶之下那片空旷的土地上，四面镂空的阁楼正掩映在烟白色的雾气里。
    雾气之中，此时恰有一红袍道士走近……

 第一百三十章 以武兴道

    “敢问真人，这后天之后，可还有有前路可行？先天之境是否真的存在？”
    这几日，浮云道长一直忙于督促蓬莱岛上的开拓，以及新的浮云观的修建，除了道教一直供奉的上德普化救世轮回真君之外，侧殿还加了南华真人的雕像,形态大差不差，面容也基本一致。
    蓬莱岛上的各种危险，包括毒虫与猛兽，当人一多起来的时候，尤其是还带有武道修为，就彻底化为了乌有。
    可惜的是,一次探索界域的人数不能过多,极限人数是七至九人,一旦超出，界域的各种危险就会加剧，发生未知的变化。
    不然，整个道教一窝蜂地涌入界域，存于界域之中的各个“小世界”早就被征服了。
    此外，在“小世界”待的时间也有限制，并且没有规律，排斥力会逐渐加大。
    当然，这并不包括如今的蓬莱岛，有南华真人的玄妙手段，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当真化作了一方“洞天福地”。
    真人上天界期间，直接消失了两天，原以为，佛教会因此有所动作，浮云道长都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太华山上的浮云观干脆直接被舍弃。
    如今,真人再度出现，浮云道长自然是第一时间拜谒。
    这些时间里，除了本职工作，他也是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内心几度犹豫，究竟要不要问出这个问题，是否会冒犯什么，但内心的执念终究还是让他说出了口。
    原本靠着这从界域所获得的武道，曾几何时，道教无比风光，王朝几番更迭，一直作为国教存在，地位难以动摇。
    可多年上下求索，依旧找不到更上一层楼的，让多少代道教子弟为此迷茫、困苦，甚至绝望。
    尤其是佛教得到来自天界的支持以后，各种奇怪的佛器层出不穷，威力之大，轻易可以一敌百,昔日风光的武道也同样不堪一击,不过是比普通人多撑了几步。
    这让从自己师父手中接过浮云观观主身份的浮云道长一度绝望，要不是使命在身，说不准就随自己师父一同去了。
    叶清看着眼前弯腰的中年男人，刚一听到这个问题，还愣了愣。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道教所谓的武道，说实话，初听之时，还不由得内心腹诽，毕竟，这玩意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原型就是来自他的记忆碎片、前世看的一些里所包含的杂乱知识，根本当不了真。
    只不过，这个神话梦境里的道教，依靠多年的摸索，加上可能还有环境特殊的加成，居然真就发展出了一套劳什子武道，体系成熟。
    可惜，只到后天境界，先天境界无论如何都没法突破。
    “从描述来看，先天很明显就涉及了超凡，我自己，现实世界也不过只是一个灵性略高的普通人，怎么可能编织的梦境里面就有超凡出现，如果不是外来神话入侵，这个神话梦境的水平会一直局限于普通，‘活性之神’也不会显露神迹，根本见识不到超凡的力量……”
    这个念头在叶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刚想开口，实话实说，破灭浮云道长的幻想，可旋即，又顿了顿，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有了想法。
    “佛教以信仰侵蚀梦境，我原本还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毕竟，暂时不能跟‘释迦牟尼’撕破脸皮，直接下场毁坏佛教庙宇，严格来说，我不是祂的对手，此外，信仰的更替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可现在，浮云的话完全是给了我另一个思路，那就是——以武兴道！”
    “若是修习武道可抵挡佛器，可一人成军，可延年益寿……何愁没有人修炼，到时候，武道大兴，盛世来临，一样可以压缩佛教的生存空间，驱逐佛教信仰，抵抗外来侵蚀……”
    越想越兴奋，但表面却没有展露分毫，依旧云淡风轻，略略思索了一下，点点头，缓缓说道：
    “自然是有的。”
    听闻此言，浮云道长眼神一亮，眼角竟泛出泪花，嘴唇微微抖动，竟然毫不顾忌形象，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以额头触地，颤声说：
    “感念，真人之大恩大德。”
    “浮云代表整个道教，永世难忘。”
    说实话，叶清确实为浮云的这个举动惊讶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也正常。
    以他的角度，只有后天境界的武道本身算是无用之物，同样抵不过现实的枪炮和各种神奇的秘术以及仪式魔法，并且，在现实世界大概率不能起效。
    换句话说，不过是一场梦，都是假的。
    但站在浮云道长的角度，他所经历的一切可都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不可能被一句“真假”反驳，武道，也同样是他的立身根基之一，以至于如此动容。
    “不必如此，道教大兴同样也是我的愿望。”
    南华真人摇摇头。
    “你先离开，时机一到，我自然会将后续的修行方式传授与你。”
    “是。”
    浮云道长没有问这个时机究竟是什么，起身再度行礼，躬身退下。
    他知道，真人自有自己的考量，容不得一个晚辈插嘴。
    有一个希望，对他来说， 就足够了。
    看着浮云道长远去的身影，叶清有些头疼，他不太清楚应该怎样让梦境里的人获得超凡力量，毕竟，他的神秘学只是储备不算丰厚。
    “其实，我可以以‘庄周’的身份，赋予这个世界的人类各种玄奇的能力，瞒着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突破至先天境界，不过，这样的限制太大了……”
    他想着，揉了揉额头。
    “可以写信给卡拉那，问问祂的意见，还有，收藏家以赛亚也是个非常神秘的人物，并且，居住在梦境世界，说不定，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总之，转移到蓬莱岛之后，有界域隔离，连‘释迦牟尼’都找不到，道教暂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期间，我需要先回去一趟……”
    ……
    “观主好。”
    清歌率先行礼，向雾中走出的人影问好。
    身后的小青立马眼神一亮。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秦苏入道门

    “浮云道长好。”
    小青眼睛微亮，也跟着清歌行了一礼。
    “小青居士好。”浮云道长点了点头，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你和秦居士的事情我已知晓，此次自然会给出答复。”
    秦苏带着小青一登上太华山的时候，很快就有人向他禀报这件事。
    当时，浮云道长的第一反应就是，浮云观的位置已经暴露,当然，既然能够有人走到这里，自然是代表着这个结果，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秦苏和小青不知道的角落，已经有人将画像送上，浮云道长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男人。
    当今大秦王朝秦皇的幼子秦苏,听说自幼就痴迷武道,并且，天赋惊人,如今不过十七，就已是后天巅峰境界，平日里喜好游山玩水，不争权夺利，为人十分低调。
    出身不算好，不过，当今太子对他甚是喜爱，关系亲密，算得上兄友弟恭，也没什么人不长眼去招惹。
    现在，这位皇子居然想着要拜入道教？
    他也猜得到，无非是南华真人出世，看到了先天境界的希望。
    对此，浮云道长自然需要好好考虑。
    主要是秦苏身份敏感，可以说,和如今的道教完全是处于敌对的关系，毕竟，道教的脑袋上还扣着一顶“谋反”的帽子呢。
    当初道教被追杀得只剩下浮云一脉，主力是佛教，但是，浮云道长可不相信，朝廷一点没出力。
    如此血海深仇，不可能轻易被谅解。
    从心底来讲，他不愿意收这么一个敌人之子入门的，即便可能和秦苏本人没什么关系，但有些事情摆在那，是无法改变的。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整个道教，包括道教的弟子，不可能一直居住在蓬莱岛之上避世，总得与世俗有所接触，何况，道教道统也需要发扬光大，这同样是浮云道长的愿望。
    这样，就必然免不了和朝廷接触,总不能真的揭竿而起,推翻了整个王朝,这样,受苦的只会是大众百姓。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这与道教理念背道而驰。
    该讨回来的自然要讨回来，只不过，需要讲求策略……
    于是，浮云道长开口说：
    “我需要和秦居士见一面，再做决定。”
    “好，道长随我来。”小青想都不想立马同意，在前面引路。
    一路行至道士住所，这期间，小青一直想要主动搭话，但看着浮云道长略有些冷淡和严肃的面庞，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
    “道长好，请上座……还有，请喝茶。”
    秦苏一看见浮云道长过来，立马把手中的书丢下，站起身来，一阵忙活，又是准备座椅，又是准备茶水，完全看不出一个皇子的架子。
    “不必了，我来是想要和你谈几件事，如果你答应了，我便同意你进入道门，如果不答应，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会派遣弟子送你下山。”
    浮云道长理理道袍，然后坐下，淡淡地说。
    秦苏朝着小青使了个眼色，小青立马会意，走出了房间，顺便把门给带上。
    站在外面，小青感到好奇，就问一旁的清歌：
    “你说，浮云道长会提出什么要求？”
    清歌摇头：“我怎么会猜得到观主的心思。”
    事实上，秦苏为人低调，只有极少人能把这张脸和秦皇幼子的身份对上，所以，浮云观中的大部分道士根本不晓得这两人的身份，也包括清歌，不然，对待他们也不会是如今的态度。
    两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浮云观观主、红袍道士才率先推开门走出来，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在身后留下暗淡的阴影。
    他开口吩咐道：
    “清歌，过来。”
    “和常岳通知一下，浮云观又多了一位常字辈的弟子。”
    “名……常苏。”
    ……
    “终于回来了。”
    叶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体一半陷了进去，整个人舒服地发出一声长叹。
    “今天是七月二十八日，在神话梦境里待了七天，和现实的时间差不多，看来，时间流速是一比一……”
    这和梦境的位置有关，与现实越接近，时间流速就越趋向一致，距离越远，时间流速就会产生较大的差距。
    比如，现在这个神话梦境寄托在梦境态手杖里面，而梦境态的手杖又依附在叶清的身上，也就导致，神话梦境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基本一致。
    “这么说的话，最好多去梦境世界里逛一逛，拉开发展的时间。”
    他从沙发上坐起，拍拍脸，振奋了一下精神。
    “先召唤信使，给卡拉那写一封信，询问一下梦境中实现超凡的可行性。”
    召唤信使的基本材料这座别墅里都有，不算麻烦，说干就干。
    叶清取了一张纸，犹疑了一下，斟酌着下笔，鹅毛笔划出流畅的线条：
    “尊敬的卡拉那·霍奇夫斯先生：”
    “您好。”
    “这几天，我进入了一个梦境，又经历了一次奇异的冒险，出于某些原因，恕我不能透露梦境里的冒险内容。”
    “在冒险的途中，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假设存在一个由神话编织的足够完整的大型梦境，构建起了一个逻辑足以自洽的世界， 并且，里面的生灵均是由现实的真实灵魂填充，通过‘死亡’的权柄让灵魂不断循环，进行一种‘轮回’，在此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实现梦境中生灵的超凡。”
    “我所指的，并非由构建梦境的主人赋予梦境生灵特殊能力，而达到的虚假超凡，而是基于这个神话梦境的特殊环境，合理发展出的超凡力量，哪怕不符合现实世界的体系，只能在神话梦境中存在……这样，应该如何实施？”
    “衷心希望，能够从您这里能够获得答案。”
    “另外，祝您旅途一切顺利，也能够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您的朋友，超凡之路的探索者，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
    叶清本来使用的称谓是“你”，但考虑到自己有求于人，对面是一位神话存在，还是全部改成了敬词。
    目前来讲，他和卡拉那的关系有些微妙，不至于仇恨，但放开心扉也不可能，存在芥蒂。
    当然，这是从叶清的角度来判断，至于卡拉那的想法，又怎么看得清楚。

 第一百三十二章 信使奇犽塔

    摆放好四根蜡烛，成四方形，以灵性为燃料点燃火焰，辅以可以镇定精神、安抚灵性的夜星草，清雅的香味缓缓散开、萦绕。
    灵性涌动，与口中吐出的咒语相结合：
    “我！”
    “以我的名义召唤：”
    “来自深海的使者；”
    “风与光的眷者；”
    “贤者之眼；”
    “独属于卡拉那·霍奇夫斯的信使！”
    卡拉那给的资料很详细，召唤咒语中第一句是一个泛指,“使者”所对应的是可以响应召唤的所有深海种族。
    第二句和第三句则是对奇犽塔这个种族神明眷者的身份的描述，深海种族并没有特定的种族名称，人类语言所翻译出的称谓不一定可以指向它们，不过，用神明眷者的相关描述就绝对不会出错，具有很强的指向性。
    如果叶清需要的话,可以对第二句和第三句进行替换,换成其它神明眷者的描述,同样可以起到效果。
    最后一句则指向十分具体，专指已经和卡拉那签订了契约的那只奇犽塔。
    当咒语念诵完毕，无形的风突然刮过，吹动了蜡烛上燃烧的火焰，在叶清的眼前，伴着层层叠叠、环绕耳畔的虚幻水声，有什么正在出现。
    那是一只奇异的生物，银白色的轻柔旋风和微光在它的周身环绕，风中，一只只透明的倒竖着的眼睛浮现又消失，旋风中心，是几条飘动的丝带状的生物，分不出手和脚的区别。
    一条橙黄色混着蓝色与绿色的丝带穿过旋风，伸展出来，像是一条手臂，向叶清索要着什么。
    叶清将已经折好的信件放到它的“手”里，丝带将其卷起，回缩进旋风。
    然后,那一只只透明的眼睛里,淌出大片的液体，混着星光，将自我淹没，星光彻底暗淡之后，它消失在了原地，烛火也在同一时间熄灭。
    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深海中的神明眷族一般都会拥有基本的智慧，奇犽塔是其中之一。
    看来，这只奇犽塔明显不想浪费时间理会叶清。
    “友善？或许是我把标准给理解错了……”
    他有些无语。
    ……
    “怎么了？”
    叶清看着眼前站着的黑鸦教团主祭，有些疑惑地问，不知道他突然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距离约定好的巡游时间，应该还有挺久的。
    劳洛斯·摩拉的气质十分凸出，披着满头的银白色碎发，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那种自带的柔和光环和亲和力，宛如春风一般，能轻易将冰雪融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不由得心生好感。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一双一红一黄的异色眸子，存在感强烈，瞳孔闪烁时，像一只猫。
    他眨眨眼睛，弯腰恭敬地问：
    “使者大人，是否要对来自阿卡恩联邦的约翰·阿维尔森以及另外几个变革派的人进行审讯，关了不少天，您似乎，已经将他们给遗忘了。”
    听劳洛斯这么一提醒，叶清才想起了这些人的存在。
    这是那个拥有恩赐“诗歌之拥”的诗人，被变革派的人追杀，在祭礼之前被他救下，然后全部关了起来。
    主要是最近忙的事情有些多，涉及的对手完全超出了他本应该面对的层次，导致这一号“小人物”几乎被遗忘。
    “那几个变革派派来的人，你负责审问就行，把结果告诉我，至于约翰·阿维尔森……”
    叶清沉吟一会，说：
    “我亲自去看看。”
    他对这个人还算有些兴趣，不论是特殊的恩赐，还是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密。
    ……
    这里是昏暗阴森的地牢，其中的一间特殊牢狱中，正靠着一个消瘦的人影，要不是还有呼吸残留，看起来就跟死了一样。
    六个面全部是某种特殊金属制造的墙壁，看起来就知道坚不可摧，只开着一个窗口，一条条铁柱并排交织，刺眼的阳光从缝隙透进来。
    如果不是这么一点温暖的阳光支撑着，约翰·阿维尔森估计自己已经疯了。
    他已经被关了有十二天左右的时间，每天送进来的少量饭食勉强维持着他的生机，这让他现在几乎没了个人样。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自己会落得如此境地。
    按照他的设想，尽管他冒着风险引起了黑鸦教团高层的注意，以此逃脱变革派的追捕，被关进地牢是无法避免的，他也早已预料到，想必小祭礼一过，很快就有人将他提出去审问，他也做好准备，如何用自身的秘密引起对方的兴趣，释放他。
    但，令约翰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像是完全被遗忘了一样，要不是每天还有人给他送来食物，他还以为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一直忍到了第五天，当时的约翰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小黑屋”式的精神折磨，决心放弃计划，试图动用自己的恩赐，让自己化作烟雾逃脱。
    可令他绝望的是，即便自己动用恩赐，也无法逃脱出这座监牢。
    约翰所不知道的是，这种特殊监牢完全是为具有特殊能力的人所准备的，是教团的一件超凡物品。
    编号“28”，评级是圣者级，名称为“无法逃脱的监牢”。
    任何被关进去的生灵都无法以任何方式逃脱这座监牢，除非被外界主动释放，并且，从内部，无法以任何方式破坏它，哪怕放入大量的炸药进行爆破，甚至，可以抵挡一些伟大存在级别的超凡物品的轰击。
    相对的，如果从外部进行破坏，它就只是普通的钢铁牢笼，很容易打开。
    在一定条件下进行培养，这种监牢还可以进行分裂，教团有不少这种监牢。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约翰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尤其是经历了无法逃脱的绝望之后。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做出一些举动缓和自己的情绪，比如自言自语、回想一些快乐和悲伤的事情，等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他精神彻底陷入了恍惚的状态，整日里一语不发，瘫倒在地，看着那狭窄的窗口，如果不是还有意识进食，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以至于当劳洛斯带着叶清打开监牢的大门时，叶清十分讶异：
    “教团已经对他用过审讯的手段了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反噬

    “不。”
    “这些天里，教团甚至没有派人进入过这所监牢。”
    劳洛斯摇摇头，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几下，估计，也是没想到这人会变成这样，相比较起来，那位变革派的队长情况就要好许多。
    “这毕竟算是使者大人您的战利品,教团还不至于因此做出什么逾越之举，只不过，针对他神选者的身份，做了一些应有的措施进行防护。”
    “你是指这个金属监牢……”
    叶清走进来，环视了一下，手掌在墙壁上抚过,不出意外地浮现了“可提取”的文字。
    “你为什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他用手支撑着身体,靠在金属墙壁上,等待信息提取完毕，看到依旧站在外面的劳洛斯，随口问。
    “这是这所监牢的特性，一旦踏进去，即便有足够的开口可以逃出，也没办法走出来，要么从外部将其破坏掉，要么有外界人员‘释放’，这是一座彻底意义上的监牢，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将在漫长的时间消磨中，被囚禁起来。”
    说话间，叶清也得到了提取后的监牢的信息：
    叶清试了试，果然，哪怕这扇门就这样敞开着，他都没办法再前进一步，明明只有一步之隔，却仿佛划出了一道天堑。
    “使者大人，请。”
    这时，劳洛斯顺势开口,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叶清立马接收到这样的信息，顺利走出了这座狭小的监牢。
    “真是神奇……对了，想办法让他恢复一些再来找我,现在这样的状态，恐怕没多久就撑不住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吩咐下去。
    “是。”
    ……
    一直到了晚上，劳洛斯才带着诗人约翰·阿维尔森再次来到叶清的面前。
    这一次，约翰·阿维尔森状态明显好了许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梳洗了一番，黑框眼镜依旧戴在脸上，除开那瘦削的脸庞和毫无血色的神情，又有了一点原来的文质彬彬的样子。
    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清楚地可以看到，偶尔会有一丝恍惚闪过。
    “在关押的这些天里，约翰·阿维尔森似乎因为精神的问题，陷入了自己的幻觉之中，如今已经被唤醒，基本可以进行交流，偶尔可能会有些走神，仍然需要时间调养。”
    “另外，这是那群变革派所派出的追杀人员交代的信息。”
    劳洛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将一叠纸递给叶清。
    这上面记录的是问答记录，也包括追杀人员的基本信息，非常详细，估计这审讯过程有不少血腥。
    叶清翻了翻，提炼出重点：
    追杀约翰·阿维尔森，是由阿卡恩联邦上院议员奇利特·萨斯直接委派的命令，他是变革派中的一员，这其中，还有学士院的一部分研究员的授意，涉及到这位诗人身上所携带的一些秘密。
    要求是，最好完整地把人带回来，如果实在不行，可以直接击杀，总之，不能泄露秘密。
    具体的秘密细节，这几个小卒子不可能会知道。
    至于约翰·阿维尔森的表现，也有奇怪的地方，明明已经秘密地潜逃，却总是在隔一段时间后，高调地出现，暴露出踪迹，以至于被这些人一路追杀至群鸦小镇。
    距阿卡恩联邦最近的城市就是贝卡亚特，当然也可以直接来到群鸦小镇，估计，他是想趁着小祭礼这段特殊时期做些什么，同时，黑鸦教团在小镇上制定的规则同样可以很好地被利用。
    “阿维尔森先生，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叶清收起纸张，放到桌子上面，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抬头，看先眼前瘦弱的青年。
    “……可以。”
    呆愣了几秒，约翰才像是回了神，目光聚焦在叶清的身上，乖乖地回答问题。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被追杀吗？”叶清又问。
    约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显得十分茫然，眼神呆滞无神，像是把魂给丢了一样，浑浑噩噩：
    “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他顿了一下，这才想起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以此缓解突然涌上的头疼感。
    这种表现，完全就变成了一副傻子的模样。
    叶清揉揉额头，有些无奈，这种情况，即便带到他的面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确定不是伪装吗？”
    “并不是。”劳洛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已经明确，确实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事实上，已经有了一点头绪。”
    劳洛斯缓了一下，又继续说：
    “根据约翰·阿维尔森一路上的表现来看，他每到达一个地点，就有意徘徊在酒馆、旅店以及餐厅和广场这些人流量大的地方，弹唱诗歌，扮演一个吟游诗人的身份，留下一定的影响力，尽管做了伪装，但还是很快暴露。”
    “你是说……”
    联想到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这位诗人的恩赐名为“诗歌之拥”，利用诗歌使出各种变幻莫测的手段，很快，叶清就有了答案：
    “恩赐的代价。”
    “是的，您说的没有错，我们猜测约翰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以吟游诗人的身份留下一定的影响力，这样能够帮助他稳固某种状态，不然，很可能会因为代价而遭到反噬，变成如今的模样。”
    劳洛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吐出约翰在群鸦小镇扮演诗人，无法得到回报的原因：
    “想要在这座小镇留下足够的影响力，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银发老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话内所包含的，是他对自己小镇的绝对掌控力的自信，不容置疑。
    这一点，叶清倒是没有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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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奴隶契约”

    叶清稍稍思索，想出了一个办法：
    “你让一个人暂时假扮他的身份，去漆黑酒馆吟诗、弹琴，扩大名为‘约翰·阿维尔森’的吟游诗人在小镇的影响力，看看能不能起效，让他有所缓解。”
    “是。”
    不过，叶清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恩赐所带来的代价十分危险，往往只能设法规避，一旦有一次沾染，就可能再难摆脱，死亡甚至有时候只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比如，我的‘门之匙’的代价……”
    他内心无声自语。
    下一次知识的追逐,亦或是吸引一些未知的存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现实不过才过了二三十天,就已经发作了两次。
    反倒是吸引万门之门的注视，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除非万门之门就待在这片太阳系，那就另当别论。
    “他做过什么坏事吗？特别罪大恶极的那种，比如残害无辜。”
    叶清摸摸下巴，突然问道。
    “这倒是没有，除了神选者的身份，约翰·阿维尔森在变革派中一直不怎么凸出，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唯一亮眼的，可能就是他曾经担任过学士院的研究员。”
    劳洛斯想了想，回答道，不太明白使者这个问题的用意。
    “既然如此，就让他暂时待在这里。”
    “这对您，是否有潜在的危险？”劳洛斯皱眉，有些不太同意这个举措。
    “可以签订契约，约束他的行动,不能做出对我有危害的任何举动,反正，现在的约翰·阿维尔森也不会拒绝。”
    叶清无所谓地笑笑，于他而言，恢复后的诗人也是很好的助力，何况，他也有一些别的想法，需要在他的身上实施。
    ……
    七月三十一的下午。
    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芒从窗户洒进来，放眼眺望，远处的林海混着悦耳的风吟，在自然的魔法之下，化作令人陶醉的鲜活海洋，让身体的感官沉浸其中，陷入近乎陶醉的状态。
    “……杀死梦境中游荡的诡怪之后，有很大几率会掉落一种黑色的晶体，我猜测，这是这些诡怪力量的某种聚合……经过研究,这块结晶的基本作用有两种,一是制作成一种‘噩梦药剂’（我所命名的）,喝下后，将陷入无休止的噩梦纠缠中；二是以结晶为基础，通过一些加工，增幅它的力量，并向外辐射，携带者同样会陷入噩梦之中，不过，效果更弱，且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我将其命名为‘噩梦辐射器’……
    “在一些与梦境相关的秘术之中添加这种结晶，可以引导其效果产生‘畸变’，更偏向于噩梦的性质……此外，我猜测，就像许多神奇物品受某些存在喜爱类似，这同样可以作为某种献祭物品，只要能够找到愿意接受它的存在……”
    后面的附属栏里还记载了：
    “噩梦药剂的制作方式是……”
    “噩梦辐射器的加工方式是……”
    ……
    叶清的手中，拿着记载了上述内容的这样一本书阅读，眼睛扫过，里面描述了上一次他在梦境世界所获得的诡梦结晶的处理方法，可以制作药剂与超凡物品。
    不过，他暂时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需求，也就没有急着行动。
    招招手，让一旁服侍的约翰为自己冲泡了一杯红茶，热腾腾的白雾袅袅向上，他细细地啜饮了一口，悠闲地享受时间的缓慢流逝。
    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懒洋洋的暖意。
    偶尔的时候，则从黑鸦教团的地下室找几本历史书，或者超凡典籍、游记之类的书翻一翻，充实一下学识。
    他就像这样，度过了几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吟游诗人“约翰·阿维尔森”的名声已经在小镇传开，甚至有向着贝卡亚特那边蔓延的趋势。
    在这种影响力的推动下，真正的约翰·阿维尔森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起码能尽好如今作为他的仆人的一些职责，只是，经常性地陷入发呆的状态，并且，记忆已经基本遗失。
    前天的时候，以灵性深海为见证的契约也顺利签订完毕，契约要求约翰不得有任何危害叶清的举动，甚至是想法。
    并且，任何时候，都要无条件服从叶清的命令，至于对叶清本人，则没有任何束缚的条件和要求。
    签订的过程中，约翰没有一点反抗。
    叶清对于这份“奴隶契约”可没什么愧疚，他又算不上什么大好人。
    “回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送来，应该不是信使的问题，看来，是卡拉那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没时间回信，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目前，神话梦境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一致，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
    “现在，就先去找一趟收藏家以赛亚……”
    他艰难地将自己从舒适的座椅上“拔”起来，将“石头神的金色假面”戴上，准备进一趟梦境世界。
    神话梦境依附在叶清的身上，已经完全被他当作储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物柜一样的地方，只是，大部分普通物品都无法容纳。
    ……
    梦境世界里的景象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深沉的白雾将一切都覆盖其中，蔓延至整个空间。
    雾气蒙蒙之间，星点闪烁似有似无，若即若离，还有紫色光晕渗漏，摇曳辉光。
    你无法探知它的边界所在。
    据说，黑鸦教团中曾经诞生过一位能够穿行梦境世界的鸦神使者。
    这并不容易，没有相关领域的神明恩赐，非梦境种族想要进入梦境世界可能性十分微小，并且，越强大，在梦境世界所受到的排斥力越大。
    而群鸦之主并非每一次都会降下与梦境相关的权柄，历史上，绝没有如同叶清、第一任鸦神使者一般，同时享受如此多的权柄赐予。
    这位能够穿行梦境世界的鸦神使者留下的资料很少，恐怕，也说不定是教团历史上在任年数最少的使者。
    原因是，祂第一次探索梦境世界的时候，曾发现了梦境小屋的边界。
    是的，有边界的存在。
    梦境小屋，包括里面存在的各种奇异秘境以及景落集中在一块地域，往外延伸，就存在大片的、无边的、被称为“空域”的地界。
    以文明、星球为分界线，空域将整个梦境世界划分为一块又一块地域，那位鸦神使者猜测，跨过空域，就可以直接抵达另一个智慧文明的梦境小屋聚集点。
    可惜，在第二次深入探索空域的时候，不知遇到了什么危险，相当于半个神话的鸦神使者，直接陨落在了里面。
    这都是在叶清翻阅黑鸦教团内储存的典籍，所获取的知识。
    门之匙的献祭进度也有了很大一截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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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及时救下

    这里一如既往地安静，只能听见隐约听见某种模糊的耳语，像是细小的气泡声。
    白雾之中，街道两旁的小屋依旧规则又无序地排列着，长着奇形怪状的模样，爬满了的细小的虫子、掉落的一块块烂肉、大片飞舞的绿色尘土……
    充满了梦境的怪诞，以及混乱、扭曲。
    受叶清的味道吸引,雾气翻涌间，不知名的黑影流缓缓靠近，但没有做出攻击的举动。
    踩在地上铺着的切割成角度怪异的形状的、带脉络的抛光石块上，他面色不变，取出了一张邀请函，刚一拿出来，莫名地，巨大的展览厅的内部的画面就在心里自动浮现,坐标被感应到。
    “顺着这个方向，并不远……”
    这个不远只是相对来说，也许现实对应的距离有几百、几千公里。
    才刚走几步，叶清就察觉到了身体上的异状。
    从自己右手虎口的位置，那个象征着“神奇手杖”的长条状的黑色扭曲图案向外一直延伸出来，在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然后又伸展身姿，直接绑到了他的腰上。
    是一株妖异的青绿色藤蔓。
    根部自手掌部位扎进他的血肉，叶子的颜色青翠欲滴，并且形状和脉络都极为规整，没有一丝差别，比起一株植物，更像一件艺术品。
    有些熟悉，类似在神话状态下的“真实视角”中所看到的自己的一部分的特征，不过，鸦羽脱落，更换成了真正的叶子，少部分的叶子上,依旧分布着那种没有瞳孔的、睁开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理解。
    前两次进入梦境都没有发生这样的状况。
    长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丁点的感觉，就仿佛不存在一般，如果不是随着身体的动作这种藤蔓也有所摇晃，反射出暗绿色的诡异光泽，也无法第一时间注意到。
    仔细观察之后，叶清发现了部分异状，从最底部的叶子开始，向上蜿蜒，染上了金色、红色、蓝色与紫色的斑点，顶部侧端的位置，有什么将要长了出来，呼之欲出。
    那些无瞳之眼，比之在蒙昧纪元看到的，多了一种莫名的活性和生命力，不像是绘制在叶面上的图案，反倒像是某种寄居的生物，悄悄地,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蠕动着。
    “看起来,我的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影响……”
    叶清皱起眉头，但没有什么头绪,只能暂时作罢，继续向前。
    行走间，那藤蔓微微摇曳，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
    从天空中茫茫的一片倒映下来，昏黄的光芒和紫色的光晕混合在一起，在这片空出来的平地留下掠影，一座处于未知的古老纪元巨大石砌建筑矗立，仿佛幻象一般。
    墙体是暗色的，大的出奇，不像是给人类居住，而是某种几米高的巨人，四周摇曳着的，是怪异蕨类植物。
    这座建筑向着四面八方成环形洞开，一根根高大的柱子隔开单从外面看，里面均是模糊的一片，看不清楚。
    这时，从其中一扇洞开的“门户”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出来。
    那是一个骷髅架子，穿着精致的黑色燕尾服以及合体的黑色长裤，裸露之处没有半点血肉残留，只有光洁、整齐的白骨。
    正是梦境世界中的收藏家——以赛亚·布拉德利。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没有脱离昏黄光芒所笼罩的区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今天他有客人要来。
    虽然无法确定方位，不过，邀请函起作用的一瞬间，还是被他感应到了。
    作为主人，招待客人时，应该保持最基本的礼节。
    突然，这片区域的寂静被传来的声音打破。
    声音的来源穿过白雾，显出身影。
    那是一个有着褐色头发和淡绿色眼眸的男人，手腕的地方挂着一串奇怪的藤蔓，随着他的跑动不断摇晃，可是，依旧坚强地缠在男人的身上，不动摇。
    男人的身后，是一群腐化的斑斓鱼群，追逐着他。
    鱼群中的每一只鱼表面都布满伤口，翻出血红色的烂肉，烂肉之中，延伸出一根根黏腻的触手，触手顶部是一只只空洞仿佛被挖去眼珠的人眼，同时，还有大片大片绿色的尘土堆积在一起，像是某种细小的生物轻轻蠕动，环绕在它们的四周。
    鱼群摆动着腐烂的鱼尾前进，不时张开嘴巴，露出难以忽视的利齿。
    一个模糊的集体意识笼罩在鱼群的身上，向外发散出自己的想法：
    “饿……”
    “好饿……”
    ……
    是一种没有理智的疯狂本能。
    男人看见了站在迷雾之后的收藏家，眼睛一亮，逃跑的空余，挥手，大声呼喊：
    “不好意思，以赛亚，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赶走这些的怪物。”
    “我打不过它们！”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非常愿意帮助你，我的朋友。”
    收藏家轻笑了一声，如果他的五官依旧保留了下来，上面一定挂着的是非常明媚以及优雅的笑容。
    昏黄的光芒开始动了，缓缓偏移了一个角度，眨眼间，那些斑斓的鱼群就变换了一个位置，落在了以赛亚的面前。
    他眉间细碎的闪亮钻石微微闪烁，然后，他取出了一件石刻，上面有一副彩绘的画像，画中是一座潮湿的、耸立于荒野中的石林，石林中，有几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类人形的模糊影子在舞动。
    这是他的藏品之一。
    当这件石刻取出来的一刻，斑斓鱼群的撕咬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像是凝固在了这一片昏黄的时光之中。
    光芒的角度再一次偏移，鱼群就这么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石刻在以赛亚的手中消失，他转而迎向这个刚刚逃脱危险的男人。
    来人自然是叶清，不过，在这里，他是卡卡·达克斯，一位冒险家。
    “欢迎你，我的朋友，我很高兴你能够来赴约。”
    以赛亚给了叶清一个拥抱，相比于上一次，更加地热情了。
    叶清没有什么不适，除了以赛亚的外表难以忽视以外，同样轻轻回抱了一下。
    “谢谢你的及时救援。”
    “我也很高兴，希望能够和你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午茶时间

    和上一次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内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拱形室内，高悬着的石质交叉拱顶消失在头顶的阴影中，石砌上刻着怪异的雕刻，精确设计的曲线图案、各种符号的铭文……
    中央的位置，有着一根根造型奇特的石柱，摆放着以赛亚·布拉德利的收藏品。
    除去亚昆图之光、外形不规则的怪诞盒子、哥特式高背椅依旧在最显眼的地方,其余的藏品位置有所变动，多了一些新的，也少了一部分之前见过的。
    其中一件，就是之前以赛亚凝固鱼群所使用的石刻，静静地摆放在石柱上，类人形的模糊影子仍在舞动着。
    在这里，白雾被彻底隔绝。
    此刻的叶清，或者说是卡卡·达克斯,正和展览厅的主人以赛亚·布拉德利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银制餐具和茶具，雕刻有月桂花的图案。
    这是常有之事，月桂花作为胜利的象征，在卡特铎兰帝国受到极大的推崇，从古至今，无论是贵族，亦或是平民，在家具、门窗、服装、首饰等上都喜欢沿用月桂花的花纹。
    “茶很香。”
    叶清赞叹了一句。
    当温热带着清冽的茶水流入喉间，仿佛心灵都瞬息得到平静。
    “很高兴你能喜欢。”
    以赛亚同样喝了一口茶，茶在倒进去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没有从骨头的缝隙中漏出来，让人有些好奇，喝下去的茶水流到了哪里去了。
    “下次我还想试试咖啡，怎么样，喜欢吗？”
    “当然，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要抱着期待，等待下一次的聚会了。”
    说着，叶清又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不会过于甜腻，并且，和水果的清香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并不讨厌，偶尔来上一些，可以放松心情。
    “很美味的蛋糕，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品尝之余，叶清不由得问。
    展览厅里不像有厨师的样子。
    “是的，这是我的兴趣之一，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进食，但是，美味的甜点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
    你很难想象，这样外表完全是一副骷髅架子，可以做到吓死人的模样，居然会亲手做各种甜点，并且，味道还相当不错。
    不得不说，这是极大的反差感。
    叶清赞同地点点头，对于过甜的东西,会让他有些觉得发腻,但以赛亚制作的甜点都相当不错，起码，让现在的他心情有了放松。
    “好了，你不必过于拘束，这是一场愉快下午茶时间，除了品尝美食，聊天也是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
    以赛亚放下茶杯，右腿放于左腿上，微翘二郎腿，但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没有显得粗俗，反倒有种放荡不羁式的优雅，一下子从庄严古朴的画像中走出来，成为了一个年轻许多的贵族公子。
    “比如，你可以从谈谈为什么会被那群鱼追杀开始……你是一个冒险家，我想想，或许，你偷窃了谁的宝藏？”
    他开了个小玩笑，并伴随着几句不怀恶意笑声。
    叶清无奈地耸耸肩，也放松许多，叹息了一声，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不错，起码，我或许会收获一份不错的宝藏，可惜，我只是走在路上，无缘无故地被盯上了……我尝试过，它们很难对付。”
    寻常的劈砍对付这种生物起不到什么作用，即便化鸦，也只是异化身体，大幅度增强身体素质，要不是不灭之剑本身的“不灭”特性，恐怕刚一接触就被毁掉了。
    现在，对神话梦境的探索还十分初期，没有手杖活性的帮助，即便实在梦境里，也无法动用手杖能力。
    反倒是现实态由于被彻底分割的关系，没有活性的存在，也可以自由使用。
    不过，他也知道，大概率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味道”，恩赐“梦境行者”所带来的影响。
    “上次是第一次见面，如果说出来的话有些唐突，不过，我想我还是需要提醒你一下，不知你是否知道，你的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味道’，非常强烈，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并且，连我有时候都会被吸引……”
    以赛亚歪歪头，作了一个比喻：“对于我来说，大概就是你身上喷了非常好闻的香水，但，对于大多数的无理智的梦境生物来说，你则是行走的美食，浑身散发着‘渴望被狩猎’的气息。”
    叶清抖了抖，有些恶寒，吐槽：
    “你这比喻也太怪了一点。”
    “不要介意，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以赛亚笑笑，似乎稍微暴露出了一点他恶趣味的本质。
    “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吗？”
    这是拥有恩赐的代价，叶清也知道，没有办法可以抵消，不过，还是问了问。
    “我并不清楚这种味道的根源，无法提出具体的办法，不过，暂时的遮掩应该没问题。”
    以赛亚想了想，说出让叶清眼前一亮的话来。
    在神奇手杖无法被使用之前，对付普通的诡怪还行，像是这种特殊的怪物，叶清暂时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手段。
    要么只能寻求药剂以及秘术、仪式魔法的帮助，要么直接退出梦境世界。
    可是，这一定会大大干扰他探索的进度，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根源解决。
    “我也不确定是否一定可以成功，不过可以试试……这是一种名为‘失颜药剂’的制作方法，我写给你，不过，药材的名称有些可能比较古老，早就被更换了，你可以自己查查资料。”
    以赛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鹅毛笔，以及一张银边勾勒花纹的纸，低头，“唰唰”地写着，发出轻快、流畅的声音。
    接过纸张，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字体清晰有力，十分漂亮，字尾处总是刻意带有一个尾勾。
    粗略地扫了几眼之后，叶清大致将药材的名称和制作流程记在了心里，然后将纸张收起来。
    心里却还冒出另外一个念头：
    “回去可以查一查资料，根据这里面存在的古称，可以大致判断出以赛亚什么时候曾经在现实世界出现过、是什么年代的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期待藤蔓开出花朵

    “对了，你可以看到吗，长在我身上的藤蔓？”
    收起纸张后，叶清突然开口，说起了自己比较在意的这件事。
    他在相关方面的神秘学知识近乎于无，还是必须问一下“专业人员”的意见，以赛亚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看得到,挺漂亮的，期待它有一天可以开出美丽的花朵。”
    以赛亚又喝了一口茶，点点头。
    “别开玩笑了。”叶清挑眉，有些无语。
    “不。”
    以赛亚将茶杯放下，语气突然严肃。
    “我是认真的，希望它有一天能够开出美丽的花朵。”
    “哦？怎么说？”叶清有些察觉到了，似乎，这株藤蔓长在身上,并非是什么坏事。
    “你也看到了,这个梦境世界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梦境小屋，每一栋都对应着现实中一个人的梦境，有正在进行的，也有已经被遗弃的……”
    收藏家先生突然换了一个姿势，骨质手掌撑起了下巴，微微扬起，侧头，从里面往外面看去，叶清也跟着一起转移了视线。
    原本只能看到空荡荡的通道，雾蒙蒙的一片，以及四周摇曳着的怪异蕨类植物，现在却突然浮现了别的画面，一栋栋梦境小屋显现于虚影之中。
    “包裹在生灵梦境外的梦境小屋各不相同，这是因为里面拥有的梦境内容不同，时时在变换，再加上，还结合了部分梦境主人的特质,就显现出了怪诞的模样。”
    叶清有些理解了，立马想到自己身上承载的神话梦境，看向从手掌虎口的位置延伸出来藤蔓，若有所思地说：
    “所以，这是我身上承载的梦境的外在显化……我现在，其实和那些梦境小屋的作用差不多……”
    “是这个意思，不过也有一点不一样，因为，你并非主要的承载体，这根藤蔓才是，具体的情况要由你自己判断，我并不清楚……当藤蔓开出花朵，这代表这个梦境已经发展到了足够成熟的地步，甚至，可以做到反馈梦境主人，并脱离承载体而存在，自主衍化成为一片新的天地……”
    “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毕竟,我只是了解过部分资料。”
    “感谢你的解答。”叶清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至于过于关注身上的异状。
    不过，回去的时候还需要再查查资料，不是不相信以赛亚，只是看看能不能有更全面的了解。
    “事实上，我这次来，也和我身上的这株藤蔓有点关系。”
    既然被发现身上承载着一个梦境，如果依旧使用对卡拉那的那套说辞，很快就会被识破，还不如直接说出来，更显得诚恳。
    “是否能够让这个梦境中的生灵，发展出超凡力量？我所指的，并非由构建梦境的主人赋予梦境生灵特殊能力，而达到的虚假超凡，而是基于这个神话梦境的特殊环境，合理发展出的超凡力量。”
    “梦境之中的生灵都是虚假的，没有超凡的基础。”以赛亚对这个想法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快就笃定地摇头。
    “即便意外出现了超凡体系，那也一定是漏洞百出，会随着虚幻的梦境生灵的破灭而破灭，不能延续和传承……并且，无法脱离梦境而存在，稍微触及真实，就难以抵抗。”
    “毕竟，这一切的基础，都只是构建在一个梦之上，除非是神明的梦境，不然，没办法实现。”
    “如果说，梦境生灵是由现实世界的灵魂填充而诞生的呢？”
    沉默了一会儿，叶清吐了一口气，如同一汪深邃的湖水的淡绿色眼睛，倒映出眼前的骷髅，开口如此说道。
    以赛亚难得感到了意外，眉间骨的细碎的闪烁着的类似钻石的物质光芒盛了几分，旋即又黯淡下去，突然，又轻笑了几声，喝了一口茶，伸出骨质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叶清的肩膀，这才慢悠悠地说：
    “不必这么紧张，我们是朋友。”
    “卡卡……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他那对空荡荡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直接看穿至后脑的骨头，但是，竟也能让人看出认真来，嗓音分外低沉。
    “没有紧张。”叶清也笑了，“只是这种话很让容易让人误会，觉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那种，有提防之心。”
    “至于名字，那只是一个称谓，你随意。”
    他摆摆手。
    以赛亚换了个姿势，将左腿放在右腿之上，沉思后，回答说：
    “如果拥有现实灵魂，那就意味着有了超凡的基础，但，还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现实的情况和规则太复杂了，重新推演一套超凡体系并完善，那只有神明做得到……何况，‘超凡基础’还在，‘灵性基础却已经遗失了，很多尝试只有失败的一条路可走，除非，你能通过某种方式直接破开壁障，并在极短时间内晋升史诗……呵呵，这显然……”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手指轻靠着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叶清知道，所谓的‘灵性基础’遗失之后，所有智慧生灵都没有办法踏上前期的超凡之路。
    而这“超凡基础”，大概率对应着的是无尽之塔中，那位群鸦教会的教皇留言中提到的‘承认’、‘占据’，意味着，超凡之路后期的晋升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他的要求没这么高，于是，补充说：
    “并非需要在现实中可以使用，只需要能够保证梦境的生灵可以修行，并一直传承下去即可。”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想要以梦境为基础，重新推演一套适合现在的世界的超凡体系。”以赛亚双手十指交叉，光洁的骨指相互轻轻敲击着。
    “怎么可能，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我只是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个梦境发展地更加完善。”叶清摇头。
    “听起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以赛亚明显有了兴趣，从椅子上突然站起身来，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轻轻在石质的地面踢踏起来。
    皮鞋在地面敲击，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音。
    就像上一次一样。
    叶清对此，有了新的评价：
    这个骷髅架子有点恶趣味，喜欢开些小玩笑。
    不过，确实很怪。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石刻

    没一会，以赛亚停下了踢踏的动作。
    “既然是现实灵魂，又只需要在梦境里实现延续与传承，不如直接抛弃传统的超凡之路，换一种角度进行思考。”
    他一拍手，显得稍微有些激动，手掌相击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说？”
    “失去了‘灵性基础’，但灵魂属性的‘超凡基础’还在，与其固执地探索如何让生灵一步步进入超凡，倒不如，提前由梦境之主给予生灵一种‘承认’、‘位格’，借用灵性，而并非本身积攒灵性……不过，这样有很大的限制，那就是灵性并不来源于自我，一旦被剥夺这种‘承认’，立马就会跌落泥潭。”
    以赛亚看着叶清听进了自己的话，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发出轻笑。
    “好了，不必这么着急，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具体要如何去实施，还得看你自己……何况，这是我们的下午茶时间，不用这么严肃。”
    “正好，我的饼干烤好了。”
    他说着，就自顾自地走进了一条通道里。
    叶清依旧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向后倒去，靠在椅背，头微微扬起，因为以赛亚的话，脑海里有了一些思路,联想到了前世的一句话:
    受命于天。
    没一会儿,以赛亚端着一盘精致的饼干回来了。
    银盘上，各种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饼干被做成了不同的形状，样子精巧，内里还做了特殊的加工。
    “尝尝？”
    他把一碟小饼干递到叶清的面前，是一只只小熊的形状。
    叶清拿了一块，送进嘴里，眼睛一亮。
    “味道相当不错。”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汇来赞美，只知道，这美味程度超越他前世品尝的大多数饼干了。
    只能评价一句:恰到好处。
    “喜欢就好。”
    虽然从没有皮肉的脸上看不出来，因为全部是僵硬的骨头，但很显然，以赛亚是个很喜欢笑的人，从声音就能明显地听出心情的愉悦。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如看看我新到的一批藏品，这里面，可能会有对你有用的东西，让你有些灵感,同时，也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知识性的帮助。”
    “新的藏品？从哪来的？”
    叶清想到这个问题,心底升起疑惑,无声自语。
    先前的一次接触中，他认为，以赛亚曾经能够进入现实世界，以至于对于现实世界有所了解，这段时期比较早，但肯定是蒙昧纪元以后的文明纪元。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位收藏家说出的话:“这里很久没有人到来了”，可以判断，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无法再离开这片地域。
    之后相处的一些小细节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可现在，又多了一批新的藏品？
    “或许，是之前没展示出来的……”
    他没有细究，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可能会涉及一些隐私性的问题，难免冒昧。
    “看，这件石刻是不是非常美丽？”
    以赛亚第一件展示的，就是他用于对付那些腐烂的斑斓鱼群的石刻，上面有特殊的彩色颜料绘制的画像，是一座潮湿石林、是舞动的人影、是金色的面具……
    图像十分模糊，经历了许多岁月，被风吹以及雨打。
    如他所言，你能从画中感受到一种独特的美感，是传承自古老祭祀里某些骇人的原始传统，在远比现有的文明更古老的历史中，延续着这种仪式。
    “它来自哪？”叶清看着这幅石刻，有一瞬间感受到莫名的吸引力，令他情不自禁地问出口。
    “它就来自，你脚下的展览厅。”以赛亚沉默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像是隔得异常遥远。
    他那张光洁又凹凸不平、失去了皮肉的脸上，失去了一直表现出的平静，似乎流露出某种奇怪的情绪。
    分辨不出是喜是怒，他举着石刻，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儿，古怪地低着头直视叶清，身上莫名显露出一种杂糅过之后的矛盾之感。
    在叶清反应过来之前，以赛亚首先清醒了过来，头微微下低，对自己的朋友感到抱歉:
    “我有些失礼了，希望你不会因此而生气。”
    他的语气很诚恳。
    叶清摇摇头，并适当地表露了自己的关心:
    “是出了点什么事吗？”
    “不！”
    收藏家的语气稍稍重了些，然后，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语气骤然温和了下来:
    “我自己可以。”
    他顿了顿，又莫名地叹息着说:
    “卡卡，你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谢谢你的关心。”
    让人摸不着头脑。
    叶清没说什么，视线的余光却往四周扫了扫，他刚刚分明感受到了古怪，那些空洞的通道吹来了风，发出隐隐的“呜呜”的声音，伴随着的，似乎是某种乐器发出的声音。
    “这一件石刻，描绘的是一个祭祀仪式，画中的人形影子正跳着特殊的舞蹈，向某一位存在祈求，具体指向的存在我并不清楚，不过，在长久的祭祀感染之下，这幅石刻有了独特的力量，可以暂时让一块区域处于‘不变’的状态……”
    以赛亚转移了话题，为叶清介绍起这块石刻的作用。
    说完，又将石刻递给了叶清。
    “触摸没有什么危险，你看看后面的文字，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叶清自然而然地接过石刻，手掌抚摸上去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异样。
    那是来自他脸上的面具，帮助他伪装成如今的卡卡·达克斯的模样的超凡物品。
    名为“石头神的金色假面”。
    “这件石刻，和石头神有关系！”
    他立马意识到了这一件事。
    对于这位石头神，他了解不多，只知道和七日之神、风雪之女一样，是银月女神的从神。
    唯一相关的描述则是来自银月教堂的一位神侍人员:
    “……祂们早有预谋，与黑暗的力量联结，焚毁了周五和周六的蜃景，刺瞎了石头神和七日之神……”
    大致知道，石头神和七日之神是银月女神这一阵营的，而风雪之女与另外一位神话则联合起来，与来自东大陆的一位真正的神明，背刺了银月女神。
    风雪之女，即是曾经的冬心老妪，杀死血族亲王之后，又变成了冬心少女。
    至于另外一位背叛者，叶清想到了银月教堂内的雕像:
    一位是用双手捂住自己面孔，单膝下跪，披着白色羽翼的男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窥探未知与谜题

    略微沉吟一会，叶清心中默念:
    “提取。”
    冰凉的无形之物，自石刻而出，钻进身体，又轰然散开，原本混乱的信息流在他的眼前逐渐理顺、展开:
    【你提取一件不变之祭祀石刻。】
    【你获得信息:这是一件祭祀产物，在长久的、名为祈求‘不变’的仪式之中,感染了来自潮湿石林中的力量——那是石头神的慷慨赐予。
    通过它，你可以暂时将一片区域的物质与精神存在凝固于一个‘不变’的状态，当画中的人影的金色面具脱落，‘不变’之态会瞬间异化成为‘变化’之态。琇书网
    你无法触摸它太长时间，会被逐渐石化；直视画像，小概率会听到来自石头神的呓语。】
    消化了这些信息之后,果然确定了石刻的来历，与石头神有关,他没想到，除了自己脸上的金色假面，会在这里，又一次见到与石头神相关的物品。
    似乎很频繁？
    “不。”
    叶清在心里反驳了自己一句。
    事实上，这很正常，石头神是一位神话，足以被称为“祂”的伟大存在，即便是陨落了，也应该有很多相关的痕迹遗留下来，不论是超凡物品，还是遗迹。
    叶清还记得，当初的冬心老妪直接用手臂将包含摩卡拉山脉、腐烂川域、冰雪之境三块地域在内的整个诺卡亚地区围起来，形成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
    恐怕，即便是如今，那被风雪影响留下的痕迹不一定完全可以消除。
    所以说，一位神话即便是被遗忘，在历史中的影响也难以磨灭。
    更不用说，一位神明……
    他突然联想到了那位据说已经陨落的银月女神:
    “难道，银月女神真的完全陨落了,连复活都没有办法……亦或是，红月女皇真的太过恐怖，以至于……”
    他没有再想下去，将冰凉的石刻翻了一个面，仔细观看后面的文字，细细摩挲一些杂乱的灰尘。
    这一次，没有触发恩赐“语言通晓”，显然是普通的文字，
    不过，也用不到，这上面用的是通用语，不是什么小众的地方语言，即是流传最广泛以至于影响到后世的那套语言，除了语法、句词等有些怪异，倒是勉强可以辨认。
    内容是一首普通的赞诗，大概是石头神的信徒篆刻的:
    “赞美的歌声从心底响彻云端；”
    “灵魂深处发出那声长长的感叹；”
    “我心中感恩无限都化作这赞美的诗篇；”
    “我愿用这普通的文字将神的恩典再现；”
    ……
    文字很肉麻，写的人要么是虔诚的信徒，全部都是真心诚意，要么则是极其擅长写这些矫揉造作的文字。
    最后的一句，则提到了石头神的完整尊名:
    石头神,不变之人，静默者，银月之从者。
    和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有些不一样，祂是从者，而她是眷者。
    叶清未曾注意到的是，当他将注意力放在背后的赞与脑中的联想的时候，他手中握着的石刻上的人影的金色面具忽然悄无声息地脱落。
    这一刻，‘不变’发生了变化。
    原本画面上舞动的模糊人影反倒停止了动作。
    他们纷纷低下头，在诉说着什么，诸多声音只汇聚成一个声音，一个沉稳、低沉又略显飘忽的男人的声音，并且，只传进叶清的耳朵里，对他一人诉说着:
    “狡猾之世人能制醒神之药，意志之力也能唤人清明，此皆我所不欲……让我永驻这潮湿石林、蜃景河谷。”
    “若有一位仁慈的神明，我祈求祂替我守护石中时光，不变之光景。”
    “我将永远远离嘲笑人类的、不知满足的修普诺斯，这位虚妄的静默者，一头扎进这禁忌的彼岸密林，竟让疯狂的野心吞没所有。”
    “愿银月的光辉永续，星空的歌声永不停息。”
    “在那些不虔诚的窥探过程中，我所闻和所见之事切不可描述，即使是任何语言或者任何符号和暗示都不足以将其描述，只能忏悔……既是终局既定之人，就不该去
    面见伟大的变化之存在……”
    “那是笼罩于世界的未知与谜题，是一切之变化与不确定，是混沌与幻象……是……”琇书网
    “蛾！”
    声音沉重、平稳而不祥，没有一点惊吓的意味，令叶清精神仿佛正在难以想象的、遥远得可怕的禁忌世界里彷徨，而呼吸的节奏正在一点一点地计量着这一切。
    这一次，不需要以赛亚的呼唤，叶清就被脸上贴合的金色假面所传来的冰凉触感所唤醒。
    “石头神的金色假面”这件超凡物品的信息也有了变更:
    【这是一件祭祀产物，诞生自长久的、名为祈求‘不变’的仪式之中，名为“石头神的金色假面”。
    戴上它，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面孔，无任何限制，并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自己的体型，并通过相应的改变获得部分对应的生理结构和功能。
    当佩戴时间超过七天，改变后的面孔将永远固定在脸上，一年时间以内，戴上金色面具的人会逐渐化作一座石头雕像，至此，面具会自动脱落。
    它具有一定的蛊惑性，会让你不愿意脱下面具，并慢慢遗忘掉自己原本的身份，以面具的身份生存下去。
    ‘变化’之下方为‘不变’。】
    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在旁人看来，只是抚摸自己的面部。
    “功能变得更强大，一些限制消失，时间也延长，只是，多了一些别的危险……”
    刚刚发生的事情说起来长，其实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
    在一旁的以赛亚的眼里，石刻上的人影的金色面具脱落，他的朋友卡卡也相应地有一瞬间愣神，不过，这金色面具很快又被那些模糊人影给戴上，他们重新舞动了起来，卡卡也恢复了正常，回过神来。
    以赛亚眉间骨的细碎的石头微微发亮，似乎在确定什么，然后，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手指在桌上轻敲，吸引回叶清的注意力，问:
    “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我漏了一些什么没有发现？”

 第一百四十章 谢礼

    “不，没有，你多虑了。”
    叶清开口否认了以赛亚的问题。
    很明显，他在撒谎，刚才的异状不可能会被忽略，但是，一人一骷髅都没有拆穿这件事。
    “关于这一件藏品,你知道些什么？”
    以赛亚从叶清的手里接过石刻，装作不知，询问道。
    “不是这件藏品，而是石头神，是一位神话，我了解一点。”叶清如此说。
    “神话？”
    以赛亚确实研究过这块石刻,读得懂背后的赞诗，不过，他从未听过“石头神”这个名讳，也不知晓这是什么存在。
    不过这很正常，石头神是古文明时期的神话，早已陨落，另外，从银月女神雕像旁边只有风雪之女和另外一位陌生存在的雕像也可以大概推知，无论是石头神还是七日之神，虽然同样是从神，但处于相对比较隐秘的位置。
    “是的，石头神是一位神话，是银月女神的从神。”叶清简单地说了一句。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
    “银月女神是与群鸦之主同一位格的存在，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不过，单是这样，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足以让人产生足够的联想。
    “银月女神……”以赛亚听到这个名称，不由得喃喃地重复一遍。
    “一位神明？与群鸦之主同等位格的存在……”
    “真是不可思议……”
    显然，他并未听说过这位神明,从这里基本就可以判断，以赛亚可能是某位古老存在，但绝对诞生于古文明时期之后，不然，不可能不知道银月女神的存在，这位和群鸦之主处于同一位格的神明。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比如状态不全、记忆遗失……对于这些，叶清都有所猜测。
    可惜，他对这位收藏家的实力并不了解，以赛亚也从未展示过。
    如果以赛亚正行走在超凡之路上，成为了破壁者或者是史诗，那基本可以断定是从古文明时期就存活下来的神秘存在，如果没有踏上超凡之路，那必然就是古文明时期之后的存在，只是和叶清一样，通过某种方式了解到了诸多隐秘。
    “不过，既然这是一位神话影响而诞生
    的产物,必然还有着别的隐秘,甚至,可以进一步让我去见证历史。”
    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收藏家明显非常有兴趣。
    叶清没有继续透露刚才从石刻上听到的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正是因为这幅石刻与他脸上的金色假面起了某种反应，才让之前的一系列低语传进他的耳朵，估计以赛亚再研究，也没办法发现什么。
    他猜测，那个在石刻上留言、说话的男人，很大可能就是石头神本尊。
    据那些话可以推断出的是，这位石头神似乎窥视了某位象征着变化的存在，应该是一位神明，然后，遭受了巨大的反噬，并留下这一忏悔之录。
    只是，不知道这发生在祂被刺瞎之前，还是之后。
    “蜃景”，又代表着什么？
    “说不定，又是一出死而不僵的戏码，我得小心一点，不能被影响……”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清和以赛亚·布拉德利又共同研究了几件新的藏品，除去两件是普通物品——一把巨大的提琴、一根肿胀的枫树枝条，“超凡提取”无法起效。
    其它的几件，叶清都能够得到大致的信息，为收藏家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这些提取后获得的信息倒是没什么特殊，不再像祭祀石刻一样，涉及一位神话，甚至是某位神明的信息。
    其中，只有一件藏品略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件泛着青铜的色泽、却并非青铜所制的巨大钥匙，只能被抱起。
    它就像是来自巨人之国的钥匙，从闪耀的群星中脱落下来，坠入了凡间。
    肉眼看不出什么缺陷，但，总给人一种不完整的感觉。
    叶清所获得的信息告诉他，这其实是一件机械制品，并且，是一把武器，可以发出一种怪异的嗡鸣，扰乱神智，更可怕的是，它的声音可以一直抬高到听觉范围之外，却依然在脑中尖叫不已。
    这让他有些联想到了神话梦境里的“佛”，崇尚机械的存在。
    不过，叶清也没有一下子就把提取之后详细的信息暴露出来，那感觉就像是完全清楚，不管是作用、来历，还是副作用，令人生疑。
    只
    小心地以一个研究者的角度，提供一些自己的了解，而且，只针对部分藏品。
    相对地，如果涉及到了知识盲区，真正意义上的学识渊博的以赛亚，会热情地为叶清讲解，包括历史知识、民俗逸事、神话传说……同样让他收获颇丰。
    这之外，除去“神奇手杖”被带走，“亚昆图之光”、那个怪诞的盒子以及七把哥特式的高背椅依旧摆放在哪，以赛亚暂时没有研究的意图。
    甚至，到了现在，依旧不知道这件“亚昆图之光”里面究竟有什么，就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可能蕴含的是希望，更大可能是危险和灾难。
    相比于其它的藏品已经有些头绪，并可以一定程度上确定危险性，这三件藏品身上的未知，才是恐惧的最大来源。
    “卡卡，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帮助，果然，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冒险家。”
    空旷的大厅里，除了摆满甜点的桌椅和屹立的石柱，不知何时，多了一本本厚重的书籍和手抄本，随意地摆放在地面，这些都是以赛亚取出的研究资料，涉及的范围很广、很杂乱，叶清甚至在里面看到几本冒险和爱情。
    研究工作正式结束，并在叶清表达出自己到了离开的时间的意愿之后，就站在这堆“杂物”之中，以赛亚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感谢，并递给叶清一件包裹有精美外壳的礼物。琇书网
    “这是我的谢礼，请不要拒绝。”他如此说道，没有血肉的牙齿上下敲击，发出声音。
    然后，这一次，以赛亚亲自送叶清，一直到昏黄的光芒笼罩的边缘为止，挥手:
    “下次见，我的朋友。”
    随着那巨大的石质建筑一点点发生偏移与消失，以赛亚优雅的身影也逐渐被吞没。
    叶清拿着礼物，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没有说话，然后，心念一动，也在梦境世界里失去了踪影。
    失去了这未知建筑的阻隔，这空出的大片地域重新被漫无边际的茫茫白雾填充，然后，一栋栋新的梦境小屋“生长”了出来，诞生于新的梦境，甚至是新的生命。
    眨眼间，这里就变了一个模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委托和汇报

    黄昏的光芒在地面燃起橘黄色的烈焰，在远处的林影的映衬之下，一瞬间，让叶清以为，自己仍然待在以赛亚的展览厅里。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是现实世界。
    已经傍晚了。
    “看来,现实世界里只过了几个小时，明明在梦境世界里的研究花的时间不少……”
    叶清思忖间，将脸上的金色假面摘下，恢复了原本的黑发黑眸的模样。
    “增戴上强之后的金色假面，不单单只是外表和身高像卡卡，连身体素质都有所加强,肌肉更强健,更贴近一个冒险家的身份……看来，以后我完全可以设定一个身份,并可以通过金色假面来获取部分相应的能力……”
    这时，他突然想到，如果利用金色假面改变性别会怎么样。
    “相应的外表上的结构肯定能模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生孩子……应该不能……”
    思维不自觉地发散，有些胡思乱想，他在放空大脑、放松身体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这样。
    客厅里亮着灯，只有叶清一个人，他不太喜欢自己的空间被人侵占，只有在召唤的时候，约翰·阿维尔森才会出现。
    “如果，再过一段时间阿维尔森还是这样，没有什么好转的话，可以问问看以赛亚有什么办法，比如，通过梦境的方式治疗精神创伤……咦——”
    正思考着，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似乎，有一定的可行性，可以试一试。”
    接着，叶清将以赛亚临走前送给自己的谢礼拆开，里面有三件物品:
    一封邀请函、一纸信件、一朵花。
    没有邀请函，他几乎不可能找到展览厅的位置，可以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第一次不过是运气好，碰上了极小极小的概率。
    至于这朵花——纯白色的花瓣紧紧合拢，紫色的剑形长叶，还有狭长的月纹烙印在茎部——名为月心花，是一种超凡材料，也是失颜药剂的辅材之一，算是非常稀缺的资源。
    当然，现在这个时代，任何材料只要涉及超凡，都当得上稀缺二字，连原本泛滥的魔兽的数量都在飞速减少。
    不过
    ,如果叶清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在蒙昧纪元的时候也有,只不过,那时候虽然同样难得，想要的话还是可以找到的，即便只是普通人。
    可惜，时过境迁，一些东西没有得到保护的话，只会越来越少。
    他将剩下的信件打开，里面内容很简单，由以赛亚书写:
    “尊敬的冒险家卡卡·达克斯阁下:”
    “你好，我是以赛亚·布拉德利。”
    “我以我的名义，正式委托你，为我在现实世界搜集各种珍贵的物品，当然，不限于实物，知识同样可以被收藏，我将会给出丰厚的报酬。”
    “一名梦境世界的收藏家，敬上。”
    “呵呵，看来我冒险家的身份，也需要发挥作用了。”叶清笑了笑，将信纸折叠起来。
    “不过，以赛亚那边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如果可以做到以物易物，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突然，他的灵性有所触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看向一个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是有模模糊糊的风正轻轻吹动。
    “又来……”
    ……
    寂静的夜晚，深黑色的夜幕降下阴影，月亮倾洒下美丽的银色光辉。
    这里是，群鸦森林深处的某处庞大的废墟，堆积的土壤和石块随意地摆着，还有断裂的木材。
    这里的乌鸦并不多，只有少的几只筑巢，偶尔飞过。
    这很正常，群鸦森林尽管有大量的乌鸦分布，但也不是到处都是，只在特定的几个方位和地点聚集。
    废墟的中心，一栋小屋静静地矗立着，屋子没有刷油漆，外墙被森林里的潮湿的寒风侵蚀泛黑，孤零零地矗立在这野草丛生的残垣断壁间，陪伴着荒僻的土地、天空，以及幽深的丛林。
    房间里，一个老人身体窝在摇椅里，轻轻晃着，腐朽的摇椅发出不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的左眼有一道划痕，近乎半瞎，另外一只眼是琥珀色的，不过十分浑浊。
    正是教团的大祭司——卡布雅兰·圣多。
    他咳嗽了一声，开口问:
    “莫卡拉和诺兰已经回去了吗？”
    “是的。”
    旁边传来回应的声音，坐在阴影之中，脸上带
    着温和的笑容，一红一黄的瞳孔中有奇异的光芒闪烁。
    有此特征的人，自然是负责服侍叶清的三主祭之一——劳洛斯·摩拉。
    至于大祭司口中的莫卡拉和诺兰，是小祭礼当天出现的另外两位主祭，分别负责阿卡恩联邦和亚鲁特王国的事务。
    不等大祭司再问，劳洛斯主动汇报:
    “阿卡恩联邦那边，变革派发生了一些变化，有新的、未知的超凡势力插了一脚，加强了他们与机械结合的力量，似乎，还逐渐形成了新的信仰教团，热衷于将生命当作机械的燃料……不过，莫卡拉正在处理中，很重视这件事，驱使保守派的力量，加上变革派内部的人员，相信很快就能查清楚事情原委。”
    “至于亚鲁特王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发生，在诺斯女士的影响之下，王国的王权更替始终掌握在教团手里，一些小势力也没办法发展起来……不过，那位长着翅膀的所谓的天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造成不小的影响，更令诺斯女士担心的是，这可能预示着什么。”
    “卡特铎兰帝国之中，在小祭礼过后，无论是风雪神教还是腐烂教会，都加紧了收拢信仰的脚步，帝国法律也正在进行修改，祭司丽塔·马托斯与安·斯米尔诺夫已加入参议，预计最早将在明年初得到施行——这些，都是早有预料的事……其它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出现了小型的魔兽潮，将一座村子屠杀一空，包括一位见习祭司在内……此外，血之俱乐部最近的活动也有些异常，可能接到了幕后组织者的命令，在寻找着什么……”
    “嗯。”
    坐在摇椅上的大祭司淡淡地回了一个字，表示自己听到了，又用沙哑的声音问:
    “使者怎么样？”
    劳洛斯表情未变，眨眨眼，说:“依照您的吩咐，并没有进行深入的监视，以及动用超凡物品探查，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位使者有时常消失的举动，推测很可能是进入了梦境世界，不过，具体的方式未知。”
    沉默了一会儿，摇椅上，才再度传来声音:
    “嗯，我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信

    在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在模糊的风之中，有什么逐渐凝成:
    银白色的轻柔旋风和微光环绕，一只只透明的倒竖着的眼睛浮现又消失，旋风的中心，是飘动的丝带状的生物。
    正是一只奇犽塔，也即是卡拉那的信使。
    一条柔弱的丝带从风中延展而出,卷着一封信和一本书。
    叶清接过这两样物品，然后，看着这只奇犽塔再次一语不发地从眼中淌出大片的液体与星光，将自我淹没，消失不见。
    他挑挑眉，没有在意，首先把信纸展开,起卡拉那的回复:
    “……很抱歉这么久才回复你,这中间,发生了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过，已经解决了。我此刻正在亚鲁特王国，即将再度启程。”
    “不得不说，你所提出的问题很有意思，即便是在古代纪元里，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我记得，这个课题最早是在第三纪的时候被提出，直到第四纪，才初步地被人解决。”
    “当时，是由一位梦境主人邀请了一位‘空想家’，为祂的梦境空想出一套完善的超凡体系，填补进梦境作为衍生基础。这完美地解决了问题，‘空想家’空想出的超凡体系不仅适用于梦境，也一定程度上可以在现实沿用,尽管有着局限性，不过，确实是最完美的办法。”
    叶清看得怔了一下，没想到早在古文明的时候，就有很多存在研究过这个问题，更是让一位“空想家”直接空想出一套完善的超凡体系。
    他并不了解“空想家”代表的意义，不过，应该也是指一名神话，或许是类似职业一样的东西，划分了超凡之路上的不同类型。
    这一切，放在现在看来，简直充满了神话色彩。
    当然，祂们本就是“神话”。
    继续往下看:
    “到了第四纪中期，由当时的群鸦教会牵头——据传是得到了群鸦之主的启示，细节我并不知晓，当时活跃的是梦境之灵，并非我——提出了另一个设想，不依靠‘空想家’或类似的存在，由梦境主人自己设计超凡体系融入梦境，并成功得到实施,这其中,一部分得益于当时对梦境的探索逐渐深入,各种理论得到空前发展，尤其是‘空域’的存在，进一步推动了一切。”
    很早的时候，叶清就知道，卡拉那·霍奇夫斯一直是三个人，处于某种奇异的共生状态。
    在古文明的第四纪至第五纪末日来临期间，一直活跃的是梦境之灵的王者卡拉那·霍奇夫斯，是群鸦之主的梦境眷族，并非人类。
    第五纪末日来临之前，梦境之灵陨落，一直到新的文明纪元，也就是七十几年前的最后一位圣者陨落，造成永夜与安眠的奇景，这期间，则是叶清曾经在蒙昧纪元的群鸦遗迹遇到的那位人类虔信者活跃。
    黑鸦教团最后一位圣者陨落之后，新的卡拉那·霍奇夫斯被困霍奇夫斯山脉，利用从血族亲王手中获得的历史之书，篡改历史，然后，就有了后续发生的一切。
    看来，尽管处于“共生”，但如果不想要透露，三位卡拉那之间完全可以做到相互隐瞒。
    叶清还注意到了信中提起的“空域”，这一让鸦神使者都陨落的危险地界。
    他微微颔首，继续:
    “不过，这种方法有很大的缺陷，即便拥有了现实灵魂的支撑，只在梦境土壤生根发芽的超凡体系，轻易就会被外来入侵的真实力量击溃，我想，这并非你想要的……此外，对你来说，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那就是如今这个时代，智慧生灵‘灵性基础’的缺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用我特别解释，如果对于这部分内容有疑问，稍后可以再写信询问，我可以透露可以被透露出的内容，对你来说，因为你已经‘知道’，部分‘限制’就已经消失……”
    “到了第五纪初期，这个方法被进一步完善，尤其是，第五纪中期，一个新的理论的提出，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其贡献不仅仅是这样，对于当时的神秘界来说，几乎算得上开辟了新的前路……具体的内容，可以查阅我随信附赠的一本书，当然，在我寄出去的那一刻，由于‘限制’的存在，必然就会发生损毁，有些内容看不到很正常，不过，大部分基础的理论会被保留，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顺带一提，如今的梦境世界可能有很多曾经的梦境神话编织的大型梦境遗留下来，幸运的话，你可能有机会遇到。”
    “至于如何解决‘灵性基础’缺失的问题，我曾经偶然听说过一个理念，那就是以‘超凡基础’代‘灵性基础’，很惊艳并具有突破性的理念，不过，是否具有可行性仍未可知，毕竟，我没有实验过，编织一个完整的神话梦境对我来说也太过耗费时间，也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如果仍然有问题，可以再写信给我，我会尽量解答……期待有一天，你能邀请我进入你的神话梦境做客。”
    以卡拉那的阅历，很容易就猜到，叶清所说的神话梦境是属于他自己的，并且，肯定知道，这是在蒙昧纪元时期就编织好的，才能在漫长的岁月中发展壮大。
    叶清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信件的最后，卡拉那给了叶清一个任务:
    “另外，我希望可以委托你，搜集卡特铎兰帝国近期所发生的异常事件的信息，并在下一次的通信中交给我，报酬已经提前交给了你。”
    “你的朋友，超凡之路的同行者，卡拉那·霍奇夫斯。”
    放下信纸，叶清吐出一口气，这封信中蕴含的信息量非常大，单是这些知识的价值，就远远超出这个委托应有的水平。
    他知道，卡拉那信中指的报酬正是随信送过来的这本书，红黑色的封皮上有着几个大写的标题:
    《1255:灵性的溢散与收集》
    标题格式有非常熟悉的既视感。
    果然，找到书封的署名，又一次看到那个名字:
    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的日记

    机械历127年43日:
    “这是无比悲伤的一天，其悲伤程度大概只能与我听闻机械博士256机体损失过多，再无法挽救，彻底死亡的时候，可以堪堪比拟。因为，我被一个人类怪物给带走了，带离了我一直所居住的轮回之城,尽管在这里，我并没有储存多少开心、值得纪念的记忆，但至少，那里是安全的，我不用面对荒野的危险，和到处流浪、游荡的人类怪物时常照面。”
    “回归荒野之后，这个人类怪物并没有遵守已经约定好的承诺，放我离开，这实在是一件让机械人生气的事情，但我没有反抗的权利，这个人类轻易能将我撕碎。”
    “我并不想死亡，机体的彻底损毁加上记忆芯片的老旧，会让我彻底失去思考与运算的能力，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开始怀念我在‘世界网’里创建的那个小小的、充满花与草的美丽世界，尽管我依旧不知道这个创造这个虚拟小世界的记忆数据来自哪里，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更害怕地是与人类继续接触下去，我迟早会被血肉所污染。”
    “从轮回之城离开之后，我度过我的第一天的荒野之旅。”
    “荒凉，这是我唯一可以给出的形容词，几乎见不到生物的存在，只有弥散的黄沙飞舞，以及随处可见的、从地面穿刺而出的巨大石柱，分布着一些奇异的金色纹路,资源十分贫瘠，很难想象有什么生物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
    “荒野之中，我第一次见证了真正的天气的变化，这是在轮回之城中看不到的——‘主脑’甚至连虚拟实景都不愿意启用，没有白天与黑夜。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不透明的物体挡住了光芒，使一切变得昏暗，还有，似是呼呼作响又似是拍打的声音——那被叫作‘风’的存在。唯一可惜的是，大概是我没有加装‘味觉模块’，体会不到更多。”
    “即便是在荒野，人类这种怪物似乎也不多——不过，从‘基础教育手册’中所获得的信息告诉我，他们尽管是混乱的，但仍然具有群居性，这真的是不可思议、又充满矛盾……或许，从荒野回归以后，我可以成为学者，出版自己的论文。”
    “我必须沉睡，节约仅有的能源。”
    “火焰很美丽。”
    机械历127年44日:
    “这是我的荒野之旅的第二天，我依旧强制被待在这个人类怪物的身边，我们交换了名字,他说他叫‘亚奇斯’。大概、或许，作为智慧生命，人类并没有我想象地这么可怕。”
    “不，这个结论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我们遭遇到了伏击，是来自一个人类，一个雄性的人类怪物！”
    “这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明明身为同一个种族——我支持有自保的行为，生存是永远的第一要务——但，我很难想象在没有任何接触之前，同一种族之间会互分生死、自相残杀。”
    “人类果然是一种可怕的怪物，充满了混乱和无序，轮回之城的教育果然没有出错，我愈发担心我会被血肉污染了，在我没有察觉的某一天。”
    “除开人类，荒野的许多景色是很美丽的，这无法否认，也可以缓和我的心情。那是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绕着石柱蜿蜒的溪水，闪烁着淡黄色光芒，泛着涟漪，花朵与灌木，一起在绿草摇曳之地相汇，安静而闪耀。可惜，我没有加装‘留影’功能，此外，这个名为亚奇斯的人类怪物不允许我接近。”
    “不得不说，虚拟的景色总会让我有些不适，我更喜欢真实的世界——如果没有人类。”
    “奇怪的是，依旧没有找到人类怪物们的聚集地，当然，其实我并不愿意会找到的一天，这意味着我必须面对更多的人类怪物，这可能会进一步加重我身体上的污染——我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夜晚又一次降临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只听到风的声音，看到火焰跳跃的颜色，或许，我那时候应该考虑多加装几个感官模块，这样可以感受更加深切。”
    “再一次沉睡，我没办法获取能源。”
    机械历127年45日:
    “白天来临，光芒升起，石柱上的金色纹路反射出光芒，这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值得憧憬。很庆幸，我依旧活着，机体没有遭到太大的损伤，除了一条手臂，至今都没办法修复”
    “这一刻，我为自己是在01年诞生的第一批机械人而感到幸运，因为，我的记忆芯片还没有没刻录进三大原则，不必一定遵守‘人类不可接触’的底层规则，不然我肯定会因为发生逻辑混乱而导致机体过热，造成损伤。”
    “今天的荒野之旅依旧没有碰见半只生物，我有些怀疑，‘昆虫’和‘动物’究竟是不是被杜撰出来的，可我的记忆芯片又告诉我，这确实是真的……林立的石柱不像是自然产物，更像是文明之下的建筑，只不过，混乱的人类怪物并不像是可以生产出如此宏伟的文明产物的存在。”
    “这一次，我们与轮回之城执法机器人相遇了，它们会定期在外巡逻，清剿荒野中游荡的人类怪物，这可能是我们之所以没有碰到生物和找到聚集地的关系。”
    “这些执法机器人在围剿一个人类怪物，不过，亚奇斯出手了，将她救下——我又一次被当作了挡箭牌，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还好，我的公民身份依旧有效，执法机器人必须保证公民的‘智能权’，即便是在荒野，只得放弃并离开。”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必须同时面对两个人类怪物，和他们相处，这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我被血肉污染的进程将再度加快，我必须想办法自救，回到轮回之城。”
    “夜晚降临，继续沉睡，节约不多的能量。”
    机械历127年46日:
    “在那个雌性人类怪物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一座地下遗迹，也是人类的聚集地……”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类眼中

    这里没有阳光，处于昏暗幽深的地底，卡在岩壁上的紫色石头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勉强把房间照亮。
    流动的风显得十分干燥，连苔藓都没办法在这里长出，有的只是嶙峋的石头。
    叶清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眸子竟然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他自进入地下遗迹，这个所谓的人类聚集地，已经过了，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
    ……
    荒野的世界没有太阳与月亮，这里的人类甚至并没有听说过星体的存在。
    借着公民身份的便利，叶清顺利地从轮回之城逃脱，为了保证后续的安全性，他没有选择释放这个机械人。
    来到荒野之后，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荒芜，没有动物与昆虫，只有少量的植物顽强地在土壤里、黄沙里扎根，探出肥厚的叶子。
    林立的大大小小的石柱遍地都是，插满整个荒野，只是普通的岩石，但一部分石柱上面缠绕的金色纹路却让叶清有了莫名的既视感，总觉得似乎见过。
    “有点像，那幅和石头神有关的祭祀石刻上，画的潮湿石林……”
    这是他的想法。
    既然不存在危险的生物与自然灾害，那么，对于叶清来说，也就没有危险，反正他只是一个化身、蝴蝶的一场梦，不需要进食，是一个机械人，需要的是能源，也能够支撑下去。
    当荒野的夜晚来临时,没有日落和月升的场景,没有星光，只是突然一点点昏暗下去，像是被遮蔽了光线。
    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无穷无际的黑色虚空，身处于一片蛮荒、无法窥探的黑暗之中，黑夜之中，呼啸的夜风带来喧嚣，他的灵性在预警，仿佛听到了魔鬼般的疯狂嗥叫。
    蕴含着极大的、难以想象的恐怖！
    幸好，叶清用荒野中的一些干枯的植物茎干燃起了火焰，意外地持久，将无形的恐惧驱散。
    “你在干什么？”他问。
    “我在感受黑夜，聆听风声。”用仅剩的一条手臂环住自己的腿，坐在地面。
    当然，这不能算是坐，毕竟他没有屁股，只是代表躯干的那个方块盒子立在了地上。
    “很美，我很喜欢。”
    他又说了一句,看起来，他所感受到的,与叶清完全不同，这让叶清有些讶异，陷入思考。
    之后，在火光的照耀下，面部的三个红点熄灭，陷入了沉睡。
    这是第一天的故事。
    第二天，出乎意料的是，叶清很快就遭遇的一个人类。
    不过，无法思考，没有理智，不能沟通。
    那是一个人类男性，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地在地面与石柱之间快速攀爬，双眼完全被眼白占据，布满血丝，口中流出恶臭的涎水。
    他一注意到叶清的存在，立马冲了过来，嘴角一直咧开直到耳根，露出森森的牙齿，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急迫，听起来像是低吟、吵闹、嘲笑或呼唤。
    这只怪物花了一点时间就被解决，大概也就相当于普通野兽的级别，只是比较疯狂，叶清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不被咬到、弄出伤口，怕类似前世的丧尸一样会有传染的症状。
    接着，他带着继续在荒野中探索，看见的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这期间，他一直询问有关轮回之城的情报，不过，这个机械人也了解不多，只是一些基本的信息。
    之后，他看见了一条蜿蜒的溪水。
    不知从何而来，绕着石柱，闪烁着诡异的淡黄色光芒，泛着不详的涟漪。
    无力又满怀阴郁地垂在地面上，穿过无人照料却茂盛得诡异的草地和支离破碎的岩石，以及难以形容之物的气味，与风混在一起，吹拂过来。
    某种可憎的光芒照耀在溪面，刺耳的水声中孕育着某些离奇的芬芳，恍惚间，可以看见一张张面孔在其中逐渐消失与沉浮。
    一看便知，这是一处恐怖之地，必然有某种危险在等待。
    “不能靠近，我们需要立刻离开。”叶清警告想要靠近的，一把把他拉起，带走。
    面部的红点有些暗淡，看得出来，他很失望。
    到了这个地步，叶清也知道自己眼中的荒野和眼中的荒野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知道是因为机械人与人类的区别，还是因为他是外来者。
    这场探索依旧没什么结果，荒野大得超乎想象，即便一直在走，感觉也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
    而且，除了那天看见的失去理智的怪物，再没有看见别的生物，一度让人怀疑，荒野是否真的是人类的聚集地。
    也并不清楚，这只是记录在“基础教育手册”上的信息。
    夜晚再度来临，裹挟着一如既往的阴森于不可名状，只有火焰，才能带来暂时的安全感。
    叶清总有种感觉，在这里，白天与黑夜短了许多，不过，没有参照物，具体无法确定。
    夜里，未知的空间吹来阵阵晚风，围绕在身边，聚集了令人隐隐发狂的感觉。
    噼啪的火焰偶尔绽出几点火星。
    “你在干什么，似乎总是在发呆？”
    “……啊，啊！”延迟了几秒，才接收到了来自这个名为亚奇斯的人类的声音讯息。
    他停顿了一下，无法说谎，回答道:
    “我正在我的记忆芯片里写日记，这是我的习惯。”
    叶清点点头，不予置评，没兴趣了解更多。
    黑暗寂落，光芒又升起，这是逃离轮回之城、来到荒野的第三天。
    第三天的探索反而有一个好的结果，因为，遇到了人类，并非之前的那种没有理智的怪物，而是神智清晰、可以交流的人类。
    一个名为“石”的女人，皮肤粗糙、身体强健，个子偏矮小，但十分灵敏，黑色的眼睛异常明亮。
    遇见的时候，她正被几个执法机器人围剿。
    “立刻离开，不然，我立马杀死手上的机械人公民。”
    在枪械面前，很多抵抗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还不如直接用作挡箭牌，效果最佳。
    也没有反抗，乖乖配合。
    “谢谢你的帮助，我是石。”
    女人伸出手。
    “我是亚奇斯。”
    叶清同样回握，脸上挂着笑容。
    聚集地的情报，有着落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石的邀请

    出乎叶清的意料，荒野之中的人类并不在地表游荡，反而在地底的天然遗迹中居住，据说，是为了躲避黑暗中荒野潜藏的各种危险。
    这也说明，叶清没有感应错误，只是机械人与人类终究有差异。
    交错的通道和岩壁上遍布的发光的紫色石头,很好地提供了居住的环境。
    并且，这里的环境不潮湿，反而带着干燥，温度常年没有变化，不冷不热，不受季节的影响，毕竟，这里连星体都不存在，自然也不存在季节的划分。
    进入这里，必须通过那些绘有金色纹路的石柱，不同的石柱可以打开通往不同的地方的入口，如果不是特别熟悉，很容易迷失。
    这几天，他在周围逛了逛，找不到边界，因此怀疑，荒野下面可能到处都是这种迷宫一般的通道。
    当叶清被热心的石带进地底遗迹，并随便找了一个空置的岩洞居住时，没有谁关心这个外来者，因为这里没有管理者，人员的流动非常大。
    往往是以几个家庭结成一个团体单位，互相扶持与监督。
    监督是因为，荒野的人类饱受“石化症”的侵害，发病没有任何规律，哪怕不与外界接触都有可能成为病人。
    一旦患上“石化症”，先是身体产生高温、逐渐虚弱,慢慢会陷入神智不清、半昏迷的状态,之后，当患者清醒过来，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叶清之前遇见的那种怪物，对活动的生物有极强的攻击欲望。
    然后，在接下来的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患者会在某一刻迅速石化，变成荒野上的一根石柱。
    也就是说，荒野中林立的各种石柱，大多是这里的人类得了石化症所变成的。
    当叶清从石的口中得知这些信息，也是十分震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种惊奇的怪诞，并快速地和自己手中的“石头神的金色假面”联系在一起，愈发觉得，这片荒野的形成与银月女神的从者石头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石，为什么一点不怀疑我的身份？”
    现在想想,自己实在急于知道荒野的情报,暴露了完全是初来者的信息，一点不像在荒野中生存过。
    不过，他也不在意，大不了就是死一次，让下界的“庄周”再投放一次化身，而且这一次，可以直接锚定坐标于荒野，不会误入轮回之城。
    “，你继续待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叶清嘱咐道。
    这个机械人没有战斗力，带在身边也只是一个拖油瓶，如果不是还有挡箭牌的作用，偶尔当当日历，说不定叶清早就将其抛弃了。
    当然，对于来说，这无疑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好的。”机械性的声音有些微弱，似乎状态不佳，这几天都这样。
    明明已经找到了补充能源的方式，就是岩壁之上的紫色石头，可以直接放进机械人的“肚子”，提取所需的能量。
    叶清不知道的是，在恐惧与人类接触，地下遗迹中到处行走的血肉怪物几乎要让他崩溃，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岩洞里，不与这些人类碰面。
    并且，比起这个，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上正在发生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像是被人类的血肉污染的前兆。
    记忆芯片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开始狂野地胡思乱想，各种琐碎的印象和联想不断涌现。
    某种深不可测、无声无息的漩涡在他的视觉系统浮现，奇怪的生物摇曳着身姿，怪异的语言轻声诵念，在听觉系统环绕，记忆芯片若有似无地接受到了这些信息，试图理解，但毫无作用。
    “这些究竟是什么？”
    感受到了恐惧，却没有自救的方法。
    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
    地底环绕着的岩壁之上，除去诸多的紫色石头，还有金黄色的神秘、诡奇壁画散落，模糊的人影和景象在画面上栩栩如生地被呈现出来，不过，全部都十分残破与模糊，看不出任何信息。
    除去风的侵蚀，更多的是人为的破坏，毕竟要开采紫色石头，以及挖凿居住的岩洞。
    生存之前，这些壁画的价值几近于无。
    穿行在这交错、繁复的迷宫通道里，时常可以看到布置好的岩洞，更多的是空的，偶尔也会碰上几个人，只是，都不怎么打招呼。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艰难地生存，时常要担心得上石化症，以及失去理智的怪物和那些来自轮回城的执法机器人的迫害，再加上，没有一点娱乐活动，有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被磨灭。
    “亚奇斯，你好，正好和你碰上。”
    迎面走来的正是石，看见叶清，眼睛一亮，热情洋溢地朝着他打了一个招呼，和其他的一般的居民的冷漠，有很大的区别。
    自从进来地下遗迹以后，没相处多久，石独自离开了，说是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两人也就没再见过面。
    这还是第一次。
    “石，你好。”叶清点点头，同样满面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打了一个招呼。
    “怎么样，这里的生活还适应吗？”石朝着他眨眨眼，故作搞怪地戳戳手肘。
    “挺不错的。”
    叶清微微颔首，又接着问:
    “对了，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石的这幅架势，完全就是正在去找叶清的路上，只是刚好碰上。
    “你跟我来。”石神秘地笑笑，让叶清跟上自己。
    “怎么了？”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吐出一口气，没有拒绝，想看看这人究竟卖什么关子，打着什么主意。
    石在前面走着，叶清跟在后面，高出这个女人一大截，盯着她的后背，眼眸深邃。
    他发现，这里的人类大多精神状态都奇差，处于一种沉默寡言、拒绝与外界产生交际的状态，至少，他看到的人类是这样，虽然没有探索出太远的距离。
    反倒是这个叫“石”的女人，意外地开朗乐观，十分热情大方。
    精神状态完全处于不同的情况。
    “是什么，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传教

    随着石的脚步，一点点深入，居然来到了一处没有被紫色的发光石头照耀的地方，于是，她取出一支手电筒。
    “这是从那些机器人手里获取的材料，然后组装的，很难得,因为大部分都会被机器人回收。”
    石解释一句。
    手电筒的光束从前方蜿蜒的通道间隙中穿过，照射在幽灵般隐现的灰色、黑色与褐色的墙壁上。
    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隆起了一座座诡异的土堆与小丘，像是膨胀到了巨大比例的蛇与死人骷髅。
    叶清从没有来过这里。
    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发出响声，在幽寂中的岩壁上撞开、回荡。
    黑暗中，有人发出声音:
    “欢迎，石教士,我们正在等你。”
    有人注意到了石身后的叶清，问:
    “他是谁？是新的教友吗？”
    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叶清将这个空旷的巨大空间的情况纳入眼底。
    近圆形的大厅内，地面意外地平整，明显被处理过，只是手法粗糙，留下不少坑洞。
    从坚硬的岩石地板，钻出一棵棵古怪的大树，被砍伐以后，留下树桩，树轮不规则地交叉、扭曲。
    里面此时坐了大概有十多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麻木的状态，和显得呆滞的眼神。
    这些人，在这几天出去晃荡的时候，叶清见过其中几张面孔，虽然不知道名字，但都是地下遗迹中最普通的居民。
    问话的两人是一男一女，情况稍微好些,有了些精气神,向石类似的状态发生转变。
    “看来，今天我就能知道石的一些秘密……教友？看来是信仰的作用改善了精神状态，不过，他们信仰谁？该不会是‘释迦牟尼’……”
    叶清没有擅自插话，很明显，石才是这里的主事人，并且，这些人，应该就是这几天慢慢拉拢起来的。
    她是一个传教士。
    “认识一下，这是亚奇斯，已经通过了考验，我准备让他聆听主的教诲，感受神的光辉。”
    石说着，并给了叶清一个抱歉的眼神，希望他能够谅解自己的擅自主张。
    叶清回以一笑，表达自己的宽容。
    只是心中有了疑惑，为什么传播信仰不提前告知,反而这样随便替别人做出决定，如果不是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认识荒野的秘密,说不准直接掉头就走。
    她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吗？
    他找了一个树桩坐下，冰凉黏腻的触感让人有些不适，不过还能忍受。
    至于石，她坐在了中心的一个树桩，所有人不用转头都可以看到她的存在，她手中的手电筒，提供着这片黑暗空间的唯一的光芒，很轻易就让视线聚焦。
    并且，在这种略显恐怖的阴森黑暗中，光芒，以及光芒中心的存在，总是让人不自觉地让人产生依靠之心。
    石环视一周，尽管身材矮小，但仍然有种威严之感。
    之前说话的一男一女自觉地来到她的身边，分立一左一右，像是忠诚的守卫者，地位有所不同。
    “因为有新的教友参加，我会简单地介绍一下我们的教团。”石略带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叶清往四周看了几眼，立马领会，知道这并不是单指的自己。
    除了石旁边的一男一女，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新教友，应该像自己一样，被石或者那一男一女拉过来的，也可能提前简单地谈过情况。
    石咳嗽了几下，声音继续在这个空旷的环境中响起:
    “在这片没有边界的荒野上，存在的秘密有太多太多，不知何时起，人类就开始在荒野中诞生，茫然地睁开眼睛看世界，然后，艰难地探索、生存。”
    “可是，我们的生存并不轻易，最为致命的石化症，这永远是萦绕在所有人头上的一个巨大的恐怖噩梦，我们不知道它的传播机制、发病规律，也许，在某一个时刻，我们身边的亲友就会患上这种恐怖的病症，化作一头无理智的怪物，无法交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能成为荒野上的一根孤零零的石柱。”
    停顿了一会，石看看周围人依旧有些麻木的表情，除了其中的叶清，表情认真。
    她没有惊讶，这很正常，现在的这些话，也不是讲给别人听的，只要这个新诞生的人类听进去就好。
    她继续陈述:
    “除了石化症以外，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始终存在，造成的影响和后果也更加恐怖。”
    “石化症只是杀死了一些人类个体，而这个问题，却在逐渐毁灭人类的整个种族——那就是，来自地底遗迹的无形污染。”
    “这种污染，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精神和理智，让人类各方面的状态都陷入一种麻木，不理会外界，不与其他人产生交际，除了偶尔与自己早期建立起的小团体交流，以及为了生存做出一些改变和其他的举动，几乎放弃了其他的一切，完全就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只要在地底呆的时间过长，所有人都会变成这样。”
    “可是，这又是我们不得已的选择。”
    说到这，石明显有些动情，眼眶泛泪，语气中，有轻易就能感受到的真诚。
    她身边站立的一男一女就明显受到了触动。
    “荒野的地面上，危险太多太多，且不说四处游荡清剿人类的机器人，一到了夜晚，黑暗中潜藏的诡异轻易就会将生命吞噬，为了生存，人类不得不选择来到地底居住。”
    “可如今，来自地底的污染又将进一步毁灭人类……这一次，是从根源上。”
    “所以，才有了我们教团的成立，名为‘救世之光’，意思就是为所有陷于污染与泥沼的人类带来光辉，让他们恢复身为人类的本性，重新建立起文明与秩序，一步步解救荒野中所有地区的人类——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们信仰的救主是轮回之神、现世的主祭、不变之守护者、救世之光，将自己托付于祂，祂的光辉会庇佑我们，为我们带来安宁，脱离这无止境的、永世的轮回苦海。”
    “苦海无量；”
    “光辉永恒！”
    石闭上眼睛，双手交叉于胸前，一直够到肩膀，虔诚地念诵。
    她旁边的一男一女也跟着做了这个动作。
    叶清看着旁边坐着的教友没什么反应，呆愣着，只是眼神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同样跟着做了一样的动作。
    闭眼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们的食物和水来自哪里？
    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救主的光辉

    石在传教的时候，提到了“石化症”与“污染”的问题，可偏偏对于人类的需求是最为紧迫的食物和水源，半点不提。
    自己这么多天的探索，也确实没有见到，一些可以作为食品的资源，没有见到有谁吃过食物。
    按理说,在这种资源匮乏的荒野，饥荒才应该是最大的困扰和难题。
    因为自己不用进食的关系，叶清也就没有刻意地去打探，可其他的人、这里的原住民总不至于和自己一样，也不需要这些东西来维持生命体征？
    那他们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叶清可是清楚记得，这里有小孩、有老人、有青年，各种年龄段的人都有。
    他睁开眼睛，学着石将手臂展开,仿佛在拥抱光辉一般。
    “终将归于救主！”
    石身旁的一男一女也开口附和:“终将归于救主！”
    “终将归于救主！”
    叶清张嘴，跟着他们，将这最后一句话念诵出，灵性微微颤动，感受到某种奇异力量的拉扯。
    他有能力拒绝，但还是主动放开了心神，立马感觉到，有什么一瞬间膨胀起来，一直膨胀到了这个空旷的空间，和空气融为一体，并将他接纳为一部分。
    然后，叶清分明地感受到，这片空间里里狂野地涌入了迷蒙的夜，裹挟并闪烁着金色的灰尘，火焰的漩涡旋在角落旋转，香气浓烈。
    沉睡的海洋倾泻进来，在自己的周身掀起微小的浪花，海面被金色的光芒照耀得波光粼粼。
    一股无与伦比的安心感涌上心头,安抚疲惫的精神。
    远高于普通人的灵性微微被刺激,变得异常活跃，只一瞬间，就将这些外来的、不属于自我的感觉驱散。
    他看见，不论是石，又或是她身旁的一男一女，以及那些麻木的居民，都闭上了眼睛，脸上有沉醉与安宁的表情，像是在享受着什么。
    他们都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幻象的影响。
    “来自于这个地下遗迹本身的力量，只是被唤醒了，或者说，产生了呼应……”
    叶清将视线投注于黑暗之中的岩壁，没有异状，隐隐约约却仿佛有了变化，流动了起来一般，仔细地再看，又确实是错觉。
    “‘救世之光’的创始人利用这种力量,来抵抗来自遗迹本身的污染，是意外的发现,还是有某位存在的引导……‘佛’？活性？石头神？……”
    刚刚石所念诵出的尊名，和这些存在都能扯上一些关系。
    他没有轻举妄动，见这些人依旧没有自迷蒙的美梦清醒过来，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也再次闭上眼睛，企图唤醒那种安宁的感觉，并不再做抵抗。
    没过一会，熟悉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
    闭上的眼睛面前，浮现了一重重漂浮的海浪，耳边响起悦耳的风吟。
    明亮的光芒自天际倾洒而下，洒在这柔软的沙滩上，明明是白天，也点起了篝火，纯净无烟的红花静静地盛开着，红色的火焰边沿还有淡淡的黄色轮廓，就连艺术家也调不出这美丽的色彩，火苗直往上蹿，尖尖的，忽上忽下。
    火焰之中，映出一个人的面孔。
    他的面容犹俊美如神祗一般，鬼斧神工只可能出自最精巧的工匠之手，脸颊上生着美髯，唇边带有微笑，额头饱满，头发茂密而卷曲，头上戴着艳红的花朵编成的王冠。
    这是一张闪闪发光的年轻面庞，呈现出广博和包容的美感，目光如炬的双眼沉淀着什么。
    这张脸的拥有者，就这么坐在沙滩上、篝火旁。
    金绿色的光投射到他如大理石一般坚硬的身躯之上，有一种狂野的美。
    随着时间流逝和篝火的跃动，酿造的飘着花朵香气的蜂蜜酒渐渐散发出恶臭，吟唱着的模糊不清的诗歌悄然破碎、一去不复返，篝火旁的男人化作扭曲的幻影，在那骤然苍白的光芒下，化作一根矗立的苍凉石柱……
    叶清睁开眼睛，又一次清醒了过来。
    相比于普通人，甚至是大多数的神选者，他的灵性要高得多，甚至说不定其积累，已经可以企及一些古代的初阶的超凡者，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种幻象很容易就被他看穿本质，清醒过来。
    “辐射的力量太过弱小，只能影响这些普通人，灵性稍微高一点，或者意志力非常强，很容易就看破。”
    他摇摇头，没再做尝试。
    本来他的打算是，直接通过辐射的力量接触幕后的存在，省却时间，不过，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不过，那个男人是谁，我没见过，真的是不存在的幻象吗……”
    等了一会儿，石最先醒来，跟着旁边的人的样子，叶清也装作是刚刚醒过来，脸上模仿出同样的沉醉的表情。
    经过这一洗礼，原本麻木的那些地下遗迹的原住民表情变得生动了起来，像是原本对世界绝望、心如死水的人突然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还有一丝希望。
    像是初生的小动物一般，试探地用眼神打量着四周，懂得观察环境了。
    这是一件好事。
    看到这一幕，石也满意地点点头，单从这些表现来看，她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在履行教义，她的举动，目前来看，也确实改善了居民的精神状态。
    或许，到最后，都会被同化成类似石的样子。
    石环视一周，视线在叶清那里停顿了几秒，上下扫视了几眼，之后，带着明显的失望收回视线。
    她开口，声音温柔了许多:
    “每一个人类，都能在圣礼之下感受到救主的伟大光辉，这可以一步步驱除污染，缓解精神上的压力，让我们拥有更好的睡眠……这是救主给予我们的恩赐。”
    “本来按照流程，我应该开始为你们布道，但你们的精神状态依旧不适合，只得暂缓……下一次，你们可以带你们的家人与朋友一同前来，或者，哪怕只是不认识的邻居，他们都是需要救助的对象。”
    “救主是宽容仁慈的，从不吝啬光辉。”
    结束时，石又环抱住自己:
    “惟愿光辉永恒！”
    那些麻木的地底居民，互相对视了几眼，也磕磕绊绊地学着开口:
    “惟愿……光辉永恒。”
    ……
    “亚奇斯，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成为助手

    这片空旷的黑暗空间只剩下两个人，石和亚奇斯，面对面地坐着。
    手电筒投射出的光芒，是唯有的光源。
    这支手电筒的外形十分简陋，并且，不必要的粗大，有太多杂余、累赘的电线、螺丝、齿轮吊在外围的位置。
    在唯一的光芒之下,这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以及手电筒握手的部位纹上的一个特殊图案:圆轮、光辉、石柱。
    “石，有什么事吗？”
    黑暗中，叶清开口问，他注意到，相比于之前，石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了不同,眼神之中带着莫名的悲悯。
    这种悲悯，也可以解读为一种高傲，因为，是以高姿态来俯视底层的人民，施舍善意。
    他有了一点猜想，关于眼前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种模样。
    “你对‘救世之光’，以及这一次的聚会有什么看法？”石笑着问。
    叶清认真回答道:
    “很有意义，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并且，他们的状态确实在逐渐好转，这是一件好事。”
    “你理解就好。”
    石点点头，又转而问道:
    “很抱歉之前没有通知你，就把你拉了过来，现在，我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你是否愿意成为我们教团，也就是‘救世之光’的一员，为解救全体人类作出贡献。”
    “我愿意,当然愿意！”
    叶清语气有些激动地回答道，仿佛迫不及待一般。
    “我愿意贡献我的力量。”
    如果光线充足的话，或许石就能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只坐在手电筒余光中的男人的眼中的平淡无波，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只是看着、思索着。
    “既然你愿意，那就是自己人了，教友皆是兄弟与亲人。”
    石咳嗽了几声，清清喉咙，些微沙哑的声音继续说:
    “教团没有什么太多的规矩，只要有心加入，都可以成为正式的教徒，尤其是你还刚刚诞生，有很多事情还不懂，虽然会慢慢适应，但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
    刚刚诞生……什么意思？黑暗中的叶清眉头轻蹙，感到不解。
    “在荒野，有许多未踏足的部分，统称为荒芜区，这里的人类都依旧饱受地底污染的侵害,渐渐迷失,失去人类本性,只有被教团拯救、解放过的区域，才真正地建立起了文明的秩序，所有人一起平等而自由地生存着……我正是教团所派遣出的‘引导人’、‘传教士’，负责解救脚下这块区域的人类，不过，刚刚抵达的时候，就遭到机器人的袭击，幸好有你的帮助。”
    “因为这里临近轮回之城的关系，地面常常会有机器人定时清理，所以很少看到人类，教团的势力也几乎不往这边发展，不过……而我，作为这块地区的开拓者，也感到无比的荣幸，这势必让我在教团中的历史中留名。”
    中间教团改易的原因她没有说出，轻描淡写地掠过。
    “教团……对于轮回之城是怎么看的？机器人为什么要清剿人类？”
    叶清斟酌着问出了这个问题，毕竟他是新诞生，不清楚也正常。
    这也让他意识到，荒野之中的人类诞生似乎并不遵循正常的有性繁殖，也可能正因如此，不会成长，不需要食物。
    “轮回之城，是我们的死敌！”石近乎是咬牙切齿一般说出这句话。
    “那群机器人，抢夺了属于我们的资源，将人类视作灾害，时不时会对人类进行清理，不管是不是石化症患者……最重要的是，轮回之城里，有通往新世界的钥匙，被这群机器怪物所把控着。”
    “新世界的钥匙，那是什么？”
    “这是荒野上的一个传说，传说只要拿到了通往新世界的钥匙，打开大门，就可以摆脱贫瘠的荒野、摆脱致命的石化症以及来自地底的污染，踏入一个满是绿草和鲜花的新世界，永远幸福、安宁地生活着，不用忍受黑暗与来自黑暗中的一切，永远处于光明之中……作为教团的新成员，你应该知道，这就是真的，新世界的钥匙就藏在轮回之城里，是那群机器人恬不知耻地占据了它，霸占了人类的希望！”
    “原来是这样……”叶清的眼中也适时流露出憧憬。
    他又问:“那么，轮回之城里面又是怎么样的？我们要如何拿回新世界的钥匙？”
    “我不知道。”
    石也有些迷惘地摇摇头，旋即又坚定信心:
    “不过，我相信，伟大的牧首会带领我们走向光明，终有一天我会见证这一切，去往美丽的新世界。”
    她不是在自我说服，而是真的这么相信着，有坚定的信念，并时刻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为此付出微小的努力，这是无比伟大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助手，辅助我完成这片区域的净化工作。”
    “为什么是我？”
    她并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总要有个原因。
    “因为，你才刚刚从荒野中诞生，是完全的新的人类，还没有受到来自地底的污染，这样的你，潜力更大，有更多的可能，也能够在教团里有更好的发展……我非常看好你，也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是这个原因吗……叶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种潜力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但似乎，待在地下遗迹里会持续地受到污染，最终，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被石撇下，在地下遗迹生活了几天，才又被重新唤回，这其中的原由就值得深思了。
    看来，即便是这种自诩为人类贡献一切的斗士，也会有些小心思啊。
    他嘴角微微上勾，没有拒绝，点点头说:
    “好，我同意。”
    “那真是太好了。”石轻轻地拍了拍手。
    她眼中的悲悯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恢复了原本的和善、亲切模样。
    在叶清看来，那种幻象的影响直到现在才缓慢消散，只不过，对象不同，效果不同。
    “究竟是如何引发的，单单依靠咒语，或是有特殊的道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机械人之死

    “既然你愿意当我的助手，那就有很多东西必须学习，比如聚会时间、祈祷仪式以及手势，还有要召集教友以及传播信仰等……慢慢来，时间还有很多，不用担心学不会。”
    对待自己的新助手，石显得极为亲善,也不会因为身材矮小、更加瘦弱而有低一头的感觉，有底气，有自信。
    “不会有过多的繁文缛节，因为我们的救主并不在乎这些，对待人类，祂是仁慈而宽善的。”
    她放缓语速:
    “每三个光暗交替就会有一次聚会,由我负责布道，以及引领教徒的精神、感受救主的光辉,抚慰他们的精神状态，你所要做的，就是带领不熟悉的教友来到这里并维持秩序，而且，要控制好人数，这间大厅容纳量有限……”
    “在我布道的过程，你也要慢慢学习，学习如何布道，学习教团的教义以及一些具有寓意的故事，随时向信徒讲授，之后，当你的信仰足够虔诚，你也会慢慢接触到主的光辉，可以学着抚慰信徒精神……”
    “祈祷仪式比较简单，没有太多要求，当涉及自身的苦难、开始与终结以及生命等话题，可以拥抱自已，双手碰肩,最好是闭上眼睛；当向救主祈求恩赐与悲悯,或者表达欣喜、感恩等情绪时，则要张开双臂，意在‘拥抱光辉’……祈祷语有三种:‘苦海无量，光辉永恒’、‘终将归于救主’、‘惟愿光辉永恒’……”
    石讲述地十分耐心，叶清也时不时地点头，以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记住了吗？”说完，她咳嗽了一声，缓了缓语气，问。
    “大概记住了。”叶清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其实他记得特别清楚，灵性的提高也反应在记忆力的提升上。
    “没记住其实也没关系。”
    石笑着摇头，等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递给叶清一块圆润的小石头，表面布有金色的杂乱纹路，嘱咐道:
    “将沾染了救主神圣力量的圣石带在身边，你能更早地聆听到主的声音，感受到主的光辉。”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添了一句:
    “对了,注意一下你之前带着的那个机器人，哪怕是一个残破的、没有战斗力的机器人,也不要随便带在身上，这可能会引来轮回之城的其它危险，最好就是早点丢弃，及时处理。”
    这里的残破机器人，自然指的是，石不知道轮回之城内部的情况，也从没有机械人出过城，自然以为这是叶清缴获的一个残破的执法机器人，这种事，教团中也不是没人干过。
    不过，即便是看到了这个“机器人”的作用，可以驱离其它的执法机器人，她还是没有贪图的意思，或者说基于自身传教士、救主信徒的骄傲，不屑于收留一个邪恶机器人在身边。
    而且，她确实是器重如今的叶清，或者说亚奇斯，毕竟，一个未被污染、新诞生的人类十分珍贵。
    他的身上，有许多未开发的潜能。
    叶清捏捏入手的石头，温润冰凉的触感类似玉石，表面光滑无垢，但是，只是一件普通物品，“超凡提取”没有反应。
    “我会的。”
    将石头收起，嘴上应和，心里却在想:
    “看来要潜伏一段时间了，获取石的信任，或许，‘救世之光’背后，就有我要的答案……”
    这是最好的一个选择，毕竟，在荒野上，没有星星和太阳、月亮，也没有其它的动植物，方向都没办法辨认，四面八方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致，再继续探索，也只是胡乱打转，更别说去往教团势力已经扎根的区域了。
    就是不知道，“救世之光”的人是靠着什么辨别方向的。
    ……
    躺在巨大的冰冷岩石上，如同人类一般瘫软、无力，这种状况不应该出现在机械人的身上，要么是有某些部位受损，但是，并没有。
    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但其余零件和机构的运转依旧正常。
    连自己，都愈发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自从和人类接触、进入这个地底遗迹以来，他的状态就逐渐变得糟糕。
    似乎是一种内在的损伤，源于记忆芯片的变化，发生了某种程序性的错乱，开始狂野地胡思乱想，各种琐碎的印象和联想不断涌现。
    视觉和听觉系统一样——漩涡、奇怪的生物、怪异的语言。
    这是幻觉！
    到了现在，面部的三个红点忽明忽暗，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随时要熄灭。
    他渴望获得帮助，但被困在荒野，作为一个机械人，没有求助的对象，这时候，哪怕他那愚蠢的邻居，此刻都成了无比奢侈的选择。
    荒野之上，连土壤也沾染了未知的毒素，处处对机械人饱含恶意，哪怕不过几天，就无法生存下去。
    当机械人的根基、核心被毁灭，就彻底在世上消逝了。
    如果是其他的机械人，在轮回所里还留有备份，但是第一批诞生的机械人，由于技术的限制，根本没法备份，让自我继续延续。
    虽然平时莫名地抵触记忆芯片备份，以至于和那些新生代的机械人格格不入，这一刻，却从记忆芯片生发出一种疯狂的渴望，本能地想要生存下去。
    咚！
    咚！
    ……
    有什么在剧烈跳动着，然后是烈火一般的灼烧感从体内传出来。
    “机体过热，即将导致芯片自毁，这就是我的结局……我要死了……”
    面部的光点此时完全混乱，时而聚拢，时而分散，记忆芯片中勉强闪过这一条信息。
    然后，在光点凝成一条光束之前，勉强在自己的记忆芯片刻录下最后的日记的信息:
    “机械历127年50日:”
    “我即将死去，具体的原因未知，大概率是因为和人类的接触遭受了某种污染，而导致记忆芯片——一切的核心出现问题，产生巨大的错乱，这告诫我们，机械人不应该和人类怪物产生任何接触。”
    “绝对不能！”
    “希望，我的记忆芯片可以有一天被执法者回收，里面的内容可以纳入轮回之城的‘基础教育手册’。”
    “最后，我的记忆芯片告诉我，‘看见’了大片白色的细小结晶体飞舞——这是幻觉。”
    “完毕——”
    一声极长的杂音过后，三个红点彻底消失，石床上的机械人陷入寂静。

 第一百五十章 亚蓝？

    行走在交错的通道之中，必须拥有好的记忆，才不会迷路，这里的所有人类都如同老鼠一般，在冰冷、昏暗的地底乱窜。
    生活在地底，不能自由地前往地面上，看不见纯粹的光芒,而且随时随刻，还可能会遭受来自“石化症”的迫害，即便脱离了对食物和水源的需求，这种压抑也是难以忍受的，纵使没有“污染”，文明也恐怕难以支撑下去。
    这里的人类发展成了不再依赖于物质而存在的生物,并不像是进化至更高层次的完全体,反倒像一种畸形，在外在的力量影响而诞生的。
    叶清的脚步声在显得静谧的通道响起,撞在坚硬的岩壁上，扩散开，留下残余的某种噪音。
    时不时就能见到，岩壁上的看不清楚的金色画像，在紫色光芒的映衬下，令人不寒而栗，而又深深痴迷，如神话传说中的恶魔般神秘和古老，似乎有某些秘密，完全隐匿在这些残破的外表之下。
    偶尔还有几个人类悄无声息地路过他的身旁，面色麻木，眼神呆滞。
    精神上已经化作了一根“石柱”。琇书蛧
    奇怪的是，即便生活了这么久，因为没有水源，也不可能进行洗漱，但这些地底居民却没有半分脏污，身上也没有明显的恶臭。
    结合对石头神这位神话的部分了解,叶清也有了些许的猜测:
    整片荒野的人类处于一种“不变”的状态，不会衰老、不会饥饿，失去了正常自然界应有的循环。
    与其说是地底带来的污染，他觉得，倒不如说是这种“不变”的状态所带来的、必然会有的副作用，让思想都逐渐停滞，除了生存，别无他求。
    只是，在这些荒野人类的观念里，说不定连进食都是一件错误的事情，毕竟，他们不会饥饿，始终保持在一个状态，就算受伤，也会缓慢“复原”。
    他们的复原不像正常人类，是基于能量的补充和身体的机能作用，反而是依靠这种诡异的状态，趋向于让一切都保持原样，不过
    ,在强大的杀伤力面前，还是会死去。
    叶清从轮回之城逃离,所进入的这片区域，在石的口中，是荒芜区中的重灾区，因为临近轮回之城的关系，几乎没有新诞生的人类和石化症怪物可以在地面生存太久，也就导致这片区域地底的人类全部都陷入这种恐怖的状态，没有一个症状比较轻。
    凭借着足够好的记忆力，他找到了自己居住的岩洞，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机械人。
    面部的三个红点全部暗淡，只余下漆黑的荧幕。
    “这是怎么了？不像是平常沉睡的状态……”
    何况，来了地底，找到能源之后，就不怎么沉睡了。
    他快步接近，手掌放在金属的外壳，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极其烫手，一点不正常。
    没有犹豫，他撬开机械人“肚子”上的一个孔洞，掀开盖子，将一块大小合适的紫色石头塞进去。
    这是能源的补充口。
    叶清也不知道，这是否可以起到作用，可总比坐以待毙好。
    眼睛在机械人的方块身体上下扫视，最后停在了的“脑袋”的部位:
    “如果没有恢复，看能不能从他身上获取一些东西，榨干残余的、可能有的价值……”
    如果被知道了他的这个想法，一定会又一次对人类的恐怖有了新的认知，并写在自己的日记中，着重标记。
    ……
    意外地，当陷入了死亡之后，并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而是一头扎进了某片纯净的、令人敬畏的海洋——他是这样感知到的。
    像是突破了一道障壁，浓密，但处于非物质的领域，类似于有黏性的、又湿又滑的一团聚集物。
    非物质？
    非物质！
    那是什么？
    世界于来说，尽管只有轮回之城的大小，但认知不会出错，一定是由物质组成的，从来不存在对什么“非物质”的认知。
    它不可能存在。
    这是机械人所秉持的世界观。
    就像他们
    不相信人类的合理性，认为这种存在是一种“污染”，只有物质的基础、复杂的机构、大量的运算、合理的模拟，才会诞生生物与智慧的火花。
    可现在，已经脱离了躯壳而存在，这是他清楚感受到的，除非，自己的感知在欺骗自己。
    然后，他看到，或者说感受到，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简单来说就是没有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只化作了一种全面的“感官”，却偏偏透过这种“感官”，知晓全部的画面，也包括味道和声音。
    白色的名为“雪”的细小结晶体从天空纷纷洋洋地落下。
    不知从何而来的吼叫声、嗡嗡声和叮叮声混杂在一起，莫名好听，但又逐渐地衰弱、渐渐远了。
    还有失去点缀的“树”生长在大地之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混混沌沌。
    那陡峻的山岩高耸在遥遥的天际，乳白色的浮云飘浮在它的脚下，纵深的峡谷里倾泻着一望无垠的原始山川，巍峨的山岭上覆盖着积存万年的白雪。
    好美！
    他如此感叹着，以这种特殊的形态思考着。
    广袤辽远的天空，璀璨万千的云集，绵延无边的世界……
    可偏偏，有存在打扰了这种美，那是人类，所厌恶的人类，并且可能永远无法改观。
    细小的黑点聚成一簇又一簇，在白色的画布上缓缓移动着，步履维艰。
    狂风不停地呼啸，将这地上的麻杆一茬又一茬地收割掉。
    停下，前进，停下，又前进……
    没有止境，一直要到找到新的天地，有希望的地方。
    当雪地之上只剩下两个黑点时，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下沉感，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将其卷住，往下拉，像是要被随这噩梦中的可怕漩涡和无底深渊吞入口中。琇书网
    他“听”到了一个呼唤的声音:
    “亚蓝……”
    “亚蓝……”
    ……
    然后，是强烈的的火光迸裂开来，将冰雪消融，温暖，却并不灼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亚奇斯的弟弟

    “你在干什么？”
    叶清挑眉，这个机械人自醒过来以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呆坐在石床上一动也不动。
    “亚奇斯先生，我正在思考。”叹了一口气。
    当然，他那拉长又压低的机械音，配合情绪，勉强才能理解为叹息。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又要到哪里去？”
    经典哲学三问,
    叶清微颔首，心下却不由得感到好笑。
    “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么多？按理说，你一个机械人，不应该有这么哲学性的问题，而是更贴合物质与实用性。”
    这是与短暂的这几天相处时间得出来的经验理论。
    不过，这一次醒来，他发现，这个机械人少了很多对人类的抵触,
    似乎在学着慢慢接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事实在太不可思议，颠覆了我一直以来的认知。”的毫无波动的机械音继续响起，试图描述自己的感受。
    “我以为我即将死亡，系统接收到了幻觉……也许不是幻觉……我做了一个梦，可能是梦，但不可能是梦……梦里有大雪、人类、火焰……是幻觉，又不是幻觉……”
    他的讲述颠三倒四，失去了基本的逻辑性。
    这时候的表现，更像一个遭受了巨大打击的人类。
    最后，那三个红点剧烈地闪烁，有快速暗淡了几分，显得有些嘈杂的机械音如是说：
    “我可能……曾经是一个人类……”
    彻底安静了下来，似乎终于让自己接受了这一难以接受的事实。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说胡话？”叶清用食指抵住太阳穴，揉揉额头，一时间也难以相信。
    “是真的，也可能不是真的……我不确定……什么都有可能在进行欺骗，说不定,
    连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陷入了自暴自弃中，记忆芯片已经无法将这些信息梳理平顺。
    不过，这个世界确实是假的，是一场美丽的梦境……叶清腹诽一句。
    没有说出口，他在岩洞内走了几步，来到洞口，在岩壁上的几块紫色石头上敲了敲，又问：
    “你看到了什么，具体的？”
    “我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雪，蹒跚向前迁徙寻找所谓的‘新的天地’的许多的人类，还有灰色的云、昏黄的雨、腐烂的泥沼，闪电和火焰……”
    听着的描述，叶清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慢慢联想起来，自己确实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这一场景。
    那是——蒙昧纪元，神话战场！
    那时候的诺卡亚地区的景观！
    可是，不应该啊，面前的是一个自称机械人种族一员的存在,
    也确确实实是由各种零件和机构打造而成的,
    内部还有电线的存在。
    除非……
    “，你们机械人,
    是如何诞生的？”
    的眼睛闪了闪，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由轮回所制造记忆芯片，统一装配，具体的核心技术保密，只有‘主脑’知晓，不向机械人公民透露，这是由当年的1、2、3、4、5共同确认的协议，为防止机械人数量泛滥。”
    如果是人类，肯定无法接受自己是由一个工厂打造出来的，说不准还会有谋反、解放运动等一系列后续事件产生，上演一出可歌可泣的戏剧。
    但对于机械人来说，这十分正常与合理，本就应该是物质的组装，才有他们的诞生。
    虽然具体的细节不清楚，不过，听到这，叶清也就大致知道了，这所谓的“记忆芯片”，恐怕就是用真实的人类灵魂所制造的。
    当初叶清以鸦神使者的身份在蒙昧纪元时期，聚拢了一众死亡之后的人的灵魂，用以构建这个巨大的神话梦境，而这些灵魂，又被“释迦牟尼”利用，创建了轮回之城与轮回所，打造了所谓的机械人的存在。
    所以，才会觉醒属于蒙昧纪元时期的记忆。
    他是最早诞生的一批机械人，用的灵魂也可能是神话梦境中最古早的，加上技术上的错漏，以及叶清这个意外因素，才会有了如今这个结果。
    “虽然不知道‘释迦牟尼’想要干什么，但既然是祂想要做的，那就是我必须破坏的，反正不亏……”
    这个念头在叶清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很快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把继续带在身边，帮助他恢复原本的人类身份。
    第一步……
    他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记得……好像是‘亚蓝’，是这样的，我听到的……”
    没听过，看来不是蒙昧纪元时候的熟人，甚至也不是岩犬部落里的人，那就是之后的大迁徙中加入岩犬的其他部落里的人了，在途中死去。
    那就更没负担了。
    “果然，果然……没有错，没有错的……”叶清立刻进入状态，有些迷离地喃喃道。
    “你是亚蓝，你就是亚蓝……”
    “亚奇斯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感到不解。
    “我只是有些激动，因为，我终于确定，你就是亚蓝，我的弟弟……你看，你是亚蓝，我是亚奇斯，我们的名字如此相像，一定是有着联系。”
    ——临时胡诌的。
    这种巧合时常有，如果名字不类似，那叶清还能扯出别的理由来，反正都是人类，又对人类没有太多的了解。
    “当初我潜进轮回之城，就是为了寻找你，不然，我为什么就单把你带出来，只是，我一直不敢确定，只把你带在身边。”
    ——也是胡说八道。
    进入轮回之城完全是个意外，至于为什么带走，完全是他当时站的最近，又一副弱鸡的模样，反应又慢，好欺负，情况危急，这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你当初扯断了我的一条手臂。”
    “这是为了让执法机器人相信，你和我不是一伙的，没有背叛，只有这样，它们才愿意保障你的公民权利……你看，你除了这以外完全没有别的损失，也没受到什么折磨，当时我完全可以直接破坏你的脑袋、核心。”
    ——刻意模糊重点。
    此刻的叶清，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自然流露出真诚，看不出破绽。
    起码，单纯的看不太出来，半信半疑：
    “真的……是这样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后一次日志记录

    叶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伤心，但没有强迫：
    “既然你还没有完全想起来，那就算了，你只要记得，你以前确实是一个人类，名为‘亚蓝’,
    这就够了……名字，在人类的社会中，并不只是一个编号，有特殊的重要含义。”
    “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没有说太清楚，也没有借着这个机会,
    顺势诋毁轮回之城几句，这种时候，可能会起到反效果，让机械人自己“理解”，最好。
    至于记忆，则不太可能会回想起来了。
    因为，进入神话梦境的时候，记忆已经被洗了一遍，能有残余的存留下来，估计是这个亚蓝运气好，有特殊的地方，加上，可能并没有经历过几次轮回，之后就变成了机械人，一直存活到现在。
    如果真的想起来了，那自然就另说，叶清会选择更换战略，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
    至于现在……
    亲情，是非常好的、用以维系各种社会关系的武器。
    “我知道了。”
    现在的还刚刚苏醒,
    处于世界观、人生观犹受到巨大冲击的阶段,
    一时间，老旧、效率低下的记忆芯片无法完全处理得过来，又被叶清的一通信息量极大的理论给轰炸，哪里能够给出答复。
    只能慢慢适应。
    只是，却不由得隐隐有所信服。
    尤其是，了解到自己曾经不是机械人，而是一个人类之后，人类身份所附带的亲情和血缘关系反倒变成了次要的，即便接受，也无妨。
    这个人类，也确实在他沉睡的时候做出举动，挽救了他。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孤独、寒冷的荒野，迫切地需要一个依靠，在经历过那种绝望之后。
    这里没有机械人，只有人类……
    应该说，幸好他并非是第二批、第三批乃至第四批诞生的机械人,
    不然,
    刻录进记忆芯片的三大原则，就有他好受。
    分别是：
    第一,
    生存第一原则；
    第二，人类不可接触原则；
    第三，机械公民义务原则。
    当然，如果他并非第一批机械人，也不会有记忆部分觉醒的机会，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选择与人类合作，第一原则和第二原则间产生的矛盾冲突，会让底层逻辑瞬间错乱。
    “除了记忆，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不对劲吗？”叶清关心地问了一句。
    “确实有。”的方块脑袋动了动，表示点头。
    受到残留的记忆影响，即便没有加装模块，他的动作以及各方面的神态，也越来越趋向于人类化。
    “我可以操纵火焰，这是属于‘亚蓝’的能力。”
    说着，他的仅存的右机械手臂隔着一段距离的上方，冒出一团红色的火焰，跟随着指令，不停旋转。
    “这是你的恩赐。”
    叶清没有意外的神色，也不应该有意外的神色。
    “恩赐？”
    机械的声音重复这一个词语，感到了熟悉。
    这似乎，是他曾经为之骄傲的依凭。
    “不过，要小心它带来的代价。”
    看着漂浮的火焰，机械人似乎陷入了莫名地沉思，听觉系统自动接收从空气中传播来的声音：
    “不过，也要小心它带来的代价。”
    “你自己静一静，我先离开了。”
    人类的关心……吗？
    火焰“啵”地一声破碎、消散，看着只有自己一个生物的空荡荡的岩洞，幽紫色的柔弱光芒微微泛起不明显的涟漪，就这么坐着，开始刻录今天的日记：
    “机械历127年51日：”
    “我发现，自己很大可能不是一个机械人，而是由人类改造来的……对于接受这个设定，我没有太大的负担，这样我反倒不用担心被人类的血肉污染，也许，这样的反应正是被血肉污染的表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我来说，生存第一。”
    “只是，我没办法抛弃自己原本的机械人的身份，丢失原本存在的意义，这样，不至于失去所有的归属，我仍然是一个机械公民……就像这具外壳一样，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到底该如何选择……这种感觉，应该就叫作迷茫。”
    写到这，顿了顿，他的记忆芯片中，一个潜藏的、早就被设置好的小功能终于被激活，检测到了什么，向他发射出一个讯息：
    [失去公民身份]
    或许是因为离开轮回之城太久，不处于“世界网”的笼罩范围下，默认了他的死亡，自动注销机械公民身份。
    这么长的时间，在“主脑”的判定中，即便没有死亡，也恐怕被人类污染的差不多了。
    竟然没有半点意外，继续刻录：
    “尝试着，接受亚奇斯所说的亲人关系，这是一件好事，可以帮助我更好地在人类的聚集地生存下去……按照人类的亲属关系，我应该称呼他为——哥哥。”
    “我已经成为异端，失去机械公民身份。”
    “开始新的生活。”
    “荒野很美，很真实。”
    “这里是轮回之城机械公民，编号，诞生自01元年，65年开始自主思考，走出医院17，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73年成功在‘世界网’创建虚拟世界——在127年，正式脱离轮回之城。”
    “这是的最后一次日志记录。”
    “完毕。”
    记忆芯片里的时钟始终运转着，无声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
    叶清走出岩洞，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扯了扯，心中残余的一些尴尬的情绪缓缓平复。
    “现在，，不，是亚蓝，需要时间来适应人类的身份，以及亚奇斯弟弟的身份，但对我来说也一样，同样需要时间适应，扮演好亚奇斯、亚蓝的哥哥……突然转换风格，走温情路线，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难以适应，还好，对象的外表只是铁皮盒子，不然，一时间还说不出来……”
    “不过，接下来不仅要和亚蓝相处，还需要获取石的信任，温柔和善、无私大度的人设似乎就不错，做一位虔信者刚刚好……”
    他微侧着头，表情在昏暗幽深的紫光下有些晦暗，不清晰。
    “亚蓝原本是一位神选者，这是造就他的特殊性的因素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信任和变化期临近

    “祂将送所有罹患石化症的苦者以永恒安眠，在光暗交替之际，逝者收到祝福，遗忘痛苦的过去，获得新生，重新步入荒野……称轮回之神。”
    “祂始终于存于现世，高悬于天,
    慈悲地注视着人类，所有礼祭皆指向于祂，祂是唯一之祭祀者，人类为祂的侍者，操持世间变化、流转……称现世的主祭。”
    “祂亦是永恒的、不变的，不因时光流转而消逝，亦将一切赐福我们，在不变的时光之中,
    获得幸福与美好,
    祂守护人类的延续……称不变之守护者。”
    “祂是永恒的光辉，照耀一切，破除危险的黑暗，在无边的厄难之中，赐予人类以希望，摆脱已有的烦忧，步入新的世界……称救世之光。”
    “祂向追寻者展示了渺小与伟大，而人类的琐碎的、世俗的，那些表现出的、渴望的、所需要的——信仰——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与华而不实……”
    “在一切所行的事上，我们认定祂，祂必指引，行在正确的路上。”
    紫色的朦胧微光倾洒而下，为正在轻声讲述的青年披上神秘的薄纱。
    青年黑发黑眸，模样清俊，时时带着笑容，独特的温和的气质让人若春风拂面。
    信民围着他，安静地聆听着,
    略显涣散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
    没有一丝杂质。
    那是信任，是感激，是依赖，是虔诚……是信仰。
    “感谢您，亚奇斯教士。”
    “非常谢谢您。”
    “您的仁慈与善良让人难以忘记。”
    ……
    围着青年的众人一个又一个地接着开口，有的反应慢，等别人说完才刚张嘴，表达感谢，只是一字一顿的，像是刚刚才学着开口说话。
    这很正常，他们在地底已经生活很久了，受到污染，太久太久没有开口，与别人交流，甚至可能已经遗忘了。
    如果不是石的到来，这里的人依旧会保持原样，麻木地，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反正不用进食，没有生老病死。
    自轮回之城在这片地区建立了起来,
    原有的制度完全抛弃，无法维持，人的本性和文明的光辉也一点点被磨灭。
    新诞生的、未被污染的人类还没有走进遗迹，就已经被执法机器人绞杀，失去了源头活水，哪还有活力留存。
    不过，有了石的精神抚慰，加上青年，即是叶清的辅助，净化的进度很快。
    他们施行的策略是划分区域，一批一批进行净化，当状态明显好转时，就由叶清负责为这些人讲解教义、介绍救主，这样，在精神不设防的状态下，能够最快地收拢信仰，当然，有了精神支柱和生存的动力之后，也更不容易被污染。
    击倒地底居民的，除了污染，那种看不到希望的迷惘也是重要的因素。
    此外，这些精神状态良好的教徒，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其他的人，虽然效果不比石的精神抚慰显着。
    “累了吗？”
    当将这些信徒送走以后，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
    “还好，能够为教团、为人类做出贡献，这是我莫大的荣幸。”
    叶清转过身，自带祥和光环，挂着亲切又毫不吝啬的笑容，目光闪耀。
    这种变化，自然是为了取信于石，同时符合人设。
    而模仿的对象正是黑鸦教团的主祭劳洛斯·摩拉，从各方面来看，这人的形象都极为符合，亲和力最高。
    变化的不只是他，还有在紫色的微光中，正缓步走来的石。
    外貌与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最大的变化是气质，有种莫名的光辉笼罩，像是圣洁与慈爱，但又显得别扭。
    这种变化，是在这些天里逐步发生的，从最开始的与叶清相遇的开朗、乐观的女性，变得越来越不一样，总是故作姿态一般。
    尤其是那对眼睛，一眼望不到底，常常怀着令人感到恶心的悲悯，并非是心怀苍生，而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幸好，即便经过了长时间的治疗，地底的居民还没办法这么敏感，依旧迟钝，感受不到这种情绪。
    但，叶清不可能感受不到。
    现在的石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长时间的角色扮演，以至于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沉浸在名为“圣母”的角色之中。
    “应该是那种幻象的影响……”
    这段时间里，他陆续接受过几次，但仍然没办法彻底沉浸，立马就脱离影响。
    并且，有关“救世之光”教团的打探也没什么进展，除了对教义、理念，以及信仰的那位救主理解更加深刻，除了内里，完全是一个虔诚信徒的模样。
    其余的没什么变化，包括石所引动的与地下的力量共鸣，他尝试过几次，无法触发，基本排除了咒语、环境甚至时间的关系。
    叶清不可能直接动手将其击杀，抢夺可能的宝物，这样不利于后续深入“救世之光”教团。
    “感到累也正常，不用太过逞强。”
    石摇摇头，脸上流露出慈爱与关怀，却并不让人感到舒心，而是隐隐发寒。
    “地下遗迹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在那些已经被教团完全净化的非荒芜区，还会时常举行聚会、创作诗歌，一起赞颂伟大的救主。有时候，在教团的专业人员的带领下，还会在白天的时候前往地面，回来之后，一起分享美丽的见闻……呵呵，以后我们也可以效仿，现在的条件还不满足……”
    “重复多了，再有趣，也总是不好的，但对新世界的期盼、对救主的信仰始终支撑着大家，相互打气，在这个寂寞的荒野中继续下去……我也相信着，会有这么一天的……”
    叶清静静地倾听着，等话音落下，只说了一句：
    “惟愿光辉永恒。”
    “惟愿光辉永恒。”
    石脸上的笑容愈加深了，也重复了一句，又告诫说：
    “变化期就要来临了，你应该是第一次经历，不用担心，只要乖乖待在岩洞里，不去外面就行，最好是多和几个人待在一起，安全性更高，也希望你能通知一下已经清醒的教友。因为我住的比较远，也不方便让你进来。”
    “总之，你小心一点就是了，等变化期过了，我准备引见你入教团，像我一样成为正式的‘引导人’、‘传教士’，担起一份责任。”
    “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青年的声音隐隐蕴含着激动。
    终于……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数据采集

    “大哥，你回来了。”
    当叶清结束与石的对话，回到岩洞，先听到了是一个机械性的声音。
    然后，一个只有一米一、一米二的高度，全身都被黑色的金属块覆盖，关节、躯干与四肢相连的位置缠绕着电线和特殊的管子,
    流淌着幽蓝色的液体，身体是由一个又一个方盒子一样的东西组成的机器人滚动着，欢迎来人。
    正是编号的机械人，不过，现在的名字是亚蓝，亚奇斯的弟弟。
    亚蓝行动时,
    关节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动作有些机械，但相比起以前好了很多，也许是人类灵魂的觉醒和影响。
    脑袋部位的方盒子显出三个简陋的圆形红色光点，分别代表着眼睛和嘴巴。
    “我回来了，亚蓝。”叶清也打了一个招呼，脸上有温和的笑容，顺便在他的铁盒子脑袋上敲了敲。
    一些有意识的亲密动作，对于部分人来说，可以卸下心防，加强关系。
    亚蓝没怎么在意，即便人类灵魂觉醒，由于他并没有在轮回之城安装上仿真皮肤，也无法通过触感感受到什么。
    这样一个小动作，反而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真心接纳的。
    “对附近的岩石的数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没有专业的工具，只能做到基本的记录……从大数据分析，剔除掉不合理的因素以及排除一定的偶然性，并没有发现有太大的差异性,
    岩石结构大致相同,
    各方面的性质都只在一定区间内上下波动——这表明，地下遗迹里，没有很特殊的地方，各处都是一样的。”
    “还有，那个所谓的圣石，从磨下来的粉末分析，其构成只是普通岩石与能源石的嵌合体，反倒是上面的金色纹路，颜料的材质不清楚，在这片地区没有发现可以对应的材料。”亚蓝率先汇报。
    这是大哥亚奇斯给他的任务，自然不能怠慢，这些天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常常开采下来部分岩石，并利用自己的恩赐召唤火焰进行熔解，研究性质。
    比起人类，机械人更能胜任这个工作。
    叶清的目的，是为了探查出地下遗迹所隐藏的神秘力量,
    从这些不起眼的地方着手最方便，如果有特异之处，一定程度上也许可以反应神秘力量辐射的强弱，并据此做出进一步推断。
    至于圣石，在“超凡提取”没有作用后，一直带在身边也没有别的反应，就交给了亚蓝分析，至于能源石，自然指的是墙壁上嵌着的紫色石头。
    “今天的日期是多少？”尽管叶清对这件事在意，但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问起了日期。
    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在意的任务，至少比起他接下来要问的事情，排在次要。
    “机械历127年82日。”
    亚蓝乖乖地回答，轮回之城的时间计算没有“月”的划分，三百个光暗交替就算作一年。
    因为常年待在地底，看不见白天与黑夜，机械人的时钟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对于地底居民来说，这是不需要的，当睡觉失去了调理身体的作用之时，反倒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用于消磨时间的习惯，不用在意时间。
    连叶清，有的时候都会忘记睡眠。
    “你和那些人相处得怎么样？”叶清接着问。
    那些人，指的是已经慢慢有所好转的部分地底居民。
    对于亚蓝的存在，以及类似于执法机器人的外表，由于善良的亚奇斯教士的引导，众人接受良好，时常一起玩耍。
    至于石，奇异地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或许是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又或许，是沉浸在自己的“角色扮演”之中，觉得自己的“光环”可以掩盖一切。
    问到这，亚蓝顿时激动了起来，像是一个急于表现的小孩子，三个红色光点一闪一闪，说：
    “他们都是非常友善的人，不会排斥我，和我在轮回之城里的‘基础教育手册’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我的故事，亚蓝也喜欢给他们讲故事，这很有趣……”
    他不停地讲述着，除了讲故事以外，还有许多别的娱乐活动，但局限于环境，在叶清看来，实在贫乏，虽然如此，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紫色的光芒之下，青年静静地聆听着，时不时差几句话，或表达一下意见，或赞扬几句。
    讲至兴起，青年还会配合地拍拍手。
    这时，他突然顿了顿，一旁的亚蓝并没有发现异状。
    叶清不易察觉地扯扯嘴角，身体更加放松了一些。
    隔了这么久，本体终于回归神话梦境了。
    “约翰·阿维尔森……空域……梦境藤蔓……不变之祭祀石刻……进化的金色面具……石头神……变化与不变，未知和谜题……灵性的逸散与收集……”
    只一瞬间，他就立马得知了这部分信息，来自本体在现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探索。
    “我的猜测没有错，地底居民确实处于‘不变’的状态之下，只是，并非是超凡物品的作用，而是石头神的力量影响……名为‘不变之人’，这么看来，那位救主和石头神同样可以扯上关系，而且可能性极大……”
    “灵性自然逸散，可以被收集……真是一个惊人的理论，既然这样，我这边也要加快进度，尽快找到手杖活性……”
    “变化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亚蓝兴致勃勃的分享终于宣告结束的时候，叶清手放在他坚硬的方块脑袋上，突然开口说：
    “变化期要来了，地下遗迹的外面会变得很危险，你去通知一下你的朋友，最好是和他们待在一起，他们可能会感到害怕，我在教团里还有点事要处理。”
    “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也小心一点，不要乱跑。”
    “好。”
    对于变化期，无论是从大哥亚奇斯，还是其他的朋友的口中，亚蓝都有了解到一点，虽然希望大哥可以陪着自己，但还是没拒绝，头部位置的方块盒子一上一下地移动，表示点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变化期中的腐烂洪流

    “来了……”
    岩洞之中，受“不变”的状态影响，温度永远不冷不热，没有起伏，连湿度都始终不变，微微干燥，如果不是还有风的流动,叶清甚至怀疑这里不存在空气。
    可现在，骤然在岩石上睁开眼睛的青年，分明感受到一股寒流袭来，影响不大，却明显可以感受与先前的鲜明对比，不一会儿,这寒流又变成了一股灼热。
    在冷与热的交替之中，温度不断起起伏伏,连湿度也同样如此,一会儿干燥，一会儿潮湿。
    这就是变化期来临的征兆。
    正如其名字所展示的，变化期内地下遗迹的景象恰好与“不变”的状态相对，大部分时候，或许都可称为不变期。
    幸好，这种变化不会作用于人类的身上，不然，肯定会因此而死去一大片人，因为饥饿、因为身体状况……
    即便如此，岩洞外的变化也是难以预测的，轻易便会收割掉脆弱的生命。
    地底居民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不外出，最好几个人为一组，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叶清没有轻举妄动，盘坐在冰凉的岩石之上，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他的身旁出现了一条幽深漆黑的裂缝,灰白的雾气从里面逸散出，然后，一张精致华美的金色面具飞出，像是被人用力扔了过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趁着变化期来临，下界的叶清本体可以短暂地与这天界的特殊地域联通，即便不像上次一样大张旗鼓，也可以打开一条小的通道。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来的正好。”
    叶清接住这张金色面具，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戴在脸上。
    面具戴上脸的瞬间，立即完全贴合面部并消失不见，他的面容也有了不明显的变化，一些轮廓更加柔和，温柔、亲善的气质愈发突出。
    这是进化后的“石头神的金色假面”的效果。
    现在他这个样子，不但不会让其他人感到陌生，反而更加贴合所设定的身份，或者说，金色假面的效果正适合营造提前设定好的人设。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来自于岩洞之外。
    没有意外,这是预料之中的。
    荒野与石头神的关系，不容置喙。
    一走出岩洞，立刻就看到，原本交错、空洞的通道里，飘浮着一场模糊的、由形状与场景汇聚而成的“盛会”，许多奇异的风景显现而出，充满了许多难以置信的草木、悬崖、山脉以及不同于现有的人类式样的石头建筑，还有屹立在广袤沙漠的高塔。
    不知为何，总容易将这场“盛会”某些遗忘的、或者本就不存于记忆中的原始性的古老过去，联系在一起。
    有奇异的光芒笼罩其上，明明应该散发光辉，却偏偏更像是蒙上了一层极其不可思议的黑暗，令一切的事物有了一种遥远得令人茫然无措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叶清轻吐出一口气，略微平复被这景象所勾起的震撼，人类站于这些景象的面前，顿时有了极其渺小的感觉。
    就像是某种宏大、澎湃的思潮沉重地袭来，如同雷鸣般轰响着、燃烧着。
    还好，金色假面又适时地有了变化，一股无形的奇异力量蔓延开来，包裹在他的身躯外围。
    没有犹豫，他迈出岩洞，让身躯浸泡其中，有了金色面具提供的奇异力量的庇护，没有受到伤害，反倒有些难言的美妙，那感觉就像是漂浮在一片炎热海洋里——由药物与美酒组成，温暖的波浪透过衣服，轻轻拍打皮肤，破碎成泡沫。
    向前游，顺着那股吸引力向前游，不刻意地辨认方向。
    直到温暖的感觉褪去，令人恶心的冷焰光芒升起，一条怪诞、平静、未知的油腻河流正从岩石的裂缝中涌来，看起来就像是群蛇分泌的黏液。
    这宽广辽阔的汹涌河流拍打着坚硬的岩壁，无形的强烈的忧虑顿时紧紧地拽住了他，但很快挣脱。
    这是……
    “很熟悉的味道，是腐烂的味道，这是——源自于腐烂神的力量污染！”
    叶清不会认错，也不应该认错。
    毕竟，他曾以神话姿态，和这位从古文明一直存活至今的神话，现在自称为神明、广泛地在卡特铎兰帝国传播信仰的存在交手过两次。
    不多，但足够了。
    “难道，石头神曾经和腐烂神交过手，可问题是，早在古文明时期，石头神就应该陨落了，银月女神死亡，风雪之女和另外一位天使模样的神话不会放过祂……”
    沉吟一会，他又摇头反驳自己:
    “不能这么早下定论，毕竟我不清楚荒野和石头神的具体关系，这里，又是如何落到‘释迦牟尼’的手上，被改造成为现在的天界。”
    叶清小心地避开了这条汹涌的河流，他可不想被这种危险的、不属于面具防护范围内的腐烂的力量所沾染，轻易就会溶解成为一具白骨，成为倒悬在河流之上的一具不瞑目的死尸。
    可惜，事与愿违，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死寂的时刻被打破，毫无预兆，在一阵地狱般的喘气声和压抑的咕哝声中，这条令人作呕的、暗夜滋生出来的、充斥着腐烂有机生物的河流，沸腾着、汹涌着、冒着泡，从那个敞开的洞口翻卷而上，像传染病一样向四周疯狂蔓延开来。
    他的瞳孔顿时一阵紧缩，没有犹豫，恩赐“化鸦”启动，身躯立马发生异化，一对巨大的黑色羽毛翅膀从背后长出来，扇动着，为他提供游动的力量，不断加快速度。
    掠过“盛会”之中的草木、山脉、悬崖与各种建筑，然后，这些景象又被洪流所淹没，腐蚀。
    原本逼仄的通道空间，此刻像是被施展了神奇的魔法，扩展到了近乎无限大。
    前进着，原本像是在水中游动，下一秒，却出现在了天空，瞬间转变为飞翔，原本无法完全支撑起身体的翅膀，像是得到了某种助力，能够让叶清自由地在天空展翅遨游。
    他感受得到，神秘吸引力的源头，就在前方！

 第一百五十六章 修普诺斯！

    在那场模糊的、由形状与场景汇聚而成的“盛会”，这一个独特的、被施展了魔法一样的世界，奇异的光芒之中，古旧的风向标与墓地悄然显现，以及狭窄又在某一个节点诡异地加宽的的街道蜿蜒陡峭，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宫，令人目眩。
    迷宫中,散落着房屋，就像小孩子用积木搭起的一样，形状各异、分布散乱，外墙和斜顶也披上了雪白的装束，张开了灰白翅膀。
    这种朽烂里，糜烂的生物抬起头，仰望着什么,于是便看到,一道黑影掠过天空。
    黑影没有停歇，一直穿过那堆巨大的石头建筑，即便带着强烈的眩晕，就像是穿越群星之间，穿越深不可测的巨大深渊，在很长一段距离上，神圣的芬芳在周围澎湃着，巨大翅膀发出的沙沙声化作不似人声的靡靡低语。
    然后，是一条河、一片海、一只大蛇，汹涌着，房屋便倒塌，街道消失不见，糜烂的生物愈发糜烂。
    黑影正是叶清，拍打着巨大的黑色翅膀，不敢停留。
    向后瞥去，那洪流仍然穷追不舍，躁乱又无法描述的形状,让他头痛欲裂，不得不立刻移开视线,迫使自己忘记这景象。
    这时，就在正前方，不可抗拒地吸引着他的双眼的方向，出现了一座巨大拱门的轮廓，继续向上往，一直没入无极限的天际——正是那屹立在广袤沙漠的高塔。
    电光闪烁间，他改变方向，开始用力拍打翅膀，直直往上飞行，躲开了扑击而来的一道低矮的洪流。
    洪流不断高涨，化作了张牙舞爪的怪物，向上攀登、撕扯，于是水平面不停上升，眨眼间，就将整个塔底淹没。
    “就在塔顶！”
    叶清咬着牙，只闷头向上飞行，憋着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起码要找到神秘吸引力的源头，不然怎么会甘心。
    狂躁，仿佛疾病时的呼嚎,从细小渐渐扩大，从远处渐渐接近，好几次，即将触碰到他的脚尖。
    那是洪流中的浮肿蛆虫，在涟漪中、水面之下，翻滚扭动。
    叶清不由得感觉到了一股新的寒意，早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就抢先感觉到了恐怖的存在。
    危险即将临近。
    然后，是一束金红色的光芒散射出来，从临近塔顶的一个窗口。
    没有犹豫，在那飞溅起的洪流将要触碰到身体时，他猛地在空中一扭，强行以半只翅膀受损的代价，急速地变换了一个方向，往窗口里一钻。
    然后，他就看到了神秘吸引力的源头，也是，他曾经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男人。
    明亮的光芒下，没有了沙滩，在这坚硬的地板上，同样点起了篝火，纯净无烟的红花静静地盛开着。
    篝火旁，正是那个男人，那个面容犹俊美如神祗一般，鬼斧神工只可能出自最精巧的工匠之手的男人。
    头上，那顶由艳红的花朵编织而成的王冠依旧瞩目。
    不光是脸，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洪流紧跟其后，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从窗口涌进来，又将大片的地板腐蚀掉，腐烂的各种有机生物粘在墙壁，如同凸出的恐怖雕像，分外生动。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已经再没有退路，从四面八方，完全被包围。
    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上天入地皆无门。
    是一场必死的局面！
    那腐烂的恶臭就萦绕在鼻尖，让人直作呕。
    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仿佛灵光一现，即将被淹没的叶清突然张开嘴，撕扯着嗓子般大喊:
    “修普诺斯！”
    当这个名字被喊出来的一刻，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凝固一般，奔涌的、如同令人恐惧的传染病一般的洪流也止住了。
    只有叶清，感受到嘴里强烈的灼烧感，和一股无法忍受的恶臭，鲜血流出又瞬间凝固腐化——刚刚有几滴河水溅到了他的嘴里。
    他忍不住咳嗽，又开始干呕，这并非生理上或心理上的恶心，而是引动你更深层次的厌恶，来自基因，只要是生物，都无法摆脱。
    劫后余生般，叶清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刚刚经历的一切，实在太刺激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化身，但还是被勾动了恐惧，来自灵魂的颤栗。
    幸好，这有效。
    源自于他突然联想到的答案，既然这个男人是吸引金色面具的源头，那八九不离十，定然是石头神。
    而石头神又曾在不变之祭祀石刻留下信息，包括祂的名字——石头神自己所厌恶的自己，嘲笑人类、不知满足的——
    修普诺斯！
    时间又开始流动，恐怖的洪流从窗口处，裹挟着那些嵌在墙壁上的腐烂有机生物，一点点向下流去，散开，整个过程安静无比，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后，褪去腐烂河水之后，男人重新现出身形，篝火依旧摇晃着火焰，火舌曲卷着，旋风似的直冒，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小、一会儿大。
    在惊鸿一瞥中，看到那令人惊艳的面孔，然后长着黑色翅膀、双眼猩红的青年消失不见。
    他只在最后听见，一种既非实际声音，也不是清晰词句的语言向他说话:
    “若有一位仁慈的神明，我祈求祂替我守护石中时光，不变之光景。”
    这之后，这座屹立与无尽荒漠的高塔，轰然坍塌，化作无数的黑色、白色与灰色的飞蛾，背部是一只巨大的、充斥着混沌的、时刻在变化着的眼睛。
    徘徊着的，是癫狂的混在一起的怪异叫声，那像是被诅咒了一般的诡异网状翅膀发出的拍击声化作浪潮，不可名状，难以描述。
    无疑，这形成了新的“洪流”，将“盛会”淹没——是由无数的轻易可以被踩死的细小的飞虫组成……
    ……
    “咦——”
    “这一次的变化期，结束得好快……”
    那是一个宽广的岩洞之中，一个矮小的女人正盘坐在地上，浑身散发出圣洁却又令人生寒的光辉，双手环抱住自己，手指一直碰到肩膀，脸上有陶醉的神色。
    正是石。
    她感到奇怪，不急不缓地睁开眼睛，发亮的眼眸中同样有疑惑流露。
    旋即又摇摇头，闭上眼睛，继续沉醉……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进入幻象

    “回来了……”
    眼前一黑，那幻象中出现的男人就消失不见，再一睁眼，叶清就发现，自己好端端地正站在地下遗迹的交错的一处通道里，周围的紫色石头依旧闪耀。
    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虚假的幻觉,
    做了一场梦一般。
    但他知道，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摸摸自己的脸，似乎可以感受到戴在脸上已经彻底消失了的金色假面的冰凉触感，轻轻吐出一口气。
    “石头神……修普诺斯……”
    “这一切，究竟代表着什么……”
    “若有一位仁慈的神明，我祈求祂替我守护石中时光，不变之光景。”
    他喃喃着，又将最后离开时的一瞬间所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但还是不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
    “别想了，暂时没有头绪……”
    “不过，这金色面具来的正好，借着它，我就可以顺利沉浸入那种幻象，而不至于总是退出……”
    叶清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自带祥和光环，目光闪耀着璀璨的、虔诚的光芒。
    他是虔信者——亚奇斯。
    即将接受来自救主的考验，一旦通过，将正式成为如石一般的“引导者”、“传教士”。
    “我时刻期盼着。”
    他展开双臂，似乎在拥抱光辉。
    ……
    又是一次布道，叶清就这么看着，以石——这位矮小却富有生机的女性，为牵引，引领信徒感受救主的伟大光辉，一点一点，将那种污染驱除。
    即便没有参与其中,
    他的灵性再一次感应到,
    这片空旷的空间里，涌入了什么，只有灵性才能察觉的奇异香气，分外浓烈，似是海洋倾泻进来，掀起微小的浪花。
    当这一次的精神抚慰到了尾声，却是不需要叶清更进一步巩固信仰、传播教义。
    石又将叶清单独留了下来，在这片空间面对着面，提供光源的，依然是那个粗陋的手电筒。
    “准备好了吗？我将带你去见一见‘救世之光’教团的其他成员，当然，并不是全部，因为教团之中，除牧首大人以外，所有的其他的‘引导者’都是以小组为单位，并不断引进新的成员，所以，我带你见的，只是我这个‘引导者’小组的成员，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
    “见过他们之后,
    由我们几人共同决定，你是否有资格成为新的‘引导者’。”
    “不用太过紧张，这只是走个流程，有我的推荐，这基本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只是让你见见其他的成员。”
    石没有说出的话就是，其实这一次引见，本就是一次考验，如果候选成员亚奇斯无法成功进入，见到其他人，那就是被排除了，没有培养价值，反之，如果成功了，则必然会成为新的“引导者”，因为已经证明了其潜力所在。
    这也是石一开始看好亚奇斯的原因所在，越是没有被污染，越容易进入那里，即潜力越高。
    虽说教团的精神抚慰疗效极佳，但即便精神状态已经恢复，被污染过就是被污染过，很难扭转。
    何况，即便是为解救全人类做贡献的伟大的“救世之光”教团里，也并非没有竞争的存在……
    这一次，石不单单只是做出动作，而是又取出一块石板，上面的图案与手电筒上的图案类似：
    盘旋的圆轮，掩藏在阴影之下，半遮半掩，既清晰又模糊，而制造这些阴影的，正是无处不在、无所不包的灿烂的、白金色的光辉，光辉之中，一根根石柱矗立，有金色的纹路盘绕在表面，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规律。
    “准备好了吗？”石又问了一次，嘴角含着隐隐的笑意。
    “准备好了。”叶清略显急促地点点头，完美表现出了一个有些紧张又故作镇定的形象。
    时不时的小动作更加深了这样的印象，让人深信不疑。
    石便是如此，并不怀有恶意地笑出了声，再次安抚道：
    “等你见到了他们，会发现都是很友善的人。”
    “毕竟啊，我们都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着……”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表情逐渐变得肃穆。
    “终将归于救主！”
    她环抱住了自己，以手指抵肩。
    “终将归于救主！”
    叶清也一样做出了这个动作，口中诵念，没一会儿，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有什么，一瞬间膨胀起来，一直膨胀到充满了这整个空旷的空间，和空气融为一体，并将他接纳为一部分。
    不过，这一次金色面具的存在发挥了作用，在脸上散发出凉凉的、奇异的触感，使得这一次的接纳极为顺利，没有丝毫的阻碍。
    与此同时，那摆放在石的双腿上的平整石板也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上面的图画一点点拉伸，从二维延展成为三维，并猛地向外扩张，巨大的圆轮将两人都包裹在其内，飞快地旋转着。
    汹涌而来的，是温暖而又安心的感觉，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座钟敲打出的滴答声……
    ……
    滴答，滴答……
    这是一间巨大的房间，里面悬挂着几张绣有奇异花纹的挂毯，地面上也铺设着历史悠久、做工精良的地毯。
    此时，正有四个人围绕着一张桌子坐着，面孔在一阵阵燃烧时发出的带有香气、从远处的角落里飘来的翻滚着的烟雾中，若隐若现。
    在房间的一侧，一只奇怪的座钟摆在一个很深的类似壁龛的空间里滴答作响，座钟的钟面上画着一些令人困惑的不认识的文字。
    这四个人坐在这里，沉默不语，聆听着从半掩的扇形窗户里传进来的鼓泡声，一点一点，静待着时间的流逝。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四人之中，有人等不及一般，率先开口：
    “什么时候会来？”
    “不要着急，已经约定好了，应该用不了多久。”
    一阵轻笑声响起。
    “石可真幸运，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有潜力的新人。”
    “确实。”
    “新成员叫什么？”
    “似乎是……亚奇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嗯，听说，各项标准都很符合，是个非常虔诚的人。”
    “……那就好。”
    随着谈话的结束，声音又沉寂下去，陷入安静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五人团

    滴答，滴答……
    当叶清再度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面悬挂着几张绣有奇异花纹的挂毯，地面上也铺设着历史悠久、做工精良的地毯，还有一只奇怪的座钟，正摆在一个很深的类似壁龛的空间里。
    座钟正滴答作响,
    不过，发出的声音有种莫名地怪异，总是让人不自觉地去注意。
    袅袅的烟雾环绕中，正有四个人围绕着一张桌子坐着，石就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进来的，看见他可以没有阻碍地进入，眼中也是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奇特的感觉？”石略显粗糙的脸上挂上笑容，问道。
    “是的。”叶清点点头。
    “来，我来向你介绍他们，我们组里面其他的‘引导者’、‘传教士’。”石将叶清带到桌子的面前。
    踩踏过柔软的铺着地毯的地面，没有一点虚假的感觉，连萦绕于鼻尖的香气，都那么真实。
    “和梦境的感觉完全不同……”
    正常的梦境往往会有各种漏洞，而且总是会不经意间显露出与现实的差异和梦境的怪诞——叶清的神话梦境如此完善，完全是因为神话的伟力，加上漫长岁月的自我衍化——但这里统统都没有，仿佛，真的就只是来到现实中的一间普通屋子里。
    起码他小心地让视线扫过四周时，没有别的发现。
    “究竟怎么做到的？”
    在石的热情介绍之下，叶清对眼前的四人有了基本的认识：
    最左边的男人名为启，瘦弱、黝黑，五官意外地英俊，蓄着胡须，却仍显得很年轻,
    头上缠着有特殊花纹的头巾,
    那如夜晚般漆黑、闪光且几乎看不到虹膜的眼睛有些涣散；
    坐在启旁边的，是另一个男人，名为阿斯，身材肥胖、满头白发，脸颊两侧蓄着短须，脸上的神情总是让人觉得，他时时刻刻满怀着愤怒，像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从左往右继续看过来，下一个是一个看起来像一位神秘学者的男人，名为紫，他看起来很纤瘦，肩膀很窄、头发灰白，长着长长的鼻子，脸刮得很干净，没有留下显眼的毛发，给人一种整洁的感觉；
    第四个人坐在最右边，名为古，看不大出来年纪的大小,
    很瘦削,
    脸上也蓄着胡须，肤色黝黑，整张脸给人的感觉是非常的匀称，没有带上任何表情，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五人之中，反倒只有石一人，是一名女性。
    “你好，亚奇斯，我们已经从石那里听说过了你，现在一看，果然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说话的是紫，他对来的这位清俊的青年明显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夸赞道：
    “你的眼睛很漂亮，像一颗黑色的宝石。”
    “谢谢你的赞美。”叶清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隐隐感觉有些异样。
    “既然介绍完了，那就快开始，不要有这么多的废话。”这次开口的是肥胖的阿斯，语气中有浓浓的不耐烦。
    就和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十分暴躁。
    “不要这么着急，我们应该给这位新来的英俊的小先生适应的时间……你和石都先坐下，不必太过拘束。”紫招招手，让石和叶清在空置的两把椅子上坐下。
    叶清先是绅士地帮石这位女士拉出椅子，在收获她的感激的眼神之后，这才坐下，下意识地开始分析了起来：
    “如外表一样，阿斯的语气很暴躁，脾气也没什么耐性，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但，未必是真的，很可能只是某种伪装，反倒需要特别注意……”
    “紫的发言中，总是过多地注意和强调我的外表，这一定程度上表示了他的不加掩饰的性格，以及，一种喜爱……另外，相比于唯一的女性石，他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更久，而且，他的脸部过于整洁，明显花时间打理过，这代表，嗯，他可能更偏爱于男性……”
    “至于启和古，似乎都不太爱说话，启的注意力似乎总是不集中，眼睛在往别处看，而古，看起来有些冷漠……”
    “更多的，还需要后续的接触才能发现……”
    叶清身体微微地往后靠了靠，眉眼微低。
    如今的座位情况是：叶清和石挨着坐，叶清挨着古，石的另一边是启。
    “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就开始。”
    古缓缓移动视线，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不自然的古怪感觉，声音非常空洞，有种金属般的质感，就好像他的声带需要费尽力气才能吐出每一个字眼。
    将众人的反应纳入眼底，叶清心中很快就有了定论：
    古是主事人，在这五人中的地位最高。
    于是，也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这人的身上：
    衣服却松垮且奇怪地叠在身上，蓄有茂密的黑色胡子，手上戴着一双宽大的白色连指手套，所有一切都让他带上了一丝异国风情的古怪。
    荒野上，新生命的诞生机制十分特殊，就如同“救世之光”教团所宣扬的一样，在某一天，一个新的、未受污染的人类就会自发地从荒野中走出。
    一诞生，这个新人类的形态就决定了，也包括身上的衣服，怎么穿着来的，就怎么穿着走的。
    生活在荒野，由于身体上没有各种正常的循环，而是处于一种“不变”的状态，所以不会有异味和脏污产生，也就不需要更换衣物，除了部分人可能会在意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这无法避免。
    一般来说，很多人是一件衣服穿一辈子，直至某一天患上“石化症”，这似乎是必然的、不可逃脱的结局——在这里，代替了死亡的作用，不然，人类只会越来越多。
    这里没有成熟的制作衣服的工艺，其他的来源，无非是从已经成为野兽的人类身上扒，或者，使用荒野上少量存在的植物制作，不过，那非常粗糙。
    所以，古身上的衣服就是他一出生自带的。
    这很可能代表着他在降临荒野之前的身份，也可以借此推测一部分的性格。
    就像一样。
    叶清可不认为，石头神，或者那位“释迦牟尼”，有本事凭空造出人类，这可不是神话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人类必然有来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将至的神临之日

    “第一件事，有新的成员加入，各位表决一下意见，是否同意。”
    古咳嗽一声，操着他那一口带有空洞的金属质感的声音开口问。
    紫，这位外表像是神秘学者的年长男子，视线略微在叶清的身上停了几秒,
    摸摸没有毛发的光洁下巴，轻笑一声，说：
    “我没有意见，于我个人而言，我是非常同意有新的、年轻的成员加入。”
    在后面一个形容词上，发音偏重,
    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
    在场人见怪不怪，对于他的这幅德行习以为常，反正被调侃的对象不是他们。
    而正被调侃的对象,
    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至于心里是如何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是我引荐的人选，怎么会有意见。”石开口了，柔和的嗓音在房间里比较突出。
    “哼，只希望新进来的小子不要惹事。”
    这是阿斯的声音，从鼻孔中重重地喷出两道热气，延续了一贯的暴躁作风，不过，也是同意的意思。
    至于启，他的反应有些慢，当阿斯的话音落下，几秒之后，他的视线才缓缓聚焦，聚焦在这个新成员的身上。
    他点点头，声音低沉带有磁性，意外地好听：
    “我没意见。”
    说完,
    视线又开始涣散,
    似乎始终不在状态。
    其余人倒是没有对此做出指摘。
    “既然没人有意见，那就欢迎，我们这个小团体，又有新的成员加入。”
    古朝着叶清点点头，但是他那张黝黑、平静、长满浓密胡须的脸上却没有浮现任何表情。
    “欢迎你，亚奇斯。”石轻轻地拍拍手。
    “欢迎，以后可以多多交流。”紫朝着叶清眨眨眼。
    “哼！”
    阿斯脾性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啊，欢迎。”
    启照例慢了一拍子，反射弧长了许多。
    “谢谢各位的支持，以后希望和大家愉快地共事。”
    叶清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
    如石所说，这一过程只是走个流程，毕竟，最大的一关已经通过了，基本证明拥有潜力，接下来就不必考核什么了。
    在荒野之中，人类的身份就是很好的保证。
    “亚奇斯，接下来的时间里，你需要和石好好学习,
    她是暂时的导师。”
    古继续说着，每吐出一个字，就好像要花费全部的力气，让一旁看着的人都感到心累。
    “我会向牧首申请，尽快将属于你的石板交给你……时间，就定在下一次的聚会，具体的，石会告知你的。”
    这里的石板，指的是石在进入这里之前拿出的那种石板，算是每一个“引导者”的标配。
    “还有圣力一事……”
    叶清眼眸微动，呼吸稍稍放缓了一些。
    他知道，成为了“救世之光”教团的“引导者”之后，就有机会接触到教团内的超凡力量。
    而教团人员对此的称呼是——圣力。
    没有修行方式，统统来自于他们所信仰的那位救主——轮回之神、不变之守护者、现世的主祭、救世之光。
    这是教团存在的根本，无论是净化污染，还是与执法机器人作斗争，都依靠于此。
    “这会不会太快了。”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年长的紫冒昧地插了一句话。
    “亚奇斯才刚刚加入，什么都还不懂。”
    他歪歪头，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不会，一点都不快。”
    “你们没发现吗，最近荒野上诞生新的人类生命的频率越来越低了，相对地，石化症的发病率也降低了。”
    看不出年纪的古声音沙哑，那费力的声音已经开始显出疲倦。
    “好像确实是。”紫摸摸下巴，回想起自己负责的那块区域的情况。
    阿斯和启没有反驳，自然是表示了默认。
    “我负责的地方是一块新的荒芜区，刚到没多久，看不出多少情况。”石摇摇头，随手将一缕落在额头的发丝拨弄开。
    至于叶清，还是个新人，在这方面没什么发言权。
    反正，自他进入地下遗迹生活之后，就只看见有一人石化症发作，在高热阶段就被驱逐进荒野，至于新诞生的人类，更不可能会注意到。
    据石的说法，新诞生的人类大部分会自动自发地找到找到最近的其余人类聚集的地方，躲避危险，这样一来，在污染得到有效控制的地方，根本难以分辨。
    教团的探索对这整片荒野来说，受到了人力和物力的局限，尤其是科技没办法在这个地方发展起来，在“不变”状态之下，许多反应都无法正常发生。
    也许，这正是轮回之城建立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球，彻底隔离的关系。
    古继续说：
    “而且，神临之日即将到来。”
    虽然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但叶清还是察觉到，桌上几人的神色变化，连向来不在状态的启，都聚焦了视线，直直地盯着古。
    那如夜晚一般漆黑的眼眸闪着不明显的亮光。
    阿斯呼吸粗重，闷声问：
    “真的吗？”
    “我不会说假话。”古咳嗽一声。
    “表现优异的团体有机会在牧首的指引下，觐见伟大的救主。”
    话音落下，仿佛针落可闻，在那怪异的节奏的滴答钟响中，只有呼吸，以及心脏跳动的声音。
    叶清也终于知道，这“神临之日”代表着什么，除了“救世之光”的最终目的的达成，对于这群狂信徒来说，恐怕也是毕生追求的事，可以付出生命。
    同时，他也知道，这也是他的一个机会，去验证这幕后的救主究竟是谁，看能不能顺势找到手杖活性。
    “我们有很大的机会获得胜利，唯一的问题是石那边。”古将视线放在石的身上。
    其余人同样如此。
    石倒是没感受到压力，面色柔和，声音同样柔和地叙述：
    “这里是一片新的荒芜区，与教团相隔太远，没办法获得援助，进度快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所以，就需要新成员亚奇斯的帮助，如果他能够尽快掌握圣力，也就可以提供一份力量。”古张开嘴，声音空洞。
    压力也顺势来到了叶清这边。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青年说这话时，眼神无比坚定。

 第一百六十章 我找到你了

    这对叶清来说，也是有极大的好处，自然不会拒绝。
    说话间，古取出一样物品。
    他颤抖地摊开手掌，在他那只大号的白色连指手套里是一个由散发着朦胧光晕的金属制成的球体。
    当古将它伸向前时，伸向叶清的面前时，一个仿佛幻觉般的低沉声音开始弥漫,
    按照一定的间隙涨伏起落——仿佛是某种旋律，带着有一种吟诵意味。
    不久，那个球体的东西开始散发出微光，并且，它的微光逐渐转化成一种脉动着的、说不清颜色的冰冷光芒。
    紫、石与启全都入迷地盯着那个球体，就像是被催眠了一般，而阿斯则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嗤笑，但视线同样没有舍得离开。
    “你早就准备好了？”紫强迫自己不看向这颗球体，转而将视线放在叶清的脸上,
    以另一种感兴趣的事物吸引自己，问。
    “这是必要的选择。”
    在球体的冰冷光芒的衬托下，古的声音显得飘忽，没有实质的感觉，不落在实处，像是虚幻一般。
    “来，将手放在上面。”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诱惑。
    在愈加浓郁的烟雾中，面孔几乎完全掩去，因为，那带有香气的烟雾正是从古的身后的三脚架上涌出来的。
    “不必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让你可以更快地接受圣力的灌注。”石勉强笑笑，安慰愣神的亚奇斯。
    叶清心中微微一冷，对此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会没事，很明显，这就是一件让圣力速成的机器，必然存在某种伤害。
    一位虚伪的“圣母”。
    他在心中默念,
    含着讽刺的意味。
    但他没有拒绝,
    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拒绝。
    石的眼神转变为鼓励，紫则低着头看不清眼神，阿斯仿佛催促一般盯着叶清，启只是聚焦了一瞬的视线，又瞬间不在状态。
    至于古，面孔完全隐于烟雾中，如他这个人一样，看不清，神秘。
    何况，他本就没打算拒绝。
    对他来说，同样是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表面上，亚奇斯微微有些犹豫，但很快，再次坚定眼神，眼中，有虔诚的光芒，低声念诵了一句：
    “终将归于救主！”
    然后，将手放在这颗圆球上，眼神瞬间迷蒙,
    垂落的指尖触碰到古手上穿戴的白色手套。
    “这样好吗？我们太着急了。”紫闭上眼又睁开眼，有些不忍。
    “正常的流程应该是在导师的带领下，学习超凡知识，并在圣力的缓慢侵染之下，一段时间之后，然后再进行‘觉醒仪式’。”
    “亚奇斯是一个好孩子，会通过救主的考验，这对他有好处。”
    明明是石带来的人，她反倒不担心，脸上闪烁着祥和的光辉，柔柔地说道。
    这一刻，显得特别虚假。
    “你难道不想觐见伟大的救主吗？”暴躁的阿斯看不惯紫的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一针见血地问。
    “我……”紫没再说什么。
    对于这幅模样，阿斯嗤之以鼻，竟然露出嫌恶的情绪。
    “不用担心……”
    古只说了一句话，那古怪的声音变得愈发嘶哑起来。
    ……
    “咦——”
    “这是什么？”
    苍茫的海域之中，在那厚重的、似乎永远不会弥散的海雾中，有悠远的长鸣声从底下的海域传出，在水面泛起重重波纹，深沉、稳重，直击心灵。
    深蓝近黑的海洋上，一座蓝色的岛屿静静漂浮。
    这“岛屿”之上，站着一个人。
    紫色道袍白玉冠，衣袂翩翩，宽大的袖子似乎内藏乾坤，花白的长胡随风轻飘起，沾染了几分仙气。
    正是庄周模样的叶清，待在下界的本体。
    他收到卡拉那的回信之后，在现实世界呆了几天，主要是花在阅读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着作的那本名为《1255：灵性的溢散与收集》的书籍，以及查阅资料上。
    在八月三号的时候，他就从梦境世界进入了神话梦境，这样，可以加大现实与神话梦境里的时间流速比，等回归现实以后，说不定就只过了几天。
    刚来没多久，并同步了讯息之后，叶清就碰上了天界的变化期，顺势将进化后的“石头神的金色假面”送了上去。
    可惜，只能开一道小口子，如果要进一步，只能选择闹出更大的动静。
    他并不像这样，因为，他总觉得，“释迦牟尼”自上次他送化身上天后，却一直隐而不发，一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必须小心为上。
    此时，叶清正为手上停留的红白色的柔弱蝴蝶感到讶异。
    因为，一股黑气正缠绕在它的身上。
    很快，他就明白了缘由：
    “有存在试图通过入梦的方式，正在对我的化身进行粗暴的改造……”
    略微沉吟一会儿，他看出了更多：
    “这种改造十分粗暴，被改造者，如果承受不住，大概率会彻底变成一个傻子，而且，思维也会受到影响，从而产生出疯狂的信仰。”
    叶清轻轻一笑，将这股黑气单独拘出。
    “可惜，我的化身本身只是一场梦，再怎么入梦，也只会落到我的手里。”
    “可惜，入梦的存在可以从天界来到下界，我却没法从下界用同样的方式进入天界。”
    这涉及到权限的关系，入梦者同时对天界和下界都有着一定的掌控，可叶清虽是下界的最大掌控者，可对于天界，完全陌生，使用同样的方法，必然会被阻拦，除非有某位存在允许叶清的入侵。
    可这，也不大可能。
    “改造必须继续，有我护持，化身不会受到伤害。”
    手中动作顿了顿，他又将刚刚拘出来的这团黑气扔了回去。
    等待着，让这股力量将化身进行改造，改造成为合适接纳“圣力”的身体，这样，就能顺利成为“引导者”，并且，一下子跳过了绝大多数的过程。
    等改造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叶清将准备脱离回归的黑气一把抓住。
    “让我看看，你来自于哪位存在……”
    在他的手里，原本只是烟雾一般的一团黑气发生了变化，星星点点的黑色不明灰烬洒落，还有拉长的似人又似乌鸦的黑影，若隐若现。
    多么让人熟悉的力量啊！
    “呵呵，我找到你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计划

    “看来，成功了，亚奇斯的身体已经种下了圣力的种子。”
    在一阵静默中，古开口打破了寂静。
    话音落下，原本双眼迷蒙的亚奇斯渐渐清醒过来，一点点亮起光。
    “恭喜你，亚奇斯,
    你成功了。”
    石拍了拍手，她总喜欢做出这个动作，表达祝福。
    “看来，我们的英俊的小伙子在这方面的潜力不错。”紫的话里有着轻松。
    “成功了就好，我们就有更大的机会获胜。”阿斯从鼻孔从喷出两道热气。
    “一个幸运的人。”
    连古，都用他那古怪的声音赞叹了一句。
    “这是救主的庇佑。”
    醒来的亚奇斯虔诚地念诵一句,
    符合改造后的表现，多少受点影响。
    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
    石平静地举起了她的手，柔和地说：
    “既然亚奇斯已经承受住了圣力的种子，那自然是要讲解一遍修习方式，增长圣力，以及使用的方法，这不是我的工作。”
    古咳嗽一声，说：
    “想离开的就先离开，不想离开的，也可以待在这旁听。”
    “你们的工作都各自有安排，务必全力以赴，这是我们觐见伟大的救主的一个绝佳的机会。”
    “顺便说一句，牧首大人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变化期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会越来越频繁，一定要小心。”
    “知道原因吗？”紫视线微微暗了暗，问。
    “不知道。”古摇头。
    没人再说话，阿斯哼了一声，肥胖的身躯从椅子上爬起来，然后走到房间的另一侧的时候，整个人在烟雾中消失不见。
    紫以同样的方式离开,
    一语不发。
    启先是目光缓缓聚焦,
    将视线放在古的身上，点点头：
    “古，再见。”
    又看向亚奇斯：
    “亚奇斯，再见。”
    做完这一系列的礼貌的举动之后，却偏偏唯独没和石打招呼。
    他离开的时候，动作有些古怪地蹒跚，像是不适应这具身躯。
    石没有离开，她作为引荐人，和以后的导师，留在这陪着亚奇斯。
    “好了，可以开始了。”
    古将拿出的球体收回去，大号的白色连指手套晃了晃，瘦削而匀称的脸部涌上神秘而又看不清楚的神色。
    他向后靠去，半合上眼睛，继续操着那给人不自然的古怪感觉的空洞声音，金属般的质感回荡，声带费尽力气吐出一个又一个字眼。
    在他的忠实的听众眼前,
    一幅有关“圣力”的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模样古怪的座钟里发出的滴答声响逐渐癫狂，似乎浮现出了某种令人困惑的规律，三脚架上怪异熏香散发出的烟雾也愈加浓郁。
    滴答,
    滴答……
    时间在流逝……
    ……
    “圣力……”
    同一刻，下界庄周外貌的叶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变化期变得频繁，很可能是我喊出的那声‘修普诺斯’所带来的影响，至少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以投入更多的力量，渗透、入侵……”
    旋即，他又摇摇头，抚了抚长长的白胡子，轻笑一声：
    “既为道教真人，这些事全由化身操心即可，我提供帮助，现在我应该做的，是关心道教的发展，看看神话梦境里的变化。”
    “只是，抓不到那活性，便谈不上让这世界武道大兴……”
    “我可是，准备了一个大计划啊……”
    南华真人的话逐渐随着风飘远，他脚下，只露出冰山一角的巨大的鲲将深蓝近黑的大海劈开，载着自己的主人，向着蓬莱岛驶去。
    ……
    “公子，你还准备在这地方待多久啊，加入道教已一月有余，可每日都只是帮忙干活，一点东西都没学到，搬运木材、搬砖砌瓦，这些最辛苦的活都要你来干……您何时受过这份累。”
    一间道士住房里，小青正在自家公子身旁叽叽喳喳地抱怨。
    小青不曾加入道教，很多规矩都不用遵守，因此，穿的衣物与平时穿的并无太大差异。
    倒是秦苏，如今号常苏，换上了一身绿色道袍，头戴一顶莲花冠。
    虽然，他如今是浮云道长——除南华真人以外，浮云观中地位最高的人的弟子，但，资历尚浅，只能穿一身绿色道袍。
    红、青、绿、黑，地位从高至低，如今在红的上面，还添了一个紫色。
    自由常岳登记入簿，常苏和小青就被带进了蓬莱岛。
    初来时，当真是被岛上的种种玄妙之景给震惊到失神，即便秦苏贵为王公贵胄，也少有见识过如此景色。
    天空中始终凝结着淡淡的紫色暮霭，在此地，竟无日夜之分。
    尤其是那苍茫的广阔海域，更是让人赞叹不已。
    非要说起来，他也算是见识非凡，甚至，他的大哥也送来不少神奇并且威力奇大的佛器，任他把玩。
    但相比较起来，总少了一种神韵。
    一进蓬莱岛，常苏立马被安排了不少工作，毕竟，作为后天巅峰的武道修士，力气比之常人可不是大一点半点，安排工作的道士一点没客气，丝毫没顾忌他的红袍弟子的身份。
    当然，这并非刻意为难，他的那些个常字辈的师兄们，同样要承担不少苦活，比如常生和常月。
    反倒是小青，不管怎么说都是外人，虽然也入了蓬莱岛，但不好使唤，落了个清闲。
    “没事，反正我力气大，干一些活又不算累，何况，当了浮云道长的弟子，起码道教这么多典籍都能自由观览，这也算是少有的幸事。”
    常苏笑着晃了晃手中有些泛黄的书籍，宽慰自家侍女。
    虽然这些书籍都局限在后天境界，对武道修为的增益不大，但可以增广见闻，而且，一些道教前辈对先天境界的猜测，也给了他不少启发。
    只是可惜了在那场清剿之乱之中遗失和损毁的典籍了。
    都是历史。
    “可是，可是……”
    小青张张嘴，可却偏偏吐不出半句劝诫的话，因为，这么多天，该说的早就说完了，只得气闷地跺跺脚。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谁啊？”
    小青一挥袖子，先是气冲冲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大吼，然后跑过去，一把把门拉开，脑袋同时伸出去，头发颇有气势地一甩。
    门外站着敲门的清歌有些被这气势给吓到了，头不自觉地低了低，声音怯懦：
    “小青居士，观主有事要找常苏师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同行

    这里是太华山，当你漫步于此，可见碧海连天，惊涛拍岸，亦可见青松怪石，郁郁葱葱，令人感到心胸开阔,
    气舒神爽。
    有淡烟薄雾轻如纱，可朝观日出，暮赏彩称，雨后初晴之时，但见流称在深谷幽林间缭绕。
    秋来则山瘦林薄，红叶含笑；冬来则银装素裹，分外窈窕。
    “师父，我来了。”
    在清歌传唤之后,
    常苏就带着小青出了蓬莱岛,
    来到太华山山顶。
    如今，蓬莱岛上的浮云观才是主要，而太华山的建筑倒没被拆除，时常也有小道士负责打理。
    太华山山顶后侧，有古树垂萝，清静幽深，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建有一座四面镂空的阁楼，正掩映在烟白色的雾气里。
    而一身红袍的浮云道长正坐在阁楼里，茶水飘起袅袅的白雾，等着常苏的到来。
    面对如今也算自家弟子的常苏的问候，浮云道长的表现有些不冷不热，不像是同门，倒像是个陌生人。
    “嗯。”他只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常苏旁边的小青看见这一幕，颇为愤懑，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毕竟自家公子有些死脑筋,
    拜了师以后,
    就真把人家当师父，对这位浮云道长颇为尊敬，也不管自己付出多少代价，以及对方是不是真心待人。
    “师父，不知传唤弟子有何事？”
    “有些和你相关的事必须通知你，也算很重要的事情。”
    浮云道长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清歌身上，说：
    “清歌，你先下去。”
    有些事，这些小道士不便听到，浮云观内，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常月和常生知道这两人的身份。
    “公子，那小青也先退下了。”小青实在不想待在这看这人的冷脸，干脆提出了离开的意愿，拉着瘦瘦小小的清歌急急忙忙地跑开。
    着实因此松了一口气。
    “抱歉，小青不懂事，有些胡闹了。”常苏抱拳，为此向浮云道长道歉。
    “不必,
    小青居士如此率性，并非是件坏事。”
    浮云道长一摆手，招呼道：
    “常苏，不必如此拘束，坐。”
    常苏依言在浮云道长的面前坐下，石桌上，他的面前正摆着道长为他倒的一杯茶，他手轻轻捏住，却未送入嘴中。
    浮云道长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说：
    “秦皇病危，秦太子传信来，唤你回去一趟。”
    自秦苏上山那一刻，浮云道长便知道，浮云观的位置便不可能瞒得住，秦太子知道这件事实属正常，佛教那边，也不可能没得到消息。
    唯一让人疑惑的是，佛教的态度，居然完全当没有这一事处理。
    唯一想到的可能，也恐怕是畏惧于南华真人之威。
    “我知道了。”
    常苏沉默一会儿，只吐出这四个字。
    毕竟，他与秦皇的关系不算好，他娘亲的出身就导致了必然有这样的结果，何况，有当今秦太子珠玉在前，一个出身低微的皇子实在无法吸引秦皇的注意力。
    从出生到现在长大成人的这么多年来，秦苏就没见过自己父皇几面，何谈感情。
    只是，听到这个大秦王朝的主宰，他的生身父亲即将病逝，终究有种莫名的感觉萦绕，说不清，道不明。
    很复杂。
    说是伤心，也不至于，但完全没感觉，也不可能……
    “不出意外的话，秦太子继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无论如何，以你的身份，获封一个王爷是不成问题……如果你不愿放弃世俗身份，我可以授你为‘在家’，甚至，秦太子成为新任秦皇之后，说不定可以封你一个‘祭酒’。”
    浮云道长失笑地摇摇头，说实话，他对坐在他面前的秦苏谈不上有恶意，既然已经谈妥，不可能刻意刁难。
    也给出了更多选择。
    “你依旧会是我的弟子，在道教享有的各项权利不会有变化。”
    “如何？”
    常苏，不，秦苏吐出一口气，此刻他的立场并非道教弟子，而是秦皇之子，未来的王爷。
    “不必了，我对权势没什么留恋，唯一在意的人，也只有我的大哥了，只是希望，到时候，能让我不时回去看看。”
    “还有，已经答应的事，我必然会做到。”
    “我是秦苏，也是常苏，师父也不必这样客气。”
    秦苏，不，常苏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浮云道长眼底逐渐浮现笑意，还有赞叹之意，自这一刻，倒是真正地把眼前的这人当作自己的弟子，而非有其余的外在的身份添加。
    对于常苏所说的，不愿抛弃世俗身份，倒是没有指摘的地方。
    道教这点和佛教主张有差异，虽讲求克制欲望，清静无为，但人不可能完全摒弃过往以及对世俗的留恋。
    所以，很多弟子在进道教以后，世俗的身份仍然保留，并且允许偶尔下山探亲，若是想要结亲，也同样允许，成为道教在外的“在家”道士后，即可。
    为修成“神仙”之前，终究都只是人。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联想到了已经成为“神仙”的南华真人……
    “准备何时启程？”浮云道长喝了一口茶，问。
    “尽快，今日便出发。”
    既然自己大哥都送口信过来了，那还是尽快启程最好，不必拖延。
    “既如此，倒不如和我同行……”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出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伴随着笑声。
    ……
    自叶清离开回归现实世界，这段时间里，神话梦境的下界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有再出现。
    虽然道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但他作为如今道教的支柱，已经修成“神仙”的南华真人，不能总是消失。
    于是想着趁下一次变化期来临期间，这段时间里，处理一些事宜。
    虽然武道大兴，先天境界重现的事情还没有由头，不过也没事，一句“时机未到”都能搪塞过去，他拥有最终解释权。
    正好，听到了浮云道长和常苏的一番谈话，也就顺势有了出去走走，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种种风景的想法。
    于是，就说出了那一句话……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实验

    听到这个声音，浮云道长赶忙起身相迎，完全表现得像一个小辈的模样。
    事实上，在这位真人的面前，也确实是一位小辈。
    常苏落后于浮云道长半只脚掌，看着这个熟悉的白胡老人，眼神中多了某种神采,亮晶晶的。
    这时，叶清也才认出来，这名号常苏的绿袍道士，自己曾经见过，就在大雁塔下的那间寺庙，作为观众的角色。
    此时的叶清换下了亮眼的紫色道袍和白玉冠，披着普通的粗布麻衫，配上这副模样，除了比之寻常老人更加有精气神,以及多了一种飘逸的气质，没什么不同。
    “我正好想出去走走，干脆就让常苏和我同行。”他抚抚胡子，又说了一次。
    自上次问询先天境界一事之后，浮云道长已经有将近一月多没有见到这位南华真人了，尽管心中知道这位真人可能有要事处理，不回随意抛弃道教于不顾，但难免还是心慌。
    如今见到本人了，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只要这位真人在一日，道教复兴是迟早的事，后续的先天境界也终将会传授，只需等待“时机”来临，多年的修养让他不至于连这些耐性都没有。
    听到这位真人要出行，待遇肯定和一位常字辈的弟子不一样，沉声开口：
    “是否要安排……”
    “不必，太麻烦了。”南华真人直接打断。
    他没有穿着紫色道袍和戴着白玉冠,这种一看就十分昂贵、并非常人的服饰的用意,就是不想太打眼，以一个普通人的方式出行，看一看这个世界，看看大秦王朝。
    如果真按着浮云道长大张旗鼓的安排，这完全就是无用功了。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是。”浮云道长哪敢反驳，乖乖称是。
    “你名秦苏，秦皇幼子？”叶清又将视线放到旁边的绿袍道士的身上。
    这人自和南华真人当面以后，就分外激动，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是的。”秦苏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激动，就像是看见了偶像一般。
    明显为那一天，南华真人上大雁塔，击杀因陀罗的英姿所折服。
    “你还需要准备什么吗？准备好了，我们即可就启程，不多耽误时间。”叶清问。
    听到这，秦苏立马眼露尴尬，讪讪地说：
    “劳烦真人等待片刻，容我去去就回。”
    又接着向自己师父道别。
    浮云道长哪敢拦他，恨不得替他处理好一切，心中对于常苏可以和南华真人一路同行，说不羡慕是假的。
    “你先离开。”叶清微抬眼眸,直接说。
    他留浮云道长也没什么事，要是这人突然又问先天境界的事，自己也免不了尴尬，还不如直接先让他离开。
    “是。”
    ……
    没一会儿，换了一身便服的秦苏，以及身边跟着的小青，提着两个包袱，就回来了。
    这两人哪敢让真人久等，匆匆忙忙便准备好了一切。
    小青额头还留有几滴汗珠，但是看见南华真人的一瞬间，立马眼睛一亮，恭敬地躬身问好：
    “真人好。”
    声音清脆，透露出明显的灵动活泼。
    看着这两人急匆匆的样子，叶清失笑，摇摇头：
    “不用这么拘谨，把我当做平常人对待即可。”
    “出游一趟，如果一直都是这样，搞得像是你们两个人一直服侍我，反倒没了心情。”
    “秦苏明白。”
    如今要回王朝首都，自然不能再用着道号，于是称呼也改回了原来的名字。
    他轻吐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总归不至于失态。
    至于小青，停不下打量的乱飘的眼神，那好奇遮掩不住，不过，也没有过于出格，让人不适。
    “走，一起下山，这一路上，别叫什么真人，称我‘庄’或者‘庄先生’就行。”
    叶清笑着伸直手臂，拍了拍秦苏的肩膀，毕竟，比起这具苍老的身体，眼前的高大的青年要高得多。
    他其实有考虑过，要不要换副样子，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终归只是这个神话梦境里捏造的一副皮相，又不是原本的模样，何必过于拘泥。
    秦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又不好拒绝，毕竟是真人下达的命令。
    “小青姑娘也是一样。”叶清对着一旁的小青点点头。
    相比起来，小青对此的接受度很高，立马就大胆地问：
    “那，庄先生，我们怎么下山？怎么回去？”
    她的眼神流露出期待，似乎在想着眼前的这位神仙之人能用神奇的法术，召唤一朵云朵，载着三人“咻”地一声飞回首都王城。
    “怎么回去？自然是走着去，那不然怎么叫出游。”
    叶清自然是无情地击破了小青的幻想，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走，这一路上，还得劳烦两位为我介绍和带路了。”
    “秦苏不敢当……庄，先生。”
    后面几个字吐出来，颇为艰难。
    叶清摇头，率先转身，往下山的方向走去，秦苏和小青在后面连忙跟上。
    极目远眺，一路上，这太华山的美景美不胜收，远处流云泻动，近处也是雾气缭绕，对面山峰隐隐约约。
    连绵起伏，颇有些曲折险峻的山路，如缕缕飘带缠绕在绿水青山之中，还有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升腾，如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副山水画卷。
    面对这样不安全的道路，秦苏有着后天巅峰的修为，自然是身手矫健，轻而易举，小青也明显练过一些，虽不如自家公子，但勉强可以应付。
    至于叶清，更是如履平地。
    他看着身前的高大青年，饶有兴趣：
    “一个武学奇才，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就已经到后天巅峰，抵得寻常人几十年的努力，想必悟性也是一绝……”
    此处的悟性，其实和灵性高低同样能够扯上关系，毕竟，灵性越高，越容易看见一些东西，体悟到一些东西。
    “正好，我需要实验后续的先天境界，目前只是有了一点设想，可以先从他的身上入手，作为实验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古怪渔村

    “马上就要天黑了，就在这里先住下。”
    山间的黄昏，来得迅速，来得了无声息，行走间，漫山云雾紧随身后，一路追笼上来,
    不知不觉。
    眨眼间，就有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
    一行三人走了几天的时间，来到了这里看着眼前的破落的小渔村，那是一个占地广阔、建筑也密集的小村,
    但却因看不见什么活物而显得死气沉沉,
    全无一点生气。
    明明已经近黄昏,
    却仅仅有几缕单薄的青烟升腾。
    大片紧凑的摇摇欲坠的破落建筑和破败的山墙拥挤在一起，无不清晰散发着令人不快的腐朽残破的气息。
    秦苏倒是觉得奇怪，明明可以直接到最近的城镇，可庄先生偏偏带着两人绕了远路，来了这里，还准备在这过夜。
    并非嫌弃，只是不解。
    靠得近了，就可以看见靠近海滨的区域腐败得最为严重，海港长期被沙子填满，在那里依稀辨别出了几个坐着的渔夫，还有几座破旧的小屋、几艘停泊靠岸的平底渔船。
    平静的海洋无声无息地翻滚着，清澈见底，悠游的几尾小鱼是唯有的生机。
    遥遥望去，在海面上可以分辨出一条稍稍高于海平面的黑色长线，那里似乎潜藏着一种奇怪的险恶气息。
    是黑色的礁石。
    处处透露出古怪。
    秦苏和小青都不由得皱起眉头，反倒是领路的庄先生似乎浑然没有察觉。
    这几天相处久了，秦苏也知道,
    这位近似神仙的人物一向平易近人，对于各种规矩也不在意，于是人也放松了许多，只当一位长辈，直接开口说：
    “庄先生，这里实在有些奇怪，要不还是劳您忍受一下，在野外凑合一晚上。”
    小青紧紧抱着手中包袱，也点点头。
    “没事。”庄先生只是神秘地笑笑，然后直接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秦苏与小青两人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步伐，在心中安慰自己，以庄先生的神通，定然不会有意外发生。
    穿行在有不同程度损毁的、透出荒芜小屋间，秦苏注意到，那些明显有人居住的房屋，窗户只用破布修补，院子里四处散落着死鱼以及贝壳一类的垃圾。
    透过残破的窗布，黑乎乎的人影在后面窥视着。
    偶尔可以看到,
    即便临近天黑,
    在那贫瘠的田地里，有几个面容枯槁的人无精打采地耕作，或者，是在那充满腐鱼臭味的沙滩上挖蛤蜊，还看见几群满身泥垢、长相如同猴子般的小孩子在长满杂草的门阶附近玩耍。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似乎比那些看起来阴森的建筑物更让人不安，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却又无法确定为什么。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他们遇见另一行明显正常的人。
    三男一女，为首的一男一女从打扮来看非富即贵，剩下两位高大的侍卫腰间佩有两把大刀，用戒备的视线扫视着。
    这个世界除了道教以外，以及朝廷一部分位高权重之人可以接触到武道，没有正统武功修行，最多比之常人勇猛，再加上利害的武器，可一人敌几人。
    但远比不上寻常修行武道的人，锻炼多年，也不一定打得过一个练肉武者。
    这两位侍卫就如此，为首的男性身上，一样没有武道修为，腰间的精致佩剑只是好看，比不得大刀、锤子的威力。
    他们同样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三人，其中为首的女子看见英俊高大的秦苏立马眼睛一亮，就想开口打招呼，但被身旁的男子拦住。
    临分离时，那男子还嫉妒地狠狠剜了秦苏一眼。
    也许是顾忌这阴森古怪的环境，竟没有一人开口说话，任谁站在这，怕是呼吸都要弱几分，大气都不敢喘。
    秦苏没有理这几人，只是漠然地看着几人离开，防备着可能的突然暴起。
    当然，这种氛围对庄先生，即是叶清不可能有什么影响。
    他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最后，选定了一间房屋，带着两人径直走过去。
    啪！啪！啪！
    手用力拍在朽烂的木门上，发出的声音让人心寒，似乎随时能将其拍烂。
    “来了。”
    门里穿来声音，沙哑干涩到了极点，竟不太似人类的声带可以发出的声音，伴随着怪异的杂音。
    门被推开，一人探出头来。
    是一名老者，但长相颇为奇怪，额头窄窄的，鼻子扁平，眼球凸出，就好像他们的眼睛永远也不会闭上一样。
    皮肤也不太对劲，粗糙得像是结了一层痂，脖子两边也全是干瘪的褶皱，层层叠叠地堆着。
    “老人家，天色这么晚了，能不能让我们住一晚上。”
    叶清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这些异状一样，笑得慈眉善目，自来熟地打招呼。
    老者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视，视线怪异而黏腻，令人感觉不寒而栗，最后，直直地盯着笑眯眯的叶清，缓慢地点点头。
    “进来。”
    他没有多问，问这群人从哪来，干什么的，也没有提住宿费，就好像对全部都不在意。
    “快来，找到地方住了，这老人家可真是个好心人。”
    叶清招呼着，让秦苏和小青跟在自己的身后，全然不顾他两古怪而又带着明显的抗拒的表情。
    任谁看见这怪异的老人，都不会把他描述成一个好心人。
    “别紧张。”叶清安慰两人，还有十分有闲情逸致地东摸摸西摸摸。
    “老人家，你在这渔村住了几年啊？平时的收成好不好，能过活不？”
    配合他这幅六七十岁的外表，说出这话，完全就像来老友家串门的客人。
    这些话，也稍稍冲淡了一些恐怖诡异的气氛。
    老者没有回答，径直地带着三人走进院子，安排了两间侧房让三人居住。
    秦苏敏锐地注意到，老者青筋暴露的双手显得很大，并且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青灰色，手指与手掌相比短得有些不成比例，似乎总是半握着拳。
    古怪的蹒跚步态也尤为引人注目。
    以及，那种若隐若现，弥漫着的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你们就住这里，明天一早就离开。”
    老者开口说，声音透着一股虚弱，然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秦苏本来是打算让小青跟自己一个房间，毕竟总不能让庄先生这么尊贵的人物跟自己吉一个房间，可是，庄先生的开口打断了他的想法：
    “今晚就让小青先跟着我。”
    还不等他疑惑，庄先生继续说：
    “这是给你的考验，好好探查一番，最好是能发现异常的源头。”
    秦苏隐隐有些明白庄先生的用意，心中升起喜悦，低头抱拳，沉声说：
    “是。”
    小青也察觉到了，这似乎是真人对自己公子的考察，如果通过了，必然会有好处，于是，“噔噔”地小步跑到庄先生身边，对自家公子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带来金子的头冠

    天渐渐黑了，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只有那遥远的星辰，闪烁着神秘的光线穿过窗户，照亮了房间。
    在这个漆黑又恐怖的夜里，是唯一的光明。
    正和衣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秦苏,
    猛地睁开眼睛，察觉到了不明显的异动。
    门外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然后又渐渐远离。
    “是那个古怪的老者。”
    秦苏立马明悟，翻身下床，提着一把古朴的剑。
    这把剑，还是他托大哥打造的，削铁如泥,
    锋利无比。
    附耳在门上听了听，然后,
    他小心地打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他完全不必担心小青的安全，以庄先生的神通，小青分毫都不会损失。
    他也没有唤醒谁，试图一同行动，从庄先生的话可以得知，今晚的行动摆明了是他一个人的任务。
    秦苏缓缓吐出一口气，略微平复了在这种阴森环境下所勾动的恐惧心理。
    屋里已经没有人了，老者不知去处，反倒是屋外，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透过残破的窗户，可以看到，渔村里那算不上街道的街道陆陆续续走出了一些行人，正是村里原本的居民。
    他们披着宽大的黑袍，手中举着火把。
    从他这个视角,
    可以清楚地看到三名看上去还很年轻的村民走过，他们皮肤黝黑，面色阴沉，笨拙而踉跄地向前走着，外貌与那怪异的老人颇为相似。
    其中一位，是一个身材消瘦并且有些佝偻的男人，木讷又毫无表情，脖子两侧遍布着奇怪的、深深的褶皱，长着一个狭窄的脑袋，鼻子扁塌，前额和下巴都向后缩，耳朵似乎没有发育完全。
    秦苏在注意到这些细节之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并且不可抑制的扩散开来。
    几乎令人作呕。
    他抑制住了这种感觉，并刻意发出了一些轻微的、但足以被走过的人注意到的动静。
    幸好，这些近乎非人的村民还留有人的本能，一个村民停了下来，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就把门给打开，举着火把走了进去。
    屋里稍稍有一点脚步情踏的动静，没过一会儿，披着黑袍的村民又走出来,
    举着火把，将门给关上。
    黑袍下，人已经换成了秦苏。
    不过，唯一暴露的，大概就是他的身高，毕竟，一米八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这个古代世界，可是非常稀有的，尽管他尽力佝偻着背、矮着身子，但下半身还是没办法用黑袍遮住。
    还好，在朦胧的黑夜里，只靠火把的光芒，再加上这些村民本身因为这些异状的产生而失去了大半的警觉性，于是没有察觉。
    秦苏模仿着像其他人一样的蹒跚的步伐，跟着队伍前进，尽量让自己待在比较边缘的位置，足够不起眼。
    街道上的村民渐渐多了起来，看来，这建筑密集的渔村，并非完全空荡荡，只是都待在家里，或者，其它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当队伍行进到地势更低的地方时，在这种诡异的死寂中，秦苏捕捉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水声。
    他知道，他们正向着沙滩，向着海岸前进。
    一路朝着海洋的方向，渐渐远离渔村。
    月亮出来了。
    秦苏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那令人厌恶和恐惧的地方，那片荒芜、古老又残破不堪的住宅区，在仿佛具有魔力的、透着微黄色月光下闪烁着缥缈的微光，仿佛可以看到，昔日的繁荣的光景。
    更多的，是那种似有似无的阴影，笼罩着这个渔村，让他的不安之感愈加强烈。
    他收回视线，跟随着队伍一直来到海边，立马就看到，最前方的、明显是领头者的存在，已经等候多时。
    在那片幽灵般月光笼罩的沙滩上，这支队伍的领头者、首领，跳着、蹦着、嘶吼着、吠叫着，以非人类的姿态，躁动着，让他不由得短暂地陷入呆滞之中。
    头上戴着高高的三重冕，上面装饰着散发着白色金光的金属饰品，穿着奇怪的长袍，佝偻的身体在黑色的外套中恐怖地向后隆起。
    身体裸露出的大部分皮肤都是灰绿色，还隐隐长满了鳞片，有点类似鱼类，又有点类似蛙类。
    “这是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压抑的疑问终于如同井喷一般，扰动着秦苏的思绪。
    在首领的带动下，其他的村民也开始躁动了起来，火把在手中挥舞着，发出无意义又杂乱的噪音。
    他不想太突出，暴露问题，于是也跟着一起做出相同的动作。
    他看见，那位领头者取出一顶头冠，然后，将其抛入海水中，月光之下的粼粼波光之中，不一会儿，就有大片的鱼群聚集起来。
    不止如此，随着这群鱼儿一同过来的，还有黄金！
    大的小的金块从水中咕噜咕噜地冒出来，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勾动人心底最深沉的贪婪的欲望。
    立即就有村民脱下黑袍，潜入水中，将鱼捕捉回来，同时也将那些金块一个不漏地全部捞回。
    秦苏良好的视线让他得以注意到，这些村民的面上生有鱼鳞，指间长着有蹼，完全就是一个深绿色的怪物，勉强保持着人形，游动时，就像一只巨大的青蛙。
    在欢呼中，同时也是所带来的混乱中，有两个依旧披着黑袍的影子潜进水里，悄悄地接近了那投进水里、闪闪发亮的头冠，不声不响地，就想把它捞起来。
    那并非原住民，而是秦苏三人在今天傍晚时分遇到了另一行人中，那两个提着大刀的健壮侍卫。
    就是不知是主子的命令，还是下属自己的决定。
    毕竟，财帛动人心，更别提这可以凭空生出金子的宝物了，完全就是一个天赐的聚宝盆，一时被金块晃花了眼，按捺不住心中的贪意也实属正常。
    于秦苏而言，这些冒出来的金块并不让他动心，以他的地位，对常人来说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自然是想有就有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更让他惊叹的，是这顶头冠的神奇效果。
    “那就是，异常的源头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领头者的身份

    秦苏猜测，这顶可以生出金子的头冠，就是一切异常的源头。
    这个渔村不知在何处，偶然发现了这顶投入水中就可以吸引鱼群和变出金子的头冠，理所当然地带回来村里，因为内心的贪婪和受不住诱惑，不停地使用,
    最终导致了头冠的反噬，村民和整个村庄都遭到某种诅咒，发生异变。
    ——像是这样类似剧情的话本，他也不是没看过。
    领头者注意到那两个潜入水里却依旧披着黑袍的身影，并且，没有捕捞鱼群和金块,
    而是意图偷走神圣的头冠。
    是村外人！
    他当即发出嘶哑的大吼,
    完全不似人类的声音，更类似某种未知的野兽,
    接着，重重地咳嗽一声，又换成可以听懂的人类语言，大声叫道：
    “抓住这两个外来者，他们想要偷走圣物！”
    领头者在怪物似的村民内的威信显然极高，一声令下后，立马有几个人高马大的村民怪叫着，响应呼唤，拿着锋利的鱼叉冲出来。
    “噗通”一声，直接跳进近海区域的海水中，朝着两个外来者的方向接近。
    披在身上的黑袍被海水冲开来，露出同样的深绿色、不似人类的外表。
    两位高大的侍卫也并非好惹的，水性也不差，拿着大刀虎虎生风地挥舞，挡住了凶猛的攻击。
    但，还是敌不过变成如今怪物模样的村民,
    尤其现在两人待在水中,
    水性再好,
    终归不敌陆地，局限了发挥，那里比得上这些变身成为某种水栖生物外貌的村民们。
    他们甚至不用呼吸，可以长时间地待在水面下。
    巨大的鱼叉闪着寒光，冷不丁地就从水下刺出来，难以防备。
    即便二人拼死反抗，但终究力竭，甚至，完全没有伤到这些似蛙似鱼的怪物分毫。
    他们不但都拥有怪力，而且，外皮异常坚硬的怪物，大刀砍上去都很难破皮。
    最终，两名侍卫被生生耗死，手中大刀被挑开，水下突刺出的鱼叉将两人刺了个对穿，从伤口处，泊泊的血液流出,
    染红了这一片海域。
    头冠从其中一位侍卫手中径直滑落，落入这被鲜红的血液浸染的海水中,
    表面的光泽依旧闪耀，一眼看去，足以吸引任何人的视线，没有被污染半分。
    战斗胜利的村民们将两具男性尸体拖上岸，同时高举着头冠，送回领头者的手中。
    即便秦苏武道修为在身，也没有像他们一样鲁莽，试图直接抢夺头冠。
    毕竟，他只是一个武者，面对这么多人，总会有力竭的时候，这些变化成为怪物的村民明显力气大了不少，而且皮糙肉厚。
    何况，在不明白具体情况的状况下，贸然屠杀这些渔村的村民，也不是他的作风。
    这场阴森诡异的仪式并没有持续多久，胜利者将两具尸体分成一块又一块，扔进海里，冒出咕噜咕噜的血泡，似乎将什么吸引了过来。
    等到那大片的、成群结队的鱼群不再来送死，等到这海面不再有金块冒出，一切就正式结束了。
    村民们一拥上前，手中各自分到了不少鲜活的大鱼以及沉甸甸的金块，接着，陆陆续续地沿着原路返回。
    艳红的火把连成一道长线。
    月亮渐渐地向西偏移。
    秦苏先于他们一步，悄悄脱离了队伍，回到渔村，毕竟，他又不贪图那些头冠带来的财产。
    临走时，他朝着海面远远地看了一眼，尽管是黑夜，只有月光照耀，但后天巅峰的武道修为的提升是各方面的，包括视力，被大大加强。
    他看见，那深蓝色的海面上，漂浮着大片的浓重阴影，似乎蕴含着某种巨大的诱惑，勾起人心底的欲望。
    以及，那映入眼帘的，一艘停泊在海岸的渔船，上面装载着用帆布遮盖着的体积很大的未知的物体。
    而在远方的古怪的黑色礁石旁，有几个黑影在游动，时不时越出水面，看不清面容，身上有微弱持续的亮光，奇异的颜色无法准确定义的。
    尽管海风很大，吹得黑袍的下摆都有些飘起来，但那种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却没有被吹散，反倒来得更猛烈了，让人几乎发狂。
    秦苏眼睑微垂，沿着原路回到了村庄。
    今晚的一切似乎都落下了帷幕……
    ……
    领头者是最后才回到了渔村的，佝偻的身体在黑色的外套中恐怖地向后隆起，一步一步古怪地蹒跚着。
    青筋暴露的双手显得很大，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青灰色，将对于他们而言神圣的头冠抱在怀里，被黑袍半遮掩住。
    他独自走进了自己的房屋，将门给带上。
    “原来，他就是首领……”
    微黄的、有些缥缈的月光下，一个人影从窄细的巷子里走出，看着这一幕。
    正是秦苏。
    而这个所谓的领头者，正是招待三人的老者。
    他躲在这里，就是为了探明头冠的去处，毕竟，他已经初步认定，这就是异常的源头。
    只是没想到，这位领头者的身份。
    “怪不得，庄先生选了这一栋房子，原来还另有深意……”
    至于屋里躺着的昏迷的村民，他早就已经处理好了。
    没再想下去，他翻身绕进院子，敏捷地如同一只大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在老者来探查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吹进渔村的风愈加大了，不仅带来猛烈的难以忽视的鱼腥味，似乎还裹挟着诅咒与怨恨，扫过低声喃喃的某些古怪的枝桠。
    尽管闭上了眼睛，但秦苏还是一夜无眠。
    在清晨即将到来的时分里，黎明破晓之前，月亮悄悄隐去，星辰的微光斜照下来，发出隐秘的红色光晕，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就像一只可怕的眼睛，瞥视着下方的生物。
    某种寒意升起，又在太阳升起之时彻彻底底地消散。
    当晨曦的微光投进窗户，照射在他的身上时，他也睁开了明亮的眼睛，黑色的眼眸亦如星辰深邃。
    同一时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的耳朵微动，捕捉到街道上传来的某人发疯似的喊叫声：
    “死了，死了，都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知情人士

    “客人，天亮了，你们该离开了。”
    门外传来老人沙哑虚弱的声音。
    秦苏打开门，意外地发现，在白天，老者已经变回了原样，而且,
    相较于之前傍晚时分的古怪模样，变得更像一个普通的老人。
    额头变宽了点，鼻子塌陷下去但不会显得扁平，眼球凸出也不明显，脖子两边的干瘪的褶皱依旧多，但是,
    是普通的皮肤。
    “对了,
    你旁边房间的客人呢，去哪了？”老者咳嗽一声，问。
    秦苏眼神微闪，自然知道，以庄先生的神通，不可能是因为遭受了意外，那定然是因为要把这件事留予他一人解决，提前隐藏起来，不让有依赖。
    嘴上却说：
    “他们临时有事，已经提前离开了。”
    老者看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只是说了一句：
    “哦，走了就行……只是，这里的夜路，可不好赶啊。”
    相比于傍晚时候的老者表现，这时候的他更多了几分人性，沟通也更加便利。
    于是,
    秦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便顺势问：
    “老人家,
    这村子的村长是谁啊？我想问一些事情。”
    走在前头的老者回过头，古怪地瞥了一眼这人，回答：
    “这村子的村长就是我，鄙姓林，叫我林村长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不该问的就不用问了，也不会有人回答的，反而徒惹麻烦上身。”
    “尽早离开最好……”
    林村长一直领着秦苏穿过房屋的走廊，然后，进入前院，让他出去，“啪”地把门关上，声音隐隐约约从里面飘出来。
    秦苏站在门外，吐了一口气，环视天明时分的渔村。
    意外地十分正常。
    街道上有不少行人走着,
    大部分是渔夫的打扮,
    背上背着背篓,
    里面装了不少鱼，正要趁着一大早赶去最近的镇子上，把鱼卖出去。
    没有人摆摊，这也正常，摆摊当然应该去镇子上，不然，哪挣得到钱。
    交流声也有，少，而且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相比于昨天见到的诡异渔村，现在的渔村顶多是显得有些没有活力，倒不至于不正常。
    唯一奇怪的，大概就是，明明有了这么多的金块，单从装潢和外表来看，却一点看不出富庶的模样。
    秦苏接近了几个村民，想探探口风，但对于他这个明显的外来者，村民们都有戒备之心，不想多谈，许久都没问出什么，嘴巴闭得比他想象的紧多了。
    靠在小巷旁的墙角的秦苏，看着村长家的大屋子，正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的时候，旁边冷不丁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公子，能不能请你帮帮我们？”
    秦苏正抱着佩剑，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瞳孔微缩，抱剑的姿势微微变了变。
    心中却是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感到不可置信。
    他刚刚，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个女人的接近。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站在他身侧，寻求帮助的女人，正是昨天傍晚在村子里遇到的一行人其中之一，也正是明显对秦苏表露出兴趣的女人。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从刚刚的无声无息地接近中，可以看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这女子身着一袭兰色的纱质长裙，看起来淡雅脱俗，腰系一条深蓝色绣花腰带，腰边系一串银色小铃铛，乌黑的长发绾起，只插一只紫玉簪，没有太多的奢侈品。
    耳垂的后面，露出一点雪白的皮毛，应该是某种装饰。
    柳叶眉，丹凤眼，任谁见了都赞叹一句确实生了个好相貌。
    身上还散发着似有似无、似真丝幻的香味。
    没有让秦苏放松警惕，略带些疏离地问：
    “姑娘有什么事吗？”
    这漂亮女子几乎露出快哭了一样的表情，脸上带着恐惧：
    “求求你了，公子，能不能帮帮我们？”
    秦苏沉吟一会儿，刚想拒绝这不必要的麻烦，就听到这女子继续说：
    “我们对这村子也算是有些了解，可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好，我答应了。”
    “谢谢，谢谢，公子您真是一个好人。”女子眼神发亮，身体却仿佛发软般就要靠到秦苏的身上。
    可惜，被不解风情的男人避开了。
    女子低下头，眼中流露出几分失落，旋即收敛，带着秦苏去往另一处。
    这里毕竟人多眼杂……
    ……
    这里是村子的南面，是一大片的荒芜之地，遍布着残垣断壁和东倒西歪的废墟。
    就在这些摇摇欲坠的砖墙之间，面向大海的地方，有一处野草丛生的缺口，穿过去，就能看见一座废弃的仓库。
    正是可以坐下来悄悄地进行秘密谈话的好地方。
    于是，这自称赵柔的女子带着秦苏来到了这里，穿过废墟，周围死寂又荒凉，氛围阴森可怕，鱼腥味浓烈扑鼻，令人几欲作呕。
    仓库里，是四人中除赵柔以外仅剩下的男子，名为李伟。
    早上的那发疯似的声音，就是这人精神崩溃时候所发出来的，被赵柔拉到了这里，勉强安抚下来，精神还算稳定。
    仓库里虽然杂乱，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被人整理过，并且，堆叠下来遗留的痕迹完全不像一晚上可以制造出来的。
    就像赵柔所说，这一月以来，两家派人来过多次。
    李伟看着赵柔带着高大的秦苏走进来，不知为何，眼中闪过几分怨毒和嫉恨，但很快被掩藏，只能被称赞一句端正的面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的帮助，不知贵姓大名？”
    “秦苏。”
    秦苏自然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人不正常的情绪，但没有在意，比起这个看起来没有多少力气的柔弱贵公子，反倒身旁这个深藏不露的赵柔更需要防备。
    别人听见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什么联想，虽说秦为国姓，但姓秦的普通人家也有，只是比较稀少。
    随意地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排除外在的干扰，他直接开口问：
    “现在，告诉我你们所知道的所有情报，作为交换，我会尽量安全地把你们送出这个渔村。”
    “多谢秦公子体谅。”
    赵柔也找了个位置坐下，头低着，乌黑的发丝垂落下，声音幽幽的：
    “这一切，起始于一场瘟疫……”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内讧

    林家村，只是一个普通渔村，临近海洋，便以捕捞鱼虾为生。
    即便最近的小镇，也必须翻越一座山头才能抵达，因此，只能勉强维生,
    家家都一样贫困。
    就在差不多一个多月前，雪上加霜一般，这个小渔村突然爆发一场恐怖绝伦的瘟疫，一下子收割走了村里大半的生命。
    走进来，人人形同枯槁，双眼凸出，几乎失去了个人样。
    不过,
    也许被隔离开的关系，瘟疫只在小村爆发,
    并没有蔓延开来。
    镇上唯一的镇守也派人来察看过，可因为祸不及镇子，再加上，受损的只有这一个普通的小渔村，就没有重视，没有上报，更不想劳心劳力地派医师救治。
    于是，原本就贫穷的小渔村愈加萧条，荒芜一下子席卷了这片本就贫瘠的土地。
    可没过几天，这个渔村的人居然渐渐从瘟疫的苦难中脱离，有所好转，再次开始与外界接触，贩卖鱼虾，并且，收成好上了许多，像是进入了丰收季。
    只是,
    每一个从这个渔村走出的村民都是面色苍白，又隐隐泛着一股不正常的绿色，身上的鱼腥味变得愈发浓烈，让人不想靠近。
    这些村民本身也变得沉默寡言，不太喜欢与别人交谈，尤其是对于外来者，愈加排斥。
    沉默地来，沉默地走，就像鬼魂一样，飘荡在世间……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倾向于安慰自己，这仅仅是瘟疫的后遗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有村民将少量的来自头冠的金块贩卖出去，才有了后续的事件发生……
    “最开始，是李家发现了这些来历不明的金块，不过，没有瞒住我们赵家,
    所以，两家干脆合作，决心顺藤摸瓜，找出金块的来源……”
    赵柔低头轻声讲述着，声音如同名字一般，亦是十分柔和，但在这种恐怖的外景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阴森。
    “我们派人进入了林家村，最开始的想法，是直接抓住那个贩卖金块的村民，盘问金块的来源，可是，派遣过去的人直接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陆陆续续地探查过几次，结局还是一样，无论是我们赵家还是李家，终于意识到，手段过于粗暴，可能犯了某种忌讳，也隐隐地，对这座神秘地村子有了恐惧……”
    “大概在十五天前的时候，两家转换了策略，让派去的侍卫伪装成过路人，其实只是暗中在林家村里潜伏下来，地点也就是在我们现在所在的仓库里，然后，在夜晚来临的时候，见证那恐怖的一幕，所有村民的身上都有部分像鱼又像蛙一样的特征，尤其是林村长，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跳着那种疯癫的舞蹈，将头冠投入海水中，引来鱼群，以及冒出水的金块……”
    说到这里，赵柔的身体开始颤抖，嘴里的话也开始含糊，情绪慢慢低落下来，陷入了一种忧虑不安的缄默中。
    李伟接下话茬，用着有些尖锐的声音，继续说：
    “谁都知道，那头冠不是一个好东西，把这里的村民害成这种怪物的模样，虽然，我们家族和赵家都想要金子，可也不想把这古怪的灾难源带回家，谁知道这一开始的瘟疫是不是它带来的……”
    “于是，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每一次举行那奇怪的祭礼的时候，就派人混进去，一起捕捞金块……这是个很愚蠢的计划，但事实上，它成功了，那些深绿色的怪物更愚蠢，不懂得金块的宝贵，只要每一次都给他们留下一点，他们就不会意识到问题，披上了黑袍之后，甚至都没办法分辨出那是外来者……而且，剩余村民手中的金块同样没被放过，以各种普通的物品交换到我们的手里，明明手里有一大笔的财富，他们却丝毫不珍惜，反而每天都去镇上卖鱼……”
    “这种情况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昨天，我带着柔儿……”
    “别这么叫我！”
    低着头的赵柔突然尖叫，打断了李伟的话，不让他这么称呼自己。
    “好……”
    李伟尴尬地笑笑，眼中的怨毒愈发浓重了，然后又迅速沉寂。
    秦苏对两人的恩怨毫无兴趣，也不想知道在渔村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等待着李伟的下文。
    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和赵柔一时兴起，于是就跟着这次捕捞金块的侍卫一起来到了林家村，这两个侍卫的家人都在李家和赵家的手里，不敢背叛，也不敢卷着金块私自潜逃……原本的打算只是来看看，体验一下这惊险刺激的氛围，毕竟……”
    这里有已部分内容没有透露，那就是他们两来渔村真正的原因，其实，一方面是和别人的赌约，另一方面，也是他迫切地想要在赵柔面前展现男子气概。
    “可我们都没想到，那两个侍卫会抛弃预定的金块，直接去抢夺那顶头冠，这是不应该的……”
    “什么没想到！”赵柔再次尖叫着打断了李伟的说话声。
    此刻，她原本整洁的发丝显得凌乱，连眼中，都有血丝冒出来。
    “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捂住自己的脸，身体颤抖，眼泪从指间的缝隙滴落，显得有些浮夸和疯狂。
    “还不是你，还不是你……都是你……”
    “用别人的家人威胁，强迫他们去抢夺那顶头冠，完全不顾警告……竟然做出这么蠢的事情……蠢货，就是一个蠢货，我就不该跟过来……”
    李伟似乎再也没有忍受住情绪，面目狰狞，似乎随时扑到赵柔的身上，要暴打她一顿，但横在两人中间的那把剑稍微唤回了他的理智。
    光看秦苏这高大的个头，就不像是好惹的。
    尽管李伟没有动作，可面目还是变得狰狞，大吼：
    “贱女人！”
    “只知道怪我，你当时怎么没有阻止，不是一样在旁边看好戏，现在出事了，就知道怪我了！”
    “活该！”
    ……
    像是要发泄自己一直以来积压全部的情绪一般，李伟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及形象，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觊觎过赵柔这一回事。
    可突然，他紧张地扭头向自己身后望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望向大开的仓库门口，死死地盯着远处那块，在海面上若隐若现的黑色的礁石。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衮镇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
    秦苏潜伏在不远处的小巷中，终于看见林村长从自己的屋子里走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事。
    赵柔和李伟依旧待在仓库里，尽管已经述说了大半的事实，却对为何害怕，而不敢出村的原因闭口不谈。
    他没有耐心，警告了两人一番，让他们乖乖待在仓库等他回来，不要试图做出其他逾矩的举动。
    他准备直接将那顶头冠偷到手，直接毁掉，在现如今的状况，这是最简单也最粗暴的办法了，说不定也是最有效的。
    他并不害怕那些近似鱼又近似蛙的怪物，除非数量一多，才会觉得难办。
    毕竟，再继续拖延下去，也不一定能得到有用的讯息，反倒会降低在庄先生心中的评价。
    目前来说，这顶头冠是唯一的突破口……
    翻身上墙，身体轻盈地在角落的阴影中穿行，巧妙地将自己的身形于众人的视线中掩蔽，身形穿梭间没有一点声响发出来。
    对秦苏来说，要做到这些很简单，早些年他时常潜入自家大哥的寝殿，而不被那些侍卫发现。
    每一个能够做到宫里的职位的侍卫，定然是一把好手，也顺理成章地将这些功夫锻炼了出来。
    跳进前院，整个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自从妻子去世，又无儿无女，林村长一直是一个人居住——这是秦苏打听到的消息。
    重要的、事关头冠与异常的大事无法探听，但这些琐碎的小事，只要努力，还是可以从村民口中知道的。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花多久的时间，甚至沿途也没有布置机关——这倒很正常，毕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只是一个普通渔村的村子。
    来到了村长的卧房，那顶头冠就这么摆在那。
    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一张暗紫色的垫子上，尊贵又奇异，虽然有些令人觉得古怪陌生，却异常华美。
    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将这顶头冠的外貌收入眼底，一瞬间就能体会到了它的美，连秦苏，都不禁屏住呼吸。
    这顶头冠的前部很高，轮廓很宽，不太规则，看上去有些古怪，造型设计就像是专门为一个椭圆形的头部定制的。
    材质应该是以黄金为主，但透出的光泽又比黄金再浅一些，可能是神秘的制作者在制造这顶头冠的时候熔炼进某种其它的奇异金属。
    可随着秦苏盯着它看的时间越久，愈发感到思绪不安，这种不安，很难去界定或描述。
    大概是头冠上的浮雕当他有了这种感觉，因为，精美的浮雕上，图案也包括了许多的怪物，半鱼半蛙，诡诞凶恶，丑陋无比，令人厌恶。
    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消散，仿佛来自记忆深处。
    当他举着剑就要劈下的时候，莫名的不舍又瞬间侵占了整颗心脏。
    有声音在告诉他：
    “这是绝世的珍宝，破坏了就是损失……”
    “这是世间仅有的一件宝物，破坏了就是损失……”
    ……
    那声音，伴随着黏腻湿滑的水声，又带着深深的诱惑。
    在声音的劝阻下，秦苏的剑停在了头冠的上空，脸上相继闪过犹豫、不舍，浮现出挣扎的神情，眼神逐渐迷离。
    声音没有停歇，仍然在继续诱惑：
    “你看啊，它多么美丽，不如，戴上它……”
    “戴上它……”
    “戴上他……”
    “戴上祂……”
    ……
    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却在重复之中似乎发生了扭曲：
    “信仰祂……”
    “臣服祂……”
    “爱戴祂……”
    ……
    “不要……”
    秦苏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将这些声音驱逐出去，面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狰狞，青筋凸起，大滴的汗珠向下滚动。
    他在与什么做着抗争。
    最后，令人难以置信，在与这位神秘存在抗争的过程中，这个人类武者胜利了，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手中剑用力挥舞而下，猛地砍在头冠的顶部。
    啪嚓！
    咔嚓！
    头冠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硬，也没有神秘的超凡力量庇护，仅仅只是普通的合金，在一位后天巅峰武者的全力一击之下，出现了裂痕，并逐渐扩散。
    那把足以削金断铁的神兵利器，也在相撞中，直接从剑身中央断开，剑尖的部分倒飞出去，在仍然愣神，喘着粗气的秦苏的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疤痕。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然后，有人拍了拍秦苏的肩膀，他转过头，看见熟悉的两个身影以后，顿时松懈下心神。
    然后，眼前一黑……
    ……
    “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看着这熟悉的街道，耳边是以往不屑一顾如今却分外亲切的叫卖声，还有来来往往不同打扮的行人……
    激动的赵柔和李伟，此刻竟完全忘记了男女之别，以及过往的恩怨，直接抱在了一起。
    看着这一幕，镇上的行人纷纷避开，有人不时发出几声笑，亦或是，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诸如伤风败俗、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之类的。
    “赵小姐，李公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一个诧异的声音惊醒了二人。
    那是一个大胡子的男人，面容粗犷，声音也粗放豪迈，腰间佩着一把长刀和一块铜质令牌。
    这人是镇上镇守的亲信，与李家和赵家这两个镇上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关系不俗，自然认识他们家的少爷小姐。
    被这么一提问，两人从噩梦中骤然惊醒，互相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快速地送开手，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
    大胡子男人忽然用手在鼻子旁扇了扇风，感到疑惑：
    “你们这是去哪了，一夜未归，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鱼腥味？”
    “没事，劳孙大哥费心了。”赵柔回过神来，稍稍整理了凌乱的发丝和衣袖，柔柔地一笑，却明显没有多谈的意思。
    她注意到姓孙的男人手里提着块大牌匾，明显是用上好的红木制作的，还散发着清香，于是便问：
    “别问我们了，倒是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吗？”
    “哦，一说这个。”姓孙的男人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镇守的命令，说是小镇从今儿个要改个名，上头也已经批复了。”
    “我还急着去换上牌匾，就不和两位聊了，慢走哈……”
    姓孙的男人一边往前赶，一边抽空回头，朝着两人挥挥手。
    赵柔也耐着性子挥了挥手。
    他们两个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想快些个回家。
    ……
    “终于换好了，辛苦孙哥了！”
    当牌匾换好的一刻，旁边立即有士兵上来巴结恭维，毕竟，这可是镇守身边的大红人。
    “瞧瞧这牌匾，挂的多么漂亮，多么有水准，多么……”
    可惜，再怎么憋，以士兵的文化水平，也憋不出几个好词来。
    “有个毛用！”孙哥笑骂一声，一巴掌拍在士兵的脑瓜子上。
    被打了的士兵讪讪地笑着，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以前我们这镇子叫啥名啊，我咋不记得了？”
    “呸！真是没有，这都能忘，干什么饭吃的！”
    孙哥这下真有些生气了，呵斥一声，可自己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一样也没能想出个答案，最后，一拍巴掌，干脆地也放弃了。
    “管他的呢，反正，现在我们镇，叫……”
    “大衮镇！”

 第一百七十章 去往奇迹的国度

    当林村长回到自己的家中，看到卧房里那碎裂的头冠，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发生的一切。
    “我告诫过他，不该管的事就不用管。”
    他将碎裂的头冠捡起，以及那断裂的半柄剑，上面还有未完全干涸的一丝血迹，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人类总是这么自大，自以为可以做到一切。”
    一个语调完全与林村长一致的声音突然传来，却并非从林村长的口中传出，而是来自地面，准确地来说，是来自站立着的林村长映于地面的影子。
    透过影子，可以看到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只深绿色，身体遍布着鱼鳞的似鱼又似蛙的直立怪物，头上戴着高高的三重冕，上面装饰着白金色光的金属饰品，身上披着奇怪的长袍。
    与秦苏所见到的领头者一般无二。
    他也是站着，脚心却与林村长整个人相对，倒立着，处于另一个世界。
    以领头者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荒废土地和石墙蔓延开来，形成一座巨大的柱状教堂。
    这是在一条坍塌陷落、参差不齐的奇妙的天际线上，升起的一座身首异处的古老教堂，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敞开着漆黑的窗洞，呈现出危险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倾斜角度，充斥着空洞和死亡的气息，被蜘蛛网、蠕虫和怨念占领。
    教堂的墙面上粉刷的白色涂料已经变成了灰色，并且在不断脱落，高悬着的黑金两色的牌匾也已经字迹难辨，仅能模糊地看出那是——
    “大衮秘教”！
    透过影子，那个倒立的世界里，传来沙哑刺耳的钟声。
    领头者向着教堂的中心走去，那里，同样有一顶一模一样的头冠摆在紫色的天鹅绒毛的垫子上。
    可是，现在同样碎裂开。
    明明领头者走了不少距离，他的脚心，始终与林村长的鞋底相对，隔着世界的一层，像是镜子的里外。
    领头者将碎裂的头冠捧起来，用和林村长一般无二的声音平静地叙述：
    “有人类闯进了这里，将圣物破坏了。”
    “他很强大，给我一种感觉，他是这里的实际掌控者。”
    林村长表情不变，语调也未变：
    “这不可能，荣耀只归于伟大的父神。”
    “是的，荣耀只归于伟大的父神。”领头者点点头。
    然后，他将手中的碎裂成两块的头冠直接扔向地面，与此同时，林村长也将头冠抛向地面，不同的是，林村长将那柄断裂的、沾染着血迹的剑尖也一并扔了下去。
    林村长的影子微微颤动，然后，他蹲了下来，从地面上拿起一顶完好的头冠，尊贵又奇异，与原来样子毫无差别。
    领头者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一样拿到了一顶完好的头冠，以及，一柄断裂的剑尖。
    秦苏所留下的，不知为何，并没有被带走。
    他们将头冠摆回那紫色垫子上，一切就和原来的一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村长和领头者同时看向一个方向，林村长平静地开口：
    “有客人来了。”
    领头者慢一拍地开口：
    “我也是。”
    只不过，两位见到客人完全不一样。
    林村长的眼中，院子里，首先看见，有一簇簇水晶自土壤中长出，现出橘红色条纹，如花朵一样绽开、颤动，流淌出乳白色浆液。
    领头者的眼中，率先见到的，是一只身上戴着许多用某种奇怪的金子做的亮闪闪的手镯、臂环和头环，外貌灰白又青绿，和他一样，似鱼又似蛙的怪物。
    他们用相同的声音同时开口：
    “欢迎。”
    ……
    赵柔回来了，回来了这个熟悉又亲切的城镇，原本对于这个偏远的小镇，她是不屑一顾的，她渴望的是更大的天地、更高的权势。
    进入县，或是府城，嫁一个好人家。
    比如在林家村遇见的那位秦苏公子，赵柔一眼看出此人的不凡，气质非凡，定然是大家族出身，于是就想要攀附，可初见时，终究是顾及一旁的李家出身的李伟的脸面，没有太过出格。
    如今，时时想起，不免遗憾。
    赵柔倚着窗，一缕乌黑的发丝垂落。
    此刻的她，上身着一件淡绿轻纱罗衣，纹理斑驳、飘逸秀丽，下身一袭百花裙，素手纤纤，攥着一块浅绿色菡萏帕。
    脸上略微显出几分难掩去的惆怅。
    “小姐，有人想要见您。”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让他进来。”赵柔知道来的人是谁，连头都懒得转过来。
    来人也不介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平复下某种奇异的心绪。
    正是李伟。
    他用略显平静和冷漠的声音开口讲述：
    “我做梦了……”
    “梦里，有沉没在水底的巨型柱廊和水草漂扬的石墙迷宫，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
    “我还梦到了我的外祖母……”
    “她穿着奇特而美丽的服饰，走在水下的道路上……她居住在磷光闪烁的宫殿里，那里有许多柱廊，花园生长着怪异的珊瑚和奇形怪状的开着花的植物……她对我的到来十分欢迎，对我说，她将长生不老，将去往一个充满奇迹的国度……”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的癔症越来越越严重了！”
    “你必须要大夫治疗！”
    赵柔猛然转过头，尖叫着，打断了李伟的叙述，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害怕还是好奇，或者都有，要不然，她也不会允许他进来。
    “出去！”
    “现在就给我出去！”
    明明是她允许李伟进来，明明她已经大概知道这人会说些什么胡话，可偏偏又又忍不住。
    “好的，我会再来找你的。”李伟的反应有些呆愣，说完就离开了。
    “他的外祖母已经死了，他的外祖母已经死了……”
    像是不断自我说服一般，赵柔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已经回到了镇上，回到了镇上，回到了……”
    她突然卡壳，忘记了这个镇子曾经的名字，只好临时更换成，更加熟悉与陌生的新的镇名，怪异而没有意义一般：
    “大衮镇！”
    如李伟所言，没过几天，他又回来了，平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散发出怪异味道的茶——那是几天前李伟到来时的茶水，没有更换。
    他没有异常地喝下茶水，眼睛怪异地注视着赵柔，面部肌肉的反射动作变得全然陌生。
    说话也变得笨拙而怪异，用词有一种奇特的矫饰特质，发音变得粗鄙而陌生，使用了一种极其难以理解的表达方式，但还是将所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
    “我已经制定好了一个计划……我们会游向海中阴郁而黑暗的礁石，潜进黑色的深渊，那里有巨石建筑和无数圆柱体，还有巨石撑起的穹顶和圆形拱门的城市……我们将进入一个奇迹的国度，以长生不老的姿态，在荣耀中，永远生活下去……”
    “好。”
    这是赵柔的声音，她的衣服也没换。
    ……
    “大衮镇？”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青云县下辖的镇中，有叫这个名字的吗？”
    一座府邸大厅里，一个长胡的中年男人正批复卷宗，皱着眉问。
    一旁的助手是个年岁已大的老人，不过，在这地理方面确是个好手，不然，也不会做到如今的位置。
    老人眯起眼睛，仔细了思考一番，才说：
    “禀报大人，那块区域应是一块废弃的土地，没有什么大衮镇的存在。”
    “嗯，看来是记载出错了，回头叫卷宗司的人给改过来。”中年男人点点头，吩咐下去。
    “是。”
    ……
    有卷宗记载：
    “大秦七四三年间，有一樵夫于荒野处，挖出大量金块……”

 第一百七十一章 牧师

    时间线往回拉，三人正赶往大秦国都的路上，叶清突然提出来的绕路，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确确实实，感应到了这里的异常。
    而在踏进了林家村的那一刻，叶清就知道了脚下的异空间，这个可以称为倒影世界的存在，依附于整个渔村，但又并非真正源自此。
    在那天与秦苏分别，叶清带着小青进了自己房间之后，其实他就准备好了实施接下来的一切。
    为了省事，他直接让小青陷入昏睡，并单独划拉出一个空间，不会被任何人给发现。
    没有犹豫，安排好这一切后，他直接利用自己的权限强硬地突破两方空间的限制，进入了这个倒影世界。
    那里是一个看来比渔村大得多的城镇，充斥着怪异的鱼腥味，以及，他不熟悉的某位神秘存在的力量，在隐隐向这里辐射。
    随着某种咯咯作响的声音，向前行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河流，在鹅卵石铺就的空地缓缓流淌。
    河流的一侧，是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半圆形斜屋顶砖结构的建筑，并且，从那里开始，有几条街道分别向东南部、南部和西南部辐射而去。
    街道上，是清一色的低功率白炽灯，微小而昏暗，这突然的现代化场景，反倒让叶清感到了些许陌生。
    这里建筑物的保存情况不佳，他可以看到，在摇摇欲坠的房屋底层偶尔会开有商铺，上面挂着肮脏简陋的招牌，还有一两辆停在马路边上的汽车。
    他的耳朵微动，被隐隐穿来的瀑布的声音所吸引，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前面有一条相当深的河峡谷。
    在这里，水声已经大到震耳欲聋了。
    穿过河流，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经过了蔓藤盘绕的石墙，幽暗阴沉的林地，逐渐深入这片阴郁之地的幽暗核心。
    那是一片巨大的半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古老的柱形教堂，残破不堪，散发着危险而荒诞的气息。
    其天然的扭曲程度，就仿佛感染了令人憎恶的某种传染疾病，受到隐秘的畸变力量的操控，总是阴霾重重，异于常态。
    这座教堂的表面依旧有着灰白色的涂料残留，挂着一个字迹难辨的牌匾，以此来告诉每一位旅者，这里是——
    “大衮秘教”！
    “大衮，大衮……”
    叶清喃喃，不自觉地发出声音，隐隐与四周产生了呼应。
    于是，突然便起了风。
    风将浓重的鱼腥味刮来，任谁都会从生理上和心理上生出双重的厌恶，连叶清也不例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教堂中走出一位明显是位牧师的家伙，只是，在穿着的某种非常特殊的教服下，是似鱼又似蛙的深绿色怪物，头戴着高高的三重冕，步履蹒跚的样子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不祥之感。
    他看见叶清的到来，用一种怪异的、完全异于人类语法结构和发音方式的语言大声呵斥，疯狂地、不可名状地。
    幸好，叶清的“语言通晓”能够帮助他听懂绝大多数智慧生命的话，这是基于灵与灵之间的交互。
    他正在说：
    “你们这些胆敢寻求窥探帷幕另侧的罪者，可知道，在伟大的《父神之书》中曾记载过，这单单一瞥，即会付出何等可怖的代价。你们这些敢于穿越阴影的人，从无折返，只能被无形的黑暗之物占据与约束，化作守望父神秘密入口的畜群与繁茂孽生之物！”
    然后，话音落下，骤然间，就从风中刮来阵阵的刺骨寒意，侵蚀着每一个生命体。
    狂躁的声响从地面之下传来，眨眼间，大地上就孽生一条巨大的蠕虫，从土壤中，竖起几十米、近百米之高的身躯，向叶清伸出了苍白而黏稠的前端。
    它张开骇人的巨口，足以将一座楼房轻易吞噬，仿若幽深的黑洞，这苍白而又满是黏液的巨噬蠕虫，令人毛骨悚然，不住地战栗。
    怪形怪状的牧师继而继续发出怪叫，分外嚣张：
    “你可知，这巨噬蠕虫大愚，而后狡黠，胀至尺寸惊人，能使大地受灾，暗凿大地之毛孔，罪者之魂无法脱离，只能哭待蠕虫啃噬尸骸为止。”
    此刻的叶清仍保持着庄周的外貌，苍老的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厌恶的神色：
    “我讨厌这里，以及这里怪异的模样。”
    声音落下，原本气势汹汹地朝着叶清扑击而来，掀起大片的风暴和烟尘的巨噬蠕虫顿时静止在原地，然后一片片地碎裂开来，化作一只只纷飞的蝴蝶。
    蝴蝶融进大地，驱散了这里始终萦绕着的恶臭的鱼腥味，将这片青白色的灰暗世界一点点变成彩色的。
    于是，在这种变化之下，无数的鸟鸣混合着响起，曙光照射进来，在古老教堂巨大的灰白色圆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照进紫色的黑暗的窗口，爬在怪异的缠绕着的藤蔓上。
    这幅美景，对于牧师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末日。
    那光线照耀在他的身上，顿时感受到了某种拉扯感，来自于灵魂，来自于意识的构成，任何死亡、任何毁灭、任何精神或肉体上的痛苦，都不足以比拟这种因为逐渐自我的丧失而产生的极度绝望。
    相比之下，消散在虚无的只不过是平和安宁的遗忘，而牧师意识到了存在，可却又慢慢知道，自己将不再是一个能够与其他东西区分开来的明确存在——知道自己不再拥有自我——最为无可名状的苦痛与恐惧轰然袭来。
    有什么瞬间坍塌了。
    他仅存的意识在疯狂地呐喊：
    “我诅咒你，罪者！永陷怪异恐怖，所存之物不为眼所能视，身无存于墓，骨灰无归处……”
    叶清终于吐出一口气，轻松了许多，并非是因为这牧师的恶言恶语冒犯了他，而是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片世界的力量试图侵蚀他，让他感到极度的不适。
    于是，干脆释放出力量，彻底净化这一片区域。
    虽然，他也知道，不能持续太久。
    在叶清的力量辐射之下，古旧的教堂换了一个模样，缠绕上梦幻般的藤蔓，闪耀着金色的光泽，如同童话中的城堡，阴冷的气息也消散一空。
    他悠闲地踱步走进教堂，空气中弥漫着芬芳馥郁的香气，教堂中央，是一顶精致华美的头冠，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当叶清走近时，他听到从头冠上散发出的声音：
    “白天，它们在云纹大理石宫殿中纵情狂欢……”
    “夕阳西下，它们走出宫殿，漫步在芬芳的花园里，欣赏反射着璀璨金光的寺庙、柱廊，拱桥和银盆喷泉……”
    “夜晚来临，它们登上沾满露水的高大露台，坐在斑岩雕刻的长椅上扫视群星，或是俯身倚靠在褪色的护栏上，凝视城市背面陡峭的山坡……”
    “它们是大衮的畜群，是万物终将归于之所……”
    “哼！”
    “胡说八道！”
    在叶清的手下，这顶头冠脆弱不堪，登时碎裂成两半。
    “这里是因为‘梦境行者’的代价所引起的神话梦境的畸变，原本我以为，这些都不会发生，毕竟，这是一个神话级别的梦境……”
    “可问题是，会发展成如今的规模化、信仰化，其幕后，必然有力量辐射，例如这位不知名的大衮，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意，或许，换种说法，与其说是有神秘存在趁着畸变期间入侵了梦境，倒不如说，是畸变的源头，或者，生活在畸变之中……”
    “只是，这倒影世界，又是如何制造的？”
    “可惜，虽然把核心的头冠给破坏了，但是另有根源，无法完全破坏，迟早会复原，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将其和神话梦境割裂开来，延缓后续的发生……”

 第一百七十三章 皇人城

    当暮色即将跌入黄昏，一行人坐着马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登上一座低矮的草地缓坡，被夕阳余晖点燃景色之下，一座无可比拟的城市出现在眼前。
    那高大得令人不敢相信是人力足以建造出的的城墙，附带有数十座城门，高大巍峨，站在城市周围的平原上就能远远眺望见望见，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似乎在晴空中放射光芒，又被团团云雾萦绕。
    这里是中皇府的中心、皇都——皇人城，即是大秦王朝的中心，秦皇及其宫殿所在，政治的中心。
    素有“天下十三府，中皇府第一，皇人占七八”的美誉。
    做好登记，领取通行证之后，老车夫一拉缰绳，架着马车，随着人流缓缓驶进巨大的皇人城。
    也许是被喧闹的人声惊扰，那停留于马车窗前，停了一路的美丽蝴蝶，缓缓振翅飞向平原。
    此刻正是傍晚，即将入夜，可城内繁华却不减丝毫，有些商家早早就将各色的灯笼点起，斑斓绚丽。
    街上人很多，拥挤的人流汇成长河，各色的头饰闪闪发亮。
    “来啊，快来啊，好吃的冰糖葫芦！”
    “上好的胭脂首饰，物美价廉……”
    “皇人城这边绝对见不到的特别的骨饰……”
    ……
    喧闹的叫卖声奏响独有的人烟气息，勾得那神仙也忍不住，想要下凡体验这红尘滚滚。
    老车夫将马车停在云青客栈的后棚里，虽说青云县的云青客栈才是主店，但皇人城开的这家更加气派。
    招来几个小厮停好马车，摆上脚凳，帮客人下马车以后，老车夫又连忙为自己招揽生意：
    “几位客人要不今晚就先在云青客栈住下，也省去劳心劳力，有我说道几句，肯定比那皇人城的其它的几家客栈便宜。”
    像这种在县城之间来往的旅客，往往就是客栈的隐性客人，负责的车夫若能招揽下，也能多拿几个赏钱。
    “不必了，我们在这皇人城里有地方住。”小青最后下来，提着不大的包袱，笑着拒绝了车夫的好意。
    老车夫微微扯了扯胡须，有些懊恼，知道自己这是看走了眼，刚想多说几句挽回一下，却发现人已经走远，在人流中消失不见。
    ……
    “庄先生，秦苏在这皇宫外也有座府邸，离这不远，今晚不如就先去那里住一夜，好好歇息一番。”
    三人穿行于人流之中，秦苏对着身边庄先生恭声开口。
    “就是就是，都这么晚了，庄先生不如在公子的府邸那先住一晚上。”
    小青对庄先生这位神仙中人虽然同样抱有尊敬之心，但反倒不像自己公子一样，很多时候都拘着礼节，随意一些。
    “既然你们都邀请了，我又怎么好拒绝呢。”庄先生轻轻一抚花白的长胡，笑着说。
    他这一次出行，更多的是抱着玩乐的心态，研究其它的东西反倒是次要的，毕竟，变化期还没来，“活性之神”虽已有踪迹，但还是需要继续筹划。
    只有抓住了“活性之神”，后续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也包括“以武兴道”这个设想。
    “倒是，局部的武道大兴可以初步实施……具体的，还是要看有没有合适的物品或者秘术……”
    叶清视线在面前为自己带路的秦苏身上停留一瞬，若有所思。
    ……
    秦府。
    远离喧闹的市场，这块寸土寸金的住宅区处于别样的幽静之中，可以看见，有许多座气派的府邸就盘踞其上，每一座都占据了不小的面积，路人皆知，这皆是属于宫中的达官显贵。
    其中一座便属于秦苏。
    按理说，作为皇子，他应该在宫里居住，直至被分封做一个闲散王爷。
    但，早年间，这位并不受宠的秦皇幼子就表达了自己不愿争权夺利，只游山玩水与追求武道的意愿，也许是意外地触发了那位皇帝对其的少量的爱子之心，于是便在皇宫外赏了他一座府邸，还送上不少添置的上好的家具。
    守门的侍卫先是看见了秦苏和小青的脸，又确认了出示的令牌，立马恭敬地跪下行礼：
    “恭迎三皇子回府。”
    门被打开，一进府，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
    只见入门便有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以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穿过前院，绕过走廊与几扇门，一路上，可以看见内设曲水，有长桥卧波，水面玉荷亭亭。
    然后，秦苏领着庄先生一路来到了一名为“来轩阁”的阁楼。
    “先生委屈一下，今晚就先住这，如果有什么需要，传唤侍女便是。”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又不挑剔。”庄先生随意地摇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好了，你先回，不用在跟旁伺候我。”
    来轩阁虽只是一部分，同样不失气派，雕梁画栋，檐牙高啄。
    屋前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别有一番雅致。
    进了屋，屋里有华贵的摆设，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不认识的名人法帖，以及砚台和各色笔筒。
    墙面上挂着一大幅《海上生明月》的图画，下边紫檀架上放着几串紫檀木的佛珠，和几座姿态各不相同的佛像，佛像面前，是几个香炉。
    可以看出，受佛教影响之甚。
    一旁有个书架，摆放了各类书籍，从杂记到史实，无所不包。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可见得经常有人来打理，不会有怠慢。
    对于叶清此时的状态来说，根本不需要睡觉。
    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一瞬间抵达皇人城，不必耗费太多的时间，这一路上，为了完善自己的设想，顺便还研究了一下秦苏的身体状况。
    当然，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以赛亚的话，再加上阅读了丹尼尔的《1255：灵性的溢散与收集》这本书之后，对灵性有了更深刻些的理解，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只是，还不确定是否可行……”
    墙面上挂着的《海上生明月》不知何时被叶清取下，拿在手中，隐隐间，那原本就栩栩如生的海面竟然产生了波动，大块的阴影悄然浮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清月郡主

    “这是哪来的乡下的老头子，竟然坐在这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身麻布长袖蓝灰色衣服，留着花白的、长至及胸的胡子的老生模样的叶清，正坐在一个处于湖中央的亭楼里，手中茶杯内茶水泛起异样的波澜。
    突然，浮于水面的游廊上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男声。
    叶清应声侧头，就看见一身着锦绣罗衣的华贵男子头顶玉冠，乌黑的头发束起，眼底青灰，略显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不合时宜的嘲讽，一双吊梢眼显得十分滑稽。
    他有些讶异，按理说，他大闹佛门圣地大雁塔那一幕这么多人看着，真佛中执掌战争的存在的因陀罗都因此而亡，早就应该引起皇人城中众多权贵的注意。
    他又没有刻意遮掩面容，不可能不传播出去，普通人不知道无可厚非，但这么一个可以出现在太子东宫的人却不了解，怎么也说不过去。
    是的，这里正是皇宫内，秦太子所居住的东宫。
    在秦府过了一晚，秦苏就迫不及待启程，要见到自己的大哥，叶清没兴趣打扰二人的相聚时光，就出来走走。
    对于这些真正存于古代而如今重现出的古色古香的美景，他还是颇感有趣的，有种别样的韵味。
    虽然，与他前世的任何一个朝代都对不上，毕竟只是一个杂糅体。
    可没想到，居然能够碰上最喜闻乐见的“反派找事，扮猪吃老虎的主角反过来打脸”的戏码。
    稍微转念一想，便知道，这人是被推出来的。
    至于其中有关政治的深意，叶清懒得动脑子想，如果是现实中的“伪鸦神使者”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面对卡特铎兰帝国的压迫，那还要考虑考虑，毕竟，黑鸦教团的势力大不如前，两个心怀鬼胎的神话虎视眈眈。
    可在这个世界，庄周为南华真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神仙，即便是世尊降临，他往界域一躲，同样那他没办法。
    一个由凡人组成的皇朝，其中的弯弯绕绕，完全都不是一个层级，哪里提得起兴趣。
    所以，此刻叶清依旧安然坐着，手中茶杯轻晃，看着眼前的嚣张男子可以拿出什么来压他。
    就当是看一场小丑的马戏。
    吊梢眼男人看着眼前毫无反应，依旧坐着的朴素老人，眼中空无一物——像是没有将他放进眼底，心中的怒火莫名燃烧地更加炽烈。
    “你看什么看，不知哪来的不知礼数的草民，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就算你是大哥不知在哪个角落招来的无用术士，待我和大哥说几声，也必让你身首分离！”
    “不过一介贱民，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睛下酒！”
    这男人竟然是二皇子，因为打听到秦苏回来，去找了秦太子，就立马赶往东宫，因为太子正与秦苏畅谈不见客，不得不往花园绕来。
    没想到，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旁若无人地坐在湖中亭里，想着这应该是太子从江湖招来的术士——秦太子向来如此，江湖许多奇人异士若真有一份本事，可以在其这得到一份酬劳不少的工作。
    可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这老头竟然还是一点不知好歹，当真是让他怒火中烧。
    当即就要吩咐身旁的侍女叫人将他拉下去，可又一个声音传来：
    “住手！”
    对于二皇子秦安来说，这声音极其熟悉，让他身体一颤，下意识地顿了顿。
    游廊上，一女子正翩翩走来。
    淡蓝色宫装痞身，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几缕乌黑的长发随风摆动，头发未盘起，各色璀璨夺目的金色簪子插于发间，珠宝镶于其上熠熠发光，紫红色的流苏一步一摇晃。
    耳边，几撮雪白的毛发垂落，像是某种装饰。
    可如此美艳俗气的打扮，却丝毫没让她显得黯然失色，反倒那绝色的容颜，将这一切都撑起来，美得大气磅礴，尤其是那一对眼睛，犹如皎月一般，盛满清晖。
    “清月阿姐。”男人弱弱地叫了一声，没什么底气。
    来人正是皇帝的长女，比其他的公主王子都大上许多，名秦清月，如今也已经被封为清月郡主。
    虽不是皇后所出，但在众皇子皇女之间莫名有威严。
    二皇子一看到她，就如同老鼠遇到了猫，顿时气焰尽消。
    可面子不能失，还是硬气地反问了一句：
    “阿姐为何拦我？”
    “面对庄先生，不可失礼，还不立刻向他道歉。”秦清月两条柳叶眉倒竖，威严地喝斥道，丝毫没给他面子。
    “我不！”二皇子一咬牙，扭头看向一侧，拒绝了清月郡主的要求。
    啪！
    令叶清都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清月郡主竟然直接就一巴掌打在了二皇子的脸上，留下了红彤彤的印子，一点没留情。
    她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条洁白的手帕，擦擦手，并随手往湖中一扔。
    “道歉！”她再次重复这两个字。
    “你……”
    二皇子经此难堪的一遭再说不出话来，直接双眼通红，几欲流泪，在眼中打了几个转，什么话都没说，推开侍女，往外狼狈地跑走。
    “殿下！”
    “殿下！”
    ……
    几个侍候的侍女连忙提在后面追上去。
    “庄先生，多有冒犯，还请恕罪，是二弟不知礼数，小女替他在此向您道歉。”
    清月郡主提裙，微微鞠躬向坐在椅子上的朴素老人行礼。
    “不，没什么，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好冒犯的，只是觉得，看了一场好戏。”
    叶清脸上挂着奇异的看不懂情绪的笑容，挤出深深的皱纹。
    “哦，这又是什么意思。”清月郡主美丽动人的脸上流露出不解。
    旋即，又转而变成些许的愤怒，双眼微红，竟致使这之前表现如此刚硬的女子眼角竟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难不成，我弟弟以及我的种种表现，在您的眼里，不过是戏台上的一场戏，将我们看作戏子一样的人物……纵使庄先生您为神仙众人，也必须给出一个说法，不然……”
    说话时，秦清月定然是气极，胸膛一起一伏，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怒目而视。
    “我可没心情陪你玩这种无聊的、自导自演的戏码，有什么事直说，别浪费我时间。”
    叶清看见这一楚楚动人的一幕面色没有改变，只是似笑非笑地抚了抚长胡。
    “是，吉祥天女？”
    听见这一称呼，秦清月脸上的表情骤然沉寂，变得冷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应如蛇之蜕皮

    可没过一会儿，冷漠的表情又骤然破冰，仿佛春暖花开一般，秦清月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颜：
    “容嬷嬷，先下去，就让我和庄先生单独谈谈。”
    “是。”
    一直站在秦清月的侧后方一语不发、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人突然开口，有些凶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秦清月调整一下长裙而后优雅落座，期间，还为庄先生倒上一杯茶。
    “怎么，不怕她说出去？”叶清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似笑非笑，加上白胡子的部分遮挡，更显得有些神秘莫名。
    “容嬷嬷是个老人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不然，也不能在我身边待这么久。”
    秦清月脸上保持着恬淡清雅的笑容，步摇轻微晃动，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杯沿轻靠唇角，并赞叹一句：
    “茶不错，想来定是崇吾那边第一日采摘的新茶，烘制后连夜送入皇人城。”
    她将茶杯放下，红唇轻启：
    “倒是先生是如何认出我的，对这具身体，我可没进行半分的改造。”
    “就和那林家村的赵柔一样，也是你吉祥天女，在一次次轮回之中，无论是大佛也好，真佛也罢，总归是与常人有异，一眼能够看出。”叶清也喝了一口茶，不过，他可尝不出是不是什么崇吾府那边的新茶。
    “这么说，秦夜那边，也逃不过先生的眼睛了。”
    秦清月口中的秦夜，是秦苏的大哥，也是秦太子，公认的继位者，下一任的新的秦皇。
    但，这不过冰山一角，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身份，那就是实际为真佛之一的苏利耶。
    下界之中，只有三位真佛留存，而剩下的两位真佛，吉祥天女和摩醯首罗则均常年居于天界。
    其中，因陀罗已进入转世，恐怕那个濠村新诞生的伴有满天雷电的孩子就是新的“因陀罗”，将在一次次的轮回之中，再一次强大起来。
    文殊常年居于大雁塔第八层，具体干什么未知。
    苏利耶不知去处，没想到竟然来了大秦王朝成为秦夜，安心做了一个皇子。
    如今，摩醯首罗应该还在天界，一月多前的佛莲升降，恐怕也是为了接引吉祥天女下凡，只是目的未知。
    林家村的赵柔是她，眼前的秦清月、清月郡主也是她。
    “按先生所说，是我们轮回时积累的的‘佛念’特殊，暴露了自身的异常。”
    叶清微颔首，知道了“佛念”这一词汇。
    他所看出的异常，是这些所谓的佛陀的灵性，比之寻常人深厚，又发生了某种异化，有专门化的作用。
    这么一看，佛教的轮回法就有极大的可取之处，毕竟，也能积累灵性，虽然会使灵性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变化，而且，还会有副作用，比如“罪业”的积累。
    叶清手中茶杯微转，有了深入探究的想法，这总比他一个人摸索来得强。
    “我很好奇，你呆在这宫里成为一个普通的郡主有什么意思，怎么不像因陀罗一般，展现异常，然后被接入大雁塔。”叶清问，他确实好奇这个。
    苏利耶也是一样，对于这些真佛，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想必在庄先生的眼里，我以现今的女子之身有如今的地位，定然是倚靠了不少属于真佛的力量。”
    秦清月微微一笑，披身的淡蓝色宫装随着动作而裙幅飘扬，耳边几撮雪白的毛发垂落又被拨起。
    犹如皎月一般盛满清晖的眼睛时刻直视着你的眼睛，充满生气。
    不经意间流露的，是属于上位者的自信。
    她继续说：
    “其实不然。”
    “我所倚靠的，只有‘秦清月’所带来的一切，从头至尾，没有别的、外来的力量的插手。”
    “这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过程，幼时被折辱、谩骂，便一步步在宫中向他们讨回。”
    “秦清月”所经历的一切，她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这其中所蕴含的磨难与心思，轻易便能窥见其中的深沉，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概括的。
    以女子之身，能做到清月郡主这一地位，对堂堂的二皇子出言不逊，打骂，这可不是常人能企及的。
    “这倒和我所熟知的佛有些不同。”叶清嘴角微扯。
    “哦，先生眼中的佛应是如何？”
    “听说佛有三业，身业、口业、意业，意身不履邪径，不染恶习，不任伤生，即不杀、不盗、不淫，则身业清静；口不妄言、绮语、两舌、恶口，则口业清静；不贪、不嗔、不痴，则意业清静……如今你为秦清月，在这纷争的宫内，三业之中，难免会犯，难道不是和你的信奉的教义违背。”
    秦清月眼睛微眯，绽出如花的笑靥：
    “先生当真是了解，可惜，吉祥天女为佛教信徒，秦清月却不是，这两者还是要分清楚的，待秦清月老死入轮回之后，吉祥天女自会将她曾经所犯下的罪业一一洗净，此为‘明本心’。”
    “世尊留下的印记还在，便能护持轮回继续进行，然后，在一次次‘明本心’中强大自我，积累愈加深厚。”
    “此身为凡身，应如蛇之蜕皮，抛弃浮尘过往，明本心，追求佛理，褪去六根清净以及这肉体凡胎——令机械赋理性，窥见轮回真理，大佛心驱动。”
    “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叶清点头。
    “那不知，清月郡主找我有何事？”
    他没再称呼她为吉祥天女。
    绕了一个大圈子，也终于，回归一开始的正题。
    “本来，我一开始的计划，是接着教训秦安，获取先生您的好感，顺利接近，在长久的相处之中获取信任，可现在……既然已经被识破，就不得不转换策略。”
    秦清月叹了一口气，又突然语出惊人：
    “先生对轮回之城感兴趣吗？”
    “嗯？”
    叶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感到惊讶：
    “你这是，准备出卖‘释迦牟尼’，你不是信仰祂吗？”
    该不会，又准备用秦清月非吉祥天女这个理由，可问题是，轮回之城也不应该是秦清月一个皇帝之女该知道的，这是吉祥天女和摩醯首罗负责的事务。
    不过，在这一方面，秦清月又没有区分太开。
    毕竟，本质上她为吉祥天女，只是皇宫里所发生的一切应套在秦清月这个壳子上，毕竟她没有动用任何能力，而一切终了之后，这些还是应由吉祥天女承担。
    “先生，这谈不上信仰与否，我一直尊敬着世尊，信仰着世尊……不过，不仅是我，摩醯首罗、苏利耶、因陀罗、文殊都信奉的是心中佛，哪怕是那些普通的大佛，也都有各自的理念，是这世尊，又非是这世尊，是如来、无上师，又非是如来、无上师，应只为‘佛’。”秦清月摇头反驳，表情很认真。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地面危险之源

    “先生你看，苏利耶转世成为秦夜，化作大秦太子，如今已过近三十载，连我都不清楚他的目的所在，不过，定然有自己的坚持所在。”
    茶微微有些冷了，秦清月却毫不芥蒂，溅出的水花落于唇角，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抹去。
    “人活一世，大多数人只为‘活着’，而当这个愿望满足以后，自然开始有别的追求。”
    “佛讲求度世人，若连自己都度不了，又何谈度别人。”
    伤春悲秋了一番，她话音又一转：
    “想必这些，先生也是没有兴趣听的，于我看来，佛与道是两条不同的路……不如，可从我这了解一下轮回之城……”
    “轮回之城里进了人类可是一件前未有之的大事，一出现，‘主脑’就将相关影像发给了我，恰好这些事务是由我负责，我便私自做了主张，不做处理，放那人类出了城……事实上，只要我不做出决策，‘主脑’就无法攻击，它无法置一名机械公民的生命于不顾，这是铭刻于底层的逻辑。”
    “这件大事就发生在开天异景之后短短的时间里，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于是我猜想，先生应是对轮回之城有一些兴趣的……”
    秦清月歪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白嫩如葱般的手指在桌面轻点。
    “你想要些什么？”叶清眼皮微抬，语气平淡。
    就如这清月郡主自己所说，既有所行动，那就有所求。
    “我跟着先生修行武道如何？”
    “哦，你对这感兴趣，可你要知道，道教的武道发展十分粗糙，对上寻常人还好，若对上佛教，连一发子弹都吃不下。”
    “先生莫忘了。”秦清月“噗嗤”一笑。
    “非吉祥天女要修习武道，而是秦清月，这位皇帝的长女，因与道教仙人相遇，被其看中了绝世之天资，无论如何都要将之收为徒弟。”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如同一只慵懒的狐狸，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野心。
    “这岂不是好处都让你占了。”叶清也愣了一下，旋即抚胡大笑出声。
    “怎么会，我手中所握着的只属于吉祥天女才有的情报，可不会让先生有半分失望。”
    “那好，我答应了。”
    对于叶清来说，这没有半分损失，无非是再多一个实验体的事情，在他的手下，无论是秦清月还是吉祥天女，都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对了，我若想要知晓佛教轮回之秘，能从你这里获得吗？”他问。
    “不能。”秦清月斩钉截铁地摇头。
    “并非单单我，文殊、摩醯首罗、苏利耶他们同样如此，更别说因陀罗了，这些，只掌握在世尊手里，你也只有可能从祂的手里获得。”
    “不过，除了世尊手中，倒还有另一个办法……”
    秦清月顿了顿，又继续说：
    “那就是，在荒野中获取……”
    “荒野之上，有各种危险，尤其是黑夜，更是变幻莫测，哪怕是变化期之外的不变期，同样是吞噬生命的墓地，为此，荒野上的人类不得不转入地底，可实质上，这些危险并非没有来源——那就是，世尊的布置！”
    “以知识化作锁链和污染，整个荒野的地面之上，除变化期这一段时间里以外，都化作祂的领域。”
    “这样做，保证了世尊在天界的最大主权，可同样也是向所有人公开了自己已有的知识，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方法，不过，我猜测，如果可以抵抗污染的话，亦可以反向获取其中的知识。”
    “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先生您想要的……”
    到了最后，秦清月到底也没有透露轮回之城重要的信息，她是一个聪明人，选择在之后的相处中，慢慢放出。
    光是今天她透露的有关荒野地面的危险来源，就有足够的分量了。
    ……
    转眼到了中午，秦苏作为三皇子，去见了自己的父亲一面，不过，依旧昏迷之中，依太医所言，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之后，秦夜作为东道主，邀请庄先生留在东宫用餐，不过，叶清没有应约，独自离开了。
    虽如此，这次的聚餐在宫殿内还是照常开启。
    毕竟，秦苏难能回来一趟，恰好，秦安和秦清月也在，尤其是秦夜，这些天除了看望他们的父皇，还要处理政事，平时可难有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因情况特殊，没有大张旗鼓，只是简单地围于桌前，吃一顿饭。
    或许常人很难想象，在平民百姓眼中应相互争权夺利的皇嗣，竟能如此和谐地坐在一起。
    当然，表面如此正常，至于各人心中想了什么，那只有他们心中知道。
    宫殿里，穹顶极高，高得甚至会让里面的人感觉自己身处在天空之下，墙上绘有各色壁画，角落的几个架子上，摆有几座金身佛像，檀香正点，袅袅萦绕。
    宫殿由许多立柱支撑，这些立柱都是用彩色的大理石制成，上面雕刻着精美无比的图案，地板的间隙中，用的精致无瑕的绿宝石、天青石、缠丝玛瑙点缀。
    足以见其豪奢。
    几人围于一方桌四周盘腿而坐，其中，秦安极其不合群，闷不做声。
    原本，他趁着秦清月与庄先生畅谈之时，想要向秦夜告状，没想到反被教训了一顿，如今自然暗暗不服气。
    作为主人，秦夜自然坐在最上席。
    一身黑金色繁复衣袍，栩栩如生的五爪神龙攀附其上，似乎随时将要活过来，腾越云海间。
    虽然还未登基，但就有如此殊荣，这是历朝历代的太子未有的。
    说起来，这三兄弟虽是同一父亲所生，其长相和外形却是大相径庭。
    秦苏年龄最小，却生得最高大，一米八近一米九的大高个显得鹤立鸡群，面貌俊朗，加上习武之后体型健硕，颇有男子气概，站在一起之后，旁人反倒会以为他是大哥。
    秦安则相比另外两位，面容普通，一双吊梢眼更是有些滑稽，显得稍稍磕碜，不单性格不合群，连外貌也一样不合群，若是加上秦清月，则对比更强烈。
    秦夜年龄最大，单从外表却看不出什么，面貌在三人中最为优秀，俊美异常，身形修长，一身气质温润如玉。
    他看向秦清月，有点低哑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
    “最近怎不见悦欣和紫姬？”
    秦皇的子嗣可不止这几位，龙子全部到场，除了清月郡主，那些公主可是一个没来，秦夜提到的也不过是他比较熟悉的两位。
    “哦，没事，父皇病重，她们有心为他祈福，便将自己关在寝宫，吃斋念佛已一月有余。”
    秦清月随意的答道，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乞儿

    说是如此，但即便常年不在宫内的秦苏也知道，无非是这位清月郡主的手段，或许有所冒犯，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反正最后哪怕是一位公主，都得了一个为病重的父皇祈福的由头，关在自己的寝宫。
    秦夜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们有心就好。”
    “秦苏，听说，你已经入了道教，成了那浮云道长的弟子。”秦清月将视线放在高大的秦苏身上。
    此时的秦苏正默默地喝酒，放下酒杯，回答道：
    “是的，此次回来，也是和你们道个别，我准备和师父在太华山隐修，可能以后都少有机会见面了。”
    秦安眼睛一亮，说实话，他和这秦苏有些不对付，毕竟，已经有个优秀的大哥压在头上，他已经服气了，可偏偏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又处处优于自己，心中难免会有芥蒂。
    如今秦苏离开，还去什么劳什子道教修行，以后真的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正巧，我也拜了个师父，准备正式修行武道。”秦清月淡淡一笑。
    “虽然不一定会去太华山，但，若有不懂的地方，还需要秦苏小弟指点。”
    “会的。”
    “你什么时候对这感兴趣了？”秦夜饶有兴趣地问。
    “我什么时候来的兴趣你别管，倒是你，什么时候成亲，连小你五岁的秦安如今都有了几个侍妾，孩子都出世了两三个，你明年就三十，可偏偏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可太奇怪了，那些老臣不敢上奏和你说，干脆就上到我这，让我游说你。”
    说着，秦清月眨眨眼睛，带着一股促狭之意。
    “现在民间宫内都有流传，说是你那方面不行……”
    “噗！”秦苏直接笑喷，捂着嘴巴，有酒液从指间泄露。
    连秦安也一样，偷偷憋笑。
    “好啊，连你们也敢取笑我。”
    秦夜眼中有笑意，却故作生气的模样，随手将手边的一样东西轻轻扔向秦苏，像是要教训他一样，不过，自然被一把接住。
    旁人或许很难想象，生于皇家，几人的相处模式会是这样的。
    或许，和利益没有明显冲突有关。
    秦苏意不在此，秦安有自知之明，秦清月比之男子更优秀，但却为女身，无法继承大统……
    至于更深层次的，谁又知晓……
    ……
    四人于宫殿内聚餐，小青还待在秦府，至于叶清，拒绝了秦夜的邀约，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宫。
    他穿行在街道上拥挤的人流之中，身形没有闪躲，却偏偏恍如一片轻叶，没有与任何人接触到。
    “现实世界死亡后聚拢的灵魂，加上梦境里虚假的躯壳，究竟还算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生物，如果不算，又与寻常生物差别在哪里……”
    看着与他擦肩而过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脸上各有各的表情，或喜悦、或深沉、或悲伤……演绎了人生百态，上演着自己故事中的主角。
    他们，经历的人生或许不像叶清一般精彩纷呈，去过历史、成过神话、走过梦境……可也是多姿多彩，在自己的舞台上唱着起承转合、悲欢离合。
    这时，一个乞儿无意间冲撞了一个过路的公子哥，脏乱的小脸一刹那变得煞白，顿时慌了神，跪在地上，给这位公子哥磕了好几个响头。
    啪啪作响。
    额头顿时溢出鲜红的血液，沾染上地上的沙砾。
    怀间刚乞讨来的一个馒头滚落在地，被这公子哥的仆从一脚踢开，落入喧闹的人群脚下，几经踢了滚、滚了踢，就不见踪影。
    哈哈哈……
    这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发出几声嚣张狂放的笑声，顺手抽出腰间缠绕的鞭子，抽在这小乞儿的身上。
    终于，在小乞儿磕到几乎头破血流，身体摇摇欲坠时，这公子哥带着两位高大的仆从，这才离开，他还不敢在这皇城脚下、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何况，一个贱民的生死，只会脏了他的手。
    围观的人中或许有心善之人，但还是没有插手，谁知道这公子哥是什么来头，敢这么嚣张，背后怎么着也靠着几个大官。
    待到一切结束，小乞儿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两眼昏花，可还是强撑着身体走了几步，摸索着寻找着自己掉下的馒头。
    最后，他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自己的馒头，已经沾满了灰尘，还有不知谁的脚印落在上面。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舍得撕下一层外皮，大口几下全部吞下了一半，剩下一半继续揣进怀里，好好收着。
    这时，地上被灰尘掩埋的一件陌生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将其捡起，拍开灰尘，那是一块黑铁制的令牌，看上面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虽然他不认识，但还是知道，这定然是一件重要的物件。
    莫名地，他觉得这对他极为重要，于是便和馒头收在了一起。
    在他未看见的视角里，一个彩色的泡泡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小乞儿跑开，没在这逗留太久。
    他的身后，一个留着长胡的老人，在地上捏起一只路过的甲虫，手指一用力，将其捏碎，没有爆出的血液和恶心的内容物，有的只是晶片和电线，交缠在一起。
    这自然是叶清，一甩手，随手将这名为佛器，实为监听器的甲虫扔在一旁。
    从头至尾，他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可却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哪怕对那位嚣张至极的公子哥，事后也没什么惩戒的手段。
    说到底，他若想管，这些事，哪怕他是“神仙”，他照样管不过来。
    至于那枚令牌，上面刻的是“白莲”，是从白莲教的教众手中获得的。
    大抵是得知了他这位道教真仙来皇人城的消息，想要联系上，助他们一臂之力，毕竟，道教与佛教仇恨可是深得多，几辈子也洗不干净的那种。
    不过，叶清对这可一点不感兴趣。
    那位被派出来与他接触的人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遗忘了自己的目的，还把自己要送的东西给弄丢了。
    “大概知道这里的人类与现实世界的真正的生物又什么不同了……原来，他们的灵性不会发生逸散，自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固化……”
    “至于那位小乞儿，就当是给他的机缘……说不定，以后，还能给我某种帮助……”
    “呵呵……”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这个他为主宰的神话梦境了，除了“释迦牟尼”和大衮，以及“活性之神”和那生死未知的石头神，又有什么可以帮到他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秦皇驾崩，盛世先兆

    就在秦苏回来的第四个夜晚，潮湿的夜幕，就像墨汁一样浓，分外深沉，不辨星光，雨雾氤氲。
    风轻轻拂过，明明还未入冬，这一夜，却分外寒冷。
    这里是天和殿，皇帝寝宫。
    蜡烛散发着昏弱的光芒，一如躺在床上，面色发青的男人一样，如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明明不过中年，却意外染上了重疾，仔细看的话，鬓角白发亦有丝丝缕缕。
    殿内，除了照顾男人的侍女和太监，为保持空气流通，不相关的人，早已驱赶出去。
    除这些奴才以外，还站着的正是秦苏、秦夜、秦清明和秦安，其余的公主们，还留在家里吃斋念佛为秦皇祈福，估计暂时没有出来的机会。
    还有的则是两位白须老人，一太医，一内阁辅政大臣，皆是满面愁容。
    “直说，苏太医，父皇还能撑多久？”秦夜嗓音微微有些嘶哑，眼底青灰，想来这些天也没怎么休息好。
    苏太医身体一颤，直接跪倒在地，五体伏地，声音也和身体一同颤颤巍巍：
    “微臣，微臣以为……怕是，难撑过今夜……”
    “你在胡说什么，皇上龙体金贵，岂容你污蔑。”那辅政大臣当即一扯胡子，双眼圆睁，中气十足地怒吼。
    趴在地上的苏太医身体抖动的幅度更大了，头低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了。”还是秦夜发话，阻止了辅政大臣的怒火。
    “苏太医也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
    “是。”辅政大臣面对太子还是极为尊敬的，当即拱手称是。
    “有时候，天命如此。”秦夜微微叹息一声。
    “你们就先离开，夜已深，身体可能会撑不住，就让我们这些子女尽最后的孝道。”
    苏太医如蒙大赦，跪着感谢太子大恩，几乎事趴着离开了宫殿，辅政大臣一一行过礼后，也离开了。
    秦安和秦苏脸上表情都很复杂，没什么话可说，非要说的话，他们都没从这位秦皇身上享受到多少父爱。
    秦安还好，起码出身不错，皇人城中有母族势力依靠，可秦苏不过一侍女所生，更是没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
    秦清月和秦夜皆是当今皇后所出，秦皇与皇后感情本就不错，听闻是青梅竹马，两人一路扶持着走来，也是皇后这边帮助，如今秦皇才能顺利上位，坐得安稳。
    也因此，秦清月和秦夜基本是皇帝的关爱对象，加上秦夜也确实超乎想象得优秀，对于其他子嗣也就少了关注。
    “听闻，一月以前，父皇还曾召大雁塔的一位大佛入宫。”
    秦清月率先开口，细长的睫毛将眼中的情绪全部遮掩，看不出具体的。
    “大抵是想要问一问佛教这轮回转世之法，生死之前，什么都抵不上。”
    “说这么多也没用，人死以后，都是烟尘。”秦夜抬眼，打断了秦清月继续叙述的话语。
    这时，窗前，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打着哈欠醒了过来，因为屋里的动静，打断了的沉睡。
    这是秦清月前几年送予自家父皇的，那时还是一只幼猫，是个稀奇物件，没想到，动物没死，反倒要将人先送走了。
    不知多久之后，抽泣声响起。
    一声尖锐的声音昭告着什么……
    ……
    大秦七二六年，秦皇驾崩。
    消息在一个分外寒冷的夜里传出，插上翅膀，乘上快马，以中皇府为中心，向其余十二个府传去。
    放眼望去，诺大的皇人城中，好似下了场大雪，清晨惨白的日光透过云层折射在一片凄凉之中。
    皇宫内，哭声直上九霄，红墙碧瓦间，有稠密的白绸将其紧紧包裹起来，大白灯笼高高挂起，白纱、白幔、黑纱、黑幔布满整个宫墙。
    山岳垂泪，举国同悲。
    秦皇在任之际，虽无有大功绩，却也守成有余，为人兢兢业业。
    这是早有预料之事，连秦皇本人在病重清醒之时就已做好安排，当今天下，新主除太子秦夜以外，无人可胜任。
    一切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首先，应昭告天下，国丧三年，举国皆哀，禁止一切娱乐。
    然后，在第二天的时候，在众大臣紧赶慢赶之间，登基大典很快举办，秦夜便成了新一任秦皇。
    大秦王朝沿用国号“秦”至今已有七百余年，从开国皇帝以来，从未改易，因此，也不会有皇帝贸然违背祖制，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秦夜未曾娶妻，也并无临幸哪一位侍妾，所以，大典举行之时只能略去“立皇后”这一步骤。
    之后，为先皇以及遗留后宫后妃，赐予尊号，并祭告天地。
    一朝天子一朝臣。
    朝廷之上，一些亲近的老臣也顺势翻新，主动上折请辞，换了新的面孔，但其实仍是同一批的势力，不过换了个人选，利益划分大部分未改。
    不然，秦夜的上位也不会如此轻易。
    不过，同样安插了不少他的亲信，因此，新主同样需要下旨安抚。
    出乎意料的是，秦夜登基以后，以大赦天下的理由，摘去了前朝皇帝冠于道教头上的“谋反”的帽子。
    这虽然在计划之外，但同样有条不紊地执行下去，除了一部分大臣反对，也被秦夜强压下去。
    有人不免生出猜测，如今秦皇对佛教的大肆发展有所不满，尤其是其掌握的佛器，更是让人忌惮。
    佛教内部不少仙神似的人物，应存于神话中，但现实同样留有不少踪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大秦王朝的皇帝历来对佛教礼敬有加。
    幸好，佛教的大佛与真佛对掌控人间势力甚少感兴趣，或许是为了避嫌，除了中皇府内的大雁塔以外，中皇府内，往往少有他们的行走踪迹。
    可如今，新上任的秦皇似乎也有三把火，率先将其点向了佛教，竟然赦免了他们的死对头道教。
    更让人意外的是，代表道教出席领旨的，竟是秦皇之幼弟，如今已拜入道教，道号“常苏”。
    秦苏作为道教代表，另被封为“崇德祭酒”，往后，所有道士皆可以他为主，在京城任职，重启“祭酒”一职。
    这更让人浮想联翩。
    佛教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早已运入皇人城的一对珍贵的白象，也于登基大典正式送出。
    那一日，无数人可见，身披钢铁巨甲的两只洁白如玉的大象，在两位赤脚僧人的牵引之下，一直走进祭天现场，仰天长鸣中，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据说，秦皇见这一对白象，大喜，以为吉兆，顺势封两位牵引大象的僧人为“引象高僧”。
    大秦七二六年十月十一，秦夜登基，正式称秦皇。
    秦安与秦苏皆晋升王爷，封号各为“安”和“崇德”，秦清明为长公主，封“贤良”。
    同年十月十三，白莲教于轩辕府长留县作案，将当地寺庙内的“祈祷机”破坏，同时，暴起杀死两位普通僧人，被判定为邪教，见者应诛之，各地张贴通缉令，举报者有赏。
    一时间，白莲教从一个普通的民间结社，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得不转入地下。
    十月十五，皇人山突有祥瑞绽放，云间七色光芒坠落，异香弥漫，久久不散。
    史官上报，卷宗司记载，称此为大祥之兆，定是庆贺当今在位秦皇之功绩，得上天承认，当普天同庆。
    这之后，坊间有流言称，皇人山有异宝降临……
    武道盛世初启……

 第一百七十九章 灵气复苏计划

    十月十三日夜，这是一个下弦月的夜晚，整个皇人城处于一片朦胧之中。
    白莲教作案的风波尚未过去，城里，还有不少士兵来来往往巡逻，不时将一白莲教众逮捕归案。
    短短一月多时间，光是中皇府的皇人城中，就有如此规模，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早有预谋。
    与此同时，秦清月也来到了秦府，与府内庄先生以及秦苏相聚——这是庄先生的命令。
    月光之下，正见一绝色女子款款走来，身着淡粉色纱衣，袖口绣洁白的花边，颈前叠两层乳白色纱领，繁复而精致，露出分明的锁骨。
    出来迎接的是小青，她行了一礼，做了个指引的动作，说：
    “郡主，随我来。”
    随着牵引，两人一直来到来轩阁，屋前前放着藤椅和藤桌，花草正浓，藤椅上，藤桌前，正有两人安坐。
    “庄先生，我来了。”
    秦清月先向庄先生恭敬行礼，这才朝秦苏打招呼：
    “安王爷，晚上好。”
    她捂嘴轻笑。
    秦苏这才知道，自己长姐口中的拜师修习武艺，竟是有南华真人授意。
    难不成，是看上她，觉着她天资非凡？
    若真是，这可是意义非凡。
    不过，他也说不上嫉妒，对他来说，从来不是值得纠结之事。
    “来了就好，先坐，今夜要谈的事和你们两人都有关。”
    这时，小青已将院子的门关上离开，在外人面前，尤其是这种重要的场合，不会不知礼数，胡乱出现与插嘴。
    叶清首先看向秦清月，实为吉祥天女的女人，如今已是长公主，不过，今晚的打扮反倒朴素起来，乌发之间只别了一根玉质簪子，顶端镶有一颗红宝石。
    他咳嗽一声，轻抚长胡，说：
    “我不会收徒，也没这个打算，不过，无论何时，可称我为先生，我同样不会吝啬，会传授武道知识。”
    秦清月听到这回答，没有失望，对她来说，这两者意义等同，只是表面上还是故作失落的模样，惹人心怜。
    当然，在场的只有庄先生，以及一个不解风情的秦苏，没谁会管这，吃饱了撑得去安慰。
    叶清又看向秦苏，对他点点头：
    “你也一样，虽不算弟子，同样可以向我请教问题，称我先生。”
    “是，先生。”
    秦苏激动地点点头，虽平时一样称呼南华真人为庄先生，但这其中的意义完全不同，平日里的不过是一个称呼，还是庄先生低调，可现在，庄先生亲口认可，加重了其中蕴含的意义。
    虽不算弟子，但这一句“先生”的称呼，几乎已经可以将真人看做老师了。
    怎能不激动。
    “还有一件事，则是有关武道后天之后的先天境界。”叶清表情不变，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都有些坐不住。
    说到底，秦苏和秦清月费尽心机和这残存的道教扯上关系，为的不过是武道后天境界之后的先天境界。
    毕竟，一个后天武者再厉害，可为十人敌，难不成还能为百人敌，耗也能耗死，再加上，佛教的各色威力强大的佛器，很难让这些知晓武道之存在的显贵之人动心。
    只是，道教庄周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让人看到另一个可能。
    在叶清的默认之下，浮云道长等人相信，这就是修习武道之后慢慢可以获得的成果。
    秦清月，或者吉祥天女同样如此，深信不疑。
    正谈话间，秦清月顺手将土壤中一条蚯蚓挖出，丝毫不在意手中的脏污，直接将其捏死，露出里面不同于正常生物的结构。
    秦苏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一凝：
    “连皇人城内都开始有这些东西了？”
    按理说，这些伪装成昆虫的佛器虽分布甚广，但不会出现在皇人城以及四周，尤其是皇宫之内，更是一只都不会有。
    毕竟，普通人虽不知道这用处，但朝廷的一批高层可是心照不宣，但迫于佛教压力，只要不太越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佛器的背后，只少量属于大佛，大部分是真佛所为，若是他们想要颠覆王朝，也只在一念之间。
    按他们的说法，放出这些佛器并非私利，也不会用于任何斗争之中，只是为于体悟佛法。
    这么多年来，他们的表现也印证了这一点。
    为避嫌，从不出现在皇人城。
    大雁塔虽说就位于中皇府，但也和皇人城相距几百里。
    幸好，武者修至精深，可以轻易察觉这些的佛器的存在，也是制衡的一种手段，不至于被渗透成筛子。
    那天刚进城的时候，秦苏就察觉到了那只蝴蝶的异常，可也只以为，这单单是一个意外。
    “这东西，可越来越多了。”秦清月感叹一句。
    不过，不论是秦苏还是庄先生，都从中听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尤其是叶清，默默思忖，思考这是不是“释迦牟尼”的阴谋，毕竟这是从吉祥天女——世尊身边亲信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叶清继续讲述：
    “你们可知，武道出现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没有先天武者的出现。”
    “并非人力限制，实为环境限制。”
    “环境？”秦苏疑惑喃喃，问，“先生意思是，这片天地，缺了一些。”
    “不错。”叶清点头。
    “这天地缺少的，正是一种名为‘灵气’的神奇因子，正因为缺少了‘灵气’，修至武道巅峰之后，再难寸进，即便有正确的修行方法，也难有所为。”
    “先生，既如此，灵气是何？您现在才说起……难不成，灵气又将复苏。”秦清月猛然间想通这其中关窍，说出庄先生接下来将要说出之话。
    “没错。”叶清眼中含有淡淡的笑意。
    自“以武兴道”的念头，他就一直思考应该如何走出新路，突破超凡，成就先天，直到卡拉那送来的那本书，加上以赛亚的提点，他这才有了初步的想法，并将这个计划命名为——
    “灵气复苏计划”！
    在这个神话梦境里，掀起一场灵气复苏，让神话梦境，成为真正的“神话梦境”。
    “不过，时机还未到。”

 第一百八十章 仙人道果

    这话是真的，如果要进行灵气复苏，那么抓到“活性之神”就是必要的。
    当然，现在已经可以尝试着初步进行，所以，叶清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虽说时机未到，但已有先兆。”
    “秦苏，你通过了考验，我便遵守承诺，予你机缘。”
    见庄先生的表情肃穆，秦苏也顿时凛然，不敢怠慢。
    “你且赶往皇人山，不久后，那里将有道果出世，且与你的身体最为适配。”
    当然最合适，毕竟是这些天，依照秦苏本人的身体状况，临时调配的第一颗“道果”。
    “道果先天而生，是存于世的至宝，与你的身体适配，是你莫大的机缘，如若还是无法得到，被人截取，那就是你有缘无分。”
    他没有详细讲述道果究竟是什么，秦苏和秦清月也没有再问，很明显，这其中的意思需要他们自己去体会。
    “谢先生大恩。”
    虽然秦苏不知道道果具体是什么，此前从未听闻过，但，看庄先生如此认真，代表者，这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宝物，连神仙都为之动容。
    如此大恩，怎能不让他心中感激，都不知应如何回报。
    “你先下去，我和清月还有别的事相商。”
    “是。”秦苏依言乖乖离开，将门给带上，始终对庄先生保持恭敬的态度。
    秦清月微微一笑，她是极为聪明的，自然明白这位庄先生为何将自己留下。
    与秦苏不同，庄先生大抵是真正地将其当作自己的学生，而自己，因为吉祥天女的身份在这，无论如何不可能与秦苏享有相同的地位，更类似交易。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庄先生在今晚已经将有关灵气以及先天境界的消息告诉了她，那么她自然应投桃报李，这也是她主动捏死蚯蚓的缘故，不然，秦苏同样可以察觉。
    没有犹豫，她开口，说出自己，或者说吉祥天女了解的情报：
    “在外人看来，这些佛器只有监听的作用，掌握在部分大佛以及所有真佛的手中，大秦王朝世代皆以为如此……甚至，佛教主动将一部分这监听器的掌控权交于历任秦皇手中，帮助他们巩固地位，再加上永远不涉及政权以及不进入皇人城、少进中皇府等条件，签订契约，以此换取王朝信任，通过这种方式，这种佛器几乎融入了百姓生活中，这么多年以来，即便普通人意外将其碾死，看到里面的不同寻常的结构，都不会感到意外……”
    “当然，如今秦夜，或者说苏利耶上位，会不会继续沿用这一措施，那就不一定了，即便我在宫中呆了二十几年，但也从头至尾都没看清过他……虽说我与文殊负责轮回事务，但怎么说呢，五位真佛之中，他最神秘，文殊最纯粹，因陀罗最单纯，摩醯首罗最固执……呵呵，有些跑题了……”
    “这佛器的作用不单单只是监听器，至于具体用于何处，我也不清楚。”
    秦清月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流露出风情，然后，微微眯眼，细长的睫毛半遮住美丽的眼眸，声音变得低沉：
    “不过，我知道，这些佛器的布置，虽说是交由诸位真佛与大佛手中，但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世尊的授意，现在，由文殊全权负责。”
    庄先生停了这话，抬头望望那轮月亮，又或许，是隐藏于夜幕之后，那神秘的天界，淡淡地开口说：
    “道果的最低容纳条件是后天巅峰境界，你好生修炼，以后还有机会。”
    “是，先生。”
    秦清月脸上一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颜。
    ……
    从皇人城起始，一直往西，西边矗立着一座极高的山，山名为皇人山，山上蕴藏着丰富的金属和玉石，山下蕴藏着丰富的石青、雄黄。
    皇水从这座山发源，流经皇人城外平原，水中有很多粟粒大小的丹砂。
    此时的皇人山山顶，一座无人踏足的洞穴之内，正有人走近，洞穴内，有一口幽深冰冷的潭水，潭水之中，一巨大的蟒蛇正盘蜷酣睡。
    脚步声打破了山洞内的寂静，也将卧睡的蟒蛇惊醒，睁开眼睛，闪烁出幽幽的寒光，嘶嘶地吐着芯子。
    这蟒蛇缓缓将半截身体拔出潭水，身长足有十几米，粗大的腰身轻易能将一棵大树拦腰撞断，缠绕人身上后，将骨头给绞地粉碎也不在话下。
    可没等它显威，从某处未知的空间里，一片幽深、没有光芒的黑色海域扩散出来，轻轻泛着微波与涟漪，然后，是一声苍凉而古朴的长鸣，不过，十分轻微，像是隔着极远的距离和无数的阻碍。
    可哪怕仅仅如此，也将这条巨蟒吓得肝胆俱裂，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地装死。
    来人正是叶清，明明不久前还待在皇人城，转眼之间就一来到了皇人山。
    他此次前来此地，自然是为了秦苏的机缘，需得提前埋下所谓的“道果”，不然这样一个除去外来力量、找不出超凡痕迹的普通世界，哪有什么先天至宝。
    当然，某种程度上，这里的所有生灵都是超凡的一部分，源自于一位神话编织的大型梦境。
    意念一动，从背后的黑色海域中，一个彩色的泡泡浮现而出，落到他的手里。
    这正是界域之中，那存于“混沌”之的彩虹色椭球形泡泡堆之一，时不时地，表面的角度总在变幻的多面体簇和庞大的棱柱、迷宫、簇生的立方体从泡泡里生出来，明明极小，却有感觉有无限大，面对这些，连感知都错乱，但很快，这些浮现出的东西又一瞬间破灭。
    只有叶清知道，这些彩色泡泡的本质是源自于他的记忆碎片，加上神话之伟力，并与独特的梦境世界相结合、交互，才诞生出的——支撑起了这整个世界。
    可以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
    当然，非要说的话，其实这个世界已经基本构建完善，而排进界域之中的这些彩色泡泡只能算是“厨余”，没有用武之地。
    能够发挥作用的早就被消耗掉了。
    可现在，在叶清的计划之中，它们将重新放出新的光彩。
    “修武道，更修仙道，不然置我道教于何地……”
    “此为仙人道果……”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种道果，列仙传

    这时，叶清又将视线转向匍匐在地的巨蟒，勾唇一笑：
    “既有至宝，又怎么会没有异兽守护，应该给意图取道果者设置一些磨难……不过，不能太强，免得将人都杀死了，送不出去……”
    “而且，利用得好，未必不是一件机缘……”
    说罢，身后的黑色海域突然翻滚起来，飘出虚渺的云雾，将这条不敢挣扎的巨蟒缠绕起来，进行改造。
    而后，手中彩色泡泡飞出，落入潭水之中，一瞬间有七色的光芒绽放，又瞬间寂落。
    “时间就定为十月十五，希望秦苏能在未被取走前抵达，不过，这几率也很小……”
    就如同他对秦清月所说，容纳“仙人道果”是有条件的，最少也需得是后天巅峰武者，而这世上，除去浮云道长和秦苏，也就皇人城里有几位，不可能更多了。
    原本道教的后天巅峰武者应多得多，不过早就死伤殆尽了。
    哪怕是单单取走，也首先得对付叶清改造后的巨蟒。
    从这个角度来看，更应提防的，反倒是那些大佛，毕竟每一个都拥有极其强大的火力，以及一些特殊的手段。
    反倒是普通的僧人，除去一些地位特殊的，如寺庙主持——即便是他们，被赐予佛器也是因为要守护寺庙，就如叶清在濠村寺庙见到的护庙圣兽——基本没有可能拿着佛器外出，这也是朝廷对佛教稍稍安心的一部分原因。
    甚至，未必不能引动真佛，除去摩醯首罗没有下界，因陀罗正重新“复活”中，另外三位都有可能。
    至于为何只有后天巅峰武者可以容纳，这来自于叶清对秦苏的这些日子里的研究结果，再加上道教典籍对武道修行的诸多阐述。
    修行武道之人皆知，武道后天有三境，练肉、锻骨、易筋。
    练肉和锻骨比较基础，是以特殊的药材浸泡，加上每日捶打与锻炼，长年累月下来，让皮肉坚实、骨头强硬，同时配以各种招式和技巧，当一掌下去可劈砖裂石时，就算学有所成。
    其实，就算没有从界域之中获取武道的存在，再摸索个几十年，并逐渐完善，一样能做到。
    可到了易筋这一阶段就完全不同，是武道秘籍的核心，有点类似叶清学过的“黑鸦呼吸法”，不过，还糅合了观想等杂七杂八的知识，隐隐触及超凡的门槛。
    这一境界的武者，可蕴神，可养气血，以神带动气血，将前两个境界的修行成果融汇贯通，各方面身体素质得到了大大提高，几乎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当初佛教围剿道教之时，出动了大量佛器，不乏枪械的存在，但，当子弹射出时，不少道教的巅峰武者可以躲过，并进行反杀。
    在那场战役之中，佛教并非全无损失。
    不过，在叶清看来，这所谓的“神”，就和“佛念”一般，不过是灵性的另一种表征、异化，只不过，在前两境界的修行中，以及药水的辅助之下，过多地与肉身进行结合，而诞生了武道上的“神”。
    而气血，只是由于“神”的刺激而产生了各种促进的激素，让身体兴奋，有种热热的错觉，同时，由于灵性本身固有的超凡属性，而异化后的“神”，对肉身提升更加明显。
    虽然已经清楚原理，但叶清没办法带到现实中修行，因为，这里的人类是已死后的灵魂衍生的，灵性因此而固化——这是武道“神”所产生的根本原因。
    从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所着书籍：《1255：灵性的溢散与收集》来看，正常生物的灵性会不断发生溢散，尤其是情绪较为激烈的时候，这其中，当组成宗教信仰团体、以虔诚为基础之时，灵性的溢散最快。
    当然，这种溢散并不算坏事，只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在书中，丹尼尔曾做过一些实验，其表明，适当的灵性溢散反倒揭示了生命活跃的本质，生命越活跃，灵性衍生得也越快。
    以此为基础，只有易筋武者所蕴养的“神”才是初步容纳道果的钥匙，同样地，对于“神”的强度，一样有要求，在这里，叶清是以秦苏为基础的蓝本。
    想来，即便易筋蕴神之后，这要求也能筛选掉一大批人。
    不过，后天之后还有先天，等到灵气复苏顺利推进以后，先天境界的武者自然可以轻松地初步容纳仙人道果。
    可问题是，如果“神”的强度迟迟无法达到标准，想来也没什么希望继续晋升。
    “我将道果种下，等待收获的季节，为这世界列下仙人传记……”
    “是武道，是仙道……”
    “盛世将启，道教将兴！”
    他身体向后倒去，那里，黑色的海域之中，一块更深的墨色痕迹覆盖其上，缥缈雾气之中，还有七色的光芒绽放。
    以及，海水的深处，一具人形物体漂浮，随着不明显的涟漪一起一伏……
    ……
    十月十五，如往日般月落日升，原是十分平常的一天。
    不过，当晨曦划破黑暗，第一缕光芒照射进大地的那一刻，不知从何处起始，七色的云雾在天边弥漫开，眨眼间，整个皇人山山顶高空的一片区域全部被覆盖。
    抬眼看去，有万丈七色光芒放射出，令人目眩神迷，一时间，恍若仙境。
    不知如此，无声无息间，巨大、高耸入云霄的皇人山就被一股无形无质的异香缠绕，闻者无不为之沉醉，哪怕是原本就生存于山上的动物，吸一口香气，都为之飘飘然，身体轻盈。
    可惜，它们不敢靠近。
    而就在叶清曾踏足的那个山洞里，幽深的潭水之中，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咕嘟咕嘟”冒起泡来，然后，几缕金光穿透水面放射而出，将黑暗的洞穴内照亮，不久，一株水生植物从潭水中探头而出，浑身有金纹与鳞片，似长蛇，又似真龙。
    被金光所惊扰，几缕雾气悄然散去，然后，一双散发着幽幽的绿芒的眼睛睁开，又没入水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皇水河谷婴儿哭

    这里是皇水河谷。
    自皇人山发源的皇水，在那陡峭的高山之上，穿过茂密葱郁的森林和那广袤无垠的平原土地，越过天子脚下的丰饶领土，一直来到了这里，并向着皇人城的方向流去——因此得名“皇水河谷”。
    原本这儿，也算是个偏僻的地方，在这个时代，除了那些有钱有闲的达官显贵，平常人若不是生活所需，没谁会特地到这来，难不成是要和那些个公子小姐一般，欣赏这不能填肚子的风景。
    不过，自一普通猎人在这挖到了不少珍贵的赤色水晶，得了赏赐，这里也变成一个香饽饽，时常有人不远千里，只希望也能一举暴富。
    可惜，皇水河谷中经了这些人祸祸，莫说什么赤色水晶，连无辜的动物都遭了殃，几次下来，什么收获也没有，热潮自然慢慢退去。
    可还是有人不死心，天还未亮，就有两个男人摸进了皇水河谷内，也不知打什么主意。
    其中高大一些的男人开口了：
    “大哥，这里真还能挖到什么水晶？听别人说，早就被挖干净了，还来干什么。”
    他嘟囔着嘴，多少含着抱怨的情绪。
    “呸！”
    走在前面矮小一些的男人猛地吐出一口口水，长得有些贼眉鼠眼，骂道：
    “那是他们傻，要是真这么容易找到，还能在这皇水河谷藏这么多年，得有方法。”
    “什么方法？”高大男人听了，好奇地问，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毕竟，自己大哥本就比自己聪明得多，也会赚钱，平时还会给别人算个数。
    “我告诉你……”
    矮小男人拉长尾音，等自己弟弟把脑袋凑过来的时候，又狠狠地糊上一巴掌。
    “这能告诉你，要是你个傻蛋哪天透露出去了，损失了赚钱的路子，不得哭死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啥意思？”
    “这个，那个，就是这么个意思，字面意思……呵，跟你解释了你也不懂，你个蠢蛋！”
    矮小男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直接生气起来，骂高大男子蠢笨。
    两人沿着皇水，向着上游跋涉，忽然，这潺潺的流水声中，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你听到没，大哥，时是不是有哭声？”高大男子打了个寒战，也不知是这冷风吹得，还是心里害怕。
    他不由得慢下脚步。
    前头的矮小男人身子也是一抖，不过还是强撑着：
    “怕什么，都是幻觉，哪有什么哭声，你听错了。”
    可话音刚落，这原本模糊的哭声就越来越清晰，像是逐渐在靠近，同时响起的，还有草木拨动的沙沙声。
    “啊！”
    两个男人同时尖叫一声，两腿发软，直接抱作一团，闭上眼睛，不敢看面前来了什么，怕是什么鬼怪就完了。
    只怕是看了一眼，就得被缠上。
    “这位鬼老爷，姑奶奶，您就饶了我们兄弟俩这小命，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不是有意冒犯，不知道这是您老的地盘……”
    光听声音，矮小男人怎么敢假定这鬼的性别，什么称呼都喊出来了。
    还是高大男人胆子大些，听到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便睁开眼，手上摇摇自己大哥的肩膀，小声说：
    “大哥，别害怕了，没有人，也没有鬼，而且……”
    矮小男人小心地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先是讶异，然后是难以掩藏的狂喜。
    “快看，快看，我们发了，哈哈哈……”
    原来，原本生着草木和野花的土壤上，一簇簇赤色水晶自土壤中长出，表面有条纹，浑然天成，又如花朵一样绽开、颤动，还流淌出乳白色的浆液。
    这正与他打听到的描述相符合。
    矮小男人左右望了望，从地上爬起来，催促道：
    “快挖，快挖，那鬼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回来，趁这机会赶紧多挖一些，我们兄弟俩能不能发达，就看今天了。”
    说罢，就不管不顾地扑到这些水晶的身上，直接用手挖，用指甲扣，用牙咬……好不容易挖下几块，却没听见身边的人的动静，心中顿时生气。
    平日里呆呆愣愣还没事，可现在是大好的发财的机会，怎么能不把握住。
    心中这么想着，燃起怒火，旋即转头就要破口大骂，可没成想，就见自己弟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当即整个人愣在原地，手上的水晶滑落也没注意到。
    他想要叫出声，可这时候的喉咙完全像是被什么哽塞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眼前一黑……
    微冷的风拂过，不知什么时候，那已经停止的婴儿啼哭声，又再度响起，在这座仍然处于黑暗之中的森林里回荡。
    当真像是那个不知名的鬼怪要现身，此情此景，论谁遇见，胆都要先怯了三分。
    没过一会儿，深林之中，一位女子渐渐走近，披着雪白的皮毛，赤着脚，手中怀抱着一婴儿，正发出啼哭。
    女子待这婴儿十分温柔，轻轻摇晃，嘴中哄着：
    “乖乖，宝宝乖，不哭不哭……我在这，不哭，不哭……”
    可偏偏这哭声就是止不住，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滴的泪珠往下滚，神奇的是，他的眼瞳中，有无数的淡蓝色虚拟轮盘在不停地旋转。
    女子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向地上晕倒的两个人，随手将跟来的一只不起眼的蝴蝶捏碎，露出里面的电线和晶片。
    皇人城那两个，迫不及待地用这种方式确定她的位置，就在这皇水河谷。
    她对于行踪的暴露并不在乎，也从没有刻意遮掩，不然，从一开始就不会乘佛莲上下天界。
    令她烦恼的是，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理。
    “不可随意犯下杀戒，这只会平白增加我的罪业……可又不能随便放走，徒惹麻烦……”
    她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想到了什么，突然展颜一笑：
    “对了，你还需要护道者，护持你走上武道之路，在之后来临的盛世中大放异彩……虽然这两个人磕碜了些，但改造改造还是能用的……”
    话说着，如往常一样将要天亮的今天，却有了一些不一样，晨曦划破黑暗，天空之中，七色的云雾满天涌来。
    从皇人山的方向……
    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她抬头凝视着天空，不过这一次，抬头的意味却极为不同。
    “可惜，这一次的机缘，已经有主了……”
    怀中的婴儿也停止了哭泣，眼瞳中的轮盘顿了顿，又继续不停歇地旋转……
    ……
    而这神秘女人口中的机缘的主人，此时，还没有赶到皇人山，毕竟，虽说名称相同，但两者相隔的路途实在遥远。
    某片稀疏的林子中，秦苏早已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着那漫天的七色云雾，嘴中喃喃：
    “这就是，先生口中的机缘……”
    他没有沉醉太久，拍拍身旁的骏马，潇洒地翻身上座，缰绳一挥：
    “驾！”
    如离弦的箭一般，瞬间飞射出。
    “若是让别人先一步取走，岂不是在先生面前丢了面子……”
    声音随风渐渐飘远……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明悟契机

    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皇人山脚下的皇水旁，有一座不知名的小村子，村子无名，不过说起这其中渊源，可是大有来头。
    在这，不过多赘述，只要知道，这村子在这落座了三百余年，历经了数代人，也算是颇为长寿了，如今在这自给自足，虽不与外界过交涉，但也怡然自得，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意境。
    不过，在这十月十五日之后，这种安宁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
    自皇人山山顶的异象开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消失，肯定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村前一棵树下，几个较年长，也是村里比较说得上话的男人围坐在一起，正一脸愁绪。
    “村长，我上山看看，看看发生了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抬头，满面风霜的模样，打破了沉默。
    村长嗫喏几下嘴唇，几次三番唉声叹气，即便抓耳挠腮，也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嘱咐道：
    “小心点，有什么危险立马退回来，你常年上山，有经验，我放心一些……若是，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就搬走！”
    村长的话一出，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可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果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那就必然会引来大批被吸引来的、趋之若鹜的人，村子这么多年的安宁一朝立马被打破，甚至，不乏有什么危险人物。
    别说什么自己独吞，整个村子有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清楚的，顶天也抵不过人家几把大刀、几个凶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怕不是改天就被人给屠了。
    如今，只希望这只是普通的异象，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评个“祥瑞之兆”，村子还能蹭点光。
    没有犹豫，说要上山的中年男人从凳子上站起来，拍拍灰尘，声音低沉：
    “村长，若是我许久没有回来，定是遇到了什么难测的危险，您也一样带人搬了。”
    “唉，大智……”
    村长是里面年纪最大的，头发花白，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又说：
    “要不要找几个人陪着你。”
    话音刚落，其他几个一语不发的男人立马激动起来，各种话推脱着：
    “我这一把老骨头，昨儿个腰伤还发作了，疼得厉害，去了也只是给大智拖后腿。”
    “我也是，村长大哥，你也知道，我这腿伤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我家娃娃……”
    ……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大智看着这一幕，摇头拒绝了村长的好意。
    外人看来，此时的大智此人正强撑着，尤其是村长，都能从那张朴实的脸上和小眼睛里看到原本并不存在的委屈，可殊不知，此时的大智心情不坏，颇有些奇异。
    不，不应该称他为大智，而是——智顗！
    非是常人，真正的身份是一位大佛，也正是叶清登大雁塔，在第七层所见到的那位农人大佛。
    这样看来，虽说和朝廷约定好，中皇府内少有大佛和真佛行走，但实际上，仍有不少大佛暗中在中皇府内活动着，甚至，已经进入了皇人城和朝廷。
    比如秦清月和秦夜，分别是吉祥天女和苏利耶两位真佛，如此说来，这大秦王朝，在所有人都未想到的时刻，早已就暗中易主。
    不过，依秦清月所言，真佛各有追求，与佛教的关系并不亲密，苏利耶的目的自然不会是要将大秦王朝改造成为佛教领属这么简单，不然，也不会反倒摘去道教“谋反”的帽子，与佛教有些撕破脸皮的意味。
    事实上，之所以中皇府内无大佛行走，只是因为他们从未表露踪迹，有意低调，轮回转世多次后，即便是佛教内部，除去负责这项事务的文殊和吉祥天女，其他大佛和真佛都可能不认识。
    而中皇府外，因着各种原因，大佛和真佛都有各种事迹流传。
    比如，最近的一件大事迹就是——“因陀罗屠龙而归，大水临”！
    这个世界并没有龙的存在，连珍奇异兽都蕴养不出，只存于神话传说之中，受叶清潜意识影响，皇帝也以真龙作为象征。
    此处所指的“龙”其实只能说是一条大蛇，而且，就出自于佛教，实为一件佛器和真实的巨蟒的结合，足有近三四十米的身长，有大佛供养，预计今后还会不断增长，就潜伏于轩辕府内的赤水之下。
    可没成想居然发了狂，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强大的破坏力差点将赤水拦腰斩断，并在靠岸之处掀起滔天的洪水，不少百姓因此拜拜丧失性命，幸而有因陀罗及时制止。
    当“龙头”在雷电之下被劈斩而下，轰然的暴雨便从天而下，持续了半刻钟，那巨大的“龙身”在那躺了许久，之后才被寺庙回收。
    可智顗无比清楚，这么做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加强体内灵魂所存、世尊所留下的印记，以神话传说、万民信仰为基底，这样，一次次的轮回之中才不会轻易迷失了自我。
    如今的轩辕府内，赤水旁，就建有供奉因陀罗的神庙。
    “只是，我究竟是为长生不死而成‘佛’，还是为践行心中信念而成‘佛’……”
    在一次又一次轮回之中，智顗渐渐遗忘了本来的目的，现在的一切努力，仿佛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不积累罪业，在下次的轮回之中，可以撑过去，归来依旧是自我。
    “我开始害怕，害怕这生老病死，害怕其所带来的苦痛……”
    走出村子的智顗站定，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智顗愚昧，竟忘记教诲。”
    “生死轮转，是为轮回真理，不该害怕。”
    他想起佛陀教诲：“若能深切了解，当不安的肉体或精神感受生起时，觉者并不会担忧、埋怨、饮泣、捶胸、扯发、折磨自己的身心或晕倒，应平静地观察他的感受，这只是一种感受而已，人非是那感受本身，更不能受制于这种感受。痛苦只是肉体上的，而不能扩散和扼杀觉者的整体。”
    智顗吐出一口气，有所体会：
    “此次异象，乃是吾之明悟之契机。”
    ……
    而此时此刻，从皇人山的另一个方向，秦苏骑着快马终于抵达。
    他看向未知的前路，亦吐出一口气：
    “我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虺

    现在是早上。
    异象消失后不久，秦苏终于抵达皇人山山脚，没有犹豫，直接步入幽深的密林，开始向着山顶的方向攀登。
    临时从府里牵来的黑色骏马已经被放开，它自己会躲避危险，这里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寄存的地方。
    阳光穿过树枝间隙，洒下星星点点的金色碎斑，空气中，仍有一股异象弥漫，醇香而不刺鼻，有似草木。
    秦苏鼻翼微耸动，以他后天巅峰的武道修为，五感远超常人，轻易能分辨出香气的浓淡。
    “在这边。”
    很快，他就确定了方向，在这个方向，香气相对更浓烈一些。
    山峦连绵起伏，幽绿蜿蜒，视野被葱茏的山景挤满，满眼都是青绿色，除了常常上山的有经验的猎人、农夫，恐怕常人很难辨认出方向。
    秦苏也是时不时地停下脚步，靠着残留的气味才能确定自己接下来应该向哪走。
    当潺潺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接着，走几步便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绕着嶙峋的怪石，在皇人山的半山腰处奔流蜿蜒，仿佛一条银练。
    这是皇水。
    滚滚的河水之中，颗粒状的丹砂滚动着，常会被采集用作颜料的材料。
    这不是秦苏关心的，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来到了这里之后，气味仿佛被消弭了一般，浓淡已无太大的差异。
    “怎么回事？”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决心先顺着皇水向着山顶攀爬而去，正常来讲，一般来说，这种宝贝，应该藏在比较高的地方。
    这并不容易，有些地方的陡峭程度超乎想象，近乎垂直，奔涌下的皇水形成一个瀑布，将所有的肉眼可见的前路全部覆盖，不得不顶着强大的冲击力前进。
    秦苏如同一只猿猴一般，在凸出的石块上晃荡，来来去去，身形灵活，瀑布没有让他如磐石一般的身体动摇分毫。
    当终于跨过瀑布来到皇水的上游端时，他身体微微一抖，皮肤迅速发红，大量的水蒸气形成并冒出。
    很快，身上的水滴消失不见，衣服和头发也被烘干，和来时没有什么差别。
    这是以“神”催动气血的一个使用小技巧，不过，不能长时间使用，不然，保持高温的时间过久，体表和内脏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而且，他也不想消耗过多的“神”以及气血，身体上的疲惫是次要，主要是心神的消耗，再怎么撑也撑不住，恢复也缓慢。
    这场寻机缘之旅，说不定之后还有战斗发生。
    “等等……”
    奔腾的水流声，秦苏突然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屏息凝神，以武道凝练的心中“神”强化听觉，很快，就分辨出了异样的声音来源。
    “是这边吗……”
    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登时如箭一般飞射而出，几乎化作残影……
    ……
    这里是皇人山山顶的一处无人踏足之地，罕有人烟，也是叶清种下仙人道果的地方。
    可这次，先秦苏一步，已经有人抵达了这里，正是智顗。
    原本半躺在寒冷的潭水的大蟒已经爬出了洞穴，与先前相比，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浑身的鳞片褪去，表面光滑如镜面，布满艳丽的花纹，散发着幽幽的寒气，脑袋高抬起，鲜红的信子不时地伸出嘴外，三角眼透出令人恐惧的凶光。
    体型也变得更加巨大，足有二十多米，沿路上，石块、大树，直接被撞裂开，它本身倒是半点伤害倒是没受到。
    张口一吐，就是一小团黑色的、散发污浊恶臭的粘液喷射出，沾染在树表和石头上，顿时将其腐蚀掉一块，发出令人恐惧不已的“滋滋”的声音。
    或许，此时不应该称其为蟒，而是一条——虺！
    一种传闻中的毒蛇，常生于水中。
    而招惹这条虺的，自然是智顗。
    他比秦苏要早一步，虽然他不像武者一样可以强化五感，可也有自己的手段，何况，他在山脚下的村子生活了几十年，不知道对皇人山有多熟悉，心中有个大概，比秦苏胡乱摸索强多了。
    智顗的手掌上此时被覆盖上一层灰黑色的金属，看起来颇为坚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他的手掌劈到一块半人高的石块上时，石块没有抵抗地直接被劈开，并瞬间遭受了某种极致的高温，融解、消散在半空中，白热的碎片如熔炉中涌出的火星般纷纷坠落，反弹、翻滚，留下许多斑点、沟槽和划痕。
    即便是这条虺有着坚硬的外皮，也知道趋利避害，及时躲开。
    同样地，智顗也不敢硬接这条虺的毒液攻击，当那粗大的尾巴朝着他的身体挥舞过来之时，一样得躲开。
    他的身体又没有全部改造成机械，肉身部分占据了大多。
    随意一跳，智顗便能越出米的距离，若是仔细听，在他做出这些灵敏的动作之时，小腿的部位有齿轮驱动和机械摩擦的声音，裤腿的位置被几缕细小的火焰烧出洞洞。
    两者的动作都极为灵敏，且均是小心躲避，窥伺时机，一旦出手，绝不留情。
    因此，自智顗来到这里以来，一直和这条虺处于缠斗之中，难舍难分。
    被牵扯肆虐后的土地，留下的是大片的灰黑，以及遍布的腐蚀痕迹，还有，碎裂的石块、幽深的沟壑和倒塌的大树，轰鸣声和对撞声屡屡传出，没有动物敢于接近。
    当秦苏来到这里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恐怖场景：
    只见那似蛇非蛇的生物巨尾欲攻击男人，却打在地上，一条沟壑顿时生出，烟尘飞舞，趁此机会，那男人双掌向前打出，有火焰缠绕，却是一样击空，一块脑袋大的石头被波及，眨眼熔解。
    他心中暗暗思忖，怕是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一定是对手。
    武者虽说体魄强大，一样可以开砖裂石，达到后天巅峰的武道修为后，已经可以说是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人类极限，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夸张。
    “一位不知名的大佛，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异兽……”
    “而道果，是在那个山洞里吗？”
    秦苏将视线放在异兽背后的那个黑暗的山洞，几缕金色的光芒偶尔从里面透出来，又消寂。
    战场不知不觉慢慢远离，他眼神微闪，没有犹豫，暗中潜伏，向洞口的方向快速接近……

 第一百八十五章 畜生尔敢！

    洞穴内漆黑一片，唯有潭水之上，一株奇异的植物正生长着，探头而出，浑身布满金色纹路和鱼一样的鳞片，形状似长蛇，乍一看，好又似神话传说中的真龙。
    “这就是道果，是要直接摘，还是要等它成熟……”
    立于潭水面前，不成想，秦苏反倒犯了难，毕竟，从“道果”这个名字来看，下意识会让人觉得是植物成熟后所结的果实。
    可时间不容许，也许是那似蛇非蛇的生物察觉到了什么，怪异愤怒的嘶鸣愈发接近，连带着是幽深寒冷的气息，一同升起的，是死亡的信号，在疯狂预警。
    他跳进潭水，往潭水中央的方向游去，冰凉刺骨的感觉直接穿透皮肤，进入骨髓，感染神经，即便在强壮的人，在这天然的寒潭之中，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不得已，秦苏只得再让体表温度上升，以抵抗这种寒冷。
    如叶清所观察出的结果，虽然武道修行之中有气血一说，但，这并非真的指随着武道修为精深，体内会有特殊物质产生，单纯只是一种描述，描述在武道“神”的超凡加成下，身体机能的各项突破人体极限的作用和运转——那种奇异的状态。
    一旦时间过长，即便是经过锻炼的身体，受伤的也只会自己。
    这么寒冷的泉水中，秦苏反而吐出一口热气，加快了速度。
    一把将那株仅仅只是漂浮在水面，根部其实并未扎进土壤的神妙植物抓在手里。
    然后，是震天一般的嘶吼声，闻者皆可从其中感到滔天的怒火。
    一道黑色的残影随之飞射而来，快速没入水中，水面荡起巨大的浪花，将艳丽的几抹飞舞空中的花纹遮盖。
    它之后，那农人模样的大佛紧随其后，快步进入洞穴，同时大声提醒：
    “施主小心，那畜生最是狡诈，定是藏于水下想要偷袭你，我此种状态下无法入水，不然，反倒会影响各项机能，你赶快离开潭水。”
    不用大佛提醒，秦苏也清楚自己的处境，过人的感官已经告诉了他，就在他的脚下，大片的阴影正悄然游动，窒息的感觉顺着背梢向上攀爬。
    将这神妙植物塞进怀里，他双脚拨动水流，欲尽快离开这危险之地。
    说那时迟说那时快，秦苏两手在水面一拨，身体借着这推力向后游去，然后，一拳轰出。
    那里，一个巨大的蛇头破水而出，三角的眼睛闪着幽幽的绿芒，极度危险。
    拳头打在这异兽的脑袋上，宛如轰在钢板上，不，应该比钢板更坚硬，寻常厚度的钢板，秦苏还是有信心打破的，可这拳打在蛇头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反倒震得自己骨头生疼。
    这时，一颗子弹呼啸而来，发射时的声音被消弭，等到了近处，才被注意到。
    那正是大佛智顗的援助，站在岸边，还保持着举着手臂的动作，右手食指的顶端有个小孔洞，子弹从这里飞出，瞄准的是这虺的眼睛。
    异兽脑袋刚遭受了一次重击，还有些晕乎乎，察觉到危险，只来得及将脑袋一扭，没让子弹射进自己的眼睛里，这里可没有什么防护。
    嘭！
    仿若金石相击一般的声音，子弹只在蛇头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空洞，便无法深入，随着几缕血丝掉入潭水。
    而秦苏，趁着这一机会，快速向着岸边逃去，硬拼属实不是明智之举，单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敌过。
    可这蛇一般的异兽那肯罢休，头部的传来的痛苦只让它愈加愤怒，狂躁地用蛇尾拍打潭水，掀起汹涌的浪花，然后，再度潜入水中。
    它已经察觉了岸上那个人类的危险性，不想暴露自己，当一个靶子，而之所以不在水里释放毒液，是怕反而会伤到自己，这其中的威力，可是连它可以挡子弹的外皮都抵不住的。
    “危险！”
    眼见就要即将靠岸的秦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身体顿住，再次一拳挥出，可脚下突然涌现的漩涡让他身形不稳，难以发力，直接被挡在路前的巨大蛇尾击退。
    咔嚓！
    没有半分意外，蛇尾打在手臂上，直接骨折，这还是因为他是一个武者的关系，身体坚韧，若是寻常人被击打在手上，怕是整条手臂要直接被强大的冲击力从躯干上撕扯下。
    连身体也倒飞而出，刚刚游的一段距离已然报废。
    秦苏立马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这种时候，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怀里的神妙植物丢出去，吸引这异兽的注意力，毕竟，它的目的本就是要守护潭水中生长的道果。
    可这样一来，先前所做的努力就完全是无用功，他不甘心。
    其实，还可以将这神妙植物扔给那岸边观望的大佛，毕竟，以这大佛的实力，只要脱离水域，完全可以和异兽缠斗，可问题是，他不能保证这大佛会选择与异兽缠斗，而不是直接转身逃离。
    何况，这是先生赠予他的机缘，如非必要，他不想放弃。
    秦苏咬牙，将怀中道果反倒弄得更紧了些。
    就如小青从长久以来的相处得到的体悟一般，秦苏性子确实十分执拗，而且，说的难听一些，就是有些死脑筋。
    如果是换作叶清，陷入相同的境地，绝对会先把道果扔出去，先获得喘息之机，之后另寻他法，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当然，在这个神话梦境里面，于他而言，也没什么会陷入这样危险境地的机会。
    另一边的岸上，智顗见这畜生潜入水中，暗中制造漩涡，搅乱步伐，又游至前头，用力挥舞蛇尾将这施主击飞，倒退回去，然后，趁势缠绕而上。
    偏偏，又只在水下动作，提防着自己，顿感不妙。
    再这么下去，恐怕，这施主很快就要命丧黄泉。
    他吐出一口气，知道这时候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无声地默念一句：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旋即，脚直接在地面一蹬，往秦苏所在的位置跃去，小腿部位有齿轮旋转和驱动的声音，同时，大声怒喝道：
    “孽畜，尔敢！”

 第一百八十六章 水是危险之物

    智顗一跃进入水中，直接来到了秦苏身边，向着水面下潜去，一掌打出。
    威力之大，只见再次断了两根肋骨，唇角溢血，模样颇为凄惨的秦苏身侧，潭水直接被分成两半，掀起足有人高的巨浪，大量的潭水向着岸边土壤涌去，濡湿大片。
    那大蛇模样的异兽将注意力集中在秦苏身上，或者说，他所偷走的神妙植物，完全没想到这岸边惧怕水的人类会突然蹿出，嘴刚刚张开，却又被一把突如其来的长剑卡住喉咙，反应慢了一拍，当即遭受重击，向着岸边的方向倒飞出去。
    这把剑自然是秦苏趁势扔出，他原本的佩剑在林家村一行之中早已碎裂，来到皇人城之后，只能临时又配了一把，虽无法与上一把企及，但也勉强能使用。
    只不过，与这异兽缠斗之时，他知道，即便拿出来也作用不大，根本破不开外皮，还不如拳头好使，于是便一直携于腰间。
    可当这蛇类异兽又被大佛突然的攻击吸引，伸出蛇头于水面之上，张开巨嘴之时，他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时机，腰间佩剑从剑鞘飞出，狠狠顺着口里刺入。
    那巨蛇口中的部位十分薄弱，尤其是它还准备向智顗吐出毒液，这才会伸出头于水面上，可没成想，一把剑刺进来，不仅划伤了血肉，而且，准备吐出那口毒液非但没吐出，反倒不上不下地遗落了一些在嘴里，大块的面积被灼烧腐烂，强烈的痛苦袭来，哪里又有心神躲开这一掌。
    同样地，智顗这一掌可是完全没有留情，直接打在蛇的腰身，之前在陆地上缠斗之时，这条虺便有意避开他的攻击，哪怕有着坚硬的外皮也不敢强行抵挡。
    由此也可见得，虺所受到的伤害将会有多大。
    智顗没有犹豫，知道自己时间无多，而且，在这水里浸泡过久也实为不利，当即向前冲去，极速靠近模样凄惨、露出血肉和森森的白骨的异兽，又是一掌打出，强迫让它上了岸。
    之前虺能与智顗旗鼓相当，双方有来有往，可现在，被原本连它都需要小心躲避的的一掌直接打中，顿时失了先机。
    这之后，哪里还是对手，动作愈发缓慢，口中毒液偏偏一次也没有击中敌人，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流淌而出的鲜红血液几乎化作了潺潺的溪水，将土地完全浸染、渗透。
    最后，完全没了动作，倒在地上，要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声传出，几乎让人以为它已经就此死去。
    可大佛却并未动手，不知为何，反而留了它一条性命。
    这个时候，秦苏已经回到了岸上，“哇”地再次吐出一口发黑的血液，至于已经湿透的衣服和身体，完全没力气烘干了，或者说，在刚刚的潭水之中，维持了太久的“气血沸腾”的状态。
    在“神”的加持下，武者是最清楚自己身体状态的人了，所以，他感觉得到，自己许多的内脏已经受到了损伤，这需要花很多时间调养。
    他现在的身体十分虚弱，心神也是大量地消耗，掏出怀中的神妙植物，被庄先生称为“道果”的神妙之物，在刚刚的激烈的战斗中，一丝一毫的损害都没有收到。
    只是，离开潭水之中，发散出的金光收敛，在金色纹路上盘绕、游走，称得整颗植物更加鲜活，好似生物。
    秦苏拿着这颗神妙植物，一时间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毕竟，这位不认识的大佛冒着性命之危跳进水潭救自己，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能击败这似蛇非蛇的异兽，成功将道果拿到手。
    尤其是，先前秦苏在水潭之中也怀疑过这位大佛的为人，怕他拿了这道果，会立刻潜逃，不理自己的生死，现在看来，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是平添了几分愧疚。
    虽说这其中有庄先生授意，他打心底里不想让真人失望，但也做不出私吞一事，最好的方法，还是要谈一谈。
    这时，原本背对着秦苏站立的智顗，身体一软，差点栽倒在地，秦苏注意这一幕，立马跑过去，将其扶到一块岩石边坐下，关心地问：
    “大师，你还好？”
    “施主不必担忧，我没事。”智顗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比起眼前的外人，反倒对自己的伤势更不在意一些。
    既然已经展露出身体上的机械机构，已经是直接地向别人表明身份，这样的话，他的身份自然是大佛智顗，而非农人大智，称谓上也有不同。
    他清楚自己的问题，作为大佛，灵魂承受了世尊的“印记”铭刻，甚至升上天界，让最初的肉身也接受各种机械改造，而每一次轮回，都意味着原本的身体机能彻底老去、衰败，不得不抛弃。
    进入下一世后，要么提前与大雁塔沟通好，让他们负责接引，要么，自己选择承担一切，等待“印记”觉醒，找回记忆，再慢慢构建新的动态平衡，改造肉身，寻回力量。
    可这并非一个全然完美的过程，除了必然积累的罪业，于大佛而言，还有更为致命的，那就是“缺陷”。
    漫长的轮回之中，“缺陷”必然存在，并且，只可能越来越严重，唯有真佛，才没有“缺陷”，或者说，克服“缺陷”是一个晋升真佛的方法。
    譬如梵天，其“缺陷”就是自己的性别认知障碍以及执念。
    而智顗，自然知道自己的“缺陷”是惧水，平日里还好，一旦展现力量，就不能下水，很容易就会带走他的性命。
    在他的认知里，水不会伤害血肉，却会使金属锈蚀、使火焰熄灭，是十分危险的物质。
    这些都是秦苏不了解的，只以为这位大佛只是有些脱力，毕竟外表上没有任何伤口，便轻易相信了他的说辞。
    “那，这株由异兽守护的神奇植物应如何处理？”
    他终究说出了口，没有私藏的想法。
    “施主不必担心，我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它。”
    智顗并没有说谎，他从一开始上山寻找异象源头，只是为寻找那一个灵光一现、至今没有方向的明悟契机，因此，也没有痛下杀手至今灭了那条虺的最后生机，而是留一条性命。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此轻易之事，施主若想要带走它，也需得有所付出……”

 第一百八十七章 残次品

    “我此次上山，是为寻我之明悟契机，此乃佛陀给予我的启示，这皇人山上，究其异常，唯有这异象源头、异宝降临之处，可到了如今境地，也只是遍寻无果，不知原由。”
    “是我太过愚钝。”
    “思来想去，也只有在施主身上有一线机会。”
    听着这位大佛的叙述，秦苏表情略有些奇异，问出心中疑惑：
    “为何大师不认为，这株神妙植物便是助你明悟的契机？”
    像这样的故事传说，在民间、话本，最为常见，某某得异宝、服仙药，一朝悟道，飞升而去。
    “靠这株死物，呵呵……”农人模样的大佛笑着摇摇头。
    “我所想知道的，是佛理，是生死，是轮回，是人之一信念，是人之苦痛，可说苦、集、灭、道，即痛苦的存在、痛苦的原因、痛苦的消灭和致痛苦消灭之道……是为寻求解脱，是为涅盘……”
    “也想知万法因缘生，万法因缘灭，此有故彼有，此无故彼无……我不信无生论，可又偏偏心有探索欲望……应作何解？”
    “而这些，都应该是由‘人’来说，而不是由‘死物’。”
    智顗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陌生武者，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足以透进心灵。
    “施主，莫将其看得太重，该抛弃便抛弃，该割舍便割舍，‘人’为主体，莫反受其操控。”
    说罢，他复而又叹了一口气：
    “当七色异象一出，我便知，今后这些事不会再少，朝堂上、江湖里将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未可得知，我只知道，这山脚下的无辜村民，将再无法独善其身，避世隐居。”
    “受教了。”秦苏握拳，声音低沉。
    智顗笑笑，他来这可不是为当人生导师的，于是咳嗽一声，说：
    “施主不必如此，先坐下，应该是我向你请教问题。”
    秦苏盘腿而坐，与农人大佛面对面，脸上流露出疑惑：
    “大师学识渊博，我又不通佛法，怎能为您解惑？”
    “你不用紧张，就当是随便聊聊，可以谈谈你的看法，说说自己的见解，就算是问我问题也无妨，对与错，又没谁非议……这其中，也不一定非得有什么大道理，人生一世，哪来的这么多，再说，又不是所有的事，非得寻个理由。”
    智顗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表现，背向后靠去，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自然地摊在双腿上，表情轻松随意了许多，话语间，不再屡屡提及一些高深的话题。
    秦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语气变得自然，不再那么拘谨。
    毕竟，在这个世界，每一位大佛都有自己的事迹流传，口口相传、记于书册，若出现在了哪里，那可当真是从神话中走出，更别说亲口交谈了。
    就好比现今出现在面前的伏蛇之事，如此一条二十多米长的蛇类怪物被一双拳头击杀，这当中震撼，唯有当事人可了解。
    被当做神话流传自然无可厚非……
    ……
    “找到答案了吗？”
    空旷的山洞里，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此问。
    这不属于智顗，自然不可能属于秦苏，他已经离开了，带着那株神妙植物，这是这位大佛所允许的。
    依着说好的，秦苏需要付出些代价，可到头来，也只是说说话，其它的，半点损失也没有。
    可问题是，连秦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些闲话、糙话有什么帮助。
    相比较起来，尤为惭愧，毕竟，面前的这位大佛可是有几世的积累，而秦苏因痴迷武道的关系，除开武道秘籍，对于其它的经史，只学了个大概。
    其中得失，恐怕也就智顗自己清楚。
    连叶清，不，应是南华真人庄周，都不够明了。
    “智顗愚钝，没有彻底明悟。”智顗摇摇头，对于声音主人的出现并不惊讶。
    于是，声音主人便问：
    “你对我出现在这里，似乎一点不惊讶。”
    “为什么惊讶，庄施主这话问得倒是奇怪。”
    来人自然是叶清，外表是庄的模样，蓄有白色长胡。
    他走到依旧坐着的智顗的面前，微眯着眼，笑了：
    “呵呵，倒是我着相了。”
    “不过……你好像要死了。”
    这话一点不礼貌，更像是诅咒一样，常人若是听了，怕是会大骂晦气，甚至将要与人动手。
    可智顗不然，他是真的将要死去。
    而这一切的原由，归根究底不过因为入水走了一遭。
    看似无大碍，实则直接伤及根本。
    这就“缺陷”的可怕性。
    “是因为进了水吗，难道真和机器一样，入水就无法运转？能够修好吗？”
    “庄施主此言差矣，我是人，并非机器。”智顗好脾气地再度摇摇头。
    “那你这是？”
    “一种‘缺陷’，除去罪业以外，这是每位大佛身上最大的致命弱点，各自都有，只不过成因不同，且十分复杂……它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大概是因为最初的时候，我曾因为水，差点死去，心中有了恐惧。”
    这时候，适时地，叶清联想到文殊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制造真佛的流程，以及那想成为一名男性，却难以扭转女性心理的梵天，被称为一个失败品。
    一个大胆猜想出现在他的心里：
    会不会，这些大佛，只是制造真佛的时候留下的残次品，因为有“缺陷”，不够完美。
    于是他问：
    “真佛身上没有‘缺陷’吗？”
    “没有。”
    果然……
    这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叶清的猜想。
    “可以问问秦清月，她是吉祥天女，对这个应该比较清楚一些……”
    毕竟，五位真佛之中，唯有吉祥天女和文殊最为特殊，有世尊授意，全权负责轮回事务，即便是苏利耶、因陀罗、摩醯首罗三位真佛，也是由他们两位制造而出。
    “对你来说，死后，反正不过丢失一副躯壳，还可以再进入轮回，应该没什么可害怕。”叶清调侃。
    “不，正相反，我无比害怕死亡，尤其是入水那一刻，死亡便开始侵蚀我的灵魂，恐惧在时刻拉扯着，要将我拖进深渊。”
    “这可和你现在的平静表现不符合……所以，需要为下一世做准备吗？”
    “不用了，我会选择抛弃‘印记’。”
    这意味着，在这次死亡后，不再会受到世尊力量庇护，等再次醒来以后，将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个体。
    智顗从此就消失在世界上。
    “为什么？”
    智顗低头思索了一番，突然笑了，回答说：
    “我也找不到理由，我追求‘佛’，追求心中的‘理’追了几世，这次，就‘无理’一些。”
    “也许这正是一个理由。”叶清若有所指地说。
    “也是。”
    智顗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庄施主，开口：
    “临死前，我倒有些话想对庄施主说。”
    “哦，是什么？”
    智顗深吸一口气，平淡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
    “竖子大胆，敢断我一臂！”
    说完，头一歪，痛快地断了气，了无声息。
    被骂的叶清愣了愣，摇头失笑，随手捏指引来一道火焰，将智顗尸首烧作灰烬，骨灰散入泥土中，再就踏步离开。
    不久，重新寂静下来的洞穴之中，两道幽幽的绿芒亮起。
    原是那未曾死去的虺终于睁开眼睛，艰难地爬入寒潭，身躯完全没入，潭水表面泛出深红的颜色，又很快沉寂……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智已死

    “出来了。”
    走出洞穴的秦苏微眯着眼，感受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略微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他的身上依旧在向下滴着水，显得分外狼狈，做工精致的衣衫也变成褴褛的破布，不过，更应该担心的是他的右手臂，已经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需要尽快得到调养。
    “不过，这之前，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摸了摸怀中的宝贝，心神略安，快步向着山下跑去。
    ……
    “已经过了中午了，大智怎么还没回来？”
    皇人山山脚下的小村庄里，头发花白的村长靠在一棵树旁，有些担忧地望着山顶的方向，心中冒出诸多思绪。
    搬，还是，不搬？
    在这村子已经住了这么多年，有了极深的感情，任谁也不能说搬就搬，除非这大的灾难就近在眼前，不然，总得犹豫几分。
    可问题是，若是最糟糕的结果，此时的犹豫就会害死整个村子。
    思绪良久，眼见这太阳逐渐西斜，村长一咬牙，说：
    “通知村民们，赶紧搬，准备好东西，离开皇人山再说，给大智留下标记，他会找过来的。”
    可村长已经下定了了决心，临到这种时候，反倒是旁人犹豫了：
    “村长，这……哪能说搬就搬，都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个地方，落了根，要是就这么搬走了，家里的猪和牛、家里的鸡和鸭还有那些米和粮，要怎么办。”
    “就是啊，说不定这也不一定会有啥危险，只是大智路上耽误了……何况，这完全就是大智他一个人的推测，说不定就是想太多了。”
    七色异象自皇人山山顶显现之后，就是大智第一时间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分析其中的危险，村长早些年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分得清利害，很快被说服。
    可没想到，之前一起担心的村子未来的人，现在反倒当先“叛变”。
    这时，陪着村长的这些人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出：
    “这么大阵仗，说不定真有什么宝贝，这大智一时起了贪心，把宝贝独吞了，又不想和我们分享……恐怕，早就跑路喽。”
    那是一个年轻人，双手抱在脖子后面，小眼睛塌鼻梁，显得有些吊儿郎当，颇有几分小混混的气质。
    事实也确实如此，哪怕是淳朴的小乡村，也难免会养出这么几个流氓，虽说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平日里，偷鸡摸狗、对着村里女孩嘴上花花的低劣小事可没少干。
    可很多村民都拿他没办法，最多只能骂一顿，又不能动手。
    “混账！你当大智跟你一样，不学好！”
    这年轻人正是村长的儿子，老来得子，加上因为高龄产妇的关系，老伴难产而死，于是一直对其宠溺有加。
    可没想到，养成了如今的模样。
    平日里最多骂几句，根本不舍得打，愈发助长了嚣张的气焰。
    正因如此，面对村里地位最高的人发火，年轻人没有一点害怕与收敛，不屑地撇撇嘴：
    “谁知道呢，大智那个老实巴交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装出来，里面藏着什么个性，鬼才知道……”
    “闭上你的嘴巴，大智可是为了这个村子才不顾自身安危……”
    “村长，救命啊！”
    这时，一个急促的呼救声突然传来，带着强烈的恐惧。
    顺着呼叫声看去，一个年轻男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上涕泗横流。
    他的背后，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脸上有刀疤，以及一个裸着半只手臂的女人，看着也是颇为凶恶。
    他们的手中拿着大刀、锤子、弯钩，各式的武器，散发着寒光，一看便知饮了不少人血。
    围在村长身边的几个男人立马胆怯地向外跑开，连村长儿子也是一样，躲在树后，双腿发软，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模样。
    他们不敢跑远，因为，就在刚刚一个大叫着想要跑开的村民，直接被一个大汉用刀砍下脑袋，落在地上咕噜噜地转了几圈，恐惧的表情还残留在脸上。
    当即有人被吓尿，腥臊的味道从胯下发散出。
    这群恶人之中，为首的居然是那个袒露一只手臂的女人，看着身体颤抖的花白老人，挑眉一笑，邪邪地问：
    “你就是村长？”
    “是的，我就是，不知这位大人有何贵干？”村长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回答说。
    “哦，那你告诉我，这皇人山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宝贝？”
    女人将手中的大刀的刀背靠在村长的肩膀上，村长只感觉身体一重，顿时矮了几分，脸颊边，传来凉凉的感觉，以及，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大人，我不知道啊，这异象就发生在早上，哪里来得及去探查。”
    “嗯？”女人从鼻孔中重重地喷出热气，扑在村长的脸上。
    “我是真的不知道……”
    村长哭丧着脸，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危险，脑筋一转，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将要说的话一连串地吐出：
    “不过，我们派了人去探查，只是现在还没回来。”
    “这样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等不了多久，还是说，再也不会回来——”
    女人刻意将尾音拉长，给村长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大滴的汗珠直往下冒。
    他不敢擦汗，只能保证说：
    “大智会回来的，他平日里最是一个老实的人了……一定会的……”
    可越说，越没有底气，尤其是刚刚被自己的儿子一挑拨，心里隐隐有松动。
    “连这都不知道，那要你有什么用！”
    女人脸上，露出狞笑，大刀从村长的肩膀拿起，就要挥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
    “大姐，小心！”
    没等回头，只感觉到脖子一痛，然后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动手的正是赶下山及时到来的秦苏，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几个恶人作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站了一会，等待时机。
    仅存的几个大汉也很快被解决，甚至都来不及挣扎。
    比起正式的武者，寻常普通人类当真就像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即便拿了武器，也跟不上他们的反应速度。
    走到村长的面前，秦苏将瘫软在地的村长扶起来，说：
    “是大智嘱托我来的，要我通知你们，尽快离开这里。”
    村长还来不及感谢这位英雄好汉，抓住他的袖子，着急地问：
    “那大智呢？他去哪了？”
    “已经死了。”秦苏如此回答，表情没有波澜。
    这是智顗告诉他的说辞，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大佛在他走后，是真真切切已经死去，化作了烟灰回归大地。
    “赶紧离开，往后这里只会越来越危险……”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来又退，退又进

    “天快黑了……”
    看着已经空荡下来的村子，秦苏终于呼出一口气，轻松了许多。
    这毕竟是大智大师的嘱托，平白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若是不做些事，心里反倒过不去。
    事实上，他有想过护送这些人抵达安全地方，可问题是，很明显的是，他们早有退路，并且，根本不愿意暴露给一个陌生人，便推辞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村子，但人也不少，加上杂七杂八、鸡毛蒜皮却又值得这些村民扯皮的小事和“大事”，即便村长和秦苏连番上阵，也着实废了一番功夫，从下午一直弄到现在。
    这期间，除了那伙已经被掩埋的强盗，没有谁再来。
    毕竟，皇人山无论是离皇人城还是最近的槐江县，都算得上偏远，秦苏从十三日那天得到消息，晚上就立马出发，骑着快马，晚上只敢休息两三个时辰，也只是在今日早上异象已经消退了有一段时间后抵达皇人山山脚。
    这伙强盗，估计是正好在平原上流窜，看见了异象，才往这边赶，不然寻常人没谁会没事往这边来。
    而普通人不会有太快的速度，倒是大佛和真佛，若是靠着自己的座驾，很快就能抵达，且不说他们不一定感兴趣，就和这位大智大师一样，若不是为了明悟契机，都不一定会上山。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是，这里是中皇府，尤其还靠近皇人城，怎么会允许他们随意降落。
    当然，暗中来的就算了，这谁都察觉不了。
    太阳隐没，余下的光芒仍将天空照亮，只是有些灰蒙蒙的，像是一层光滑的橘色外壳逐渐沾染了灰暗，灰暗之中，已经隐隐有一颗颗如冰晶般的星辰闪耀，也包括月亮。
    等村民搬离后，反倒是秦苏自己不准备离开，毕竟身上带着这么大的宝贝，心里总归有几分不安稳，不能轻松上路，再加上身上还负着伤，更加增添了几分危险性。
    何况，相较起清静的皇人山，皇人城内人多眼杂，更让人不放心。
    先生已经说过，等一拿到这份机缘，不必非要带回去给他老人家过眼，最好尽快处理。
    “不过，‘容纳’是什么意思？”
    秦苏微微有些疑惑，再看了眼天色，从村里搜刮了一些必要的物资，随意找了个方向，一头扎进皇人山。
    ……
    滴答
    滴答
    ……
    岩壁之上，不断有水珠往下滴落，汇成一块小小的水洼，又渗透进土壤。
    这里是皇人山某处颇为隐蔽的山洞，若不是村长告知，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即便提前知晓，连秦苏这般的武者，也是差点忽视。
    可谓是极其理想的养伤之地。
    山洞里潮湿气很重，仿佛要透进骨子里，也点不起火，不过，对秦苏来说，也没什么必要。
    这些寒冷与潮湿，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武道修为到了他的这个层次，更是能夜视，一定程度上，已经不再是依靠眼睛看东西了，而是配合“神”，虽然现在的效果比不上用眼清晰。
    他盘腿坐下，取出怀中那株历经千难万险从异兽口下取得的神妙植物。
    山洞内漆黑一片，可这株奇异的植物依旧散发着金光，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光芒没有放射开来，反而在那金黄色纹路上游走，隐隐融为一体，茎干部位布满鱼一样的鳞片，形状似长蛇，仅有的五片叶子的位置恰到好处，像是爪子一样长在长蛇身上，这样看，更像神话传说中的真龙。
    并且，整颗植物显得极为生动，仿佛随时要活过来一样。
    这让秦苏联想到一个故事：
    画龙点睛！
    若是真为这株神妙植物添上一对眼睛，说不定，它还真会活过来，乘云而去。
    只是……
    “要怎么‘容纳’？直接吞下去吗？”
    先生口中的道果拿到了手之后，秦苏反倒为这小事犯了难。
    “应该是拿来吃的，话本杂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虽然它并没有长成一副给人吃的样子。
    但他也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不决了，连弄熟的想法都没有，直接伸进嘴里，大口“咔嚓咔嚓”几声，像是咬甘蔗一样分成几段。
    奇异的是，这神妙植物一进入口中，立马化作微暖的液体，没有吞咽，就顺着食道向下流，仿佛是它化作了活物，在往秦苏肚子里钻，以至于，秦苏根本没尝到其中是什么味道，是甜或是酸？
    甚至，差点呛到，只好死死捂住嘴巴，不让一滴液体洒出。
    待到平复之后，他抹了抹嘴角，正感觉疑惑：
    “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正这样，那一直流到尾部，整被消化的神秘液体突然还是发功，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腹部起始，向着躯干以及四肢蔓延去，快速扩散。
    一时间，浑身犹如火烧一般疼痛，又有细细密密的瘙痒感。
    猝不及防之下，秦苏叫出声：
    “呃，啊……”
    最糟糕的不是身体的状况，反而是神智，也开始出现问题，渐渐模糊，眼前有重影闪现。
    仿佛吞下的不是道果，而是剧烈的毒药，一瞬间就要夺走他的性命。
    也正是如此，秦苏的眼前甚至开始一阵阵发黑。
    “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自救……”
    勉强撑起身体，打起精神，秦苏驱动存于身体内的武道“神”，想以此改善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观察，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这极其有效，一股冰凉的感觉逐渐压过灼热。
    他当即精神一振，立马加大力度，力求完全解决身体的异常状况。
    可每每灼热大部分被驱散，秦苏心神稍稍松懈之时，这股来自道果的未知力量又卷土重来，不屈不挠。
    不得已，他只能再次振奋心神。
    这未知力量仿佛有自我的思想一般，还会采取战术，敌退我扰、敌怯我进、敌进我退，反反复复，来又退，退又进，不肯罢休。
    双方，就这么以秦苏身体为战场，开始了一场不知时间持续长短的拉锯战……
    “骑龙鸣……”
    “骑龙鸣……”
    ……

 第一百九十章 血光之灾

    “老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卖东西不去皇人城，反而来这皇人山山脚下，这里没什么人，能卖得出去？”
    就在皇人山山脚下的那个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村子里，临近上山路口的一棵大树下，一个老道正晃晃悠悠地坐着。
    只见他留着一把稀疏的山羊胡，半睁半闭着一双三角眼，飘悠悠的长袍下露出一双伶仃的细脚，头发花白，梳了一个松散发髻。
    他坐在个小马扎上，旁边放着个包袱，手里竖着一个小旗，上头写着“算命”二字，偏生面前的摊子上放着与算命全然无关，是几张盖着的破布。
    虽说看着模样与道教有关系，但也只是得了基本残破的典籍，或者干脆就是游方骗子，要么，被某处宫观驱逐出门的也不是没有，但总的来说，和道教没关系，一般人也不会将两者扯上关系。
    在大多数人依旧没有改变的观念中，道教是那个足以与佛教抗衡的庞然大物，事实上，其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不少人家中仍然摆有上德普化救世轮回真君的神像，时常烧香。
    老道抬眼，看向面前走来，身躯遮住太阳，模样英俊的高大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发黄还漏风的牙齿，招呼说：
    “来皇人山寻异宝的？”
    “异宝？”高大男人半蹲下，愣了一下。
    “那是什么？这山顶不是只有七彩异象出世吗，难不成有谁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倒没发现什么，毕竟这皇人山这么大，若是要搜寻一遍，不知得花多少时间……不过，异宝的传闻早就出来了，毕竟这么大的阵仗，没谁相信山顶没发现什么，有与无，已经不重要了，总要有个强有力的理由。”
    说完，老道摸了摸那稀疏的山羊胡，冲着男人眨眨眼，颇有些神秘地说：
    “不过，说不得真的有。”
    “要不要买一份地图，上面详细地画出了皇人山的地形走势，有了这个，寻异宝的时候，起码可以省却大半的时间。”
    “我对这个可不感兴趣。”高大男人笑着摇摇头拒绝。
    “那你来这干甚？来消遣老道我吗？”老道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呼出的气将胡子吹得飘起来。
    “还是那个问题，就想问问，干嘛非得在这卖？”
    “这你就不懂了，这玩意非得在这才能卖出去，才有人愿意买，能来这皇人山的肯定都有些钱，也舍得花。”老道拍拍衣袖，一副得意的样子，微昂起头。
    “可是，也不一定会往这来啊。”高大男人往四处看了看。
    毕竟，这皇人山可是大着呢，又没有专门修什么上山的路，往哪都能进，只是难易度不同而已。
    “我在这路上插了牌子，专往我这个方向指，可花费了一番功夫。”
    见这高大男人还是面有怀疑之色，他继续说：
    “见了牌子，愿意相信跟着走的人，自然也不会吝啬，在我这买一张地图，而且，这村子摆在这，天然增添了几分信任。”
    “现在人这么少，只是因为皇人山这里远了些，加上早些年间的禁令，交通不顺，可是，要不了多久，各方都会有人派过来，还有鱼龙混杂的江湖势力，朝廷和佛教不可能没反应，说不定只是观望……我可得趁此机会捞一笔。”
    “既然对寻宝没兴趣，那要不要来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说到最后，老道又将话题引回自己的老本行。
    只是，他这副模样，看着一点不仙风道骨，一眼就觉得是个江湖骗子。
    “不了，我不信这个。”男人再一次拒绝。
    如他所说，他确实对这个没什么相信
    占卜运程命理种种玩意，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不妨试试，伸出手掌给半懂的人简略地推测些大概，愈准确愈无谓，自己事自己心知肚明，自苦或乐天，不须凭掌认命，可以当个无须认真的消遣。
    可也有些离奇的，说是在床脚钉四个铜钱可以保证婚姻幸运，挂一个风铃、摆一个鱼缸可以使人财运亨通、官禄无碍，走路时先跨左脚或右脚就可以使一件事情成功或失败……
    此间种种，男人也算了解不少。
    只是……
    男人将视线放在老道的面上，直直地盯着，黑色深邃的眼眸盯得人心里发毛。
    老道身体不知为何突然一抖，问：
    “这是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没事。”男人展颜一笑。
    “给你看个面相。”
    “嘿，你不是说不信这个的吗？”老道被逗笑了。
    “不一样，我看得可准了。”
    “那你看出了什么？”老道起了好奇心，追问男人，看他能说出个什么道道，可旋即，又起了怀疑之心，“等下你该不会要和我收钱，我可跟你说，要钱没有，就一条老命。”
    “不会，我还没这么坏，不过……”
    男人的表情突然认真，低沉的声音轻声述说：
    “你最好小心，最好快些离开，在这待久了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老道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平日里说给其他人的说辞反倒有一天用在自己的身上，当即腾起一股怒火，想要把男人赶走。
    可这男人却在这时候突然站起，吓得老道以为他准备动手来着，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脸上转而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可男人一语不发，径直离开了。
    老道送了一口气，等男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心力因刚才的一吓，失了大半。
    回过神来，又反复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对劲，怎的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
    要是常人来询问异宝之事，他哪里会分析其中利害，反而会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反复忽悠，直至让其相信皇人山山顶一定有异宝，继而花大价钱买下地图。
    “坏了，该不会真遇上什么高人了！”
    老道惊觉，接着又感到懊恼，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做甚，还是赶快离开，不然真有血光之灾就遭了，老道我可不想平白丢了这条命。”
    说着，就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跑路，半点不耽误……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仙人骑龙鸣

    那高大男人自然是从皇人山下山的秦苏，沿着去时的方向，小心避开可能存在的寻宝人，重新回到了这个村子。
    “希望这些村民没事，应该只过了一两天，不过，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
    他就站在一个角落，隐匿身形，看着那老道匆匆忙忙离开，不免心中自语：
    “原来，人也算兽……”
    这一次将那神妙植物吞入腹中，整场与那神秘能量战斗的时间持续不短，好几次就要将他的思想消灭，可谓是千钧一发，但个中收获也是极为丰富。
    秦苏也终于明白，如先生所言，这道果，当真是世间难有的至宝。
    准确地说，应该称其为——“仙人道果”。
    就如他所吞下的这颗道果，就来自一位名为“骑龙鸣”的道教仙人，很早很早、不知年月、未曾听闻的远古时代，曾行于这片大地之上，显化神迹。
    就如佛教有真佛出世一般，道教真仙也不少，因着各种因缘际会修炼成仙，不过，末法时代来临，就有如潮起潮落般，纷纷损了一身修为，无奈去世，最后，一身修为境界与先天所获机缘结合，化作了道果，留作后人。
    在这场斗争之中，甚至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这位名为“骑龙鸣”的仙人流传的些许精神意志，不过，实在太过遥远与不清晰，以至于，秦苏无幸感受那个仙人辈出的宏伟时代。
    到最后，也不过凝成几句话：
    “骑鸣养龙，结庐虚池；”
    “专至俟化，乘云骏螭；”
    “纡辔故乡，告以速移；”
    “洞镜灾祥，情眷不离。”
    三言两语便将这位仙人的主要事迹概括完毕：
    一位名为骑龙鸣的人士饲养龙子，结草为庐，掘地为池，精诚专一等待变化，待到某一日云中乘龙，腾空而起，在故乡上空缓辔徐行。因早早预示到了灾难，便告诉人们需要迅速转移，可以洞察吉祥和灾异，即便满怀恋乡之情，也不稍稍停留，乘龙离去。
    如这几句话所透露，仙人留下的道果中所蕴含的神通也很好看出：一为养龙，二为洞察吉凶。
    这里的“养龙”并不恰当，只能说是主要的方面，而扩展开来应是“驭兽”，毕竟真龙一出，万兽无不臣服。
    初服道果的秦苏，也获得了相应的神通。
    一是可以初步地施加对“兽”的影响，能产生一定的好感，并且“兽”面对驭兽之人，易于不自觉会有顺服之意。
    听起来厉害，连那老道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受到影响，将一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但其实只要稍微和秦苏不对付一些，就不会被影响，即便没有防范，成功的几率也不算大。
    那老道算是误打误撞碰上了。
    其二便是可以洞察吉凶，不过，局限性同样很大。
    首先效果不算好，只能模糊地感受到最远不过一两天后的未来，并且，只能知道是好是坏，不知道原由，不清楚程度。
    秦苏对老道的说辞只是故意往重了说，不过，这也是为了这老道好，事情的严重性可不单单如此简单。
    现在还好，只是第一枚道果，往后不可能再没有道果出世，这些事迟早会被那些高层的大人物所知道，即便隔得再久，得宝心切，这火未必烧不到他的身上。
    再来，预测的人也很有限，简单来说，和秦苏关系越大，牵扯越多，就预测越不准确，就越不能预测。
    这里面的道理，反倒与那些江湖术士的说辞有几分相同。
    其中唯一比较有用的，当想着要做一件事时，秦苏偶尔能对自己往后的安全与危险有部分预警。
    当然，这毕竟是仙人道果，带来的神通不可能如此鸡肋。
    至此，秦苏夜越发明白，先生所说的“容纳”是什么意思。
    看似他已经将道果本体吞吃入腹，化作汁液，于胃中消化一空，尤其是与那道果带来的力量作抗争胜利了。
    其实不然，那股神秘力量并非仙人道果核心，只是自然外泄的少部分能量，若是这都撑不过，那只能落个爆体而亡的结局。
    可即便过了这一关，也只是初步容纳入体。
    “现在的我，就好像是一个暂时的容器……”
    秦苏不免苦笑。
    整颗道果的载体被打破，核心依旧完完整整存于他的体内，他都不能说得上是这颗道果的植物外形，毕竟那也是道果所化，最多，只算得上是一片让现在的道果安然生长的土壤。
    而因为道果本身的强大，对“土壤”有了不可避免的影响，于是有了如此鸡肋的神通的产生。
    道果可以随时离“土壤”而去，至于被改造后的“土壤”能不能承受，那就要另说了。
    这个问题自然不是没办法解决，仙人将道果留下，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这样戏耍，找一片寄存的“土壤”。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过程，完全将道果容纳，化为己用。
    要做的，便是——举行仪式！
    “而这枚道果的仪式，便是养出一条真龙！”
    想到这，秦苏又开始犯难，按理说，有真龙血脉的生物最好，可问题是，现在这个末法时代，他哪里给它找出有真龙血脉的生物来。
    “要么找条蛇，或者寻条鲤鱼，慢慢畜养……可这样，该不会要花上个几百年，等我老死了也不会成功……”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道果所生长的那个山洞里，所存在的那条似蛇非蛇的异兽。
    “无鳞，剧毒，大蛇……”
    “那是——虺！”
    秦苏顿时激动，毕竟，按从道果里所获得的知识，虺的下一步，便能化作蛟。
    “去，还是不去？”
    “它还没死，现在正好受了重伤……”
    正这样想着，他突然感觉到微微的头疼，摸了摸额头，心下一凛。
    “去了就会有危险，难不成，这虺已经恢复了？”
    秦苏想了想，摇摇头，复而吐出一口气：
    “别太过执着了，反为‘物’所操控，等我晋升先天，再来寻它，看看有没有机会。”
    “该走了……”
    “回皇人城……”
    不远处，平原上，以武者极好的视线，可以看到有人正向着这边赶过来，而且还不少。
    “人越来越多了……”
    秦苏感叹。
    “是啊，越来越热闹了。”
    突然有回应的声音传来，可唯一的问题是，秦苏就站得不远，却一点没发觉，就连这突然的声音，也全当没听到……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爆发与新生

    秦苏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也是得益于道果的强大功效，于是不再耽搁，就要赶回皇人城，向先生汇报。
    殊不知，他所心心念念的先生就站在他的身边，从始至终。
    叶清看着秦苏的身影渐渐远去，抚了抚花白的长胡，这副苍老模样之下，他也慢慢养成了这种习惯。
    他自然要看着，毕竟，他也不清楚，这次实验能否成功，虽说，这是按着秦苏的身体模板制造的道果，但其中效果，又怎么说得清楚。
    说到道果这一设想，灵感还是来源生长于他的身上的梦境藤蔓，那神话梦境于他而言，也如同一枚道果，而等待花开、培养的过程，自然是容纳的仪式。
    这实验过程中，唯一的意外情况大概是那条虺。
    原本只能称得上是蟒，叶清虽然对它进行了改造，但也只是进化了部分的能力，完全不至于强大到那种地步，以血肉之躯硬抗子弹，一位大佛出手都难以拿下。
    短暂的时间里，居然在骑龙鸣的道果影响下，变成了一条虺，以至于强大无比，若不是秦苏运气好遇到智顗在前，与其缠斗，哪会顺利入手，说不定就是一趟有来无回的旅程。
    当然，那时候叶清也不会袖手旁观。
    “看样子不错，我很期待这个世界有一条真龙出现，不过，现在是没这条件，还得等灵气复苏……变化期、活性之神，这是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至于现在，可以先想想下一枚道果的设定了……”
    ……
    自十五日皇人山山顶七色异象爆发，即便远在皇人城和槐江县，也隐隐可见，可因为地理位置偏远，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一直到十七日，也即是秦苏下山的那天，才彻底引爆。
    随后，皇人山不断有人前来，甚至能见到不少光头的和尚来来往往，山脚下那座原有的小村子自然成了一个聚集地，短暂地繁荣了起来。
    很快，就在十八日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那个曾经生长有道果的山洞，可是，里面生活的那只虺，却让所有人有去无回。
    体型巨大，破坏力惊人，外皮又分外坚硬，刀剑轻易无法伤到它，甚至留下痕迹都难。
    毕竟，普通人占大多数，连武者都不是，怎么比得上秦苏，连秦苏一拳下去，都没法将其击伤。
    自那虺被发现后，曾有围观者看见三位蒙着脸的神秘人士出现，身着不起眼的衣衫，却在三人紧密配合之下，能和那恐怖的异兽战得有来有回。
    交手间，就是山石开裂，地动山摇，随风一般迅疾，常人眼中竟有虚影刹那重叠，又如似鬼魅。
    极为骇人。
    他们将这虺引出洞穴，却最终发现，山洞之中，空无一物，那曾经遗留下的战斗痕迹不可能瞒得住，一同被发现。
    最后，不但什么都没得到，无力支撑之下，被虺轻易击败，吐血倒退，不得已，勉强才逃出。
    若有了解的人，定然知晓，这三人的来历，毕竟，除了武道起源、如今却已没落的道教，也只有皇室足以培养出三名这么强大的武者。
    这之后，很快就有消息传出，皇人山山顶的宝贝已经被人暗中取走。
    一时间，猜测纷起，反倒比这皇人山本身的纷争更为热闹。
    明明从没人见过皇人山出了什么，甚至，都不一定去过，却能说得头头是道，加上山洞里的凶恶异兽，侧面也是一种印证，更是加剧了谣言的扩大。
    到最后，已经传出来，这恐怖的异兽身长四十多米，生有双头，满嘴獠牙，张口便能吐出水火，而且，它一直待在皇人山山上，守护着一株仙药成熟，却没成想被某位奇人异士接了胡。
    这其中曲折，到了众茶馆的说书人口中，如同天花乱坠一般，说一句跌宕起伏、荡气回肠都不为过。
    连那恐怖异兽的前身为何，都有小故事传出，若是爱情绘本，便得提一嘴异兽化蛇前的情缘，守候仙药，是为救不知从哪来的几世的爱人。
    即便是秦苏这个当事人走上前，被他们一顿信誓旦旦的说辞给忽悠，怕是也要迷糊几秒，怀疑自己。
    十九日的时候，那异兽不堪其扰，直直冲下山脚，来到聚集了不少人流的村子，大肆肆虐了一番，然后，往皇水里一钻，潜进水底往下游，自此，再不见踪影。
    而一直到了二十日，秦苏才赶回皇人城，这时候，莫说小故事，连绘本都出了，他在回府的路上还顺手买了一本。
    他唯一可以感叹的大概是，画师的画技足够优秀。
    其它的，只能说，这条惹人非议的虺，在这些绘本上，至少，还勉强看得出作为一条蛇的模样。
    除去佛教内部因世尊、释迦牟尼出现，古代文化与现代的技术杂交，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画风，这个时代的信息流通极为不便，最快的手段也只是利用天上的飞禽。
    因此，一直到今天，快的人已经开始编排异兽肆虐场景之恐怖，入水又去了哪，会不会顺流而下来到皇人城，还是说，一直到与赤水交汇，进入轩辕府。
    而慢的人，还在那继续续写守候山洞几十年、几百年，属于异兽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这其中，自然也有关于朝廷，关于当今皇上的不好传闻，毕竟，就在前些日子，还有有关祥瑞之兆的传闻传出来，可现在打了脸，不过，很快被压下来。
    反动的白莲教反倒没有趁机散播谣言攻讦，也许，是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针对的都是佛教。
    与这轰轰烈烈的七色异象、绝世仙药、恐怖异织而成地传闻相比，中皇府内，反倒是道教的重新出山，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安安静静地，就在离太华山最近的青云县里，重新建立起了一座道观，就在原来的旧址，在那被雷火肆虐的土地上，如树木上长出的新芽一般，这个屹立了几千年的教派，再一次，焕发了勃勃的生机。
    并且，必将更加强大……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新建与委派

    青云县依山而建，山名为峚山，山上有许多名为丹木的植物，红色的茎杆上长着圆形的叶子。
    峚山如这太华山一般，同属于这北山山脉的一部分。
    而之所以称为北山山脉，是因为这连绵地山脉处于这个世界的最北方，再继续往外就是天堑一般的界域。
    整个中皇府就靠着北山山脉立起来，天下十三府之中，地处最北，而与中皇府相邻的，则是轩辕府和不周府。
    说起来，皇人山也是北山山脉的一部，不过，算是里面最出名的，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产，但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和朝廷扯上关系，反倒有不俗的名气。
    而峚山不同，是除皇人山以外，在北山山脉里最广为人知，连太华山远远都比不上，毕竟只有寥寥几句记载，地处北山山脉深处。
    其中原由便是这丹木。
    皇水从皇人山发源，支流流经峚山，却不被当地人叫作皇水，换了名字，称“丹水”。
    丹水水底每年能凝成少量的玉白色膏状物，用掺了这玉膏的水浇灌丹木，再经过五至十年的生长，便会开出黄色的花朵，一棵丹木上，结出少少的几颗红色的果子，甚至没有。
    这果子极为香甜，曾被御赐牌匾，评为“天下一绝”。
    不但如此，其更是一味极其珍惜的药材，产量稀少。
    少有人知道，这果子其实还是武道修行之中，锻骨突破至易筋的一味重要的辅材，这更加大了其本身的重要性，每年所采收下去的必须上供皇人城。
    青云县最开始，便是依靠这一特殊植物的珍贵，而发家兴起的。
    而作为这个世界武道起源的道教，自然是最早探索出这其中功效的，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锻骨晋升易筋的难度，而他们原先就在峚山有一座宫观，也承包了一片丹木林，自给自足。
    如今秦皇大赦，这片进了皇室手中的丹木林自然又回到了如今的道教的手中，秦夜不至于这么小气，当然，这其中曲折，以及在青云县内充斥的利益链条，为道教再兴而掀起的波澜，还是浮云道长亲自下山走了一趟，这才得到解决。
    而此刻，浮云道长与他的两名弟子常生、常月就正在峚山山上原本的观址里，这几天的忙碌已经颇见成效，新的道观将在这重新建起。
    对于秦皇大赦天下，摘去道教“谋反”的帽子这一事，浮云道长并不意外，这本就是他和秦苏谈好的条件，虽说不知道秦苏是如何说服自己大哥做出如此决定的，但事到如今，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
    于是赦令子十一日秦皇登基发出，在十三日的时候就已准备好所有事宜，并开始修建新的道观，在原本的基础上。
    “常苏如今头上顶了个‘祭酒’的身份，再加上一个闲散王爷的身份，也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回来？”
    浮云道长对整个朝廷都没什么好感，但对于常苏特殊，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弟子，惦念着。
    “这……”常生没有说话，不知如何回话。
    “师父不必忧心，会回来的，常苏师弟不愿意，也不适合待在皇城。”常月淡淡地回答道，语气却十分肯定，让人莫名生出信服之意。
    之前，常苏在道观里待着的那一个多月里，和这位新的小师弟相处，两人的感观不错，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常月更是看出了什么，有更深的考量。
    “待在皇城也好，回道观也好，都是他个人的选择，我又有什么好忧心的。”浮云道长摇头。
    “倒是这一次回来，入了棂星门，便是正式成为出家道士，可不能随意再与凡尘过多地牵扯。”
    道教毕竟是道教，讲究个清静，超脱与逍遥才是追求的目的，不像佛教，度己度人，在红尘中打滚。
    光看庙宇道观建设便可知，道教习惯设于山上，而佛教往往将庙宇设于山脚，或者干脆就是喧闹的闹市。
    至于入棂星门，这也有说法，因为在道教之中，这棂星门往往建于大型宫观的面前，是迎候神仙之处，便也有了凡界的交割线之意。
    若秦苏做了祭酒，便应“屈己尘凡，救度危苦”，若成了出家道士，则谓“舍诸有爱，脱落嚣尘”。
    意义不一样。
    “常苏一事暂且不提，这峚山上新建的道观……常月，我想让你担任新的观主。”
    浮云道长眼神在两人身上转移，最后停在常月的身上，郑重说道。
    他一共四个弟子，常苏资历太浅，不可能上位，无法服众；常岳那性子，平常都懒懒散散，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职责。
    而只有常生和常月两人最合适，说实话，浮云道长是很看重常生的，为人踏踏实实，不骄不躁，可偏偏，他的这位弟子天赋不好，这么多年了，已经二十七了，武道修为还在练肉徘徊，也就是这两天突破成了新的锻骨武者。
    可一旦过了三十，“神”得不到蕴养，开始衰败，便再没什么希望晋升易筋，更别提往后的先天境界了。
    浮云道长自己，便是二十四岁突破的易筋，也算是天赋异禀，一直保持这个水平，捱到了这个年岁。
    不过，虽然年纪比常生大这么多，却反倒有机会晋升先天。
    若是叶清在这，自然可以推测出其中缘由。
    按理说，灵性不会随着年龄衰败，反倒可能会因此增长，可问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特殊，再加上武道的锤炼，灵性与身体结合过于紧密，也即成了所谓的“神”。
    身体随着年龄增大，身体状况自然也在不断走下滑坡，连带着影响了“神”，反倒是易筋武者，因为可以对“神”进行蕴养，只要好好保养，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当然，武道修为只是评判的一个方面，还有道藏熟习程度，平日各种表现，也是重要的标准。
    可问题是，常生这孩子即便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赶上常月的进度，悟性、理解力各方面，无法企及。
    只能说，努力让他的下限不至于太低，而天赋则死死限制住了他的上限。
    世事如此，谁又有办法……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云武馆

    常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虽早知结果，但难免心有期待，现在感到失望也是正常。
    他虽比常月晚入门，却实实在在大了她六岁。
    不过，比起自己才刚刚晋升锻骨，常月早已是锻骨巅峰，这几年，应该有很大的机会晋升易筋，尤其是拿回峚山上的这片丹木林之后。
    再过个几年，下一批丹果长出，自然轮得到常月。
    常月等得，常生可等不得，再过几年就过了三十，彻底没希望了。
    尤其是南华真人出世，也侧面印证了先天境界的可能。
    不过，他还是为常月感到高兴，祝贺道：
    “恭喜。”
    “等你成了峚山上的观主，地位与我等同，虽暂时不能换红袍，面对我，却也不用太过拘束了。”
    浮云道长嘴角微扯，笑道。
    如他所说，他现在只是浮云观的观主，顶多披了身红袍，再加上一个山居道士的名头，以及，明面上，整个道教都要听他指挥。
    只是，原本打算在蓬莱岛上再建起的浮云观，由浮云道长做出决定，临时改易，变成如今的“南华宫”。
    顾名思义，是以南华真人为主的宫观，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的最完整的道教浮云观残脉加投奔而来的零零散散的弟子组成的道教，由原本浮云观领导，改为以南华宫为主体，南华真人执掌大权，往后，浮云道长也只是浮云观的观主。
    “以后，你就是新观主，这点，我会让常岳通知，并派一些弟子，加入这座新观，这之后，峚山包括青云县的事务全权交由你，我不好再插手。”
    说着，浮云道长稍稍停顿，表情变得认真，又继续说：
    “尤其是青云县内武馆的经营，事关真人大计，也事关我道教道统兴衰。”
    他的语气逐渐转变为沉重。
    “时代已经改变，道教不能再敝帚自珍，必须做出改变，而传播武道，则只是第一步。”
    “好，我明白的。”常月点点头，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不过，也不必有太大负担，慢慢来……在武馆内，只负责教习后天前两个境界的修习，至于锻骨突破易筋的关隘，除非通过考核成为我道教弟子，不然不得教习。”
    “可是，不用担心武馆弟子泄露秘籍吗？”常月有些担忧，以及，微微的不甘，但又很快收敛。
    即便是道教内部，很多普通弟子刚入道教时，也不能具体地知晓武道存在，只隐隐了解，有这么个神奇的存在，需得通过考验，避免泄露。
    这方面的措施，一直十分完善。
    毕竟，这是道教这么多年以来探索界域的血与汗的结晶，付出了多少人的生命，又有多少位幽逸道士为此付出心力推敲、琢磨，一点点完善。
    如此轻易付出，怎么能甘心。
    “你倒是提醒我了，从今日开始，道门内部，也必须开启全员习武，秘籍按辈分与贡献依次公开……以后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浮云安抚常月，说：
    “不必担心，此时的付出，来日将有更大的回报，这是真人给予的承诺。”
    “而且，这个时代，将由我们道教亲手开启武道盛世，此为何等幸事，当刻名青史，流芳百世。”
    浮云道长面上浮现出激动，眼神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很明显，他说的，都是他的心里话，肺腑之言。
    被这情绪所感染，连常生的眼中都有异彩浮现，倒是常月，淡然依旧，除了刚刚的表现，没有什么情绪表露出。
    一直沉默的常生突然开口：
    “师父，我也要留下。”
    “你说真的？”
    浮云道长讶异，将视线放在这个有些朴实的男人面上，看着他的眼睛。
    常生脸上的人中部位有一条疤，像是将嘴的上缘撕裂成了两半，因为这个，他小时候受了不少非议，难免心思有些敏感，虽说现在已经开朗了许多，浮云道长也依旧顾及他的情绪。
    原本他的想法是交代好常月，便尽快带常生回浮云观，等时间将一切抚慰，可没想到，一向老实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
    “为什么不跟我回观，你要知道，虽然你成不了峚山上的新道观的观主，若捱个几年，这浮云观的观主的位置，大概率是你的。”
    浮云道长沉声劝诫，他是为了常生着想，不希望这个孩子冒险，他并不适合，守成最佳。
    此刻浮云道长所说的话也没有作假，浮云观内除去他的四个弟子，其实也有别的常字辈弟子，不过是别的道教宫观留下的，以后大概率会直接被派出去，延续曾经的传承和道统。
    常岳过于散漫，性格不合适，常苏则是另类，以他的眼光来看，以后恐怕会有更大的舞台，所以也不想以观主的位置拘束他。
    所以，常生大概率就是浮云观下一任观主了。
    “我不希望这样，因为天赋被埋没，碌碌一生，最后找个好苗子再将浮云观传下去。”
    说这话时，常生的眼睛极亮。
    “你要想清楚，若入了新观，便不再是浮云观的弟子了。”浮云道长的语气极为严厉。
    道观与道观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有着分歧。
    “让师弟留下，也算是帮我的忙，正好，我这里需要人手。”
    这时，常月适时地开口了。
    显然，她的话极为有效。
    浮云道长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
    “你好自为之……”
    便不再开口……
    ……
    相比于仍然未曾竣工，甚至连名字都未决定的新道观，青云县的武馆的开张倒是十分顺利，提前盘下了一个空旷的店面，对里面进行装修改造即可。
    武馆名字很简单，就取“青云武馆”。
    在刻意的宣传之下，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这武馆是在峚山上新建起的道教道观支持的，来头很大，反正，青云县里，没有敢招惹的势力。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在此之前，并没有什么正式的武馆建立，毕竟除道教武道，并没有别的成熟的体系形成，而道教武道的出现，又是基于对界域的探索，获取了叶清记忆碎片中的部分知识，才会如此超前。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武道的认识浅薄，力气大、身体高壮，能将武器使得虎虎生威，便能称得上一方好手。
    或者说，因为没有其他国家的敌对，大秦一家独大，加上国家内部，佛教的诡异画风，以及曾经延续已久的佛道之争，没什么机会发展起来。
    也可能是因为，前世的叶清本就对这方面不了解。
    倒不如说，是道能从叶清记忆碎片中的从小说中看来的只言片语和胡思乱想，发展到现今的境地，可真是厉害。
    总之，大多数人并不太清楚其中作用。
    但是，这不会持续太久，总会扩散开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大寒

    自进入十一月，转眼又进十二月，中皇府的大雪未持续太久，不周府的雪时有时无，也就和比往年大上一些，附近的几个府也是一样，甚至往南边过一些，有些百姓连雪都没见过。
    但这一次，受灾最严重的是轩辕府，大雪持续数日未停歇，原本的百姓口中的“瑞雪兆丰年”已经彻底消匿了踪迹，将许多房屋压塌，甚至掩埋。
    比之大雪，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严寒，所过之处，万物凋零。
    一时间，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即便秦皇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下旨输送物资，救济灾民，也是无济于事，根本来不及。
    随处可见的，居然是冻死后僵直的尸体，甚至没有余力去掩埋。
    整个轩辕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天灾，几乎就要被压垮。
    到了卷宗之上，无非一句：
    “时大秦七二六年，轩辕府大雪连绵不断，饥寒冻毙者无数……”
    ……
    直至十二月的第七日，雪终于暂时平息，但这并不代表着什么，刻骨的严寒无法驱散，就像这场灾难带来的伤害，已无法挽回。
    广阔的积雪之上，一位衣衫褴褛的干瘪老头，佝偻着身子，正紧紧捂着单薄的衣服，里面鼓鼓囊囊，里面正躺着一名婴孩，昏睡过去，小脸通红，发着热，意识模糊。
    这明显不是什么好的征兆，若是不管，怕是就得这么死了。
    婴孩被用布条绑在老头的胸前，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进，即便好不同意没了杀人的大雪，冷冷的狂风依旧在呼啸，如刀子一般，刮过脸颊，生疼。
    在这样严酷的气候下，即使没有飘雪，又有什么不同呢。
    老头已经快撑不住了，连日的跋涉让他体力近乎透支，脚步在积雪里一浅一深，摇摇晃晃，几次要倒下，可又强撑着站起。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像是压了铅块，身体越来越冷，到后来，却又生出热热的幻觉，眼前景象一阵阵模糊，出现异样的光影。
    然后，老头隐隐约约看见，一只蝴蝶在这种彻骨的寒冷翩翩而来。
    “怎么可能……”
    “出现了幻觉……”
    “可惜我的孙儿……”
    他闭眼，又睁眼，眼睛努力撑开，却看见那蝴蝶果然消失不见。
    反倒是……
    “帮帮我，帮……帮我……”
    “求求……您……”
    老头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露出里面婴孩的脸蛋，耗尽所有生命力，说出了最后的这一句话，然后双眼一闭，再也睁不开。
    满面青白，完全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肤色。
    蝴蝶消失不见，原来站在老头面前的，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白胡老人，披着薄薄的长袍，却偏偏一点也没受极寒的侵蚀。
    正是叶清。
    他没有说话，将婴孩从老头的怀里抱出来，随手一挥，婴孩因生病难受而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然后，又将积起的厚雪挖开，将老头的冰冷的尸首掩埋。
    走几步，便在脚下，松软的雪中，踢到一件硬实的东西，湿湿滑滑的。
    那是两具尸体，是一对母子，妇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孩子，孩子保持啼哭的模样，两人浑身光溜溜的，衣服被扒走了。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衣服被扒走而死，还是死了之后才被扒走。
    这不奇怪，再发展下去，人食人都有可能出现。
    不，是必然出现。
    母子在寒冷中都被冻成冰坨子，简直比铁还硬。
    一路走来，干硬的尸体不少，皆被掩埋于雪中，或孤独一人，或成双成对，乃至全家老小相拥冻毙者，亦不少见。
    普通的村子不可能抵抗这场大雪，好一些的，可以逃往轩辕府外，远一些，这些百姓只能向县里、城市里迁徙，大片大片流民冒着风雪前进，在这路上，相继倒下。
    更惨的还是住在深山里的，都没有机会向外逃离，因为茫茫的大雪已经封住了整座山。
    天大寒，缟素千里，百姓成塑。
    即便秦皇有令，城市已经尽量接纳流民，可还是不够，再继续放他们进来，甚至反倒会扰乱秩序，造成更大的损失，加上权贵私心，不少城市因此做出关闭城门，不让流民进入的决定。
    于是，城外拥挤着一片片的流民，彼此不相识，蜷缩在一起，沿着城墙向外蔓延，身上大多落着雪，却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是死了。
    城门外，堆积着最多的尸体，乃至形成了冰人构成的“雪坡”，乃至将城门几乎掩埋。
    无助与绝望，时这场惨绝人寰的天灾下仅有的基调。
    这不免让叶清想起了蒙昧纪元时的诺卡亚地区，因为冬心老妪的肆虐，开启了一场万物凋敝的盛宴。
    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冬心少女入侵了他的梦境。
    可是，这场灾难的背后，另有黑手。
    风仍在刮着，呼啸着、咆哮着，仿佛要将人的性命给带走。
    渐渐地，风中有细细白白的雪飘来，旋转着飘然而下，将眼前一切化作模糊的景象。
    雪，又开始下了。
    他抱着这婴孩，不愿再看，几步踏出，明明十分正常地跨出，却又仿佛将空间凝聚于脚下。
    咫尺天涯。
    眨眼间，就来到一片陌生的树林，这里显然离轩辕府中心极远，只有一点点雪落在树枝上，缓缓消融，不少昆虫没有陷入僵直，缓慢地爬行着。
    叶清的突然出现没有惊扰了它们，仍然安然地爬行、捕食，进行着该进行的活动。
    一只灰褐色，有着光亮又坚硬的甲虫顶着一只犄角，缓缓自这个巨型生物的脚边爬过，六只脚驱动着有些臃肿的身体，然后，忽然变得僵直，动作一点点缓慢，最后彻底没了动静，停在一个土堆上。
    就像是死了一样。
    可问题是，这只昆虫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就这么突然陷入了死亡。
    叶清沉默不语，一脚将这仅剩的躯壳踩烂，然后，露出里面所掩藏的不正常的电线与晶片。
    与其他的“昆虫”不一样的是，晶片不像它们发亮有光泽，而是灰沉沉，黯淡没有光彩，像是使用过度。
    这里是轩辕府的边界处。
    他的眼前，雪又开始大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即将成功

    以叶清在神话梦境之中的权限，虽然因为佛教信仰遍地开花而大幅削减，但改变一府天气足以，他若是想，一念间就能驱散这场大雪。
    当然，这是正常情况之下。
    而现在的情况，轩辕府内的这一场风雪，明显就是“释迦牟尼”的布置。
    利用这遍布天下的“昆虫”佛器，强行扭转了一府之内的气候，造成如今的后果。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办法插手。
    他没办法将这场风雪驱散。
    “‘释迦牟尼’想要的，是整个神话梦境，从一开始就是，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佛教出现……”
    现在不过是轩辕府，若是往后继续蔓延开，中皇府、崇吾府、不周府……一个又一个，叶清将全部无力插手。
    “可为何，要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莫非，他想对这个世界的轮回动手……”
    虽说佛教“释迦牟尼”号称执掌轮回，也能够让部分人进入轮回而不受损，培养出所谓的大佛和真佛，但叶清早已知晓，这位世尊所占据的从始至终只是一部分，核心的轮回规则依旧在正常运转。
    也就是说，“释迦牟尼”虽然侵蚀了原本执掌轮回的“活性之神”，但只成功了一部分。
    再加上活跃于荒野中的“救世之光”教团，以及其背后的救主，在上一次的入梦之中，叶清就已确定了其“活性之神”的身份，很明显，“活性之神”逃脱了“释迦牟尼”的掌控，并别有所图。
    事实上，这一步棋“释迦牟尼”下得极好。
    毕竟，这股外来力量以佛教为外壳在神话梦境扎根这么多年，生活在这的生灵已经完全将其当作平常，侵蚀极深，导致叶清处处束手束脚，不敢大肆动作。
    到后面，恐怕只能一点点看着一府又一府被“攻占”。
    要么将“昆虫”佛器摧毁，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释迦牟尼”可以随时向世界释放大批，若是叶清没有猜错，恐怕这中间十分重要的一环便是此界生灵——人类的认可。
    可这些观念，又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此外，结合他对“释迦牟尼”欲对轮回下手的猜测，说不定原本游荡于“荒野”的救主，经此一役，也得彻底被覆灭。
    “真是好算计……”
    “可是，在这个神话梦境中，我的力量核心从不是源于人类众生，而是界域，一个独属于我自己的区域……”
    “既然直接插手行不通，那么只能采取间接的手段了……”
    “如此灭世之灾，当有仙人救世……”
    叶清手中有一个彩色泡泡浮现，随手往外一抛，飞至半空中泡泡消失不见。
    “变化期要来了……这样看来，我和‘活性之神’不一定完全敌对，有合作的机会……”
    他怀里抱着的婴孩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窥望着周身的景色，自然也看到了那彩色泡泡出现又消失的场景，笑咯咯地挥舞着偏干瘦的手臂。
    “至于这孩子，就交给静云。”
    叶清可没打算当保姆，略微想了一会儿，就做好决定，将他扔在浮云观，总会有人将他养大的。
    “我该做好准备了……”
    他一步踏出，瞬息在这片陌生的小林子里消失不见。
    ……
    “我们即将成功，各位。”
    还是在那个房间里，空间巨大，悬挂着几张绣有奇异花纹的挂毯，地面上铺设着历史悠久、做工精良的地毯，从角落里，某种物质燃烧时散发出带有香气的翻滚着的烟雾。
    在房间的一侧，一只奇怪的座钟摆在一个很深的类似壁龛的空间里滴答作响，座钟的钟面上刻画着一些令人困惑的不认识的文字。
    这半掩的扇形窗户里，传进来某种怪异的鼓泡声，与座钟的滴答声交杂在一起，时间正于其中流逝。
    房间中间的位置，是一张大的圆桌，一共有六个人围坐，面孔在烟雾之中显得有些模糊。
    滴答，滴答……
    开口出声的是石，六人之中唯一的女性，声音很温柔，身上笼罩着某种无形的气质，仿佛光辉一般散射开，温暖动人，让人一眼见她，就觉得，这是一位极其善良之人，没有任何恶的存在。
    与之前的故作姿态不同，慢慢变得十分自然。
    她正在向她理想中的慈悲的“圣母”接近。
    “这其中，我们需要感谢的，正是这位这么努力又年轻的英俊小伙子……”
    紫开口了，他的气质看起来还是像一位神秘的学者，没什么变化，十分纤瘦，给人整洁的感觉。
    在荒野地面之下凝固的时光之中，外貌从来不是应该担心的问题，连那灰白的头发，也是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他将目光移向坐在石旁边的青年，黑发黑眸，外表清俊，体型修长，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正是亚奇斯，和石站在一起，总会让人觉得这两人的气质有些重叠，因为青年身上，同样带着温暖的光环，让人无不如面春风。
    亚奇斯见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轻笑一声，谦虚道：
    “不，这要得益于大家的帮助。”
    他此话不假，为了竞争“神降之日”时的名额，每次聚会时，没人都分外卖力，哪怕是脾气最大的阿斯，都别扭地分享了自己的经验。
    虽说石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导师，其他四位又何尝没有付出。
    “不用谦虚，这是你的功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没人会跟你抢。”
    六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古发话了，说话时，总是有一种不自然的古怪感觉，非常空洞，有种金属般的质感。
    一直都是这样，没有改变，就好像，他的声带需要费尽力气，才能吐出每一个字眼。
    他始终将他那戴着一双宽大的白色连指手套的两只手掌放在桌子上，即便这个动作让他的行为稍显古怪与畸形。
    “你很棒。”
    眼神涣散，哪怕是这种非常重要的聚会，也从来不在状态的启开口，他好听的声音能够很好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破天荒地夸了这位新进成员一句。
    “我们，马上就要成为胜利者……”

 第一百九十八章 蝶化蛾

    当如同海洋一般、只有灵性可以察觉的、浓烈的奇异香气退去，浪花平息，亚奇斯，或者说叶清，从幻象之中退出，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眸中似有星辰坠落，熠熠生辉。
    他已经逐步掌握了圣力，不再需要石的引导，就能够独自进入幻象，进入那一个奇异的不似梦境、非是现实的房间里。
    自第一次进入幻象，触摸了那个金属制成的球体，有了本体的帮助，圣力地种子顺利在他的身体内种下，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装出一副被影响的模样，对所谓的救主愈发虔诚。
    光从表现来看，任谁都无法质疑他的信仰。
    “今天是机械历128年41日，自上一次变化期，已经过了57天。”
    这是轮回之城的纪年法，一百个昼夜交替便是一年，而这些讯息，都是从机械人亚蓝口中获得的。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轮回之城，不过体内的机械钟仍然在运转，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功能，很实用。
    从这机械历可以看出，轮回之城的建立远比人类在荒野上出现来得晚，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从石的口中，大概也能得知，人类生存至今已经有了至少几万个昼夜交替。
    这57个昼夜交替里，加上第一次和刚刚的一次，一共进行了5次聚会，并不多，以至于隔着那薄薄的烟雾，叶清难以看透另外四个人。
    阿斯十分暴躁，除了古，谁都不怵，说了几句话就要顶的那种；紫因为亚奇斯的外貌，似乎有着别样的好感，比较友善，但似乎，这只是表现在表面的特征。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其他人，阿斯对紫的厌恶度尤高。
    启是个十分沉默的人，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因为古的话，才会有所反应，不过，最近还多了个亚奇斯，他对亚奇斯有些特殊。
    古是六人中不可反驳的领导者，拥有极大的决策权，并且，似乎是几人之中唯一可以和牧首直接接触的人。
    至于石，现在的她是亚奇斯的导师，两人处在同一区域，接触最为频繁。
    现在的石，已经完全失去了和亚奇斯相遇时，最初的开朗热情的模样，自从她出师以后，独自一人来到一块新的未被开拓的区域，成为这里唯一的“引导者”、“传教士”，就慢慢转变成了这种模样。
    这是必然的选择，等亚奇斯被同一组的另外几人判定为足以出师以后，同样要到一块新的未被开拓的区域，净化那里受到污染的人类。
    石原先的导师就是古。
    而出师的标准，自然是体内的圣力种子彻底成熟，开出花朵。
    叶清怀疑，当圣力种子成熟开出花朵，就会发生某种未知的变化。
    “呵呵……说不定，阿斯、启、古、紫现在的模样，并非原本的模样，而是被扭曲过了……”
    不过，现在的这些不是他应该想的，反正待在天界的不过是一句化身，在怎么样也影响不到本体，无所谓。
    此时，他的腿上正放着一块石板，石板上，有盘旋的圆轮，掩藏在阴影之下，半遮半掩，无处不在、无所不包的灿烂的、白金色的光辉，以及一根根石柱，石柱表面有金色的纹路盘绕在表面，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规律。
    这正是由古向牧首申请的物品，送予新人亚奇斯，和石手中的一模一样，在第二次的聚会上就交给了他。
    那个幻象世界里，同样可以带东西进去，并非纯粹的精神内容，也包含有物质部分。
    而这石板，与圣石不同，是一件超凡物品：
    【这是一件关联器，可以与其他相同的石板发生关联，并以此为媒介，进入一个独特的、被幻象所改造的梦境。
    可以单独使用，在特殊力量的刺激下，与地面之下的某种力量产生呼应，引导幻象的产生。】
    这其中的所指的特殊力量，便是圣力，一种叶清此前从未接触过的特殊力量，源自于“幻象”的领域。
    不属于“活性之神”，不属于石头神，更不可能属于“释迦牟尼”。
    而修行的方式，便是用圣力刺激石板，引导幻象产生，进行特殊的“冥想”。
    在长久的努力之下，叶清逐渐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种子即将发芽。
    “开始了……”
    他闭上了眼睛，微弱的圣力涌动，进入石板，然后被吞噬，与此同时，那摆放在双腿上的平整石板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上面的图画一点点拉伸，从二维延展成为三维，并猛地向外扩张，巨大的圆轮将人包裹，飞快地旋转着。
    接着，就来到了一片独特的空间里。
    没有任何生物，同样也没有生物存在的痕迹。
    大海、天空、草原和森林无远弗届地延展着，直到超乎想象之外的领域。
    此时，在叶清的一侧，在轻摇的绿草之外，是澄碧的大海；汹涌海浪激起的水雾使人陶醉，水雾太过浓密，以至于海与天合二为一，天空也是同样的澄碧一片。
    另一侧是森林，它仿佛和大海一样古老，无尽地向内陆延伸，林中阴森幽暗，所有的树木都大到了怪异的程度，连数量也是难以置信的多。
    他能感到，在摇曳的绿色树枝发出的声音中，充满了某种古怪的恶意、仇恨，在树木那鳞状的绿色树干摇曳间，它们正在进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
    也不知道本就是这样，还是因为灵性过高，看得到、听得到这些不应该的东西。
    这并不是叶清第一次来到这里，自获得圣力种子之后，每一次的“冥想”，所引导出的幻象都是这样，只不过站的位置可能不一样。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这片没有边界的空间走着，没有目的地，当种子里的圣力消耗之后，就会被弹出去。
    依着古的话，如果想要让种子发芽，必须先在幻象之中找到“自我”，或者说，一种“象征”。
    具体是什么，每个人都不一样，无法给出指导，不过，根据其他五人的经验，寻找的过程中，最好是一直向前，而不改变方向，并且，放空一切思绪。
    当行走在这片绿色的草原之上时，叶清有预感，他这一次终将找到。
    走着走着，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就在这一次圣力也即将消耗完毕的时候，在这一片没有任何声响的空间，一阵歌声突然响起。
    这歌声让他感觉到熟悉，隐约意识到它离自己非常遥远，然而，除了这种朦胧的感受，什么也无法想起。
    歌声渐渐明了清晰，充满无可言喻的性质，这一刻，在歌声的映照下，无所不在的青草中，隐藏在覆满鲜绿苔藓的岩石和灌木之后，有什么神秘的存在在颤动，即将显出身形。
    于是，叶清看到一只蝴蝶飞出，在飞舞的过程中褪去了彩色的美丽翅膀，落在一片嫩绿的草叶上。
    它化作了一只蛾……
    一只混杂着黑色、白色与灰色的飞蛾……
    一只背部长有一只巨大的、充斥着混沌的、时刻在变化着的眼睛的蛾……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祂的目的？

    “那代表着什么？”
    当叶清退出幻象，在属于自己的地底洞穴中睁开眼睛时，幽幽的紫色光芒映照在脸上，显得表情愈发晦涩。
    即便清醒过来，他也一时无法回神，沉浸在那只蝴蝶化作一只背部生有眼睛的飞蛾的怪异景象之中。
    这不能不让他在意，毕竟，蝴蝶确实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此时的叶清，二并非外在的、伪装出的亚奇斯。
    “蛾？”
    “我似乎听过……那是石头神的祭祀石刻中修普诺斯的留言……”
    他记得，石头神的原话是：
    “在那些不虔诚的窥探过程中，我所闻和所见之事切不可描述，即使是任何语言或者任何符号和暗示都不足以将其描述，只能忏悔……既是终局既定之人，就不该去面见伟大的变化之存在……”
    “那是笼罩于世界的未知与谜题，是一切之变化与不确定，是混沌与幻象……是……”
    “蛾！”
    叶清将手放在了心脏的部位，在哪里，圣力种子已经发芽，逐渐伸出根蔓，微微敛眉：
    “幻象……吗？”
    “哥，已经是第二天了。”这时，一个机械、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传来。
    接着，是轮子滚动的声音，还有机械零件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在空旷寂静的洞穴内，格外突出。
    正是原机械人，实际灵魂来自人类，并且，前身还是一名神选者，可以操控火焰的亚蓝。
    只要安心待在地底，他的恩赐并没有发挥太大的功效，连叶清自己也是一样，最近一段时间都专注于圣力的修炼。
    “哥？你怎么了？”
    亚蓝看着正坐在石床上低头沉默不语的亚奇斯，方块脑袋向旁边一侧，有些疑惑。
    近期，虽然并没有在语言模块上加装过多的功能，所以单纯的说话声没有情绪，但自从觉醒了“亚蓝”的灵魂，并与地底的人类接触渐多，慢慢地，语气在一点点染上异样的波澜。
    或许，在其他的机械人眼中，这就是一个“血肉污染”的过程。
    亚奇斯抬头，从石床上爬起，直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露出一如既往的亲切笑容，说：
    “没事，我们走。”
    是他提前要求亚蓝在42日一早，就来找他，毕竟地底始终是一个模样，根本分不出白天与黑夜，要么时不时去地面上看看，要么依靠机械人身体里依旧运转的机械钟。
    所要进行的，自然是来自“救世之光”教团的净化行动，这是每一位“引导者”、“传教士”的职责。
    最近，石已经慢慢放手，让亚奇斯自己单独进行净化，而不单单只是辅助。
    而今天，是亚奇斯第一次到比较远、从未涉足的区域进行任务，一直以来都只是在附近，并且，有石的看护。
    “石已经把地图给你了吗？”亚奇斯问。
    这方面的工作，他一直都是交给亚蓝，毕竟，除非能够进化到极高的层次，不然，人脑怎么比得上机械脑袋，无论是记忆还是运算均被吊打。
    在轮回之城地时候，亚蓝还没有什么机会动用这方面的功能，除了构建“小世界”需要计算模型，而即便是这，也大多是在“主脑”的辅助下进行的。
    在亚奇斯的要求下，亚蓝正慢慢将附近交错复杂的迷宫地形印刻在脑袋里，构建出完整的模型。
    “已经给了，我记得路线。”亚蓝用自己的方块脑袋上下点点头。
    “干的不错。”
    亚奇斯夸赞一句，顺手摸了一下亚蓝的方块脑袋，实际上手感并不好，冷硬的感觉，不过亚蓝本身很喜欢。
    在叶清心里，有一种养小动物的奇妙错觉。
    走出空旷的洞穴之后，一副全然不同于之前死寂的模样映入眼帘。
    穿行于交错的通道中，行走的人们不再在是满面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坏一点的只是显得有些呆愣，好一些的，表情极为开朗，有说有笑，遇到人会打招呼。
    这正是“救世之光”教团带来的变化，正如教义所说，是荒唐末日里驱散绝望与黑暗的一束光。
    不少看见亚奇斯走出来，亲切且带着尊敬，向他打招呼：
    “亚奇斯教士，您好。”
    “希望最近您一切安好。”
    “很高兴见到您。”
    “见到您十分荣幸。”
    ……
    亚蓝在这群人类中混得不错，于是也有他的朋友打招呼：
    “嘿，亚蓝，你好呀！”
    “要跟着亚奇斯教士好好干，可不要拖后腿。”
    “哈哈哈……”
    ……
    相比于亚奇斯，人们对于亚蓝更加随意一些。
    叶清将这些人的面孔一一收入眼底，大多都不记得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不同样式的衣服，其中有一部分的衣服样式特别古老，让叶清十分熟悉。
    那是，古老的蒙昧纪元时候，那时候的诺卡亚地区人民的穿着，其中一部分的穿着又相对更为精致，明显是出自岩犬部落——这得益于叶清，即是卡卡·达克斯当时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当然，这些有着古老打扮的人只占极小的一部分，更多的人的打扮都是来自于后世的文明纪元，甚至，有不同时代的特征，因为太过混杂，反倒认不出是哪里的。
    这也表明了一件事，这里的人类，并非凭空诞生的，而是源自于外界现实中的灵魂。
    就像，这整个莫名其妙扩充到如今地步的神话梦境，有来源未知的外界灵魂不断向这里填充。
    而凶手只能有一个……
    “‘释迦牟尼’……”
    叶清无声地在心底自语。
    “活性之神”不可能做到这些，不然，这代表着他的力量可以往外渗透，叶清在蒙昧纪元布下的封印就不算什么了。
    可这也反应了一件事，那就是“释迦牟尼”在放任荒野中人类的发展，不然不会让人类源源不断地出现。
    “而地面上出现的‘知识污染’，何尝不是一种围栏，将这里的人类赶进地底，畜养起来……”
    只要本体待在神话梦境里，并且不刻意限制，待在天界的化身一样同样可以随时共享记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所以，天界的叶清也知道吉祥天女透露出的信息。
    救主以及“救世之光”教团，在“释迦牟尼”的眼中，究竟算什么？
    或者，倒不如说：
    “祂想要干什么……”

 第二百章 新地区

    “亚奇斯教士，对不起，我来晚了。”
    亚奇斯和亚蓝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其他人并没有来打扰他们，知道这两位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径直离开。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
    那是一个矮小的女性，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脸蛋圆圆，眼睛很大，澄澈如一片晶莹的湖水。
    身穿着一条灰褐色的连衣裙，没有任何修饰，盘卷起棕色的自然蓬松卷发，脖子上带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她是艾拉，亚奇斯的助手，担任着曾经的亚奇斯在石的身边的一样的工作。
    是一名非常虔诚的救主教徒，不然，也不会选中她，当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十分虔诚，甚至，为了他们心中的伟大的救主愿意付出生命也说不定。
    但有一点不同，艾拉是这片区域之中，最“新”的一个人类，也就是说，除亚奇斯以外，她比其他人诞生得都晚。
    ——这一点，是石看出来的，和亚奇斯不同，她的圣力种子已经开花，也许，这正是她能够看出来的原因。
    换句话说，艾拉最有潜力，虽然不一定高，但至少是“矮个子里拔将军”。
    说到这里，除了亚奇斯，近一段时间里，荒野再无新的人类诞生，虽说轮回之城就建在这附近，导致了这里的危险性急剧上升，可那些机器人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一个都没有就很奇怪。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艾拉再次道歉，深深地一鞠躬，刚才急急地跑来，此刻有些气喘，脸上有汗珠。
    看似有消耗，但在之后的时间里，由于“不变”状态的影响，艾拉的身体会不断恢复，以某种无法被理解的方式，重新补充完能量，变成最初的状态。
    就和化学反应一样，即便被改变，也会自主地向平衡趋近。
    但，需要时间，也有限度。
    因此，这里的人被杀一样会死。
    亚奇斯走在最前面，亚蓝和艾拉紧随其后，靠的比较近，走在一起，两位的身高差不了多少，因此十分和谐。
    “你怎么来这么晚？”亚蓝面部的红点闪了闪，发出疑问。
    平常的艾拉不会这样，一向积极和认真，每次都提前等待。
    “发生了一些事情……”
    艾拉情绪有些低落，行走时，蓬松的卷发一弹一弹。
    “莉莉石化症发作了……”
    在荒野之中，对没有寿命限制的人类来说，除非受到机器人围剿，这就是死亡终点的代名词。
    “在她陷入高热昏迷的时候，我们将她扔了出去，扔上地面……要么被机器人杀死，要么，化作荒野上的一根石柱……”
    莉莉是谁，亚蓝也认识，应该说，不像亚奇斯，他即便不相识，也单独建立了一套数据库，里面有每一个遇见的人的外貌录入和相应的名字对应。
    相比大多数人只见过一面，只知道一个名字，莉莉算是这套数据库中比较熟悉的人，见过几次，也听过他的故事。
    有些可惜……
    这是亚蓝现在的心情写照。
    对于艾拉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打击，毕竟她和莉莉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是一个单位小组里的，互帮互助。
    “请不要放在心上。”亚蓝如此安慰道，声音十分机械，就像他的动作一样，话也很笨拙。
    “哈啊……”
    也许是因为情绪突然的转变，艾拉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收拾好了低落的心情，勾出可爱的笑容，还做了个鬼脸，说：
    “这句话不应该是现在使用哦。”
    “看起来，你的心情好多了。”亚蓝点点头。
    “是的，早就该习惯的，也许某一天，我也一样会因石化症发作，而被扔上地面……不，应该是一定会的，必然会的，都一样，有早有晚而已……”
    艾拉一蹦一跳地跟上刚刚因为和亚蓝谈话而落下亚奇斯的距离，亚蓝用以充代脚的轮子也一样加快速度……
    ……
    “一片新的土地，未被拯救的人类……”
    当由亚蓝指引，拐过七弯八绕的通道迷宫，走过不短的距离，以至于中间的时候，休息了几次，终于来到这片土地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艾拉不由得喃喃。
    这里的人类，与之前她所居住的地方的模样何其类似。
    地下居民或迷惘地靠在墙角躺着，或僵硬地行走着，共同点都是对外界干扰没有任何反应，互相不打招呼，麻木地生活着。
    因为艾拉是属于污染比较浅的人，当然，这是相对于这片区域的其他人来说，因此，更早地醒来，也因此看见了曾经那如同炼狱的一幕。
    一想到自己曾经就是其中一员，更让人头皮发麻。
    而现在，这一幕又在她的眼前重演。
    可是，这一次，不应该害怕。
    艾拉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崇拜地看先身形高大的亚奇斯教士——毕竟她只有一米五左右，也只能跟亚蓝这个曾经的残废机械人争一争高下。
    “这是伟大的‘救世之光’教团的传教士，是可以拯救全人类的伟大英雄，而我，也成了他的助手……我们，将一同将这里的所有人类全部拯救出来……”
    想着，她挺起了胸膛，骄傲地半昂起头。
    大概唯一幸好的是，亚奇斯和亚蓝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与亚蓝讨论好以后，亚奇斯有些奇怪，艾拉怎么还不靠过来，遂转头喊道：
    “艾拉，过来一下，你负责召集居民。”
    “啊……好的。”艾拉收起动作，急急忙忙地走近。
    “先召集五名就行，慢慢来，最好是不同单位小组的，这样方便后续的影响扩散，等完成以后，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和亚蓝还要找一个举行净化仪式的地方，你先行动……记得不要迷路。”亚奇斯嘱咐道。
    “是的，我这就去，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说着，艾拉兴冲冲地离开了，十分迫不及待。
    等艾拉的身影消失不见，亚奇斯突然低头问亚蓝：
    “是这里吗？”
    “是的。”
    亚蓝上下点了点头，面部的象征眼睛的两个红点一阵闪烁。
    “这是伊特别警告的讯息，不会有错……”

 第二百零一章 探索号1772

    在一处巨大而空旷的空间之内，紫色的幽幽光芒提供了微弱的光辉，让生活于此的人类不至于彻底陷入黑暗。
    此刻，围坐在“引导者”亚奇斯的外围，有五个地底居民，分别是三男两女，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沉醉与安宁，似乎在美好的世界里享受着什么。
    单靠那源自于圣力幼苗的微弱圣力，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效果，可以瞬间对五个人类进行催眠，即便这五人本身没有任何反抗。
    事实上，哪怕是圣力已经开出花朵的石，也未必能够做到。
    所仰赖的，其实是这地底本身存在、无处不在的力量，只有被圣力所牵引时才能被模糊感受到。
    这种神秘力量没有源头，均匀地分布在每一处空间，圣力修行者都能察觉，这也是他们战斗力的主要来源。
    就像是一滴小水滴，试图引动周身的大海。
    亚奇斯也闭着眼睛，但并没有沉浸入由地底力量牵引下所产生的幻象，一是这并不能帮助圣力修行，二是，他害怕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毕竟，这不是石板，其带来的力量未必可以被控制。
    就像曾经见到的那个坐在篝火旁的完美男人——修普诺斯。
    谁又知道，这永驻潮湿石林、蜃景河谷，嘲笑自我，敢于一头扎进禁忌的彼岸密林的终局既定之人，能够做出些什么。
    于他而言，自身体被“活性之神”的力量入梦改造，种下圣力种子之后，就不再需要“石头神的金色假面”作为媒介，但也没有因此将其置于不顾。
    他总觉得，这张和石头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金色面具，说不定会起到意外的作用。
    空旷空间里，除亚奇斯以及五位地底居民以外，亚蓝不知所踪，另有任务，而艾拉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没有被幻象影响，但眼中亦有沉醉之色。
    她同样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相同的净化仪式，虽然具体的说不清楚，但能够感受到，一瞬间，就被这个世界接纳，化作一部分，被无边地安心与善意包围。
    一切疲惫都轻易被抚慰。
    仿佛能够看到，狂野地涌入的迷蒙的夜，裹挟并闪烁着金色的灰尘，火焰的漩涡旋在角落旋转，香气浓烈，还有沉睡的海洋倾泻进来，掀起微小的浪花，海面被金色的光芒照耀得波光粼粼。
    当一切结束，亚奇斯睁开眼睛，眼中有着疲惫，在这方面，他确实暂时无法与石所媲美。
    他双手环抱住自己，手指抵肩，念诵：
    “惟愿光辉永恒！”
    围坐的五人虽然状态有所好转，但不可能因为一次的净化仪式就立马回复正常，因此，只是眼神有所触动，身体似乎犹豫了一下想要跟着做出动作，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
    “艾拉，接下来是你的工作了。”
    “好的，亚奇斯教士，您先休息一下，不要太过劳累。”
    艾拉连忙走过来，牵引着这几人来到另一处。
    静谧的洞穴中，昏暗的紫色光芒之下，有些稚嫩，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讲述着神话：
    “我们是‘救世之光’，信仰着人类文明的唯一救主，祂是轮回之神、现世的主祭、不变之守护者、救世之光。”
    “在一切所行的事上，我们认定祂，祂必指引，行在正确的路上。”
    “祂向追寻者展示了渺小与伟大，而人类的琐碎的、世俗的，那些表现出的、渴望的、所需要的——信仰——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与华而不实……”
    “……送苦者以永恒安眠，在光暗交替之际，逝者收到祝福，遗忘痛苦的过去，获得新生，重新步入荒野……存于现世，高悬于天，所有礼祭皆指向于祂，操持世间变化、流转……永恒的、不变的，不因时光流转而消逝，亦将一切赐福我们，在不变的时光之中…永恒的光辉，照耀一切，破除危险的黑暗，在无边的厄难之中……”
    “生命在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祂却拯救生命，照在黑暗中……”
    ……
    虽然地底居民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但并不代表他们听不懂别人说话，尤其是亚奇斯的净化为封闭的心灵打开了一扇大门。
    在此种状况下，地底居民很容易就会转变成为救主的虔诚信徒，也因此，“救世之光”教团的规模在短时间内扩展得极大。
    可以说，地底人类中，只要有文明光辉所点燃之处，皆有“救世之光”的足迹，皆是伟大救主的信徒。
    宣讲仍在继续，没谁注意到，亚奇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而另一边，亚奇斯和亚蓝已经重新聚在了一起。
    亚奇斯问：
    “已经找到了吗？”
    “找到了，如伊所说，哪里暴露了出来，并且，有许多开采的痕迹，用的工具很专业，不是地底居民干的。”
    亚蓝如实汇报自己所搜集到的情报，很明显，刚刚他的离开，另外有别的事情处理。
    亚奇斯勾唇一笑，有些昏暗的紫色光芒下，原先温柔的气质竟显得有些妖冶，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了这一幕，定然会觉得不可置信。
    可很快，如同错觉一般，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气质。
    “走，开始狩猎活动……”
    声音在通道空间里扩散开，撞在墙壁上不断回荡，向前向后，逐渐消弭……
    ……
    “探索号1772汇报，地底无异常情况。”
    某处交错的地底迷宫通道之中，亮起了不属于岩壁之上镶嵌的紫色石头的光芒，白色的从某种照明装置中发出的光亮，将一大片的空间照亮，让这昏暗的地底有了白昼的模样。
    那是一个方块盒子一样的机器人，脚被滚轮代替，与亚蓝的外表十分相似。
    或者说，最开始的时候，第一批机械人就是仿造着这些机器人制作的，后面才慢慢趋于成熟，有人类外形，线条更加流畅。
    从躯干的两侧延伸出两条管状的手臂，顶部却并非夹带着枪炮，而是灵活的五只机械手指。
    它是探索号1772，是专门用于探索的，并没有加装武器模块。

 第二百零二章 圣力作用

    在轮回之城，对于轮回所而言，一个机器人身上加装的功能并不是越多越好，相反，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资源消耗，以及降低体积，大部分的机器人都逐渐趋于功能专门化。
    探索号1772就是如此，第一位“1”的字符代表它是探索类机器人，第二位的“7”的字符则代表它的探索方向是资源分析和地形勘测。
    这一次，除探索号1772以外，还有另外两个探索类机器人一同行动，分别是探索号1763和1755，来到地下，只是去往不同的方向。
    “正在进行资源采集……”
    探索号1772发出机械性的声音，两只管状手臂向前延伸，灵活的手指直接插进岩壁之中，将一块紫色石头挖出来。
    “正在进行资源分析……”
    五只手指头一用力，手中的紫色石头变成了碎片，然后又接着被碾成粉末，机器人的眼中有光芒射出，对这些粉末进行扫描。
    “已确认，目标物体为能源晶石。”
    “正在进行勘测……”
    机器人的两只手，一共十根手指头不断地向前延伸，伸长到让人几乎以为是一条条挥舞的触手的地步，看起来已经不像是机械结构，反倒是某种生物的触须。
    这极长的“触手”是一节又一节长出来的，到了顶端，已经成了一个闪着寒光的尖角。
    十根手指再次插进了岩壁之中，足有几米之长，直至只有手掌露在外面。
    机器人探索号1772正在对这里的地形进行勘测，以便确定这里的储有量，包括可开采限度，以及贸然开采是否会引起坍塌等不必要的麻烦，来确认后续其它机器人执行的开采任务。
    它只是一个前锋。
    即便是对于轮回之城来说，这种紫色的能源晶石也是十分重要的存在，是一切能源的源头和提供者，必须定期进行采集，保证轮回之城内部的正常运行。
    可惜，地底不欢迎它们这些机器人，一旦过于深入，或者待的时间太久，各项功能都会发生紊乱。
    这也给了地底居民喘息之机。
    当然，如果恰巧遇上，机器人同样不会手下留情，直接击杀。
    这也是伊——石身边的助手，最初醒来的那一男一女中的男性，所透露给亚蓝的，警告他不能接近这块区域，反正等开采完，机器人迟早会离开，不会待太久。
    不过，偏偏有人要反其道而行。
    嘭！
    一个拳头大的火球飞射出，瞄准了正在执行任务的探索号1772。
    探索号1772正通过手指，对附近一大片的土地进行勘测与分析，面部不断有各种看不懂的数据闪过，即将成功的那一刻，但突然被这火球打断。
    面部绿光瞬间变成红光：
    “警告！”
    “警告！”
    “危险警告！”
    ……
    一连发出了几个代表警告的词汇，探索号1772的手臂迅速拉长，滚轮驱动，身体快速地向后倒退，躲开了这一颗疾射而来的危险火球。
    火球没有集中目标，落在岩壁之上，“嘭”地炸开，烟尘飞舞，碎石滚落，还有紫色能源晶石的残骸，威力极大，相当于一颗炸弹。
    然后，手指从岩壁之上“噗”地一声脱离，腿部的位置有火焰喷射出，加快了它的速度，如同子弹一般飞射出冲向制造这一切的凶手。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加装枪炮之类的器具，但其实，这对足以穿透坚硬岩石所特别改造的手臂本就是十分强大的武器。
    原本隐匿在昏暗之中的凶手在光芒的笼罩下显出了身形，有着和探索号1772类似的外形，不过，更加残缺，只有一条手臂，也不知道，是怎么样发出威力这么强大的火球的。
    “我是机械人公民，要求你立刻停止攻击。”
    面前外形是机器人，实际是机械人，正是亚蓝的存在发出了警告声。
    探索号1772应声而停，面部红光转变为蓝光，仔细扫视这位自称机械人存在的外形，发现确实没有“轮回所”的标志，同时，还与资料库的信息进行比对。
    “已确认身份，机械人，被人类捕捉，大概率已经被污染，于机械历127年51日正式被‘主脑’剥夺公民身份……”
    探索号1772呆呆地站在原地进行确认，并机械地汇报查找后的结果，可亚蓝又怎么会放弃这么一个好的机会，两个小型的“炸弹”火球再度自唯一的机械臂上凝聚而出，瞬间弹出。
    等机器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颗“炸弹”直接在它的身体上炸开，直接倒飞出去。
    可即便是这样，来自于轮回所所建造的坚硬机械外壳，还是保护好了它的大部分机能。
    在这一方面，大多数机械人反倒不如这些机器人，因为他们有智慧，能自主思考，追求感官的享受，在没有安全的威胁之下，谁愿意套一个这样繁重的壳子。
    确认身份之后，探索号1772不再犹豫，蓝光瞬间变为红光，进入战斗模式。
    可还没等它做出行动，一道漆黑的人影突然闪现至它的身后。
    那是一个人类，背部生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双眼猩红，手在机器人的方块脑袋上轻轻一抚摸，顿时，机器人面部的红光发生紊乱，时而聚合，时而散开。
    “警告……警告……程序发生未知错误……正在处理中……”
    “无法处理……”
    “滴——”
    在一声漫长的“滴”中，最后彻底死机，面部的光芒消失，陷入寂静。
    来人正是亚奇斯，吐出一口气，将手移开，翅膀包括眼部的猩红，也消失不见。
    刚刚的手段，其实是圣力的一种应用，就如同机器人无法深入地底一般，与地底力量同出一源的圣力仿佛天然克制它们一般，可以使它们的机能发生紊乱，彻底报废。
    反倒是机械人，就如亚蓝，曾经一般，不会受到影响。
    用相同的手段，他们两个已经先后将1763和1755处理掉了。
    这是“救世之光”教团反抗机器人，反抗轮回之城的最大手段。
    曾经的石，正是因为圣力枯竭，才需要亚奇斯的援助，而在地面，圣力是无法正常恢复的。
    这也是圣力的一个极大的限制。
    只是，以亚奇斯如今刚刚发芽的圣力，唯有靠近机器人，才能做到使其紊乱的目的。
    “没事？”

 第二百零三章 集合体

    “哥，我没事，已经解决了吗？”亚蓝面部红光微闪，腿部底端的轮子滚动着靠近。
    “已经解决了，毕竟不是专门用于战斗的机器人，没有携带枪械，只要小心不让他们的手臂打到就好。”
    “对了，这些材料够吗？”
    亚奇斯半蹲，摆弄着已经死机的机器人，随口问道。
    他们出来狩猎机器人，自然不可能什么目的都没有，而是为了从机器人地身上获取现成的材料，经亚蓝之手，可以打造成为有用的工具。
    亚蓝将躺在地上、身上有“轮回所”标志的机器人极其暴力地拆开，暴露出里面的各种复杂的结构。
    明明都是差不多，做这种事却一点不留情。
    但这很正常，即便非是亚蓝，而是，同样不会因为结构有类似的部分而下不去手。
    毕竟，一个是机器人，另一个是机械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从始至终，机械人就不会将机器人这种智慧低下、极其死板的存在放在同等地位。
    虽说不知道如今的亚蓝对待机械人有何态度，但对于机器人，无非是一种工具而已。
    在轮回之城，此乃常态。
    “已经足够了，本来狩猎一个机器人就行，只是狩猎过程中，难免会有部分材料遭到暴力破坏。”
    当然，这部分的暴力破坏的状况完全是由亚蓝自己造成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即便只剩一只手臂，亚蓝的动作却并不因此受到太大影响，原本属于的那种老机型的笨拙，也因为人类灵魂的觉醒而部分消弭。
    “已经完成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长久的沉默与机械和金属摩擦声音之中，亚蓝突然发声，唯一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机器。
    外表明显是由几片残破金属块拼接成的，隐隐露出下面的电线，一块电子荧幕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这是由亚蓝所组装机器，目的是接驳“世界网”。
    这方面的知识，每一个机械人只要通过“世界网”，轻易就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包括危险的枪炮的组装，同样没有吝啬地全网发布，只要愿意，就能接触并下载下来，在记忆芯片之中占据不了多大的空间。
    这其中，亚蓝也是其中之一，顺手而为之。
    按理说，能够使用各种材料组装出危险武器的机械人，很容易就会发展成推翻轮回之城统治的恐怖分子，尤其是所有的记忆芯片最初都源自于人类灵魂，这更加剧了这一可能性。
    在漫长时间流逝和积累中，偶然一定会演变为必然，再小的可能性也会变成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一旦某一机械人组装了类似的武器，立马就会被发现，除非成为机械人博士，有“主脑”的允许，否则就会遭到警告，如果警告无效，则会由机器人迅速逮捕。
    轮回之城种，每一个角落都被“世界网”覆盖，由“主脑”所操控。
    对于人类来说，毫无隐私，时刻遭到哪怕是一个工具的监视，也是无法被接受的，但对于机械人来说，这很正常，规则需要维护，也就需要绝对公平的意志管控这一切。
    这是机械人公民的意志所共同决定的，无机械人反对，他们拥有绝对的公平。
    “试一试，可以做到吗？通过它接驳‘世界网’。”亚奇斯用眼神示意，让亚蓝使用这一机器。
    亚蓝上下点点头，没见他做什么动作，面部三个圆形光点突然一阵波动，然后，变成了两条细线。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可在亚蓝的视角中，自己的记忆芯片已经开始在“世界网”这片数据的海洋徜徉。
    熟悉的属于“主脑”的宏大声音，通过某种特殊方式，直接传达到记忆芯片，让他听到：
    “正在……进行身份……验证……”
    声音断断续续的，在这片地区，明显信号不好。
    许久后，就在亚蓝自己会被识别出原本属于机械人，已经被剥夺公民身份的本质之时，断断续续的声音再度响起：
    “通……过验证，已……确认身份……”
    “欢迎你的……使用，探索……号1772……”
    再然后，亚蓝很快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无数无法描述的东西从“自己”的身边滑过，还有数字所所组成的洪流，可以“感受”到，光线变成了另一种无法描述的颜色，清晰起来，从数个相对的方向洒下来，排成弧线，有散作一团，在这里，记忆与想象变成了一系列模糊的、仿佛图画般的景象，失去了明确的边沿与轮廓。
    但亚蓝仍旧清楚，这些是什么。
    “启用小世界功能。”
    亚蓝向世界网发出命令，很快，无数的大块怪诞的色块自觉地跳出，组装在一起，向外不断延伸，即将变成一个具体的景物的模样。
    可惜，即将完成的一刻，又瞬间破碎，亚蓝被排斥出去。
    并非被发现了身份，只是单纯网络不好，维持不住。
    外界，亚蓝面部的三个圆形光点重新凝聚成形，这代表着他“醒过来”。
    “怎么样？”亚奇斯问。
    “真的可行。”
    三个圆形的红色光点产生剧烈的波动，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难道真的是……记忆芯片？”
    “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刻，亚蓝的语气稍稍染上了情绪的起伏，十分激动。
    “就和当初救出你一样，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具体不需要过多打听，你只要知道，这世界的秘密有很多。”亚奇斯比了一个保密的手势。
    这消息渠道，自然只会是秦清月，也就是吉祥天女，“释迦牟尼”在天界的两位助手之一，负责轮回之城的事务。
    她透露出，“主脑”本质是记忆芯片组成的一个巨大集合体，当然，是制造失败后的残次品，于是就被改造成了机器人，所有机器人内的残次记忆芯片又构成“主脑”的存在。
    并且，“主脑”可以屏蔽机械公民的进入，在没有两位管理员——摩醯首罗、吉祥天女任一的允许，“主脑”没有能力抛弃自己的基础单位。
    更多的，秦清月没有再说，毕竟，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更多好处之前，比如先天的修行之法之前，不会说太多。
    虽然只是残次的记忆芯片，套一层壳，伪装一下身份还是足够的。
    可这，对于亚蓝的冲击却十分大。

 第二百零四章 本质是欺骗

    因为这代表，机器人与机械人同出一源，这是赤裸裸的欺骗，来自轮回所的最大谎言。
    亚蓝无法接受。
    虽说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原本的人类身份，可曾经维持了127年多的机械人身份，以及近62年的在轮回之城中的经历，无法被抹除。
    虽说已经被剥夺公民身份，投入曾经的敌方，也是因为始终没有与机械人发生明确的敌对。
    “还好？”
    亚奇斯关心地问道，手放在亚蓝冷硬的金属脑袋之上。
    “没事。”亚蓝平复好心绪，内心对轮回之城又多了几分不信任。
    为转移话题，他开始汇报接驳“世界网”之后的情况：
    “成功以机器人身份进入‘世界网，感受到‘主脑’所发射的讯息，甚至可以正常开启‘小世界’功能，只是接收信号极其不稳定，恐怕要到地面去……”
    关于伪装身份可以接驳进入“世界网”的信息，自然是亚蓝确认的，只要有别的记忆芯片在手，任何一个机械人都能做到这一地步，只是，很容易就被“主脑”察觉，并主动屏蔽。
    但对于一个机器人的伪装身份来说，这反倒不现实，“主脑”没有这个权限拒绝，只能等摩醯首罗和吉祥天女批复——个中原由，亚奇斯并不清楚。
    也许是为了防范什么。
    可问题是，现在的吉祥天女隐隐有站在叶清这一方的趋势，知道了恐怕也不会作出反应。
    虽说摩醯首罗也有这个权利，但从秦清月曾经和叶清所透露出的，“主脑”相关的事务只由她负责，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轻易就逃出来了轮回之城。
    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由内部人员制造的漏洞，给出了如今的机会。
    至于剩下两个机器人的残次品记忆芯片，则是一起组装进去，充当信号接收以及发送的配件装置。
    “‘小世界’？”亚奇斯有疑问。
    他从没有听过，亚蓝也没有主动提过。
    “那是一个虚拟的世界，由‘主脑’维持运转，所有机械人可以自由构建出自己想要的世界，包括各种自然现象，也可以在那里体会到感官带来的感受。”亚蓝解释道。
    “也就是说，是一个精神层面的世界。”亚奇斯点点头，有些理解。
    大概就类似于前世还处于概念中的虚拟现实游戏，脑电波对接，可以体会到游戏之中的一切。
    “不，机械人并不相信精神以及意识类的存在，只有物质，才是一切的基础……而‘小世界’本质上是一种欺骗，欺骗你的记忆芯片，让你以为一切都是真实的。”亚蓝摇摇头，面部的圆形光点闪烁。
    亚奇斯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对于人类来说，世界是在触觉、嗅觉、视觉等感知中被构建出来的，因此有了具体的模样。
    可如果有一天，世界在欺骗人类呢。
    有一朵花，你的视觉告诉你这是一棵树，触觉所抚摸到的也是一棵树的外形，嗅觉闻到的也是独属于树木的清香，可偏偏，这事物的本质就是一朵花。
    “就像是幻术，欺骗感官……”
    他很快想到了对应的描述。
    不过，很快抛之脑后，没有放在心上，转而问：
    “你的手臂不需要维修一下吗？有这么多的材料。”
    顺手又摸了摸亚蓝的脑袋，安抚他有些异样的情绪。
    “可以制造一条临时的，不过撑不了太久，因为并不适配。”亚蓝面部的三个红点表达出喜悦的含义。
    “那就先做，材料不够再找，总不能一直空着，以后再想办法。”
    “嗯。”
    就当亚蓝准备继续利用地上的剩余材料的时候，突然，空旷的洞穴通道响起了异样的声响，是滚轮与凹凸不平的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只有一个……”
    亚奇斯耳朵微动，朝着亚蓝一点头，背后张开翅膀，脚尖轻巧一点，瞬息隐匿于角落的黑暗之中。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亚蓝发出呼救声，吸引了接近的机器人的注意，令它迅速靠近。
    那是一个执法机器人，身上有着代表轮回所的标志，与探索号机器人不同的是，手臂顶端夹着明显的枪炮式的武器。
    “我是探索号1772，请求支援……”
    此刻，正在靠近的执法机器人2411有些疑惑，眼前的机器人看着不像探索号的机器人，并且，也没有轮回所的标志，可问题是，自己所接收的信号识别后，确实是属于探索号1772。
    于是，它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不断靠近想做进一步的确认，眼部的圆形光点由绿光变为蓝光。
    突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从昏暗中飞射而出，可以看出，投掷者有极大的力量甚至隐隐有破空声。
    执法机器人2411立马转身，眼睛蓝光变为红光，将石头用子弹击落在地。
    可就是这么一瞬间，三个火球瞬间在它的背后炸裂开来，火花迸溅，造成极大的伤害。
    亚蓝得势不饶人，立刻又几颗火球飞出，想要将执法机器人的武器给破坏，可却偏移了几分，打在机器人身体上，出现凹陷。
    这时，执法机器人2411已经反应了过来，准备开枪射杀这个主动攻击的“机器人”。
    可悄然间，亚奇斯再一次摸了上来，翅膀的助力让他得以短暂悬空，来到执法机器人的背后，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手一挥，源自于心脏的圣力涌动。
    这一次，他不再仅依靠自身的圣力进行破坏，而是引动地底的无处不在的那股力量。
    当亚奇斯收回手，并且，感到脑袋微微地刺痛的时候，只见眼前原本威胁性极大的执法机器人也陷入了死机。
    只能这样选择，毕竟不像是探索号，攻击性不那么强，执法机器人更危险，更警觉，短暂的时间里，那么远的距离，只依靠亚奇斯本身的圣力无法发挥作用。
    幸好，及时收手，并且没有引动过于强烈。
    这与净化仪式不同，净化仪式之中只是与这地底力量产生呼应，刺激其再一定范围内活跃，并不主动操控，以达到净化的效果，驱除污染。
    而这，是不自量力地主动控制。
    “走，能拿走的先拿走，不能留太久。”亚奇斯收回翅膀，催促说。
    只是，以后这种方法再使用，可能起不到效果了……

 第二百零五章 又是变化期

    “是变化期……又来了……”
    明明离上一次的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
    “怎么会这么快……”
    正独自待在一个洞穴中的艾拉，忽然感受到了寒冷袭来，不由得摸了摸手臂，旋即，又是微微的燥热，在身体内点燃。
    这是变化期来临的征兆。
    哪怕是哪些重度污染的地底居民，面对这未知而恐怖的变化期，都会本能地趋利避害，躲进山洞。
    她不能控制地蜷缩起身体，捂住自己的耳朵，以此，驱除内心升腾的巨大恐惧。
    从冷热变化的这一预兆开始，四周的氛围便开始发生了一种奇异、无法观测亦无法理解的异变，仿佛出现了无数的扰动与混乱，而置身其中的艾拉，甚至已经无法再保持那些正常认知的运动与时间的观念。
    她只能将眼睛也一同闭上。
    可即便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这一刻，那一连串不断变化的某种事物还是被大脑感觉到了变化，在一种莫名的不断变化的观感中，所有一切，一直都在她脑海里盘桓，却又完全无法明确地意识到是通过何种渠道获得这些感觉的。
    接着，在这照耀着幽紫色光芒的广阔寂静空间中，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令人毛骨悚然，从某种乐器中发出的可怕尖响重复了三次，第三次的回声如痴痴窃笑，逐渐减弱消失。
    然后，一种新的声音远处传来，在一个奇特的和弦中，一段略显陌生的节奏里，飘荡着难以想象的诡异特色，伴随着金色的音符……
    “我害怕，谁来救救我……”
    艾拉捂着耳朵，却阻止不了声音无休止地传入，身体完全蜷缩成一团，膝盖靠到胸前，蓬松的卷发被汗所打湿。
    “不要……”
    ……
    “变化期，终于来了……”
    另一个洞穴，同是孤身一人亚奇斯略带感慨地吐出一口气，如此说道。
    亚蓝不在这里，和别的地底居民待在一起。
    亚奇斯这才知道，对于地底的这种剧烈变化，修习圣力之后，可以很明确地感受到，因为，那无处不在的神秘力量产生了剧烈的波动，分外活跃，像是一锅油，突然遭到了烈火的烹烧。
    就和上一次一样，他的身旁出现了一条幽深漆黑的裂缝，灰白的雾气从里面逸散出，不过，这一次被扔出来的，是一张曲卷的卷轴。
    将卷轴展开，其上绘有一幅画，正是“海上生明月”。
    拿在手中并展开的那一刻，画上的大海突然像是“活”了过来，翻涌的海浪声从画面上传来，隐隐可以闻到那股独特的属于海洋的腥味。
    画面上的大海也随之动了起来，波涛汹涌，海面之下，有大块的阴影悄然浮现。
    悬于海面上，只露出一半的皎洁明月，洒落的月华愈加鲜明，仿佛凝成实质一般，被注入一杯清酒……
    亚奇斯将画卷收起，收进衣服里面，夹在腰间，单从外表看，只是有些鼓鼓囊囊，看不出太多的异样。
    他从石床上站起，准备再探一次变化期。
    “这里面，一定藏着极大的秘密，不得不前去探查……”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可以与修普诺斯见面，进行一次对话。
    有些事情，只有这位石头神才知道。
    当走出岩洞之时，金色假面适时地发生了变化，一股无形的奇异力量蔓延开来，包裹在他的身躯外围，提供了一种奇异力量的庇护，以不让在变化期中汹涌的“洪流”之中受到伤害。
    变化期正如其名字一般，是时时刻刻充斥着诸多变化，因此，在那交错、空洞的通道里，亚奇斯没有见到上一次飘浮着的一场模糊的、由形状与场景汇聚而成的“盛会”。
    继而取代其的，是藏于暗处翻卷成万花筒般的肉色管道，跃起代表死亡的舞姿，闪着阴森红色的裹尸布悬挂在没有任何依凭的半空中，卷曲着，末端被织入宽广的黑色帷幔。
    这些恐怖又诡异如同小肠一般蠕动着的的肉色管道，散发出极其令人渴望的味道，像是某种花香，又像是埋葬死者们的神龛中焚香的味道，或是两者都有。
    然后，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响起了一阵嗖嗖的声响，伴随着击鼓般的声响，并最后演变成了雷鸣般的声响，冲击着、捶打着、令人无法忍受地炙烤着……
    慢慢地，又转变为咯咯怪笑和歇斯底里的吼叫，让你意识到，这是沉闷而疯狂的肮脏巨鼓打出的鼓点，或者尖细而单调的诅咒长笛吹出的呜咽。
    这些怪诞的景象没有对亚奇斯造成任何的影响，正因为有金色假面的保护，他能淡然看待这些不应存于现世的事物。
    不过，唯一令人讶异的，大概是他自己的身体，除了头部，四肢、躯干都或多或少地趴伏着一只两只蝴蝶，或者干脆是一大群，密密麻麻，宛如聚合的蛆虫。
    在此种密集所带来的恐惧之下，连其本身的美丽翅膀都不再吸引人。
    亚奇斯注意到这一幕的时候，都下意识地露出嫌恶，想要甩手将其甩开，可惜，这仿佛就是他本身的组成物，没法改变。
    只能吐出一口气，缓解自己的心情，强迫自己不再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他摸了摸脸上贴合的面具，再一次感受到了某种似有似无的吸引力。
    “还有用，就在这边……”
    他抬步向前走去，小心地避开这些悬挂于半空，在头顶处无风起舞的裹尸布，以及从岩壁上延伸出的肉色管道，细看时，还有恶臭的涎水流淌出。
    若是此刻亚奇斯路过艾拉所居住的洞穴口时，选择窥视一眼的话，便能发现，此刻，这位娇小的助手已经不复再有人类的形貌，蜷缩成一团，身躯呈现出难以形容的诡异状态。
    可惜，他并不希望自己进入变化期“洪流”之事被注意到，于是，小心地避开这些大敞开的洞穴口，以免有地底居民不经意间窥视到熟悉的身影……

 第二百零六章 糜烂的愈发糜烂

    这是一个独特的、仿佛被施展了魔法一样的世界，闪烁着奇异又美丽，令人心醉的光芒，有古旧的风向标与墓地静静地竖立着，地面上盘旋着的，是狭窄又在某一个节点诡异地加宽的的街道，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宫，令人目眩。
    在这种迷宫中，散落着房屋，就像小孩子用积木搭起的一样，形状各异、分布散乱，外墙和斜顶也披上了雪白的装束，像是张开了灰白翅膀。
    一种无形的朽烂悄然扩散。
    某栋房屋里，一只只能用糜烂来形容的生物走出来，长相怪异而丑陋，仿佛是鸿蒙初开时，被粗鲁地塑造而成的世界中的造物，留在了无法言喻的空间，用雾气包裹它自身，隐秘地生存下去。
    这只生物照例在迷宫中走着，漫步于这片与它格格不入的世界中，连不经意间的呼吸中都掺杂进了憎恶，从冰冷火焰的腐败光芒走进无法想象的黑暗之中，从无声无息、无人知晓的地界走向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仿佛正处于黄昏时分，冷冰冰地出现在这里，扇形窗和小拼格窗户在寒冷的暮色中一扇接一扇点亮灯光，不舍得熄灭。
    但里面没有任何生物。
    这里唯一的生物只有它一个，它这个糜烂的生物，当然，这不包括迷宫的正中心的那座高到看不见顶部的高塔，里面有什么，它不知道。
    它连自己为什么存在这里都不知道，或许，这些，本就是无意义的，它时常会忘记去追究。
    它走着走着，一直来到迷宫之中一处山丘的坡道旁，那里满是凄凉阴冷，暴露在呼啸的寒风中，看起来就像一个坟场阴森恐怖，但实际上，也确实是一个坟场，黑色的残破墓碑可怖地探出头来，仿佛庞大尸体身上的腐烂的指甲。
    风轻轻吹过，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声，就像沾满血迹与罪恶的绞架轻轻摇晃中，而发出的声音。
    它的视线越过墓碑，向着远方看去，可以看见，密集的房屋织成罗网，连成闪烁的群星，层叠交错，但是，在如此的朽烂之中，又终将风化坍塌。
    而后，遥远的远方，出现了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是一片庞大的、遮天蔽日的黑影，在墓地的磷光之下，这模糊的景象显得愈发病态。
    黑影逐渐显出身形——那是一条大河，怒吼着要将汹涌的洪流填满这个世界。
    是一条令人作呕、暗夜滋生出来的、充斥着腐烂有机生物的河流，沸腾着、汹涌着、冒着泡，是不洁的集合体，渗透出无可名状的凶险，腐败刺鼻的恶臭渐渐浓烈。
    迷宫似的房屋群却完全无法阻挡洪流的脚步，那条泛着泡沫与蛆虫的油腻的大河，扑向迷宫，沿路的建筑尽数倒塌，全部被淹没，什么都没留下。
    它忽然抬头，仰望着什么，于是便看到，一道黑影掠过天空。
    插着黑色翅膀的影子，如流星般掠过天空，穿过那堆巨大的石头建筑，巨大翅膀发出的沙沙声化作不似人声的靡靡低语。
    它又低头，一棵枯朽的灰色植物上，一只灰色的肥嘟嘟的胖虫子正努力攀爬，来到两条枝干之间，唯一的一片叶子之上，吐出灰白的丝线，慢慢将自己完全包裹在一个茧里，然后，看不到的里面，身躯完全融化，成为大片的浓稠浆液。
    这便是幼虫的使命，只需要时时刻刻、不停歇地吃，积攒足够的营养即可，然后，在结茧的那一刻，保留最重要的细胞组织，其余则全部充作新个体发育时的营养液。
    如此残酷，又如此美丽。
    这其中的时间并未消耗太久，只在一瞬间。
    然后，破茧开始了……
    沙沙……
    沙沙……
    ……
    这个茧开始蠕动起来，灰白色的丝线颤动起来，被里面的生物一点点挣开，逐渐破裂，露出内里幽深的空间，接着，一对美丽的翅膀舒展而出，然后显现出的，是纤细的身形，轻轻将过往的灰尘抖落，振翅高飞，不再留恋。
    幼虫与成虫，似乎是两个个体。
    轰隆！
    仿佛雷鸣一般，那汹涌的恐怖洪流终于到来，蔓延至这片山丘，到了糜烂生物所在之处，张开恐怖的巨口，将其全部淹没。
    它在彻底陷入洪流之中的前一刻，看见了那只美丽的蝴蝶振翅逃离束缚，飞往了广阔的天空。
    于是……
    糜烂的倒在地上，愈加糜烂；
    美丽的飞往高空，愈加美丽……
    糜烂的生物所没有看到的是，这道洪流最终来到了塔底，并不断高涨，化作了张牙舞爪的怪物，向上攀登、撕扯，很快，就要将这高不可攀的塔完全淹没。
    可塔顶窗口之中，几道微弱的金光射出，那洪流便瞬间静止下来，并逐渐退去，失去了原本的嚣张气焰。
    稍后，这屹立着的高塔，轰然腐化坍塌，化作无数的黑色、白色与灰色的飞蛾，背部是一只巨大的、充斥着混沌的、时刻在变化着的眼睛，化作浪潮，不可名状，难以描述。
    而那只美丽的蝴蝶，即便侥幸躲过洪流的袭击，也终究被这无数细小的丑陋飞虫淹没，身躯被啃噬，然后，某种足以毒害心灵的发闷的振翅声，却又好似某种充满无可言喻的性质的歌声响起，这一刻，在其映照之下，蝴蝶的翅膀掉落，化作了飞蛾的其中的一员……
    ……
    在逐渐稀薄的雾霭和散发着奇异芳香的云霾中，走来两列腰间围着虹彩丝绸缠腰布的、头上绑着由闪闪发光的金属制成的巨大头盔状火炬的人，火炬之中，散发出无名香脂的芬芳，在空中盘绕成螺旋状的烟雾。
    这两列人踩着奇异的旋律，轻轻扭动着身体，围绕着中心的大片空旷却又一眼足以看出肥沃的土地有节奏地环走着。是某种原始仪式，祈求
    像是某种神秘的原始仪式，属于光明和音乐。
    中心空旷的土壤之中，零零散散地开着金色的花朵，数量不少，但相比于整片空出的空间，实在过于稀少。
    更多的是嫩芽，以及空荡荡的表面。
    在这种奇异仪式之下，一颗嫩芽忽然晃了晃，然后快速成长起来，结出花苞，并只在一瞬间就开出了花朵……

 第二百零七章 圣力之花

    这一次的变化期，依旧结束得十分突兀，就和上一次一样，不像往常，影响起码要持续几个昼夜交替才会慢慢消退。
    当艾拉从床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那种巨大的惊骇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保持着捂住耳朵的姿势，蜷缩成一团。
    身上的连衣裙被汗水所打湿，不知是因为那变化期之中怪异的温度变化，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导致即便是陷入沉睡，仍有冷汗冒出。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于是紧紧握住自己胸前悬挂的银色项链，陷入某种呆滞中，两眼放空，虚虚地望着前方，没有焦距。
    许久，她才终于缓和过来，从岩石上爬起，晃晃头，就慢慢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艾拉走到洞穴之外，迎面正好碰到了亚奇斯教士向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似乎正是来找她的。
    “艾拉，你怎么了？看起来似乎十分疲惫。”亚奇斯看着分外憔悴的艾拉，关心地问道。
    “没事。”艾拉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愿，反倒主动问，“今天需要开始净化仪式吗？”
    “不，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亚奇斯不容拒绝地回答。
    “正好，今天我和亚蓝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你不必过于操心了。”
    “谢谢亚奇斯教士。”
    若是平常，艾拉一定会露出一副感动的表情，但现在的她，精神刚刚经历了如此大的惊骇与冲击，稍稍有些恍惚，反倒表现不出这些应该表现出的，只点点头，又回到了洞穴里面。
    “她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亚奇斯旋即又摇摇头，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如果是现实世界，或许会有这么一个疑虑，但在这天界，在这地面之下，受“不变”之状态的影响，连睡觉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梦境对这里的地底居民来说，根本是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一点，由于天界和叶清创造的神话梦境本质上并不属于同一个空间，是“释迦牟尼”不知以何手段开辟出的，因而现实生灵在这有衍生梦境的基础。
    反倒是神话梦境，本身只是一个大型的梦境……
    “咦——”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梦中之人是否有梦……若是有，又是从何而来，构建出什么，是否可以进入……”
    至于亚奇斯所提到的与亚蓝有事情要办，这倒不是说假话安抚艾拉情绪，而是真的准备做一些事情，在变化期又一次结束之后。
    亚奇斯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身体四周，莫名地被一种未知的神秘氛围所包围，哪怕就近在咫尺，你都觉得看不清楚这人的面孔，时时刻刻有细微的变化。
    ……
    当穿行过这些恐怖又诡异如同小肠一般蠕动着的的肉色管道，以及弥漫出的极其令人渴望的味道、闪着阴森红色的裹尸布，还有那半隐半匿的宽广的黑色帷幔时，由远处传来对这幅面具的神秘吸引力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并逐渐转嫁到亚奇斯本人的身上。
    这一次，顺着吸引力前进，却没有再见到那个坐在篝火旁的完美男人——修普诺斯，而是在极度的恍惚中，在奇异的味道的迷惑里，没有任何察觉，就陷入一场诡异的迷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肥嘟嘟的丑陋的幼虫，失去曾经作为人类的一切知觉，只有虫子的本能，不住地啃食周围一切存在的可以进嘴的，努力将其消化成为最为纯粹的养分。
    然后，在某一日，这只幼虫仿佛受到来自冥冥中的命运的指示，等到了那一个极为重要的时刻的到来。
    于是，它努力攀爬上一枝灰暗的植物，寄存了所有希望，吐出积蓄已久的灰白的丝线，将自己一点点全部包裹住，化作一个茧。
    在茧里面，身体外皮与肌肉，也包括大部分组织和系统全部融化成为浓稠的浆液——那是营养液——为了供给少量的核心重新发育成为成虫。
    最终，破茧，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飞往高空……
    这一切，亚奇斯一点不记得，只是在跟随神秘吸引力的前进过程中突然陷入未知其中，然后，变化期结束时，他就睁开眼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就躺在地底通道某处冰冷的地面上，没花多久时间，他又摸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洞穴。
    这表示，他并没有走多远。
    反倒是本体那里，透过“胡蝶之梦亚奇斯”的那只蝴蝶，看到了这变化的全程：
    一只幼虫如何成长，如何结茧，如何破茧成蝶，又如何在某种未知之中，褪去美丽的翅膀，变成一只丑陋的飞蛾……
    可惜，在幼虫、茧以及蝴蝶周围的景象反倒看不大清楚，一片昏黑，只闻到一股无法驱散的朽烂的味道，还有一股莫名熟悉的腐烂气味，让他联想起腐烂神——不论在哪，这位神话总是会被第一时间和各种腐烂与不洁联系在一起。
    以及，嘈杂恶毒的振翅声，又像是充斥着不明性质的歌声，连成一大片。
    这些倒是其次，最可怕的变化是，本体手中那只蝴蝶，背部两对翅膀上各自长出了一只睁开的眼睛，像是用混沌的色彩狂乱地涂鸦而成。
    这意味着，顺着联系，一直从天界延伸到神话梦境，这股力量入侵进来，意图改变亚奇斯的本质。
    幸好，本体不会因此有影响。
    只是，难免会有疑虑……
    亚奇斯的身上倒是没有别的改变，比如突然长出一对飞蛾翅膀，或者皮肤上被绘上怪异的眼睛图案……
    这些都没有。
    唯一一件反倒对于现阶段的亚奇斯而言是一件好事，那就是——
    从“救世之光”教团获得的圣力种子，继长久的修炼，发了芽之后，突然一夜之间就开花了，金色的花朵就扎根在心脏部位，灿烂地盛开着……
    ……
    在走来两列腰间围着虹彩丝绸缠腰布的、头上绑着由闪闪发光的金属制成的巨大头盔状火炬的人之间空出的宽阔通道里，一个人影大步走上前来。
    那人影高挑纤瘦，潇洒地披着一身虹彩缤纷的长袍，头戴一顶闪烁着内在光辉的黄金头冠。
    高贵如同君王，人影骄傲的姿态与黝黑的外貌中，展现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在他的双眼周围，蕴含着高深莫测的慵懒火花，开口说话，柔和的音调仿佛回荡着河水轻柔的叮咚声。
    他平躺在金色花朵包围的土地上，双手放于腹部，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零八章 变长的一天

    机械历128年46日。
    当独属于地面之上的光芒照进地底，昏暗的幽紫色光芒在此种灿烂的光辉之下只能屈服，被吞噬一空。
    空洞之中，有人探出头来，手一撑，就完全跳了出来，接着，伸手进空洞，将一个方块机器人一把拉出。
    正是亚奇斯和亚蓝。
    此刻的亚蓝稍稍有些不同，因为，他拥有两条完整的手臂，虽然其中一条与整个身体显得极其不和谐，是自由伸缩的管道状，顶端有尖利的五根手指。
    他利用那些材料，为自己临时制造了一根手臂，别的不说，起码方便了许多。
    上一次进入荒野还是机械历127年43日，那也是亚奇斯第一次来到天界，在本体的力量之下，成功打开了通道。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荒野倒是依旧没什么变化。
    所能看到的，仍旧是一片荒芜，没有动物与昆虫，只有少量的植物顽强地在土壤里、黄沙里扎根，探出肥厚的叶子。
    林立的大大小小的石柱遍地都是，插满整个荒野，只是普通的岩石，其中一部分石柱上面缠绕着莫名的金色纹路，如同蛇一样蜿蜒、盘旋，像是某种可怖的活物在静悄悄地挪动，诡异而又圣洁。
    这一次，亚奇斯已经了解，这些石柱，除了本身存在的，或许大多数就是地底居民所变化成的，患上石化症，失去理智，然后，在之后的游荡里，要么被机器人杀死，要么无助地一点点石化，失去原本的形状，在环境作用下染上金色纹路。
    空洞缓缓合拢，恢复了原本的平整模样，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亚蓝，从这里可以连接到‘世界网’吗？”亚奇斯因这过强的光线有些不适地微微眯起眼，问道。
    这正是他们两外出的目的之一。
    “可以是可以，但信号依然很微弱，需要更靠近一些轮回之城。”
    亚蓝手里正拿着那个制造出的可以帮助他伪造身份的仪器，摆弄了一番后，回答说。
    “主脑”并非无法察觉探索号1772的异样，毕竟，在其监管下，是否有机器人损坏轻易可以知道，再庞大的数据量对它来说都可以处理。
    这是超越想象的技术结晶。
    可如今亚蓝的存在却不一样，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主脑”是一个人类，而每一个机器人的核心部分的残次记忆芯片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现如今，身体的一部分发生病变，它没能力自愈，需要医生来救治，而这医生就是吉祥天女和摩醯首罗。
    而“主脑”这个病人，一向是由吉祥天女这位医生负责和监管的，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如果吉祥天女不主动通知，摩醯首罗的业务范围不包括这一块。
    所以，一定程度上知晓道教南华真人派遣人前来天界的吉祥天女，与之达成了一定的默契，不主动去医治“主脑”，也就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这方面，其实也完全是一个极大的意外，毕竟条件极为苛刻。
    谁又想到，有人类突破重重阻碍，直接进入了防守严密的轮回之城，还收买了内部管理人，里应外合，带走了一个被保护得极好的机械人。
    荒野之上，整个“救世之光”教团加起来都做不到，除非那位幕后的救主现身，还有一丝希望。
    亚奇斯用手稍稍遮挡住光线，向着远方眺望，说：
    “那就继续走，向着轮回之城靠近一点。”
    虽然不知道轮回之城在荒野上的具体位置，但只要找到信号强的地方就行，不过，要小心那群四处行动的机器人。
    尤其是如果它们开始清剿之后……
    ……
    无论走了多久，荒野的景象都没有什么变化，再加上没有标志性的建筑以及千篇一律只有形状有差异的石柱到处都是，更加让人迷惑以及眼花。
    一路上，只是差点遇上了一队执法机器人，幸好亚奇斯提前警觉。
    他对恩赐“化鸦”的掌握愈发熟练，即便不显露外形，也可以进入部分异化，加强各方面的素质，听力以及视力等方面的素质尤为强悍，稍有异动就能察觉。
    另外，还遇上了一个女性的石化症病人，不过很快就被处理，跪倒在亚蓝的火球之下。
    在轮回之城附近的区域，还能够遇上这么一个数量已经十分稀少的石化症病人，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已经可以了，不用再继续前进，信号足够稳定了。”
    不知走了多久，亚蓝突然停下，如此说道。
    荒野的天空没有任何星体存在，自然不存在太阳，怎么分得清时间的流逝，当然不会有上午下午的划分。
    倒是亚奇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光从他的体感时间来判断，似乎……
    “一天的时间变长了。”他抬头望着天空，眼眸里似乎沉淀些什么。
    “是的，确实是这样，看来哥你察觉到了。”亚蓝点头。
    “怎么回事？”亚奇斯又将视线放在亚蓝的身上。
    “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不过，以昼夜交替为基准，荒野的一天的时间长短是时时刻刻在变化的……在轮回之城，虽然看不见黑夜与白天，但对于一天的时间，其实有更精准的计时方式，以一个‘刻度’为单位标准……”
    “短的时候，一天大概只有3万多个刻度，长的时候，一天可以有20万个刻度……”
    亚奇斯点头，很快就理解了，这里的“刻度”，其实可以对应“秒”，虽然时间长短不一定一致，但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这样来理解：
    也就是说，短的时候一天3万多秒，长的时候一天有20多万秒。
    这或许，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天界与神话梦境，时间流速比在变化，或许是因为距离在变化，又或者是其它原因……
    “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亚奇斯环望四周。
    这些石柱本身就是不错的遮蔽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最好没有干扰。
    “你进入‘世界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还有，试一试看看，让我也连接进‘世界网’……”

 第二百零九章 神将临！

    荒野上唯一走过的，除了呼啸的风声以及卷起的黄沙，唯留下的，只有寂静，此时，在三根挨在一起而形成的天然壁障之间，有声音传出。
    “这似乎并不可行，我之所以可以连接上‘世界网’，是因为我毕竟是一个机械人，以记忆芯片为核心，可是……”
    这是亚蓝的十分具有机械性，少有情绪波动的声音。
    “要记忆芯片的话，这里还有一片，再说，只是试一试。”
    亚奇斯晃了晃手中的一片记忆芯片，这是那个执法机器人的残次品记忆芯片，他也明白亚蓝的意思。
    可若是记忆芯片是纯粹的科技产物，或许他还不会升起这个想法，但，记忆芯片是用人类灵魂所制造的，那就必然涉及到超凡，这就给了可行之机。
    “那，要怎么做？”
    亚蓝还是不明白。
    “不用做太多，你先启用‘小世界’功能，单独创建一个‘小世界’，至于之后的，你会知道的……”
    亚奇斯故意表现得有些神秘，旋即又轻轻扯扯嘴角，勾勒出浅笑：
    “当然，也不是一定会成功，只是试一试。”
    “直接开始……”
    “好的。”亚蓝的方块盒子脑袋上下移动几下，点头。
    他的手里正拿着那个制造出的机器，接收着来自轮回之城的强大信号，面部三个圆形光点发生一阵阵波动，而后变成了两条细线，没有动静。
    这是和“世界网”相连接的时候的状态。
    在亚蓝的视角之中，“自己”已经由记忆芯片，在“世界网”的这片数据海洋徜徉。
    “正在进行身份验证……”
    ……
    “通过验证，已确认身份。”
    “欢迎你的使用，探索号1772。”
    在“世界网”里，有无数无法描述的东西，还有数字所所组成的洪流，光线变成了另一种无法描述的颜色，排成弧线，又散作一团，记忆与想象变成了一系列模糊的、仿佛图画般的景象，失去了明确的边沿与轮廓。
    亚蓝没有徘徊多久，以非是生物说话的形式直接发出命令：
    “启用小世界功能。”
    很快，在“世界网”中模糊的洪流之中，无数的大块怪诞的色块自觉地跳出，组装在一起，向外不断延伸，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巨大盒子，柔和的白色光芒洒遍每一个角落。
    盒子里面，亚蓝已经具现出形态，就如外界的他，一模一样。
    另一边，看着已经连接上“世界网”的亚蓝，亚奇斯也开始了行动。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通过圣力进入亚蓝所构建的“小世界”。
    这并非是异想天开，而是源自于亚蓝的提醒——“小世界”的本质是欺骗。
    这让他联想到前世在各种志异怪谈中看到的故事，狐狸化作美女欺骗过路的赶考书生，一手幻术耍得精妙。
    而这故事里的幻术，本质上是对人的感官的欺骗，你以为你看到了一位美女，其实不过是一只贪吃的狐狸。
    而这，进一步让他隐隐对于“幻象”，以及源自于“幻象”而衍生出的圣力有了一定的猜测。
    一直以来，与其余五人聚会的那个房间，亚奇斯都看不出端倪，直至“超凡提取”提取了从古那里拿过来的石板，才知道，那是一个被幻象改造的小梦境，必然是出自救主，也就是“活性之神”之手。
    而也正因此，才初步揭开圣力之上的一层迷雾。
    尤其是第二次变化期一行之后，突然开花的圣力之芽，体内圣力暴涨，化作涓涓细流，自心脏向身体每一条脉蔓延。
    他现在，圣力不再只能以身体接触为依凭才施展出，也并非只有引动地底力量才能有攻击力，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轻易施展出幻术，编造出简单的幻象，欺骗人类的感官，并且，在一定的距离之内，他能直接让机器人陷入死机。
    只是，在了解得深了以后，亚奇斯愈发觉得：
    “这幻象，并非只是简单地欺骗肉体的感官而已，说不定，欺骗的，也包括灵魂，乃至于灵性……”
    不然，这些机械人又如何构建出一个“小世界”，欺骗记忆芯片，换句话说不就是欺骗核心的人类灵魂，以及最为灵敏的灵性，一同被愚弄。
    当然，未尝不是他猜测有误。
    “试一试就知道了……”
    亚奇斯呼出一口气，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石板。
    这是一件关联器，与其它几块相同的石板连接在了一起，对应着一个独特的被幻象所改造的梦境，也就是聚会的那个房间，可实质上，也是一件特殊道具，可以对圣力进行扩散，如同信号一般，不然，即便是开花以后也算不上多的圣力，哪里能满足远隔千里的连接要求，即便是圣力修行的下一步，圣力结出果实，也不一定能满足要求。
    这是亚奇斯的圣力之芽开花以后才进一步领悟到的。
    “来，让我看一看……”
    他将手放至石板上，圣力涌进石板，不与聚会房间相连接，而是稍稍有所改动，石板上的图案只局限在表面，缓缓拉伸，圆环旋转，顺利地扩散出去。
    这一次，因为不与聚会房间直接连接在一起，没有一瞬间就进入另一个房间，感官稍稍有所不同，像是有一片金色海洋倾泻进来，掀起微小的浪花，波光粼粼的海面飘摇，亚奇斯也随之上下起伏。
    “找到了……”
    “我没有猜错……”
    禁闭着双眼的亚奇斯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异样。
    ……
    那出现于两列虹彩缤纷的队伍，明显是主事人的人影高挑纤瘦，同样披着披着一身虹彩缤纷的长袍，就这么躺在有些脏污的土地之上，闭上眼睛。
    显然，他并不在意这些，嘴唇微微颤动，不知见到了什么，然后，突然睁开了眼睛，蕴含着神秘又莫名的光芒。
    从两列队伍之中，各自走出一男一女，赤着脚，将这个头戴一顶闪烁着光辉的黄金头冠的男人从地面上扶起。
    他轻轻却又富含力量地开口说话，柔和的音调仿佛回荡着河水轻柔的叮咚声：
    “神将临！”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现场的气氛却一瞬间沸腾起来。
    这些人开始舞动起来，充满了原始的气息，在雾霭和散发着奇异芳香的云霾中，头上绑着的巨大头盔状火炬愈发炽烈……

 第二百一十章 藏于荒野的巨大宝藏

    在一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盒子里，正站在呈现出虚幻的蓝色的地板上的亚蓝，面部的三个圆形光点闪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巨大的盒子空间，就是他在“世界网”中，在“主脑”辅助之下，构建出的“小世界”，一个崭新的没有任何添饰的世界，毕竟，他拿不回原本属于的“小世界”。
    在小世界中，只要计算得当，有恰当的数据和模型，就能构建出任何想要的东西，即便曾经的没有加装任何多余的模块，在这里一样可以模拟出各种感官，触觉、嗅觉等。
    突然，掌握这“小世界”的控制权的亚蓝感受到了异样的波动，似乎有谁正在请求进入。
    这是很常见的现象，如果机械人公民同意，他们可以互相进入彼此的“小世界”，也可以让“小世界”发生联通，或者干脆合二为一。
    不过，这次的感受似乎有些不同，和正常机械人公民的请求讯号有些不同。
    亚蓝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这个未知讯号的请求，反正他可以随时进行驱离，有“主脑”的辅助。
    盒子空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亚蓝面前的位置，突然闪现一阵波纹，一个金色光球出现，接着，这金色光球缓缓溶解，又很快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慢慢地，变成了亚奇斯的模样，连装束都和外界一致。
    “哥！你居然真的进来了！”亚蓝发出惊讶的声音。
    是真的能直观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惊讶，不再像外界一样，声音显得机械，情绪性的波动较少。
    “我也很惊讶，看来我成功了。”亚奇斯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触感与现实的没有什么两样。
    这表示，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小世界”的诞生和圣力，以及源头的幻象，都是同一种力量的不同应用。
    “不过，我没有办法连接‘世界网’，唯一能进入的，只有你的‘小世界’，还需要主人的同意……对于执法机器人的那枚残次记忆芯片，还需要另外想办法利用……”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亚蓝感到疑惑。
    “是圣力。”亚奇斯话语简短，表情十分认真。
    亚蓝知道，这是属于人类的一种神奇力量，来自于“救世之光”教团，有诸多妙用，就像他自己，觉醒人类灵魂之后，也自然而然地掌握了一种操控火焰的恩赐。
    其中有太多玄妙，于是，他也没有过多探究。
    “哥，进来之后，你想要干什么？”亚蓝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这种感觉颇有些奇妙。
    说实话，此前还是的时候，他可从没有让任何机械人进入他的“小世界”里，即便邻居多次请求，他也没有同意。
    亚奇斯略微沉吟一会，微微侧头，老实地说：
    “我没想好。”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有想过进来之后要干什么，毕竟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而已，而搜集轮回之城内有用的信息也和他无关，交由了亚蓝负责，反正他也做不到，连接不上。
    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一个纯粹的幻象世界，比之聚会房间还要纯粹，毕竟，可能是因为“活性之神”本身有梦境权柄的关系，还掺杂了大部分的梦境成分。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虽然现在没有想好，但以后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至于现在……
    “在这里建一座城市怎么样，属于我们兄弟两。”
    亚奇斯摸了摸亚蓝的脑袋，依旧是熟悉的冷硬的触感。
    “不过，现在我需要去外面守着，以防执法机器人的靠近，另外，荒野的夜晚也十分危险……”
    说着，亚奇斯身躯完全融化成为金光，消失不见。
    “城市……”
    亚蓝面部的三个圆形光点一阵闪烁，默念这一个词汇，不知在想什么……
    ……
    荒野的夜晚来临。
    没有日落和月升的场景，没有星光，只是突然一点点昏暗下去，像是被遮蔽了光线。
    极目远眺，只有一片无穷无际的黑色虚空，身处于一片蛮荒、无法窥探的黑暗之中。
    此种黑夜之中，呼啸的夜风带来喧嚣，他的灵性在预警，仿佛听到了魔鬼般的疯狂嗥叫。
    在荒野，黑夜即是危险，这是这里的所有人类知道的一个事实。
    唯有光辉可以驱散这一切，而且，必须是自然的光辉，像是火焰、荧光之类的，也包括这里不存在的太阳光芒，不然，夜晚一到，不会连机器人都将踪迹隐匿，回到了轮回之城。
    亚奇斯和亚蓝待的地方，正燃起了篝火。
    亚奇斯今晚不准备睡觉，既然选择了在外度过黑夜，就必须有这种觉悟。
    亚蓝还没有醒来，面部依旧是两条红线。
    亚奇斯睁大眼睛，像是要看清什么，黑色的眼眸在这种极度的深沉黑暗之中，愈发深邃。
    不过，什么都没有看到，漆黑一片，无比荒凉。
    若是没有了火焰的光芒，怕是会陷入近乎失明一般的状态，耳边，若有似无的孤独的“滴答滴答”声传荡。
    在有如古老森林、溃烂落叶的黑暗之中，覆盖上一层不详的阴影和轮廓。
    这些感觉，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其大致特征，仿佛是逃离一切真实和现实的存在。
    涉及的范围无比广阔、无比可怕，由黑暗的实体和意识构成，超乎想象的深邃，绝非常人所能企及。
    沉默许久之后，他突然吐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了许多，从腰间，藏在衣服里面，抽出一卷卷轴。
    正是本体送上来的那幅《海上生明月》。
    冒着风险从地底来到地面，自然不可能单单是为了轮回之城的内部讯息，虽说在亚奇斯看来，轮回之城的地位定然十分重要，是“释迦牟尼”计划中的一环，可在没有查清楚之前，犯不着太着急与之对上，前头还有“救世之光”教团顶着呢。
    另一个目的，自然是为了薅“释迦牟尼”的羊毛。
    就如秦清月，即吉祥天女所透露，整个荒野的地面之上，充斥的是“释迦牟尼”所布置下的知识污染，才造就了黑夜的极度危险，就像祂曾经对付本体那样。
    虽然缴获的那部分知识本体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把印记消除。
    不过，也不妨碍他觊觎藏于荒野的巨大宝藏……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建轮回之城

    将画卷拉开，图画向外朝着身体一卷，海洋翻滚，月华愈明，浓郁的阴影喷薄而出，整张画纸直接融入亚奇斯身体，消失不见。
    其上寄存的属于“庄周”的部分力量，短暂地由亚奇斯所掌握。
    在篝火处布置好防护手段，避免离开后仍然处于“小世界”的亚蓝受到黑夜的威胁。
    亚奇斯没有犹豫，身上没有点燃任何光亮，就这么直接步入了黑夜之中。
    在荒野中的生物看来，这绝对是送死的行为。
    在重重恐怖的黑夜之中，浓重的漆黑帷幕里，弥漫着有如恶梦般的杂沓迷雾，没有光亮，即便是此刻的亚奇斯，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周围的物体，仿佛有重重的幻觉，一切的轮廓都在晃动着挤眉弄眼的形状，一切的物体都壅积为巨大无比的群体，一切的东西都膨胀为影影绰绰的怪物。
    无形的恐惧开始升腾，紧紧攥住了心脏。
    在无人看见的视角中，一道臃肿的影子悄悄靠近了夜晚中唯一敢于在外行走的人类，张开漆黑的大嘴。
    却不曾想，亚奇斯侧手一捏，影子顿时破碎，一道凄厉的惨叫响彻黑暗。
    做出这一动作的人类倒是有些发愣，微微皱眉：
    “没有实体？”
    接着，像是激怒了什么，各种无法被看见的影子悄然浮现，或是桶状身躯，或是细长的辐条状肢体，或是轻微向外弯曲的海星触手状平坦肢体，或是像如蜘蛛似的蜿蜒爬行……只有单调的叽嘎声伴随。
    它们不知从何而来，或是本就属于这黑夜的一部分。
    怪异而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叫声试图不断击溃亚奇斯的理智，冷汗一瞬间浸透了整个身体，面部、双手和双脚都有一种源源不断刺痛感，被撕扯着，细小的伤口在疯狂的攻击下涌现，喷溅出鲜红的血液，为漆黑之色染上别样的色彩。
    亚奇斯的攻击逐渐慌乱，尤其是理智被逐步摧毁，趋于无，他发疯般地向四周攻击，捏碎一个又一个怪影，可随之涌现的仿佛浪潮一般，只会更多。
    从左边，从右边，从脚底，从天上，从身体里……无休无止。
    这些隐藏于黑夜中的怪影行进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沿着某种怪异曲线或螺线前进，所遵循的法则难以任何人类或是其他生灵可想象，许多不断跃动的庞大阴影、半声学的可怖脉动疯狂出现，模糊的音调模式充斥其中，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似乎预示着语言无法表达、感官难以承受的某种高潮。
    在理智即将崩溃的那一刻，亚奇斯似乎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某种恐怖的终极爆发，蕴含着令人备感恐惧的、被未知存在所赋予的、可憎的含义。
    然后，在这中可怖之中，他终于倒下，丧失了所有的生命气息，眼睛睁开，眼珠向外凸出，恐惧仍然残留着。
    黑夜与怪影终于可以享受这一场盛宴，愈发浓重的黑暗将这里淹没。
    可还没等将这具人类躯壳吞噬，“他”就轰地炸裂开来，化作无数飞舞的蝴蝶，只是，这些蝴蝶本应美丽的翅膀上铭刻有一只只怪异而丑陋的眼睛。
    蝴蝶们纷纷散开，向着黑夜飞去，去往不同的方向。
    不知为何，反倒是这些怪影感受到了恐惧，怪异地嘶吼着，没有身体的影子融进黑夜里，就如浪潮般涌来，又如浪潮般涌去。
    也不知在害怕着什么……
    ……
    另一边，留在自己的盒子空间的亚蓝，正在浏览轮回之城的信息。
    除了有关记忆芯片制造的信息会被隐瞒，只有“主脑”知晓，这是由当年的机械人1、2、3、4、5共同确认的协议，为防止机械人数量泛滥。
    此外，与机械人第三条的义务原则对应的，则是权利原则，保证绝对的公平与透明性，因此，哪怕是轮回所的内部结构，都会由“主脑”发布至“世界网”上，乃至于每一个机器人的装配以及型号，甚至损坏的信息。
    虽然了解到组成机器人的核心是被淘汰的残次记忆芯片，这点让亚蓝了解到，“主脑”并不是想象中的完全为机械人所控，必然有协议以外的隐瞒。
    但是，起码绝大多数的消息，已经接入“世界网”的亚蓝都会了解到，不会被遗漏。
    反而是亚奇斯在这，因为无法连接“世界网”的关系，根本看不到消息，除非亚蓝下载下来，并在“小世界”里具现。
    空荡的盒子空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虽然亚蓝已经听进去了有关亚奇斯所说的建造城市一事，但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就暂时放着。
    他就这么站在盒子空间的中央，面部的三个圆形光点中时不时有蓝光浮现。
    “恭喜机械人公民、、于机械历128年45日选任机械人博士……”
    “沉痛哀悼机械人公民856、、4155、2587、分别于机械历128年30日、43日、44日、46日相继死亡……”
    “新一届‘小世界’设计大赛半决赛已经于机械历128年27日正式开始，进入半决赛的机械人公民分别是、、、、……大赛依旧保持原有赛制，全民参与，全民公投，由‘主脑’依据共有标准筛选……”
    ……
    这些不重要的信息在亚蓝的面前一一划过，其中，大概唯一值得他注意一眼的，就是他曾经的邻居也进入了“小世界”设计大赛的半决赛之中。
    突然，一条信息吸引了亚蓝的全部注意力：
    “‘主脑’于机械历128年32日为轮回之城发展进行预测，表示：另行建立一座新的轮回之城，开拓荒野，驱逐人类是一项重要举措……该项举措是否应得到实施仍在讨论之中，由机械博士4311、746、9923、四位牵头的“轮回之城未来发展”讨论会议正式举行，不久将公布结果，并开启全民公投……”
    在这个新闻的下面，还有一张调查问卷，是关于机械人公民对人类和荒野的印象，以及如果新建一座轮回之城会有什么好处和弊端。
    “为什么‘主脑’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石之窟

    “我死了……”
    “又回来了……”
    亚奇斯在篝火旁猛地睁开眼睛，轻笑着自语。
    那卷融入身体里的《海上生明月》掉落到了手上，其上月亮的光辉稍稍暗淡了几分。
    “不愧是‘释迦牟尼’的手段，这里的黑夜果真危险，从头至尾，我都不知道那些怪影是什么……”
    当然，他也没用尽全力，只是一次试探。
    “能用的次数有限，不能太莽撞……”
    他将画卷重新收起放好。
    “恐怕，即便是自然的光辉也不能真正地驱散这些危险，只是极大地降低了其危险程度，如果随意走动，一样会陷入绝望与黑暗之中……下次进行探索，还是要带个火把最好……”
    在脑海中，亚奇斯复盘这一次的行动，对荒野中的黑夜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当然，依旧浅薄，虽然清楚这是“释迦牟尼”的布置，但具体从哪里入手仍然需要实验。
    这时，亚蓝面部成为两条细线的眼睛和嘴巴重新恢复成为圆形光点，从“小世界”和“世界网”中脱离，但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亚蓝，怎么了？”亚奇斯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亚蓝终于开口，用机械的声音叙述：
    “‘主脑’似乎想要在荒野上再建造一座轮回之城……”
    虽然这项举措仍然在讨论之中，但亚蓝清楚，一般来说，由“主脑”主动提出来的，必然有着一定的前瞻性，对轮回之城的发展有着极大益处，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通过。
    所以，虽然不清楚时间，但在亚蓝看来，这似乎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对于全民公投的这个环节，他也同样不看好，由于机械人公民的权利极大，这个环节完全可以左右讨论的结果，但问题是，如果是站在曾经的的角度，毁灭危险而又恐怖、具有污染性的人类，再度建立一座新的轮回之城完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毕竟，这完全是由机器人出力，机械人公民又不会被牵扯进危险，还能消灭危险，何乐而不为。
    由于荒野只有机械人与人类两个种群，而人类的污染性让机械人十分恐惧，因此每一个机械人迫切地希望，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人类这个种族。
    可如今的亚蓝，在和人类相处之后，体会到了他们的友善，加上觉醒的人类灵魂的影响，曾经的亚蓝，也是为了部落的人类而牺牲的，从这一角度，又并不愿意白白看到无辜人类受累。
    因此，他选择将这件事告诉给亚奇斯，他现在的哥哥，更重要的身份是“救世之光”教团的一员，希望亚奇斯能够将这一消息通知给“救世之光”教团的其他成员，做好准备。
    亚奇斯自然瞬间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以亚蓝的善良，自然希望他去做，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如果真正地通报了，那么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石根本不知道机械人的存在，只以为轮回之城是由机器人控制的，除了对于古没什么把握，在亚奇斯看来，其他几位也是差不多。
    可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以至于毁坏现在建立的人设。
    亚奇斯笑笑，声音温柔地安抚道：
    “不必担心，他们会知道的，而且，教团并非没有应对的手段，会保护好每一位信徒的生命安全，尤其是……”
    他刻意停顿，留下想象的空间。
    当然他也没有说假话，毕竟，“救世之光”的救主即将降临，这本就是一件带来希望又需要保密的事情。
    不过，比起这个，亚奇斯顿时联想到了下界中轩辕府的大雪。
    “先是轩辕府大雪纷飞，之后又是‘主脑’意图建立新的轮回之城，看来，都是‘释迦牟尼’计划中的一环……吉祥天女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没有足够的利益之前，她不可能会透露……”
    听到亚奇斯的安抚，亚蓝稍稍放下心来，不再那么沉重，觉得以“救世之光”教团的神秘，定然有自保的手段。
    “这次行动就到这里，等到天亮，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
    机械历128年47日。
    亚奇斯和亚蓝重新回到了地底，并于48日的时候继续工作。
    艾拉恢复了原本的状态，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至于这具体将会导致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亚奇斯所负责的这块区域人口较之“石之窟”少得多，尤其是在其余五位组员不知道，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圣力之芽就开了花，做到了旁人可能要花费数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工作更是轻松许多。
    至于“石之窟”这个名称，则是来自石的命名，每一个“传教士”在净化期间，有权对自己负责的区域进行命名，防止混淆，包括亚奇斯现在负责的这块区域，严格来说也属于“石之窟”，一开始就被指派给了石，因为，两片区域虽然距离远，但在地底是互通的。
    而之所以有地底区域的划分，正是因为地底并不完全相通，需要跨越危险的地面才能抵达。
    圣力之芽开花以后，亚奇斯便没有再继续修行下去，因为他尚且没有得到后续的修行方式，以及技巧经验，如今石身上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也让他不能不防范。
    只能等到下一次聚会再询问了。
    时间缓缓流逝，这期间，净化工作稳步推进中，不时的，亚奇斯会带着亚蓝前往地面，靠近轮回之城，连接上“世界网”，虽然在32日就已经提出了新建轮回之城的议题，但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结果。
    趁着亚蓝连接“世界网”的空档，亚奇斯再一次对黑夜的荒野进行了探索，这一次，带上了一支自制的火把。
    在火把的光辉照耀之下，那些怪影主动避开了亚奇斯所在的位置，不愿意接触，没有再发生像上一次的惨剧。
    不过，在行进过程中，总会有几个意外，有怪影被吸引，选择靠近亚奇斯，幸好只是单独的几个，并不类似上次如同浪潮汹涌，因此也并没有造成伤害。
    可惜，这一次的探索仍然没有收获，因为荒野实在太大了，在“庄周”力量消散之前，他回到了篝火处。
    而时间也终于来到了下一次聚会的时候……

 第二百一十三章 胜利者

    滴答，滴答……
    聚会房间的一侧，那只奇怪的座钟在壁龛空间里自顾自地滴答作响，与窗户外面传进来的怪异的鼓泡声交织在一起。
    每一次进入这里，率先感受到的，必然是这穿透性极强的声音。
    这一次，亚奇斯并非最后到来，六张座椅上，唯独缺少了古。
    一般来说，每次古都是第一个到达的聚会房间的，因为，连每一次的聚会时间，都是由他所决定的。
    “发生了什么？”石首先提出疑问。
    启很少会搭理任何人，除了地位最高的古，以及稍稍有些特殊的亚奇斯，因此，即便可能听到了石的问话，那涣散的眼神也始终没有聚焦。
    阿斯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这表示他也不知道。
    紫的眼里也有疑惑，不过还是说：
    “可能是有事耽误了，等一等。”
    在场的六人中，只有石和亚奇斯是同处于一个区域，其余人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并不待在一起，最多的也只是依靠石板进行通讯。
    其中，古比较特殊，有两块区域由他负责。
    不久之后，古姗姗来迟，姿态透露出一丝古怪蹒跚，没有带上任何表情的脸庞依旧显得不近人情。
    他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咳嗽一声，带有金属质感的空洞声音在略薄的烟雾中响起：
    “抱歉，我来晚了。”
    按照聚会流程，第一个环节是，从阿斯开始，依次叙述自己所负责的区域的大致状况，以及遇到的部分问题，其余人可以提出意见以及解决方案。
    第一个环节中，古只负责主持，防止不必要的争吵，以及偶尔提出建议和有效的解决方案，但不提出问题，众人也习惯如此。
    阿斯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时时刻刻满怀着愤怒，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即便在聚会中，面对其他地位相当的成员，也不改分毫，扩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热气，正准备开口叙述，却被阻止。
    那是古，那戴着宽大的白色连指手套的手半举起，对众人示意。
    如果是除古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一举动，相比阿斯当即就会翻脸，说不定还会直接破口大骂。
    但古不一样，于是，阿斯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不满，就偃旗息鼓。
    “我有话想说，阿斯你先不要着急。”等到阿斯气焰尽消，古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自然的古怪声音，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古的目光依次从几人的身上扫过：紫、阿斯、启、石、亚奇斯。
    两只手掌重新放平摆在桌子上，这个动作让他的行为稍显古怪与畸形。
    视线回收，逐渐低垂，连带着发出的声音也低沉下来，有着古怪的嘶哑：
    “诸位，我们成功了。”
    “我们是胜利者。”
    十分难得，他的脸上，竟然有一丝丝的激动的情绪流露，但很快，又被收回，只是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掌说明了其心情的不平静。
    各人的反应不同：
    紫先是惊讶，然后是无法抑制的喜悦，忍不住轻轻在桌子上拍了几下；阿斯脸上的怒气全数收敛，这大概就是他能够拥有的最大程度表示激动与喜悦的反应。
    启的眼神聚焦，放在古的身上，足足停留了十几秒。
    石脸上笑容愈深，散发着虔诚的光辉，是最为接近神话传说慈悲的神之圣徒的形象的人，微阖眼眸。
    亚奇斯面上也是先是惊讶的表情，然后再流露出极大的喜悦。
    不过，内心里，反而是疑惑：
    “怎么会，这么快？”
    明明“石之窟”的净化进度还没有全部推完。
    亚奇斯从石的口中得知，“传教士”的人数并不多，并且大多散布，他没有加入之前，五人组成的团体已经足够大了，教团内只有一个六人组。
    一开始，这个六人组也是他们这个组合的最大威胁，其下有六块净化区域，可是，因为古一人负责两块区域关系，这个差距被拉小。
    而“石之窟”中，又出了亚奇斯这一个有潜力的新人，一次就埋下了圣力种子，有了他的帮助，推进进度十分迅速，甚至，现在的亚奇斯已经被委派专门负责一块小的地方了。
    所以，古才会一开始判定他们即将胜利，这并非无的放矢。
    可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其中，又和‘释迦牟尼’的计划推进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一样有疑虑，紫收敛起喜悦，冷静地问道：
    “这么突然？‘石之窟’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石睁开眼睛，别开额前的一缕发丝，附和说：
    “紫说的对，‘石之窟’的工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古嘴角僵硬地扯了扯，露出有些古怪的笑容。
    “我们只需要等待伟大救主的传召即可。”
    ……
    被这巨大的惊喜突然砸中，后续固定的几个聚会环节，众人都没了心思，只能草草结束。
    不过，亚奇斯可没忘了这一次参加聚会的主要目的。
    到聚会的最后，只有亚奇斯和古单独留下，在缭绕着的带着奇异香气的烟雾之中，面对着面。
    “我已经成功让种子发芽了。”
    这一点，他也透露给了石，隐瞒了自己的圣力之种继发芽之后，直接一步跨越，开出金色的花朵。
    石深深地看了亚奇斯一眼，认真打量眼前这个新成员，感叹一句：
    “不得不说，你的天赋真好，我所接触的人中，很少能够比得上你。”
    “所以，你想要什么？发芽时应该如何修习，让圣力增长，应该已经教过你了，和种子期的修习并无太大不同，等你找到‘尽头’之后，就能顺利开出花朵。”
    “我希望，我能够提前获得开花后的修习方式，能够进一步修习圣力，体悟救主之伟大。”亚奇斯笑得温柔，话语却直言不讳。
    “呵呵，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过，我相信，以你的天赋，肯定能够到这一步……”
    显然，对亚奇斯的话，古稍稍有些误解，自以为地给出了解释。
    “你也很聪明，知道开花之后，圣力如何修行，石是没有权利私自传授的，当然，她可能也讲不清楚。”
    “按理说，我不应该给你……可是，你确实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何况，不管野心如何，终究是救主的虔诚信徒……”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杀死“象征”

    这里，是亚奇斯所独有的幻象世界，他来此已经不止一次。
    依旧没有任何生物，包括生物存在的痕迹，存在的景物是大海、天空、草原和森林，无远弗届地延展着，直到超乎想象之外的领域。
    这一次，他依旧落在了上一次所处的草原之中，虽然辨认不出，但直觉告诉他，这里定然是上一次看见蝶化蛾这一幕的地方，绿草犹在轻摇、颤动。
    亚奇斯再一次进入，是为了寻找到“尽头”，圣力之芽已经开花，直接跳过了这一步骤，虽然，这说明提升圣力的方式不止一种，但现阶段，沿着应有的方向行进才是明智之举。
    “幻象的本质是欺骗，是对感官的欺骗，是对灵魂乃至于灵性的欺骗……看似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实际上，我仍然留在原地，只是因为‘我以为’我在这里，我感受到了这一切……”
    他如此自语，身体微微一颤，一只蝴蝶竟凭空飞出来，巨大而突出的复眼，身体遍布黑色花纹，成密密麻麻的网状，每只翅膀上都生有一只眼睛，周边呈烟灰白，瞳孔中闪烁着黑色、白色、灰色的变幻莫测的色彩。
    “可幻象终究是幻象，哪怕没法勘破，也无法改变本质……”
    本来，在种子期寻找“自我”或者“象征”，这样种子发芽，“象征”仍会驻留，指引“尽头”的方向。
    可亚奇斯的圣力之芽直接开花，“象征”了无踪迹，也没办法寻到“尽头”。
    这里的“尽头”，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尽头，指这个独特世界的尽头，而是在发芽期寻找的尽头，可能是任何地方，唯有依靠“象征”指引。
    既然“象征”已经消失，亚奇斯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蝴蝶轻拍翅膀，在原地顿了几秒，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向着一个方向不停歇地飞去。
    亚奇斯也抬步跟了上去。
    行走间，绿草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仔细听，又像是某种窃窃私语，满怀着恶意的，窥视着，诅咒着……
    行过草原，又来到了森林里，与大海一般古老的森林，无尽地向内陆延伸。
    林中阴森幽暗，在摇曳的绿色树枝发出的声音中，同样充满了某种古怪的恶意、仇恨，正在进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
    若是寻常发芽期，体内的圣力，定然撑不到走至森林，但亚奇斯不同，圣力之芽已经开花，自然是绰绰有余。
    明明是向内陆延伸的森林，却在半途中，突然现出与海洋的交界处，蝴蝶丝毫不惧，径直没入水中。
    不过，即使在这意识到是欺骗，却依旧比真实还要真实的世界里，亚奇斯仍然不敢赌，于是，选择开启一个避水罩，隔开海水以及随之的重压。
    在他看来，若是大脑以为你死了，你的灵魂告诉你死了，那就真的死了。
    至于这力量源泉，自然是来自《海上生明月》这幅画其上寄存的“庄周”力量，在进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
    即便是在海里面，依旧见不到动物，只有一层层花朵般的彩色植物，组成了五色斑斓的图案，越往深处去，变化越多，只是颜色黯淡了些。
    时间就在这无止尽的行走间缓缓流逝，没有光芒透进的无光之暗逐渐将亚奇斯完全笼罩。
    “还要走多久……”
    他忍不住想，即使是他，也感觉圣力将尽，就要撑不住。
    可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没有一丝光芒的海底突然闪起微弱的光芒，如冉冉的星辰陨落海底。
    那是一个漂浮的光点，随着轻微的波浪上下起起伏伏。
    蝴蝶轻拍着翅膀，围着光点飞舞，落在光点的附近，忽而又飞走，然后又飞回来，再飞向上，继而又飞落下来。
    “这就是，我的‘尽头’……”
    亚奇斯的眼眸中将这光点倒映而出，喃喃自语道。
    说是“尽头”，其实，更加切实的说法是“交界点”。
    人与“象征”的“交界点”。
    找到了“尽头”，圣力之芽便能开花，别看亚奇斯走到这一步如此轻易，因为他早就提前到了这一步，但实际上，对于别人来说，可能要花上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这还是在有天赋的前提下。
    开花之后，若想要继续修行，其中最重要的一步：
    那就是，杀死自己的“象征”！
    他没有犹豫，一把抓住面前的蝴蝶，将其完全捏碎。
    各人“象征”不同，这一步也就有不同的难度，有的是死物，有的是昆虫、动物，有的是某种恐怖的怪物，有的也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甚至于，有自己的智慧，会和你争夺“尽头”。
    杀死“象征”之后，算是有了通过“尽头”夺取“象征”的初步通行证，这一步也有可能翻车，被“象征”反杀，因为，“尽头”前的“象征”会忽然懂得这些。
    若是被反杀，则身体会被“象征”所占据，当然，这并不长久，毕竟不是真正的生命，在之后的时间里，会缓慢消逝，从这点来看，与石的情况不相符合。
    亚奇斯吐出一口气，又抓住光点，身影骤然消失不见，一头扎进了这虚幻又真实的光点之中。
    ……
    日复日，年复年，当温暖的生命之风拂过之时，那一个个芝麻大小的虫卵也渐渐地苏醒了，一条条小生命在里面慢慢地生长起来。
    不久，一条淡绿色的小虫晃动着小小的脑袋，顶破了薄薄的卵壳，钻了出来，慢慢地蠕动身子，惊奇地望着周围，那贼头贼脑的样子，富含着生气。
    全身毛茸茸，又脏兮兮的，笨拙地蠕动着，旁人见了，只会随手拂去，将之毁灭，因此，它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在生与死之间颤动呢。
    这是它出世后的第一天，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寻找食物。
    一只活下去，等待世间种种流去，最后，结茧，破茧，化作一只蝴蝶，哪怕是可怜的朝生暮死的东西，也要在蜕变中张显生命所有的神秘与极美……

 第二百一十五章 雨下世界

    暴风雨来了。
    就在某一个平常的下午，突然下起了雷阵雨，天空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砸落下来，顿时大雨倾盆，地上很快就积起了一条条小河，慢慢的，大雨变成了小雨，一直下个不停。
    乌云里哗哗洒下一阵大雨，雨势极大，噼啪之声不断，撒豆成兵一样。
    对于体型大一些的动物，这没有什么关系，找好遮蔽所，就能够撑过去。
    可若是对于一只毛毛虫来说，这当真是一场极大的灾难。
    即便是这只虫子，有了人的思想，同样不例外。
    那正是指的亚奇斯。
    自触摸光点以后，就进来了这里，在短暂的混沌之后，就变成了一只刚刚破开虫卵的毛毛虫。
    以这毛毛虫的视角，这世界顿时被拉得极大，所有的草木与昆虫和动物，都像是从巨人国走出来的。
    因此，这样的一场雨，也变得不寻常起来。
    就连他，在这样一副身躯里，都被雨所裹挟的磅礴气势慑住了，盯着近处的雨幕，也许是在发呆。
    天空阴沉得连一丝光芒都没有，整个天地之间，似乎只有雨点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费劲一番周折，亚奇斯才找到这么一个好的藏身之处，顶上的坚韧的大叶子，很好地帮他挡住了雨水的冲击。
    像这种安静地欣赏景色，放空心绪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说起来，到目前为止，他的身份换了一重又一重，总是在不停地奔波。
    这一次也是一样，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片原始的热带雨林，有着几十米高的参天大乔木，伞型的巨大树冠遮天蔽日，树干上，是各种藤蔓和寄生植物，贪婪地吸取大树的养分，经年累月地附生吸血。
    再往下，裸露的树根似蟒蛇，似钢筋，密密匝匝地箍在地面上，仿佛要把这大片的黑色、褐色的土壤勒得喘不过气来。
    就是各类喜阴喜湿的蕨类与灌木，张开一层密密织织的绿网，一同附着在湿润的土地上。
    这时，一只看起来颇为饥饿了的壁虎探头深脑地从树身的一个洞口爬出来，不巧的是，这棵树正挨着亚奇斯栖息的那颗寄生植物，即便不用冒着被大雨冲刷的风险，小心爬过，一样可以来到他的身边。
    理所当然的，亚奇斯被盯上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猎物，脆弱，没有反抗之力，看起来就不堪一击。
    处于微弱的光芒之下，那壁虎伏着身体，瞪着一对贼亮贼亮的大眼球，凝神屏息，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小虫子。
    亚奇斯也注意到了这只“猛兽”，相比起来，以自己现在的体型，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过的。
    于是，他主动向后退去，表示怯弱，让出了大半的“领土”，几乎就要暴露于危险的风雨之中。
    壁虎紧紧相逼，倏地跃身一扑，四只丑陋的大爪子飞快地挪动几下，张开了它那宽阔无比的嘴巴。
    “嗡！”
    “嗡！”
    ……
    突然响起的接二连三的怪异嗡鸣让它有些吓到了，身躯微微一歪，尤其是，对于食物的贪婪，让它一时间有些忽略这攀附在大树上的植物的脆弱，尤其是在靠近顶端的柔嫩纸条，无法承受它的体重，枝条一弯，它直接摔了下去。
    当枝条重新恢复平稳之后，亚奇斯又慢悠悠地爬回原来的位置，继续躺着。
    使用相同的手段，他吓跑了不少小的昆虫，这些昆虫对于这种类似于震动的声音都十分敏感。
    而这个能力，是亚奇斯一在这个世界醒来就有的。
    与其说是一种能力，倒不如说是亚奇斯这个外来的存在的特殊，与这个奇妙的世界发生和谐的共振，每一次的行进与颤动，都像是在这个世界的脉络上敲击。
    当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不过，最近亚奇斯已经开始慢慢试着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
    至于早早就融进身体的《海上生明月》，以及其上寄存的“庄周”之力，则是完全被隔绝。
    一下子，被抛弃在了这里。
    噼啪！噼啪！
    雨还在继续下。
    暴雨下的世界，仿佛将一切都摒弃一空，但，随着寂静而来的，是那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尤其是对亚奇斯这种脆弱的小个体来说，无疑是放大了数倍。
    那垂下的锈褐色须根，张牙舞爪地伸展着，现在看来，倒像是一只巨大的苍白的蜘蛛的无数只细腿，试图捕杀眼前的小小猎物。
    亚奇斯逐渐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此刻唯一的依凭，只有足下的这枝寄生植物了。
    下意识地，也许是来自于虫子的本能影响，他开始想要寻求一种庇护和安全感，而这种驱使之下，让他选择做出的，就是进食，摄取足够的营养，以便尽快结茧。
    当毛毛虫的口器逐渐下移，即将接近足下的这枝植物之后，又骤然停顿住，然后，僵硬着身体缓缓回缩。
    这是亚奇斯正与来自昆虫身体的本能抗争。
    古曾特别指出这一点，逐步取代“象征”，完成使命，而并不被“象征”所驱使，必须时刻以自我的意志推动一切，不然，就会被反过来影响现实。
    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亚奇斯可以感受到，如果放开身体的控制权，自己将很快破茧成蝶，完成使命，但在自己的控制下，这一成长过程变得极度缓慢，几乎没有长进，并非营养缺失的关系，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慢慢停下，淅淅沥沥的声音渐行渐远，整个森林，一下子嘈杂了许多，各种声音一瞬间冒出来。
    那湿润的土壤里，翻出了黑色的多足爬虫，和彩色的硬壳瓢虫，以及其它的，形象丑陋，三三两两爬行着，发出咔哧咔哧的脆响。
    亚奇斯也开始了自己的旅程，只偶尔矜持地啃咬一下叶子，用以填饱肚子，每蠕动一小步，就有奇异又深刻的嗡鸣随行，在空气中散开。
    如果他不刻意控制，这些声音就会自然而然地发散出。
    这是驱赶大多数昆虫的好帮手。
    咔嚓！
    有什么被折断了。
    “爸爸，你快来看……”
    那是人类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六章 伊薇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稚嫩而清脆，仿佛银铃清响。
    她将一截细瘦的树枝折断，拿在手里，顶端有一只毛茸茸的小虫子。
    她欢快地跑动起来，发丝也一起跳舞，显露出最纯粹的快乐，将这枝树枝和毛毛虫展示给自己的父亲：
    “看，牙刷！”
    那毛毛虫正是亚奇斯，待在树枝上，没曾想会突然被折下来。
    倒不如说，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居然有人类。
    古可没有提过。
    不……
    也许提过……
    他又在心里反驳。
    在那片缥缈且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浓厚的烟雾中，古的面容模糊不清，操着带有金属质感的古怪声音，耗尽力气从声带一个又一个字吐出，如此说：
    “你要相信，那里一切都是假的，如果遇到了什么，千万不能沉溺……”
    “唯有救主光辉庇护之下，才有真实！”
    那时候到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会特别提醒也很正常，毕竟，荒野地底的时光如此单调，单调到将所有欲望在空凉的时光中逐一磨灭，以至于，那污染带来的精神麻木，倒更像是经历这一切之后，自暴自弃、再无所为所致。
    再加上，石化症的可怕，是萦绕于荒野的阴影。
    骤然接触到新的人类，看见另一种触手可及的，充满十足的诱惑力的繁荣，难免会深陷其中。
    单从这角度看来，石有一定可能是在这过程中受到了影响。
    不过，这时候，更吸引亚奇斯的注意力的，是他听得懂这个女孩的语言，不仅如此，还十分熟悉，和现实中诺卡亚地区的语言十分相似，只是有着稍微的发音和语法的区别，以至于听着有些别扭。
    只是不知道，又有什么联系了，这世界谜团多得多了。
    另外，“牙刷”这么一个曾经熟悉，但，在这个场景里略显新奇和突兀的词汇，也稍稍让他有些惊讶。
    说出这番天真的话的，是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女孩，微黄暗红的头发用头巾包起，满脸稚气，带着些许婴儿肥，皮肤紧绷，只是稍有暗沉，挂着灿烂的微笑，将毛虫与树枝的组合奇妙地比作一支牙刷。
    “伊薇，要小心点，有些虫子很危险的，不要随便摸。”
    她的爸爸就站在女孩的身边，没有太过在意女儿的童言稚语，比起这个，更关心她的安危，说着，就要将树枝从她的手里抢走，然后扔掉。
    “不要！”
    伊薇叫了一声，躲开自己父亲的手掌，拿着“牙刷”跑开。
    这时候，那原本停留在枝条顶端的毛毛虫忽然开始蠕动起来，并且，发出了奇异的嗡鸣声，一会儿，就已经爬到了伊薇的手上。
    当然，父亲的担心这时候显得很多余，伊薇不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上手轻轻拂过有些脏兮兮的绒毛。
    “真好听。”
    她陶醉一般地把耳朵凑近，想要再听听那奇异又有些美妙的声音。
    毛毛虫仿佛也领会到了她的想法，顺势动了几下，再次发出声音。
    “真神奇……”
    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也是放下心来，旋即又为这神奇的物种感到惊叹，喃喃道。
    “爸爸，我想要养它。”伊薇仰着头，如此说道。
    “可以。”父亲在稍稍思考之后，点头表示了同意。
    “耶！”
    女孩欢呼着，将这只毛毛虫小心地捧在手心里，一蹦一跳的，显得极为开心，才刚刚突破乌云的阳光穿过树枝洒了下来，落下金色的斑纹，这一刻，这一幅景象是彩色的。
    而这一切，自然被现在正是毛毛虫的亚奇斯尽收眼底。
    他是故意如此的，既然自己的成长以及最终必须完成的使命，并非是由摄入的营养所决定的，那么，何不另寻出路。
    被人类带走，也许会是一个意外的好的选择。
    虽然在人类社会中，以现在的身体，亚奇斯更容易死去毕竟森林可以用这种声音驱赶天敌，对人类可不会有作用。
    但，即便死了也可以再次开始，只是，会使得“尽头”又一次远离而已，并且更加难以寻找。
    他有耐心，等得起。
    其中，唯一让亚奇斯感到奇怪的是，这女孩的外貌和动作全部看得清晰，像是用的人类眼睛，反倒是女孩的父亲，就站在跟前，却还是像时时刻刻处于逆光之中，看不清面容。
    假得像一场梦。
    “我们回家。”父亲说。
    “好！”女儿答。
    ……
    转眼入了夜，一个硕大的银盘高高悬挂于夜空之中，看起来，要比之亚奇斯往日里包括本体，曾见过的所有夜晚与银月，都要美上几分。
    说不上美在哪里，但就是莫名觉得更加美丽，连那洒下的淡淡的皎洁月光，都闪闪发光，格外动人。
    冷冷的光辉升起，灿灿的银辉闪烁，在水浪之中，摇曳……
    而在这片朦胧之中，矗立着一座城市，就坐落在一个高原上，在几个造型奇特的山峰之间。
    城市里，所有的塔、围墙、石柱、穹顶和街道，都是用冷冰冰的大理石砌成的，无一例外。
    大理石的街道上立着同样用大理石做成的柱子，大理石的柱子上摆着大理石雕刻成的雕像……
    小女孩和她的父亲回到家中，来不及打招呼，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用一块柔软的布匹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窝，将路上顺手摘下的叶子喂给毛毛虫。
    哪怕是一只有些丑和脏兮兮的毛毛虫的普通的进食行为，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嫩绿的叶片，都能让这个单纯女孩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毛毛虫的到来，着实让这个小小的、明显是租的公寓房的女主人，也就是女孩的母亲有些惊吓，表示了自己的不欢迎，但是，在女儿的执拗之下，只能无奈妥协，但提出要求，不能将这只毛毛虫带到她的面前。
    伊薇嘟嘟嘴，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只能同意下来。
    这之后，她兴致勃勃地给这只神奇的毛毛虫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就叫——嗡嗡，并分享给了自己的父亲。
    煤油灯燃烧下散发的光摇摆不定，昏黄之中，仿佛随时要消失……

 第二百一十七章 倾诉心事

    时间转瞬即逝，亚奇斯在这个名为伊薇的小女孩的家里已经待了有这个世界的三天的时间，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现实过去太久，因为，他已经提前交代亚蓝负责将他在合适的时间点唤醒。
    每天，就是偶尔爬动一下，并不遮掩自身与世界脉络的共鸣。
    大多数时候，这具虫子身体都想要迫切地进食，但亚奇斯总是克制着欲望，只在规定的时间里，节制地摄取恰到好处的营养，以自我意志为主宰。
    更多的时候，是听这个女孩倾诉自己小小的心事。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我很喜欢太阳出来的时候……”
    “……妈妈带我去面包店帮忙，在华金街里，那是爸爸开的店，里面摆了很多香香甜甜的面包和蛋糕，看起来也非常漂亮，可是每次爸爸都只准我吃一个，真小气，怪不得长了这么多的胡子，略略略……”
    “……晚餐的时候，大胡子爸爸给我带了蛋糕，很美味，看在蛋糕的面子上，我就暂时原谅他……”
    “……今天我和爸爸学做面包，我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厉害的面包师傅，做出又香又甜的面包……还有，我不喜欢爸爸摸我的头，力气好大……”
    “……下雨了，我讨厌下雨，湿湿滑滑的，很不舒服，都不能去公园玩了……而且，太安静了，我喜欢热闹一些……”
    “……今天在教会学校上课被老师表扬了，还当上了导生，我把这告诉了妈妈，妈妈很高兴，爸爸还奖励了我一个小蛋糕……”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偶尔会咳嗽还有头晕，不过只有一点点，我没有告诉妈妈……有时候，好想要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啊……”
    “……今天在克劳顿公园遇到纳菲尔泰丽小姐了，她可真漂亮，穿的小裙子也很漂亮，不愧是贵族小姐，真像一位真正的公主，不过，她不常来华金街，我们都没有说上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是不让我和她有太多的接触，又不说原因，大人真是太奇怪了……”
    “……华金街的老克尔死掉了，是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还有他家的大狗……嗡嗡，死亡看起来真是一件好可怕的事情啊，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哭……不过，我的爸爸妈妈不会死的，还有嗡嗡也一样……”
    偶尔夹杂着几句抱怨，向着所信仰的神明祈祷：
    “伟大的石头神啊，坐在后面的劳伦总是扯我的头发，我不喜欢他，希望他出门的时候摔一跤，今天上不了学……”
    倒不是什么恶毒的诅咒，只是小女孩要发泄心中的那么一些不满和委屈，随口说了一句。
    至于这句“伟大的石头神”的祈祷语，在亚奇斯看来，也是见怪不怪，这种宏大的世界，不可能凭空生出，哪怕是幻象，也必有源头和依托。
    处于荒野之中，除了这位石头神，不与这位关系密切，又与谁的关系密切。
    总之，亚奇斯的心态倒是平和，不参与其中，静静地看着，等待着蜕变的那一天的到来。
    圣力的修行并不急于一时，从一开始，他修习圣力就是为了接触“活性之神”，一开始，明知可能有危险还是贸然接触那颗奇异的球体，以及后续的刻苦修炼，以帮助石加快净化进度，尽快完成“石之窟”这边的工作。
    现在，他们这一组已经成为胜利者，将在神临之日这一天，面见伟大的救主，一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也不必赶生赶死了。
    何况，一是这只是一具化身，蝴蝶的一场幻梦，并且圣力也无法带去现实世界，二是这圣力体系其中说不定埋了什么坑，毕竟，这位扮演成救主的“活性之神”，可不一定会有什么好心思。
    现在驱使亚奇斯继续修炼的动力，无非是好奇心，有一种探索的欲望。
    此外，起码他决定进入人类社会，被人饲养这个决定没有做错，成长速度稍稍快了一点点，即便吃得更少了。
    并且，有一说一，这个视角之下，世界顿时充满了别样的趣味，不至于陷入无聊之中。
    灯光亮又灭，日子就这么照常地过去，无波无澜。
    从伊薇的口中，亚奇斯也能感受这个时代的平定，起码表面如此，以至于一个小女孩感受不到，口中也透露不出，这样的情况之下，若是要从一个平常人家找出太大的波澜，到也有些困难。
    直到第六天的时候，才有了意外的情况……
    伊薇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她的宠物嗡嗡乖乖地趴在简陋的小窝里，几片绿色叶子垫在身下，还有一些面包残渣。
    原本是十分平常的时刻，但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显得有些特殊。
    伊薇带回来一个人，也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比伊薇大上几岁。
    正是伊薇口中的纳菲尔泰丽小姐，亚奇斯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没有提前告知，就如伊薇所描述的一样，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尤其是那双眼睛。
    不过，这位贵族小姐为何突然到一个普通的面包师傅的女儿的家里？
    难不成是因为友谊？
    亚奇斯注意到，这位纳菲尔泰丽小姐的裙子上沾染了灰尘，手背有几道不明显的红色划痕，眼睛带有血丝。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纳菲尔泰丽小姐，是亚奇斯在接触的包括她在内的四个人类中，第二个看得清面容的人。
    无论是伊薇的爸爸还是妈妈，都时时刻刻被站在逆光中，被阴影笼罩。
    而且，这么一看，感觉脸有些熟悉……
    伊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将这位贵族小姐当成了朋友，带她回了家，此刻，在家中有些陈旧的家具暴露在她的眼中之后，明显表现得十分局促，连忙招呼她坐下：
    “快坐，快坐。”
    一边说着，一边还想要把自己妈妈放好的对他们家来说珍贵的茶叶取出来，招待客人，耳朵染上了不明显的红色。
    “不用，谢谢你，伊薇。”
    纳菲尔泰丽优雅地坐下，贵族修养体现得淋漓尽致，但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紧绷着的精神……
    在害怕着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见，初见

    是一个麻烦，而且是个不小的麻烦，起码以伊薇这个普通家庭，完全承受不住，光是一个贵族身份就会牵扯出太多了。
    亚奇斯立马做出判断。
    也许正因如此，伊薇母亲才会叮嘱伊薇不能接近这位贵族小姐，某些时候，对于不必要的可能存在的灾难，这些普通的百姓十分敏锐。
    当然，这些弯弯绕绕，如今不过才九岁的伊薇又怎么能体会到，在她心里，是真的将纳菲尔泰丽当作一位公主，有种渴望触碰又自卑，小心翼翼的感觉。
    就像追求光一样。
    如果真要说，这位纳菲尔泰丽不像炽烈的日光，更像是清清冷冷的美丽的月光。
    “让我在你家坐一坐就行，不用特别招待，这太麻烦你了。”
    纳菲尔泰丽小姐脸上露出浅浅的有些僵硬的笑容，保持着礼貌，表现得就像一个来作客的客人。
    只是，略微紧绷的身体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哒哒哒！
    伊薇听到这话，也不管是不是客气，小跑过来，在纳菲尔泰丽小姐的身边乖巧地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位贵族小姐的侧颜，像是发呆。
    “纳菲尔泰丽小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有些扭捏的伊薇突然开口问，虽然她可能懂得不多，但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啊？”
    “没有。”
    纳菲尔泰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拍开手上的一些灰尘，等干净了之后，才摸了摸伊薇的脑袋。
    “不会有事的。”
    是对伊薇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
    伊薇有些享受这种触感，但还是“噔噔”地突然跑开，将窝在一个角落，并不起眼的嗡嗡抱出来，小心地放在手心，然后，像是献宝一样，举至纳菲尔泰丽的面前。
    纳菲尔泰丽小小地吓了一跳，毕竟，有人突然将一只毛毛虫举到你的面前，怎么会没有反应。
    不过，顾及小女孩的心思，即便心中厌恶，纳菲尔泰丽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看起来颇为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
    “很可爱。”
    “它叫嗡嗡，你可以和它说说话，就不会有烦恼了。”伊薇的笑容很是甜美。
    “你也可以摸摸它，它很神奇的。”
    虽然伊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并非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能不芥蒂地触摸一只浑身毛茸茸的虫子，尤其是大多数的女性，纳菲尔泰丽同样不例外，此刻，她的心中是抗拒的。
    于是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它是你的宠物，可能并不喜欢我摸它。”
    “好。”伊薇有些失望。
    这时，原本一动也不动的毛毛虫突然蠕动了几下，让人发毛，不过，此刻更吸引纳菲尔泰丽注意力的，是那种奇异又仿佛可以穿透进心灵的嗡鸣。
    “超凡生物？”
    她下意识地说出这么一个词汇，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很快闭嘴。
    伊薇没有注意到异常，不过亚奇斯不会忽略，心内感叹：
    还牵扯到了超凡力量，更加危险了。
    石头神，最早是在古文明时期出现，作为银月女神的从神，在这里，是伊薇包括她的父母信仰的伟大存在，时常会在话语中被提及，也很大可能是这个大理石城市的普遍信仰。
    但这其实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即便石头神在古文明时期就已陨落，但依旧可能会有信仰流传下来，并形成固有的传统文化与风俗。
    直到这位贵族小姐的出现，才让他真正地确定。
    这张还未长开的有些熟悉的脸，再加上这个姓氏，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来。
    于是，亚奇斯不再沉默，发出声音，并非嗡鸣，而是真正的说话声：
    “离开这里。”
    那是一个苍老有些古怪的男性声音，有点类似古。
    他早就在实验，如何运用这种共鸣和震动，发出正确的，如同声带振动发出的音节，而不仅仅只是这种嗡鸣——昆虫们不喜欢这个声音。
    很显然，他成功了。
    而之所以是苍老男性的声音，是因为，他无法将自己扮作一个女性，发出女性的声音，起码现在做不到，而当年龄足够大的话，有时候，往往可以带来类似威严和信任的东西。
    无论是伊薇，还是纳菲尔泰丽，都有些震住了，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只普普通通有些丑陋的毛毛虫居然可以发出人类的声音，即便是纳菲尔泰丽，意识到这是一只超凡生物，也不会往说话、拥有智慧的方向联想。
    伊薇先是惊讶，之后没有害怕，反倒是开心和喜悦，不自觉发出笑的声音，又强行憋住。
    这一刻，对她来说，就像童话降临了一般。
    见纳菲尔泰丽没有反应，亚奇斯又一次重复，还加上了完整的姓名：
    “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离开这里！”
    是的，这个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是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
    那位尊贵的、从历史中复活，在银月女神陨落之后，布置下某种手段，一直来到了蒙昧纪元的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
    一开始，亚奇斯并没有认出来，因为，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的特征是那显眼的银色头发和银色眼眸，这两样，在这位贵族小姐的身上都没有体现。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是在她成为银月女神的眷者之后才有的改变。
    纳菲尔泰丽眼中震惊之色愈加浓郁，没曾想，这只古怪的虫子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似乎颇为了解的样子，她可没有告诉给伊薇。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忍不住问道。
    “离开这里。”亚奇斯没有解答的意思。
    虽说当初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确实是帮助过他，还为他解决问题，但，她何尝不是利用他之手从历史中复活过来，只能说没有相欠的地方。
    何况，这个世界里，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待得越久，就代表伊薇一家被牵扯地越深，越危险，虽说这位未来的拜月女祭司可能并没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
    “你呆在这里，会给这家人带来危险。”
    雅赫摩斯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这古怪的毛毛虫说的确实是对的，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虽然只是暂时躲一躲，但还是会给这家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危险……

 第一百一十九章 超凡之秘初揭晓

    滴答，滴答……
    尽管处于一处被构建出的幻象与梦境之中，那摆在壁龛空间里的古怪座钟依旧兀自摇摆着。
    袅袅的烟雾环绕中，正有两人坐在高背椅上，面容模糊。
    偌大的一个房间显得有些空荡荡。
    “我需要注意什么？”其中一个人发问了，声音温柔又富有磁性。
    听到这人的发问，另一个人也开口了，说话间，给人一种不自然的古怪感觉，声音非常空洞，有种金属般的质感。
    有时候，你会觉得他的声带需要费尽所有力气，才能努力挤出一个音节。
    “呵呵……”
    他先是笑了，不过，笑声师父僵硬，像是脸上许久没有太大的动作工程了，一字一句吐出下文：
    “需要注意的有很多，因为，一旦你走进了那里，就会看见全然不同的天地，遇上很多人，很多从未见过的生物，还会遇到许多事，又精彩的、有平淡的，有美好的、有糟糕的……纷纷扰扰，迷惑你的眼睛，诱惑你的心灵……”
    “不参与，不作为；”
    “需参与，需作为。”
    “这都是你要做到的，做一个旁观者，做一个舞台之下的观众，适当地，你要给你喜欢的演员提供意见，以改变戏剧的发展，朝着正确的、应有的方向，顺遂心意，但是，你是一个观众，万万不能亲自上台演出，这样会跌了身价，没了价值，失了重量，会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会没法从那里赎回……”
    “另外，你要相信，那里一切都是假的，如果遇到了什么，千万不能沉溺……”
    “唯有救主光辉庇护之下，才有真实！”
    当话音完全落下，那弥散的带有奇异香气的烟雾愈发浓郁，卷曲着、蠕动着，收拢又扩散，将人脸给“吃掉”……
    ……
    进入这里之前，亚奇斯其实并不太理解古的话语的意思：
    舞台是什么？
    戏剧是什么？
    观众代表着什么？
    演员又是谁？
    ——过于晦涩。
    直至遇到里这位未来的的拜月女祭司，银月女神的眷者，如今稚嫩的模样，让人有些无法与后世那位强大又高贵的人联系在一起，尤其是眼神中藏有的一丝慌乱，无法遮掩。
    可当亚奇斯开口，与年幼的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产生联系时，仿佛命运的齿轮开始了转动一般，自己的成长进一步加快了，若是再来几次，说不定就能直接进行蜕变，进行结茧。
    他忽然意识到，戏剧早已开演，重要的角色来到了观众的面前，需要“建议”，这将改变戏剧的走向。
    而他是观众，只能提供“建议”，是万万不能上场的。
    只是，提供什么建议，亚奇斯没有想好，他不可能预知到未来的事情，也不会知道，这一位命运中的重要演员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于是，他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当然，没有人能从一只毛虫虫的外表读出它真正在想什么，这样一来，对外表现出来的意思很容易被理解成：
    我坚定我的立场，请你尽快离开。
    伊薇看着这略显紧绷的一幕，有些不知所措，可她不过才九岁，又并非像是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这种贵族小姐一般，从小就会接触到，那么早熟。
    她天真而单纯，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父亲母亲也给予她应有的爱。
    她隐隐有些明白，纳菲尔泰丽小姐似乎惹上了很大的麻烦，即便是她出身的贵族家族也无法解决——这一点上，伊薇立马就相信了自己的宠物嗡嗡。
    虽然伊薇希望能为纳菲尔泰丽小姐提供帮助，可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受到伤害，于是，一时间显得十分无措，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卡在嗓子眼。
    雅赫摩斯看着这只会说话的毛毛虫，脑中思绪百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有挣扎的神色浮现，而后，轻轻咬唇，微微泛白的唇泛出一片血色，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
    “先生，我并不清楚您是如何知道我的，也并不清楚您的来历，但是，您一定有能力为我提供帮助。”
    也许是那苍老却带有威严的声音给了她信心，或者说，在她所了解的超凡世界之中，一只外表普通的毛毛虫能够开口说话本就是一件惊世骇俗之事。
    或许，是一位高阶的超凡者，正在为了寻求晋升，而转变了形态。
    这种事并非没有，毕竟，超凡之路的途径千奇百怪。
    因此，雅赫摩斯愿意赌一赌。
    “为此，我愿意提供给您纳菲尔泰丽家族所收藏的全部的魔药配方，请不用担心其正确性，我已经全部记忆下来了，一共涉及到了三条途径，不过都是残缺的。”
    对她来说，说出这句话显然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以至于话音刚刚落地，她就忽然开始急促地喘气，平复心情。
    不过可惜的是，她对面的是亚奇斯，即便经历丰富，远远比古文明时期的很多超凡者见识都大得多，甚至与真正的神话战斗过，但毕竟还是生活在后世，哪怕是蒙昧纪元时期，也是古文明毁灭以后的很久很久之后了。
    再加上，超凡的相关信息被那位制造末日的存在刻意隐去，以至于雅赫摩斯提起魔药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亚奇斯没兴趣掩饰，直接问：
    “魔药是什么？”
    雅赫摩斯微微一惊，接着心中一凉，因为，连魔药都不知晓，怎么可能是高阶的超凡者存在呢，当即就生出了几分绝望，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步入途径，攀爬灵格阶梯，扬升灵性，成就超凡。”
    “而魔药，则是这条路上的钥匙之一。”
    雅赫摩斯的话很轻很轻，像是没有什么力气，但落在亚奇斯的耳中，却仿佛平地惊雷一般。
    这是……古文明的超凡之路！
    忽然，他意识到，雅赫摩斯的这段涉及到隐秘的话语，完全没有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屏蔽。
    按理说，一旦有超凡者试图泄露秘密，在不知道、不了解的人的耳朵中，就会自动转化为无意义的呓语，哪怕使用别的办法间接传递，结果也是一样。
    就连曾经的群鸦教会的教皇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话，在群鸦之主的力量余烬之中，都无法进行泄密。
    可偏偏，雅赫摩斯做到了。
    这是为什么？

 第二百二十章 玛雅预言？

    绝不可能是因为雅赫摩斯本身，在蒙昧纪元复苏的那一刻，她也不过是一位史诗，怎么比得上神话。
    同样地，亚奇斯也不认为是石头神的影响，再怎么样，毕竟，布置下这一切的，是曾经亲手制造了银月的陨落的红月，一名真正的古神：
    祂是红月女皇、堕落自性的主宰、污秽母巢、欲望母亲！
    所以，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幻象力量的独特，结合不变之祭祀石刻上的留言，可以推测出，有着“蛾”一称，衍生出幻象力量这位存在，也是一位强大的神明，以至于在祂的领域中，可以屏蔽红月女皇所带来的影响。
    若不是情况特殊，亚奇斯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参与进这个世界，夺取完整的晋升超凡之法。
    可这不行。
    观众一旦成为演员，就无法再脱身成为观众。
    即便是现在，与这位出场的重要演员的简短对话，都让他有了莫名的危机与拉扯感，那在这个世界的脉络上的敲击声，在疯狂的共振之中为他预警。
    可是，在限度接近之前，能知道的还是要尽快知道。
    他不能白白浪费这么一个大好的时机。
    “伊薇，你先进卧室，乖乖待着。”
    听到自己宠物嗡嗡发出那种威严的声音，伊薇嘟嘟嘴，有些不满。
    她知道，这话的意思是有些东西不方便让自己一个小孩子知道，赶紧回房间，正是因为理解，才会不情愿，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讨厌一些大人，总是遮遮掩掩。
    进了卧室，临关门的时候，她还在想要快点长大，就不会什么都被瞒着了。
    “我有办法帮你。”
    等伊薇进了房间，亚奇斯才再次开口，用那种苍老又古怪、略带沙哑的男性声音说话，说出的话让雅赫摩斯眼前一亮。
    “非常感谢您。”她提起裙子，朝着这只被摆放在桌子上的毛毛虫鞠了一躬。
    不得不说，场面有些怪异。
    “不过，我不需要魔药配方，那对我没有用。”亚奇斯继续说。
    就算知道了配方，配制出魔药来，在现实之中服用也没有用，因为，起码这颗希尔星上的生灵，除去那些残存的史诗和神话以外，都已经失去了“灵性基础”，唯留下无法剥夺的“超凡基础”。
    而没有“灵性基础”，即便喝下魔药，一开始的超凡大门还是打不开，还不如一些知识来得实在。
    也许正因为这样，像是卡拉那、奥格杜蒙祂们也没有用这种方法传播，当然，也不一定传播得出去。
    “我需要知识。”
    “可是，我和我的家族，并没有什么您可能会看得上的隐秘知识，都十分普通。”雅赫摩斯微微有些窘迫，如实说道。
    “只需要基础的，讲你了解的，抓紧时间。”亚奇斯没有说太多废话。
    雅赫摩斯也知道时间不多，于是只点点头，清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开始讲述：
    “超凡之路以途径为划分，通往不同的领域与权柄，对应的晋升方法也指向不同的魔药和仪式，种类多样……”
    “纳菲尔泰丽家族所掌握的三条途径分别是‘银月’、‘静默’、‘原罪’，前面两条途径是从银月教会中所流传出的……”
    “以一条途径为核心，喝下魔药，成为真正的超凡者，并掌握超凡能力，但其中，也蕴含相当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污染，异化成为怪物，正因如此，家族并不同意我成为超凡者……”
    “到了后期，超凡途径的晋升还需要仪式辅助，也是钥匙之一，听说，甚至到了一定阶段，可以辅修其它途径……”
    “超凡者以灵格为划分，体内一共存在三个灵格，晋升途中不断开启，这是天然的基础，不过，人类都是三个灵格，有传闻说一部分的特殊生灵不止……”
    “灵格全部开启后，再进一步，就可以晋升为破壁者，我的家族传承中没有告知具体的晋升方法，更没有后续的更高阶超凡者的划分……”
    ……
    “已经足够了。”亚奇斯发出声音阻止了雅赫摩斯的继续叙述，声音带上了微微有些怪异的躁动。
    那是因为，即便只是听演员倾诉，也快要把他这个观众拉上舞台成为演员了，只能出声阻止，及时止损。
    他没有说废话，要让这个麻烦尽快离开，便直接说出自己的方法：
    “举行仪式，向银月女神祈祷，献祭一段隐秘知识，条件是成为祂的眷者。”
    “不必担心太多，祂会同意的。”
    即便从这只古怪毛毛虫身上发出的古怪声音十分自信，但，雅赫摩斯还是无法轻率地相信这荒谬的事情。
    毕竟，对象可是伟大的银月女神，万灵皆是沐浴在其光辉之下，连石头神，也不过是这位崇高存在的从神。
    因此，难免心中生疑。
    她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究竟是什么隐秘知识？”
    “那是一段预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亚奇斯的声音十分神秘，又分外缥缈，仿佛不存于现实。
    ……
    “嗡嗡，你和纳菲尔泰丽小姐说了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
    离雅赫摩斯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同时也将危险带离，这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亚奇斯身上的那种危险预感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伊薇的父亲母亲回到家里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于是，伊薇可以将自己的宠物捧在手里，毫不顾忌地问。
    “没有什么，你太小了，不能知道。”亚奇斯淡淡地说。
    他只是提前把末日预言告诉给了雅赫摩斯，作为一名神明，不可能一点对于命运的洞察都没有，自然不会吝啬于赐予雅赫摩斯一个眷者身份，而作为女神眷者，立马就会在银月教会中拥有极高的地位。
    虽说他并不清楚雅赫摩斯遇到了什么事，但即便是招惹当今的皇帝，甚至于古文明时期的另外一个巨头——群鸦教会，银月教会都能挡下来。
    根据雅赫摩斯如今的年龄来推算，这时候应该是第四纪末期，或者第五纪早期，总归不会离末日太远。
    从他所了解到的知识来看，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在未来，应该是在红月已经来临，但末日没有完全降临时死去的，主要原因是风雪之女和另外一位天使的背刺。
    在讲述预言的时候，他还恶趣味地自称为“玛雅”，源头自然是来自前世的玛雅预言。
    反正，连时间都对得上。
    “哼！”
    “大人都这样，真讨厌。”
    伊薇生气地撇开脑袋，但不一会儿，又自然而然地消了气，继续追问。
    即便是伊薇，这个收留他的小女孩，亚奇斯也不打算牵扯太多，最好就是回归正常的身份，于是说：
    “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爸爸妈妈也不行，还有，我经常要休息，说不了话……”

 第二百二十一章 神秘的加雅精灵

    已经从伊薇家里离开了的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此时正躲在城内一处隐蔽的小巷子之中，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身上的衣裙被汗水浸染，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徽章。
    她从伊薇家离开不久，就遭到了一波敌人的追杀，幸好有这枚徽章——父亲交给她的超凡物品，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她才能够逃脱。
    仔细看的话，这枚徽章的光芒已经十分暗淡，显然，用不了几次了。
    夜晚已经来临了。
    雅赫摩斯恢复了一些力气，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那是银月女神在人间的象征，而且，从来没有消失的时刻，每一个夜晚都能看见它，哪怕有再大的风雨，始终散播光芒笼罩大地。
    如果要向银月女神祈求，夜晚的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雅赫摩斯眼神微微有些茫然，嘴中轻声喃喃：
    “加雅……”
    这个奇怪的词汇是那只神秘的毛毛虫生物的自称，她并不明白其中蕴含的意义，不过，还是记在了心里。
    尽管对于加雅的所谓有关命运的预示，她感到怀疑，但不想进一步将伊薇一家人牵扯进来，还是选择了离开。
    至于之后的遭遇，也是必然有的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哪怕是再微小的希望。
    雅赫摩斯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一丝慌乱，开始了布置。
    银月女神的完整尊名，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轻易了解得到，这本就属于银月教会教义中所宣扬的一部分。
    而具体的祈求仪式，则稍微复杂一些，大多数超凡者都可以接触得到，但贸然扰动一位神明，好的结果可能是没有回应，坏一点，当即就有神罚降下。
    虽说雅赫摩斯并非超凡者，不过自己出身贵族，这部分知识可以轻易接触得到，尤其是他们家族就在这座城市里，信仰的对象就是石头神，银月女神的从神。
    除了念诵尊名，布置仪式所需的材料有要求，像是常见的受银月女神所喜爱的月心花、基本的三支或者四支蜡烛等，再摆上所献祭的贡品。
    若是神明喜欢，则会赐予相应的奖赏，当贡品足够丰厚，祈求者也可以提出要求，但这要求中不可有亵渎神明之举，如果狮子大开口，也会被视作冒犯神明。
    主导权完全在神明，赐予或是惩罚，都是信徒决定不了的。
    这时候，雅赫摩斯哪里找得到月心花和其它的超凡材料，只在伊薇家里拿了三根普通的蜡烛，这也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提供的最大支援。
    当然，学习过一部分神秘学知识的雅赫摩斯知道，其实大多数的超凡材料对于沟通神明起不到作用，只是为了取悦神明，减少对神明的冒犯。
    若是一位属于银月教会的超凡者看见了雅赫摩斯此时的举动，怕是会大声怒斥她的不尊不敬。
    她只将三根蜡烛摆放成三角形，中心的位置则割开手腕，用鲜血绘制一道代表银月女神的符号。
    看起来宛如邪神祭祀一般，但其实，血液所蕴含的灵性甚至超出了一部分的超凡材料，是完美的替补品。
    依次将三根蜡烛点燃，雅赫摩斯跪在地上，闭上眼睛虔诚地念诵：
    “我，向您祈祷，伟大的银月女神！”
    “银月的象征，星空的歌者，风与雪的君王，昏浊烈焰的主宰！”
    “我祈求银月光辉的笼罩；”
    “我祈求灵性的呼应；”
    “我祈求神圣的赐予！”
    ……
    “我将献上我的祭品，那是一则预言，来自神秘的加雅精灵……”
    “在第五纪的第二千零一十二年，血红的光芒将会笼罩整个大地，那时候，末日就会来临，文明也因此而毁灭。”
    ……
    “您忠诚信徒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在此祈愿，能够成为您的眷者。”
    ……
    神明的尊名本就带有强大的神秘力量，甚至于，一部分存在的名讳本身就是一个禁忌，单单是随口念诵都会因此而遭到可怕的污染。
    按理说，如此简陋的仪式根本不会得到神明的注意。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些祈求仪式，利用神明尊名中的所蕴含力量，成为了一个单向的信号发射器，无一例外都会向神明发射信号，但如果越完善，使用的超凡材料越受神明偏爱，越不会被过滤掉，反之，就只能成为一些垃圾信息。
    雅赫摩斯也没有抱着什么希望，呆呆地跪坐着，看着毫无反应的祈求仪式，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
    突然，就当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那由血液绘制而成的图案燃烧了起来，黑色的深沉火焰安静地为空气漆上了神秘的色彩，不过几秒的时间里，周围的温度顿时灼热了几分。
    雅赫摩斯眼睛重新恢复光彩，有了生机，眼角有晶莹的泪滴闪烁，由衷地在心里唱起了赞诗：
    “伟大的银月啊，星辰的女儿；”
    “风与雪汇成神奇的羽翅，簇拥着你，划过穹苍；”
    “一瞬间降临大地；”
    “我们在天上的神，愿人都尊祢的名为圣；”
    “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
    那黑色火焰一点点将血液完全燃烧殆尽，最后，黑色火焰也汇聚了起来，化作一个火焰标志，印在雅赫摩斯的手背上。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她突然低头，轻声说：
    “您的意愿就是一切。”
    然后，她才从地上站起来，将火焰熄灭，收起了三支蜡烛。
    “神秘的加雅精灵，居然真的可以预知未来，看透命运……”
    当火焰标志落在她的手上的那一刻，她就放下心来，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哪怕这整座城市加起来，也不可能与银月教会对抗，何况，这座城市本就是属于银月教会的。
    只是，有些事，终究没有办法再挽回了……雅赫摩斯眼神微微一暗，将徽章小心地收起来。
    她又朝着城市内的一个方向望去，那里是伊薇的家，也是那个神秘的加雅精灵的所在之处，不过，她暂时不能也不打算去找他。
    接下来，她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往银月教会在这座城市的神庙：
    西尔吉纳塔尼。

 第二百二十二章 灵格

    这里是不变之城，是石头神的信仰之地，城中心的那座静默高塔，据闻就是祂所居住的地方。
    而在不变之城中的高耸入云的奇观，除去静默高塔，还有如塔一般矗立的十七座神殿，这些神殿由别处没有的闪亮多彩石头筑起，其中的十三座都供奉有银月女神，石头神只能屈居第二。
    个别神殿之中，也会供奉银月女神的其他从神，比如七日之神、风雪之女。
    这十三座供奉有银月女神的神殿，又以西尔吉纳塔尼神庙为首，西尔吉纳塔尼神庙并非建在城市内，而是在不变之城外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上，被森林簇拥。
    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顺利的来到了这里，城中的追杀都再无法阻挡她的脚步，甚至，都不必于过多赘述。
    月光之下，皆判定为罪恶。
    而罪恶，是需要被清除的。
    即便再不甘，黑暗中蛰伏的怪影，也只能缩回触手。
    当神明回应的那一刻，命运就被改动了。
    神殿也是第一时间得知这位眷者的诞生——由女神钦定。
    走上西尔吉纳塔尼神庙前那蔓延几千米高、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石质阶梯，便能看到，那宏伟又壮丽的神庙。
    数不清的油灯挂起，把如同宫殿一般的神庙照得灯火辉煌，也照亮了墙壁上所描绘的宏伟壁画，观看者只有被震撼得目瞪口呆的份。
    整个神庙由无数立柱支撑，立柱的材料皆是带颜色的大理石，有着绝美的雕工和设计，地板上都铺着用精挑细选的绿柱石、天青石、缠丝玛瑙，顶上覆盖着巨大的琉璃圆顶。
    就如同这座神庙的称号一般，是奇迹，是瑰宝，是荣耀。
    走近以后，便看到它的正中央是一道敞开的巨门，周围是精致的浮雕，似乎是一场狂欢宴会，美丽得难以形容，有男女祭司手持奇异的礼仪用具，正在膜拜光芒四射的神只。
    神庙内，早有神侍相迎。
    他们将这位女神眷者引进内殿，那里，早有人在等候。
    “你好，雅赫摩斯。”
    开口说话的是一位美丽的女子，长发披在身后，泛着微微的蓝色，有细小的雪花萦绕，仿佛化作了某种装饰品。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雅赫摩斯只知道，皮肤很白，近乎冰雪般透彻，像是连体内流淌的血液都是蓝白色的。
    不过，任谁见到这美丽女子，都不会不知道她是谁。
    不，应该称呼她为祂。
    “您好，尊敬的门罗冕下。”
    雅赫摩斯跪伏在地，尊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似乎也被风雪沾染，变得清清冷冷。
    “不用这么拘谨，从今往后，你也是女神的眷者了。”
    “而且，你将担任西尔吉纳塔尼神庙的唯一的拜月祭司。”
    “不胜殊荣。”雅赫摩斯抬起了头，从地上站起，没有沾染上半点的灰尘。
    就连指尖都有风雪萦绕的门罗冕下靠近了过来，牵起雅赫摩斯的手，那彻骨的冰凉一瞬间就从皮肤传至骨髓，令雅赫摩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正好，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修普诺斯对你的到来也会表示欢迎的，即将到来的周五的蜃景，可以一起去看看，更好地进行工作的交接……”
    “好的。”
    雅赫摩斯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插不上话，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骤然面对地位如此崇高的对象，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引起的。
    眼眸逐渐由原本的颜色转变为漂亮的银色……
    ……
    转眼间，距离亚奇斯降临这个古文明时期的城市已经有二十多天了，可既然他在荒野地下的躯壳没有被唤醒，那就代表着预定的时间还没有到，就不用着急。
    当然，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始终没有等到回归的征兆。
    据古所说，舞台上的戏剧所上演之时，观众也一样不能随便离场，必须等待中场休息的时间，而中场休息的来临同样是有征兆的。
    要么有外界的唤醒，要么等待征兆的来临，这是退出这里的方法，不然，观众贸然退场，一样会影响到演员。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时间流速差距会有这么大。
    自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离开以后，就完全再没有她的消息，按亚奇斯的设想，她应该会顺利成为银月教会的祭司，当然，如果没有成功，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这里又不像是曾经的卡拉那用历史之书创造的虚假历史一样，可以真正地缝合进真正的历史中去，以至于第一任的鸦神使者变成了卡卡·达克斯，冬心少女和腐烂神被击溃，神秘学在刻意的安排下，在古文明毁灭之后又飞速发展起来。
    但这里，这座亚奇斯已经知晓被叫作“不变之城”的城市，不过是受石头神所影响，而还原了祂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有偏差十分正常。
    日子就这样照常过去，即便已经透露出可以说话的事情，他也依旧很少说话，每天除了吃和睡，就剩下发呆了。
    来到这里之后，唯一的收获大概是对古文明的超凡之路的进一步了解：
    人类身体里一共存在三个名为“灵格”的东西，是灵性衍生之源，也是超凡的根本，所谓“灵性基础”。
    在漫长的历史之中，人类逐渐发现，可以通过吞服魔药打开灵格，释放灵性，成为超凡者，而这一过程中，不同途径的超凡者会觉醒不同的能力和神秘学知识。
    比如纳菲尔泰丽家族的“原罪”途径，打开第一灵格以后，就可以将七种原罪所代表的情绪化作化焰，不仅可以用作自己的武器，还能使情绪过于炽烈的人直接自燃。
    同时，也拥有了对情绪敏感的特质，即使外表没有异常，一样可以察觉别人是否愤怒、嫉妒、贪婪或是其它。
    往后依次打开第二灵格，第三灵格，越来越强。
    现在的雅赫摩斯不清楚，但结合亚奇斯自己早已了解到的知识，则就可以对超凡之路上的超凡者做出相应的划分：
    第一灵格，第二灵格，第三灵格，破壁者，史诗，神话。
    至于神明处在哪一个阶层，他就不清楚了。
    难怪群鸦教会的最后一任教皇会将破壁之前的阶段称作灵性积累的阶段，因为，这三个灵格本就是天然的储存灵性的容器，容量很大。
    可惜的是，待在这里的话，与本体的记忆不共通，就像亚奇斯现在也不知道本体在做什么一样。
    如果在这里死了，或是出不去，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化身，还有这些宝贵的知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庆典

    “嗡嗡，整天待在家里，不会无聊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
    这一天，如同往常一样，伊薇和自己的宠物聊着天，自从知道他会说话以后，就不单单只当作倾诉的对象，更希望有其它的互动。
    不过，这种时候，大多数都得不到回应，但伊薇并没有因此失去兴趣，反而乐此不疲。
    “不用，我希望待在家里。”
    不同人在进入幻象之后会成为不同的生物，甚至是非生物，这取决于他们的“象征”分别是什么，这也会致使完成使命的手段各不相同。
    对于此刻变成了毛毛虫的亚奇斯来说，这具躯壳并不方便他做出任何事情，又能完美地处于幕后，而不真正下场。
    只有等待，等待每一个时机，等待蜕变的那一刻。
    何况，他不这么着急，现在驱使他修习圣力的动力，还多了一条：有可能窥探到部分古文明的光景。
    或许，不知不觉中，虫子的身体对亚奇斯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吃和睡最大的优先事项，不愿意离开自己的舒适区。
    “可是今天晚上不变之城里会举行祭典，是为了庆祝西尔吉纳塔尼神庙诞生了一位新的拜月祭司。”伊薇见嗡嗡难道答复了自己，便乘胜追击劝诫道。
    听到这话，亚奇斯稍稍来了些兴趣，有些肥硕的身躯立起来。
    他知道，这位新的拜月祭司指的自然是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而“西尔吉纳塔尼神庙”这个熟悉的名词，略微勾起了他的一星半点的回忆：
    惨白的月盘下，古老的教堂和古怪的坟墓旁，一个穿长袍戴兜帽但轮廓不似人类的生物，静静地跪伏在地，额头戴着一顶精致的象牙冠冕，细声呢喃：
    “伟大的银月女神，我看见了瘟疫降临在山谷城市之中，鲜红的光芒浸染了土地，森林覆盖的山坡在骇人的山崩中掩埋了街道上的死尸……只有高处山顶上的西尔吉纳塔尼神庙幸免于难，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的尸体冰冷而沉默地躺在那里，象牙的冠冕还戴在她的银发之上……那是灾难，是背叛的利刃，请您降下惩戒，让邪恶的罪徒陷入无底的深渊……祂们早有预谋，与黑暗的力量联结，焚毁了周五和周六的蜃景，刺瞎了石头神和七日之神……”
    那是发生在一座银月教会中的遗迹的往事，就藏匿于血族古兰特的城堡之下。
    而伊薇看见嗡嗡似乎略微有了点兴趣，便继续加注，说：
    “听说，这一次西尔吉纳塔尼神庙会开放蜃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对她来说，也是从没有见过的盛景，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嗡嗡肯定也会感兴趣，想要一起去。
    此话一出，算是歪打正着，真正地引起了亚奇斯的兴趣，在伊薇期待的眼神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口说：
    “可以。”
    ……
    在不变之城中，除去公寓、楼房等提供给人们住宿的房屋，其它的类似于市政厅、神殿等的重要建筑，都是用大理石建造，大多数的表面还有精美的浮雕。
    这完全就是因为这座城市的主流信仰——石头神的影响。
    大部分的石头都属于是石头神的一种象征，其中，又尤以大理石受到这位伟大存在的喜爱，受此影响，不变之城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形成了这种独特的风格。
    甚至，一部分信仰虔诚之人，也会把自己的家改建为大理石构造，房间里的家具也换成石质的，像是绿松、欧波、玛瑙这些美丽的石头，则会普遍地制成饰品，不变之城内的贵族，更偏爱于各种宝石，而非金与银。
    在超凡领域，如果涉及到石头神的领域，例如要施展石化术、熔炼矿物，也会选择一些比较珍贵的石头作为祭品。
    同时，石头在神秘学中，也被视作“不变”、“恒久”、“坚硬”的一种象征物。
    总之，在静默高塔的俯视之下，在这么一座石头城内，当夜晚降临，银色的月亮散发出光辉，庆祝拜月祭司诞生的庆典便顺应所有人的期待，准时展开了。
    伊薇的父母自然不会错过，带着喜悦的心情，去享受这一切，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走进了欢腾的人流之中。
    伊薇牵着自己妈妈的手，眼神忍不住左望右望，哪怕是路边摊子上的一件小小的饰品，都能吸引她的目光良久。
    “妈妈，快看……”
    “爸爸，那个好漂亮……”
    她雀跃着，欢呼着，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如果不是被牵着手，随时都要彻底进入人流自由翱翔。
    而此刻的亚奇斯正待在伊薇的头发间，伪装成一个毛绒发卡，一双黑黑的、小小的眼睛注视着不变之城内走过的行人，注视着这里风土人情。
    和后世的诺卡亚地区也有些差别，带着异域的风情。
    这场庆祝西尔吉纳塔尼神庙中有新的拜月祭司诞生的飨宴，奢华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从十多天前，整个不变之城就开始讨论这一件大事。
    当庆典的期日终于临近之际，从周边的所有城市中，都有人载着各种交通工具，摩肩接踵地来到这里。
    这一晚，大理石城墙下架满了旅者的帐篷。
    即便是神殿里，祭司和神侍们也有他们自己的酒席。
    无数的奇珍美馔被摆上街道上的餐桌——来自纳利耶尔群岛、来自伊姆普兰丘陵、来自布纳齐克沙漠、来自塞达瑟里亚森林……就连产自被米洛斯这位暴君所庇护的海洋之中各种奇异的美食，同样没有例外。
    像伊薇和她父母这样的平民，一样可以领到一份食物，也因此，他们才能享受到此前从没有享受过的食物，怕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
    没有谁会去想，为什么为了一位拜月祭司的诞生，就如此兴师动众。
    整座不变之城内，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但是，即便是在如此的气氛之下，汹涌的人潮之中，同样有阴影流动。
    今晚的银月并不圆满，是残缺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蜘蛛雕像

    在火焰的升腾之中，众人期待已久的蜃景终于降临。
    夜幕之中，群星的光芒渐渐膨胀，连成一片黎明的微光，那微光爆发开来，形成金色、胭脂色和紫色的喷泉，向下跌落。
    接着，在喷泉里，一阵银色的旋风刮过，无数的巨鸟从一座座神殿飞起来，尖叫着冲向空中，朝北方星辰的冰冷的蓝色眩光飞去，散发着孤独而刺眼的光芒，照耀在空气和云层上，舞动着，时不时变幻位置，排列出符号。
    然后，巨鸟渐渐融化，汇成一座倒悬的城市，与地面的不变之城在边缘之处相互连接。
    在那里，可以看到许多深色巨型的圆柱形塔楼，远比任何建筑物都要高得多，历经了悠久的年月，由切割成方块状、种类奇特的玄武岩搭砌而成。
    宏伟的建筑绵延无际，一座座高耸的山脉直冲灰蒙蒙、雾气缭绕的天空，装饰着花园般的花草景观，宽广的道路上似乎有移动之物，无法看得清晰。
    不变之城内观看的居民都是普通人，哪有机会接触到超凡，更别说如此宏伟的奇观，纷纷失语，沉醉其中。
    即便是超凡者，像是城内的贵族，便是由超凡者支撑起的，也甚少可以一览此种伟力，表现与平常人无异。
    此时，静默高塔中，有数位披着黑袍，带着金色面具的人走出来，围绕着高塔，跳起了奇异的舞蹈，身形缓缓，颇为有力，半是滑行半是漂浮一般。
    他们奇异的队列暗合某种古老而庄重的仪式性舞蹈，以神秘的节奏和韵律舞动着，召唤着。
    少有人能够注意到，那蜃景便是从静默高塔的塔顶尖端蔓延而出，而石头神也正是不变之城内的蜃景的布置者。
    起码曾经是。
    之后，这就会是拜月祭司的职责了。
    这些戴着金色面具的人用一种怪异的语言唱着赞歌，赞颂伟大的石头神的种种功绩：
    “……守护着永恒的不变之时光……将灾难尽数静默……光芒永续，终局既定……心中的感恩无限，将神的恩典再现……”
    若有若无之间，在偶尔掠过的阴影的映衬之下，金色面具上似乎浮现出眼睛的纹路，又转瞬即逝……
    ……
    “好漂亮啊！”
    伊薇的眼中倒映出天空中的美丽景色，在火焰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动人。
    “爸爸，你以前见过蜃景吗？”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确确实实描绘过这幅美丽的景象，当作睡前故事讲给她听。
    伊薇父亲摸了摸伊薇的头，低头说：
    “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不过你爷爷见过，是他讲给我听的。”
    嘭！
    人流之中，一个人突然匆匆忙忙地冲出来，不小心撞在伊薇的手臂上，要不是伊薇父亲拉着，立马就要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走路小心一点。”伊薇父亲立马就发火了。
    至于伊薇母亲，则半蹲下，细心地察看自己的女儿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
    “对不起。”
    那冲出来的男人身形不高大，看着十分疲惫，眼窝深陷，面容微微发紫，口中不住地连连道歉。
    “是我太不小心了……”
    伊薇父亲不是什么纠缠不休的人，再加上一旁的伊薇扯袖子求情，便没有再追究，吐出一口气，放走了这个男人，说：
    “以后小心点。”
    这冲出来的男人顿时如释重负，道过谢之后，又急急忙忙离开，像是会怕伊薇父亲再算账一样，在人流中消失不见。
    安静地待在伊薇头上的亚奇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这个男人多看了几眼，但很快还是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
    今晚他外出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是要见一眼这所谓的蜃景，在之后的背叛中被风雪之女和另外一位天使焚毁，必然有着重要的作用。
    当然，他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头绪。
    现在这个毛毛虫的身体，基本将他的特殊全部给屏蔽了。
    至于其他人，包括刚才冲出来的那一位，全部都处于逆光中，脸部被阴影笼罩，更没有看头。
    时间渐渐来到深夜，在一片如同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蜃景缓缓消退，也预示庆典的结束。
    整个过程无波无澜，十分和平。
    今晚的残月依旧明亮……
    ……
    那撞到了伊薇的男人在庆典结束之前就回到了家中，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瘦弱的孩子依旧沉睡着。
    男人走进一个隐蔽而狭小的房间，点燃一支深红色的蜡烛，昏弱的光芒勉强将这个空间照亮。
    屋子里的陈设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座小巧的雕像。
    那是一座半蜘蛛雕像，上半身是一个赤裸的、模糊的女人，透露出一种脆弱感，一种紧绷的好像一点外力就能被压碎的力量感，但同时，又有一种高耸的向上的支撑感，以及生命的蓬勃感。
    男人跪在雕像的面前，他的脚下，用鲜红的颜料绘制了一个怪异的图案，一眼看去，就会被某种恐惧紧攥心脏，似乎覆盖着白色的浓密蛛网，还有蜘蛛在爬行。
    当男人走进的那一刻，就似乎激活了什么一样，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呓语在耳边轻轻响起：
    “……我听见＊＊＊的声音，被知晓了……雾气渐薄，月光照耀，＊＊＊在山上狂野地舞蹈……用意志使咒语和障壁归于无效，那骄傲的、神秘的……”
    “雾已经非常薄了，月亮把影子投在山坡上，＊＊＊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狂野……月光开始闪烁，＊＊＊背对着月光舞蹈，又跳又叫，被清楚看到……月光暗了下来，＊＊＊开始恐慌……天空中存在着恐怖，月亮正被侵蚀……”
    “未知的魔力，悲鸣变成了笑声，包覆冰层的坡道正朝着黑暗的天空无尽地上升……嘿，嘿！终于，在这微暗的光芒中，我终于看到了……”
    他全然没有在意，只自顾自地祈祷：
    “伟大的蜘蛛母亲，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随着男人的话语落下，雕像上冒起了贩有邪恶气泡的小漩涡，血红色的光线炸裂开，阴森笛声和鼓声在空气中响起。
    一根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细弱的蛛丝自雕像女人的下腹部不断延伸而出，没有尽头似的，向着房间外游荡、飘去。
    这是蜘蛛在结网时的惯用伎俩，若是距离太远，又有足够的风的时候，它们便会扯出一根蛛丝，任由在风中飘荡，直至另一端缠上稳固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战栗的接触

    当蜃景消退，庆典落幕，舞台上的戏剧便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起码对于亚奇斯这个观众是这样。
    就如同往常一样回到小窝，正常地睡了一个觉，就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眼前一黑，然后是瞬间的下坠感，当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躺在荒野地下的洞穴之中。
    幽幽的紫色光芒一瞬间也射进了黑色的眼眸之中，交织成晦暗的光芒。
    他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被“不变”的力量笼罩的地方，当然，他也从未离开过，只是灵魂乃至灵性皆被蒙蔽与欺骗。
    “看来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起码亚蓝没有来唤醒他，这是早已约定好的。
    “接下来，应该为神临之日做准备了……”
    他又闭上眼睛，突如其来所涌现的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有些不适应，打算先休息一会儿。
    ……
    梦？
    亚奇斯眨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了这一件事，因为，这里的夜晚居然有月光照耀下来，清冷的光芒带有魔法的神秘。
    但问题是，他应该不会做梦才对，他本就一场蝴蝶的幻梦。
    他在天界的荒野里不止入睡过一次，但睡过去之后直接没有了意识，眼前一黑，再恢复时就已经醒了过来。
    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眼前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中，亚奇斯就已经逐渐接近一座城市，未知的无名之城。
    在月色下穿行于一条干枯龟裂的可怕河谷时，远远地可以看到这座神秘的城市匍匐于黄沙之上，就像是从荒芜的墓地中露出的尸体残肢，古老得像是在人类不曾诞生的纪元就已诞生。
    在那些长年累月被磨蚀的石块中，也隐藏着古老的秘密，仿佛，这些秘密本就不应为人所知，也无人敢于问津。
    低矮的围墙，敞开的大门，对矗立着、犹豫着的亚奇斯发出了无言的、难以拒绝的邀请。
    亚奇斯也没有拒绝邀请，径直走进去，在不成形的房基间穿梭漫步。
    那里残存的古代遗物已经破败不堪，没无法发现任何雕刻和题词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仿佛那些曾经建造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又或许，不是人，唯余下的，是朽坏。
    他试图进行一些发掘，但没有任何收获，他也没有能力进行修复。
    即便没有任何根据，亚奇斯也突然作出大胆的猜测：
    “这里该不会是不变之城？”
    实在是他才刚刚从不变之城的幻想中脱离，就有了这么一出，很难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这些残存下来的石块并非大理石。
    冰冷的夜风呼呼地吹着，吹起微型的沙暴，叹息着拂过那些灰色的石头，无法唤醒绝大部分的沉寂。
    只能继续走着，在这个在黄沙之上隆起、膨胀的巨大无名之城，花费更多时间追寻，就像要去追寻那些墙壁和古老街道的历史，去描画那些溃不成形的建筑废墟。
    也许，这座城市有过曾经的辉煌，在无法追溯的古老岁月中有着难以想象的光彩和壮丽。
    不知走了多久，亚奇斯突然之间来到了一个地方，这里岩石刺破沙土形成了低矮的悬崖，令他惊喜的是，他发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可能是让他对这里更进一步了解的希望。
    尽管大多数的痕迹都被抹去，但一些能解开这深埋在无数岁月之中的秘密的蛛丝马迹还保留着，尽管昏暗的入口十分低矮而且被黄沙掩埋，但在他的努力之下，还是被他疏通了其中一条路，显出一条漆黑的隧道。
    里面没有光，但亚奇斯意外看得清楚。
    一条粗糙又陡峭的阶梯，窄小的阶梯一直向下蔓延，深不见底，仅仅犹豫了一瞬，他就迈开步伐向前进发，开始小心翼翼地顺着狭窄的阶而下。
    一直走到底，置身其中，他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神庙，而且，还清晰地留存着祭拜的种族的痕迹，原始的祭坛、台柱和壁龛全都保存完好，一应俱全。
    大多残缺，唯有最中心的一座雕像，完好无缺。
    那是一座半蜘蛛雕像，上半身是一个赤裸的、模糊的女人，有几米高，明明十分巨大，但却给人一种脆弱感，一种紧绷的好像一点外力就能被压碎的力量感，又有一种高耸的向上的支撑感。
    一种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似乎随时要从那光滑的曲线迸裂出来。
    此刻，这雕像正被柔和的、银白的月光所笼罩，散发着圣洁的气质与光辉。
    “这是……”
    当看见这座雕像的一瞬间，他感到无比惊讶，同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心底悄悄冒出，一瞬间向外扩散，又深入骨髓，以至于令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因为，他见过这座雕像。
    就在以赛亚·布拉德利的展览馆里，那个梦境世界的收藏家，这座雕像，是他的藏品之一。
    一模一样。
    当时以赛亚介绍它，说是从一个土着部落里获得的雕像——代表着一位神明，象征着繁衍、生育，还有令人沉沦的无休止的美梦。
    不过，据以赛亚的说法，雕像很普通，没有特殊的力量。
    “怎么……会在这里看到？”
    这种巧合，以至于让他不由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第一次与那座雕像照面的时候，就被这位未知的神明给盯上了。
    抱着某种未知的目的，怀着深沉的恶意，窥伺着……
    亚奇斯的担忧逐渐增加，对于未知的想象和不安化作一种恐惧将他包围，从狭窄的通道透进来的冷风在此刻，都表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随后，某种似癫狂、似嚎叫、似呢喃的呓语在他的耳边低声倾诉，层层叠叠，似真似幻，念诵着一首邪恶的诗歌，断断续续：
    “黑色容器里漆黑如墨；”
    “像女巫之釜；”
    “装满了在月蚀下提炼的迷药；”
    ……
    “我看到了，在下方；”
    “在目所能及的地方；”
    “那漆黑的一面，像玻璃一样光洁；”
    “就像黑暗在死亡之海上挣扎；”
    “抛弃在黏滑的海岸上。”
    ……
    理智逐渐消逝，脆弱的稻草般将被无情地折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母亲的怀抱

    在不可视之处，神庙之内隐藏于帷幕之后的墙壁上，描画着极度栩栩如生和奢靡华丽的场景，与如今的无名之城的毁灭和破败之景，对比地展现出来，在无名艺术家空灵的描画之下，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那里，似乎记录了一个古老存在的衰败，月光照耀之下，消瘦的祭司穿着华丽的袍服，诅咒外界的空气以及呼吸着空气的人们。
    “叶清，很高兴见到你。”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亚奇斯理智不断向深渊滑落的进程，话里展现出的内容却更加令人震惊。
    这个存在没有喊亚奇斯，而是直接喊出他的本名——叶清。
    剥开蝴蝶幻梦的外皮，去除庄周的外壳，丢弃属于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的身体，直接剖析内里的灵魂——穿越而来，名为叶清之人。
    此世之失格魂魄。
    捂着还残留着剧痛的脑袋，脑海里的尖啸在这一刻才缓缓消散，不可抑制地，他的面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以及，一丝无法被抹去的恐惧，这甚至远远超过了以前有过的所有恐怖接触。
    因为，此刻的他像是被剥开了重重的外皮，不得不暴露在阳光之下。
    而那个出声的存在，是一个跪在半蜘蛛雕像面前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背对着此刻站立的亚奇斯，看不清脸，只有暗沉的红色头发披下，将半个身体都遮盖。
    “你是谁？”
    亚奇斯仿佛耗尽了力气，却也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个问题，苍白而无力，可他，也没有别的能说的，毕竟，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轻易说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回家吗？”女人依旧背对着亚奇斯，没有给出答复，只是反问道。
    没有等亚奇斯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替他回答说：
    “肯定是想的，毕竟，这么突然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卷入重重的危险事件之中，来自各方的压力都将你压得喘不过气来，还要被迫扮演一个不属于你的身份，随时可能遭到两位神话的侵袭。”
    “死亡的阴影始终在你的头顶萦绕着，难以散去。”
    “可若是还是叶清的时候，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只需普通地生活下去，有爱你的平凡父母，有亲近的朋友，说不定，也有一位为此表白的爱人，遗憾始终都留在心里。”
    “两相对比，如此巨大的差距，怎么会不让你想要回去呢。”
    亚奇斯勉强恢复了镇定，发现这女人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但实际对自己的过往并不清楚，只有一个模糊的了解，苍白的面孔勉强恢复了血色。
    “所以，你想说什么？”
    “所以……”
    女人轻轻笑了，笑声十分好听，笑得人心神摇曳。
    “我可以帮助你，让你抛弃这里的一切，回到曾经的普通生活，回到曾经的家园。”
    “不，不必了。”亚奇斯深呼吸，毫不犹豫地表示拒绝。
    如果会同意，那才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这女人明显不怀好意。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这很正常，这也是因为你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让你过于自大，不想要依靠别人的帮助……可是，你真的能够看清这背后的危险吗？”
    女人的笑声更加低沉有力了，带着些许魅惑的沙哑。
    她从地上站起来，终于转过身，将脸孔暴露出来，完完整整展现在亚奇斯的面前，带着神秘的笑颜。
    “伊薇！”
    亚奇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没错，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面前的女人，盯着的这张脸，与不变之城的伊薇无比相似，大概唯一的差别就是因为年龄的差距，而导致轮廓有了一点的变化，可熟悉的人还是可以认出来。
    旋即，他又意识到这必然不可能是伊薇，而是某一位神秘存在，顶着这具身体，在与他交谈。
    女人没有在意亚奇斯的称呼，只是缓缓走近。
    而亚奇斯下意识就要摆出防护的姿势，甚至随时准备逃离这里，连“庄周”的力量都时时刻刻准备动用，可很快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只有脑子还能转，身体僵在原地，不住地发颤，连抵抗都无妨抵抗。
    女人伸出手来，插进亚奇斯的腹部，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某种酥麻的感觉，随后，一堆挤作一团、灰白色、布满繁复的花纹的触手被扯出来，就在亚奇斯的身体外围浮现，而他的身体，也相应的出现了一些蝶化的趋势，尤其是勾勒出眼睛纹路，快速在皮肤上遍布。
    模样与伊薇十分相像的女人没有管其它，只将视线放在了两条触手上：
    一条被插满了各种样式、材质的门，一条表面布满各种各样的文字。
    “看看，这就是你的依凭，连系统都被你摧毁了，不得不舍弃出两个核心。”
    女人连亚奇斯的本名都知道，所以，他已经不奇怪她能够知道系统的存在。
    “可你太自大了，殊不知，‘门’的手段并不是这么简单，系统还在，祂依旧注视着你。”
    “你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被利用，成为棋子。”
    “而我，能够帮你摆脱这种束缚，只要你同意将‘门之匙’交给我。”
    女人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直击心灵，可以清楚看见，在这种迷惑之下，亚奇斯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神智慢慢得不清晰。
    “我……”
    亚奇斯缓缓靠近，就要投入女人的怀抱。
    这一刻，男性与女性相对，女性是伟大而慈爱的母亲，男性则是渴望关怀与回归的亲子，被宠爱着。
    “看呐，那是我们伟大而慈爱的蜘蛛母亲，如此祥和……”
    “祂永远敞开着怀抱，世间所有受到眷顾的生灵都是祂的孩子……”
    “祂不吝啬仁爱，平等地对待祂的每一个孩子，在安详与极乐之中沉湎……”
    ……
    “赞美您，伟大而美丽的蜘蛛母亲……”
    “孕育万千生命的蜘蛛母亲……”
    “啊！纯洁无暇之母！”
    ……
    赞歌就在虚空之中跃动着跳起来，而现在，哈哈哈，又有一位迷茫的孩子，将要回归母亲的怀抱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因祸得福

    “来，交给我……”
    模样神似伊薇的女人语言轻柔，成功将矮着身体、展露出留恋的神色的亚奇斯揽入怀中。
    进一步地，宛如回归了母亲怀抱的孩子一样的亚奇斯伸出双手，要搂住女人白皙的脖颈，然后，猝不及防地，出乎女人意料地狠狠一用力，一个意义不明的词汇吐出：
    “提取。”
    某种强大的吸力自亚奇斯的手心上传出来，状似温柔的触摸，却在这一刻带给了女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的面孔一瞬间变得狰狞和扭曲，甚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无法制止地身体边缘发生诡异的虚化和变形，逐渐变成一个长条形的物体，向着亚奇斯手心的位置汇聚，快速被吸入一个神秘的空间。
    与此同时，那矗立着的高大雕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逐渐崩塌毁坏。
    当女人最后的痕迹完全在亚奇斯手心的部位消失的时候，亚奇斯也是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下一秒，一阵低沉的叹气不知从何而起，第一次打破了这个墓穴般地下之地的绝对寂静，从凝视的每一个方向传来，令人恐惧地回响着，随之持续增加的，还有冰冷刺骨的空气，是从隧道通往的上方的无名之城吹来。
    在一片死寂的荒芜中，细白的、无法被肉眼所见的蛛丝重新浮现，飘了起来，继续向着没有尽头的远方一直飘去……
    蜘蛛是有韧性的生物，不会轻易放弃，若是蛛丝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打断了，重新再结一根便是，直至最后的蛛网完成，它才会安心，这才能够将猎物捕杀。
    在此时的地面上，明月高悬于史前废墟之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沙尘组成的浓密阴云。
    然后，像是被剥离了一层皮肤一样，在一阵某种令所有生灵都为之战栗、为之恐惧的奇怪的似是啃咬的的声音中，银月渐渐被染上了一层绯红，随即，颜色愈浓，像是泼洒了鲜血。
    很快，风就弱了下来，尘埃也逐渐落定，直到一切再一次归于平静……
    ……
    当亚奇斯念出“提取”两个字的时候，以往的熟悉的冰凉触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狂躁仿佛鲜血般的力量疯狂地涌进，一瞬间就要撑爆他的身体。
    那股力量充满着血腥的气息，带有蓬勃却又满是邪恶的污秽的生命力。
    勉强让自己保持了片刻的清醒，当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亚奇斯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昏睡了过去。
    在昏睡的前一刻，他听到了来自体内传来一个熟悉的机械音，语气有十分激烈的起伏，像是在疯狂闪烁着警告的红灯：
    [检测到来自“母亲”的污染！]
    [检测到来自“母亲”的污染！]
    ……
    [立即驱逐“母亲”，优先级最高，启动后备能源！]
    [立即驱逐“母亲”，优先级最高，启动后备能源！]
    ……
    [已……驱除，基本功能受……损……]
    [已……驱除，基本功能受……损……]
    [完毕——]
    ……
    在一声故障似的漫长的“哔”声中，最终彻底陷入寂静。
    ……
    像是经历了一场常人难以想象的噩梦，躺在石床之上紧闭着双眼的亚奇斯面上浮现了难受的神色，还有挣扎和某种无形的束缚，手臂和腿僵硬地摆动着，像是遭到了某种阻塞和凝滞，然后，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着粗气。
    “嗬，呃……”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微微有些窒息的感受传来，就像是对女人做出的反击反应到了他自己的身上，此时的额头还在冒着冷汗。
    他用手背将额头的汗珠抹去，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耸动，轻声喃喃自语：
    “不是做梦……”
    自己提取后的所得到信息已经传了过来：
    【你提取了一段蛛丝。】
    【你获得信息：＃＃！σ=＆＃＊＃！∧＊＊＃！∧＊……】
    对此，亚奇斯不感觉意外，当初提取系统的时候，甚至连乱码都没有，只有一个“你无法获得信息”的提示，乱码的出现，起码代表已经提取出了信息，只是被某种手段给屏蔽了。
    “这方式，怎么和红月这么像……”
    他微微皱起眉头，产生了一定的联想。
    然后，是一个新的恩赐的凝聚，这也表示，亚奇斯的猜想没有错，那个女人必然是一位神明的手段，也许正是那个半蜘蛛雕像所代表的神明，正因为与神明有关，才会有恩赐的凝聚。
    隔着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一位神明探出了一缕微薄的力量或是气息，想要夺取亚奇斯身上的“门之匙”。
    “这么看来，半蜘蛛神明似乎与万门之门敌对，而且，‘门之匙’的重要程度超乎我的想象，并非只是系统简单的穿越星宇、探索文明的一件工具，有更核心的意义性所在。”
    他吐出一口气，继续说：
    “连神明都想要。”
    他没有拒绝这个新凝聚的恩赐，因为和他身上的“梦境行者”十分搭配：
    【你获得了一个恩赐。】
    【美梦蛛丝：在梦里，你可以凝聚出无数的蛛丝，勾起生灵心底掩藏的欲望，构建出一个永世沉沦、无法逃脱的美梦。】
    【代价：每一根蛛丝都是蛛网分出去的一部分，可能会有蜘蛛爬过来。】
    这里提到的蜘蛛，一定不会是普通货色，应该指的是那些梦境世界存在的蜘蛛形状怪物，甚至，那位神明也被包括其中也说不定。
    总之，要谨慎地使用。
    “‘母亲’……”
    最后昏迷的时候，系统的反击声音他当然不会遗忘。
    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系统在他的身体里还有残留，“超凡提取”也只能毁坏掉那些大部分外显的东西，这剩下来的部分，无力解决，即便是当初在蒙昧纪元短暂地化身神话，也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于是也不再费神去想，暂时搁置。
    没想到，这一次反而因祸得福，不仅白嫖了一个新的恩赐，还让系统所受的损害更严重了，原本维持运行的基本功能都受到了损伤，陷入更深层次的沉眠，更加不用担心它的作乱。
    只是……
    “不单单是‘母亲’，‘门’也是，以及，‘蛾’……”

 第二百二十八章 欢迎你们的到来

    当那场有关于无名之城以及神庙的不是梦境的梦境终于结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蛛丝已经断了，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上。
    这几天，亚奇斯带着自己的助手艾拉一直在忙着进行净化工作，稳步推进，“救世之光”教团的影响逐渐在这“石之窟”的一角，向外辐射开来。
    现在，已经经常地可以看到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正常的人们聚集在一起，聊天、谈笑、分享故事和诗歌，降生荒野之前的过往虽然没有人记得，但还是残留了一定的印象，更是让这一过程变得缤纷多彩。
    有时候，他们还会分享自己对教义的理解，向着伟大的救主祈祷，在各种思维的碰撞之下，产生美丽的火花。
    如果这里的时间恢复正常的流动，说不定会发展一个新的、独特的美丽文明，将一切传承下去。
    这其中，最开心的应该就是艾拉了，即便最为劳累，要负责很多事情，也心甘情愿，脸上也常常挂着大大的笑容，可以看得出，她是真心希望能够让所有人类得到拯救，拥有十分虔诚的信仰。
    反倒是身为“传教士”、“引导者”的亚奇斯，每一次净化工作都没有尽全力，只表现出应有的实力，净化应该净化的数量，如果不是这个人设不允许，他恐怕净化完就会立刻走了，敷衍了事。
    亚蓝如同在原先石所在的那块地方一样，负责收集讯息、整理资料以及记录地形的资料，地底人类信息整合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在亚奇斯看来，就和正常的世界一样，这里的人类一样有着正常的死亡周期，不过，是以“石化症”的形式所表现出来。
    他来这里的一段时间里，同样有人因“石化症”而被抛弃荒野，即便污染没有被驱除，这里的地底居民一样懂得将高热患者扔出去，这是早就形成的模式，在污染未完全侵蚀精神之前，而对于“石化症”的恐惧，更是已经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
    唯一值得注意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最近的时候，亚蓝对于圣石上绘制的金色纹路所用的颜料材质来源，有了一定的头绪。
    ……
    机械历128年53日。
    终于，兑现六人组的胜利成果的时候终于到了，伟大的救主轮回之神、现世的主祭、不变之守护者、救世之光，通过牧首的传召，选择接见祂的仆人们。
    “我们走。”古率先开口。
    即便是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他，也表露出了轻易地可以被人看出的激动的神色，难以压抑，那带着白色连指手套的宽大手掌拘谨地搭在身体面前，从后面看，肩膀佝偻着下垂了一些，行走的姿态愈发显得有些古怪蹒跚。
    更何况是其他人，就连启，那日常有些涣散、无法聚焦的眼睛也终于正常起来，像个平常人一样，直视着前方，只是，从他那双如夜晚般漆黑、闪光但几乎看不到虹膜的眼睛里，你还是无法知道他在注视着什么，就好像，始终空无一物。
    当这一激动的时刻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只顾着沉醉在自己的兴奋和喜悦的心情中，以及对救主的虔诚信仰之中，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仿佛多说一句，都是某种亵渎。
    包括肥胖的阿斯也是如此，这个时时刻刻怀着愤怒，像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一样的男人，收敛了所有气焰，表情无比地认真。
    有一说一，在场的六人里，除去亚奇斯以外，无论性格如何，以及是否彼此看得顺不顺眼，对于救主的信仰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当然，从外在的表现来看，亚奇斯也绝对是一位及格线向上走的虔诚信徒，尤其是金色假面戴在他的脸上，强化了他的这一特质，更加无懈可击。
    在古的带领下，众人第一次全部从椅子上站起，转而向房间外走去。
    亚奇斯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房间，因此也有一些好奇，房间外面会是怎么样的。
    按照他一开始的猜想，这整个房间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而所有的陈设都不过第一种具现出的表象，就像梦境里的种种，假的就是假的，带不进现实。
    而一旦走出房间，就代表发生了脱离，立马就会回到现实。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完全是这个样子，又或许，在某种奇异的手段之下，发生了联通。
    一走出房间，在一阵强烈的光芒之中，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是一大片空旷的土地，周围的墙壁上点燃着火炬，火炬之中，散发出无名香脂的芬芳，在空中盘绕成螺旋状的烟雾。
    而身后，早就没了房屋的踪迹，有的只是石头墙壁。
    空旷的土地中心，零零散散的开着一些金色的花朵，还有许多绿色的富有生机的嫩芽，但更多的则被空了出来。
    除了六人团，这里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挑纤瘦的人，潇洒地披着一身虹彩缤纷的长袍，头戴一顶闪烁着内在光辉的黄金头冠，高贵如同君王一般，展现出骄傲的姿态。
    看起来比较年轻，但又十分成熟稳重，而黝黑的外貌中，则展现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蕴含着高深莫测的慵懒。
    这是牧首。
    “救世之光”教团的牧首。
    救主之下的第一人，也是“救世之光”的创始人。
    单从这一点来看，就可以想见他活了许久许久，起码比起轮回之城的历史要长，在外界可能惊世骇俗，如果不是异种以及高阶的超凡者，或者利用了特殊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做到，但在这里十分正常，只要不患上“石化症”，就能一直一直延续下去，在“不变”的状态之中，如同另类的石头一般，永恒地存于世。
    至于外貌，这是降生的时候决定的，一直都不会改变，只取决于他在现实死亡的年岁，并不影响什么。
    在这里，所有的人类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荒野中的一块石头，而“石化症”，只是让这些石头回归原本的位置。
    六人纷纷行礼，说：
    “牧首阁下。”
    牧首在六人的身上扫视，不经意间，仿佛是错觉一般，亚奇斯觉得这人着重地多看了自己几眼。
    牧首开口了，柔和的音调仿佛回荡着河水轻柔的叮咚声，并高举双手：
    “欢迎你们的到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将融化，付出生命

    “一个一个来，不用着急……”
    牧首那柔和的音调轻轻响起，回荡着河水轻柔的叮咚声，安抚着所有人的情绪。
    古最先走上前，没有人会提出异议，松垮的衣服依旧奇怪地叠在身上，茂密的黑色胡子增添了古怪的神秘。
    他平躺在金色花朵包围的土地上，戴着宽大的白色连指手套的双手放于腹部，闭上了眼睛。
    呼吸由一开始的急促，逐渐变得平稳，像是陷入了安眠……
    这便是觐见神明的方式。
    “救世之光”教团的所有人都能从日常的每一个细节感受到救主的伟大，尤其是修习圣力的“传教士”、“引导者”，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这种伟大的力量便是来自救主，再加上“救世之光”为他们构建了一个新世界的目标和希望，来自机器人和轮回之城的压迫，于是对救主的信仰只会愈发虔诚。
    可实际上，没有谁真正见过救主，或者说直接与救主的意志有过接触，除了牧首之外。
    在教义之中，由于救主称现世的主祭，始终于存于现世、高悬于天，操持世间变化、流转，寻常反而是无法降临现实的，人类无法得见其光辉。
    所以，当“神临之日”来临的时候，也不怪乎这些信徒为此疯狂，拼尽全力。
    不久之后，古醒过来了，接着第二位是启，这倒是令亚奇斯有些吃惊，而且，阿斯也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就这么在等待之中缓缓流逝，接着第三位自然是阿斯，谁都不想面对这位暴脾气的活火山，然后依次是紫和石。
    这没有出乎亚奇斯的意料，毕竟，既然石独自脱离出来，开拓新的区域不久，那就表示她其实也才是刚刚出师、圣力开花，而此前，另外四位的其中一人都会可能是她曾经的导师。
    就像现在的石和亚奇斯的模式一样，只是，没人知道亚奇斯已经到了开花期，如此迅速，不合乎常理。
    最后一位，不用说，肯定是亚奇斯，这个新入团的后辈，资历最浅，圣力修为也是最弱的。
    即便是实际上的圣力修为，同样比不上其他五人，起码石进入“象征”的时间已经挺久了，如今的模样未必不是受自己“象征”的潜在影响。
    牧首一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着，同样站在金色花朵的包围圈之中，柔和地注视着，存在感极其强烈，没有人会忽视。
    但有时候，你又会觉得他也就是一朵金色的圣力之花，与周围融为一体，但更加地高贵，不可攀。
    “到你了，亚奇斯。”
    当石泪流满面地醒过来的时候，牧首开口了，叫出了最后一位成员的名字，他全部都认识，哪怕是新加入的教徒。
    亚奇斯吐出一口气，显露出些许紧张的情绪，然后在因为重量的压迫，已经出现了一些印记的地方也躺下来，闭上眼睛，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分明地可以感受到，这片空间里，狂野地涌入了迷蒙的夜，裹挟并闪烁着金色的灰尘，还有无形的火焰的漩涡旋在角落，香气浓烈，有如沉睡的海洋倾泻进来，掀起微小的浪花……
    这种感觉，与净化时的感受一模一样，只是，隐隐透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之感，像是某位高位存在的注视，即便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也让人心神震颤。
    他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像是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传来，一重又一重，像是无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问：
    “你的愿望……”
    “你的愿望……”
    “告诉我……”
    “告诉我……”
    ……
    亚奇斯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在心里大声呼喊：
    “我希望能够觐见您，近距离接触您伟大的光辉，无所不能的救主！”
    声音消退下去，如同海浪缓缓退潮，又再度涌上，一样如同海浪涨潮般，在耳边徐徐扩大：
    “如你所愿。”
    当亚奇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一座大厅，墙壁上，涂绘的是漫长又曲折的讲述历史的壁画盛宴，可以感受到那无法追溯的古老气息，深入灵魂，但偏偏又看得不清晰。
    当走到了大厅的尽头时，就能看到一扇巨大的黄铜之门，难以想象得厚重，并且装饰着美轮美奂的浅浮雕，所有照亮四周的磷光都是从这里透出的。
    亚奇斯又尝试着推了推黄铜大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但其实，也不需要他的推动，黄铜大门自己也就自动地缓缓打开了，露出了无边无际的充满光芒的无尽虚空，然后，在这白金色的光辉之中，一个巨大的、遮天蔽日的虚影浮现出来，巨大的神圣圆轮不过是祂手中的小小的玩具。
    所有的规则在祂的面前都必须臣服，世间所有生灵都必须饱含敬畏之心，因为，祂即是救主，伟大的救主，为无穷无尽的存在赋予了生机的终极本源——没有限制，超越了一切的奇想和超越了逻辑的绝对浩瀚的存在。
    “祂将送所有罹患石化症的苦者以永恒安眠，在光暗交替之际，逝者收到祝福，遗忘痛苦的过去，获得新生，重新步入荒野……称轮回之神。”
    “祂始终于存于现世，高悬于天，慈悲地注视着人类，所有礼祭皆指向于祂，祂是唯一之祭祀者，人类为祂的侍者，操持世间变化、流转……称现世的主祭。”
    “祂亦是永恒的、不变的，不因时光流转而消逝，亦将一切赐福我们，在不变的时光之中，获得幸福与美好，祂守护人类的延续……称不变之守护者。”
    “祂是永恒的光辉，照耀一切，破除危险的黑暗，在无边的厄难之中，赐予人类以希望，摆脱已有的烦忧，步入新的世界……称救世之光。”
    “祂向追寻者展示了渺小与伟大，而人类的琐碎的、世俗的，那些表现出的、渴望的、所需要的——信仰——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与华而不实……”
    “在一切所行的事上，我们认定祂，祂必指引，行在正确的路上。”
    ……
    虚空剧烈翻滚，有些吓人，连光线都产生了波动，似乎无力支撑这位伟大的存在而卷曲了起来。
    “伟大的救主，您渺小的信徒渴望能够更加接近您！”
    “满足我这如同蝼蚁一般微小的愿望！”
    亚奇斯低着头颅，不敢直视眼前的一切，却迫切地希望能够更加接近救主的光辉，因此，狂乱地呼喊着，隐隐有些失去了神智，表现得完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狂信徒，随时可以为自己的信仰付出生命。
    伟大的神如此宽容与慈爱，祂满足了仆人的小小的愿望，逐渐靠近，虚空因此翻滚地更加剧烈……
    “啊！”
    “我将融化，献出我的一切！”
    亚奇斯此刻的表情已经扭曲了，身体也如同他所说，开始软化，即将要在近乎成为实质的光辉中消逝。
    叮！
    一张金色的面具脱落，掉在地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它的往事

    “这又是为什么？”叶清不自觉地抚了抚胡子，抬眼问道。
    “祂现在杀不死我了，而我，将会逐渐将一切拿回来。”
    说这话时，“活性之神”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骄傲。
    “哦……”
    叶清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句长音，思绪转了转，大概也能够猜到，是现今“救世之光”教团给了它这个信心，以此可以抑制“释迦牟尼”的侵蚀手段。
    不过，这只是曾经……
    他这样想的，也这样说出来：
    “不过，这只是曾经……”
    “以后就不一样了，呵呵……”
    “你什么意思？”“活性之神”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惶恐。
    “你别想要哄骗我，我不会上当的！”它大声地呵斥着，以这种方式，仿佛就能为自己构建出无懈可击的防御。
    叶清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愈深了，让“活性之神”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叶清不解释只是一甩手，彩色气泡的外壳便薄了几分，周遭的迷雾则疯狂地涌进来。
    “你可以看看，‘释迦牟尼’正在对下界、你曾经的信仰之地进行侵蚀，等祂完成以后，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
    “当然，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们是同一战线的……”
    话音落下，在“活性之神”感知中，随着海上的苍茫迷雾的涌入，一切都快速地远去，最终，只剩下突然涌现的无边无际的雪花将它给覆盖，从左至右、从上到下，铺天盖地都是。
    对它而言，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满天的大雪之中，到处都是，无处不在、似有似无的属于“释迦牟尼”的气息。
    最初的时候，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佛教所信仰的释迦牟尼，同样也是道教所供奉的上德普化救世轮回真君。
    可偏偏，在它才刚刚从漫长的祭祀和祈祷醒来，诞生自我的意识，尚处于朦胧之际，一股外来的力量便开始对这个世界进行侵占。
    它也不记得是在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只是在某一天，这个世界的一处界域突然被撕裂、破坏，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天界，并稳固下来，如同一颗巨大的毒瘤，攀附在世界的外缘。
    如果不是界域的持续遏制，这颗毒瘤还会继续向外增生。
    一开始，它还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它的权柄只负责死亡与轮回之事，维持世界的稳定和持续发展，再加上才刚刚诞生意识的它，没有经过死亡和血液的洗礼，确实不会有太多想法。
    可令它始料未及的是，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另一股弱小但十分顽强，无法驱除的意识直接出现在它的“身体”里。
    之后，这股意识借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对它的信仰，逐渐对佛教一点点施加影响，改换诸多概念，使得曾经正常的佛教，变成了现在的机械狂热崇拜者。
    尤其是，对死亡和轮回权柄的侵蚀，不断有“轮回者”打破常理，破坏规矩，加之外来的现实灵魂的大量投放，也进一步让“活性之神”把控不稳，平衡失常。
    到最后，它再也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断滑入无底的深渊。
    幸好，在它即将完全失去自我的时候，这位新的“释迦牟尼”来到了天界，正好遇上了变化期的爆发。
    那股“变化”的力量席卷了整个天界，不论是地面还是地上，那时候，轮回之城还没有建立起来，荒野中诞生的人类也才在这里初步扎根。
    即便“释迦牟尼”可以以肉身强抗变化期所爆发的洪流，但还是免不了被影响，也让当时的“活性之神”有了可乘之机，带着仅存的部分力量逃了出去。
    并且，因为本身的特殊，并非正常的生灵，还与天界上涌现的那股神秘的代表着“变化”、“幻象”的力量发生了奇妙的反应，甚至与之结合在一起，得到了与此前完全不同的领域的力量。
    “轮回”的权柄是这个世界，也是身为鸦神使者的叶清所赐予给“活性之神”的，为了让神话梦境持续发展下去，而不在漫长时光中破灭；“死亡”的权柄是“活性之神”本身所拥有的，源自于面见神明时的异变。
    可是，这两样，均被“释迦牟尼”所掠夺了。
    只剩下“梦境”和“血液”……
    尽管，在变化期爆发之后，它顺利逃脱了出来，但依旧无法阻止被侵蚀、磨灭意志的结局，因为，它的根本还掌握在“释迦牟尼”的手里，迟早会被拉回去。
    佛教已经彻底化为这股外来力量的爪牙，在道教的根基，也在循序渐进地一点点被破坏。
    真正的死亡的结局，似乎无法逃脱。
    直到，在荒野游荡的“活性之神”遇到了一个神奇的人类，在这个人类的帮助和指导下，组建了一个名为“救世之光”的教团。
    以救主的身份，与释迦牟尼和上德普世救世轮回真君这两个身份发生了隔离，不再相通，甚至，它还打算要反攻轮回之城，将自己内心的阴影亲手拔除。
    可现在，它似乎发现，自己的努力即将毁于一旦了，也可以说，从来就没有过实际的效用，毕竟“释迦牟尼”有着更大的谋划，迟早会清算它。
    在满天的雪花掩映的景色之中，“活性之神”看到了一个城市，那里的百姓正忍受着饥饿与寒冷，在这场天灾之下，不断有人凄惨地死去。
    在临死之际，这些人、这些无辜的百姓向着佛陀祈祷，向着真君祈求……
    事实上，对于这些，“活性之神”并不在意，在某种程度上，它反倒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
    与此同时，它听到了一个可怖的声音，如此熟悉，在向他讲述着佛理，无论有无道理、是否歪曲，都在自顾自地念诵着，强加给它，施加了恐怖的压迫:
    “佛祖曾告诫说，死亡与光明永远无处不在，开始、终结、相伴、相克……进入无名的梦境，附着在那梦境之上，在轮回中将言语焚烧，也许，正是为了创造一点点美……”
    “这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启示，万物流转而又如不动……黑夜之后便是白昼，每一日都各不相同，却又都同为一日……世界本是幻象，但这幻象的形式并非杂乱无章——它的模式正是神圣实在的一部分……”
    ……
    “不，不要，快停止！”
    “活性之神”情不自禁地发出恐惧的尖叫，当初的“释迦牟尼”也是利用类似的手段对它进行侵蚀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合作达成和暗手

    “我同意和你合作。”
    当迷雾散去之时，彩色泡泡重现，“活性之神”的声音出现，略显艰涩，有些有气无力。
    “我会给你神奇手杖的控制权，不过，只有一部分，因为大部分都被‘释迦牟尼’所夺去了，这和我的权柄相关联，还有，我不能完全信任你，必须要确定后续的合作对我有利。”
    它留了一个心眼，这是牧首所教会它的，不能完全付出信任，尤其是对象是人类的时候。
    “可以。”
    叶清爽快地答应了。
    虽然他对手杖的各项能力都十分眼馋，但就目前来说，有一部分的控制权就足够了。
    这样，他才可以顺利开启后续的灵气复苏，这个计划，也终于可以顺利地跨出第一步了。
    “那好，我先将控制权给你，但同时，你也要履行承诺，要将我释放。”
    说着，“活性之神”黑雾似的身体分出来一小团拳头大小的雾气，不过，不是黑色的，而是血红色的。
    当这团血色雾气飘到叶清的手里之时，那个困住“活性之神”的彩色泡泡也随之破裂，不留痕迹。
    “活性之神”被释放出来以后，立马绕着叶清飞了几圈，算是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突然问：
    “我回到天界，要怎么和你联系。”
    “告诉亚奇斯，也就是你最后见到的那个信徒就行，有了你的允许，应该可以瞒过‘释迦牟尼’，在不变期也能让我进入。”
    “活性之神”稍稍沉默了一下，也许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信徒居然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不过，这没有让它纠结太久，转身时黑色灰烬散落，撕裂开一条裂缝，就准备离开。
    在它即将脱离的一瞬间，叶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
    “对了，你是否信仰着某位存在？”
    “是的。”
    “活性之神”似乎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又说：
    “我信仰着伟大的群鸦之主。”
    说完，身影消失不见，裂缝也随之合拢。
    叶清听到这个回答，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吐出一口气。
    他确实没有想到，即便有了神话梦境的隔绝，“活性之神”依旧信仰着现实中的群鸦之主。
    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无法更改的本能。
    唯一好处大概就是，没有变成原本会变成的模样：
    【它会试图操纵、影响使用者的思想，变成自己的傀儡，并疯狂赞美群鸦之主。】
    “希望合作可以顺利进行，不然……呵呵……”
    手杖的控制权对叶清来说很重要，他不会轻易放过，因此，为了以防万一，也提前设下了手段。
    心念一转，脚下的“岛屿”表面便钻出来一个彩色的泡泡，里面有几条金色锁链相互交缠，此时已经陷入了死寂，没有了动静。
    这正是在他闯佛门圣地大雁塔的时候，“释迦牟尼”对他的侵蚀，不过，已经被隔绝开来。
    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叶清还是没能将其中属于“释迦牟尼”的印记抹除，但是，在这些时间里，也发现了金色锁链的一种妙用。
    这种金色锁链，即便被封印，也可以不断向外增生，因为本质上，它只是一段知识所化，所以，只要有人知道了这部分知识，就立马会埋下潜在的污染，就和“释迦牟尼”曾经使用的手段一样。
    当然，这前提是，这知识的来源必须直接或间接地与“释迦牟尼”有关。
    所以，利用这种特性，他就在刚刚的迷雾涌入彩色泡泡的时间里，加了这么一颗“定时炸弹”。
    “活性之神”没法发觉，而叶清随时可以引爆，作为威胁的手段。
    当然，“释迦牟尼”同样可以察觉并随时启动这一后手，并且，只会比叶清更加得心应手，可是，若真的到了“释迦牟尼”已经能够发现“活性之神”的地步，一切也已经完得差不多了，“释迦牟尼”也不需要这种手段才能对付“活性之神”。
    “轩辕府暂时救不回来了，只能放弃，至于剩下的十二个府，必须做好准备，不能再像这样子等到一切都来不及了才发觉……”
    叶清轻轻一捏，血色雾气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还不错，有用处……”
    ……
    当“活性之神”回归天界之后，这一次的见神圣礼已经结束了，牧首规划好了一切，不会出现意外。
    “你去哪里了？”
    “活性之神”一抵达荒野，牧首立马感知到了，柔和的语气带着质问的意思。
    恐怕谁都不会想到，“救世之光”教团的首领，私下里与伟大的救主的相处模式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太多的尊敬，甚至只感觉是平等的地位。
    “我去了一趟下界，是一个人类干的，他很强大，说是要和我合作，一起对付‘释迦牟尼’。”
    “活性之神”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或许，它觉得根本没有对牧首隐瞒的必要。
    “为什么答应他？”
    牧首皱起了眉头，显然，不同于其他生活在荒野的人类的封闭，他从“活性之神”这里得到了不少的知识，知道下界的存在，也知道“释迦牟尼”是谁。
    “因为他很强大。”
    “活性之神”无所谓地说，黑色的雾气缠绕在金色花朵的上面，这让它感觉十分地舒适。
    它没有实质性的躯壳，毕竟，神奇手杖才是它的寄居的物质体，尤其从“释迦牟尼”那里脱离之后，与荒野上遍布的力量结合，也变成了一种类似幻象的存在，更加诡秘，只有依托于足够的盛开的圣力之花才能降临。
    说起来，牧首是那时候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可以感知到它的存在的人类，也是后续一直合作的基础。
    “你似乎……生气了？”“活性之神”停下动作，感觉有些奇怪，问。
    “不，没有。”
    牧首微微低下了头，没有露出来表情，声音依旧柔和得像是叮咚的泉水。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不对劲来，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活性之神”完全可以用单纯来形容，于是也没有发觉，只是说：
    “那就好，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我有点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话音落下，黑色雾气在花丛间消弭，落下的星星点点的黑色灰烬也在土壤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牧首，一个人站在这片空旷的空间里，火炬燃烧是散发的云霾，让他的整个身体愈发模糊不清……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询问和从心

    “世尊，何以放任庄周的化身行于天界，肆意妄为。”
    问话之人，是一高大朴实的光头男人，披着一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着胸膛，双手合十，眼睛似睁似闭，目光所投注的方向，那里，正有一男人盘坐在大石之上。
    “这并不是放任，是我抓不住他，既然抓不住，那就不必再忧心，迟早有再会面那一天。”被称为世尊的男人倚靠在一根支柱上，也盘坐着。
    祂是“释迦牟尼”。
    而问话的光头男人，正是五位真佛之一，与吉祥天女共同执掌天界轮回之城的摩醯首罗。
    “我不懂。”摩醯首罗老实地摇摇头。
    “不懂就是不懂，也不必懂得，该懂得自会懂得。”“释迦牟尼”笑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摩醯首罗似乎有话想说，但又犹豫着，无法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摩醯首罗，你不可欺骗你自己的心。”
    “是，摩醯首罗明白。”
    听闻世尊教诲，摩醯首罗乖乖低下头应和，然后诚实地吐露出心声：
    “世尊为何要这么做？”
    “此番大雪，整个轩辕府受灾，民不聊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怕是大半的人口都丧生于此……摩醯首罗，实在是不忍心……”
    看来，包括摩醯首罗在内，几位真佛对于世尊布置下“昆虫”佛器另有目的都有了解，也能猜出这场诡异的大雪是源自“释迦牟尼”，可也是不知道目的所在。
    与吉祥天女和文殊冷眼旁观不同，摩醯首罗不愿意看到苍生如此受苦，便忍不住向世尊询问原由，内心里希望可以阻止这一切。
    “你着相了。”
    “释迦牟尼”淡淡地瞥了摩醯首罗一眼，眼中并没有责备，相反，十分地温和，令人舒心。
    “我曾说过，死亡与光明永远无处不在，开始、终结、相伴、相克……我执掌轮回，死亡于他们而言，同样是光明的新生。”
    “万物流转而又如不动，轮回往复黑夜之后便是白昼，每一日都各不相同，却又都同为一日。”
    “我知道，也理解世尊所言。”
    摩醯首罗并非愚钝之人，相反，他十分有悟性，不然也不会被留在“释迦牟尼”的身边。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将视线投注到了世尊身下那块大岩石的旁边，一条宽敞的河流奔腾涌动着，一块浮木正顺着水流冲下来，忽然说：
    “世尊，您曾教诲我说，若这顺水浮木没有被河岸阻顿下来、没有下沉、没有遇到沙洲、没有被拾起来、没有堕入涡流或从内里枯烂，它便可以一直流入海里。”
    “可如今，若我不做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这浮木就已从内里开始朽烂了，迟早会在入海的途中沉没，或是自我毁灭。”
    “我过不去心中这一关，我……”
    “那就去做。”“释迦牟尼”直接打断了摩醯首罗的话。
    “想做什么，问过你心中的‘佛’便是了，不必于我过问。”
    摩醯首罗愕然抬头，随后，看着世尊温和并无责怪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坚定，不再优柔寡断。
    他跪在地上，额头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地面上轻触，然后起身，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释迦牟尼”依然倚靠在天然的支柱上，看着自己的这位弟子离开。
    应该说，五位真佛，每一位都是祂的弟子。
    “世界本是幻象，但这幻象的形式并非杂乱无章——它的模式正是神圣实在的一部分……”
    忽地，“释迦牟尼”竟叹了一口气……
    ……
    “出来了……”
    恢复了原本模样的叶清，脱离了神话梦境，又一次回到了梦境世界之中。
    这里一如既往地安静，只能听见隐约听见某种模糊的耳语，像是细小的气泡声，放眼望去，入眼处，皆是深沉的白雾茫茫，闪烁的星点隐没于雾气蒙蒙之间，似有似无，若即若离，提供着微小的光芒。
    紫色光晕从雾气的细微缝隙中渗漏而出，悄然亮起微弱的摇曳辉光。
    但是，他所处的这块区域却没有梦境小屋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一片美丽葱郁的森林所包围着。
    森林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宛若一块碧蓝色的镜子，倒映处出天空的画面，又像是一颗天然的纯净宝石，就这么镶嵌在地面上。
    不过，尽管这风景十分吸引人，叶清出现的位置，却距离这湖泊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湖泊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至于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加大神话梦境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差距因为梦境世界本身的诡谲，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变化，越远越好。
    这里的“远”不能单纯以生灵感知来定义，毕竟，只要掌握坐标，从梦境世界回到现实世界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这座森林，就是叶清暂时发现的一处非常好的地方，时间流速的差距尽可能地大了不少。
    “先回去一趟，还没有给卡拉那写信，汇报任务详情呢……”
    他微微一笑，走进了白雾之中。
    森林里，依旧寂静，只有那澄澈的占据了森林中心的湖泊，忽然发出了一声“扑通”的声音，似乎有谁落水了，似乎又像是什么在跳动着……
    ……
    走了一段路之后，脱离了森林，便又能熟悉的景象：
    小屋间，是未知材质做成的街道，地上铺着带脉络的抛光石块，切割成角度怪异的形状，遵从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怪异的对称法则。
    街道两旁的小屋，依旧规则又无序地排列着，长着奇形怪状的模样，爬满了的细小的虫子、掉落的一块块烂肉、大片飞舞的绿色尘土……
    木制、铜制、石制的，尖顶、圆顶、方顶的，红的、黄的、绿的、各色斑斓的……
    血肉淋漓，黏腻浑浊，充斥着极致的混乱感，肆意地诠释着扭曲与怪异……
    偶尔遇见的几只黑影怪物在白雾中游荡着，微弱的嘶鸣被奇异地消弭了，情不自禁地向着唯一的现实生灵靠近，但又没有发动攻击。
    只有有脚步声响着，打破了安宁。
    细细的，碎碎的。
    突然，意外的尖鸣撕裂了原本的和平……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血液相关的能力

    那尖鸣来自一只巨大的蜘蛛，足足有三四米高，通体漆黑，两只硕大的如同黑曜石的眼睛下方，还镶嵌着一颗颗紫黑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身体披着一层不起眼的细长的绒毛，似乎在蠕动着。
    八只细长的蛛腿支撑起了这个庞大的身体，尤其是那圆滚滚的腹部，带有十足的压迫感，以及诡异的恶心的感觉。
    这只蜘蛛怪物并不像那些黑影怪物一样，在白雾之中就无法发动攻击，而是可以自由行动，就和上次攻击叶清的那群诡异的鱼群一样。
    不过，这种怪物也不会像黑影怪物一样在白雾游荡，除了部分特殊的存在，大多都有自己的固有的领地。
    会出现现在的情况，还是因为叶清身上的“味道”，吸引着它们，另外，这只蜘蛛怪物的领地可能离这里不太远。
    蜘蛛怪物张开嘴，上下各有一对恐怖钳子的嘴巴再度发出尖鸣，朝着自己的猎物冲了过来。
    叶清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就是这么一瞬间，背后长出来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双眼猩红，各方面的素质都得到巨大的提升，手往旁边一别，一把剑出现在了手里。
    那是超凡物品——不灭之剑。
    没有任何特殊效果，但无法被摧毁。
    黑色翅膀一扇，刹那间，叶清就躲过了蜘蛛的两根蛛腿的刺击，而且，矮着身体，直接冲到了冲到蜘蛛腹部下方的区域，一点没有留情，狠狠地往上一刺，同时，借着向前冲刺的力道，继续一划。
    剑很顺利地刺了进去，并且，也划拉出一个足有几十厘米长的大口子，但是，这巨大的伤口却没有鲜血迸溅出来，也没有内脏流出来，往里面看，反而是黑漆漆的一团，看不清晰，又似乎黏糊糊，不断在蠕动。
    见状不妙，叶清赶紧离开了蜘蛛腹部以下的区域。
    只见蜘蛛的圆滚滚的腹部稍稍瘪了几分，然后，那巨大的伤口中便跳出来几十只拳头大小的白色蜘蛛，通体透明，有神秘的絮状物在身体内的各处飘荡，看起来还有些好看。
    但，当你看到这白色蜘蛛同样狰狞的外形，以及其恐怖的数量，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就不会再有别的想法，只有恐惧和恶心充斥。
    那白色蜘蛛和它们的母亲一样凶恶，看见叶清就仿佛看见了某种美食，疯狂地朝着他的方向爬过来。
    “嘶啊……”
    “嘶啊……”
    ……
    虽然这对翅膀无法支撑叶清飞行，但起码短暂地浮空并进行移动还是可以的。
    于是，靠着背后的翅膀，他成功避免了与这群白色蜘蛛接触，并时不时地砍上几剑。
    这些白色蜘蛛十分脆弱，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可每一次被斩杀，都会直接炸裂开来，然后变成更多的白色小蜘蛛，像是不断在进行繁殖分裂一样。
    到后面，数量多到连叶清都只有躲避的份。
    那巨大的黑色蜘蛛用白色蜘蛛拖住了猎物，没有加入战斗，悄然间，已经在附近的地方，以那些梦境小屋为依托，织起了繁密的蜘蛛网，密密麻麻地一层又一层相互覆盖，只留下极小的孔隙。
    更可怕的是，那蜘蛛网如同有生命一般，像是心脏一样鼓动着，一个又一个蛛丝组成的卵倒吊垂下来，孵化出了更多的白色小蜘蛛。
    这种恐怖的场景，常人看去，就要立马被吓晕，即便叶清心理素质过于常人，自身也不算普通，也是被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机立断，没有再犹豫，手中不灭之剑消失，手掌虎口位置的长条的扭曲的黑色图案消失，一根手杖出现。
    红木的杖身染有一条条漆黑的纹路，像是扭曲的乌鸦，也像人形的死神使者，至于顶端镶嵌着的红色的宝石，内部荡漾着七色的光辉，还有不同形状的怪影，在光辉里闪烁。
    正是异变的神奇手杖。
    现在的叶清，不再只能拿着，而无法使用，也拥有了一部分的控制权：
    【异变的神奇手杖（梦境态）】
    【操控血液，施加影响；
    聚合血液灵性，恢复活力与青春；
    制造血疫；
    制造血族，控制血族思想；
    变化成为蝙蝠，可以自蝙蝠身上复活；
    与血族同等的夜视；
    召唤死神使者（封印中）；
    转化死亡后的生灵（封印中）；
    叩问死亡，即死效果（封印中）；
    勾连梦境世界，与现实交互（封印中）；
    改动生灵梦境（封印中）；
    使故事与传说降临（封印中）。】
    而与死亡和梦境相关的能力，则完全无法动用，死亡的权柄被“释迦牟尼”夺走，在祂的手中，梦境的权柄“活性之神”则自己留着。
    与血液相关的能力，叶清则可以自由动用。
    不得不说，这一方面，“活性之神”算是十分地实诚。
    叶清拿着手杖一挥，灵性涌动，激活手杖的其中一项能力，顿时，身体炸裂开来，并非血肉四溅，取而代之的，是足足有数百只的蝙蝠。
    每一只蝙蝠都可以说是体型巨大，最小的，展开翅膀也可以有一米的长度，爪子尤其锋利，闪着寒光，似乎淬了剧毒一般。
    聚拢的蝙蝠四散飞开，睁着猩红的眼睛，同样疯狂地扑杀在那些蜘蛛的身体上，宛如天敌降临一般，蜘蛛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即便是一次次炸裂开，增加数量，也没有了作用，因为这种分裂也是有限制，当体积小到只有大概芝麻大小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分裂下去。
    对于这群凶恶的蝙蝠而言，再小也无济于事，因为除了爪子，它们还可以喷吐出一种血色的雾气，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蝙蝠状态下，还也并不畏惧这些蜘蛛所携带的毒素。
    巨大的黑色蜘蛛母体同样难逃劫难，在上百只的大型蝙蝠的围攻之下，即便疯狂挣扎，还反杀了数十只蝙蝠，也最终无力以继，在缭绕的血舞中融化成为一滩脓液。
    当一切结束时，蝙蝠依次散去，叶清的身体重新出现在这里，手中拿着手杖，大概唯一的异状，就是灵性消耗有些大，脸色微白，同时，耳边隐隐传来无数的对群鸦之主的赞美声。
    “异变之后，居然连变身蝙蝠之后，无法携带这根手杖的缺陷，都一并解决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卡特铎兰的事件

    “使者大人，这是您要的资料。”
    杀死了那只巨大的黑色蜘蛛之后，并没有收获什么战利品，因为，都被蝙蝠喷吐出的血雾给腐蚀得差不多了。
    这之后，他没有在梦境世界逗留，根据坐标，回到了他在群鸦小镇的住所，在休息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得知使者大人已经回归的劳洛斯，特地在第二天过来，送上来一份资料。
    那是叶清早就吩咐下去的任务，来自于卡拉那的委托。
    不得不说，在体量如此巨大的黑鸦教团的运作下，很多事情的效率都非常之高。
    这还是中间离开了几天，八月三号的时候叶清进入了神话梦境，今天是八月六号，不然，早就会送到了他的手上。
    劳洛斯没有逗留，行过礼之后就离开了，甚至都没有过问这些天使者大人的离开是因为什么，这不可能会瞒过教团，即便他们没有刻意地设下监控。
    抛开劳洛斯黑鸦教团主祭的身份，不得不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相处，容易引起别人好感的人，连叶清一样也不例外，不自觉有所改观。
    至于服侍叶清的人，依旧是由还有些呆呆傻傻、没有完全恢复的约翰·阿维尔森负责，给他的工作都能完成，剩下的时间里都在发呆，神思恍惚。
    端上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后，约翰就暂时离开了房间。
    叶清没有着急地召唤卡拉那的信使，先把资料打开自行翻阅，想要看看，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这位真正的神话如此关注。
    资料在桌子上摊平：
    “七月十七黑鸦教团小祭礼过后，卡特铎兰帝国内，风雪神教以及腐烂教会下达命令，加紧了收拢信仰的脚步，仅在十天里，就相继在李希比安、耶鲁科恩、萨迪奇科、西雅特兰、古丹琪可五个城市设置起了教堂，并派发食物，以此迅速贫民收拢信仰……腐烂教会教皇安东尼奥·塞萨尔·叶格罗斯曾赶赴帝国国都，与风雪神教教皇会面……”
    “卡特铎兰帝国法律正在进行相应的修改，减少了各城市对于黑鸦教团的神庙的优惠以及让利，部分城市所实行的‘信徒税’被禁止，不再合法……于七月十九日，祭司丽塔·马托斯与安·斯米尔诺夫正式加入律法参议，预计最早将在明年初得到施行……”
    “七月二十五号，在萨迪奇科内，其中一座附属的小村子出现了罕见的小型的魔兽潮……据查，当时所有出现的魔兽均分外狂暴，超出了平均水平，对于灵性的渴求被放大，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原因不明），从村子靠近的森林的最深处跑出，将一座村子屠杀一空，包括一位黑鸦教团一位值守的见习祭司在内……”
    “据悉，血之俱乐部活动异常，派出成员在各大城市搜索，频频出没，现出身影，不少与血之俱乐部关系亲近的贵族也得到了消息，提供人力和财力的帮助，其中，贝卡亚特的古拉特伯爵与之接触最为密切，很可能达成了某种合作……推测是接到了血之俱乐部背后的神秘组织者的命令，在寻找着什么，但具体目的不明，猜测为一个人类，不排除为其他种族，血之俱乐部称其为‘标记者’……”
    “七日联盟依旧执着地寻找着神话传说中存在的‘蜃景’，自七月二十四号起，多次发现其成员出现在耶鲁科恩，疑似发现了一处神秘的古代遗迹……魔法乐园编纂《魔法之书》，于七月二十六号完成初步工作，将已知的流传较广的大部分秘术和仪式魔法收录其中，由魔法乐园首领进行修订，预计在九月初完成，并将于修订完成后首次进行魔法之灵的诞生和召唤仪式，届时祭司米洛斯·马里奇将作为观众出席……”
    “七月二十九号，月亮结社首领卡玲·勒布兰克被其女儿——‘诡面少女’卡莉娜·勒布兰克袭击——据猜测，可能是恩赐‘笑巫’带来的代价，致使进入发狂的状态——卡玲·勒布兰克陷入重伤，‘诡面少女’独自离开，下落不明……不久之后，月亮结社首领很快恢复过来，疑似受到了月亮结社全体成员所信仰的那位代表月亮存在的号召……”
    “八月一号，李希比安有古代遗迹出土，已由帝国代表团，以及黑鸦教团辅祭马克·鲁宾斯坦带领的人手开始进行挖掘，暂未有结果……”
    “八月四号，朝圣者群体主动离开了卡特铎兰帝国的范围，朝着亚鲁特王国的方向迁移，目的不明……”
    ……
    一件件下来，大概有十多条，因为叶清的交代是：卡特铎兰帝国内，近些天所发生的值得注意的大事。
    这样，才不会有所遗漏。
    政治上的事情没有特殊的地方，近些年卡特铎兰帝国与亚鲁特王国和阿卡恩联邦都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冲突，相安无事，反倒是阿卡恩联邦内，听说有小型战争的预备举措。
    至于信仰的划分，以及黑鸦教团的让步，这是在小祭礼中，腐烂神亲自试探，展现出颓态之后，必须做出的决定，毕竟以往的黑鸦教团一支独大，实在招人嫉恨。
    其余的事件则暂时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地方，唯有关于七日联盟的描述，更让叶清确认了七日联盟与七日之神有着非同寻常关系。
    毕竟，石头神和七日之神，都与神秘的蜃景有联系：
    祂们早有预谋，与黑暗的力量联结，焚毁了周五和周六的蜃景，刺瞎了石头神和七日之神……
    说不定，七日联盟就是在七日之神的余晖之下建立的，甚至，七日之神未必死透了，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将这些资料包起来，然后写了一封简单的信附带，表示友好的问候。
    布置好仪式之后，他开始念诵咒语，灵性同时涌动：
    “我！”
    “以我的名义召唤：”
    “来自深海的使者；”
    “风与光的眷者；”
    “贤者之眼；”
    “独属于卡拉那·霍奇夫斯的信使！”
    当咒语念诵完毕，伴着层层叠叠、环绕耳畔的虚幻水声，那只奇异的奇犽塔再次出现在了眼前，银白色的轻柔旋风和微光在它的周身环绕，一条橙黄色混着蓝色与绿色的丝带穿过旋风，伸展出来，将信封卷走，没有停留，直接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入梦

    到了八月六号的夜晚。
    月亮拨开乌黑的云朵，准时地现出了银白色的身影。
    这里的月亮没有不变之城里看到的月亮美丽，莫名有一种缺失，就像是失去了某种最为核心的东西。
    这是很平常的的一天，透过落地窗，在涌动的黑暗之中，在似有似无的乌鸦的鸣叫之中，遍布森林的大地点化成一片几乎均匀一致的颜色，仿佛色块的随意泼洒，组成了汹涌的海洋，还有些泥土与植被散发出的略微有点儿难以描述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在月光下，呈现出银白至暗绿色的渐变，在褶曲横亘的大地上蔓延，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伊格纳西奥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以及一个稍稍显得卑微和低怯的声音，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显得有些脆弱的声音。
    自在“无法逃脱的监牢”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精神折磨，加上恩赐“诗歌之拥”所带来的代价，即便在群鸦小镇上，约翰·阿维尔森已经是个小有名气、十分友善的吟游诗人，甚至有女孩子表达过自己内心的喜爱——但依旧无法使真正的约翰·阿维尔森痊愈。
    这样的症状，以后会持续一段时间。
    叶清收回视线，门外的约翰·阿维尔森正在呼唤他，自从从卡拉那那里知道了这具身体的原名之后，他对外一直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我的名字是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
    尽管他的内心对此并没有太多的认同感。
    “进来。”叶清坐在一张铺着红丝绒毯子的椅子上，没有动弹。
    门被打开了，一个偏瘦弱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较瘦弱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
    可惜，如今的这位吟游诗人失去了他的褐色圆礼帽，还有他的竖琴，变成了一个还算称职的男仆。
    “伊格纳西奥先生，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吗？”
    “不用担心，在这里躺下，安心睡上一觉就好了。”
    叶清的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容，拍了拍不远处的床铺，示意约翰躺上去。
    即便此时的约翰已经失去了大多数的记忆，包括很多常识性的知识，但还是隐隐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的预兆，往往会发展到一个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可惜，即便心里有着恐惧，他还是没办法拒绝，不光是因为此时他的身份，主要是那份“奴隶契约”的影响，任何时候，都无法拒绝主人的命令。
    约翰只好乖乖躺下，闭上眼睛，身体紧绷着，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当然是他想多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睡意。
    月亮暂时被黑云所遮蔽，而星辰神秘的光线穿过窗户，照亮了房间，时间消逝，心灵失去了应有的洞察，变得琐碎与虚妄，意识逐渐沉醉。
    当天空中乌云密布，遮住了漫天星光的时候，约翰终于安然入睡。
    叶清就坐在入睡的约翰旁边，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他叫来约翰，是突然想到了可以用入梦的方式治疗他的精神上的疾病，他记得，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过。
    虽然只是提了一句，但他觉得，会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因此便把约翰叫来，实施这个计划。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快入睡，自然是因为叶清做了点小手脚。
    掀开枕头的一角，他取出来一只包裹在类似琥珀的晶体中的眼珠，正是超凡物品“安眠之眼”。
    说实话，他很少用到这件物品，毕竟效果并不算强大，在战斗中，可能只会让敌人产生些微的、很容易被驱散的睡意，即便是黑鸦教团内，也是利用几百颗组合在一起，布置了一个大型仪式，才有了恐怖的效果。
    当然，如果单单只是对普通人，或是没有抵抗的人，带在身边，都有非常好的催眠效果。
    这时候，如果叶清真的再以血液涂抹在“安眠之眼”上，驱动它的效果，是真的可能让约翰陷入永久的安眠的。
    当然，他没有这个想法。
    随手将“安眠之眼”扔进一个装有水的水杯，眼睛的表面立刻覆盖上了一层黑膜，像是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叶清又取出来一块黑色的结晶体，散发出诡异的光芒，看上去隐隐有些邪恶，让人觉得不适。
    这是他利用从梦境世界获得的诡梦结晶制作的噩梦辐射器，可以持续地向外辐射力量，使人陷入噩梦之中。
    上一次查找资料的收获，这一次顺手做了，正好用得上。
    他将这件噩梦辐射器再次埋在约翰所枕着的枕头之下，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效果，约翰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在叶清看来，引出约翰·阿维尔森内心的噩梦，一步步引导，才能更好地治疗，实在不行，也可以借此机会窥视到约翰内心所潜藏的秘密的一部分。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梦境里面，一定会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利用恩赐“梦境行者”，他进入过不少次梦境世界，看过那怪诞却又有诡异的美感的景色，自己的梦境都进过，但进入其他的一个、有自我思想的生灵的梦境，还是头一次。
    不过，必须要小心，他的存在会引导梦境发生持续性的畸变。
    即便是在他自己所构建的神话级别的梦境之中，都引起未知的畸变，创造了诡秘的林家村，引来了一位名为“大衮”的神秘存在的力量辐射，不得不将其封印起来，与神话梦境割裂开来——由此也可以见得，与恩赐如影随形的代价，是无视级别的存在，已经更类似一种规则了。
    “走……”
    心念一动，他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被噩梦缠绕的约翰·阿维尔森。
    窗帘没有被拉上，窗外，月亮隐去身影迟迟没有显出身形，群星组成的冠冕正闪烁着光辉，群星映衬下，即便再精妙绝伦的城垛和阶梯与之相比，都显得渺小，如此晦暗、遥不可及……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空不再澄澈

    马车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滚动着，左右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缓缓向前驶动，承载难以想象的重压。
    年幼的约翰·阿维尔森就坐在马车里，一头湖绿色的头发此时有些发蔫，脸上的雀斑也失去了活力。
    他身边坐着的是他的妈妈，那个挺着大肚子、脸色苍白的女性，马车的颠簸显然让这位女士感到了不适，但还是强忍着。
    约翰没有说话，只牢牢地抱紧了怀中的一本书，那是一本诗集，没有名字。
    从马车的窗口可以看到，东方的天空泛起灰白，灰白又变成镶着金边的玫瑰色光晕，接着，一轮红日漏出了燃烧着的边缘，穿过已经消逝的轻微的沙尘出现在他的眼前。
    浓郁的白烟在古老的巨石和丛林间肆虐，这时候的天空依旧澄澈。
    约翰听到了一声悲鸣。
    听不真切。
    来自很远，也很近的地方。
    不久后，马车终于到了地方，停下了忙碌的脚步。
    约翰牵着自己妈妈的手，下了车，那里有着一列队伍，为首的是一个男人，对两人的到来表示了迎接。
    那是亨利·西德尼爵士，约翰的妈妈给他找到的新的父亲，也许以后，他会被叫作约翰·西德尼。
    亨利·西德尼爵士身形壮硕，生满白牙的大嘴四周围了一圈乌黑的胡须，一直向上蔓延，几乎要将那对小眼睛遮盖，粗壮的大腿套着紧身裤和高筒靴。
    约翰的母亲没有第一时间挽上爵士张开的手臂，而是跌跌撞撞地走到路边，吐在了一种类似羊齿的蕨类植物上，它们在林木间密集地生长，羽毛形状的叶子连成一片汪洋，灰色的茎干犹如蛰居地下世界的生物伸出地面的手臂。
    始终陪在自己妈妈身边的约翰，蹲下的同时，发现了一块石头，来自森林的石头，光阴给它裹上了一层苔藓，把这层苔藓擦掉之后，发现石头的表面平坦光滑，上面刻着一只眼睛。
    一只人类的眼睛。
    他为此感到疑惑，几乎就要张开嘴询问自己的妈妈，但，很快关心地靠过来的西德尼爵士挤开了约翰，将他的母亲扶起。
    很明显，这个新的父亲不喜欢约翰，看向男孩的眼神甚至可以说得上凶狠，让人害怕，就像一只“狼”。
    而令人感觉好笑的是，他似乎满心期待着约翰母亲肚子里的那个属于他的孩子——一个男孩的降生。
    似乎所有人都如此确信，那就是一个男孩。
    就在道路旁不远处的森林里，约翰隐隐看到了三根残破的石柱，几乎隐没在高大的羊齿蕨丛中，灰色的柱身雕刻着奇异的同心图案，中间那根柱子刻了一张人脸，饱经岁月侵蚀，凝视着森林深处。
    可没等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一探究竟，就被一个女人的声音唤回现实，再看过去，石柱彻底隐没了。
    呼唤的女人作着明显的女仆打扮，高高瘦瘦，比起很多男人都要高很多，像一根细长的竹竿，脸色阴沉。
    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干涩，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的那种刺耳，但具体说了什么约翰却听不太清楚。
    大意是要他赶快回去，跟上爵士和新的爵士夫人的脚步，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和食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约翰没有违抗这种“命令”。
    是的，在他眼里这就是一种命令，让他远离了曾经的家乡，而不得不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格格不入的地方，甚至，要接受一个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新的父亲。
    仿佛，原本的父亲，就这么抛弃在了过往，无论什么痕迹都再也留不下来。
    以至于，约翰·阿维尔森向他的妈妈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结婚？”
    她的母亲慈爱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但还是那么温柔，就像以前一样：
    “我孤单了很久，我们的生活需要支撑，亨利是这个最好的选择。”
    她看向约翰，看向他手里正抱着的那本诗集，忽然生起气来，说：
    “你不该带着它，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多看一看这个世界，而不是看这种只会歌颂爱和和平的幼稚的诗集，它什么都教不会你。”
    这是在说这本诗集，也是在说约翰真正的、曾经的父亲。
    约翰的母亲名叫卡门，只有三十二岁，却已经成了寡妇，因此，在看待事物方面，十分极端，要么无端鄙视，要么莫名地畏惧。
    这个世界带走了她的全部所爱，将它们吞进嘴里、碾为齑粉。
    在卡门的眼里，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改嫁，她深信这个世界是由强大的男人统治的，只有强大的男人才能保护她们母子的安全，为此，她不惜将过往都抛弃掉。
    可惜，她的孩子暂时还不明白。
    然而，或许卡门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也某种程度上十分幼稚，而且还是相信着这世界上最危险的爱，相信一个童话——那就是，这个世上存在能够拯救她的王子。
    正是亨利·西德尼爵士，为阿卡恩联邦立下了赫赫战功。
    约翰忽然有些伤心，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伤心。
    或许是因为这里肉眼可见的、到处都是的灰色制服，以及那冰冷的钢铁房屋，没有一丝丝温度……在这样的环境中，约翰几乎难受得无法呼吸，半刻都待不下去，一心只想回到家里。
    然而，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他的家。
    当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时候，悲伤不由得加重了。
    窗外，那些被砍伐后留下的树木尸体仍留在空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和无助的悲鸣声。
    它不希望有人类待在这里，用他们肮脏的脚印践踏这里。
    它更希望待在森林之中，聆听森林之中无处不在的平凡的神谕。
    可是，它还有生命力，树根将一直向下扎进去，并慢慢在某一场雨后发出嫩芽，用茂密的树叶遮盖钢铁的屋顶，用坚韧的树枝缠绕钢铁的墙壁，深深地，紧紧地，将它们全部再次成为森林的一部分。
    就在树桩的不远处，浓郁的白烟滚滚，这一次，天空都不再澄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去森林，它在呼唤

    对于约翰·阿维尔森来说，这本诗集是最好的礼物，是父亲送给他的，他不认得字，却认得里面写了什么。
    但卡门，约翰的母亲似乎并不明白这一点，因为她不像自己的儿子那样，把书本当成庇护所，也不会允许书本把她带进另一个世界。
    她只能看见自己置身的世界，相信钢铁带来的力量，而她本身，却只是柔弱的一株菟丝子。
    格格不入。
    每天的早晨，吵醒约翰的，不再是家禽和家畜的叫声，而是齿轮的运转声、机械的轰鸣声、火焰燃烧的炸裂声，以及偶尔的、密集的劈砍声。
    属于亨利·西德尼爵士的领地在扩大，树木在一颗接着一颗倒下，悲鸣声却越来越远。
    即使有母亲在身边，约翰也害怕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睡觉，不过他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吩咐。
    当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名义上的新父亲和士兵们正站在外面的空地上，没有注意到他。
    约翰也不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听。
    毕竟，好奇是小孩子的天性，了解成年人的秘密意味着学会理解他们的世界——以及如何在那个世界中生存。
    ……
    负责站岗的卫兵抓获了两名违反宵禁出来猎兔子的人，这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但出乎意料的是，出了这点小事都惊动了西德尼爵士。
    所有军官和士兵都知道，西德尼爵士在这么晚的时候，非常讨厌被人打扰。
    已经入了夜，挂在天上的月亮就像是一把饥饿的镰刀。
    “八点钟的时候，我们发现西北方向有动静，”有士兵报告，“是枪声，我们搜查了可疑地区，抓获了嫌疑人。”
    两个俘虏：一个是老头，另一个年轻许多。
    他们的脸色都异常苍白，像是病弱的患者，因为在树林里活动，他们的衣服脏兮兮的，眼神暗淡无光。
    “我们在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个。”一名士兵递给西德尼爵士一支旧步枪，“开过火的。”
    “我们在打兔子！”年轻许多的那个男孩愤怒地辩白道。
    “我让你说话了吗？”西德尼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老头非常害怕，膝盖一直在抖，他是在为这个年轻的大男孩担心，那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我们不过是些农民。”做父亲的说，试图把西德尼爵士的视线从他的儿子身上引过来。
    “继续。”
    西德尼爵士扬扬下巴，让老头继续，看起来，他喜欢看人们向他求饶。
    “我带我的儿子去树林里打兔子，我们需要兔子，换些钱，我的女儿生病了，需要这些钱。”
    “兔子……”西德尼爵士说，“真的吗？”
    “西德尼爵士，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儿子说，“如果我父亲说他是出来打兔子的，那么事实肯定就是这样。”
    他把自己的所有表情都隐藏在低垂的眼睑之下，但他的嘴唇背叛了他。
    “我让你说话了吗？”
    西德尼爵士再一次重复了这个问题，随手拿起盛水的瓶子，猛地戳到男孩的脸上，又把破玻璃瓶上的碎渣扎进了男孩的眼窝，一遍又一遍……
    锋利的玻璃切碎捣烂了年轻人的脸，把皮肤和肌肉变成血腥的泥浆。
    父亲的哀号比儿子的惨叫还要响，泪水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纵横流淌。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凶手！”
    ……
    “啊……”
    约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下意识地想要叫出声音来，但幸好，一双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
    没有一点声音漏出来。
    “嘘！”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于照顾约翰以及他的母亲的那个女仆，像一根细长的竹竿一样的那个女仆。
    “不要说话。”
    “他会注意到的。”
    女仆警告道，等到约翰点点头，她才松开了手。
    约翰紧紧咬着牙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身躯如同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面色如同纸一样发白。
    他想说话，想问为什么，想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但不敢说话，生怕那个恶魔注意到。
    直至枪声响起，子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农夫的心脏，先后穿过他肮脏褴褛的衣服和硬纸板一般单薄的骨架。
    森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西德尼爵士带走了两只死兔子，吩咐道：
    “做个简单的炖菜，把后腿的肉烤了。”
    ……
    “走，结束了。”
    约翰还在发呆。
    或许，她应该捂住约翰的眼睛……看着这一幕，竹竿女仆暗忖。
    在这个地方，她对这种事早已见惯不怪，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的心也已经蒙上了一层霉斑，变得不再敏感。
    “去哪？”此时还有些恍惚的约翰还陷在迷茫之中，不敢相信与自己母亲结婚的人，会是这么一个可怕的恶魔，下意识地问道。
    “去森林里，它在呼唤你。”女仆如此回答道。
    这时候，她表现得更像一个女巫，独自一人的女巫，只是不知道，是邪恶的女巫，还是善良的女巫。
    言语中带着诱惑。
    这种诱惑通常很难立刻幻化成形。
    起初，它往往只是徘徊在你耳边的一个声音、向你投射过来的短暂一瞥、一次突如其来的欺骗……
    但是，它往往会趁机膨胀生根，一直往最深处的地方扎根。
    最终，再也无法拒绝。
    约翰正是这样，当女仆提到森林的时候，他突然联想起了前几天刚来的时候看到的那种奇异的景象，还有来自森林的蛊惑。
    至于那颗刻着人类眼睛的石头，依然被保留在他的手里。
    于是，这一刻，他选择顺从了女仆的话，往森林里走去。
    一路走进院子，在这里，约翰只能看见耸立的钢铁房屋和工厂，闪烁着令某些人赏心悦目的金属光泽。
    对这些人来说：
    是秩序；
    是力量。
    无论树木还是人，都会被钢铁的刀刃轻易收割……
    然后，约翰走出了院子，路过陈列着的、密布着的树木的尸体，听到悲鸣声越来越近，仿佛受到无法抗拒的蛊惑，即便鞋子被晚上的露水打湿了，野草钩住了他的衣摆，全然不顾……

 第二百三十九章 潘神

    进入森林之后，约翰又看到了那三根残破的石柱，这一次，这三根石柱不长在高大的羊齿蕨丛中，而是被浓密的丛林和灌木包围着。
    灰色的柱身雕刻着奇异的同心图案，中间那根柱子刻了一张人脸，饱经岁月侵蚀，凝视着森林深处。
    靠近以后，约翰发现，那张石头人脸少了一只眼睛，就好像拼图缺了一块，等待别人帮它补齐。
    他握紧了那块刻着人眼的灰石头，走上前去。
    石头面孔的鼻子下方深深地刻了许多直线，组成一只张开的嘴巴，里面的牙齿残缺不全。
    莫名地，这让人感到害怕。
    但在这一刻，约翰竟意外地将恐惧全部给抛弃掉了。
    然后，他将眼睛填上去，主动地将这块“拼图”补齐。
    当人脸被补齐的那一刻，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声音冒出来，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就这么出现了在他的眼前。
    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他不想再回头。
    这一刻，约翰无法分清楚，心中驱动他的前进的，究竟是恐惧还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好奇心。
    地上的幽深洞口张开嘴巴，等着男孩走进去，里面有一道长长的阶梯直通地底下，根本数不清台阶究竟有多少级，看上去仿佛没有尽头，径直往深处延伸，被黑暗所吞噬。
    一股潮气从洞口中涌出，约翰再一次感受到一阵恐惧，同时也感受到了冒险的召唤。
    沿着阶梯一直向下走去，越来越深入地下。
    当抵达底部之后，阶梯不见了，只有一座跟他在森林里看到的人脸石柱差不多的石雕，看起来十分古老，高了不少。
    一切空荡荡的，只有这个石雕矗立着，仿佛从很久很久之前的岁月就一直是这样，没有改变。
    “有人吗？”
    约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呼唤着这里可能存在的某一个人，或者其他的不知名的生灵。
    “有人吗？”
    他勇敢地向前走了一步。
    也许是这一步触动了什么，原本一动不动的石雕颤动起来，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张长在石雕上的人脸睁开了眼睛，并看向了男孩的方向。
    这让约翰吓了一跳，但他还是没有后退，反而加大了音量，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勇气十足：
    “你是谁？”
    “我？”
    人脸的张开的嘴巴没有动弹，却从里面吹出了冷嗖嗖的风，组成了此时正在说的话。
    “名字是不重要的东西，我有好多好多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使用的名字，但现在已经不再使用了，那些人也不这么叫我了。”
    “这是一件很令人讨厌的事情，这儿的人总是念不对发音。”
    “他们现在叫我潘神。”
    石雕上的人脸发出的声音嘶哑而神秘，令人着迷。
    “你为什么把我叫来这里？”
    约翰就是这样认为的，不然，森林不会让他看见那奇异的石柱，不会让他捡到石头，不会让他来到了这里……这一切，肯定是这个潘神做的。
    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童话，又好像是一首诗，是常人不敢想象的。
    “嗯……”
    人脸一时间陷入了思索之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也许，他是在想着自己应该持有的目的？
    “不是我在呼唤你，是森林，是这片森林在呼唤你。”
    沉默了许久，潘神说出了这句话。
    “你是森林的孩子。”
    “不，我是我母亲的孩子。”约翰反驳道。
    “呵呵……这不重要，反正……”
    这句话，潘神说得十分含糊，以至于约翰没有听清楚内容。
    “这片森林需要你，我知道，你能够听到森林的悲鸣，它在哭泣，在向你求救……我也希望，你能够拯救它，把那些人类赶走，不让他们在这片土地继续肆虐。”
    潘神知道，这并不能能说服这个孩子，于是又继续说：
    “这样，你也能回到家乡去，回到你曾经的家园，和你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母亲和那个恶魔继续待在一起。”
    “他只要孩子，他会杀了你的母亲！”
    最后一句话，既是警告，又仿佛是一则必然发生的预言。
    带着恶魔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
    很久以前，树林还年轻的时候；
    它是生灵们的家园；
    充满了魔力和奇迹。
    这些生灵互相保护；
    睡在巨大的树荫下；
    但这棵树濒临死亡；
    树枝干裂，树干衰老扭曲；
    一只可怕的怪物在树根中做窝；
    浑身长满钢铁；
    它不许这棵树茁壮生长；
    将怪物杀死，树才能重获新生。
    ……
    “你去哪里了？”
    当约翰终于回到了属于西德尼爵士、他的新父亲的领地的时候，他的母亲卡门没有表达对儿子的关心，反倒是第一时间责骂出声：
    “你不能让这些泥巴沾到你的身上，这件新衣服让你看起来像一个王子，但现在，你又变成了一个泥孩子！”
    “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去了一趟森林。”约翰迟疑地后退了，声音有些低，但还是如实地说出了一切。
    “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那里很危险，有很多叛民流窜，他们会伤害你……不，不止是你，他们都是一群残忍的恶魔，会杀死每一个人，哪怕是小孩和老人！”
    卡门的声音很尖，让人耳朵生疼，不过约翰知道，她在关心自己。
    不，你的丈夫，西德尼爵士也是一个恶魔，所有人都害怕的恶魔，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约翰在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
    当那个名为阿莱维亚的竹竿女仆引着约翰进房间的时候，男孩犹豫着，还是选择问出了口：
    “你相信世界上有精灵吗？或者，其他的鬼怪和神明？”
    “我小时候相信，但现在不相信。”阿莱维亚回答道，声音有些阴沉。
    “那你为什么让我去森林里？”
    “我真的看到了，他说他是潘神！”
    “潘神？”阿莱维亚微微有些佝偻的背顿时直起来，但除了这句话，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了。
    女仆送男孩到了房间里，说：
    “我并没有让你去森林，你记错了……”

 第二百四十章 讲述童话的宴会

    周围黑沉沉的一大片，到处都是粘稠的一大片，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掉进了某片深海之中。
    在这种黑暗之中，约翰·阿维尔森只能挣扎着、摸索着前进，许久之后，才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在白色的月光之下，照亮了几个模糊的虚影。
    虚影渐渐清晰，最后化作两个具体的人形，一男一女：
    亨利·西德尼爵士，以及约翰的母亲卡门。
    他们站的很接近，有些太过接近了，以至于身形的边界几乎模糊的交织在一起，连成一片，有些怪异——月光雕凿出的幽影不自然地没有轮廓。
    寂静的世界在如同饥饿的镰刀一样的月亮的照耀下变得熠熠生辉，约翰蹲伏着，不知为何保持了静止，陪着自己飘摇的灵魂一起守夜。
    这个夜晚既不温暖也不寒冷，而是奇异地缺少温度。
    当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西德尼爵士和卡门在月光之下的动作骤然清晰，仿佛一场电影的帧数被拉升、距离迅速拉近。
    流畅的画面叩醒了约翰此时的盲目，他那被嘲弄的饥渴的听觉，也一瞬间觉醒。
    于是，在一片血色的光芒之中，西德尼爵士残忍地剖出了卡门腹中的孩子，嘴巴从从面部的位置一直往下拉，咧到了下巴，十分恐怖。
    孩子被高举起来，妇人死在了血泊之中……
    童话破灭，容器因此不再被需要了……
    ……
    “约翰，你怎么了？”
    女仆阿莱维亚干涩沙哑的声音唤醒了突然间陷入发呆、愣在原地的约翰，让他清醒过来。
    刚刚还在聊着天，讨论着晚上的宴会的事宜，现在却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仿佛被什么魇住了。
    在女仆的声音中，约翰半闭的眼睛猛地完全睁开，嗫喏着嘴唇，额头流出冷汗，面色隐隐发白，身躯隐隐颤抖。
    因为他隐隐察觉到了：
    刚刚他所看见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他没有陷入沉睡。
    而是一则预言。
    就如同潘神所说的一样，一则注定会发生的预言。
    邪恶的亨利·西德尼，这个残暴的恶魔，会像之前杀死那个年轻人和老人俘虏一样，杀了他的母亲，为的只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不！”
    “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约翰的心里这么想着，强行压制住内心涌出的恐惧，下了这个决定。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他仅剩的亲人只有他的母亲了。
    “看起来，你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还是不要参加今晚的宴会了。”
    阿莱维亚声音依旧刺耳，但却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自从那天约翰和阿莱维亚说过自己遇到了潘神的事情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有些改变了，阿莱维亚对待约翰多了更多的照顾，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
    “你需要休息一下，相信你的母亲会谅解的。”
    约翰这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答应了阿莱维亚的提议。
    ……
    到了夜晚，即便没有约翰的参加，宴会还是如约召开了。
    事实上，卡门已经渐渐察觉到了自己的新丈夫西德尼爵士不喜欢约翰这个孩子，非常地不喜欢。
    对此，她表示理解，在这一方面，很多男人并不能大度。
    甚至，这个幼稚的女人将其联想为甜蜜的一面，正是因为她的王子爱着她，是如此地深爱着，以至于不愿意有一丁点的分享。
    所以，对于约翰的不出现，她在遗憾的同时，还有些庆幸。
    也许连卡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为了自己的儿子约翰而改嫁给一个强大如同钢铁的男人，却渐渐将约翰视作两人相处时的沙砾，不起眼、无法忽视。
    与此同时，她正将大多数的爱倾注给肚子里的这个男孩——新的、美好的爱情的结晶。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笃信，这一定是一个男孩。
    ……
    西德尼爵士扫视着庭院，地上的水坑反射着残月的银光。
    没有等多久，陆陆续续有人在院子下了车，突如其来的强光无情地穿透了漆黑的夜幕。
    西德尼爵士手下的士兵连忙跑过去为车上下来的高贵的客人撑伞——每个抵达的宾客都认为自己在这个可怜的小地方举足轻重。
    他主动走进因为下过雨之后有些泥泞的院子，让泥水弄脏了他崭新的靴子，为一位妇人打伞，引她走进房子。
    很明显，这位妇人的地位很高，至少在这群人之中地位是最高的，连西德尼爵士——曾经在战场上获得赫赫战功，因而被总统授予极高的荣誉的大人物，也不得不尊敬。
    此时，卡门眼中流露出了恐惧，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在扫视着什么，很明显，他在找一个人，一个本应该到场却没有到场的人。
    因而，这位幼稚的女士不得不着急地低声问询身旁的阿莱维亚：
    “约翰呢？他本来应该在这里的！”
    她问出这句话，并非因为担心她的儿子，而是害怕她的新丈夫会不高兴。
    “夫人，他在休息。”
    阿莱维亚用刺耳的声音低声解释道。
    “他的精神很不好，即便出现在这里也很容易看出来，恐怕会让爵士不高兴。”
    卡门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这其中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西德尼爵士不再用目光扫视现场。
    “卡门，请允许我把大家介绍给你。”
    此刻，主人西德尼爵士的话将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卡门的身上。
    这并没有让卡门感到高兴，反而是羞耻和窘迫，因为，受爵士邀请的客人中，女人们都穿得比她华丽许多，她们身上的珠宝也让卡门的耳环相形见绌，像是小孩子戴的廉价首饰。
    尤其是那一个需要西德尼爵士亲自撑伞的妇人，把她的蔑视隐藏在灿烂的笑容背后，表情仿佛在说：他从哪里找到了她？她只是个毫不起眼的灰姑娘，不是吗？
    此刻，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西德尼爵士和这个贫穷的农妇结婚，只是为了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阿莱维亚从客人们的表情中判断，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但西德尼爵士的表现出乎意料，并没有为此感到羞耻，看向卡门的时候，反而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卡门也愈加感动，深陷其中。
    “那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妇人笑着问，这让卡门暂时忘记了其他客人鄙夷的神情。
    她早就应该料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一幕，当你感到脆弱和渺小时，保持沉默和不引人注目才是最安全的，但她非常希望自己的童话故事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约翰的父亲是一个吟游诗人，爵士非常喜欢他的诗歌。”
    “原来如此！”
    妇人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看起来，她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并不是真的想要了解她。
    吟游诗人的妻子，以前结过婚……客人们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可卡门依然迷失在自己编造的童话故事中。
    很久以前……
    她还在讲述自己口中以为的那个童话故事。
    “很久以前……”
    包含着爱意看着西德尼爵士，这个男人同样回以温柔的目光。
    这让卡门愈加坚信，自己的王子把她从贫穷、羞耻、无助的煎熬中救了出来。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温暖。
    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着这样的童话故事。
    “奇妙，哦，是的，非常奇妙。”
    妇人不易察觉地轻轻撇撇嘴，她只相信利益，或许，那类“英雄带着一大堆金币凯旋”的童话故事更符合她的口味。

 第二百四十一章 音乐家以赛亚

    约翰回到了自己在阁楼的房间里，他取出了一本书，一本被他藏在床底下的书，一本潘神送给他的书，一本巨大无比的书——竖立在书架上，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件泛着青铜的色泽、却并非青铜所制的巨大钥匙，只能被抱起，差不多有约翰整只手臂的长短。
    它就像是来自巨人之国的钥匙，从闪耀的群星中脱落下来，坠入了凡间。
    肉眼看不出什么缺陷，但，总给人一种不完整的感觉。
    这也是潘神给予他的，是一件礼物，不过不是送给他的，而是送给另外一个存在，一个被潘神称为“音乐家”的存在。
    潘神无法离开森林，也无法沟通任何存在，因为那浑身长满钢铁的怪物在时时刻刻盯着他，迟早要将他吞噬掉。
    有一瞬间的时候，约翰隐隐觉得记忆有些恍惚，但，他还是在这种恍惚中，点燃了三根蜡烛，并画出了把潘神教给他的陌生图案，以及念诵出那神奇的咒语：
    “神之声；”
    “梦境的囚徒；”
    “月光的化身；”
    “以赛亚·布拉德利！”
    “以赛亚·布拉德利！”
    ……
    他一遍又一遍念诵着最后的这个名字，到最后，他的嘴巴已经不受他的操控，而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影响，自己一张一合，发出的语言也逐渐变得陌生，与他所熟悉的语言有相似的地方，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当层层叠叠的虚幻水声在他的耳边响起然后又落幕地时候，一扇突然出现的门缓缓在他的面前打开，通往一个神秘的房间。
    看着那打开的大门，以及门后神秘的空间，有那么一小会儿，约翰差点以为自己迷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回到了某段早已被遗忘的过去。
    他走了进去，来到了一个神秘的房间，那房间看起来非常古老，天花板是彩绘的，但约翰没有去看头顶那些已经褪色的图案，他此刻的眼中只有房间中央的长桌，桌上摆满了金色的碗盘，里面全都是各种精致的蛋糕和饼干，各种点心，看起来就十分美味，异常吸引人。
    尤其是对于约翰来说，在来到西德尼爵士的领地之前，甚至过着经常吃不饱的贫穷日子。
    只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桌子尽头的那把椅子被人占了，坐在上面的正是潘神口中的音乐家——一个男人。
    他身后是个壁炉，跳跃的炉火照亮了他的脸。
    音乐家一动不动，脸上皱纹深刻，两颊苍白凹陷，头发浓密卷曲夹杂着根根银丝，乌黑一片的短髯也泛着点点银星，从外貌来看似乎四十岁不到。
    那张鹅蛋脸依旧颇为俊俏，额头光洁得像潘特里斯山上的大理石，高耸饱满一如神明模样。
    就像是一座从某处神殿废墟中挖掘出来的古老神像，不知怎么的降临在了这里。
    他的那双眸子乌黑深邃、炯炯有神，仿佛越过俗念与现实，看透一方世界的华丽与恐怖。
    他穿着精致的黑色燕尾服以及合体的长裤，双手交叉，一只腿放于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坐在那把石质的凳椅上，十分优雅。
    约翰看到音乐家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就像是他的父亲曾经带他参加的画展所展览出的古朴的油画，华丽而优雅——那种摇晃着高脚杯、微微昂着头的古老的的大贵族。
    气质犹为独特。
    当约翰走近桌子时，音乐家没有动弹，老实说，他看起来好像几百年都没有动过了一样，而桌上的食物却像刚刚准备好的一样新鲜。
    约翰又一次被吸引了目光，简直无法从各式各样的蛋糕、布丁、曲奇上挪开眼睛，金色的盘子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倒映在盛满红酒的水晶高脚杯中，红色和金色是整个房间的主调，连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在呼应着这两种颜色，还有那天堂般的香气。
    它们让约翰忘记了一切，甚至也包括那个静静地坐着的音乐家。
    “一位可爱的小客人，你有什么事吗？”
    音乐家开口了，并看向这个年幼的小男孩，他的声音极为动听，犹如低音六弦提琴与水晶球的敲击声交织而成的乐曲。
    这让约翰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潘神所交代的正事上，看着眼前即便坐着也带来不小的压迫的男人，鼓起勇气说：
    “你好，先生，潘神让我来的，他让我把这把钥匙交给你。”
    说着，他把巨大的钥匙递上前去，交到音乐家的手里。
    音乐家的目光被这把钥匙的外形给吸引了，将它接到手里，仔细地抚摸，似乎为其闪耀的美丽的青铜光泽所惊叹。
    “这是一件很好的礼物，我收下了，替我感谢那位潘神。”
    音乐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十分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根本让人感受不到温度，但又奇异地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就像月光一样，清清冷冷。
    “潘神告诉我说，你也会给我礼物，让我可拯救我的妈妈。”
    约翰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桌子上的美味的食物的引诱。
    “嗯……”
    音乐家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拒绝，只是说了一句：
    “我当然会给你礼物，就在那本书里，回去打开它，你会拿到那个礼物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和我玩一个游戏。”
    音乐家头微微向一旁侧去，笑容变得恶劣。
    这一刻，就像清冷的月光被乌云所遮盖了一样。
    “不然，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稍稍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恐吓一样。
    “不……”
    乌云下突然涌现的恐惧将约翰淹没，他艰难地发出来声音：
    “你不能这样做，潘神说你会给我的，我也给了你礼物……”
    声音没有什么力气。
    “礼物是潘神给的，不是你给的。”
    音乐家将纤长的手指轻轻放在了约翰的嘴上，阻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嘘！”
    “不要紧张，这只是一个游戏，十分简单的游戏……”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谎言即真实

    不知何时，游戏已经结束了。
    那道神奇的门再次地打开，通往原本的地方，约翰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往桌子上摆满的食物望了几眼。
    之后，只剩下孤独的音乐家一个人待在那个古老的房间里，陪着不变的景象，仿佛一个囚徒一般。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黑色的提琴，并不突兀，似乎本应该就在那里，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弹奏了起来，在演奏着一首不存在这个世界的曲子。
    谁也不知道屋外有着什么，这件古老的房子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在无尽的迷茫时间中飘摇的空间，唯一可以听到的，是风在翻滚涌动，仿佛是在附和屋子里的演奏者。
    尖叫着的低音提琴这时所发出的声音已经逐渐超过了它所能发出的音域范围，甚至，没有人可以想象到，一只低音提琴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百叶窗发出的声音变得愈发响亮起来，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的吹动之下，它挣脱了束缚，开始猛烈地撞击着窗户，在这种情况之下，窗户的玻璃似乎令人毛骨悚然地破裂开来，但仔细一看，又完好如初。
    接着，演奏开始变得奇妙、变得歇斯底里、变得癫狂错乱，伴随着恐惧与寒冷，颤抖着，音乐家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冰凉手指失去了固有的节奏。
    那双炯炯有神的明亮眸子，也变得呆滞无神，疯狂的演奏开始变成一种盲目、机械、难以辨认的声响，越来越疯狂
    那只绝望的低音提琴开始尖叫与哀诉。
    从音乐家那疯癫的曲调里，仿佛可以看到一群幽灵般的狂信徒在由云雾、烟尘和光亮组成的翻腾深渊里疯狂地舞蹈和旋转——充满了嘲弄与不屑。
    在提琴琴弦即将断裂的前一刻，这疯狂的演奏戛然而止，像是呼吸突然被掐断了一样。
    因为月光出现了，透过玻璃，一直洒进房间里，微微弱弱，不可忽视。
    音乐家又重新恢复了正常，提琴自他的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他低下头颅，嘴中轻声喃喃：
    “潘神……”
    “潘神？”
    “石头神？”
    “石头神……”
    这两个词语的发音十分接近，但却有着不同的意思。
    在古老的纪元之中，那时候，圣洁的银月的光辉依旧照耀着大地，播撒恩泽——祂是石头神；在新兴起的文明纪元之中，这时候，银月已经陨落，歌声初飘起——他是潘神……
    ……
    约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那本潘神送给他的巨大的书籍就这么摆在地上，他回头望了望，那扇神奇的大门已经消失不见。
    宴会还在继续，没人来找他。
    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居然会经历如此神奇的经历，仿佛童话一般，进入了一个摆满了美食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个神秘的像是魔法师一样的男人。
    但是，奇怪的是，约翰一点也不记得那场游戏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通过的。
    只是一瞬间，在音乐家提出了游戏的邀请之后，一个恍惚，就已经结束了，那个男人宣布一切已经结束了，他也可以得到用钥匙交换后的礼物。
    约翰没有多想，不知为何，关于这些神奇的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在逐渐磨灭，反倒是恐惧，越来越大的恐惧，笼罩在了他的心上。
    就好像，他必须前进，被推着，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
    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快到他都没有搞清楚这发生的一切：丛林、潘神、阿莱维亚、预言、音乐家、钥匙和书……
    这让这个男孩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觉，在粘稠的黑色泥浆里游动一样，越陷越深，渐渐喘不过气来。
    就像是属于成人世界的巨大谎言在渐渐将他包围。
    在他不曾理解的世界里，谎言就是真实。
    于是，他不得不接受了这种真实。
    约翰并不算聪明，但他那颗充满幻想的心却往往能够告诉他如何做出选择——即便这个选择不一定完美。
    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孩子们不一定做的比不上成年人，有的时候，他们可以看清楚更多的事情，最简单的事情。
    但是，一个孩子往往意外地固执。
    约翰没有选择立刻打开潘神送给他的书，接受音乐家的礼物，而是从房间的角落里重新找到了那本诗集——那本他当作庇护所一般的书籍。
    它被遗弃，然后又被捡起。
    翻开它，它在问：
    “嗨，孩子，
    在路边，
    吹拂的风对你说了什么？”
    那是一个温柔的男性声音，富有磁性，宛若流淌的泉水一样动人，就仿佛在唱歌一般，极其吸引人。
    ——属于约翰父亲的声音，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吟游诗人，好的故事、美妙的声音，都能吸引到客人。
    “它是风，它在吹，
    以前它吹过
    还会再吹。
    它对你说了什么？”
    男声笑了，笑声很轻，几乎难以察觉：
    “比这多得多。
    它对你说了许多别的事情。
    说到记忆和渴望
    说到你从来没有的事情。”
    声音渐渐低沉：
    “你从不曾听过风吹。
    风只谈论风。
    你从风中听到的是谎言，
    而谎言在你心里。”
    ……
    宴会仍然在继续，也许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毕竟，这群自诩高贵的人总有很多话题讨论，大多数都没什么营养。
    在鄙夷过后，一些人难免羡慕起卡门所遇到的爱情，就像童话一般。
    或许，在少女时期的她们，也渴望着这么一位优质的王子。
    那是假的……阿莱维亚知道。
    或许，在这里生活的很多人都知道，或者说，不敢相信。
    他们见识过西德尼爵士的残忍，所以，很难相信这个残暴之人的温柔。
    阿莱维亚也是一样，她以为，卡门的结局不会好。
    这个童话并不圆满。
    西德尼爵士或许只是为了卡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别的。
    虽然她也不了解为什么西德尼爵士会付出如此大的期待，为一个无辜的女人构建出这么美好又残忍的一场梦。
    一些傻傻的女仆或许会为此相信世界的美好，但阿莱维亚不会。
    她永远会记得西德尼爵士的残忍——在月光下杀死了她的弟弟，和她的父亲。
    现在，他正在杀死森林……
    她曾经居住的森林……

 第二百四十三章 修普诺斯的诗歌

    宴会之后的某一天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过后的森林，充满了泥土的清新气息，顺着风，一路飘到了布满钢铁和机械的西德尼爵士的领地，甚至把那种雨后的难闻的锈蚀气味给掩盖了。
    反常地，这没有让西德尼爵士感到不高兴——众所周知，他向来讨厌雨，以及雨后的泥泞，就像他讨厌森林一样。
    或许这其中的原因是，当雨水触碰到身体、头发和衣服时，会让人感到脆弱，一种无助自然而然地衍生出来。
    而西德尼爵士之所以没有为这场雨不高兴，则是因为，在阿莱维亚不知道的时候，在那片茂密而古老、逐渐被摧残的森林里，爆发了一场小型的战争。
    来自流窜的叛民，来自阿卡恩联邦的士兵。
    战斗结束后，士兵通常会保持沉默，但西德尼爵士的手下却不同，即便身上沾满泥土和血迹，从森林里回来时仍然在欢呼，在叫嚷。
    阿莱维亚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某种突如其来的恐惧笼罩了她，她开始呼吸急促，几乎说不出话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他们抓回来一个，是活的。”
    回答的是另一个女仆，和阿莱维亚一起工作，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战争和血腥，让这些没有依靠的女人总是感到害怕的。
    “他们带他去了谷仓！”这个女仆继续说。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阿莱维亚就这么跑了进雨中，尽管后面有人在呼唤她，叫她回来。
    但她听不进去，至少今天不行。
    阿莱维亚无法保持冷静，她感到恐惧这只野兽正在吞噬她的心。
    他们抓到了谁？
    然后，她终于看见了……
    “克里克！”
    阿莱维亚脚下一滑，跌倒在泥泞的院子里，低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的爱人。
    士兵把那个人拖进敞开的大门，阿莱维亚不自觉地向前一步，瞥了一眼谷仓里面，有些无助，但只看清了那些士兵，他们的雨披在昏暗的环境中闪闪发光。
    “阿莱维亚？”
    西德尼爵士出现在她的身后。
    “爵士大人。”阿莱维亚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恢复了镇定。
    “我需要……检查谷仓里的物资。”
    她支吾着解释道。
    也许是西德尼爵士急于审问囚犯，竟然没有察觉阿莱维亚语气中的绝望，只是不耐烦地说：
    “现在不行，我不希望任何人待在这里或者进去谷仓，更何况，你应该去照顾我的妻子。”
    阿莱维亚顺从地点点头，双脚几乎无法动弹，木然地站在那里。
    许久，她才能移动身体，就像那个月光下的明亮夜晚一样，僵硬着身体。
    约翰在恐惧，她一样在恐惧。
    她失去了父亲，弟弟，还有她的爱人……
    她听从了西德尼爵士的命令，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厨房，而其他的人正不停地忙碌着——为那些杀人的恶魔切菜煮汤。
    阿莱维亚慢慢地抽出围裙里藏着的那把刀，将蔬菜的块根切成苍白的薄片，眼中却只看到了锋利的刀刃，那闪烁的寒光映进她的眼睛里。
    我应该怎么做？
    克里克活不下来了……她知道的。
    就像那被摧毁的森林，在钢铁的利刃之下，被收割。
    她逐渐感到了某种窒息的感觉，窗外的树木的尸体传来了悲鸣。
    她听得到。
    一旁的一个女仆则端起一盘阿莱维亚为卡门和约翰准备的食物，问：
    “需要我把它送到楼上吗？”
    “我去。”阿莱维亚说，从她手中接过托盘——为了避免胡思乱想，她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
    然而，作用不大。
    这时候，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的阿莱维亚突然想起来，似乎，约翰的母亲的生产日期即将到来了……
    ……
    很久很久之前，遥远的大地上布满了血红的灾难；
    世界之河灌满了来自地窖的污水；
    大地熄灭了明日的蜡烛；
    每一朵花的前面都设下一个埋伏；
    一口永恒的棺材在天空的面前摆动；
    人啊，在去死海的路上；
    向头顶的漆黑夜空悄悄发问：
    为什么你把门户紧闭？
    那时候还没有月亮。
    人们走上了一座古老的教堂；
    ——它兴建在一座更古老的神殿废墟之上；
    有些话语本身也会死去；
    原本用于叙述风和雪，和它的错误；
    我在教堂的唇部听到了低语；
    火焰正在逼近，时代在碎裂，日子被黑色的绳索拖拽；
    那些都是什么人；
    死去，只为颂扬死亡。
    那一晚，月亮特别美丽；
    那片森林里，那块石头上，开出了一朵苍白的小花；
    默默地生长了；
    里面装满了花粉，生机蓬勃。
    或许，我取名修普诺斯，是为了响应我肺腑内一个愿望：
    在睡梦中，在睡梦中；
    睁着眼睛，凝视那永生不灭的月亮。
    或许，是为了能够做一个梦；
    梦见我在月光下。
    这个夜晚，我要把双耳
    交给自废墟升起的音乐；
    让昏浊，主宰人们的大脑和身躯；
    迎接我们共同的君主。
    ……
    月亮哺育了两个孩子，它们却爱上了黑夜；
    山峦的石子中间，有的只是天使；
    天使的脸上，有的只是火焰；
    火焰之下，是血液。
    它们把歌掷向黑夜，似一颗纯净的星辰；
    星辰没有飞向天空，反而向着地面坠落，向着梦境坠落；
    伴着歌声，它们在祈祷；
    何时死去。
    ……
    翻开那本巨大的书，里面没有文字，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沉稳、低沉又略显飘忽的男人的声音，对约翰一人诉说着。
    讲述了一首十分漫长的诗歌，讲述了一个有关月亮、歌声和名为修普诺斯的存在的故事。
    诗歌的最后，星辰落入了梦境之中，，却也洒下了灰烬般的光芒，落在那朵花上，那块石头上。
    而银月家的礼物，就是那些星光，在潘神的手上。
    所以，约翰必须再回森林一趟。
    他很快就理解到了这其中的意思。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他的母亲就要生产了，现在十分难受，需要他的陪伴。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世界上没有魔法

    敲门的是阿莱维亚，她为约翰端来了一份食物，和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不管在哪，这都是有一定资产的人才能享受的。
    不管怎么说，成为了西德尼爵士的孩子的约翰确实享受到了很多此前从未享受到的东西，不必再忍受贫穷与饥饿。
    阿莱维亚就这么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约翰狼吞虎咽地消灭了这些食物，仿佛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高消耗的体力运动。
    她的情绪此刻有些不对劲，约翰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你怎么了，阿莱维亚？”男孩疑惑地问。
    “我没事，我在想一些事情。”阿莱维亚犹豫着摇摇头。
    是的，她在犹豫，犹豫是否要将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扯到其中，牵扯到这一场可怕的、无休止的仇恨之中。
    不，她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她已经没有了选择。
    她的父亲，她的弟弟，她的爱人，相继死去了，死在了那个杀人恶魔的手里，以残忍而血腥的手段。
    仁慈的潘神啊，请原谅阿莱维亚的过错……
    阿莱维亚将眼睛紧紧闭上，然后又睁开，这时候她突然发现，约翰一直在直直地盯着她。
    “你在帮助树林里的那些人，对吗？”约翰睁大了眼睛，突然问。
    阿莱维亚伸出了手，放在了男孩的头上，低声问：
    “你告诉过别人没有？”
    说话时，女仆低垂着眼睑，不敢看着眼前的男孩。
    “不，没有。我不希望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是一个好人。”男孩回答道。
    小孩对于好与坏，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法则，从面相、从举止、从言语中，固执地将世界分为黑白的两种颜色。
    阿莱维亚蹲下身，选择抱着约翰，将这个善良的孩子揽进了怀里。
    看着这张美好的脸，她想起了她的弟弟，那个死在月夜之下，幼稚而热情的男孩。
    很像……
    她承认，她又一次心软了。
    约翰把头靠近，闭上了眼睛，像是这样就可以避开整个世界，不用再面对现实中的一切。
    一切都是谎言。
    唯一真实的只有眼前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看得出来，阿莱维亚并不习惯拥抱小孩，尽管她依然年轻，还能生出自己的孩子。
    这一刻，她是感到十分震惊和害怕的，因为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心软往往会招致危险。
    “我也不希望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阿莱维亚低声对怀里的约翰说，尽管内心的一部分仍然在警告她不要过于温柔。
    不过，至少在今天……
    “在我的国家，房屋用森林搭建；”
    “洞穴突然行走，由鲜血、暴虐和狡诈造就；”
    “弹指一拨，石头在瞬间塌陷。”
    她念出了这首诗，这首诗一直飘进了约翰的耳朵里，似乎在向他讲述着什么。
    “我们信仰着潘神；”
    “祂是森林之神，照顾森林的住民；”
    “很久以前，潘神还年轻的时候；”
    “祂是生灵们的家园；”
    “充满了魔力和奇迹。”
    ……
    这个温馨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是约翰主动松开了抱住阿莱维亚的脖子的手臂，因为，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恐惧，从心脏开始，向着四肢蔓延。
    “妈妈……”
    “妈妈！”
    他突然这样叫了出来，仿佛预示到了什么，突然冲出房间，往楼下跑去。
    阿莱维亚看着约翰跑出去，没有阻止，忽然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
    约翰一把把门推开，四处扫视，却没有发现自己母亲的踪迹，他敏锐地发现浴室的门口有水渍渗出来，于是直接推开浴室的门，发现母亲靠在床架上，手按着肚子，白色睡衣被血浸透了。
    “约——翰！”卡门嘶哑地说，无助地举起一只手，上面全都是血。
    “帮帮我！”
    然后她倒在了地上。
    ……
    “她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也不必害怕。”
    “医生已经进去了。”
    阿莱维亚站在约翰的背后，用那双细长的手臂揽住了这个颤抖的男孩，用温柔的语气宽慰着他，尽管她的声音同样在颤抖。
    约翰被赶了出来，被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赶了出来，不许他再待在房间里，尽管什么话都没有说，但那寒冷的眼光如同刀子一样扫过他的幼嫩的脸颊，刮得生疼。
    孩子总是容易注意到这些事情，而面对成年人制造的风暴，他们能做的只有观察和躲避。
    约翰和阿莱维亚此刻就站在外面，他和她都能听到墙里面的动静，正茫然地凝视着楼梯的木头栏杆。
    约翰经常透过栏杆的缝隙看着楼下大厅里的女佣，他突然很想知道，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把疼痛的心在坚硬的地砖上摔个粉碎，从而彻底摆脱所有的恐惧和痛苦？
    不过，求生的欲望甚至比死亡还要强大，所以约翰并没有跳下去。
    在一墙之隔中，等待着那头诱骗她母亲到他的房子里哀叫流血的野兽的消息。
    约翰感觉得到，似乎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野兽并不在乎那个在房间里尖叫的女人，只在乎那个孩子，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但卡门察觉不到，一个吟游诗人的妻子……卡门做了一个错误的抉择，她太软弱，无法保证儿子的安全，她需要这个儿子。
    房间里面，血染红了一切，白色的睡裙上满是血污，当然，也包括床单和医护兵的手……几乎无处不在。
    约翰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子切掉了一片。
    这时候，又一个女佣跑进走廊，抱着一捧血淋淋的被单，然后……尖叫声和呻吟声减弱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约翰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他很冷，很冷……
    某种痛苦的回忆突然涌现。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此时他只注意到了一两米之外的墙角里的一只蜘蛛。
    小小的昆虫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简直像个奇迹：他看得到它的每个关节、每个毛囊、每块硬壳，蜘蛛的构造体现了它的优雅、它的美丽……
    一阵可怕的沉默从墙壁的另一侧渗透过来，弥漫在走廊里。
    随后，婴儿的尖声哭泣刺穿了这阵沉默。
    医护兵走出房间，他的围裙和双手沾满了血。
    约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死亡的宣判。
    “你的母亲没有事，孩子也很安全。”
    阿莱维亚露出了笑容，真心实意地感受到高兴。
    一个非常完美的结局。
    可是，约翰却完全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而是痛苦地捂住头，低声抽泣：
    “不，世界上没有魔法。”
    “童话，诗歌，早就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真正的发展

    这个世界上没有魔法，也没有童话和诗歌。
    有的，只是死亡。
    那不是真正的结局。
    故事很长，长到需要从阿卡恩联邦的建立讲起。
    故事很短，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概括——那就是残暴的殖民者屠杀了当地的土着，毁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森林和土地，在鲜血、暴虐和狡诈造就的地基上，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国家。
    而西德尼爵士领地上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缩影……
    ……
    “你知道吗？”
    西德尼爵士，这只“狼”、可怕的恶魔正在用他的制服袖子擦拭着唱片。
    这件制服上面曾经沾染了不少的血迹，阿莱维亚为了洗干净这件衣服上的血，拿着刷子一连刷了好几个小时。
    阿莱维亚，不要表现出任何恐惧……她如此告诫自己。
    “爵士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西德尼爵士只是看着她，突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带着残忍，带着血腥，更多的是漫不经心：
    “我们抓来的那个俘虏说，我们之中有奸细。”
    说出这话的时候，就仿佛在和她讨论晚餐吃什么。
    “就在我的领地里，就在我的身边，你能想象吗？”
    他从她身边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撩起她的一缕发丝。
    阿莱维亚盯着自己的脚，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恐惧使她的双脚变得麻木。
    西德尼爵士把擦拭好的唱片放进留声机里。
    阿莱维亚强迫自己低下头，不与面前的男人对视。
    她想要吞咽口水，但恐慌使她的喉咙发紧，就像一根扼杀她的绳子。
    “阿莱维亚，过来。”西德尼爵士挥手示意，让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尽管她知道犹豫不决的态度会出卖自己，但她几乎无法移动双脚。
    也可能现在一切都晚了，也许她的爱人克里克已经把她供出来了——在残忍的刑罚之下。
    多么可笑。
    多么可怜。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西德尼爵士拿出他搁在最底层抽屉里的那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现在，猫开始玩弄起了老鼠。
    阿莱维亚知道的。
    她只能侧着身体坐在椅子上，这样就不必面对这个恐怖的男人，否则她随时都想要跳起来逃跑，但即便如此，她心底的恐惧还是一下子涌进了喉咙，并且牢牢地卡在那里，犹如一堆碎玻璃。
    “你肯定认为我是一个怪物。”他把杯子递给她。
    阿莱维亚回答不了，她想要尖叫，但只能强行遏制住。
    “你在想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西德尼爵士用狼一般的眼神扫过阿莱维亚，这个可怜的女仆的脸。
    他说：“去谷仓，帮我再拿一瓶酒过来。”
    “是，爵士大人。”
    阿莱维亚用颤抖的手接过酒杯。
    “晚安，爵士大人。”
    她站起来。
    猫总会给可怜的老鼠虚假的希望。
    “你没忘记拿什么东西吗？”
    西德尼爵士拉开桌子顶部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在阿莱维亚的面前晃了晃。
    “谷仓的钥匙，只有我手里的这一把，不是吗？”
    临走的时候，西德尼爵士还叮嘱了一句：
    “一定要非常小心。”
    很显然，猫不希望游戏这么快结束，它会把老鼠藏身的灌木丛搅得天翻地覆，再慢慢逼死猎物。
    ……
    “我要离开了，约翰。”
    约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这突然发生眼前唯一亲近的人，竟然说出如此心狠的话来。
    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他的弟弟活了下来——不知道西德尼爵士用了什么手段。
    在那个充满着血色光芒的夜晚，在痛苦的尖叫声和呻吟声中，简单地完成了生命的交替。
    “你要去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不能说。”
    阿莱维亚望向门口，某种细碎的声音继续顺着门缝、透过墙壁钻进来，一张与夜幕融合的大网正向她笼罩来。
    “带我一起走！”约翰抓住她的胳膊。
    “求求你！”
    “不，不！”阿莱维亚低声说道，抚摸着男孩惊恐的脸。
    “不行！”
    约翰还太小了，不能独自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不行！但我保证，我会回来找你的。”
    然而约翰不肯放手，他紧紧搂住阿莱维亚，女仆甚至能感觉到男孩的心跳。
    “带我走！”男孩恳求道。
    “带我走！”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面对此种孤寂的灵魂，谁又忍心说不呢。
    “好。”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我想要知道。”
    阿莱维亚摸了摸约翰的头发，手指在他的脸颊轻轻拂过，直直地看着他那双仿佛森林一样纯净的明亮的绿色眼眸，如此美丽，突然问。
    她的眼睛也是漂亮的绿色，唯一可惜的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光芒。
    在这个危险的世界，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他是阿布杜拉齐兹·阿维尔森。”男孩仰着头，回答道。
    ……
    阿莱维亚带着幼小的约翰，踉踉跄跄地在夜色中穿行，沿着小溪向前走，身体被冰冷的雨水淋得瑟瑟发抖，一把临时搜出来的破旧的雨伞根本挡不住它们。
    两人甚至一度产生了幻觉，以为后面有隐隐的枪声响起来，还有可怕而绵密的脚步声，踩踏在心脏上。
    “等等！”阿莱维亚突然停了下来，胳膊牢牢箍住约翰的肩膀。
    她觉得自己听到一匹马打了个响鼻的声音，可当她停下来仔细倾听夜晚的动静的时候，却只听到了雨滴敲打着树木，从树叶上滑落。
    还有剧烈的心跳声，不止是她的，还有身旁这个男孩的。
    尽管似乎什么都没有，后面没有追兵赶过来，但那种若有似无危机感萦绕着她，在她的心上，无法驱散。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感受到了危险。
    于是，她蹲了下来，认真地嘱咐说：
    “分开走，我会带走他们。”
    “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约翰没有办法拒绝，或许是恐惧，或许是胆怯，让他没有办法违抗这个此时看起来分外强大的女性的命令，只想要继续向外跑，逃离这里。
    于是，男孩答应了女仆的请求。
    阿莱维亚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消失在了雨水和黑暗之中……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诅咒

    森林会为那些尊敬它的人提供很多东西，阿莱维亚从小生活在这里，一点不害怕它，在那里，有树人、水人和女巫的森林传说故事。
    在阿莱维亚眼里，森林一直意味着避难所、食物和生命……保护着她的家人，保护着她的朋友。
    所以，当一棵棵树相继被砍伐，一大片属于森林的土地被钢铁所覆盖的时候，她也才能听到那无止尽、始终缭绕着的悲鸣声，来自森林，也来自她的种族——莫西亚人。
    在这片土地生存着，结成部落的形式，信仰伟大的潘神。
    他们相信，他们是树的子民，是森林的孩子，自由地在蓝天下生存。
    他们的眼睛，都是美丽的绿色，闪耀着纯净的光辉，从树叶上滴落下来。
    可也正因此，当面对钢铁与机械的碾压之时，毫无反抗之力，轻易地在一场大雨中逝去，抹去痕迹。
    莫西亚人持续了这么多年的反抗没有让他们收复回家园，更多地，只是一个又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文明彻底丢失。
    阿莱维亚如此想，眼中没有光彩。
    她被西德尼爵士的追兵给抓住了，这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夜晚总是站在猎人这边。
    西德尼爵士的手下的士兵将这个高瘦的女人拖到一个池塘边，将她当作一只牛羊一般随意地扔下。
    “阿莱维亚。”
    西德尼爵士的声音像一根沉重的绳子勒住她的脖子，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逡巡，她的面孔由于恐惧而变得僵硬无比。
    在阿莱维亚的眼里，西德尼爵士将其丑恶而又肮脏的嘴脸凑了过来，嘴里说出了冷冰冰的嘲讽之语，辱骂着森林，辱骂着叛乱的莫西亚人，不肯归顺于阿卡恩联邦的统治。
    阿莱维亚睁大着眼睛，绝望如同毒水一样在她心中沸腾起来。
    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疲惫不堪，被恐惧所折磨，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之中。
    “这很简单。”
    西德尼爵士突然咧开嘴巴。
    “我会让你开口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似是在夸耀一般：
    “我们不需要特别的工具……没有必要，我很有经验。”
    显然，他乐于炫耀自己冷静的语气，即便与此同时他的心会因为愤怒或兴奋而快速跳动。
    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么短暂的一刻，在西德尼爵士因为陷入那种夸耀的情绪而停顿的一瞬间，阿莱维亚抽出了刀子，一把早就藏在她的围裙里的刀子，划向了西德尼爵士的喉咙。
    可惜的是，她没有成功，只在西德尼爵士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然后，便倒在地上，喘起了粗气，头发披散开来，此时的她，就像个孩子那样渺小又脆弱。
    士兵很快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围住，将她压制，抽走她手中的胸器。
    西德尼爵士摸了摸脸上的这道几乎深入骨头的伤口，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这只“狼”没有发出呻吟，只是凝视着眼前这个女人，眼前这个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的女人。
    “杀了她！”
    “把这个女巫淹死！”
    他突然感到了愤怒，情绪终于失控，大声地吼了出来。
    是的，阿莱维亚是一个邪恶的女巫，不自量力地拿着锋利的刀片，就要割走一位爵士的性命。
    在三个高壮的男人的合力之下，他们完成了这一勾当，不断将这个女人的脑袋压进池塘里，让她体验到窒息的感觉。
    最后，他们将这个女人的尸体扔在了水里，让鱼去吃她的肉。
    “你这个怪物，我诅咒你——”
    这是女巫的最后的留言，用尽了所有的生命。
    像这样的临死前的诅咒，西德尼爵士已经听过了不知多少遍了，更恶毒的也不是没有听过，不过，他只当个笑话听，而且，俘虏越是生气和绝望，他越觉得高兴。
    可这一次，听到阿莱维亚那未说完的诅咒，不知为何，西德尼爵士感受到了一股心悸，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
    约翰没有再回来，如潘神所说，他是森林的孩子，在森林的帮助之下，他顺利地逃脱了，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许，只有森林知道。
    森林会给予它的孩子礼物，让他完成应有的使命。
    西德尼爵士带着他手下的士兵继续扩大本属于他的领地，在钢铁的利刃之下，残余的莫西亚人和森林一同倒下，化作冰冷的尸体，腐坏，被野兽啃食。
    工厂中的白烟滚滚，升上了天空去，将澄澈的天空彻底给覆盖，空气中时时飘荡着灰色的雾霾。
    阿卡恩联邦的时任总统将这块领地赏赐给了西德尼爵士，也将这片土地上的麻烦一并扔给了他。
    在年岁的流转之下，西德尼爵士所期待的那个孩子顺利地长大了。
    没谁知道，为何一位被总统授予如此大的荣誉的爵士，竟对一个吟游诗人的妻子所诞下的孩子抱有如此大的期待。
    谁都知道，一定不是因为爱。
    对了，那个孩子的名字是达尼洛·西德尼——一个很好的名字。
    然后，在这个孩子五岁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谁都没有想到，这事发生在西德尼爵士的身上，他开始做起了噩梦，甚至一连十天都无法入睡。
    每当他躺在床上，就仿佛感觉到冷水流过皮肤，看到阿莱维亚——那个女巫的头发漂浮在池塘的水面上。
    到了第十一天的晚上，当可怕的幻象再一次困扰他时，西德尼爵士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过月光下的森林，回到了那个池塘的边上。
    他本以为看到平静无波的池塘、意识到女巫的尸体已经消失——好像她并未存在过一样——会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然而，当他来到池边时，只见池水变得像黑夜一样漆黑，池塘边的树木似乎在向夜幕低声谴责他的罪行：凶手！
    她果然是个女巫！
    西德尼爵士没有害怕，甚至也没有因此产生懊悔，这不过是他杀的众多人中的一个。
    这只能证明，所有的幻象都是阿莱维亚搞的鬼！
    她诅咒了他。
    看来他们杀掉她是对的，做得好！
    也许，他应该主动派出手下的士兵，追捕全国各地的女巫，说不定，还能拿到丰厚的报酬……反正他已经杀了一个，接下来会容易得多，他可以杀死更多女巫。
    想到这里，他笑了，转身走向他的马，想要离开。
    可他无法动弹。
    泥巴仿佛长出了手指，紧紧地抓住了他的靴子。
    他的靴子深深地陷进了泥浆里，他的双手也开始发痒。
    他把手举到眼前，发现指缝之间长出了蹼——深绿色的。
    像是一只青蛙。
    如此丑陋。
    西德尼爵士叫喊起来，发现声音已经出现了变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呱呱”声，脊椎也变弯了，直到他跪倒在地，将蹼状的手指插进泥里。
    然后他跳进了同样泥泞的池塘中，正是在这片浑浊的池水里，他下令让士兵淹死了那个女巫。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个名字

    “真是奇怪……”
    “不应该啊……”
    “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结局？”
    顺着一路抬高的地势，延伸进茂密森林上方的群山间，在圆得过分、对称得过分的山峰上，围绕着一圈圈古怪的高大石柱，而石柱上，又一圈又一圈缠缚着细长的白色蛛丝，诡异地蜿蜒着，在中心的位置将要形成一张完整的巨大蛛网，但又断裂开来。
    正中心的位置，站的正是入梦而来的叶清。
    那些蛛丝就是从他的手中蔓延出去的。
    此刻的他，有些想不通，感到疑惑。
    他引出了约翰·阿维尔森的噩梦，又想为他编织出一场无法拒绝的美梦。
    在那个饥饿的镰刀似的月亮的照耀之下，是因为叶清的临时改动，才让阿莱维亚走出，注意到了偷看的小约翰，并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没有被亨利·西德尼爵士发现。
    不然，那一夜，就是约翰噩梦的初步开启，受到了那个恶魔的折磨。
    而且，也是叶清拨动蛛丝，让阿莱维亚主动引诱约翰前往森林，这提前了男孩遇见潘神的历程，所以，早早地从潘神那里拿到了那本巨大的书写诗歌的书、那把机械钥匙和联系音乐家的方法。
    这之后，那血色预言是叶清主动放出的，因为，没了在杀死阿莱维亚弟弟和父亲之后，西德尼爵士对约翰的折磨，这个幼稚又天真的男孩，内心始终有犹豫，并未真正下定决心。
    于是，叶清决定推他一下，让他去找音乐家，履行与潘神的对话，拿到另一份礼物。
    当然，这其中也有诱导以赛亚·布拉德利的踪迹出现在梦里的关系。
    毕竟，连叶清本身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一个来自阿卡恩联邦又被变革派所追杀的人，居然会和这位梦境中的神奇收藏家扯上关系。
    不过，那看上去就和收藏家就是两个人，不仅外表大相径庭：一个还留有皮肉，一个只剩下骨头架子。
    性格也是一样，在叶清的眼里，虽然以赛亚为人古怪，有一些自己的秘密，但但还是十分友善以及热情好客的。
    但那位拥有完整肉身、被称为音乐家的以赛亚·布拉德利，却是十分地恶趣味，一点说不上友善，甚至可以说是偏向于混乱阵营。
    他口中那个所谓的简单的游戏，其实对于约翰来说，也是一种长久的折磨，势必会造成一些伤害。
    以赛亚也正是因为看出了约翰的苦痛的处境，刻意想要添一把火，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在一个人类还处于如此年幼的时期，未必不是长大之后现如今的心理创伤的来源。
    大概他唯一的善良，就是没有想过要杀死约翰，但这也可能是碍于潘神送过来的那件礼物。
    所以，也正因此，叶清才会主动插手影响那段游戏进程，将其最大程度的模糊化。
    但这并不能将音乐家和收藏家割裂开来，那把散发着青铜光泽的钥匙就是最好的作证。
    叶清曾经在收藏家以赛亚的藏品中见过它，那是一把武器，可以发出一种怪异的嗡鸣，扰乱神智，它的声音可以一直抬高到听觉范围之外，却依然在脑中尖叫不已。
    对于肉体，有极大的摧毁效果。
    现在看来，当时他的想法未必不是恰逢其会。
    最后的最后，叶清让约翰感受到母亲所面临的危险，因而及时找来了医生，挽救了这个沉浸于爱情童话的女人，以及他尚未出世的弟弟。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
    那曾经是约翰潜藏在内心的创伤，永远缠绕的噩梦。
    甚至，叶清已经布局好了之后的发展，一一解决约翰的心理问题。
    他的弟弟会顺利长大，而不与他分开；阿莱维亚不会死，会一直照顾着他；他的母亲一直都会在，安静而美丽的或者，将爱倾注在约翰以及他的弟弟身上；他们终究会离开西德尼爵士的领地，离开西德尼爵士，回到他曾经的家乡……
    可显然，真正的约翰并不接受这一切，以至于冲破了叶清的影响。
    那张即将编织好的蛛网，就这么破裂开了。
    一切的一切，也就这么无可救药地滑向了无底的深渊，返回到了原来的结局。
    卡门和阿莱维亚相继死去，森林在机械的伟力之下破灭，约翰失去弟弟的信息，独自流浪……
    这样的结果，自然代表叶清的入梦治疗失败，当然，即便成功编织完这张蛛网，给了陷入痛苦的约翰一个美梦，也不一定可以让他走出来，从恍惚和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不过，叶清并非没有收获，他透过发生在约翰·阿维尔森童年的这些事，看到了掩盖在其中的暗流。
    阿卡恩联邦上发生的事情他有所了解，这个国家所屹立的这块地域，曾经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地表都被森林所覆盖，里面生活着一个比较原始的部落国家——被称为莫西亚。
    莫西亚人普遍拥有纯净的绿色眼睛，当然，即便是在卡特铎兰帝国和亚鲁特王国，同样有许多人的眸色是绿色的，并不能作为判断依据。
    莫西亚人信仰的神明是潘神，是森林之神，是森林的所有生灵的保护者，在黑鸦教团的典籍记载中，关于潘神，其实并没有对应的超凡存在，并不像腐烂神和冬心少女都是真实存在，所以被解读为愚昧的原始信仰。
    可如今看来，这也未必。
    在阿卡恩联邦的崛起之中，势必免不了对当地土着的屠杀，血腥和暴虐是这些人铸就辉煌的工具，尤其是工业革命在阿卡恩联邦中最先爆发，甚至早于卡特铎兰帝国和亚鲁特王国，各方面技术得到极大的提升，加速了这一进程。
    在后世看来，这部分历史，是莫西亚人的血泪史，是环境与自然对机械与工业的无力。
    只是，对于工业革命在阿卡恩联邦是如何最早爆发出来，进而席卷整个诺卡亚地区，造就如今的影响，并且，使得如今的阿卡恩联邦无论是变革派和保守派都发展到极度崇尚机械的地步，没谁清楚，黑鸦教团的典籍的相关描述也十分模糊。
    只提到一个名字：亚当·威斯奥·贝拉斯克斯。

 第二百四十八章 噩梦仍在持续

    殖民者和土着的血海深仇。
    自然与机械的争斗。
    这是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在叶清的视角，以他的知识量，自然看出了更多掩藏在其中的东西。
    比如，潘神即为石头神。
    他其实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问题，那就是，虽说语言同出一源，但就和方言一样，古文明时期和新文明纪元的发音，总会有差别的。
    但对于他来说，这种差别虽然知道，又往往会被忽略，因为，在他耳朵里所听到的一切话语，不论发音如何，他都是可以直接理解说话者本意的——这是“语言通晓”带来的优势。
    说不定，就连他在不变之城所说的几句话，都会被误解出不一样的意思。
    而如果在知道潘神即为石头神的前提之下，再结合阿卡恩联邦对机械的推崇，尤其是新兴的变革派更是走上极端，追求血肉与机械的结合，不再只局限于使用，而是全方面的改造……这样，不难联想到一个与其有相似特性的存在。
    佛！
    整个天界，根据化身的探知，很大程度都建立在石头神修普诺斯的各种能力之上，以前叶清就觉得，这极有可能是“释迦牟尼”对石头神的侵蚀和掠夺所导致的。
    现在想想，这种侵蚀应该从阿卡恩联邦建立之始就有了苗头。
    阿卡恩联邦的工业革命，想必也是这位存在的推动，扩大自己的影响，以对当时化身潘神的石头神进行掠夺，将其残余世上的部分彻底杀死。
    这样一来，天界的来源就有了解释。
    同时，神话梦境中多出的这么多灵魂，想必也是来自这么多年以来阿卡恩与莫西亚人的战争，无数的人因此逝去，灵魂被“释迦牟尼”用某种手段收集起来。
    这么看来，“释迦牟尼”对阿卡恩联邦的渗透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亚当·威斯奥·贝拉斯克斯的真实身份也值得品味。
    不过，这也给了叶清一个方向，通过现今的阿卡恩联邦，找到“释迦牟尼”的现实原型，或许能够找到牵制这位神秘的神话的手段。
    亨利·西德尼是个不错的突破点，脱离梦境的时候可以查一查有关这人的资料，还有他的儿子——达尼洛·西德尼。
    受到如此大的重视，其中未必没有什么蹊跷。
    虽然通过入梦，叶清仍然不知晓约翰被追捕的具体原因，但大概还是能够猜测得出，无非是曾经的身份暴露，顺着遗留的蛛丝马迹，那把已经送予以赛亚·布拉德利的钥匙的线索最终落在了他的头上。
    能够被石头神拿到手，并送出去，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物品，必然有着重要的作用——对于“释迦牟尼”而言，也对于阿卡恩联邦而言。
    这两者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
    此外，在叶清眼里，约翰本身的价值也得到了大大提升。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钥匙的下落，但不妨碍约翰本身已经拿到了那份来自音乐家的礼物，他可是森林的孩子。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世上少有的留存下来的莫西亚人，血脉来自于他的吟游诗人父亲——阿布杜拉齐兹·阿维尔森。
    这很容易就能从阿莱维亚的反应中猜到，毕竟，她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可能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约翰牺牲性命。
    只剩下了一个可能，为了她的种族、森林中的莫西亚血脉的延续，她选择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
    另外，叶清怀疑那份礼物与约翰·阿维尔森身上的恩赐“诗歌之拥”有关。
    他可不会忘记，银月女神的尊名之一是“星空的歌者”。
    而且，石头神修普诺斯在自己的诗歌中写道：
    它们把歌掷向黑夜，似一颗纯净的星辰；
    星辰没有飞向天空，反而向着地面坠落，向着梦境坠落；
    伴着歌声，它们在祈祷；
    何时死去。
    ……
    这里的“它们”大概率指的是背叛者风雪之女和那位神秘天使，而“歌”则是象征着女神的权柄，“向着梦境坠落”这句，更是隐喻了以赛亚·布拉德利的诞生。
    以赛亚可是“神之声”。
    再有，那一次窥探不变之石刻所聆听到的石头神的声音，其中的“星空的歌声永不停息”这一句，也是一个侧面印证。
    或许，在诗歌的最后，星辰落入了梦境之中而洒下的灰烬般的光芒，恰好落在那朵花上、那块石头上，也即是约翰所拿到的礼物。
    当然，以上都是叶清的猜测，是他基于梦境中的一幕幕以及对各种意象的解读，还加上了他目前所掌握的神秘学知识。
    比如，对于强大存在，尤其是神明的尊名的解读。
    大多数时候，尊名不仅仅是一种描述，更是权柄的指向，有的时候，甚至需要加上时间的纬度进行扩展，然后再进一步地解读。
    “看来，这一次的入梦算得上大失败了……不过，从梦境中透露的细节可以推测，约翰此时的变化，可能不仅仅是反噬这么简单……”
    约翰的噩梦还在持续中，那是他内心潜藏的不可磨灭的痛苦的阴影，如今似乎满足了某种条件，不断被激发出来。
    这里面的一部分是叶清的锅，他本意是想解决问题的，才做了一个噩梦辐射器，加深噩梦的存在。
    现在看来，“梦境治疗”的作用有一点，但微乎其微，改变不了约翰的现状，还是要寻找其它的办法。
    所以，他也准备离开了。
    在约翰·阿维尔森的梦境的一角，在那茂密森林上方的群山间，在古怪的高大石柱包围中，那细长的白色蛛丝缓缓回收，自梦境里面每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如同触须一般，松开了紧抓着的爪子。
    叶清正在松开对梦境的暗中操控。
    可蛛网还没有完全消散，一只只有手掌大小的蜘蛛便顺着一根蔓延向无止尽的远方的白色蛛丝，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悄悄地爬向了中心的叶清的方向。
    与此同时，某种奇特的漩涡突然掀起，制造了诡异的浪潮开始将叶清给覆盖，起起伏伏……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好久没有见到人类

    在无边的漩涡与浪潮之中，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熟悉的、闪着青铜光泽的大门。
    这是门之匙的具象化，一般来说，往往只会叶清的梦里出现，被他看到，但并未代表着这座门处于梦境，这只是一种预示，在梦境之中显化而出。
    门之匙处于现实之中，处于他的肉身之中，虽与灵魂有所牵扯，但肉身如舟，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寄托物。
    那些被吸引而来怪物，会试图通过这扇门，在现实中降临。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被吸引来的，是存在于梦境世界的怪物。
    因为门之匙的存在，导致它直接跨越了属于约翰的梦境小屋的阻隔，将直接在内里降临。
    无法辨识形状的烟雾，从门缝、孔洞、花纹中，倾泻而出。
    青铜大门被打开了一条很大的缝隙，这个时候，已经有几条细长的尖利从缝隙插进去，将其撑开，展现出如玉质一般的白色，犹如某种生物的骨头。
    它迫切地想要把门给扒开，降临在这个梦境之中。
    原本，有着梦境小屋的天然庇护，梦境世界的怪物想要强行突破根本不可能，只能和叶清类似，通过特殊的手段。
    但现在，门之匙的存在，就像是额外地打开了一条特殊的通道，允许这只怪物的降临。
    叶清被浪潮裹挟其中，知道自己即便去往梦境的别处，这扇青铜大门依旧会跟着他，因为，门本来就“长在”他的身上。
    他轻吐出一口气，没有轻举妄动。
    梦境的夜晚悄悄降临了，如同被诅咒一般的亏月洒下惨淡的光辉，它绵软的双角划过那茂密丛林中生长的致死毒叶，画出光亮的细线。
    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从未被目睹过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两侧的山坡上葳蕤着杂草，恶毒的藤蔓与匍匐植物爬行在乱石残渣之间，轻柔地缠上倾颓的立柱和怪异的独石。
    仿佛因为门之匙被打开了，而引出了这一系列的诡异变化。
    但或许，是叶清本身引起的畸变，随着门之匙的代价被引动，在同一个时刻发生了。
    青铜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被强大的力量扒开来了，在摇摇欲坠的脆弱声响之中，浓郁的烟雾倾泻而出，透出绚丽夺目的光，在一片纯白、无边无际的纯白之中，有什么显出了身影。
    也许是这未知的存在进入梦境的动静太大，又或许是那不经意展现出的强大威压，竟然让那只已经即将攀爬上叶清身体的不起眼的白色小蜘蛛受到了惊吓，慌忙地趁着蛛丝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顺着原路返回去。
    那白色蜘蛛太不起眼，以至于叶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全部精力都投注于眼前跨过青铜大门而来的神秘存在，在人类的视角之中，见证了这家伙的全貌。
    一个足有四五米高的模糊不清的人形虚影，并非由物质所组成，头顶的部位倾泻出来一大片七彩的、类似头发的东西，在腰侧环绕成一圈的是八条巨大的、如同蜘蛛脚一样的骨刺，支撑起身体，下半身只是几缕轻烟，在骨刺的包围中孤独地飘着。
    它很强大！
    这是叶清的第一感官，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无法抵抗。
    当然，他之所以还待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约翰的梦境，他随时可以离开，何况，只要现实的约翰一醒过来，梦境小屋就会坍塌，所有存在都会被驱离。
    梦境世界中，无数的梦境小屋随着现实生灵的梦境在进行着反复的交替，只有极少数特殊的梦境才可能完整地留存下来，化作梦境世界之中一处特殊的景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位神秘存在并非是无理智的怪物，有着智慧与思想，可以交流。
    “您好，这位神秘的阁下，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叶清并不清楚眼前这位存在的性别，那像是长发一样的东西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礼貌地用了“阁下”作为称呼。
    当然，在这些非人的异种之间，不一定存在性别的划分，可能是雌雄同体，甚至，不一定只有男和女两种性别的划分。
    就比如血族，虽说外貌上如同男女一般有性别的划分，但其实，曾经在蒙昧纪元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叶清了解，除了通过感染其他生灵扩大种群规模，血族间的繁衍是以地位的高低划分的。
    也就是说，即便拥有女性的外表，如果地位比较高，同样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使得地位低于她的拥有男性外表的血族怀孕，产下新的血族。
    这一点上，原因和血族本质上与血液相关联有密切的关系。
    爵位低的血族并未无法让爵位高的血族怀孕，只是孕育新的血族会使得血族本身实力减弱，所以，这也是导致这一习俗逐渐形成的一个原因。
    人形虚影张开双臂，轻轻拂过那些石柱，穿透过去，没有五官的虚幻面部裂开一道深邃漆黑的裂缝，仿佛布满尖利的牙齿，发出声音：
    “你好，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人类了。”
    它发出的声音分不清楚男女，有种奇异的缥缈感，说的语言也并非叶清所熟悉的任何一种，并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不过，幸好他听得懂。
    正好，这位神奇生物虽然不会说人类的语言，由于其本身的特殊，也听得懂叶清这个人类在说什么。
    只是，人形虚影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叶清有些惊讶。
    很久没有见到人类……这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人类的分布挺广，不提星空之下的别的星球，单说叶清所在的这颗希尔星，即便经历过了红月末日，除了少数危绝之地，同样到处都有人类生存。
    诺卡亚地区只是希尔星上一块大陆的其中一部分，就已经有三个人数众多、繁荣的国家。
    不过，叶清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这神秘生物在梦境世界或是其它没有人烟的地方漂泊太久了，所以才不太和人类接触。
    “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人形虚影继续说道。

 第二百五十章 亚昆图的一员

    “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有两种，一种令我讨厌，另一种令我欣喜……”
    叶清不明白它在说些什么，按理说，他身上应该只会有一种味道，那就是“梦境行者”的代价所带来的，被以赛亚形容成浑身散发着‘渴望被狩猎’的气息，最后的结果只会引得那些怪物疯狂想要吞噬他。
    而门之匙的代价除了知识的追逐以外，吸引来的怪物并不一定会喜欢吞吃人类，但往往充满了未知，上一次更是有一位神话级别的试图降临，要不是被卡拉那拦住，肯定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什么味道？阁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至少目前来说，这个人形虚影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
    “对于大多数存在来说，你身上除了那种特殊的‘香气’，身上没有任何味道，无法被察觉……但我不一样，因为我本身的身份，就难以与这两种味道的源头产生区分和隔离。”
    八根蜘蛛脚一样的白色骨刺向着四周张开，整体表现起来就和一只巨大的蜘蛛趴伏起身体类似，直到人形虚影的腰部与叶清的头处于平齐的位置。
    它向下俯视，张开虚幻的双臂，拥向仰望着它的人类，有彩色的星光弥漫在灰蓝色的骨节与脉络之中，分外美丽。
    美丽到有些不真实。
    但那对手臂没有触碰到叶清，而是又收了回去，转而平放与腹部的位置，有种圣洁而不可侵犯的感觉。
    “多么让我着迷的味道，甚至让我以为，那个美丽而强大的种族依旧还在，跨越过星海与时间……但那源自于末日的气息也让我意识到，一切早就结束了。”
    末日的气息……叶清很快就联想到了红月末日，这是他记忆中唯一可以与之联系起的事物。
    所以，它究竟是谁？在这说了一堆无意义的废话，根本没透露出有用的信息，有事就说……他忍不住暗暗腹诽。
    “人类，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
    叶清抬头，仰望这个四五米高的巨大的人形虚影，它没有五官的面部裂开了一道漆黑深邃的裂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眸里泛着如水的星光，璀璨夺目。
    “我指的是，你身上的气息……你什么时候与亚昆图一族有过接触？”
    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这个弱小的人类，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
    亚昆图，居然是亚昆图……
    这唤醒了叶清的记忆，那是在以赛亚那里见到的一件藏品——名为亚昆图之光的物品。
    [我们的文明遭到了毁灭，这是源于红月的污染力量，于是，我们将这枚名为“亚昆图之光”的物品投掷出，让它在星宇中漂流，等待被下一个文明接手。]
    [这件“亚昆图之光”之中，所储存的是亚昆图一族的知识与历史，希望你可以将它打开，将一切，以另一种方式，传承下去，让亚昆图一族获得延续，这是我们最大的希望。]
    ……
    这是当时铭刻于那颗怪异球体上的文字，还是依靠“语言通晓”他才读懂的，还以此换到了异变的神奇手杖。
    他不会忘记。
    所以，这个长着骨刺的人形虚影其实是亚昆图的族群的一员，它们都长这个样子……叶清暗中思索。
    不过，很快他又推翻后面这个论调，也许这个人形虚影是亚昆图的一员，但不代表所有的亚昆图都长这个样子。
    因为，在他听到的呓语之中，那个未知的声音是如此叙述的：
    “亚昆图的子孙种类繁多，从形象到质地，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不过，他不可能把所有的信息透露出来，这样会暴露出很多问题，于是，装作一脸不知的样子，故作疑惑地问：
    “亚昆图？”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疑似属于亚昆图一员的人形虚影听到叶清的回答，陷入沉默，但很快，那面部裂开的裂缝又向两旁勾勒出一个弧度，模拟出了一个类似人类的笑容的表情，说：
    “你似乎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是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了害怕吗？”
    它直立起身体，一下子似乎变得更加地高大，即便顶端的山坡有些倾斜，它那细长又坚硬的骨刺可以轻易地穿透土石，稳固好身形。
    它开始围绕着中间的人类走动了起来，是不是伸头探望，像是在观望什么稀奇物件，还发出笑声。
    叶清就这么站着，视线跟着人形虚影转，然后在它离开视线范围的时候又收回来，身体不动，表面上没有任何异状。
    “我明白你的感受，在我还弱小的时候，面对那些强大的存在总是感到分外惶恐，希望远离他们。”
    不……叶清在心里反驳。
    如果他想的话，说不定可以直接将这个亚昆图斩杀，毕竟，那张印有神话一击的旧日诗篇还在他的手里。
    据他的直观判断，这虚影怪物大概率是没有神话级别的实力，应该就是一位史诗。
    即便是他判断错误，这实际上是一位神话，神话级别的全力一击，猝不及防之下，也一样得受伤。
    “不过，你无法欺骗我……从始至终，你无法解释你如何听得懂亚昆图的语言，和我正常交流。”
    “而且，这里也并非你的梦境……”
    说话间，人形虚影挑起一根残余的尚未消散的蛛丝。
    “这些蛛丝，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手段。”
    这些蛛丝消散得很慢，因为它们的消散不仅仅是简单的回收过程，更是代表蛛丝主人一点点收回对这个梦境的影响和控制的权限。
    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叶清吐出一口气。
    “阁下将我的心理看得很透……我确实和亚昆图一族有过接触，不过，那是一件物品，名为‘亚昆图之光’，知道那件物品中藏着亚昆图一族的传承，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可惜的是，那件物品现在也并不在我的手里，我也无法知晓它的踪迹。”
    他礼貌地笑道，露出几颗牙齿。
    “我知道不在你的手里。”
    人形虚影点点头，似乎在满意这人类终于说了实话，手臂展开，再一次拂过石柱，似乎对其情有独钟。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星辰的礼物

    “即便在你的手里，我也不想拿走。”
    人形虚影继续叙述，没有情绪的声音落不到实处，显得十分虚幻，就和它本身的存在一般。
    “这件物品放在我的手里，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只是来看一看，没有别的目的。”
    似乎看出了叶清想要说些什么，人形虚影抢先回答。
    “这让我死去的记忆又活过来了一些。”
    “我已经很老了，很老很老……以至于，忘记了很多事情……就比如，是谁垒起了这些石头？行止？容貌？名号？”
    人形虚影的手又一次拂过那些高大的石柱，它确实对此情有独钟。
    “我精通那些过往的知识，但我也已太老……我不了解那些生物，就像我不了解撒恩河的水一样——那是我的故乡最神秘的河流……我也忘却了他们的行止，因为那只是如白驹转瞬过隙；我对他们的容貌稍有印象，他们颇似那些在树梢间跳跃的小猿……不过，你，又或许是你身上的味道，让我的记忆活过来了一些，我想起来了，垒起这些石头的，是存在于往昔的生物，名叫“人类”。”
    “就和你一样。”
    它的眼睛再一次睁开，漂亮的眼型中坠满星光，这并非唯美的形容，而是对事实的描述。
    这种描述实在过于奇怪，甚至会让其他的存在以为人类早已灭绝于过往的岁月之中。
    但很显然不是，叶清站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只能是这位特殊的，经历过红月末日依旧幸存的亚昆图曾经体验过某些特殊的事情，才有这种说法。
    倒是它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这些高大的石柱是由人类垒起的。
    这一点值得深思。
    说实话，叶清会选择这里纯粹是因为这里是梦境的边缘之地，除了他，没有任何生灵会踏足这里。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这些石柱，叶清立马就发现，自己曾经看过类似的描述，来自黑鸦教团曾经的一位圣者所撰写的《梦境游记》：
    “地势一路抬高，道路延伸进了茂密森林上方的群山间，那些山峰的形状圆得过分、对称得过分，非常不自然，这才有了点梦境的怪诞……那些山顶上大都围绕着一圈圈古怪的高大石柱，那些石柱在天空中映出格外清晰的剪影，还有一条河，窄细而波光粼粼，在头戴圆冠的山峰脚下如巨蛇般诡异地蜿蜒着，又朝山间攀爬而去……”
    只是，少了书中所描绘的那条河。
    看似不过是巧合，但一旦赋予足够的特殊性，很多事情就不得不深思。
    过往的一些经历告诉叶清，超凡世界里很少有巧合，更多的是不经意间的拉扯和影响，在时间的堆砌之下变成必然。
    “我该走了，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亚昆图一族重现于世的希望。”
    “过去的已经不必在意，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阁下，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我身上的另一种味道是什么？”
    眼看这个巨大的人形虚影就要离开，叶清忽然开口道，拦住了它的动作。
    人形虚影离开的时候，不再借助青铜大门，那扇门也早已消失不见，毕竟，除了叶清本人，谁也无法驱动他身上的“门之匙”，即便是它，也只是因为恩赐的代价顺着通道过来。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一位神明对门之匙感兴趣，普通的史诗和神话倒是从来不在意，除了卡拉那，当然，祂也从来没有过掠夺的意愿。
    进入梦境小屋很难，这是梦境世界天然地对所有生灵的庇护，尤其是通过破坏性的手段，加之没有本人的允许，叶清的“梦境行者”本身就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来自于一滴虚幻的神血。
    但出去十分简单，没有任何阻碍。
    人形虚影一点点化作灿烂的星光消失，听到叶清的问题，也没有停止动作，虚幻的声音响起：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是月亮的味道。”
    话音落下，人形虚影，这只意外到来的亚昆图便离开了。
    “月亮……红月……”
    猜测是猜测，来自亚昆图的证实更让叶清心情沉重。
    这表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被代表红月的这位古神给盯上了。
    也许是因为他频频窥探本不应该为人知晓，早已湮灭于历史中的超凡之秘，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或许，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红月未必还待在希尔星，或者希尔星外围的星界，只是残余的力量以及后手，注意到了我……而且，如果祂真的想杀了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何况，我还是伟大的群鸦之主的信徒。”
    他忽然露出了笑容，做了几个手势，那是群鸦之主的信徒平日里祈祷时候做的，他早就学会了。
    “赞美您，您是寂静与安眠的领主，梦境的王，星界之旅行家，文明观察者，灵性光辉之源，摘星神，死亡与丧葬的主宰——伟大的群鸦之主！”
    不过……
    叶清忽然收敛了笑容。
    一桩桩，一件件，平常人一辈子不会遇到的事情，都相继发生在他的身上，实在是太过巧合。
    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可以写信问一问卡拉那……”
    ……
    漫长的岁月从世界上流逝而过，人们的心中失去了惊奇的能力。
    在灰色的城市里，丑恶而令人反感的高塔直刺天空，在它们的阴影中，没有人会梦见太阳、春天和鲜花盛开的草原。
    钢铁与机械从大地上剥除了“美”，吟游诗人只懂用模糊的双眼往自己的内心窥探、将扭曲的幻象歌唱。
    约翰·阿维尔森，他曾经住在一个被不毛的白色雾霾永远笼罩的城市，那个城市被高高的壁垒围起。
    在日复一日的阴影和混乱中，晚上回到住处、打开窗户之时，所面对的也不是原野或森林，而只是一个被所有窗口愚钝而绝望地凝视的昏暗庭园。
    诗人的梦想被牢笼囚禁了。
    他从窗户里只能看见垒壁和别的窗口，唯有把身体大大地探出窗外，才有可能望到在夜空中运行的微小星辰。
    那一夜，那微小的星辰放射出梦幻的歌声，在与天际巨大的鸿沟上架起了桥梁，萦绕着幻梦的天空越来越近，沉进那孤独的观星者的窗户，化入他周遭的空气，使他与难以置信的惊奇融为一体。
    于是在他的屋内，飘浮着黄金尘埃的紫罗兰色暗夜奔涌而入，尘埃与火焰的旋涡从终极的虚空里喷出，又沉淀在来自世界彼方的芳香之中。
    他年幼时分得到的礼物被打开了，化作命运的一个启示的齿轮……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是否愿意

    天亮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本的运行轨迹，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事实上，也本就没有发生。
    那本就是一场梦境。
    约翰·阿维尔森有了些许的不同，也许是叶清的治疗让他有了好转，也许没有，说不清楚。
    但唯一清楚的是，效果肯定没有达到救治者本人的预期。
    太阳已经出来了，金黄的光芒穿透进房间，大抵是处于森林的关系，并不炽热，很是舒服，渗透过来一股清新的气息。
    连偶尔传来的鸦鸣，都不会让人烦心。
    按照以往的习惯，劳洛斯会给叶清送来一些书，供他阅读，消磨时间，顺便吸收知识。
    这其中往往只夹杂着少部分的带有超凡知识的书籍，这是为了避免暴露他自己的特殊之处，减少怀疑。
    当然，除此之外，频繁地学习这些复杂的知识，即便没有副作用，也会让人感觉到头疼。
    至于其他的普通书籍，都是当作消遣看待的。
    比如这一本，他特地要求劳洛斯找来的有关阿卡恩联邦的历史中的人物传记，里面就有亨利·西德尼的信息：
    一位在阿卡恩联邦对莫西亚人的围剿之中参战的普通士兵，对于各种枪械的使用以及机器的运用有着极高的天赋，可以说是一触即通，因此大放光彩，屡屡得到晋升，一路平步青云，拿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官厚禄，更是得到了当时的上院议员奇利特·萨斯的赏识。
    这个名字……
    叶清的视线突然停住，注意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他记得，这是变革派的一员，也是派出追兵追杀约翰·阿维尔森的主要的黑手，直接授意下达了这一命令。
    现在，居然又一次出现了，而且在这么早的时期。
    从亨利·西德尼崛起的时期，一直持续到了现今约翰·阿维尔森已经长大成人，隔了二三十年，居然还活着，且始终把握着如此大的权势。
    在阿卡恩联邦，议会是最大的势力，又分为上议会和下议会。
    下议会参与者主要是一些底层官员和一些有名望的富商，当然，不乏一些普通民众，各个大小区域都设立有，只负责决定一些小的民事，包括处理一些小偷、强盗或者财产瓜分之类的事情。
    权利不算大也不算小。
    而上议会则完全不一样，修改法律、调动军队等，都是他们的决议内容。
    即便是联邦总统，很多事也不能擅自决定，必须经过上议会的决议。
    奇利特·萨斯作为其中一员，权利可想而知。
    在这么一个时代，不能让人怀疑，是否有超凡的因素作祟。
    亨利·西德尼接下来的发展都十分顺风顺水，甚至被当时任职的总统授予爵士，但由于其普通人的身份，难免受到排挤，于是应有的丰饶的领地变成了一处偏远的地区，而且，当时在这位爵士的领地之中依旧有莫西亚人流窜，急需解决，同样是一种刻意的刁难。
    也许因为只是一个小人物的关系，很多信息都不算详细，只有他的情史——与一个已经有孩子的寡妇结婚了，并且在那个寡妇死后，始终再没有娶亲——颇为绘声绘色地被描绘出来，还遭到各种评价。
    其中较为中肯的一句是：
    “当时的亨利，受了太多荣耀加身，轻飘飘的，不当身份为一回事，但又偏偏骤然遭到打击，去往一个偏远地区……萨斯议员没再提供帮助，或许是忌讳着什么，不愿付出太多的利益……而他与一个孕有一孩子的寡妇结婚，是让人惊讶的，但未必不是抱有了极大的期待，希望那孩子继承他的独一无二的天赋。”
    在那个男孩五岁的时候，亨利·西德尼死去了，死在了一个池塘里，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似乎是他自己骑马来到这里，跳进去自杀的，但这原因不能让人信服，于是，渐渐也发展成了历史上的一个悬疑。
    至于男孩的最后的去处，似乎是被议员奇利特·萨斯收养。
    而约翰·阿维尔森，故事里真正的主角，他的名字从头至尾在书中都没有出现过，仿佛不值一提。
    这期间，叶清也顺便查阅了奇利特·萨斯的资料，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当了五年的下议会议员，在二十九岁的时候，依托于背后的家族就当上了上议会议员。
    今年已经足足有八十三岁了，仍然在任职中，十分健朗。
    一名坚定的变革派拥护者，不过只对早年受伤的腿进行过局部的机械改造。
    他将书放下，揉了揉额头，拿起一旁的红茶喝了一口。
    说实话，这些茶饮和甜点，比起以赛亚那里的东西，还是有一点差距的……他在心里叹息，然后，又忽然顿住，抬眼看向空白的前方：
    “这一次，来得挺快的……”
    就在他轻声自语的时候，伴着熟悉的层层叠叠、环绕耳畔的虚幻水声，一只奇异的生物正在显现。
    那正是卡拉那的信使，一只来自灵性深海的奇犽塔。
    视线放在这只奇犽塔的身上，但叶清仍然分出部分的思绪，想着：
    “已经知道了方法，我却一直没有自己签订一只奇犽塔作为信使，主要是，目前没什么用武之地……”
    就在他在心里吐槽的时候，那银白的轻柔旋风之中，一条橙黄色混着蓝色与绿色的丝带穿过旋风，伸展出来，像是一条手臂，为叶清送来一份信件。
    叶清伸手接过，直接将其展开，眼睛的余光发现那只奇犽塔并没有离开，而是仍然留在原地，静止不动。
    他微微一挑眉，没有管它，自顾自地阅读：
    “……感谢你提供的资料，这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让我可以确认一些事情。”
    “我现在依旧待在亚鲁特王国，原本预定的行程被搁置，因为又有新的事件发生，也和提供的信息有关，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我不得不留下来，确认一些事情。”
    “这一次回信，除了感谢你的帮助以外，其实还想要询问你，是否愿意来一趟亚鲁特王国……”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启程前的准备

    信件的内容到了这里就基本结束了，最后的末尾只有两句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直接告诉我的信使即可，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一趟旅程的，可以见证不一样的风景。”
    “你的朋友，超凡之路的同行者，卡拉那·霍奇夫斯。”
    这……
    叶清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卡拉那会主动邀请他去往亚鲁特王国，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鉴于这位曾经的史诗、如今复活归来的神话的之前做过的事情——影响他，不让他离开霍奇夫斯山脉的范围，并向祂举行祈求仪式，以至于通过历史之书进入了蒙昧纪元——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位又有了新的阴谋。
    想要借此杀死他，这倒不大可能，毕竟，即便是现在的他，依旧不值得这么一位强大的神话兴师动众。
    不过，如卡拉那所言，祂确实很了解叶清，也确实让他有了兴趣。
    更何况，他才刚刚一位亚昆图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上有危险的红月所遗留的味道，这也难免让他联想起卡拉那曾提醒过他的那句话：
    “小心月亮！”
    借着这个机会，能够得到卡拉那的帮助，破除自己身上这一暗藏的危机，也是未尝不可。
    他同样也有一些问题需要询问祂。
    这一趟旅程，唯一比较让他担心的就是卡拉那存在本身，在曾经古文明时期，这位古老的梦境之灵，甚至被当时的群鸦教会的教皇评价为一个天生的阴谋家、诈欺者。
    叶清脑中思索，随手将信件处理掉，抬头看向那只奇犽塔，淡淡地说：
    “我答应了卡拉那的邀请，不过，需要一点准备时间。”
    那只奇犽塔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叶清知道，它听得懂自己说话，于是便没有管它，起身去寻找劳洛斯。
    是的，他说的准备就是指黑鸦教团。
    他想要再一次薅黑鸦教团的羊毛。
    其实他还有别的选择。
    像是收藏家以赛亚那里，或许有一些藏品可以满足他的需求，但两人是朋友，也只是朋友，不好平白无故索要物品，而且，其“神之声”和音乐家的身份，让人不得不保证一份忌惮。
    为神话梦境进行灵气复苏的事情，按照叶清的预想，在后期，也能够为他提供实力上的提升，以及安全性的保障，但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这么久的时间，或许卡拉那那边的事情早早已经完成了。
    所以，还剩下来的选择就只有黑鸦教团了。
    虽说双方只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了一起，但恰恰是因为这样，更让人安心，那份签订的深海契约，也保证了黑鸦教团起码在六年后的大祭礼之前，不会伤害他，也会最大程度确保他的安全。
    当然，叶清也不会作死地去触犯黑鸦教团的底线。
    “使者大人，您传唤我有什么事情？”劳洛斯·摩拉很快就来了，没有耽误，仿佛权利这样大的一位主祭，随时都在等候着叶清的命令。
    这没有让叶清飘飘然，而是愈发警惕，警惕着黑鸦教团，也警惕着眼前这位银发老人。
    老人一如既往地亲善，散发着平和的气质，尤其是那一红一黄的异色瞳孔，更是引人注目。
    但叶清可不会忘记，面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亲口承认过，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控制整个贝卡亚特的居民，让他们听从命令。
    这位主祭的现身，也让叶清顺势想起，亚鲁特王国也属于黑鸦教团的控制范围之中，由主祭诺兰·诺斯负责。
    或许，这一点到了亚鲁特王国可以多加利用……他眨了眨眼，开口说：
    “我将进行一趟比较危险的旅程，可能蕴含着十分危险的要素，教团有什么建议吗？”
    他没有提及细节。
    劳洛斯眨眨眼，笑着说：
    “我的建议是，不去。”
    “如果您感到了无聊，教团可以为您安排一场冒险，或者，去往不同的城市旅行，进入遗迹探险，也未尝不可。”
    叶清稍稍被噎了一下，咳嗽一声，继续说：
    “我必须去。”
    “那如果使者同意的话，可以由我陪同您，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您的安全……请放心，即便付出生命，我也会保护使者大人的安全。”
    劳洛斯这人有天然的亲和力，哪怕是说着这种常人口中极其虚假的誓言，但到了他的嘴里，一样可以变成真诚的话语，让人愿意去相信。
    “不好意思，不方便让你跟去。”
    叶清露出抱歉的笑容来，当然心里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抱歉的情绪的。
    “我只是希望，教团能够为我这趟旅程提供一些保障。”
    “关键性的保障。”
    他加重了语气。
    “您的意思是？”劳洛斯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希望，教团能够保证直到旅程结束，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够从梦中醒过来……”
    ……
    “走。”
    做好启程的准备的叶清又回到了奇犽塔待着的这个房间，朝着这只待命的奇异生物点点头。
    然后，在奇犽塔银白色的轻柔旋风和微光中的一只只透明的倒竖着的眼睛里，淌出大片的液体，混着星光，这一次，不再选择将它自身淹没，而是继续哗啦啦地淌出来，漂浮着流向叶清。
    他没有感觉到危险，于是便没有抗拒，让这奇异的物质将自己淹没。
    处于这股液体中的，却并没有窒息的感觉，反倒是有一股奇异的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沉醉。
    以旁人的角度来看，那就是叶清站立着被淹没，然后顺着液体的轨迹一瞬间被吸入银白色旋风的其中的一只透明的眼睛里，细小的模糊人影在内里闪现。
    接着，这只奇犽塔周围的眼睛快速地围着它转了一圈，像是在巡查周围的环境是否存在异常，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于是，眼睛里再度淌出混有星光的大片液体，将自己淹没，一瞬间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国之间的沙漠

    阿卡恩联邦与卡特铎兰帝国紧邻，以一条漫长的边界线为划分，而亚鲁特王国，则和卡特铎兰帝国隔着一块广袤的沙漠，距离遥远，光是那强烈的风沙和炽烈的阳光就足以阻挡大多数人的脚步。
    卡特铎兰帝国和阿卡恩联邦之间建有轨道，有着火车通行，但如果想要在那慢慢黄沙之上建立同样的交通要道，显然是不现实的，尤其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而言。
    除非，某位强大存在愿意出手，比如腐烂神和冬心少女，以祂们的手段，甚至可以直接让这大片黄沙化为乌有，这是毋庸置疑的，或者，借助一件极强的超凡物品。
    也正是因为这片沙漠的阻隔，在早期风雪神教以及腐烂教会还未真正地发展起来，无法突破自然的灾害，黑鸦教团就已经能够将势力的触手遍及各方，以至于如今的亚鲁特王国几乎完全被掌握在黑鸦教团的手里，如同铁网一般。
    不像现今的阿卡恩联邦，除了黑鸦教团的势力，风雪神教和腐烂教会同样有所渗透，变革派的崛起，自然有这两方的插手，当然，影响最大的，还当属本土发展起的机械和工业力量。
    至于更远的地方，一直出了诺卡亚地区，谁知道还会不会有黑鸦教团的布局，毕竟，在早年间，有群鸦之主作为依托，行事可以说得上是肆无忌惮。
    而此刻，在那漫漫的黄沙席卷之中，在一眼难以望见尽头的干燥沙漠之中，正有这么一行人艰难地前行着。
    披着一层黑色的布包裹住全身，也包括嘴巴和鼻子，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出来，因为怕烫，脚上虽然没有穿鞋，但也裹了一层麻布作为防具。
    一行人排成长长的队伍，宛如黄色的画布上的一队辛勤的蚂蚁。
    队伍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亮眼的，是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的光芒，无比坚定，这也是驱使他们继续前进的动力来源。
    那是信仰。
    他们是朝圣者。
    即便队伍之中常有人体力不支，他们也互相搀扶着，不让任何一员掉队。
    团结，是他们长久以来克服众多危险的最大武器。
    而吊在队伍最末段的是两个一样披着黑布、露出眼睛的人，一个的眼睛是深邃黑色，另一个的眼睛是纯净的金黄色。
    正是叶清，以及卡拉那·霍奇夫斯。
    他们两个就混在队伍里面，同样佝偻着背。
    那一天叶清答应了卡拉那的邀请，被奇犽塔眼睛中淌出的混有星光的奇异液体淹没，在一阵香气之中，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处于卡特铎兰帝国与亚鲁特王国之间的沙漠的某一个角落。
    被卡拉那带着，变换了行装，混进了朝圣者队伍之中。
    他记得这群朝圣者，他们曾经在小祭礼的现场出现过，向当时的他参拜，是信仰群鸦之主的极其虔诚的信徒。
    此外，黑鸦教团提供的异常信息中也提及了这群人：
    “八月四号，朝圣者群体主动离开了卡特铎兰帝国的范围，朝着亚鲁特王国的方向迁移，目的不明……”
    作为群鸦之主的虔诚信徒，朝圣者虽与黑鸦教团并不是一个团体，但因为群鸦之主的信仰是自群鸦森林发源——这一点，作为第一任鸦神使者的叶清，最具有发言权——常常就在卡特铎兰帝国的各个城市四处奔走，传播信仰。
    可以说，如今群鸦之主的信仰在卡特铎兰根深蒂固，他们的存在不可或缺，一些偏远的小部落也因为朝圣者的影响，抛弃了原始的土着信仰，转而信仰起来群鸦之主。
    他们还时常会去往阿卡恩联邦，同样是为了传播群鸦之主的信仰。
    但亚鲁特王国，因为隔着这么一大片沙漠的关系，倒是从未去过，此前根本没有过先例。
    当然，这一次迁移，可以解释为他们想要踏足从未踏足的地区，甚至跨过亚鲁特，离开诺卡亚地区。
    所以，虽然朝圣者的迁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包括黑鸦教团，但并未过多地投注视线。
    这样一股不小的势力离开了卡特铎兰帝国，也算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于是一起移交给了叶清。
    叶清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相比起卡特铎兰帝国法律的修改，以及拥有神话的两个教会的异动，这确实只算得上一件小事，甚至，在他心里，连李希比安的古代遗迹出土这件事都比不上。
    但显然，卡拉那不是这样认为的，十分重视。
    “为什么要混进来，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需要亲自干这种事情？”叶清疑惑地问道。
    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卡拉那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何况，这么强的风沙中，也不一定听得清楚。
    声音都被扭曲得有些虚幻。
    “是不需要，但这样不挺好的吗，体验不一样的旅程。”卡拉那的脸被厚厚的布给遮住，但还是能从眼睛里看出明显的笑意。
    “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叶清在黑色厚布下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忽然理解了，卡拉那这人就和他前世在和电视剧出现的那种体验生活的仙人一样，喜欢扮作普通人。
    当然，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那些体验生活的仙人会给有缘人机缘，但卡拉那不会，仿佛日常的每一步都有不为人知阴险目的。
    所以，叶清才不相信卡拉那仅仅是为了看见不一样的风景，才混进来，肯定有别的目的。
    “你不相信吗？”
    卡拉那眨了眨那纯净如同婴孩的金黄色眼眸，始终透出平和的气息。
    “但我没有骗你，你会知道的。”
    他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队伍还在继续前进着，在这片茫茫的沙海之中，没有谁知道还需要走多久，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抵达亚鲁特王国。
    但，没谁抱怨。
    信念支撑着他们矢志不渝地前进。
    行进的途中，叶清和卡拉那自然是最轻松的。
    叶清是因为他的体魄，如果加上恩赐化鸦的加成，则更加变态。
    至于卡拉那，祂已经登临神话，本质都早已超脱，莫说普通的风沙，再大的自然灾害，例如龙卷风、洪水、火山喷发都无法影响祂一丝一毫。
    “对了，我有问题想要问你……”叶清突然开口。
    两国之间的沙漠阅读

 第二百五十五章 聚合效应与漩涡理论

    “最近遇到了很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相继发生在我的身边，但这些事又并非巧合，而是在许久之前就有迹象显现，在许久之后的如今，才彻底暴露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像是巧合。”
    从风沙之中卷来碎砾石，打在厚厚的黑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敲响一首并不和谐的节奏，叶清的问话声也因此支离破碎。
    好在，没有任何影响。
    “确实不是巧合。”
    卡拉那点点头，其确认印证了叶清的猜想并非无的放矢。
    “大概在第三纪的时候，当时就有“聚合效应”理论的提出，是指高层次的超凡者会对本途径甚至相关领域的低阶超凡者产生一定的影响，使之在命运的拨动之下，不自觉地聚合在一起。”
    “不过，聚合效应最低只发生于史诗和神话，或者相同级别的超凡物品的身上，另外，神明的身上的聚合效应最为强大，整个星球都会被波及，甚至，不仅仅局限于星球，会向外扩散。”
    聚合效应……叶清似乎陷入了思索，忽然再度开口道：
    “当初我会回到群鸦小镇，还有，在蒙昧纪元的时候进入了银月遗迹，是不是都有聚合效应的影响。”
    当时的他，身上有临时恩赐“鸦变”的残留痕迹，还被动地接受了与银月女神力量有关的知识。
    当时处于蒙昧纪元中的银月遗迹的时候，卡拉那就和他说过，知识是有代价的，也因此让他猜测是不是存在一种特殊聚合效应致使了之后的一切。
    卡拉那也借他之手，达成了某种目的。
    “是的。”
    卡拉那顿了顿，又继续说：
    “事实上，在之后的时光里，很多存在都发现，聚合效应存在有一定的局限性，很多事情都无法被解释。”
    “于是，到了第四纪中期的时候，一个全新的、更加完善的理论被提出来，那就是——漩涡理论。”
    “漩涡理论？”叶清低声喃喃。
    “是的。”卡拉那颔首，“漩涡理论。”
    “提出者将灵性假设成世界之源，一切诞生的原始……然后，再进一步指出，灵性的存在会形成一个漩涡，不同的漩涡相遇，必然会产生交缠与靠近，而越是高层次，这个漩涡便越大，波及范围越光，拉扯力越强。”
    “单纯来理解其实并不容易，当时的提出者在灵性假设这一前提之下，其实还将“灵性深海”的影响也纳入了范围，也增添不少信服力——这一理论，得到了大多数存在的推崇——我也是，起码目前我遇到的事情，都可以用漩涡理论进行作证。”
    “而且，对灵性深海的深入研究，也侧面证实了漩涡理论的正确性，毕竟，灵性深海确实与命运有关联。”
    “但是，之所以漩涡理论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是因为当时的提出者主张灵性深海才是源头，是现实诞生的基础，这一点遭到了许多存在的反对。”
    “那，你认为这是对的吗？”叶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
    “我认为不是……所以，漩涡理论对我来说有参考价值，但不能全信。”卡拉那摇了摇头。
    祂微微眯起了眼睛，金黄色的眼眸里时时刻刻都流淌着奇异的光芒，说：
    “你认为，物质是精神的基础，还是，精神是物质的基础？”
    “物质是精神的基础。”
    听到这一问题，叶清想都没有想，直接说出心里的答案。
    毕竟，受前世教育的影响，他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转念一想，在这个超凡世界里，说不定，精神才是物质诞生的基础，就比如漩涡理论的提出者，将灵性当作一切诞生的源头。
    “我说的，不对吗？”于是，他有些迟疑地问。
    “我也不知道答案，你要自己去感受、去发现。”
    卡拉那没有正面回答叶清的问题，只这样说了一句模糊的话。
    祂头转向前方，提醒叶清跟着祂转移视线：
    “你看……”
    ……
    朝圣者的队伍不知朝什么方向走了多久，和多远。
    “雅图克大人，你看！”
    在队伍的首端，陪在领头人的身边的一个少年，忽然惊声叫道。
    “那是什么？”
    他良好的视线让他率先注意到了某些特殊的东西。
    少年口中的雅图克大人也眯起眼睛，朝着前方看去。
    那是一堆巨石。
    白天的狂风吹开了黄沙，这些巨石裸露在外。
    从未有人在一个地点见过这么多的石块，以至于它们给雅图克带来了强烈的冲击，仿佛是难以估量的远古遗留至今的记忆残片。
    在漫漫的、空无一物的沙海之中，不论这是什么，不一样的景致总会让人心神振奋。
    但这不一定意味着安全。
    朝圣者队伍停了下来，在未探明情况的前提下，贸然前进，说不定会被这滚滚的黄沙吞噬，化作无人理会的枯骨。
    他们必须谨慎。
    “雅图克大人，我陪你去。”少年很是担忧。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一有危险，你立马指挥大家开启防护，并改变前进的方向。”雅图克很坚决。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但这种事情，又往往总是冲在最前面。
    少年是他所选定的继承人，即便他就此死去，朝圣者也不会发生改变。
    再说，他们是因为内心的信仰而聚集，而非其它。
    老人雅图克在心中祈祷：
    “赞美您，伟大的群鸦之主，文明光辉的承载者，心灵的启迪者，死亡惩戒者，梦之神！”
    仿佛只要这样在心里念诵几句，就能得到群鸦之主的庇护，就有无形的力量笼罩全身。
    他独自一人走到巨石堆的近处停下，眼睛中倒映出那堆倾覆的石块。
    狂风吹走了一个沙丘，巨石和较小的碎块围成不规则的低矮圆环。
    站在圆环的最外围，雅图克忽然意识到，这些石块似乎有着空前重要的意义。
    不但是因为石块的数量多得无可比拟，更是因为当他借着太阳从黄沙中投射下的光线扫视它们时，被黄沙磨蚀的纹路中有某种东西使得他难以自拔……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有人曾在这里死去

    雅图克所体验到的，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在他的眼睛几乎同时扫过几块时悄然浮现，与那石块上的曲线花纹有着密切的联系，都属于同一个庞大的装饰性图案。
    老人的手从黑布里面探出来，抚摸上那石块，细细摩挲，即便是在炽热的阳光之下，也散发出冰凉的触感。
    他用手指清理沙砾，希望可以理解图案的部分形状与风格，但始终无法形成一定的概念，它更符合生灵在梦境中瞥见的一些怪诞景象。
    他没有感受到危险性。
    他没有得到预警。
    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留在这里——这是一个启示。
    来自神。
    雅图克抬头看向天空，太阳渐渐西斜，拉出昏黄的光芒，在黄沙之上点起一簇簇橘色的火焰，风沙也在这种温和之中失去了力气，逐渐平息。
    他们需要休息，夜晚没有光芒，加上温度的骤然降低，很多人都撑不过去，这些高大石块可以提供很好的庇护。
    加之还需要进食，以及补充水分。
    于是，雅图克回到了队伍里面，用沙哑干涩的声音宣布：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听到雅图克大人的话，不少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尽管精神上可以继续支撑，信仰提供了强大的力量，但身体上的疲惫怎么也没办法遮掩。
    他们需要休息。
    遍布的成堆的碎石使得朝圣者在进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些犹豫，不敢贸然领受，仿佛这就是一种入侵，侵入了一座已经破碎却仍然充满了太古谜团的错综城市。
    古老得难以想象，由方形、弧形和有棱角的巨石组成。
    夜晚渐渐降临，将这处残存的遗迹笼罩在黑色的、不透风的幕布之下。
    夜里没有一丝风，但温度却偏偏降了下来，而且特别地快，就在光被吞噬的一瞬间，惨白的沙丘上下起伏，仿佛被冻住的海浪。
    只有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照亮这个世界。
    叶清和卡拉那两人同样点起了火堆，不过，他们两的存在感在朝圣者队伍里十分低，低到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的存在，却偏偏意识不到他们的特殊，包括一举一动上的异常。
    随手将一根枯枝投进火焰中，噼啪的火星跃动着逃离开火焰的束缚，没入黄沙之中，叶清环视一周，问：
    “这处遗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有啊。”
    卡拉那笑着回答，从隆起的黄沙下挖出一块石头，定眼看去，仿佛是来自远古建筑物的无尽走廊和万千房间，雕刻的花纹和象形文字被时间模糊得不成样子。
    叶清瞥了一眼身旁的神话，知道祂没有为自己解答的意思，也就懒得顺势问下去，反正总会知道的。
    ……
    进了深夜，风反倒重新刮了起来，卷起地上的沙尘。
    除了负责守夜的人，所有的朝圣者都已经入睡了，他们必须保证天亮的时候拥有最佳的体力，以应对这不知何时结束的漫长又艰苦的旅程。
    但雅图克没有睡去，他向着更远的地方走去，远离了人群。
    这些数量难以想象的石块所覆盖的面积也同样广袤得难以想象，就和它们此时所屹立的沙漠一样。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
    雅图克没有点燃火把，只凭着月亮的光芒便足以看清脚下和眼前的一切。
    他感觉到了一股阴森而冰冷的微弱气流从废墟附近的低洼之处渗透出来，灼灼的月光变得邪恶起来，脚步也愈发沉重，前行缓慢。
    但是，雅图克就是停不下脚步，无法抗拒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地影响着他。
    他并不以为这是某些暗中窥伺的邪恶存在下的咒，坚定地认为，并且相信着，这是伟大的神给予他的启示。
    雅图克龇着牙，感受到脖子上挂着的吊坠越来越烫，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于是不得不将其取出来。
    一条黑色的链子，由黑铁制成——这是群鸦之主所偏爱的金属，向这位神明祈祷时，往往也会以此材料搭建祭坛——底下吊着的，是一个人形的雕像，浑身被巨大的黑色翅膀包裹，面容模糊。
    而此刻那种热度，正是从人形雕像的身上传出来，甚至散发出来微微的火红的荧光。
    “我在逐渐靠近，神的启示。”
    雅图克轻声喃喃，只是在黑夜里，连眼里的光芒都被黑色幕布轻轻盖住，无法看清。
    他将吊坠握在手心里，感受那滚烫的热度，由一开始的痛苦，然后变得麻木，所有的痛苦都在长久的持续之中被蒙上了阴影，填上了信仰的花纹。
    他所不知道的是，有人跟在他的后面，不止一个。
    叶清和卡拉那就在雅图克的不远处，既关注这老人的一举一动，也将视线投注于周身的景象。
    叶清看到老人的有些荒唐的举动，知道，这并非是因为他的感官被影响了，仅仅只是因为对信仰的坚持。
    “他要去哪里？”他问。
    “跟着他就知道了，答案会揭晓的。”卡拉那回答。
    叶清无意中发现，天空中明亮的圆月，竟然映不进身旁的同行者的眼眸中的金黄的河流，明明那么清澈。
    一路走来，他越来越觉得，今天的这一夜冷得实在有些过分，像是从群星而来的无数寒流凛冽，让底下的生灵无处可逃，只能瑟瑟发抖。
    身后，明亮的篝火渐渐化作夜幕中几点星火，然后又被扑灭，雅图克仍然在前进着，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方向行走着，也不知道，他这幅苍老的躯壳怎么蕴藏着这么巨大的力量。
    不知何时，叶清的眼中已经染上了猩红，无法窥见的灵性也在不知不觉覆盖了眼部。
    他发现，在恩赐“化鸦”开启的状态下，再辅以灵性，可以开启不一样的视角，一定程度上媲美他还是鸦神使者的时候所开启的真实视角，不过，只能看见一些浅层次的东西。
    此时在他的视角之中，在那些石缝之间，肉眼所能触及的地方，全都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肮脏污秽的血泥，一根根跳动的血管残杂其中，这些血管中还流淌着黑褐色的液体……
    “有人曾在这里死去……”
    卡拉那开口说。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死的圣者

    “是谁？”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不然，也不会仅仅是因为一次死亡，就将这里污染成这个样子。
    “斯·菲德尔。”
    卡拉那开口回答，却说出了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
    普通到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叫这个名字，即便是叶清，也感到了陌生，但与此同时他也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在哪里呢……
    似乎是黑鸦教团的典籍上……
    “嗯！”
    “七圣者？”叶清略带惊疑，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的。”卡拉那点点头。
    虽说黑鸦教团历来的圣者出过不少，包括眼前的卡拉那，也是曾经的黑鸦教团的圣者，但同一时期七位圣者出世的情况还是很少的，所以，这里的“七圣者”只单单对应跟随第一任大祭司的初代的七位圣者……提到这个名词，大家也只会想到他们。
    其中，斯·菲德尔正是初代的七位圣者之一。
    关于这位圣者的描述，即便是在黑鸦教团的典籍中，也十分简略，只有短短的一句：
    他是不死的，在烈日下死去，在圆月下重生。
    遍观诺卡亚地区，唯有黑鸦教团的历史传承最为完整，从蒙昧纪元起始，在他们的推动下，顺利开启了新的文明纪元，而无论是腐之教会和风雪神教都是新文明纪元之后，卡特铎兰帝国建立了有一段时间的事了。
    但即便如此，不知为何，对于那段蒙昧纪元的历史，依旧有些模糊，尤其是第一任大祭司建立黑鸦教团至他死去的那段时期，具体发生了什么没谁清楚，仿佛被刻意地隐去了。
    连七圣者，在历史上也没有留下太多相关的事迹与传说，其他六位圣者和斯·菲德尔一般，都只有短短几句的描述。
    对于第一任大祭司，叶清倒是挺了解的，是个热情善良的年轻人，当时的他以神话之姿给了他不少好东西，唯一危险的大概就是他身上寄托的那个残破的精神体，是群鸦教皇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的“轮回”的实验产物。
    而七圣者，是在他离开蒙昧纪元之后发生的事情了，他不清楚也正常。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么一片沙漠的遗迹中陨落，而且，还留下了这么严重的污染。
    石缝之间所覆盖上的肮脏污秽的血泥，渐渐有一个又一个细小的肉瘤冒出，肉瘤的表面，还密密麻麻地出现了许多小洞，这些崩坏的血肉开始生长起来，堆积在一起，无组织的肉团在疯狂地蠕动，并且挤出来大片的肉酱泥浆，异常的恶心。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视觉上的冲击了，隐隐地，腐烂的恶臭味在空气中萦绕，那污秽的血泥一鼓一瘪，传出来毫无规律的梦呓。
    只能说，不愧是一位真正的史诗的死亡所造就的，几乎将好好的遗迹化作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禁地。
    叶清收回视线，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卡拉那肯定对七圣者有了解。
    “你知道圣者斯·菲德尔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认真看。”
    卡拉那没有回答，而是意有所指地说：
    “我们到了……”
    ……
    雅图克停下了脚步，微微喘气，沙漠中的旅行无法让他感觉到疲累，反倒是遗迹中的漫步却在无声无息地吞噬他的精力。
    此时眼前他所看到的，是当人类只有身陷离奇噩梦才有可能想象出的如此不可思议的视觉奇观。
    无数巨大而纷乱的黑色石塔倒下，边缘与黑夜融为一体，栖息在翻滚沸腾的黑色云雾之间。
    每一次雅图克移动他的视线，那云雾就会变幻出不一样的、异乎寻常的怪诞形状，显现出的各种放肆的外形就超出了语言能够形容的范围。
    仿佛虚无缥缈的蜃景一般，也只有在圆月的光辉下，才能捕捉到它们的痕迹。
    他接近了倒塌的黑塔，手指拨去其上灰尘，愕然发现其上的曲线花纹同样也是属于那一个庞大的装饰性图案的一部分，这表示，之前的那些石块正是从黑塔的身上剥离出的，只是在风化侵蚀之下颜色发生了变化。
    纷乱的黑塔随意的倒在地上，渺小的人类站于其面前，就好像是一只蚂蚁，误闯进了巨人的国度——拥有超越自然的巨大尺寸和彻底异质的陌生风格。
    而断裂的部分，则是从各种角度不规则截断的锥体，仿佛是以所有令人厌恶的比例构成的，带有古怪的鳞茎、以奇特方式组合在一起。
    再靠近些，就看清了底下的模样。
    根据尚可辨认的纹理，雅图克看见很简短的一句话：
    “我是不死的；”
    “即便烈日将我杀死；”
    “圆月也会让我重获新生。”
    雅图克的手微微顿住，疑惑地喃喃自语：
    “斯·菲德尔？”
    显然，他也了解七圣者，知晓七圣者之一的斯·菲德尔，被誉为群鸦之主麾下的不死的眷者。
    “不过，为什么会写在这里？”
    “圣者大人曾经来到过这里吗？”
    他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却愈发相信这是来自神明的指引，毕竟，连圣者的踪迹都在这处遗迹出现，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吊坠上的人形雕像已经失去了灼热的温度，于是被雅图克挂回了脖子上，这也是代表着，他找对了地方。
    他继续在这里搜索，圆月跟随他的脚步同样一点点发生了偏移，直至银色的光辉将他的影子拉到极长，长到与坍塌的黑塔的黑色轮廓融为一体，并交织出新的层次。
    在雅图克没有看到的视角之中，污秽的血泥汇聚在一起，在黑塔的缝隙中鼓动，如同一只丑恶的生物在呼吸，发出令人恐惧的梦呓。
    一片又一片的漆黑鸦羽从肉瘤上的小洞洞冒了出来，随着梦呓，在小幅度地摆动着，蕴含着生命力一般。
    现实之中，雅图克长久的挖掘与探索终于没有白费，他找到一根漆黑的鸦羽，如同金属一般坚硬。
    最重要的是，上面有神灵的气息——他感受得到。
    于是，他无比珍视地将其收了起来，心满意足。

 第二百五十八章 寓言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遥远的的金黄色的沙漠里面，建着有黑色尖塔的石头房子，房子里面，住了一位奇怪的老人。
    一直孤独地矗立在这里，一直一直，没谁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然，也没谁清楚，在这样的一片荒凉的沙漠里，老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直到有一天，有两名旅人路过了有着黑色尖塔的石头房子。
    他们犹豫不决地停下了脚步，感受到了拴着的地行龙越来越狂躁地踢腾和呜咽，仿佛被这幢被这栋石头房子本身的恐怖气氛所影响。
    但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希望可以在这个石头房子里得到暂时的休息，最好是可以借此度过寒冷的夜晚。
    于是，两位旅人敲响了紧闭着的石头门。
    咚！
    咚咚！
    咚咚咚！
    ……
    似乎里面没有人，但分明地，房子外的两人都听到了里面的细微的动静。
    被紧紧拴着的地行龙愈发狂躁了，发出急促的喷气与吸气的声音，仿佛在被某种恐惧所折磨。
    就在如此紧张而邪异的寂静之中，石头房子的墙角下，几株从黄沙里冒出的瘦瘦小小的植物的光秃枝杈却动了起来，病态而痉挛似的抽动，像癫痫发作一般朝天空明亮的圆月张牙舞爪，在有毒的空气中虚弱地抓挠，仿佛根须下有什么地底的恐怖魔物在蠕动和挣扎。
    这让人愈发恐惧，旅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急促而短暂，接着，畏惧又让他们压低了嗓门。
    狭小的窗口中透出金色的光芒，妖异而美丽的金色光柱刺破黑暗，转瞬即逝，光芒消失的那一刻，很快，门被打开了，在沉重的声音之中。
    两位旅人不由得挤在一起，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脑海里不禁出现了末日感和反常感，但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侥幸又阻止了他们离开的脚步。
    直到门被打开，暴露在圆月之下……
    呼……
    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是一个老人，十分普通的老人。
    老人并没有对两位陌生人的到来表示欢迎，但也没有选择将他们直接驱离，而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让他们暂时在自己这里住一晚上。
    两位旅人都很高兴，也许是因为太高兴了，反而没有注意地行龙的嘶鸣和踢腾变得极为令人恐惧，但这种时候，俗世间的任何奖赏都无法鼓动躲在安全的石头房子里的那些人出去看哪怕一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圆月的亮光越来越强烈，伸展出的顽强的沙漠植物的躁动的枝杈越来越趋向于拥抱圆月。
    紧接着，传来房子里的人没有察觉的骚乱的噪声和嗒嗒的爬行声，那两条狂躁的地行龙挣脱了束缚，逃跑了。
    ……
    旅人进了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很普通，就像来到一个平常人的家里，唯有角落里，不合时宜地堆起了一堆石块一样的东西，被黑布盖着。
    而墙壁上，挂着一只乌鸦的石雕，眼睛被某种颜料涂成红色。
    这并不稀奇，有些古老民族的神灵，往往呈现为动物的形状或面具。
    只是，这些民族的艺术家，往往会创造出令人恐惧的作品。
    两位旅人同样也不例外，被乌鸦雕像带来的恐惧所慑服，差点再次惊叫出声。
    乍一看，那乌鸦被绳子捆着，像个可怜的“英雄”——因为它那英勇无畏的姿势，像是要捕杀那些弱小又可怜的猎物——被拴在那儿，毫无动静地靠在洒满月光的墙面，等待人将其埋葬。
    两个旅人不敢再去看“英雄”，在寒凉的地板上躺下，抱在一起，闭上眼睛，用睡眠去抵挡恐惧。
    ——睡眠是深夜中不祥的冒险，人们每天都大胆无畏地上床睡觉，这只能是出于对危险的无知，否则，这份勇气就真的无法理解了。
    石头房子里的灯光熄灭以后，微弱的磷光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铺着宽幅地板的地面在发光，碎呢地毯在发光，小格窗的窗框也在发光。
    这磷光一直蹿动着，每分每秒都在变得越来越强烈，直至顺着清冷的月光跳出窗子，落在那几株植物上面，闪耀着未知的混合颜色。
    在沸腾，触摸，舔舐，延展，闪烁，拉伸，泛起气泡，然后融进黄沙。
    直到天亮……
    金黄的烈日在沙漠之中崩起得尤其迅速，一下子将温度从零下上升至灼热而难以忍受的地步。
    老人躺在床上没有醒来，两个旅人可能是因为晚上并没有睡好，反倒是先一步醒过来，在浓烈的好奇之中，其中一人揭开了那块改在墙角的布。
    金子！
    那是金子！
    无比耀眼的金子！
    堆在一起就和石头一样多的金子！
    旅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难以想象的庞然诱惑在撩拨他们的心神，这么多的金子带来冲击一瞬间就能击溃所有的心理防线……只看得进金子。
    亮闪闪的黄金！
    两个旅人对视一眼，趁着老人在睡觉，找出来一根绳子，绑在他的脖子上，勒死了他。
    老人连挣扎都来不及，直接在睡梦中死去，停止了呼吸。
    然后，旅人用绳子绑住老人的脚腕，倒吊在房子的一根横梁上，头始终没有碰到地板——这样，就能防止老人死后，灵魂来找他们复仇。
    贪婪已经蒙蔽了旅人的眼睛。
    杀死老人之后，尽管作为载具的地行龙已经逃离，但两个旅人丝毫不敢耽搁，将金块装进包里，冒着烈日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沙漠。
    他们不害怕里面居住的老人，却忌惮着这栋古老的房子。
    直到下一次的圆月的夜晚，这一栋矗立在茫茫的沙漠中的有着黑色尖塔的石头房子又一次等来了客人。
    这一次，有三位。
    一位年轻的男性，一位年轻的女性，女性的怀里，正抱着一名熟睡的婴孩……
    ……
    “这似乎只是一则普通的寓言故事。”
    即将熄灭的火堆前面，听故事的人用树枝拨了拨余下的灰烬，这样说道。
    “确实是一则普通的寓言故事。”讲故事的人毫不芥蒂地笑着说。
    他手里晃荡着一根漆黑的鸦羽，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但主角是斯·菲德尔……”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诅咒和城市

    “结局呢？”
    “那两个贪婪的旅人的结局呢？”
    天渐渐亮了，火堆彻底熄灭，只余下几点残存的星火，叶清拨弄了几下，随口问道。
    “结局……”
    “呵呵……并不算好，他们的贪婪也害死了他们，因为金子上的诅咒。”
    “诅咒？”叶清的动作停了下来，嘴上喃喃，又在心中重复了一次，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是别人口中提出的寓言故事，那他还能当个普通故事听，像是诅咒之类的，不少这样的童话与寓言也有，顶多当个笑谈。
    但这是卡拉那·霍奇夫斯——一位神话所叙说的寓言故事，主角更是七圣者之一斯·菲德尔，结尾的金子上的诅咒就不得不值得深思了……应该是真的存在的。
    这让他想起了在群鸦教会中看到的一本书：《恩赐、秘术与仪式魔法浅析》，由圣者卡丹奇·卡姆斯基·加塔所着，里面对于诅咒有过描述：
    “……在幼时的故事与绘本上，常常会描绘有邪恶的女巫施展诅咒，将人变成青蛙，或者其它的丑陋的动物，施术者只需要简单的几句咒语，和被诅咒者的头发或者几滴血液，再扔进一口咕嘟咕嘟冒着可怕热气、混杂着各种腐败多年的渣滓和毒物的黑色大锅，就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这时候，解除的方法往往十分简单，一个吻、一朵花就能做到……这并不符合超凡逻辑，所有但凡有一些神秘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违背了最基础的灵性论……但令人想不到的是，这种诅咒是真实存在的……”
    “这并非胡编乱造，而是有事实依据……当时我与我的朋友黛迪尔去往阿卡恩联邦，深入了森林，与当时的莫西亚族群中的一位女巫有过接触，尽管不像故事里那么神奇，但是，她确实能够施展出一些简单的诅咒，并且，除了一些特定的方法，即便是我们两个，要解除一个普通人所施展出的诅咒，也并不轻易……当然，也因此没有办法探知诅咒的根本来源……”
    “……不同于秘术、仪式魔法，甚至是更加神奇的恩赐，诅咒是一种诡奇之术，对灵性的依托十分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更多地，似乎身体上的东西，例如血脉，或者其它未知的物质……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因为我和黛迪尔能力不足，没有探求到诅咒的本质，毕竟，我始终坚信的理论是：“灵性是超凡的基础”——这是一位古代的大师教会我的……”
    没有再说话，叶清没有追根究底，他已经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卡拉那的基本步调，大致可以判断出，什么时候祂愿意说，什么时候不愿意说。
    两人站了起来，因为，朝圣者队伍又要继续前进了。
    人们被沙漠中初升的阳光刺醒，拖着疲惫的身躯迎向太阳，在如此圣洁的光芒之下，连如同裹尸布一样缠绕在身体上的黑布都被清除了污秽。
    大多数人，在第二天的烈日之下，都只会获得新生。
    因为，那是光明的，令人向往的。
    ……
    这次旅程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长久的烈日的炙烤之下，终于到了结束的那一天。
    在朝圣者首领雅图克的带领下，队伍始终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进，没有半点偏差，甚至，除了那处古老和广袤的石头遗迹，一路上更没有遇到别的什么怪异的地方，包括那些危险的绝地，大大减少了旅途中时间的浪费——只用了六天的时间。
    但，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正常来说，以这片沙漠的面积之大，加上没有载具，行进速度不快，即便再耗费几十天的时间，也不一定可以横穿整个沙漠，从卡特铎兰帝国一直来到亚鲁特王国，完成这一壮举。
    但他们偏偏做到了，从八月四号起始，到今天，只隔了六天的时间。
    不过，朝圣者中没谁因此觉得奇怪，在他们心里，他们是因为受到神的指引才前往亚鲁特王国的，而这漫漫的风沙，不过是神的考验。
    如今短时间内就通过了沙漠，也代表神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
    于他们而言，这是荣耀。
    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
    朝圣者们终于越过沙漠中此起彼伏的山丘，黄沙的另一侧的景象映入眼帘，从交界的位置起始，风缓缓平息，细碎的沙砾渐渐隐去踪迹，转而看见星星点点的绿色，尽管这并不明显。
    更引人注目的，是奇形怪状的风化山岩，顶端风化崩裂、坑坑洼洼。
    此时的上层空气中有一层水平冰晶云，通过最简单的反射原理，将这如同古老蛮荒时期留下的痕迹的影像，投射到了远处山脉的另一侧。
    逐渐降低的丘陵地带将巨石与群山的边缘分隔开，然后，队伍沿着中间凹凸不平的路途，豁然开朗，就可以见得一座石头的城市显现，无数的石质建筑在山坡的内侧和外侧分布得同样稠密。
    外围主要由高墙构成，而修建高墙的巨大石块主要是黑色原始板岩、片岩和砂岩，某些部分是由一整块不平整的板岩凿刻成形的。
    建筑物的大小各不相同，既有数不清的蜂窝状巨型结构体，也有分隔散落的较小建筑，形状以锥形、金字塔形和梯台为主，也有许多正圆柱体、正方体、立方体簇群和其他长方体，散落于城市之中，这座城市的设计师娴熟地大量使用拱形结构，甚至，一眼就可以见到那壮观的穹顶。
    这是亚鲁特王国的一座边缘城市，名为“沙鲁库坎儿”。
    “我们到了。”雅图克停下脚步，仰望着那座高大的城市。
    这是他们的目的地，将会停留不短的时间，但，这只是他们的第一站。
    就和曾经的他们所做的一切一样，从沙鲁库坎儿开始，他们会在这片原始之地，传播和建立起伟大的群鸦之主的信仰。
    让神的光辉洒满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雅图克始终坚定的信念，从来不曾改变。

 第二百六十章 标题党

    很神奇的是，整个亚鲁特王国都在黑鸦教团的控制之下，但这片地区却并不以群鸦之主的信仰作为主流，应该说，这个王国根本没有任何教派和神庙的设立，都是不被允许的。
    当然，信仰本身是自由的，即便黑鸦教团没有刻意在这里传播信仰，但国都以及附近的几个城市，大多的民众和部分贵族，都会选择信仰群鸦之主。
    而外缘的城市，信仰就比较杂了，各式各样的都有，部分是真的，部分是假的，有的来自无名的呓语，有的来自半本残破的典籍，有的则只是胡编乱造，成为骗子行骗的手段。
    像是沙鲁库坎儿这座城市，群鸦之主无人问津，主流的两种信仰分别是神圣天使和石之行者。
    所以，朝圣者们在这里有了很大的用武之地。
    找好落脚的地方，休息了一晚上，即便首领雅图克没有发号施令，大部分的朝圣者都自发地涌出去，传播信仰。
    走上街头，用各种手段拉拢信徒，包括但不限于提供帮助、派发小物品、讲解教义……手段多样——他们常常在卡特铎兰帝国和阿卡恩联邦实施，十分习惯。
    朝圣者本身也类似一个超凡结社，其中大多数人都了解一部分的神秘学知识，甚至，少部分的人的手中还持有一些珍稀的超凡物品。
    这也能帮助他们很快地拉拢起一批信徒，很多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见过这么神奇的手段。
    尤其是那些陷于贫苦的民众，需要一个寄托——对于自己的苦难、对于自己死后的归处——得到精神上的安慰。
    但是，朝圣者群体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播撒伟大群鸦之主的光辉与信仰，本身十分富有经验，懂得因地制宜，知道亚鲁特王国不允许设立教会的法律，并不像卡特铎兰帝国和阿卡恩联邦——尤其是在对待群鸦之主的信仰上，颇为宽松。
    所以，他们不会一窝蜂地涌上街头，而是分散成数个不起眼的小团体，淹没于人群之中。
    那些沙鲁库坎儿附属的小村镇，则是首要的目标。
    于是，一个即便是在卡特铎兰帝国也颇有知名度的超凡结社，作为外来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个城市。
    掌权者不可能不清楚人数不少的朝圣者群体来访，但确实已经无法把控其具体的去向……
    而此时，就在沙鲁库坎儿的一处喧闹的街头，正有朝圣者中的两人传教。
    看着全身裹着布袍、只露出脸的行人来来往往，有的头上顶着一大筐的东西，像个杂耍的一样，只用一只手扶着，却没有丝毫不稳……颇有不一样的风情。
    其中眼眸金黄的一人扶起路边跌倒的一个老人，并且，仿佛只是在闲聊一样，十分自然地开始传教：
    “这位老人家，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伟大的群鸦之主。”
    “祂是一位仁慈而伟大的神明，执掌死亡与梦境。”
    “所有信仰祂的人，都会被美梦所眷顾，不再受噩梦的侵袭与困扰，并且，信仰虔诚的信徒在死后，会得到眷顾，可以升上主的天国，永享安宁与美好，摆脱饥饿与贫穷。”
    老人家拍拍身上的灰尘，警惕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怕是什么骗子，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加快脚步离开了。
    一旁的黑色眼眸的年轻人看着这一幕，表情颇为奇异，说：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去做这些事情。”
    这可是一位神话，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话，被写于史诗中、曾经的黑鸦教团的圣者，又做出了篡改历史的疯狂举动——卡拉那·霍奇夫斯，居然会在这里向普通人传教，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
    是的，这两人正是卡拉那和叶清。
    对比起来，冬心少女和腐烂神这两位神话反倒真正地符合这一位格的存在的表现，处于高位，不轻易在凡人面前出现，一切都只交给底下两个忠心耿耿的教会解决，若是一旦出现，必然会自然而然地引动恐怖的天象，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
    “这些事……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做这些事吗？”卡拉那轻笑一声。
    “没什么该做与不该做的，都是世俗强加的锁链，若你打心底里认同，就会化作梦境深处里匿名的权威，无法抵抗。”
    “如果你以后可以走上“梦境”这条超凡之路，那就更要注意了。”
    卡拉那摇摇头，说：
    “这是一趟很轻松的旅程……如果不想要传教，那你可以去城里逛逛，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说着，祂又去物色下一个目标了，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而虔诚的传教士。
    “这位先生，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伟大的群鸦之主……”
    “虔诚……”叶清同样摇摇头。
    他可不相信现在的卡拉那对群鸦之主还抱有所谓的虔诚之心，上一个虔信的卡拉那·霍奇夫斯已经死了，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他的一份。
    他并不懂卡拉那这样的行为意义和目的何在，若是卡拉那爆发，沙鲁库坎儿一瞬间就会被毁灭，渣都不会剩，所以，他无法看透其中内在的行为逻辑。
    叶清也没兴趣站在街上传教，虽然挂着一个使者的身份，但要说起来他对群鸦之主有多虔诚，那倒是没有，最多是尊敬。
    倒是前世各种故事和话本里，都会有类似的桥段，在这种隐世和不拘小节的高人的细微的一举一动之中，都隐藏着各种不为人知的感悟与机缘，一旦体悟，就能收获颇大，甚至，获得高人的馈赠。
    但，据叶清对这位神话的了解，这种情况放在卡拉那的身上，显然是根本不成立的。
    何况，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疯狂和混乱，若是再感悟下去，怕是直接会听到高层次的怪物留下的疯狂呓语，立即异化。
    于是，他也就直接离开了，随手买了一份今天的报纸和一份仙人掌汁饮品，在路边的一个公园坐下，一目十行地浏览其中的内容：
    “震惊！两男子看一女子夜间落单，欲行不轨，竟反被……”
    看到这，他嘴角不由得微微抽了抽。

 第二百六十一章 挖眼女的传闻和聚会

    尽管报纸有标题党的嫌疑，但内容却是翔实地描述了出来：
    “据悉，昨天夜晚，两喝醉的男子——埃文·钱德勒、托马斯·杜威因无力支付账单，不得不从沙鲁酒馆离开，在进入一小巷之时，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看见一披着黑色纱衣、身材曼妙的陌生女子半倒在地上，并发出喘息的呻吟声，疑似受伤……埃文·钱德勒主动上前，希望提供帮助，一瞬间被掐住脖子弄晕过去，托马斯·杜威被吓得酒醒，赶紧逃离现场，却被扑上来的身手矫健的女人以同样的手段弄晕——以上细节，来自对当事人托马斯·杜威的采访……”
    “直到第二天，晕倒的埃文·钱德勒与托马斯·杜威才被发现，可是，眼珠已经被挖空，无法视物，其中，埃文·钱德勒因为伤口遭到感染的关系，生命垂危，依旧处于昏迷之中……而根据眼眶部位留下的痕迹判断，作案手法疑似是某一名人类用手指插进去，生生地将眼珠挖出来的……”
    “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前段时间在吉尔吉斯引起哗然的“挖眼女”——频频在夜晚出没，搜寻猎物，然后挖走他们的眼睛，她的猎物目前还没有已知的标准，男女老少、各个阶层的人物均包含在内……没想到，平息一段时间之后，“挖眼女”居然出现在了沙鲁库坎儿，这势必给这个和平安定的城市带来极大的危机……在这里要提醒各位，这段时间里最好减少夜晚外出的频率，最大确保自己的安全……”
    “民间已经有传言称，“挖眼女”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无法被杀死，并且会将人世间拉入恐惧的深渊，只有伟大的神圣天使才能拯救我们——这大概率是一些有心人可以借着伟大的神圣天使的信仰传播惶恐，希望大家可以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不要胡乱相信这种虚假的谣言……”
    “同时，也希望警卫厅的警卫可以尽快将其捉拿归案，不再让这么一个疯子在城市里流窜……”
    ““挖眼女”？真的是一个疯子，还是说，涉及到了超凡……”
    叶清从这则新闻，似乎隐隐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若是这“挖眼女”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在吉尔吉斯闹出了大动静之后还没被捉到，反而逃来了沙鲁库坎儿。
    只能说，整个亚鲁特王国都被黑鸦教团所掌控，官方拥有的超凡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咦！这是什么？”
    他注意到，就在报纸的底部，刊登了几串奇怪的文字。
    常人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即便注意到了，也只当是一串胡乱写下的并不通顺的语句，但如果放在某些特殊人群的眼中，结合基本的神秘学知识，很轻易就能解读出来，这是一个时间和地址。
    这同样难不倒叶清，他很快知道了这几串古怪的文字指向哪里，和具体的时间，并且意识到，他无意之中似乎发现了一个隐秘聚会。
    超凡世界的很多人，往往采用这种方式联系，结成一个较稳固却又互不相识的小圈子，保证神秘学的学习、超凡材料的获取以及交换一些重要的情报。
    虽然他没有参加过——因为没有必要，起码在诺卡亚地区，除非有一位神话愿意教导他，不然，各方面的资源哪里比得上黑鸦教团——但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卡特铎兰帝国这也并不少见。
    问题是……
    “明目张胆地张贴出来就算了，可是，采取的加密方式居然这么简陋，有点神秘学知识的人都能破解，难道不怕官方的人发现吗？”
    在他的印象里，这种聚会必然是偷偷摸摸的，而参加的人又往往只有半吊子的水平，因此行事都是偷偷摸摸的，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除非……”
    “这就是官方组织的……”
    叶清的表情有些奇异，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也确实是最有可能的。
    在亚鲁特王国里，也只有官方才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那就更有必要去看看了……”
    他将报纸折了起来。
    ……
    夜深了。
    这座位于山坡与丘陵的石头城市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风吹过岩洞的声音，变成怪异的嚎叫与呜咽，但这里住着的居民都十分习惯了。
    亚鲁特王国即便建在如此贫瘠的地区，但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一样十分落后于原始，事实上，他们的工业水平同样发达，虽然比不上阿卡恩联邦，但由于本身文化与地理位置的关系，在某些方面，反倒格外凸出。
    不过，由于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地势并不平坦，反而分布着各种山陵、巨石块和古老的遗迹，交通始终是阻滞这个国家发展的一大要素。
    这样想来，“挖眼女”能够在短时间里从吉尔吉斯来到沙鲁库坎儿，也是不可思议的。
    木材在沙鲁库坎儿十分难获得，大部分需要从其它的城市运输，所以石质建筑是这里的居民的最优选，在绵延的山坡的内侧和外侧分布，十分稠密。
    走出巨大而壮观的穹顶所庇护的中央广场，一直沿着山坡往下，就能看到一道巨大的漆黑色拱门，开在一座破败的圆柱形建筑物上，拱门里一片漆黑，似乎是个深不见底的虚无深井。
    这座破败的圆柱形建筑物被嶙峋的巨石所遮掩，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十分不起眼。
    尤其是那些破败的痕迹，增添了几分古老的气息，在这里屹立了很多年，就好像是和旁边的石头同一个年代的。
    “朋友，新来的？”
    叶清站立在拱门的面前，没有立刻踏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那人浑身被黑紫色连帽长袍包裹住，仔细看的话，连帽长袍的花纹是一些星星的图案，增添了神秘的气息，就像魔法师一样。
    脸上带着一张紫色的面具，还有金色纹理，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看不清楚外貌，不过，光从声音来判断，年纪并不算大。
    光从衣服的布料就能看出来，明显不是平民的身份，有钱几乎是写在了脸上，似乎是那种很容易被骗的类型。
    表现得也十分自来熟，一副熟稔的样子。
    “很喜欢表现自己……”
    叶清作出判断。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代号乌鸦

    就像现在，这个打扮得像是一个魔法师的年轻男人，迫不及待地要在叶清的面前展示他作为这聚会的前辈的身份，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来。
    “欢迎你，我是星星，这是我的代号。”
    星星十分热情，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叶清没有展现出危险的攻击性，甚至，对于星星自来熟的行为没有抗拒。
    “你好，星星前辈，我是在报纸上看到的，第一次来这里，有很多东西都不懂。”叶清眨眨眼睛，表现得就像一个淳朴的小萌新。
    这无疑是狠狠戳中了星星的心理，他就是希望可以得到这样的对待。
    于是，他更加地热情了，主动在前面为叶清引路，率先进入了这道高大的拱门之中，同时口中介绍：
    “你是第一次来，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也想我一样，给自己取一个代号，掩藏好个人信息。”
    “这里是沙鲁库坎儿里超凡者最大的聚会，大概每过十天至十五天就会举行一次，可以借这个平台交流秘术、仪式魔法，或者其它的知识，也可以换到药剂，有时候，甚至有一些超凡物品出现，一些不为人知的重要消息也可以在这里得到具体的内容，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作为你的前辈，我要告诫你，最好不要轻易暴露你的财富，这会引来很大的危险的。”
    我觉得，这一点上，你似乎没有什么资格说出这话来……叶清跟着星星的脚步，内心腹诽。
    尽管星星的打扮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花纹，不够艳丽，与亚鲁特王国那些真正的权贵的打扮相悖——在这一方面，显然他下了功夫。
    但是，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光是这制作长袍所用的布匹，就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那些十分不显眼的星星花纹，针脚绵密，明显是技艺精湛的手工，不可能便宜。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猜猜，这聚会是由谁举办的？”星星突然转过头来，即便脸被遮得严严实实，也能感受到那明显的笑容。
    “不知道。”叶清摇摇头，完全是一副涉世不深的模样。
    “难道前辈你知道吗？”他故意用惊讶的口吻回答。
    “当然。”
    星星微微仰起头，十分骄傲，说：
    “这可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这里的主办方一定是亚鲁特王国的官方的超凡势力，不然，不会这么大胆，任何和超凡相关的人士都能参加，这可需要十分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聚会的安稳。”
    这一点，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推断出来。
    不过，对于官方来说，这确实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如此庞大的聚会，又背靠亚鲁特王国，安稳性得到了最大的保证，资源的流通量必然也随之增加，远远超过那些私人的隐秘聚会，大部分超凡人士优先的选择肯定是这里，毕竟他们只是需要知识和一些必需的材料。
    叶清相信，这里一定时刻都处于官方的监控之下，最大程度地减少了城市里的不稳定因素。
    同样地，这里也是他们收集消息的一条绝佳的路子，只需要付出少许的资源，就能吸引一大批有特殊能力的人帮助他们做事，其中未必没有隐藏的神选者。
    而沙鲁库坎儿的官方，只需要付出部分的人力即可。
    “啊，原来是这样啊。”叶清没有感情地接了一句话，环视周遭的环境。
    从进入拱门之后，就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厅，除了他们两个以外，也有别的人进来，是别的参与者，不过，即便看到有人从拱门进来，没有一个有主动搭讪的意愿，大多都是孤僻的。
    全部都做了伪装，很多人连基本的男女都分不出来。
    大厅内，高悬着的石质交叉拱顶消失在头顶的阴影中，设计十分巧妙，但裸露的平滑的石面之上，没有任何雕刻，非常简洁。
    厅内地面呈圆形，加上出去的拱门，一共有六条通道，但只有一条通道是开放的，其余的通道全部被封闭，不知道通往哪里。
    跟着星星的脚步，两人来到唯一开放的通道口，径直走进去。
    这里甚至都没有人把守。
    意思十分明了，那就是欢迎所有来到这里的客人，也体现了沙鲁库坎儿官方的超凡势力的强大的自信心，足以摆平一切。
    通道里没有光线，只见星星熟练地从长袍里掏出一颗半个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了前进的空间。
    只能说，如果不是有依仗，光凭其暴露出的财富，星星不可能活到现在，而且还活得十分滋润。
    至少叶清见到的几个路过的参与者，最多只是点燃一根蜡烛，甚至还有直接是摸索着走进的，再多的举动也就没有了，哪像星星这么胆大。
    仔细察看之下，通道内的墙壁上有许多巨大的蛾窗户，有一些挂着遮光板，已经石化的材质原先应该是木头，大多数窗户都敞开着，渗出诡异的气息，轮廓还算完整，但布满了不祥的崩塌裂纹和大小坑洞。
    勉强能辨认出，一些镶板上有雕刻出的装饰图案，包括怪异的点阵。
    走了一段路之后，就能看到通往地底的阶梯，原来这聚会并非建在地面上，而是位于地底。
    顺着阶梯一直往下，直到有明显的光亮透进来，星星也收起了夜明珠。
    又是一个大厅。
    面积很大，布置着大概十几张低矮的石质圆桌，旁边围着座椅，最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台子，聚会的主持人正在那里站着。
    一进去，就有仆人送上一个密封着的盒子，从里面抽取自己的号码牌，然后到对应的位置坐下，都是随机的，不过，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交换位置，这十分自由，没有限制。
    一坐下，星星的到来就受到了欢迎。
    “星星，很高兴见到你。”
    “星星，我就知道，你不会缺席的。”
    ……
    显然，他来过很多次了，以至于一些参与者对这位已经十分熟悉。
    还很热情……叶清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这是你带来的新人吗？”有人问，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叶清的身上。
    “是的。”星星点点头。
    “你们好。”叶清也礼貌地点点头，笑笑说，“我是——乌鸦！”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介绍和交易

    围着这张石质圆桌坐下的加上星星和乌鸦，一共有十人，其中对星星表示欢迎的有三人，显然也已经参加过了几次，另外五个人则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参与热烈的讨论之中。
    事实上，在这个聚会上，大多数人连彼此的代号是什么都不清楚，毕竟即便只是亚鲁特王国的边缘城市，人流量也是大得难以想象。
    加上每一次都是随机的座位——那抽选的盒子做过手脚，没办法进行窥探，即便可以交换，也有人嫌麻烦——所以，无形中也分化了很多即将形成的小群体。
    有些人即便来过很多次了，也不会有人记住他们，十分低调，不像星星，因为其过于高调与显眼，加上出手阔绰又不懂得遮掩，还特别喜欢带新人显摆，导致即便是在这比较隐私的聚会中，同样十分出名。
    说到底，他们来参加这圈子，为的是里面的材料、消息和知识，再加上背后有官方管控，至于对面是什么人，甚至，是不是个人，一点不重要。
    “乌鸦？那是什么？”
    发出疑问的是其中一位招呼星星的人士，是少数没有刻意遮掩身材部分存在，暴露了其女性的身份，声音同样有十分明显的女性特征。
    她所持有的疑惑其他人一样有，毕竟，在这里可见不到乌鸦这种生物，或者说，在整个亚鲁特王国，都只有少数的地区存在这种生物，还不一定为人所知。
    只有坐在这女性身边，一个背部有明显凸起，不清楚是本就有的缺陷，还是故意暴露出用于遮掩的伪装的人，在想了想之后，操着一口沙哑、有些苍老的男性声音，问道：
    “一种很强壮的黑色的鸟，并不常见……咳咳……似乎那些信仰群鸦之主的人，家里可能会养上几只。”
    群鸦之主……这又涉及了部分人的知识盲区。
    那名女性撩起从兜帽下露出的一缕红色的发丝，翘着二郎腿，接起话：
    “说起群鸦之主，似乎真的有这么一位神明，在沙鲁库坎儿里，都有人在宣传有关祂的信仰。”
    “这很正常，像那些石之行者的狂信徒，有时候也会出走，拉拢那些没有信仰的普通人，或者强迫有信仰的人改信，神圣天使的我信徒也一样，都没什么区别……就算官方命令禁止，在沙鲁库坎儿的暗中，依旧有许多隐秘的活动，包括邪恶的祭祀，用无辜的生命填充，散发着鲜红的颜色……嘿嘿……”
    这背部凸起、疑似老人的参与者嘿嘿地笑了起来，说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但也暴露了他没有信仰的事实，并且，似乎对这些有信仰的存在，甚至高位存在本身都没抱有什么好感。
    “闭上你的嘴巴。”这似乎触犯了什么，有些激怒了原本沉默的一位人士。
    同样是一位男性，声音十分粗，但显然有刻意地压低，显得怪异。
    他也就是凸背老人口中信仰石之行者、神圣天使或者其他的一些未知存在的虔诚的信徒，自然容不得这么一个畸形的老人在这里胡乱地诋毁。
    眼见事态就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星星及时出来阻止，伸出手放在两人面前，劝阻说：
    “不要再吵了，大家都是来交易的，和气一点多好，彼此多多让步一点。”
    不得不说，星星在这里还是有点威望的，但也有不想闹大的原因，毕竟这里的后台谁都惹不起。
    那可以压着声音的男性哼了一声，坐回去了，凸背老人嘿嘿一笑，也没有再继续纠缠。
    “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快点进入正题。”
    那沉默的五人里，又有人发声了，身材矮小，灰色长袍裹成了小小的一团，声音颇为中性。
    事实上，聚会和交流早就开始了。
    叶清也注意到，一坐上座椅，外面的声音就被隔绝了，而且从自己的座位向外望去，其他人的身影都隔了一层迷蒙的雾一样，只分得清一个大概的轮廓——官方做了保护措施。
    星星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让自己年轻的嗓音努力显得成熟威严一些，说：
    “由我开始。”
    他环视一周，在除了叶清以外的其余八人的身上扫过：
    “我需要火岩、碎硫晶、岩浆提取液，有多少我收多少，另外，最近需要一门探查型的秘术，我可以付出足够的代价。”
    就如同他的表现一样，在于收集的材料这方面，他一样没有想过要遮掩，不介意目的是否会暴露。
    “星星最近对火系的仪式魔法有兴趣？”凸背老人笑笑。
    “嗯。”星星只矜持地点点头。
    同时，他还侧过身体靠近叶清，低声向他传授经验：“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说出来就行，他们手里如果有的话，会考虑卖出来的，有时候，再不济也能拿到一点消息……还有，你也可以考虑卖出一些东西……如果不愿意暴露，可以按下你前面的按钮，申请单独交流。”
    每个人的座椅前正对着的石桌的部分，上面铭刻着一小片不起眼的花纹，正是星星口中的按钮。
    当两人同时按下，就能被单独隔离开，制造出一片足够隐秘的空间。
    不得不说，在这个隐秘聚会上，官方下的功夫不少。
    另外，如果遇见无法评判价值的东西，可以申请让聚会的主持人前来作为公证，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保证基本的公平，起码得信服力还是有的。
    “那个凸背老人是“骆驼”，懂得的东西很多，不过比较讨厌那些信奉着各种隐秘存在的人……红发女人是“红血”，擅长一些和血液有关的秘术……还有红血旁边的，那是一个男人，代号是“石头”，比较沉默寡言……”
    星星先为叶清介绍了那几个他比较熟悉的，也就是和他打了招呼的那三位，之后，沉默中的五位人士中也有两位他认识，分别是“风沙”和“仙人掌”。
    那个差点和骆驼爆发冲突的，可能是属于平时比较低调的那类，星星见过几次，但没有什么了解。
    “我有火岩，可以全部卖给你……”

 第二百六十四章 药剂，辅材，血液

    说话的是星星不认识的人中的一位，也即是之前的说话的人，瘦瘦小小，灰色长袍裹在身上。
    看不出具体的性别，声音也颇为中性，又加了一句：
    “我们单独交流。”
    星星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两人一起按下了前面的石桌上的按钮。
    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两人的身上瞬间隔了一层雾一样，并且，无形之间被拉远了距离，再听不见交流的声音，连嘴唇的运动都分不清楚，也无法通过唇语进行窥探。
    见两人在进行交易，其余的人也默契地停止了声音，不是怕打扰他们，只是不希望接下来的交易少了一个有力的顾客。
    等到迷雾散去，声音又重新出现，两人的交易已经谈妥，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人的手中有碎硫晶、岩浆提取液这两样物品，探查型的秘术也许有人有，但非必要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轻易让出。
    但即便是这样，星星也很满足了。
    “骆驼，红血，麻烦帮我留意一下，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报酬的。”
    这两人的消息都颇为灵通。
    “可以。”红血轻轻一撩起自己红色的长发，即便看不清脸，但依旧显得颇为妩媚。
    “不用别的报酬，给我尝尝你的血就行。”
    她笑着说出这种颇显得有些血腥的话语，但语气十分轻描淡写。
    “嘿嘿，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可是我的大主顾。”骆驼则是笑得很难听，让人忍不住心生厌恶的那种。
    接下来轮到了风沙，就坐在星星的另一侧，同样看不清身材，听声音依然是一名男性，十分沉稳：
    “我想要出售一些东西，是我自己制作的药剂。”
    这话一说出来，不少人都眼前一亮，包括星星在内。
    毕竟，药剂这东西，某种程度上比超凡物品还要少，并非是数量，而是说种类。
    并且，就这么少部分的种类里，还有很多是效果并不强大，偏偏副作用又十分明显的鸡肋。
    “什么效果？”骆驼问。
    风沙瞥了骆驼一眼，淡淡地说：“可以在一小时以内，很大程度上强化身体素质，不过，之后会陷入虚弱期，昏昏沉沉，还有，不能在月亮下使用，会被药剂携带的疯狂反噬。”
    “哪来的？”骆驼继续问，他可不想承担不必要的麻烦。
    “放心，来历很安全，不会有人追究，实在不愿意相信的话，我们可以请主持人作公证。”
    风沙收回视线，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三瓶红色药剂，问：
    “有谁需要吗？”
    他并不担心卖不出去。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这种关键时刻可以保命，而且副作用如此之小的药剂，谁见了不会心动。
    “开个价，我都要了。”星星立马抢着开口说。
    他有这个财力，这也是其他人知道的事实。
    “这可不行，星星，这种好东西你全拿了也太不厚道了。”骆驼立马翻了一个白眼，想要阻止星星吃独食的行为。
    “那你说，怎么办？”星星看起来并不像是骆驼那么着急。
    这事情骆驼也不好私自做主，于是把视线放在风沙的身上，锅抛了回去。
    “价高者得。”风沙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按下面前的按钮。
    星星立马跟上，然后是骆驼和红血，他们都有兴趣，至于仙人掌和石头反倒从始至终没什么反应，不打算参与。
    除了这三个竞争者以外，之前险些与骆驼爆发冲突的那个男人也一起按下了按钮，一同被隔绝起来。
    叶清对这药剂没有多大的兴趣，单单他拥有的恩赐“化鸦”就已经足够强大，而且，他还感觉这来自群鸦之主气息的恩赐还有未被开发的潜力，何况，这药剂的效果未必可以叠加。
    再说了，他可只是一个无害的“小萌新”，不好参与进去。
    交易很快就结束了，几人依次从迷蒙的雾气中退出。
    “风沙得到了想要的报酬，骆驼心情挺好，星星也是……那个信徒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不过，私下里不怀好意地瞥了骆驼几眼，应该是没拿到手，估计是想要进去故意膈应骆驼，但没有成功……红血也是一样，挺生气的……”
    叶清作出判断，知道这三瓶药剂应该是到了星星和骆驼的手里。
    为保证不拿到假货，这期间，主持人还到了这里一趟，作为药剂效果十分真实的公证。
    他取出一件徽章样式的超凡物品，以此判断药剂的效果是否风沙说的那样，结果自然是真的，风沙还没胆子欺骗骆驼和星星，尤其是后一位。
    接下来就是红血，她在收集血液，不过不是人类的，而是需要一些特别的种族，具体的价值还要详细洽谈。
    这一次，是仙人掌和另一个从未发过声、保持沉默的参与者相继举起了手，手中有特别的血液。
    红血依次和他们分别进行了洽谈。
    红血的交易完成后，自然地轮到了下一个人，是骆驼，然后是石头、仙人掌、灰袍、信徒……
    最后一个才是乌鸦，即叶清。
    说实话，他来这里是抱着好玩的心态，确实没有想过要些什么，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不买点东西或者卖点东西，也说不过去。
    正好，以赛亚给他的失颜药剂的配方一直没有凑全，一是因为其中的主材失颜之羽，恰好是只有亚鲁特王国才有的特殊材料，并且十分珍惜与少见，二来，他也没有特意去寻找。
    毕竟，梦境态的神奇手杖已经解锁了血液相关的能力，在梦境世界行走时，已经有了很大的安全保障，就像上次的那只黑色蜘蛛一样，对于失颜药剂的需求已经不想原本那样大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干脆把自己没去找的辅材搜齐，有总比没有好。
    “我想要收购一些材料，琉璃晶、莫亚斯仙人掌汁液、纯净的暗河之水、人面兽的血……”
    叶清只说出了制作失颜药剂需要的一部分辅材，大多数都能猜亚鲁特王国这个区域找到，他也不相信，在这么一个小聚会上，会有失颜之羽的出现，那种东西一出现，不可能会流落到像沙鲁库坎儿这种边缘城市的。
    “我有人面兽的血液。”
    开口的是红血，在血液的这方面，她向来消息灵通。
    “不过，你要拿出我满意的报酬，我才会同意交换，这玩意可不好获得。”

 第二百六十六章 埋伏

    明亮的月光被乌云所掩藏，整个沙鲁库坎儿都陷入了朦胧仿佛梦境的幻境之中，铺上了致密的阻碍，阴影笼罩整个视野。
    这座石头的城市在脚下无限铺展，那无情狂风在背后山隘和岩洞中刮出的微弱呼啸和笛音，渐渐变成了更加狂野和蓄意的尖锐音调。
    从那座古老破败的圆柱形建筑通往城市的最后一段山坡格外险峻和陡峭，坡度改变之处的边缘有一块突出的巨石，建有叠层式的梯级。
    叶清就正走在其上。
    官方暗中组织的所谓的“隐秘”聚会已经结束，或者说，没有具体的结束时间，整个晚上，都会一直开放，你可以随时离开和随时加入，直至天明，圆柱形建筑的那道拱门就会被封闭。
    不过，起码叶清所参与的这个十人小聚会，已经结束了，叶清和星星是最早离开的，剩下的八个人也在不同的时段相继离开，这是一种默契。
    临走前，出乎叶清的意料，星星居然将自己从风沙手里拿到药剂送了一瓶给他——他拿到了两瓶，骆驼一瓶——而这，仅仅是因为感觉亲近，与他相处得不错。
    叶清摇晃着手中的玻璃瓶，里面的鲜红色的药剂微微荡漾起波澜，一条条白色的絮状物也如同银鱼一般畅游，分外美丽，即使在黑暗之中，都散发着微微的红光。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背景应该也很大……”
    他已经经历过很多，知道不论怎么样，一瓶药剂可不足以成为判断一个人品性的标准。
    他手微动，将这瓶药剂收进神话梦境……虽然收了，但他用不上。
    那聚会的圆柱形建筑处于沙鲁库坎儿的边缘，在这里，不像城市的中央一样，被巨大的穹顶覆盖，甚至，许多阶梯两旁的建筑物已经彻底垮塌，被撕出了深深的裂隙，一些地石砌结构已被风化。
    然后，他看见了一座花园，就在一座建筑的顶部。
    花园中，大部分都是蕨类植物，有些是绿色的，而有些则是真菌般苍白的颜色，一些芦木类植被林立其中，它们竹子一样的树干高度则令人惊奇不已。
    似苏铁类的惊奇植物簇拥成群、茂密的深绿色灌木丛和松柏类的树木目不暇接，花朵因此显得极其渺小，但鲜艳的色彩让它们独树一帜，簇拥在一起，更具选择性，更加体现了人为修剪的艺术。
    很美丽，也很不真实。
    月亮悄悄探出来了头，银色光芒之下的花园更加美丽了。
    顺着蜿蜒的梯级往上，很快那建于建筑物顶部的花园就与脚下平齐，一跨步就能走近，置身其中。
    叶清就是被吸引进去了，也许是被这美丽而奇妙的景色迷了眼，也许是因为那散发出的草木清香和迷人甜香。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朵血色的花朵，可眨眼间，那血色花朵竟化作一道手指粗细的血箭，咻地射出，直扑叶清的心脏而去。
    可叶清似乎早有防备，黑布下的脸孔微微一笑，手立马一甩，这血箭偏了一个方向，然后身体往旁边一侧，硬生生将这难解的局面躲过去了。
    再一转眼，这花园哪里真的存在，原本视线中的各种植物纷纷消失，最后只剩下残破的建筑，以及两个身影。
    一个畸形，一个高挑。
    是骆驼，还有红血。
    “竟然被他躲过去了，骆驼，你不是说你的这个秘术万无一失吗？”红血见自己的血箭被躲开，嘴中抱怨。
    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锋利的指甲在自己雪白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用力一甩，血液滴落，化作几道血箭飞出，破开空气攻向站立着的乌鸦。
    “帮我挡住他一会儿。”骆驼没有攻击，反倒蹲在地上，开始画起什么来。
    毕竟，他和红血都并非是神选者，只能依靠秘术以及仪式魔法，必须提前布置，无法瞬发，刚刚的那个欺骗视觉同时还有一点迷惑效果的秘术，已经是骆驼能够最快布置了的。
    而且，仔细看的话，此刻红血的靠近肩膀的手臂上有红色纹路在发光，明显是提前铭刻在身上的一个秘术，可以转化飞溅的血液作为武器。
    那些血箭威力很大，不仅仅是其穿透性，腐蚀性更为强大，落在地上冒出了滋滋的白烟，可惜，全部被躲过去了。
    “死老头，你能不能快一点！”
    红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即便甩出的血滴不断化作血箭飞出，依旧无法挡住面前的那个男人前进的脚步。
    这家伙，是怪物吗！
    反应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范畴！
    这个秘术可并非只是血液流失那么简单，还在损耗红血的精力和生命力，不然，她的负担不会这么大。
    ……
    咻！
    咻！
    咻！
    ……
    接二连三的血箭飞射出，毕竟，其数量是由红血甩出的血滴决定的，正常来讲，即便随便割出个小伤口，流出的血以滴计算，数量也很大。
    密集的血箭几乎连成一片红色的血网，比起穿透性，其腐蚀性更让人忌惮。
    好在，虽说血箭可怕，但操控血箭的红血本人却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有经过特殊的锻炼，反应速度跟不上。
    若是一个普通人，怕是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而叶清不一样，虽然没有展开黑色翅膀，眼睛也没有变成猩红色，但其实已经半开启了恩赐“化鸦”，大大提高了身体素质，尤其是反应速度。
    连那些飞速射来的血箭，都在他的眼里放慢了动作。
    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化鸦”的能力还是十分变态的。
    而且，随着使用的次数变得频繁，他隐隐发现，似乎不仅仅是身体素质上的提升，连思维都快了许多。
    嘭！
    叶清脚在地上重重一蹬，又一次躲过一道血箭，那血箭落在地面上，立刻腐蚀出一个小的坑洞，连坚硬的石头都抵挡不住这看似普通的血液的腐蚀。
    也就是遇到的是叶清，换作以往，红血这道秘术可是无往不利的。
    接着，叶清身体一矮，在地上连踏几步，直接来到红血的面前，一拳轰出。
    红血将抬起的手臂放下，嘴角微勾，却没有躲开。
    叶清立马察觉不妙，身形爆退……

 第二百六十七章 红血死

    那是一道阴森恐怖的暗芒，飞到红血的面前，替她挡住攻击，并且，外形快速地扭曲，如同烟雾一般，化作一只悬浮的幽魂一般的紫色怪物，眼中的两个漆黑的孔洞只会勾起恐惧和悲哀。
    “你逃不了的，这只梦魇之魔会一直追逐你，直至将你杀死……并且，它无法被任何正常的手段攻击。”
    骆驼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难听，仿佛指甲划过粗糙的毛玻璃片一样，几乎让人难以忍受。
    他现在同样也不好受，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屁股下面紫色的纹络发光，映现出妖异的图案，一条条暗紫色的触手伸出，将他的手和脚和身体紧紧缠住。
    这是召唤这只梦魇之魔必然承受的代价。
    不多时，梦魇之魔与叶清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叶清随手一掏，抽出一把长剑，正是“不灭之剑”，身体往一侧跳跃，同时剑反手劈上梦魇之魔的身体。
    那梦魇之魔的攻击方式十分独特，两只锋利的爪子往前一抓，却什么伤害都没有造成，往往只是从实体穿透而过，但被打中了几下的叶清却隐隐感觉不妙，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被掠夺了。
    吼！
    梦魇之魔紫色的身体裹挟着大片烟雾俯冲而来，叶清顺势向后倒去，左手按在地面上撑住身体，右手举剑又是一划，从腹部位置开始将梦魇之魔从中间剖成两半，嘭地一声，化作大片的烟雾溃散。
    看准时机，他左手猛地一用力，身体从地面上弹射而起，然后在落地的一瞬间，两脚用力一蹬，向着骆驼待着的地方冲过去，并借着这股冲力，身体高高跃起，从骆驼头部起始劈砍而下。
    “嗯？”
    不灭之剑完全穿透过去，根本没有伤害到这个普通人类，明明就在眼前，仿佛完全不存在，是虚幻的一样。
    “没用的，在梦魇之魔杀死你之前，我也一样不会被任何攻击伤害到的。”
    骆驼剧烈地喘了一口粗气，尽管感到十分的疲惫，接连使出两个如此强大的秘术，几乎让他的身体以及灵性超负荷了，但还是笑起来，笑得很嚣张，很难听。
    就这么一瞬间，那变成烟雾的梦魇之魔又重新恢复，在原地顿了几秒，左右张望，似乎在确定自己的目标，然后再次朝着叶清冲了过来。
    既然暂时没法攻击骆驼，那么只能改变目标了，他将视线放到一旁的红血身上。
    而此时的红血还没有恢复过来，手臂上的伤口流血不止，尤其是接近肩膀那块的秘术花纹，光芒暗淡。
    她靠在一根倒塌下来的石柱上，正为自己包扎伤口，突然感受到一股恶意，打了个寒战，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可怕的人提着一把剑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不！”
    “不要过来！”
    她想要逃跑，可惜已经没有力气，腿部发软。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提起来，强烈的窒息感从脖子上传过来。
    “不，放开……我……”
    红血拼尽全力挣扎，两条大长腿无力地扑腾着，像一条即将溺死的鱼，双手想要挣开脖子上如同钳子一样卡得牢牢的手，缓一口气，可只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收回那只梦魇之魔，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叶清提着红血，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转身面向骆驼，威胁他。
    那梦魇之魔受到某种意志影响，速度确实减缓下来。
    似乎有效……
    不过，也只是减缓了几秒钟，就是故意让叶清放松警惕，然后再次加快了速度，身体两旁的两对巨大的爪子上的烟雾，如同在伴随着紫黑色的邪恶火焰，在惨白的月光之下，带来十足的压迫力。
    “嘿嘿……红血死了就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还少了一个人和我竞争，她身上也有不少好东西呢……再说，这样一来，你身上的诡梦结晶就都是我的了……我这一次为了杀你，付出的代价太大，如果她不死，还想要和我分东西，那才不合理呢……嘿嘿嘿，嘿嘿……”
    他们两个埋伏在这里，自然是有所预谋的。
    红血见乌鸦手里竟然持有诡梦结晶这种宝贝，顿时起了贪婪之心，猜测在他的身上不止这么一块，又担心会阴沟里翻船，小心起见，便约上了骆驼一起，事后一起分润战利品。
    他们两个像这样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寻常人在那花园幻术中的血箭下就得立马倒下，也正是感受到了红血邀约，骆驼在聚会上原本也想要与乌鸦交易，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而红血送出的琉璃晶，虽然并非是假货，但也是提前做了手脚的，以便提前知道乌鸦的路线。
    “真是遗憾，看来你们两个的联盟并不牢固……”
    从一开始，叶清就知道琉璃晶上做的手脚，故意走进了花园，而这之后，自然也不会为梦魇之魔的异常放松警惕，时刻戒备着。
    一看见骆驼不准备营救红血，立马干脆利落地用不灭之剑一剑将红血的心脏捅了个对穿，然后将尸体扔向梦魇之魔，暂时阻碍它的脚步。
    同时，不灭之剑上的血一甩，快速向着更远的方向跑开。
    他暂时确实没有办法解决掉这只梦魇之魔。
    红血倒在地面上的时候，还残留着一口气，生命力意外地顽强，正好朝着骆驼的方向，眼睛怨毒地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液体，如果视线可以杀人，怕是骆驼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她恨呐，无比地恨呐……
    事实上，她很清楚骆驼是个什么样的人，包括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面对相同的处境，她一样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骆驼。
    但是，知道是知道，情感上一样会感到怨恨，何况，她不可能会把责任怪到自己头上，相比起敌人，她更加怨恨明明有机会救自己，却将自己抛弃的骆驼。
    可现在的红血什么也做不了，呕出一口鲜血，浓烈的铁锈味灌满了整个鼻腔和口腔——这本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味道——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咒骂了一句：
    “你……该死……”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个噩梦

    叶清从一块石头上跳下，身形敏捷，跳跃了几步，就躲进了另一栋残破的建筑里。
    红血的尸体确实暂时阻碍了一下梦魇之魔的动作，所以他身后没有敌人追击而来，不过，他感觉得到，梦魇之魔没有消失，依旧在追踪着他。
    “看来，没有范围的限制。”
    叶清略微感到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跑出去足够远的距离了，没想到那只梦魇之魔还在后面吊着。
    “既然解决不了，那只能战略性撤退了……”
    他既然主动选择暴露，不可能没有退路，而梦境世界，就是他最大的后盾。
    说话间，他抽出一张布仔细地擦干净不灭之剑上的血液，然后，将布一甩，身体直接消失不见。
    不一会，那紫黑色由烟雾所化的梦魇之魔就已经追到了这里来了，但没有看到人类的身影，于是很快就离开了，可是不久之后，又一次回来，这一次，它围着那张沾有血迹的布匹转了几圈，似乎确认了什么，身影也一样消失不见。
    ……
    这里是梦境世界。
    无边无际的白雾弥散每一个角落，闪烁的星点隐没于雾气蒙蒙之间，似有似无，若即若离，提供着微小的光芒。
    木制、铜制、石制的，尖顶、圆顶、方顶的，红的、黄的、绿的、各色斑斓的……街道两旁的小屋，依旧规则又无序地排列着。
    爬满了的细小的虫子、掉落的一块块烂肉、大片飞舞的绿色尘土，血肉淋漓，黏腻浑浊，充斥着极致的混乱感，肆意地诠释着扭曲与怪异……长着各种奇怪的模样。
    叶清已经来这里有很多次了，可以说很熟悉了。
    他的手中，不灭之剑已经换成了异变的神奇手杖，而只有在梦境世界里，梦境态的神奇手杖才能使用，这样，也能最大程度保障他的安全，毕竟，他身上的恩赐“梦境行者”随时会把一些怪物吸引过来。
    倒是“美梦蛛丝”，吸引蜘蛛类怪物的前提是他必须引动欲望、编织他人的美梦，有了蛛丝蔓延，它们才能顺着爬过来。
    随手将一只靠近过来的黑影诡怪撕裂，一块黑色的手指头大小的诡梦结晶掉落，叶清将其捡起来。
    其实红血和骆驼猜测得不错，这些诡梦结晶，他的身上可不止一块，多了去了，毕竟梦境世界里这种黑影诡怪分布比较多，又时常会被叶清吸引过来，所以慢慢也就积累了起来。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珍贵，对于叶清来说，只是普通的资源，甚至比不上现实的一些物资，毕竟诡梦结晶目前他所知道的功效只有制作噩梦辐射器和药剂了。
    “既然已经进来了，要不顺便去找一趟以赛亚，正好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些苗头，还有，亚昆图的遗产……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沙鲁库坎儿的事情又不急，朝圣者明显要在这个城市待上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卡拉那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他悠闲地行走在白雾之间，全当是一场散步，尤其是解锁了梦境态神奇手杖的部分能力之后，更加无所畏惧了。
    嘭！
    叶清突然一挥手杖，在一阵血色微光中，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蝙蝠，然后离开地面，扇动翅膀停留在天空中，俯视原本停留的位置
    在那里，紫色的烟雾覆盖了白色的雾气，颜色越来越深，在扭曲与蠕动中，渐渐有了一个形状。
    “是那只梦魇之魔！”
    “它怎么进来的！”
    变成蝙蝠的叶清真切地感到了惊讶，没有想到，这只被召唤出来的梦魇之魔居然也能够进入梦境世界。
    这不符合常理。
    “究竟是为什么……”
    “不对……”
    看着渐渐凝结出身体形状的梦魇之魔，叶清突然意识到，这只被召唤出来的生物并非是寻常的怪物。
    只见原本行动灵活的梦魇之魔，此刻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般，行动无比艰难，周遭的白雾全部化作了阻碍它前进的岩石，挡住所有的去路。
    它无力地挥动原本无比唬人的锋利爪子，不断有白雾融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像是被剥开那层伪装的皮囊，显出了原型，翠绿的藤蔓、吊诡的羊皮书籍、破碎的血肉也在它的表面长出来，深深地扎根，仿佛本身就属于它的一部分。
    “它不是什么生物，而是一个行走的梦，准确来说，是一个行走的噩梦……难怪它能够出入梦境世界，恐怕，连骆驼也不知道这件事，虽然这是属于他的一个梦，但不论怎么说是一个噩梦，只会永远折磨他……”
    “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一个折磨人的噩梦，是怎么样，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的？”
    那梦魇之魔已经彻底无法动弹，就像那其它的梦境小屋一样，永远固化在了这里，直至梦醒，然后破碎，连痕迹都被这个广袤的世界抹消。
    “既然是梦，那就可以进入，我想看一看，梦魇之魔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叶清扇动翅膀从天上落下来，同时恢复了人形，手掌按在固化的梦魇之魔的身上，在一阵怪诞的扭曲中，一个紫黑色的光圈形成，然后，就直接走了进去，身影被光圈所吞没……
    ……
    红血已经死去，尸体无力地倒在地上，左胸口的位置破开了一个大洞，翻出里面的异常恐怖的血肉，鲜红的血液泊泊地流出，并逐渐干涸。
    双眼大睁，还盯着骆驼所在的方向，似乎蕴含了无穷的怨恨。
    而此刻的骆驼，正闭着眼睛小憩，以此减缓脑中传来的剧痛，四肢和身体，被一条又一条紫色的略显虚幻的触手捆缚着，动弹不得。
    他仍在等待梦魇之魔带回来好消息。
    可惜，注定要令他失望了。
    骆驼猛地睁开眼睛，低声不可置信地喃喃：
    “不可能，我和梦魇之魔失去了联系……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接着，那原本安安静静的触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松开对骆驼的捆缚，但是却没有放过他，而是开始疯狂增生，并且，爬到了他的脑袋上，直接从天灵盖穿透而过，像是某种恐怖生物寄生了一样。
    “啊！”
    那惨叫声，分外凄厉。
    沙鲁库坎儿的风一直很强，吹至这些城市边缘的破败建筑物的屋顶，仍在不断绵延，不止是活物在颤动，竟连死物都动弹了几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 骆驼的意义

    若是记起的童年回忆，只会勾起恐惧和悲哀，那是多么不幸啊。
    也许，只能想到在宽阔而阴森的厅堂里度过的孤独时光，陪伴他的唯有棕色的壁挂和多得令人发疯的无数排古书，又或者，在紫色的微光中耸立的可怖岩山。
    迷茫而失意、空洞而衰竭，绝望地紧紧抓住那些凋零的记忆不放。
    莎蒂·哈里斯，她对自己的家人印象并不深刻，连自己是何时诞生的都早已遗忘，只知道她从小居住的这座城堡无比古老、无比恐怖，充满了黑黢黢的通道。
    望向高耸的屋顶，只能见到蜘蛛网和憧憧暗影，崩裂剥落的走廊里，石板总是显得令人厌恶地潮湿，到处都弥漫着该受诅咒的怪味，就像历代死者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散发出的恶臭。
    阳光永远照不进这个地方，因此，她时常会点燃蜡烛，目不转睛地盯着烛火以寻求安慰。
    室外也很难看到阳光，那些耸立的巨大岩石将之完全遮蔽，无形无相的风吹过，都变成了恶毒的诅咒与呜咽，有一座高大黑色塔楼穿过石林，刺向不知名的外部天空。
    那座塔楼已经部分坍塌，莎蒂·哈里斯找不到上去的通道，而顺着塔壁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爬到塔顶，又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她有时候会想，若是她能够爬到塔顶，是不是就能摆脱现今的一切，不至于一连几个小时里，都陷入做在书里读到那些内容的白日梦。
    她满怀渴望地幻想自己处于书中描写的阳光灿烂的世界里，身处快乐而无忧的人群之中。
    有一次，她试图逃离，但走得离城堡越远，阴影就变得愈加稠密，空气中充满了阴郁的恐惧，暗夜的死寂将她笼罩。
    不止是这样，她很快被她的家里人抓了回去。
    “不要逃，我最亲爱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愿意待在这里……外面的世界更加地危险，只会让我们变得遍体鳞伤……大家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里，难道不好吗？”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血肉所孕育，是神明赐予我的杰作，我们将永远保护你……永远，永远，带着你，沉沦于无休止的美梦之中……”
    那个女人温柔地抱着莎蒂·哈里斯，如此说道。
    可这，不会让人感受到温暖，只有恐惧。
    “来，跟着我一起吟唱：”
    “我最高的母亲；”
    “您是不存在的存在；”
    “天上依旧群星，地上再无生灵；”
    “因您经历过比星空更崇高的岁月；”
    “所有无数不甘之心；”
    “随吾之恩主而跳动；”
    “着了魔？”
    “失了魂？”
    “亲近了祂！”
    “孕育万千生命的蜘蛛母亲；”
    “啊！纯洁无暇之母！”
    “赐予你与我们永恒的美梦；”
    “辉煌后才见腐朽；”
    “兴盛后才见堕落。”
    ……
    莎蒂·哈里斯没法解释为什么有些事情对她来说，有着一种无法探究的奇迹快降临的感觉，或者说是如同一条地平线幕墙上的裂缝，展现了只有神明才能存在的世界。
    那是一种令人呼吸混乱、感觉模糊的期待，是勉强回忆起的雄伟壮丽的古老盛况，或者充满野性的冒险，没有形体，满是狂喜，又像是一场不受约束的白日梦。
    但是，随着长久的时间流逝，这些事逐渐化作吞噬她的巨浪，那些诱人的美梦只是深藏于白色浓雾里的恐怖巨网，有什么蜘蛛一样的存在在不断编织着。
    她无法安静地休息，某种微小的念头在悄悄酝酿，最终，她下定决心要爬上那座塔楼，哪怕摔死也在所不惜。
    在阴冷的微光中，爬上磨损了的古老石阶，来到石阶断裂的高度，不顾危险踩着极小的立足之处向上攀爬。
    黑暗，与毁坏，充斥在这里。
    惊起的蝙蝠无声无息地拍打翅膀。
    进展十分缓慢，仿佛无论她怎么爬，头顶上的黑暗都没有变得稀薄，在那令人绝望的凹面筒壁上，她似乎经过了一段似乎永无尽头、什么也看不见的恐怖攀爬。
    忽然间，她的头部碰到了一个硬东西，似乎已经到了塔顶，但是，它是石砌的，不可移动，所以，她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围绕塔顶转圈，抓紧湿滑的塔壁上任何能够借力的地方，并试图找到障碍物有所松动之处。
    最终，她找到了，并成功进入了阴暗狭小的塔顶。
    地面上铺着和点缀着大理石质地的石板，到处都是破落的尘土和碎石，还有半张纸，写满了莎蒂·哈里斯看不懂的文字，画上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会意识到，在今后的岁月里，这张破了的纸张，将化作她永远的噩梦和唯一的救赎。
    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张完好的油画，而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她立马就陷入了无比的恐怖之中，根本无法看清，油画上画的究竟是什么，然而，她又忘记了是什么让她感到害怕，记忆已经凋零，尽管紧紧抓住不放，但还是消失在交相回荡的混乱画面里。
    在那天夜里，没有找到希望，再也受不了的莎蒂·哈里斯又一次选择逃离了那座被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的恐怖城堡，无声无息地在月光下慌乱奔逃。
    日光将她抛弃，而月光会庇护她。
    不知为何，那个女人竟然松开了控制一切的手，也许，她笃定，她用血肉所孕育的“杰作”，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回来这个伟大的城堡，享受美梦。
    ……
    莎蒂·哈里斯逃离了城堡，也逃离了城堡的城市，转而披上厚重的装饰，去往一个遥远的城市。
    直至与人群相遇：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骆驼。”
    莎蒂·哈里斯在书里看到过这种生物，外形独特，生活于环境艰苦的沙漠之中，忍受风沙，背部的驼峰可以储藏水源，坚持很久的时间。
    当然，那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骆驼在书里往往意味着忍耐，还有绿洲与希望。
    她将一直忍耐，直至找到绿洲，和希望……

 第二百七十章 又见蜘蛛母亲雕像

    “里，骆驼的梦境？”
    一进入光圈，远远地，叶清就看见惨淡的月光之，无数的黑色岩石围成一圈又一圈，围成规则的迷宫似的圆环，圆环内，一座高的黑色塔楼刺破苍穹，显露无比拟的形状，以及破败的外表，给了莫名的几分熟悉感。
    若隐若现之间，一座古老的城堡圆环的间隙，看得，其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灰色的外墙甚至透几分阴森。
    矗立圆环的保卫之，像如同被守护的公主，但，一眼看，又像潜伏的恶龙，雄踞巨岩之，高、古旧，曾经或许辉煌，现却满目苍凉。
    惨淡的月光照耀，更显凄冷。
    “先看看。”
    行走间，一根根细、如同远古真菌聚集一簇而显得格外苍白与诡异的蛛丝从的身体飘，向着看见的远方飘，环绕回自己的身，一点点缠缚紧，将之与梦境割裂开。
    叶清很早就发现，“美梦蛛丝”对于美梦的定义十分宽泛，或者说，毕竟源自于蜘蛛母亲的力量，而对于位神明说，美梦的定义怕局限于类，也包括其的同种族。
    因此，也致使些蛛丝的能力已经从单单的制造美梦向外延伸成了一定程度操纵影响梦境，只，越契合梦境主内心深处的美梦，蛛丝以波及的范围就越、程度也就越深。
    一次，进入约翰·阿维尔森的梦境，虽然最后关头被识破，但对梦境的改造无疑从类对美好的向往所发的，渴望保留心珍惜的一切，所以几乎约翰梦境里所的生灵都的掌控之。
    一次一样，并想对骆驼的梦境改造，想做什么好把噩梦变成美梦，只需做旁观者就好，窥探骆驼记忆深处的一些秘密。
    “梦魇之魔究竟如何形成的，又否具参考性，并沿用到的神话梦境……”
    ……
    十几米甚至数十米高的巨岩矗立，仿佛巨设的屏障，苍凉古朴之感铺面而，每一块都能历经超乎类以想象的年岁。
    里，月光以透进，虽然并能完全磨灭黑暗。
    直至靠近了城堡，那岩石才视线远。
    “蜘蛛……母亲！”
    那一座半蜘蛛雕像，半身一赤裸的、模糊的女，腰部以则蜘蛛的身体，六七米高——就矗立古旧城堡的院的心。
    十分巨，却透一种脆弱感，一种紧绷的好像一点外力就能被压碎的力量感，一种高耸的向的支撑感。
    雕像的脚，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魅般的蜘蛛网。
    惨淡的月光之，再无圣洁与光辉，透的，唯孤寂。
    叶清又一次见到了它——第三次！
    一模一样，分毫未改。
    “难，又祂的手段，将拉扯进……”
    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心底悄悄冒，一瞬间向外扩散，又深入骨髓，以至于令自觉打了寒战。
    突然感觉，自己就像落入网的一只毛毛虫，一次又一次以求生的目的挣扎，却只让自己陷得更深，绑得越紧。
    祂蜘蛛母亲，蜘蛛，最擅长用蛛丝布陷阱，无法逃脱……
    叶清擦了擦手臂，眼神忽然坚定：
    “，即便毛毛虫，终一会破茧，么变成努力挣扎变成蝴蝶，么顺应一切变成飞蛾……而，猎物……”
    “并非祂的手段，祂希尔星还另说，毕竟一位神明，虽然历史并名，但留的痕迹除非刻意消灭，然肯定很多，用么惊怪，概聚合效应漩涡作用作祟，一切都自然而然发生的……，保险起见，回还确认一……”
    吐一口气，露了一略显僵硬的笑容，做了几手势，低声吟诵：
    “赞美您，您寂静与安眠的领主，梦境的王，星界之旅行家，文明观察者，灵性光辉之源，摘星神，死亡与丧葬的主宰——伟的群鸦之主！”
    “您忠诚的信徒向您祈祷，希望您的光辉于星界永续，庇护，免受一切恶神的侵害。”
    也只到种候，叶清才会想起群鸦之主，象征性地祈祷几。
    ，再怎么说，现都算群鸦之主的手做事，位神明的直系司。
    以，还当短暂期的神明眷者呢。
    略雕像，阴冷的感觉一闪而逝，进入城堡以后，却听到任何声音。
    城堡内的结构叶清清楚，，只需找到梦境的主即，最特殊的存，梦境会告诉骆驼哪里。
    “第三层……”
    城堡的面积很，走廊布置了许多雕塑与画像，里所的雕塑画作都围绕着蜘蛛作为主题所创作的，此外，走廊两侧还摆弄着许多乐器，种类囊括了弦乐、铜管乐木管乐，形状与普通乐器没差异，却透露诡异的令作呕的感觉。
    而且，止如此，里很多房间，一扇又一扇的门就么镶嵌墙壁，里面却没半点动静传。
    当叶清随机选择一房间走进之后，发现里面并非没居住，而睡觉，像陷入了一香甜的梦境之，脸露沉溺享受的笑容，哪怕再的声音，似乎都能将其吵醒。
    接连进了几房间，都样，甚至的直接就趴桌子入睡。
    仔细观察之，叶清发现，些的身都或多或少沾一些白色蛛网，也许正因为才让沉溺于美梦。
    毕竟，座城堡的信仰明显就蜘蛛母亲，而蜘蛛母亲，号称掌握着令沉沦的美梦力量，样也就说得通了。
    只知，自愿的，还强迫的。
    没路浪费多间，叶清终于到了第三层，也见到了梦境里的骆驼。
    “居然女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哈里斯？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伪装得太像，连我也骗过去了。”
    在叶清的眼前，梦境的主人出现，却分明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红色带着棕色的长发披散，眼睛怯弱地环望四周。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怜悯之心，既是骆驼先想要杀他夺宝，被他反杀，也是应有的结局。
    这里是第三层的一个房间，宽阔而阴森，极其显眼的是那棕色的壁挂和多得令人发疯的无数古书，角落里可以见到蜘蛛网和憧憧暗影，石板有股令人厌恶的潮湿感，弥漫着该受诅咒的怪味。
    屋里只有一根蜡烛被点燃，维持暗淡的光亮，狭小的窗户没法让光芒照进。
    很难想象，一个人若是在如此的环境长大，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
    又不是血族，虽然不是蝙蝠，但确实带有蝙蝠的一些习性，天然习惯在黑暗阴森的环境里生存。
    “这个女人，和骆驼长得很像，应该是她的母亲。”
    那个女人一只手温柔地环抱住小女孩，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似乎在和她细细述说着什么。
    可惜，叶清却听不真切，即便他不主动隔离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同样模糊，很多声音都听不清。
    这并非他的原因，而是骆驼自己的关系。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那些过往的记忆，即便不记得，描述不出来，潜意识里也会深深地铭刻，甚至包括曾经的自己都或许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而这些，在梦境之中，是能够顺利引导出来的。
    就像约翰·阿维尔森的梦境，十分清晰，很多微小的细节都被潜意识所自动补足。
    但既然骆驼的梦境如此模糊，那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在城堡里发生的一切，就连她的潜意识都选择遗忘，没有任何回忆的画面。
    唯一留下的，只有恐惧的情绪，和不断远离的愿望。
    “看来，我这次入梦，得不到我想要的的情报了……唯一有用的，就是知道了骆驼背后的城堡，是信仰蜘蛛母亲的一族……”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清跟着骆驼的视线，看着她试图一遍遍逃离这座城堡却没有成功，要么在某种诡异情绪的驱使下自己回来，要么被她的母亲以及另外极为看不清面容的女性给捉了回去。
    直至有一天，骆驼望着那座刺破苍穹的黑色高塔，在一个黑夜里，选择将抛弃不必要的恐惧，哪怕摔死也在所不惜，不顾危险踩着极小的立足之处向上攀登。
    这场冒险中，她所目睹的东西，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讲说，就连表达一些象征或暗示也不可能，仿佛自始至终只限于感觉的范畴，绝无明确的存在可言。
    叶清跟随她的脚步，眼前的一切逐渐展开，如同在骇人、黑暗、蕴含恐怖的深渊的空虚中疾驰，偶尔穿破一种清楚可认的、典型的障壁，这种障壁就像浓密而令人不悦的云朵或蒸汽一般。
    直至来到塔顶，那和昏暗狭小的空间。
    这时的骆驼已经被不可思议的光笼罩，发出浅白色的光辉，拥有诡异的美感，并且眼睛像是在燃烧，仿佛受到了神明的眷顾，红棕色的头发拉出阴影。
    在颤抖之中，骆驼拿起了一张纸，一张破损了一半的纸，在上面写了什么，那害怕的情绪蔓延，仿佛写下的是她那不敢清晰描述、不敢说出口的愿望。
    即便写出，也亵渎了什么，只能瑟瑟发抖，被一种巨大又荒谬的罪恶感所笼罩着，无处可逃。
    叶清看不清，不仅仅是声音，连面前的图像都变得模糊，被什么未知的东西层层捆住——从未知空间发出，形成一道浓密的障壁，并抵达比最远之处还要遥远许多的国度，放出光芒，处于非物质的领域。
    硬要说的话，它类似于黏黏糊糊、又冷又湿的团块。
    骆驼突然转过身来，还没有恢复自我的意识，
    像是正在做梦，在那短短一瞬间之中，她那沉淀着惊恐的眼睛竟无法用言语形容。
    叶清刚想努力一次，靠近过去，却发现这场噩梦不受他的控制将要醒来。
    不行！
    他还没有看要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停止！”
    原本缠绕在他的身上隐去的蛛丝突然散开，然后疯狂地朝着各个方向蔓延，朝着这座黑塔。
    在触碰到黑塔的一瞬间，蛛丝寸寸断裂，并且，一股源自于更高层次的力量阻止了蛛丝的复原，顺着蛛丝，不可名状的呓语伸出触手进行攀登：
    “沙漠的太阳浑浊黯淡，那国度之中万古无明；”
    “黑色石的碑群传出声音，墓碑之讯请你侧耳听聆；”
    “那是无形魔鬼的悲叹，它们升起在海面清零；”
    “拍打残酷的黑暗翼翅，它从无尽的永恒降临；”
    “破晓前濒死的昆虫挣扎着尖叫，最终在惊恐中被疯狂所擒……”
    ……
    这些呓语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叶清当机立断舍弃，尽管只是拖延了这噩梦醒来的一瞬，但也已经足够。
    他看见，在荒凉的月色下，骆驼慌乱又迅疾地奔走出巡……
    他看见，在暗淡的月色下，墙上的油画显露一个角的姿态，红色的发丝亮眼，还有一个名字：
    “＊＊·哈里斯！”
    然后，噩梦醒来了……
    ……
    “失败了……咳咳……”
    在那破败建筑物的顶端，背部诡异地凸起的骆驼屁股下原本坐着的紫色纹路已经彻底暗淡，失去所有效果，变成普通的物品，也因此，那插入她脑袋里的虚幻触手通通消失不见了。
    她现在很虚弱，几乎站都站不稳了，但她知道，这里不能久留。
    那个可怕的敌人就要过来了。
    “咳咳，不行……我要逃……”
    她勉强跑了几步，感觉到精神一阵恍惚，腿一软，直接跪在地面上。
    骆驼抬起头，看见有人提着剑走近，哀求道：
    “放过我……我会弥补一切……”
    这时候，她已经很难再伪装出那个难听的男性嗓音，恢复了原本的女声。
    “这可不行。”
    那提剑的人拒绝了她，一下子让她陷入绝望的深渊。
    “不，我……还，咳咳，不能放弃……不能……”
    她握紧了拳头，嘴角渗出鲜红的液滴……

 第二百七十二章 疯狂反噬

    “出来了……”
    叶清从缺损的光圈中跳了出来，转身就看见那固化的梦魇之魔一点点崩碎，代表着这个梦境的碎裂，但是，这并非说明骆驼已经摆脱了噩梦，那是不可能的。
    他轻吐出一口气，微微握拳。
    “先将骆驼给解决了，这样最好……”
    他并没有因为骆驼的女性身份以及复杂过往而有所动容，那和他没什么关系，再说，这个世界上，有着悲惨过往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个，也没有必要特殊对待。
    正相反，因为骆驼背后的城堡与蜘蛛母亲有不清不楚的牵扯，和骆驼本身身份的特殊，所以叶清觉得，最好是尽快解决，干脆利落一点，省得惹出更大的麻烦。
    对于这位恐怖的神明，他都有点应激了。
    手一挥，一把长剑就握在手里：
    “得快些，不能让她给逃了……”
    刺啦！
    剑往前一斩，白雾被分出一道路，一只被吸引来的黑影怪物无辜中招，身躯差点裂成两半，然后，白雾又缓缓合拢，而人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骆驼喘了一口粗气，面罩下的脸通红，也许，是刚刚那些紫色触手的插入以及噩梦的折磨梦境导致了这场高烧，高烧之后的虚弱正在迅速滋长，并吞噬了她的所有力气，而正相反的是，她的听力渐渐变得超乎寻常的敏锐，甚至达到了让人再也难以忍受的程度。
    夜幕之下，黑暗的城市里细碎的喧闹、风吹过岩洞的呜咽已经变成了一片刺耳的喧嚣，黑暗里总是充斥着无法解释的响动，然后，慢慢地，变成了有规律的脚步声。
    在向她接近中……
    不，我必须逃跑……
    她勉强跑了几步，却最终倒下，跪在地上，意识逐渐不清晰。
    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在提着剑接近。
    “放过我……我会弥补一切……”
    没用的，他拒绝了，他仍然要杀了自己。
    不能放弃……
    骆驼艰难地抬起头，原本早就准备藏在了嘴里的药液外的薄膜顿时破碎，汹涌的红色药液涌进了她的喉咙里，因为太急促了，又从嘴角渗漏，像是鲜血一样。
    我不能倒在这里……
    那药液顺着喉咙进入胃部，一瞬间就被消化吸收，发挥出应有的作用，然后，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内，立马驱散了原本的虚弱。
    骆驼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发出非人的尖笑，做出魔鬼的扭曲姿势。
    “你必须死！”
    她如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
    “那是……”
    叶清眼神微微一凝，看清楚了骆驼嘴角的鲜红液滴，并非是血液，而是她从风沙那里购买的药剂，他这里也有一瓶一样的。
    没有犹豫，一甩剑，摆好姿势，他脚用力一蹬，同样加快了速度，正好与冲来的骆驼迎面相撞。
    滋呀！
    铁剑劈砍在骆驼的手臂上，却只破坏了长袍，没有穿透皮肤，甚至如同钢铁相撞一般发出了令人磨牙的声音。
    叶清顿时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药剂的效果居然这么变态。
    然后，被骆驼抓住这愣神的时机，一把直接用手掌握住叶清的剑，将之用力地甩了出去。
    叶清在空中转了几圈，铁剑插进地面，急忙稳住身形，最后安全落地。
    “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
    “不是药剂的效果，是月亮！”
    他记得风沙在聚会上提醒过，这药剂不能在月亮下使用，不然，会被其携带的疯狂所反噬。
    而现在的骆驼，无疑就是遭到了反噬，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刚刚的撞击中，骆驼的长袍被铁
    剑极其余波所划破，风一吹，便脱落下来，露出了骆驼背部的畸形。
    一开始，叶清以为那是骆驼刻意做的伪装，将自己伪装成为一个畸形的老人，但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并非伪装。
    一个鼓起的、巨大的肉瘤。
    就这么长在了骆驼的背上。
    原本没有任何异动，此刻却仿佛被激活了一样，整个肉瘤表现得像是某种有脊的桶状物体，而桶状物的中央腰部水平地延伸着好几条如同轮辐般的肢体，上下两端鼓起突出，为向周围延伸开去。
    就像是海星的触手，但这触手没有卷曲，反倒十分坚硬，这样一看，更像是蜘蛛的肢体。
    而此刻的骆驼由原本的人类，变作了一只畸形的人形蜘蛛。
    “你必须死！”
    失去理智的骆驼再度发出恐怖的嘶吼声，不再用双脚行进，转而匍匐在地上，用那几条类似蜘蛛肢体一样的器官作为足器奔跑跳跃，并且，速度极快。
    想来，这药剂本身的疯狂有限，但因为骆驼体内自身就蕴含着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而且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只是这一次恰好被药剂给激发了出来，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来！”
    叶清吐出一口气，手中剑握得更紧了，背后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出现，眼睛被染上猩红的颜色，愈加凌厉。
    风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叶清与骆驼行动时刮起的飓风，将细碎的石头掀起，连一些体型大的死物，都若有似无地动弹了几下，旋即很快沉寂下去。
    嘭！
    嘭！
    钢铁相击的声音接连响起。
    但不灭之剑的优势就在这，不论怎么说，骆驼的肉体再如何强大，必然会受到伤害，但不灭之剑不同，只要不是神话级别的力量，根本不会伤到其一分一毫，所以，叶清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根本不担心损害，只要用力砍下去就行，可以完美发挥出他此时的全部力量。
    蜘蛛形骆驼渐渐被激怒，狂躁地舞动每一条触手，乃至背部上的桶状肉瘤都当作了冲撞的武器。
    啪！
    破空声响起，无形的空气都因着触手的力量发生剧烈的颤动。
    叶清侧身躲过，背后翅膀扇动，猛地跳起向上一跃。
    “来！”
    他没有用剑，转而手一挥，一道略显虚幻的手杖显现出来，朝着桶状肉瘤顶端的中心穿刺而下。
    骆驼顿时慌乱，意识到了严重性，所有触手一同出动，全力抵挡手杖的攻击。
    啵！
    在如同泡沫的破碎一样的声响中，那手杖虚影不堪一击，直接散开，所有触手在不减冲势而直接撞在了一起。
    即便失去了理智，骆驼还是因此愣了一下。
    而此刻，叶清利用无法在现实维持太久的梦境态手杖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之后，趁机冲到了骆驼身下，他早就注意到了，她一直有意护着这块部位。
    然后，一剑刺出。
    直接穿透而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脏移植和血盟会

    噗呲！
    “啊——”
    那骆驼变成的畸形人形蜘蛛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可此时被穿刺以后，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原本有力强大的触手变得软趴趴的，再没有任何攻击性。
    在骆驼倒下之前，叶清两脚重重一踩，让她的身体向外飞出几米的距离，挣扎了几下，鲜红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泊泊涌出，从石缝中浸入。
    她伸出自己原本的瘦弱的手臂，向前，似乎要抓住什么，眼睛努力半张，几乎要完全闭上，嘴中呢喃：
    “我……不能倒下……”
    她是骆驼，可即便拼尽全力，最终也没法找到自己的绿洲和希望，渴死在沙漠之中，那背后的“驼峰”，储藏了水源保障了她的生存，但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完，便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瘫软在地，呼吸也渐渐归于寂静。
    她背后延伸出的触手变成石头的灰色，发生痉挛，变得十分僵硬，并且向回缩，靠成一团状，就像一只真正的蜘蛛一样。
    叶清没有大意，提着剑又砍了几下，直至那背后的桶状肉瘤破开好几道大口子，流出恶心的绿色脓液。
    “先离开，要是有人来了，发现我了，就不好了。”
    他的声音被风吹着，往着各个方向散去，然后，在背后黑色翅膀的推动下，快速离开了现场。
    风仍然在呼啸，将死物一同吹动起来……
    ……
    这个夜，似乎格外漫长，一直到激烈的战斗结束，留下了许多难以修复的痕迹和两具尸体，过了挺久的，都还没有结束。
    仿佛被人遗忘，被人遗弃在了这里。
    月亮的光越来越亮了。
    突然，这处战场上留下的两具尸体中的其中之一忽然动了动，似乎是被那永不停歇的风吹动的。
    但仔细看，又发现这种动弹不像是被风吹动的，更像是尸体慢慢从死亡中复活，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
    是红血。
    她继而睁开了眼睛。
    然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胸口破开的大洞，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没有死，或者说，刚刚只是假死，为了欺骗走某个可怕的人物。
    “真是蠢货……”
    她低低地骂了一句，尽管身上的伤势很重，但还是掩饰不住开心的笑容，还带着嘲讽。
    “就这样被骗过去了，真傻，呵呵……”
    “还有，这里可是边缘区，要不是为了参加隐秘聚会，几乎不会有人踏足这里的……”
    更何况，她和骆驼不至于凡这种小错误，早就提前踩点过了，再加上，周围的巨岩、倒塌的石质建筑繁多，天然是良好的遮蔽物。
    “正好……咳咳咳……就让我捡了这个便宜，骆驼的身上肯定还藏着不少好东西。”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就想要翻骆驼身上的东西，可是，却忽然顿住。
    “不对！”
    “他在欺诈我！”
    红血猛地一回头，果不其然，看见月光下正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提着一把长剑，缓步走近。
    “看来，死过一次，脑袋也变得有些不灵光了，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种话。”
    叶清嘲讽地说道，话里有话，明显在反击红血之前骂的话，但这也同时说明了，他一直都在这里，只是红血没有察觉。
    “我……”
    红血下意识地露出谄媚的笑容，并展现出一副柔弱的模样，立马就想要求饶，可那只又一次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
    “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叶清的手缓缓收紧，像是钳子一样，无法挣脱开。
    “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红血弱弱地问，早已没了原本聚会上的
    那股骄傲劲。
    “我会考虑的。”叶清只是微微颔首。
    “不，你在骗我，你不会放我走的。”红血却不再上当受骗，反倒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诡异。
    “告诉你又怎么样，其实呀，我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不止左胸，我的右胸一样装有一颗强劲的心脏，这样，可以保证我使用血箭时有足够的供血量……怎么样，你想不想也拥有两条命，这样，如果你放了我，我就引荐你进入我背后的组织，不仅仅是心脏，我们还可以为你进行换血，或者加装其他的强大生物的肢体，拥有更强的生命力……总之，不会亏待你的。”
    红血感受到脖子上的手渐渐松开了，于是笑容更盛了，不仅如此，还将白皙的手臂揽上叶清的手臂，同时努力踮起脚尖，将胸前的汹涌靠近，蹭了蹭。
    “难道不考虑考虑吗，只要放过了我，我还让你睡一晚，不，不止一晚，我可以成为你的情人，每晚体会不一样的极致快乐……”
    她想要走近，却被再次扼紧的手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不仅如此，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传来。
    只听面前这个男人笑着说：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然后，猛地一用力。
    “我背后的血盟会不会放过你的！”
    红血最后只来得及说出这句威胁的话，便被扭断了脖子，失去了呼吸。
    为了保险，叶清顺手还拿剑直接刺穿红血另一边的心脏。
    “这一次，算是死透了。”
    “血盟会？没听过……”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又摇摇头，发现自己记忆里确实没有出现过这个名词。
    不过，这也正常，这样的超凡组织多了去了，即便是卡特铎兰帝国，叶清不知道的一样也有，只是里面比较厉害、比较出名的就属月亮结社、血之俱乐部那几个。
    “不过，能够进行心脏移植，甚至给人体多装上一颗心脏，听红血的语气，甚至他们的成员可能还会移植其他生物的肢体，这样看来，不是什么简单的组织啊。”
    “有时间的话，可以查一查。”
    他其实对于这个组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他又不会在沙鲁库坎儿，甚至是亚鲁特王国久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去卡特铎兰帝国。
    接着，叶清在红血和骆驼的身上搜刮走了自己的战利品，在点了一把火，看着这两具尸体燃烧殆尽。
    “有人来了，要走了。”
    叶清朝着远方望了望，转身离开。
    忽然，他摸了摸耳朵，感觉到微微的痒意，左右张望了一下，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的错觉……吗？”
    旋即不再理会，迅速离开现场。
    风永不停歇地刮着，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有时候，它也会带来来自无穷远方的讯息：
    “我的孩子，欢迎你回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不要相信神明的仁慈

    “你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冒险。”
    天已经亮了，而卡拉那从房间里走出，正好遇上叶清，于是挑挑眉说了这么一句话。
    朝圣者已经不聚集在一起了，早就发散开来，直到首领雅图克再次发出集合的信号，不过，这也代表着，他们将前往下一个城市。
    卡拉那和叶清就在沙鲁库坎儿的外区找了一个房子租住，并非没有足够的钱财在中区甚至内区居住，如果想的话，叶清随时可以找黑鸦教团要一大把，轻易打造一个富翁的人设。
    只是，卡拉那要在外区传教，所以这样比较方便。
    “算是。”叶清歪头，笑着说。
    毕竟，危险性也不算太高，只是红血和骆驼都是常年在混迹于神秘界，经验不少，比较狡猾而已。
    “对了，你知道蜘蛛母亲这位神明吗？”叶清问。
    于卡拉那这位神话而言，尤其祂还是一直从古文明时期就活了下来，像是血盟会这种新兴的、比较弱小的组织，没有一定的知名度，祂还真不一定可以抓到。
    但蜘蛛母亲就不一样了，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尤其是，上一次天界的亚奇斯在那疑似梦里的环境中与蜘蛛母亲的战栗接触，展现出与伊薇类似的模样，让叶清有所猜测，认为这位神明早在古文明纪元就已有迹象，只是不想银月女神和群鸦之主一样建立教会，隐秘地活动着。
    “了解一些。”卡拉那眨了眨金黄色的眼眸，有些意外地看了叶清一眼，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位神明。
    祂知道叶清想说什么，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就开口说：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调查一下挖眼女的事件。”
    “你居然对这有兴趣。”这一次，换作叶清感到意外了。
    “不过，我答应了。”
    没等卡拉那说出接下来的话，他又摊摊手，无奈地叹一口气，仿佛是颇为勉强地答应了这件事一样。
    卡拉那没有理会他的幼稚的举动，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讲述：
    “蜘蛛母亲，最早是在第三纪才显露踪迹，接触过祂的力量的存在都清楚，这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不过，即便如此，祂也从未建立起真正的属于祂自己的教派，此外，不论是群鸦之主还是银月女神，都对这位神明十分仇恨，教会甚至下令通缉，信仰这位神明的所有人都贬斥为邪教徒。”
    “从第三纪到第五纪文明末日那段时期，信仰蜘蛛母亲的人一直都有，但只能隐秘地在暗中活动……当时活跃的是梦境之灵，并非是我，即便我可以知晓大部分的事情，但还是有一些深层次的隐秘接触不到，所以，对于这位神明，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一些事迹。”
    “一次是神战，一次是创世。”
    “什么！”
    叶清下意识地叫出声，确确实实被卡拉那轻描淡写的话给吓到了，毕竟，这两次事件，无论那一个，名头都能直接吓死人，尤其是后一个。
    那可是——创世！
    这似乎，是连银月女神和群鸦之主两位神明都做不到的事情，或许，那神秘的系统之主——万门之门和制造了文明末日与银月神陨的红月，都一样做不到。
    可旋即，他很快意识到，卡拉那口中的“创世”并非指一般意义上的创世，不然，祂不可能表现得如此淡然。
    他平复了心情，等待卡拉那的继续讲述。
    卡拉那只是勾唇笑了笑，顿了顿，才继续说：
    “第四纪初期的时候，蜘蛛母亲曾引动了一场神战，具体的细节我不了解，不过，听闻是蜘蛛母亲的布置直接指向了银月女神，致使了银月的下场……那时候，蜘蛛母亲取出了自己的心脏，并令其在黑暗中跳舞，穿行于不同的大陆板块之间，以此，比作天上的月亮……这自然惹怒了银月女神，因为，对于神明来说，这其中意义并不一样，若是蜘蛛母亲取出的心脏成功顶替了月亮，那就表示银月女神的权柄被分割，起码在希尔星，再也无法占据着月亮，照耀大地……群鸦之主在这次神战中也下场了，选择帮助银月女神，这点我很确信，当时活跃的梦境之灵毕竟是这位神明的眷族。”
    “所以，结果很明显，两位神明联手，蜘蛛自然无法抵抗，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处于沉寂之中。”
    “在第四纪末期的时候，如我所说，蜘蛛母亲进行了一次创世实验，当然，并非是真正的创世，而是在梦境里面进行演化实验……那一次，祂的实验对象是一整块大陆的所有生灵，将他们全部拉入自己所编织的大网，用他们的灵性与意志重新在梦境中演化创世之始，我并不清楚蜘蛛母亲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我想，肯定被银月女神与群鸦之主阻止了，祂们不会任由蜘蛛母亲胡作非为的……”
    “不过，在那场战役中，梦境之灵曾攻破了蜘蛛母亲麾下一个信徒的聚集地，得到过了一句关于那场创世演化实验的神谕……”
    卡拉那突然转过头，金黄色的纯净眼眸倒映出叶清的全部身影，声音不复往常一样柔和悦耳，而是变得凉薄，冷得像是能刺入骨髓：
    “我希望享受一次美食，但不懂得如何制作，只能加入准备好的食材，创造一个优越的环境，在醉生梦死的美梦狂欢中，让它们自行烹饪……”
    “这……”
    叶清听到这句神谕，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反应弧像是也被这种寒冷冻住了一样，传递信息慢了许多，许久之后才唤醒叶清的大脑，并将那种无可名状的悚然传递至每一块神经末梢，最终又一次使得全身陷入僵直。
    单听这句话，似乎十分普通，但若是结合蜘蛛母亲的创世实验来看，就会发现，这是何等令人觉得可怖的一件事啊。
    神明，并不仁慈。
    “你可以相信神明的强大，但不要相信神明的仁慈。”卡拉那如此说。

 第二百七十五章 整理战利品

    卡拉那警告一样的语气似乎在空气里回荡开，但慢慢地，又平息下来。
    祂眨了眨金黄色的纯净眼眸，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常的温和，说出最后的情报：
    “总之，在大多数人眼里，蜘蛛母亲都是不折不扣的邪神，擅长编织阴谋的大网，将所有生灵拉扯其中，并利用欲望的美梦使之永久沉沦，与银月女神和群鸦之主都是敌对的关系……到第五纪的时候，就很少听说祂的事迹了，几乎完全隐没，唯一与之相关的，大概就是不变之城陷落、在红月末日前被摧毁的那个时间点上，听闻有蜘蛛母亲信徒活动的踪迹。”
    “不变之城……”叶清喃喃。
    他知道这里，他的化身亚奇斯去过这里，虽然只是历史中残留的影像，但依旧存留了那个时代的风情，以及一些特殊的人——拜月女祭司雅赫摩斯·纳菲尔泰丽。
    或许，她到现在还活着，毕竟，她复活的那段历史已经成真，一位货真价实的史诗，或许可以想办法熬过那漫长的时光来到新的时代。
    既然在不变之城陷落的一事中有蜘蛛母亲的信徒活动的踪迹，起码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不变之城内有蜘蛛母亲的信徒，这或许可以说明为什么亚奇斯在回归天界以后立刻遇见了蜘蛛母亲的雕像。
    只是，即便隔着时间与空间，蜘蛛母亲的力量都能影响到亚奇斯，或者说，是透过那历史残留的影像做到的，看来，来自“蛾”的幻象力量，还能隔绝红月的影响，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这是，卡拉那拿起一块吊坠，准备离开了。
    那吊坠自然是群鸦之主的雕像，许多朝圣者的手上都有，只是相比首领手上的粗糙一些。
    祂要准备去传教了，履行一名“朝圣者”的光荣职责，反倒是叶清，自混进来以后，没干过什么正事。
    “对了，”叶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住卡拉那，问，“我们还要在沙鲁库坎儿，或者亚鲁特王国待多久？”
    “待多久……”
    卡拉那没有停住脚步，拉开门帘，轻笑着回答道：
    “几个月，甚至更久……这趟旅程可能会花费很久才结束，具体的时间我也无法确定。”
    “那这期间，我想做一些我自己的事情，没问题？”叶清加大音量喊出来。
    “随你……”
    风把卡拉那最后的声音送了过来。
    “呼……”
    叶清吐出一口气，他没想到卡拉那口中所谓的旅程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目前来看，卡拉那似乎长久待在朝圣者的队伍里，就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这样一来，光在沙鲁库坎儿就得待几个月，之后还要去别的城市，花上几年都不奇怪，我不可能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幸好，‘梦境行者’可以帮我很大的忙。”
    在现实之中，没有别的帮助，单靠他自己，想要穿越沙漠，来往卡特铎兰帝国，甚至去一趟阿卡恩联邦，这其中花费的时间，是现在的他所损耗不起的，他也不可能这样做。
    可如果换作是梦境世界，那就不一样了，只要是他待过的地方，他都能记录下坐标，而在梦境世界里穿行，由于其本身的空间与时间上的混乱，除非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不然，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抵达。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不打算只和卡拉那待在亚鲁特王国，期间依靠恩赐“梦境行者”，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至于卡拉那交给他的任务，他自然会去完成，不过不是现在，毕竟他在沙鲁库坎儿又没什么人脉，想做也做不了，除非他打算自己蹲守，可如果只是盲目地执行，也只会浪费很多时间。
    卡拉那是不可能提供帮助的，不过，他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那就是——星星！
    在那种隐秘聚会上频频露富，却没有被清理，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心地善良，像是红血和骆驼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么本身实力强大，要么背后有势力保护。
    再说，从他口中说出的价格不是问题的话，以及红血和骆驼几人对他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很多时候，财力往往意味着人脉。
    不过，叶清暂时联系不上星星，只能等到下一次聚会时间再找他了，也就是十几天以后。
    朝圣者在沙鲁库坎儿待的时间不会短，所以，这段时间里，叶清准备回去一趟，顺便做一些事情。
    他伸了一个懒腰，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都是把东西往神话梦境的界域里一扔——可惜没办法带进去活物——所以，也没有整理从骆驼和红血身上获得的战利品，现在可以顺便翻看翻看。
    把东西倒出来以后，叶清翻了翻，里面没有什么好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布置秘术和仪式魔法使用的基本材料，他用不太上，毕竟，除了一部分特殊效果的秘术值得他记录，他很少使用秘术和仪式魔法，它们往往都带有副作用，且需要时间准备。
    比如红血的血箭之术，很明显，在发动的同时需要燃烧血液，以正常人的血液量，怕是没坚持多久就烧干了，让她只能在右胸口再加装一颗心脏才能勉强驱使。
    而骆驼前期的花园幻术，和后面使用的梦魇之魔，明显都耗费了很多时间才布置完成，有这时间，普通人拿一把枪都能解决掉他们。
    这也是这些依靠秘术和仪式魔法的群体的劣势，比之神选者大大不如。
    不过，如果这里面真的有召唤梦魇之魔的秘术，叶清还真想学学，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其前提是一个梦转化为生物进入现实世界。
    入了梦之后，他照样不知道那个噩梦究竟是怎么转化为生物的。
    可能是那张写下愿望的纸导致的，也可能是那张他最后看到的神秘的画像，或许，又是其它的东西。
    或许这些材料对其他人来说珍贵，但至少对他而言，毕竟，作为黑鸦教团的鸦神使者，除了珍贵的物品，由大祭司把守，不会轻易让出，一些基础的材料，基本上只要说一句话，就能拿到手的，也不怪乎他看不上眼。
    但是，不能总向黑鸦教团索求，叶清知道，若是要求的越多，以后付出的一定也就越多……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回来了

    “琉璃晶在红血的身上找到了，连诡梦结晶都拿回来了，而莫亚斯仙人掌汁液，骆驼的身上正好有，再加上我手上已经拿到的人面兽的血液，另外还有月心花，以赛亚送了我一朵……也就是说，要制作失颜药剂，辅材中还差纯净的暗河之水、石之心、风属性的魔晶，暗河之水的获得方式和地点红血已经给我了，改天再去取……另外，还缺了最重要的主材料——失颜之羽！”
    失颜之羽，只有亚鲁特王国这里有，是一样极其珍贵的材料，听闻，是从神圣天使的身上掉落的，祂偶尔会出现在凡人的面前，因而在各个城市都吸引了一大批追随者、信徒。
    除了这些材料还有一些仪式物品以外，两人甚至都没有把一些秘术和仪式魔法的典籍带在身上，或者其它的记录知识的纸质物品。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如果不是抱有绝对的自信，除了必需品，太多珍贵的物品带在身上反倒会变成累赘。
    此外，叶清想要的超凡物品也没有找着。
    对于那些超凡物品，他来者不拒。
    不过，看起来，骆驼和红血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富有，又或者，在黑鸦教团待太久了，以至于让他低估了种种超凡物品的稀缺度。
    骆驼逃出那座城堡以后，肯定什么都没带上，至于红血，身上做的心脏移植手术价钱肯定不会便宜，说不定还需要别的方法维持，因此变得贫穷。
    不过，他在来自红血的战利品中，倒是找到了一个特殊的东西，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血盟会的徽章……”
    那是一枚血红色的徽章，缠绕着诡异的绿色暗纹，背部刻着“血盟会”的字样，面前的图案是一颗红色的光球，以及略带紫色的光环，长时间注视下，闪闪发光的球体中的有一张或几张残遗的面孔。
    “或许以后会有点用处，我对血盟会的各项技术还是很有兴趣的。”
    他轻笑了一声，将其收起来。
    “对了，忘了一件事情，还要探查一下自己的命运是否有异常……正好，材料足够，不必再回去黑鸦教团一趟了。”
    夜星草叶清自己带了，魔晶正好骆驼手上有一颗，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的了，不过，不是风属性的，而是火属性的，反正秘术也不挑剔。
    无论是骆驼还是红血，基本的仪式物品都准备得十分齐全，像是蜡烛和镜子这样的普通物品。
    叶清从里面拿出一面镜子，镜子的底部刻着小小的文字——莎蒂·哈里斯。
    “这是……骆驼的名字？”
    “那张画像上的人也姓哈里斯，所以，是骆驼家族的祖先……”
    他将这事暂时搁置一旁，毕竟他也想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然后，再取出那枚火属性的魔晶，里面似有火焰跳动。
    地、风、水、火——就和仪式魔法类同，是魔晶的四大基本属性，由后世的新文明纪元的人所划分的。
    但其实，除这四种属性之外，还有其它的各种奇怪属性的魔晶，但是根本分不清，太过繁杂，如果要完全分类，基本不可能，工作量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所以就没再细化。
    本来划分四种基本属性的魔晶就是为了方便仪式魔法的施展，继续下去只会空耗人力物力，还得不到结果。
    “将夜星草、灵性血液、灵质聚合物……磨碎……加入清水，混合。”
    在一个小碗中，原本稀碎、糊作一团的物质加入清水后，似乎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变成了一种奇异的胶质物体。
    叶清用手指蘸取，在镜面绘制了一个抽象的镜子图案。
    镜面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将图案缓缓吞噬，紧接着，是一片幽黑、宛如位于深水之中的画面。
    他的表情不变，快速点燃了围着镜子旁边放置的三根蜡烛，口中念诵：
    我回来了阅读：，！
    “永恒灵性深海见证；”
    “我，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
    “自我的灵；”
    “本性的真；”
    “我将洞察命运！”
    ……
    他用手在镜子表面自上而下一抚，烛火同时轻轻摇晃了一下。
    接着，是虚幻的水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掩藏在烛火之下的昏暗似乎多了点什么，就像是潜藏于水底的暗流。
    镜子画面逐渐变换，然后清晰，最后定格。
    拿上面，没有任何画面，因为，只有叶清自己的眼中可以看出特殊来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命运。
    “有些不一样了……”
    他轻吐出一口气，关闭了“镜子魔法”。
    “先去找以赛亚……”
    ……
    当莎蒂·哈里斯被那把剑穿刺而过之时，竟然奇异地清醒过来，但很快又陷入黑暗，坠入了回荡着模糊轰鸣的昏暗深渊。
    随后，是一片陌生而且怪异的强烈光线，颜色疯狂而又纠缠地混杂在一起。
    接着，她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座边缘环绕着奇妙栏杆的露台上，露台很高，而它的下方绵延着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巨岩组成的丛林，以及当中的令人难以置信的黑色高塔。
    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又回来了，回来了这个令自己恐惧的地方。
    她跪倒在地，手掌抚上露台的地砖，那是用一种带有脉络纹理的石头经过抛光制成的，被切割成怪异的多角形，她没办法分辨出石头的种类——就像她从来不熟悉这个所谓的家一样。
    露台的栏杆约有齐胸高，
    样式巧妙，做工精细，扶手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安置着一个制作精湛但样式怪诞的小雕像，这些雕像，与整个栏杆一样，似乎是用某种光亮的金属制成的——都是蜘蛛的形状，各种各样的，但又发生了扭曲。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
    一个温柔，且极具有母性光辉的声音响起，在月亮惨淡的光辉照耀下，声音的主人缓缓走来。
    并且，她蹲下来，拥住了莎蒂·哈里斯。
    “我高兴你重新回到了家里，你的其他亲人也一样会高兴的，并且，你还为我带了一份礼物。”
    莎蒂·哈里斯同样环抱住这个女人，低声呢喃：
    “是的，我回来了……”
    “母亲……”
    我回来了阅读：，！

 第二百七十七章 骷髅和神之声

    这里是梦境世界。
    白雾就匍匐在叶清的脚下，无比温顺，但叶清清楚，这里面潜藏的可能是可怕的恶魔，将所有残留的记忆全部吞噬。
    一进入了梦境世界之后，他的手掌部位就显现出来一株妖异的青绿色藤蔓，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摇晃，反射出暗绿色的诡异光泽。
    这是他的神话梦境的外显。
    就如同一棵真正在生长的植物，一次比一次生命力更加强盛，顶端的侧部有什么呼之欲出，生命的结晶随时将要探出头来。
    不过，还缺少一个契机。
    从神话梦境里取出一张邀请函，他必须依靠这才能确定展览厅的位置。
    以赛亚似乎总处于移动之中，每一次进入这里，都位于一个不同的坐标上。
    而这邀请函只是一次性的，使用过一次之后就无法再定位展览厅的坐标，所以，每一次离开的时候，以赛亚就会重新送叶清一张新的。
    “新的文明纪元以卡特铎兰帝国的建立为起始，距今已经发展了一千六百七十三年，但蒙昧纪元的那段历史，依旧很模糊，连我也不知道，从神话之战结束到新文明纪元开启这段时间里，究竟过了多久，但应该没有多少年……至卡特铎兰帝国建立，黑鸦教团那时候，正好是第六任大祭司在位，现在也不过是第十三任，按这么算的话，大概也是一千多年的时间……不过，不排除古代的超凡资源更丰富，获得更久的可能性，另一种可能，是技术不够成熟，活的时间更短……”
    “上一次，以赛亚给了我一张失颜药剂的药方，里面对于石之心的称呼是‘克拉卡兽伴生物’，这个名词的由来是因为石之心往往只在克拉卡兽的身上发现，并且，气表面构造与克拉卡兽的一种分泌物类似，但直到973年，已经证实石之心并非由克拉卡兽所产生，所以该名称被废除……同时，地、风、水、火四种魔晶属性的划分是在721年才被正式提出，由此可以推断出，直至721年至973年间，以赛亚仍然在现实世界活跃……”
    “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以赛亚在约翰的梦境里曾经出现过，那时候，大概也就是二三十年前，不至于太过古老……”
    上一次与以赛亚告别之后，叶清就有想过要依靠以赛亚手写的那张失颜药剂的方子推断出一些信息，回去也查了资料，可在之后进入约翰的梦境以后发现，产生了明显的矛盾。
    “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或许，我应该把神之声和现在只剩骷髅架子的以赛亚分开，就类似于卡拉那与卡拉那的关系，虽然是同一个个体，但又是三个不同的思想，甚至是种族……从这个角度来推断的话，骷髅以赛亚在721年至973年就被困在了梦境里面，而一直到现在，神之声以赛亚仍然可以响应现实的回应，这样看来，骷髅以赛亚与神之声的记忆并不互通，但，骷髅以赛亚是否知道神之声的存在仍然存疑……”
    “有机会的话，或许还可以在展览厅里逛逛，那里一定藏着我意想不到的秘密……这是否，又和银月女神的布置有着某种关系……”
    思绪渐渐理清以后，叶清抛开了脑中的纠结，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白雾里面，被淹没……
    ……
    白雾之中，在一片没有任何梦境小屋的地区，单单一条蜿蜒的怪异拱廊扭曲，敞开着，如同迷宫一般安静地矗立在这里，直至到这一刻，被什么惊动，竟从里面发出了恶魔般嘎吱的声音，那是亵渎的风琴在呼哧作响，讥讽的低音足以令人窒息。
    拱廊“闻到”了香甜的气息，并即刻形成了一支仪式队伍，恶魔般的群体蜿蜒前行，朝着味道的来源摇摇晃晃地走去——其中有山羊、狐猴、扭曲的蟾蜍、无形的元素、长着狗面发出吼声的东西——这些都是由蹲坐在有着雕刻的金色基座上的、令人厌恶的那个看不清形体的、发着磷光的东西所引领的。
    慢慢地，它胳膊里夹着的呆滞尸体面孔一阵扭曲，竟变成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的模样，粗鲁地阔步前行，整个队伍在它的身后舞动，以狂热的姿态蹦蹦跳跳。
    它们朝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向前行进，斜眼睨视、吃吃窃笑，带着恶毒的喜悦。
    直到一直大到恐怖，几乎有成人高大的蝙蝠张开蝠翼掠过，没有投注一丝视线，它们才后知后觉地调转方向。
    那香甜的、引得它们疯狂想要狩猎的味道，正是从蝙蝠的身上传来的。
    不仅是它们，一些巨大的阴影正从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腾空而起，而那些阴影无疑是移动着的，呼啸着飞来，并在每一刻都变的越来越大。
    这些阴影不类似于现实世界常见的的鸟类或蝙蝠，因为，它们比大象还要大得多，让人嫌恶，翅膀上还粘附着来自未知地域的白霜与硝石。
    比象还要庞大的躯体上覆盖着一层鳞片，皮肤十分污秽，叫声如同刮擦玻璃一般刺耳。
    这些非凡的鸟类同样在追击着那只蝙蝠。
    那并非是它们的同类。
    这些可怖的巨鸟坚穿过迷蒙的天空和微紫的零落星光，眼中盲目而无神志，只拥有非同寻常的饥饿和渴求。
    那成人高大的蝙蝠扇了扇翅膀，放慢了飞行的速度，然后“嘭”地一声，出乎所有存在的意料，猛地爆裂开来，化作一团血雾，然后在血雾之中飞出来只有原本一半大小的蝙蝠，但数量却足足变成了几百只，遮天蔽日。
    这些蝙蝠飞向了那些大象大小的巨鸟，但毫不畏惧，甚至可以说是舍生忘死，用自己的爪子疯狂破开巨鸟的皮肤，同时最终喷出具有腐蚀性的血雾。
    那巨鸟虽然数量只有几十只，可同样不是好惹的，那覆盖有一层鳞片的皮肤异常坚硬，可以说得上是刀枪不入，一挥动翅膀，便有七八只蝙蝠爆裂开。
    可旋即，那蝙蝠又自血雾之中重生。
    与此同时，下方跟随而来的队伍的领头的怪物，也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尸体……

 第二百七十八章 永远都是黄昏

    那被举起来的尸体长着一副黑发黑眸的正常人的模样，身体却异常地肿大，在被那蹲坐在有着雕刻的金色基座上的、令人厌恶的那个看不清形体的、发着磷光的怪物举起的一瞬间，猛地睁开眼睛，可旋即，又像是抵抗不住某种力量，挣扎了许久之后，又缓缓闭合。
    与此同时，这尸体失去了具体的样子，变得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那发着磷光的怪物竟然因此一遍遍地尖叫着，似乎在恐惧尸体那张模糊的面孔会变成自己的模样，也在恐惧那睨视着它的闪着猩红色的目光。
    那巨鸟的防御力实在可怖，与大象一般的体型又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攻击力，更别提它们毫无神智，没有恐惧，不知痛苦，蝙蝠群费尽力气，不过杀了几只，反倒是自己被一遍又一遍打爆。
    于是，它们改变了作战对象，将恐怖的视线投注于下方试图偷袭却没有成功的狂乱队伍。
    在一团巨大的血雾之中，数百只的蝙蝠纷纷消失，最后只余下最初那只体型最为巨大的蝙蝠，然后，它不再管身后的巨鸟，转而冲向底下领头的怪物。
    张口一吐，一团巨大的闪着电火花一样的血球飞向那看不清形体的怪物。
    领头的怪物自尸体的面貌变换以后，就变得无比慌张，以至于它身后的山羊、狐猴、扭曲的蟾蜍、无形的元素、长着狗面发出吼声的东西，都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停止了窃笑，停止了那狂热的蹦蹦跳跳，转而变得一样的惶恐不安，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尖叫着。
    以至于它们甚至忽略了那颗巨大的血球，仿佛尸体变换外貌这件事对他们的冲击力压过了所有的一切，又或许，它们本来就是无理智的。
    轰！
    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之中，大地颤了几颤，浓郁的白雾在惊天的血光中被驱散，等到余波平息，整只队伍已经彻底消失，连一点灰都没有留下。
    地面的土地发生大片的皲裂，而后又在白雾的作用下恢复原状，从很久很久之前以来，就一直如此。
    仅剩下七八只的巨鸟也被这血球的威力所惊吓到，纷纷散开来，但很快，盲目的它们又再一次聚拢，冲向底下的那只蝙蝠。
    可惜，只飞到半路上，就忽然僵住了身体，污秽而布满鳞片的皮肤被一只只从内里伸展出的恐怖细密的触须所穿透，那是黑色的，并且，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无法遏制，并且快速发作，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杀死了这几只强大的生物。
    它们失去了挥动翅膀的力量，径直向着地面坠落，但却不是朝着蝙蝠所在的方向，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拐了一个弯，飞往不知名的阴影之地。
    啪啪啪！
    忽然，传来了鼓掌的声音，但这鼓掌的声音有些怪异，不像是人类的手掌发出的，反倒是类似石头撞击的声音，不过，又显得更清脆，像是材质更加优越。
    那是以赛亚·布拉德利，一个穿着得体精致，举止优雅的——骷髅架子。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那只蝙蝠已经到了这位收藏家的领地。
    而就在战斗现场的不远处，一片如同来自古老纪元的昏黄光芒从天空中倒映下来，和紫色的光晕混合在一起，在这片空出来的平地留下掠影，一座处于未知的古老纪元巨大石砌建筑矗立，仿佛幻象一般。
    “我还以为像上次一样，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以赛亚开口了，骷髅头上镶刻的嘴巴一张一合，略显恐怖的同时，独特的嗓音又十分吸引人。
    他说话的对象正是这只蝙蝠。
    不，那不是蝙蝠。
    在一阵血光之中，变成了一个褐色头发、淡绿色眼眸、身材修长的男性，手里还拿着一根手杖。
    正是叶清，或者说，卡卡·达克斯模样的叶清。
    他已经戴上了金色假面，他在以赛亚的面前一直所展现的都是这幅模样。
    就是不知道，为何反倒是那只领着队伍的看不清形体的怪物能够看穿他的真面目，那具尸体上显示的正是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的样子。
    他在飞行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就是不知道，以赛亚注意到了没有……
    或许有，或许没有……
    不过，此时的以赛亚的注意力却并非在这，而是看着叶清手上的手杖。
    “看起来，你似乎解开了这支手杖的秘密……我们的冒险家具有渊博的知识，但有时候也会提出一些谎话。”
    他是在指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叶清的目的是为了这支手杖，却欺骗说是接受了别人的委托。
    叶清拿起自己手上的手杖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收起，笑着说：
    “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不过，那个委托者愿意暂时把这份力量交给我，需要我帮他完成一些事情。”
    至于这个委托者，自然是“活性之神”，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也没有说谎，全部是实话。
    “活性之神”确实需要他一起来对付“释迦牟尼”，也确实把血液的力量借给了他。
    “或许……”以赛亚修长的骨质手指轻点几下，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太久。
    他张开双臂，对叶清表示了欢迎：
    “欢迎你的到来，卡卡，我的朋友！”
    “距离上一次见面又过去了很久，你是否过得愉快？”
    “不算好也不算坏，有令我开心的事情，也有令我觉得危险的事情。”叶清一样勾起了笑容，回答说。
    “人生就是这样，我想你需要习惯。”以赛亚点点头，即便只是一个骷髅头，你也可以从那面上感受到明显的、令人愉悦的笑意，“不过，至少在我这里，我希望你只会感到开心。”
    “我也如此希望着。”
    “来，一起进来，享受一个美好的下午茶时间。”以赛亚招呼着。
    “但现实世界不一定是下午。”叶清挑挑眉。
    “没关系，这里永远都是，那就够了……”
    他说的对，黄昏的光影始终笼罩着这里的一切，染上古老的颜色……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试试打开来

    整个展览厅的陈设依旧如同往常一样，除了部分藏品的位置有所改动，一部分消失，一部分又换上新的。
    怪异的雕刻、精确设计的曲线图案、各种符号的铭文……有如在跳舞一般，尽情将信息展露在每一个观众的面前，直至灌入灵魂。
    连使用的银制餐具和茶具的样式都与上次大差不差，雕刻有精致小巧的月桂花的图案。
    曾经叶清一直以为月桂花是属于群鸦之主的植物，但后来在黑鸦教团待久了，这才发现，无论是哪一本典籍上面，月桂花都与群鸦之主扯不上关系。
    所以，如今月桂花在卡特铎兰帝国几乎发展到国花的地步，那只有一个解释——受黑鸦教团，历代大祭司所持有的那顶月桂王冠的影响。
    当时蒙昧纪元的时候，叶清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其意义不错，为鹿带去胜利的光辉，而且，光辉之犬与其的适配度也十分之高。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喝了一口茶之后，以赛亚放下茶杯，问。
    “难道，我找你一定有事吗？也许，我只是想要和你这个朋友聚一聚，聊聊天也说不定。”叶清挑眉，同样放下茶杯。
    “至少，以前几次都是这样的……在我看来，你似乎总是处于忙碌之中，又很多事情需要操心，但同时，又遇到了太多无法解释的谜团……这也是因为，你是一个冒险家的关系吗？”以赛亚眉间细碎的材质如同钻石一样的宝石在说话间轻轻闪烁。
    “或许是这样……”叶清沉吟，然后回答说，接着又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给你的印象是这样的。”
    “起码不糟糕，还算值得信赖。”以赛亚拿起一块小的曲奇饼干，送入嘴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消化的。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的夸奖吗？”
    “当然可以，事实上，尽管可能有理解上的差异，但这就是夸奖。”
    叶清笑了笑，然后话头一转，说：“不过，你猜对了，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事。”
    没有等以赛亚再说出什么调侃的话语，他就继续说下去：
    “我遇到了一个亚昆图的遗族。”
    “亚昆图……他们不是已经因为文明毁灭而灭绝了吗，怎么还有？”
    上一次的时候，叶清就为以赛亚解读了那件“亚昆图之光”上刻录的留言，所以他也知道亚昆图一族文明毁灭之事，不过不知晓是因为红月的关系。
    “他们生存的星球以及上面的所有亚昆图毁灭了，但这不代表没有别的亚昆图逃过一劫……就比如我在梦境世界里遇到的那一个，大概有四五米高……人形虚影……八条蜘蛛腿一样的骨刺……”
    叶清大概给以赛亚描述了那个亚昆图的样子。
    以赛亚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着黑色鞋尖，自带一股绅士的优雅气质，两只洁白光整的骨手交叉，似乎陷入了思索。
    “有什么问题吗？”叶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不……只是，你真的确定那就是一只亚昆图吗？”以赛亚抬起头，两只空荡荡的眼眶直视面前的人。
    “他能够闻出我身上有亚昆图的味道，并且知道我和那件亚昆图之光有过接触，也知道文明所发生的末日，以及亚昆图之光是文明末日之后留下的最后希望……这些，我想都能证明他就是一位亚昆图的遗族应该不会有错的……难道你是想说，他有刻意蒙骗的嫌疑，为什么会有这一个结论？”叶清陈述自己的理由，然后又提出了疑惑。
    “因为，你所描绘的样子的生物，我曾经见过，而且不只一只。”以赛亚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出这一事实。
    “什么！难道亚昆图的遗族还有很多！”叶清感到惊讶。
    “不，他们并非是亚昆图，而是梦境世界的原生种族，名为‘梦库拉’，是某位神明的眷族，因而拥有智慧，算是守序中立的生物……喜好食梦，最好是美梦，但他们的食用方式十分温和，不会给生灵带去伤害，最多就是遗忘了这个梦，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将一些生灵的噩梦改造成为美梦。”
    “我在梦境世界住了很长的时间了，遇到过他们几次，不过，尽管他们不会主动攻击其他的生灵，但也不好靠近，对其他存在往往抱有强烈的警惕心，我曾经邀请过其中一位来到我的展览厅，但是，被他拒绝了……”
    说着，以赛亚叹了一口气，颇为可惜的样子。
    听到这，叶清也暗暗撇撇嘴，心中反而认同那位被邀请的梦库拉的做法。
    毕竟，以赛亚的展览厅的位置怎么看怎么奇怪，不仅仅将白雾隔绝了，更是割裂下一片永恒的黄昏笼罩在这里，正常的生灵都会抱有警惕之心。
    反倒是当时循着手杖坐标找来这的叶清，居然轻易就走进了这里，一开始，自以为的依托自然是“梦境行者”，可以随时离开。
    不过，现在的叶清发现，恩赐“梦境行者”发挥作用是在白雾的基础之上，只要有白雾的地方，哪里都去得。
    但以赛亚的展览厅可是完全把白雾隔绝掉了，以至于空出一块区域来，所以“梦境行者”是发挥不了作用，除非走出这块被黄昏笼罩的地方。
    不过，这并非话题的重点，重点是那个疑似亚昆图的梦库拉，表现与寻常的梦库拉不同，但偏偏确实是梦库拉，又知晓和亚昆图这一族相关的事情，了解颇多，尤其是红月末日这一隐秘事件。
    “但我还是感觉，不像是假的。”叶清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说出这句话，语气颇为笃定。
    以赛亚深深地看了叶清一眼，眉间细钻微闪，没有问理由，只是点点头，说：“我相信你，说不定，那只亚昆图是故意伪装成这个模样，以此迷惑你。”
    “这并非没有可能。”叶清同意了他的说法。
    “对了，”以赛亚微侧头，声音变得低沉，突然问，“要不要，试一试把亚昆图之光给打开来……”

 第二百八十章 封印之盒

    “这似乎，和你之前的意见不一样，你不是选择将这件亚昆图之光封印起来了吗……或者说，你有了万无一失的办法？”叶清摸摸下巴，略带思索的神色，说出自己的推断。
    “没有什么方法是万无一失的，哪怕再安全的事情，都存在着风险，可即便如此，不能因为有风险而选择不前进……这也是人生。”
    以赛亚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但旋即，又轻轻拍了拍手掌，洁白光滑的骨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我已经找到了方法，可以最大程度确保我们的安全。”
    “什么方法？”叶清好奇地问。
    “你看，方法就是它。”
    顺着以赛亚的指引，在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外形不规则的怪诞的金属盒子，正是曾经无法解读的四件藏品之一。
    “你已经解开了它的秘密吗？”叶清又问。
    “只有一部分，”以赛亚叹了一口气，“不过，可以进行适度的利用。”
    “这样还是太危险了，你并不能确定在探索的过程中是否会发生一些未知的风险。”叶清摇摇头，提出自己的担忧。
    “但也可能不会，我想，这些应该可以被控制的。”以赛亚低着头，轻轻抚摸那金属盒子的表面。
    “不！”
    叶清的语气严厉，但很快又缓和下来，劝说道：
    “你应该清楚，这些强大的超凡物品往往伴有极大的副作用，难以掌控，轻易就会万劫不复，甚至，其中的一部分还拥有活性，会试图蛊惑持有者，令其丧失理智，反被这些超凡物品所操纵……还有，这件亚昆图之光毕竟是一件文明留下的遗产，仅仅依靠一件超凡物品，难道就有足够的能力抵抗吗，除非是神明的赐予，但如果是神明的赐予，我们这些凡人更无法掌控它了，只会反过来被操纵。”
    光从以赛亚的骷髅头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你也可以感受得到，他陷入了思索中。
    最后，他缓缓抬起头，一只手掌托着那怪诞的金属盒子，指尖轻轻拨弄凹凸不平的表面，然后，他似乎笑了一声，沉凝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
    “我的朋友，你说得对，我想我最近可能有些太着急了，毕竟，这几件藏品我拿到手已经很久了，却一直难有什么头绪，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研究成果，自然想要更进一步……我会听取你的建议，有了更大的把握再着手深入，当然，那个时候，我也会邀请你的，一个知识渊博、能力强大的冒险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十分受欢迎的……所以，你愿意继续为我提供帮助吗？”
    “当然愿意，不过，可不是的，你要清楚，邀请一个强大的冒险家的价钱可是十分昂贵的，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折扣。”叶清同样勾起嘴唇，露出微小，顺便喝了一口红茶。
    “放心，作为一个收藏家，我可是十分富有的。”以赛亚已经恢复过来，伸手示意让叶清看向自己的展览厅的藏品，一副骄傲的样子。
    “那个金属盒子，你究竟发现了什么，以至于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亚昆图之光，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给我看一看。”叶清失笑地摇头，放下茶杯，视线转而放到仍然待在以赛亚手中的金属盒子上。
    以赛亚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然后将其递给了叶清：
    “可以，这没有问题，至于我的发现……”
    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然后才开始讲述：
    “这是一个封印盒子，可以将放进里面的物品进行封印，并且，能够创造安全的环境对盒子内的物品解封，一方面保护外面的人，另一方面确保内部的物品解封时，也无法对外界产生影响，是十分有用的物品……我已经对它进行过很多次测试了，保证它的强度足够应付绝大多数的超凡物品，这才有了开启亚昆图之光的念头……”
    叶清接手金属盒子的一瞬间，立马感受到了其特殊之处，明明表面看起来凹凸不平，但上手的一刻，手上的触觉告诉他这个盒子十分光滑与平整。
    这是一件超凡物品，自然在“超凡提取”响应的范围之内。
    他在心中默念：
    “提取！”
    一股冰凉的无形之物，自这个不规则的怪诞金属盒子而出，顺着毛孔钻进叶清的身体，又轰然散开，混乱的信息流自他的眼前逐渐理顺、展开：
    【你提取了“封印之盒”】
    【你获得信息：这是一件近乎完美的封印品，内里存在一个广阔的空间，可以封印任何放进去的物品，不让其影响外泄。
    它不仅可以封印物品，也可以使物品解封，并将所有放进去的物品解封之后所产生的影响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还能为使用者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对解封后的物品进行观察与实验。
    一件绝佳的实验用品，保障你的安全。
    ……】
    ……
    叶清接收到这些信息，发现和以赛亚所描述的大差不差，拥有十分强大的封印能力，甚至还能够解开封印，并且，会为使用者提供十分安全的环境。
    就像他所得到的信息描述的那样，如果用于各种危险实验中，肯定可以发挥极大的用处。
    就用他前世的例子举证，如果有了它，科学家就能把核反应堆之类的危险物品放进去，而且，不需要任何防护，可以近距离观察各种反应和现象。
    但，除了最后一句：
    【这只是第一层。】
    单凭这一句，他就确信，这里面一定蕴藏了未知的风险，至少他从来没见哪件超凡物品既强力又没有半点副作用，这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面。
    可是，在梦境世界里，童话都一样会发生畸变。
    他将盒子还了回去，以赛亚接过以后，立马期待地问：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
    叶清翻了个白眼，说：“这么短的时间，你觉得可能有吗？”
    “好。”以赛亚有些失望。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面对这种未知的东西。”出于情义，叶清再一次告诫了一句。
    但他不能透露出自己看到的信息，这会暴露出很多问题。
    “我知道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换成一个请求

    “对了，上次你说，我可以用一些东西包括知识在你这里进行交换，不知道有没有失效。”叶清看着以赛亚将那个金属盒子收起来，突然提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
    “当然没有失效。”
    如果以赛亚依旧保留着皮肉，此刻的眼睛必然是亮晶晶的。
    不知不觉中，在叶清的想象中，就把约翰的梦境中的那个形象代入到现在的以赛亚的身上：
    四十岁不到，颇为俊俏的鹅蛋脸，额头光洁得像潘特里斯山上的大理石，高耸饱满一如神明模样，就像是一座从某处神殿废墟中挖掘出来的古老神像，不知怎么的降临在了这里，一双眸子乌黑深邃、炯炯有神，仿佛越过俗念与现实，看透一方世界的华丽与恐怖。
    但如果那双眸子变得亮晶晶，并且饱含期待，又充满了十足的违和感，这么一想，叶清瞬间清醒，把脑子里的想法给驱散得干干净净。
    不过，相似之处还是有的，那身精致的黑色燕尾服以及合体的长裤，双手交叉，一只腿放于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坐在石质的凳椅上，十分优雅。
    “那就好，我这里正好有一个秘术，我觉得十分有价值……因为它和命运相关，可以审视自身。”
    叶清指的自然是卡拉那所传授给他的“镜子魔法”，他以此换给以赛亚的目的不是为了换取一些珍贵的藏品，而是为了起到一个提醒的作用，并且，希望这个秘术对此时的以赛亚有帮助。
    他总觉得以赛亚可能有些不对劲。
    只希望是他想多了。
    “命运……”
    以赛亚喃喃着重复着这一特殊的词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他只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
    “和命运相关，那必然十分珍贵，你需要什么？”
    “你不验证一下？”叶清挑眉问。
    以赛亚看着叶清，嘴巴一张一合，两排牙齿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眉间骨的部位所嵌着一些不明显的类似碎钻的小颗粒一闪一闪：
    “当然不用，我相信你，我的朋友。”
    “那好，我写给你。”叶清耸耸肩，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接过以赛亚递过来的纸和笔，他将卡拉那教给他的秘术写上，没有遗漏，并递还给以赛亚，以赛亚接回以后，没有立刻打开来确认，而是直接收起来，又问了一次：
    “你想交换些什么？”
    叶清想了想，他确实没有什么迫切想要的东西，一开始，他其实是想要拿走那件青铜钥匙，但转念一想，他平时都是把这些东西放在神话梦境里，而青铜钥匙似乎就是属于“释迦牟尼”的，甚至，还占据比较重要的地位。
    当初的潘神也即是石头神，特地让约翰·阿维尔森送到了音乐家的手里，如果贸然拿走，他担心会被“释迦牟尼”给利用，反受其害。
    或许，他应该考虑下提升战力？
    但他采取的战术向来就是打不过就跑，梦境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强大、坚不可摧的后盾，极少存在可以进入，即便进入了，在梦境世界里，叶清也可以动用神奇手杖反击，再不济，直接钻进神话梦境里面，用“庄周”身份压制。
    以及他身上的旧日诗篇，是最后的秘密底牌，藏有神话一击。
    这么一想，或许，他最需要防备的情况是，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强力的攻击瞬间击杀，连进入梦境世界都来不及。
    但这种情况，叶清已经在黑鸦教团里留下了防备的手段，即便被困住，也一样可以起作用，是否要再加上一层保险，值得商榷。
    比起这个……
    “我没什么想要的，不如，带我参观参观这里。”
    他所指的是展览厅里的那些通道所通向的未知地方，即便站在大厅里向通道内窥视，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通道旁那些弯曲的文字看得清晰，却又看不懂，只仿佛在嘲笑一般，要将某种信息灌进灵魂。
    “那里面，封存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不方便展示……”以赛亚有些为难。
    “那算了……”叶清摇摇头，“既然不方便，就不用勉强。”
    “感谢你的理解。”以赛亚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需求吗？”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不如这样，换成一个请求，如果真的有一天可以完美解决亚昆图之光的潜在问题，我希望我能参与其中……当然，你放心，我只是想做一个参与者，如果这份秘术不够，以后我还能为你提供价值更高的东西。”
    叶清对于那只扮作梦库拉的亚昆图所说的话依旧耿耿于怀，而且，他希望借亚昆图的末日真相，对红月有更多了解与防备。
    卡拉那“小心月亮”提醒在前，那只亚昆图“红月味道”追随其后，不能不让人警惕。
    “原来只是这种事情。”以赛亚轻松地微微向后仰，十指轻触，灵巧地交替互相点击，如同纷飞的蝴蝶。
    他不知从哪里又拿出来一碟新烤好的小蛋糕，并将其推到叶清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然后才继续说：
    “即便你不用秘术交换，我也会邀请你的，越是像是这种需要研究的时候，我越是会想到你……由我们合力，一定可以大大加快解密的速度。”
    叶清拿起一块蛋糕送入嘴里，十分松软，但并不算太甜，刚好合他的口味。
    他不讨厌甜味，但太多的甜味会让他觉得非常腻味。
    擦了擦手，他突然想到：
    “今天没有新的藏品吗？也不需要我帮你一起研究吗？”
    “今天就不用了。”以赛亚同样捏起一块蛋糕送进空荡荡只剩下骨头的嘴里，一口吞下，“我在忙些别的事情。”
    “那好。”叶清没有问他忙的别的事情是什么。
    他四处望了望，既然没有研究工作，就准备开口道别了。
    本来他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但因为以赛亚的关系，没有问出口，何况，他自己也还需要找到更多线索，做更多的准备。
    “那既然没别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谢谢你的招待。”叶清说着，就想要站起来。
    “等等，我送你一件礼物……”

 第二百八十二章 断崖下的惨剧

    “血疫玫瑰，送这个给我有什么用？”
    此时的叶清已经离开了展览厅，穿行在梦境世界的浓郁白雾之中，手中正拿着一朵绽放中的美丽玫瑰，鲜红色的，如同用鲜血浸染而成的。
    而且，当把玫瑰拿在手上的时候，就在他的耳边，正模模糊糊传来一首，大概是歌谣的哼唱：
    “圆环形装的玫瑰；”
    “装满口袋的花束；”
    “灰烬，灰烬；”
    “你们都要倒下！”
    ……
    不断重复着。
    声音轻微，仿佛来自遥远的未来，又像是来自迷途的过去，显得空洞万分，环绕着死亡的喧闹，荒谬地哀悼着逝者。
    但只需稍稍一凝神，声音就能完全被隔绝。
    第一次与以赛亚见面的时候，他就介绍过这一件藏品：
    “这朵玫瑰是从蒙昧纪元就流传下来的，沾染了死亡的特性，导致自身的不腐，除此之外，它的诞生大概与历史上曾持续了一段时间的血疫有关……据说，当时焚烧的尸体很多，臭气久久不散，不得不用大量的鲜花来掩盖这种味道……”
    “可是，为什么要把这个送我，难不成想咒我……”叶清失笑地摇头。
    也不怪他会这么联想，毕竟上面所沾染的是死亡的特性，而且还是从血疫那个危险而又恐怖的时期传下来的。
    “不过，目前来看，似乎可以作为我施展血疫的良好载体，总之，有些作用，但好像又不是很大……”他翻看了一下，然后扔进神话梦境里面。
    “还有，果然有些不对劲……”
    他指的自然是收藏家以赛亚，这一次，这么着急地就想要开启亚昆图之光，而且还是在有如此大的风险的情况之下。
    不止如此，在叶清将要离开的时候，虽然以赛亚给了他血疫玫瑰作为礼物，但却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东西——邀请函。
    如果没有这张邀请函，叶清下一次根本找不到展览厅，可如果不是叶清提醒，以赛亚这一次还真的能忽略这件事情。
    “是真的太累了，没有休息好……还是，别的原因呢……总之，下一次来见他的时候，希望已经改善，恢复原状……”
    “接下来，该去做那件一直想做，却没有得到实行的事了……”
    他的手中正拿着神奇手杖，红木的杖身染上了一条条漆黑的纹路，像是扭曲的乌鸦，也像人形的死神使者，那顶端镶嵌着的红色的宝石，内部荡漾着七色的光辉，还有不同形状的怪影，在光辉里闪烁。
    这支手杖会指引他，应该去哪里寻找目标……
    “就在那里……”
    白雾将人类的身影缓缓吞没……
    ……
    在阿卡恩联邦，这块曾经遍布着森林的地域的南方，高耸的奇妙岩山层叠着渐次升高，然后，离开了诺卡亚地区的边界，就能看到一座高耸着的城市，竟像冰冷的灰色风卷云一般与天际相连接，孤独而荒凉的顶端伸入无尽的天宇。
    那是属于常人口中的骑士之国的一座城市，而骑士之国，只是外人的称呼，本地的人民更愿意称呼为“卡卡斯加”，意为“卡卡”合众国。
    卡卡斯加并不算大，甚至一共只有三座大的城市，被河流、森林、平原、丘陵所裹挟着，与阿卡恩联邦在地图上毗邻。
    但是，在卡卡斯加王国里，最不缺的就是历史和传说，“古老”这个词仿佛铭刻于这个国家的灵魂之上，以至于他们的时代落后了阿卡恩联邦几十年，以至于骑士这个职业仍在传承，恪守骑士精神，负责守卫这个国家。
    这座离阿卡恩联邦最近的城市的名字是“古德尔”。
    清晨，雾气会从古德尔远方断崖下的大海中升起，缭绕的雾气会满载着来自潮湿草地和海怪洞窟的梦幻，从深邃的大海飘向它的
    断崖下的惨剧阅读：，！
    云朵兄弟身边，其后，云朵会在房屋的陡峭斜顶上静静地洒下夏雨。
    古德尔的渔民会仰望这座高崖，对他们来说，这座断崖也是苍穹的一员，当浓雾遮蔽群星或太阳的时候，它也同样会消失不见，同时也将断续的传说洒入他们的脑海——关于古老而怪异的秘密的流言、充满了只在长夜群星间流传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航标上的庄严钟声……
    现在，这里的传说将被硝烟给打破。
    从崖顶，望向奇妙虚空彼方的世界尽头，耳边是若隐若现的钟声和也许来自海鸥的狂野鸣叫。
    而当云开雾散，钢铁的蒸汽船的黑烟滚滚升腾而起之时，人们便知道，这里不再安宁。
    剧烈的轰鸣声吓走了海洋里和天空中的生物，钢铁的船身撞破了渔民的木船，在颠沛中破碎，然后坠海，或者从两侧的炮口射出炸弹，连海洋都在这种爆炸之中摇摇欲坠，发出凄惨的悲鸣。
    木达达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海上的钢铁巨兽发出震天的叫声，张着数十张幽深可怖的嘴巴，然后，从里面吐出来的黑球威力巨大，在大地的震颤中，所有的一切轻而易举就都毁灭了。
    就比如，岸边的那些房屋，曾为多少个世代的健壮渔民遮风挡雨，可如今，尽数倒塌，只能听到令人不安的独语。
    钢铁巨兽的身上，
    还载着许许多多的士兵，就是由他们在操控着巨兽犯下了这一切的罪行。
    木达达不认识他们身上的制服是属于哪里，但那迷彩绿以及夹杂的黑与蓝，此时就仿佛是用鲜血染就的，分外地丑恶。
    他的前方是稀疏的青草和蓝莓树丛，再往远看，就是裸露的岩山和狭窄的山脊，还有躺倒在地的尸体，和仿佛燃烧一样的鲜血，木达达孤单地站立着，不由得一阵目眩，并感到一种无法完全归咎于此处的恐惧。
    幸好，他正站在断崖之上，那些士兵没有注意到他，他也将自己隐蔽起来，尽管身躯颤抖，但还是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并成功在崖旁找到了一条足够深的的裂缝。
    沿着倾斜的岩壁爬到裂缝里面，暂时将自己躲藏起来，那样就安全了。
    可没等木达达的冒险成功，一个来自钢铁巨兽身上的士兵就发现了他，并来到了断崖之上……
    断崖下的惨剧阅读：，！

 第二百八十三章 信仰的力量

    朝雾依然散去，可仿佛是感受到了海洋的强烈恐惧一般，浓厚的白雾再度汹涌起来，将这里遮掩，并与海面上升腾的黑烟交杂，泼出黑与白两色。
    在越发浓重的雾气中，木达达蹑手蹑脚地沿着青草与树丛潜行，即便见证了如此残忍一幕，但内心仍然隐约为自己的逃脱感到高兴，因为，越是看着鲜血，对于活下去的向往便越是执着。
    这时，一个声音让他突然站定不动，那是沉重的、故意踏出的脚步声，来自他的后方，他开始感到惊疑：那些士兵是怎么上来得这么快的？这里这么高？
    他听到石头被踢开的声音，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卡住了喉咙一样，几乎难以呼吸。
    当脚步声来到近旁，他试图悄无声息地转到另一侧，期待这场浓雾可以把那个可怕士兵的视线给盖住。
    但事与愿违：
    “我找到你了！”
    木达达被一个粗犷、残忍血腥的声音给叫住了，于是他立马明白，自己必须面对这个士兵，或许，也必须面对死亡。
    当木达达强迫自己转过头来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士兵这么快就能爬上高崖，因为，那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是进行了部分的机械化。
    他的两只小腿全部被机械所替换，涂绘有蓝色的纹路，管口的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吐出黑烟和火星，显然，就是依靠这个才能这么快攀上高崖。
    不仅仅是小腿，连整只右手也被改造成了机械，粗大的塑料或是其它材质的管子缠绕在肩膀的部位，流淌着幽蓝色的液体，一柄泛着光的长刀从手背的位置伸出，高高举起。
    “不，不要……”
    木达达坐倒在地，用手撑着往后退，可因为恐惧，平时用于划船和捕鱼的强壮手臂，已经没了力气，几乎发软。
    士兵似乎极其享受这一过程，慢慢走近，长刀迟迟不挥下，而是看着眼前这个渔民在恐惧中折磨自己的精神。
    眼神阴沉，手背伸出泛着光、一看就威力不小的长刀，或许可以劈开坚硬的岩石，人的血肉自然不在话下，此刻化作了一个嗜血的屠夫。
    他那满是嘲讽的面孔布满邪恶，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嘲笑道：
    “哦，蠢货，死神就要来了，就跟在你的脚后，就长在我的刀下，你们不是一直虔诚地信仰着祂吗？为何不叫这只盲犬放过你们。”
    对于死神的信仰，确实是骑士之国、卡卡斯加最根深蒂固、无法改易的文化，包括许多骑士，都是虔诚的信徒，因为死神在神话之中拯救了他们的先祖，让他们逃脱风雪、摆脱寒冷的迫害。
    即便是靠海的渔民，也一样如此。
    于是，心中的信仰让木达达驱逐了内心吓瘫致死的恐惧，反而激起了身为一名卡卡斯加的公民内心深处极度狂暴的愤怒。
    他像火山爆发似地猛然翻身而起，不再顾及士兵强大的装备和危险的武器，向着士兵冲去，抱住他的腰，想要借着这股力量，把士兵拽倒在地。
    可惜的是，那双改造的机械腿让士兵稳如山岳，上身只微微一晃，就再没其它的反应。
    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给激怒了，却没有动用长刀，而是将渔民给扔出去，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木达达狼狈地摔在地上，还没等挣扎着爬起来，立马感觉到胸口的重量压着他难以起身，就像是放了一块巨石。
    那是士兵的脚，他低下头，轻蔑地问道：
    “怎么样，只要你背叛你们的死神，像我一样骂几句，我就放过你。”
    “放开，快……放开……”木达达用手抱住那只机械脚，想要将其移开，因为那重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给压断了，强烈的痛苦一时间让他没法顾及其它。
    士兵依言将脚拿开，低声蛊惑，如同一个恶魔，在引诱神的信徒堕落：“你只要骂几句就够了，你们的死神不会听见的，也没有别人会知道，而只要这样做，我就会饶你一命，怎么样，很划算。”
    “好……咳咳……”木达达艰难地半撑起身体，拳头紧握。
    “你靠过来，我不敢大声说，我怕死神听得到。”
    他沾满灰尘的脸上流露出惶恐，不像是伪装的。
    “好，让我听听，你是怎么骂你们信仰的死神的……不过就是一只盲犬，不值得信仰，快骂，骂……”士兵将头靠过去，没有任何防护。
    就在刚刚被扔出去的时刻，木达达向外挥出的一只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尽管已经被弄得晕头转向，他还是意识到那是一块石头，而且特别尖。
    他本能地抓住它，在士兵靠过来的这一瞬间，鼓起全部勇气，将它像匕首一样刺了出去，锋利的一端扎进了士兵脑袋，捅了一个口子，流出哗哗的血液。
    士兵痛苦地张开那张令人憎恶的大嘴，本能地掐住木达达的肩膀，用力一甩，石头顺势被拔出，这种伤口，几乎已经无法挽回，他只是改造了身体的一部分变成机械，大部分还是肉体，即便士兵再想要挥剑杀死这个可恶的小子，也没有办法，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粘稠的鲜血从被石头戳穿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然后，慢慢停止了挣扎，躺在地上，时不时地抽动一下，那双令人毛骨悚然的死眼向上翻着。
    木达达见士兵彻底死去，松了一口气，石头不自觉地松开，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就像火车头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噼噼啪啪滴在石头上。
    “我还活着……”
    仿佛劫后余生般，他精神放松了下来，旋即就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可这并不是结束，雾开始淡薄下来，断崖下方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因为屠杀已经结束，并非是这些恶魔仁慈，而是这个小渔村已经被屠戮一空。
    断崖上的士兵尸体和木达达很快就被发现了。
    他们上来了！
    他们不再会手下留情。
    木达达躺在地上，等待伟大的死神来迎接自己，轻声念诵：
    “死亡之神，万物归寂之所，灵魂的安宁之乡……我们伟大的主，感谢您的慈悲与宽恕。”
    然后，是一束白光降临……

 第二百八十四章 骑士阶级

    那白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一瞬间就将周围的白雾给驱散开来，眼前顿时一片清朗。
    不仅如此，这白光还化作一条锁链，将即将死在士兵手下的木达达捆住，一把拉远，救了下来。
    救了木达达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未在这片海岸上见过，有着一张生满黑髯的宽大脸庞，双眼闪着磷光般的光辉，那仿佛是某些东西给他留下的印记。
    但他的声音却十分轻柔，还带着奇妙的古风：
    「你没事？」
    木达达被放下来，只能愣愣地摇摇头。
    这个大胡子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但他的眼睛就像是见惯了古老的神秘，木达达看着他，总觉得在他身边飘浮着大海的传说，飘浮着高耸桨帆船的梦境，有一种既陌生又亲切的感觉。
    因此，当他伸出一只褐色的手，抚摸木达达的脑袋，表现得就像一位长辈的时候，木达达没有抗拒。
    大胡子男人轻柔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说：
    「你先离开，这里很危险。」
    迟钝的木达达终于注意到，这个大胡子男人朴素的衣着上戴着的一枚徽章：闪耀着白金色的光芒，中间有一只展翅飞翔的和乌鸦类似、却是通体白色的鸟，底座镶嵌有四颗闪烁着彩虹光辉的宝石。
    那是一枚骑士徽章！
    眼前的这个大胡子男人是一名骑士！
    不怪乎木达达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面，骑士应该是身上披着华丽的盔甲，手中持有闪耀的长剑的那种角色。
    但这不重要，他认得这枚徽章，他相信骑士的实力。
    卡卡斯加之所以被称为骑士之国，是因为这个国家是由骑士所守护的，也是由骑士所统治的，没有国王，也没有贵族——是的，就是这么奇怪。
    一个只有骑士的国家，只要出了一个骑士，便足以让其背后的家族兴盛起来。
    不仅仅是骑士本身的光辉，值得尊敬，更是因为骑士的强大的实力，守护这个国家的安全。
    于是木达达没有再拖拉，激动地跑开，跑到足够远的距离躲避起来，为了不妨碍到大胡子男人，他相信这位骑士大人能够解决这些人，为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其他人报仇雪恨。
    那十几个走上断崖的士兵没有贸然行动，因为，尽管他们不认识这个大胡子男人是谁，但他们认识这个大胡子男人胸前的徽章的意义。
    镶嵌了四颗那种珍贵的彩虹色宝石，同时也是对应着骑士等级的划分——从骑士学徒起始，后续依次是正式骑士、大骑士、天空骑士——大胡子男人处于第四阶，也就是说，这是一名天空骑士！
    位于骑士阶层的最顶端，同时，也是卡卡斯加王国的统治者之一。
    即便这些士兵都进行了部分的机械改造，身体灵敏度和攻击力大大提升，而且还能喷吐火焰，甚至使用加装在手臂上的枪械，但依旧不会是一位天空骑士的对手。
    可他们也不敢逃，他们所受到的训练告诉他们，无论面对什么敌人，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不能私自逃离。
    他们只能选择战斗。
    这十几位士兵一言不发，迅速摆好阵型，枪械手退居草丛或岩石之后，蓄势待发，其中五位士兵如同之前被木达达暗算至死的士兵一样，手背射出长刀，脚底喷吐出火焰进行低空飞行，与这名不认识的天空骑士进行近身搏斗。
    在士兵冲到大胡子男人的面前之前，就有几颗消了音的子弹飞射而出，划破空气来到他面前，可惜，被他身上所涌现的一层薄薄的白光全部阻挡下来。
    这是意料之中的，如果作为一名天空骑士连枪械的子弹都无法抵抗，又怎么会让这些士兵感到退缩，起码要那种大炮级别的威力，才有可能打破天空骑士的护罩。
    但一名天空骑士之所
    骑士阶级阅读：，！
    以被称为天空骑士，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都具有飞翔的能力。
    只见白色的光芒在大胡子男人的背后凝聚，化作一对翅膀，然后轻轻一扇，便刮起一阵大风，吹动沙石飞舞，高高地冲上天空，然后，又俯冲向下。
    他的手中出现一把白色光芒化作的重剑，几个眨眼间，那冲上来的士兵便被解决掉，喉咙破开一个口子，流血不止。
    剩下的士兵同样逃不过这个结局，即便他们全力轰炸，在加上火焰炙烤，仍然破不开那一层薄薄的白光，三下两除二，全部落了死亡的结局。
    其中一个士兵因为恐惧，尖叫着扔掉武器逃离了，但即便小腿的机械改造可以提供给他强大的动力，但依旧比不上那一对翅膀，如同闪电一般，产生了道道残影。
    大胡子男人没有收起翅膀和光剑，径直飞向高崖之下，飞向那艘停泊于海面上的钢铁巨兽。
    他要摧毁它。
    而大胡子男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另一个人也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看到他飞了下去，立马选择抄近路爬下去。
    那自然就是——木达达。
    ……
    海滩上，在那倒塌的房屋面前，此时正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尸体，都是属于村子里的渔民，而没有一个是那些士兵的。
    这十分正常，毕竟这些渔民只是普通人，哪里反抗得了这些经过机械改造的人类。
    奇怪的是，自刚刚的炮弹轰炸以后，那艘巨大的钢铁轮船就安静了下来，甚至，除了那几个被大胡子男人所杀死的士兵，连别的属于这些侵略者的人员都没有。
    一艘如此巨大的轮船，不可能只载着这么一点人。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大概在等待着谁，故意按兵不动。
    此时的轮船之上，一名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笔挺挺地站着，隔着即将消散的海雾，似乎在遥望着什么。
    他的耳朵戴着一个类似耳机一样的通讯装置，可能是用于接受某种信号，不一会儿，着装置便闪着红光亮起来了。
    男人也收回视线，微微低垂眼睑，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
    「出去执行任务的士兵都死了，这是意料之中的……屠杀了一整个村子的村民，足够让他感到强烈的愤怒了，他一定会来的……吩咐下去，准备进行捕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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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五章 骑士的斗气之力

    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很明显就是这艘轮船上的最高长官，船上的所有人在他的支使下，开始如同齿轮一般运转起来，但，他的机械改造程度却并不高，只有右眼，整只眼睛被钢铁覆盖，围成一个圆形的镜框，镜框里面镶嵌着幽蓝色的镜片。
    男人看着远方的那道隐隐约约的白色流光，左眼染上了意味不明的狂热色彩，口中轻声喃喃，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奥利弗·赫斯顿，二十九岁，天空骑士，古德尔的统治者之一，也是最年轻的统治者……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一名骑士应有的品质和精神，他全部具备，受到几乎所有的古德尔的人民的崇拜……」
    说着，男人取出一块干净的手绢仔细地擦拭镜片，拂去上面的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随手扔在地上，面上突然显露出嘲讽之色：
    「呵呵……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也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将成为阿卡恩联邦攻陷卡卡斯加王国的第一步，也是这场战争中撕开的裂口，联邦的很多人都很好奇，也包括我，骑士的力量究竟来源于哪里……如果是源于超凡物品，为什么不需要承受代价，甚至，只需要遵守那些愚蠢的骑士精神，就能得到快速地提升；如果是秘术，究竟是怎样的秘术，可以维持这么长的时间，且愈发旺盛……或许，一种崭新的力量体系将展现在我的面前……」
    他就这么站在甲板上，视线中，那个覆盖着白光、背披羽翼、手持光剑的大胡子男人已经出现，也即是奥利弗·赫斯顿。
    奥利弗·赫斯顿一剑劈出，似乎在响应军装男子的话一样，随着轮船上的防护罩张开，炽烈的白光就这么炸裂开，展现在他的面前，遮蔽了其余的一切，仿佛天地间只有那白光，一度比太阳还要强盛。
    「那就是，骑士的斗气……」
    即便在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的劈砍下，整艘轮船如遭重击，产生了剧烈的摇晃，军装男子同样也晃了几下，不得不手扶着东西才得以站稳，但他仍然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着迷地看着天空中的那个身影，仿佛世界中只有这一个存在，再看不进其它：
    「看呐，多么强大，多么美丽啊，如此令人着迷，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你……你注定是我的！」
    他的眼神逐渐迷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疯狂。
    直到有副官前来报告情况，才将军装男人从自己的世界唤醒。
    「报告！防护罩损毁度已经濒临百分之五十，继续坐以待毙下去，将无法继续支撑！」
    「我知道了，使用能源对防护罩进行修护，并开启炮口进行反击。」
    军装男人没有半点忧虑，语气轻松地吩咐下去。
    「可是，天空骑士的飞行速度太快了，炮弹根本难以击中。」副官面露难色。
    「没关系，我不是带了学士院的最新研究成果「智脑」吗，正好用于实战中进行测试，看看效果如何。」
    听到这，副官脸上顿时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仿佛面前的长官所提到的「智脑」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东西，可他又无法违抗，天职就是遵从上级的命令，哪怕就这样牺牲，也不得不照做，于是只能低头称「是」，然后快步退下。
    军装男人重新将视线放在天空中的那个挥舞着巨剑的男人，就好像在奥利弗·赫斯顿的身上，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珠宝，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甚至，军装男人都舍不得移开那沉沦的视线。
    「就让我看看，「智脑」在这场实战之中，究竟能够发挥多大的功效……还有你，奥利弗·赫斯顿，骄傲而谦卑的天空骑士，又能给我带来多大的惊喜……」
    ……
    杀死了几个不值得注意的士兵小喽啰之后，奥利弗·赫斯顿心里的愤怒稍稍宣泄了一点，但这并非结束，他必须解决那艘轮船，和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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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的所有人，才能为这个村子的无辜村民报仇。
    他没有想到，阿卡恩联邦的高层居然会如此阴险，特地下令驾驶轮船从海面上绕远路，绕进古德尔的另一侧。
    因为这并不容易，如果沿着近海侧驶行，必然会被骑士所发现，能够做到现在的悄无声息的地步，必然是远远绕开，而如果在海面上离开的距离过远，就很可能会被黑风暴囊括其中，遭到难以想象的打击，即便只是在黑风暴外围，想要抵抗，也是十分困难的。
    看来，阿卡恩联邦下了很大的决心。
    但这其中最让人无法原谅的是，阿卡恩联邦将战火给牵扯到了无辜的村民的身上，实施残忍血腥的屠杀。
    明明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也无法上战场作战。
    可阿卡恩联邦还是做出了这种卑劣的举动。
    不可饶恕！
    奥利弗·赫斯顿扇动翅膀，伴随着强劲的风力掀起阵阵海浪，一眨眼间，就来到轮船面前，然后，一剑劈出。
    斗气凝聚与光剑之上，愈发炽烈，如同一颗小太阳一般剧烈地燃烧，一瞬间将仅存的海雾全部驱散，并随着天空骑士的挥出化作七八米长的光刃。
    光刃飞至轮船上空，被突然开启的防护罩抵挡住，尽管如此，依旧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出现一条裂缝，强大的冲击力让船身剧烈摇晃起来。
    裂缝很快愈合就愈合，但光刃却未就此罢休，逐渐稀薄，然后「轰」地一声散开，化作燃烧的白色烈焰，不断侵蚀这层防护罩。
    接下来的短短一秒的时间内，奥利弗·赫斯顿又接连挥出几剑，体内斗气凝聚成为光刃飞出，并且，一次比一次巨大，最后一剑挥出，光刃已经大致有十四、十五米长，这可是五、六层楼的高度，何其恐怖。
    防护罩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之下，难以为继，周身出现了大量的裂缝。
    有如此实力的天空骑士守卫，而且不止一位，难怪即便卡卡斯加只是一个小国，却不惧阿卡恩联邦的入侵。
    白色火焰在某种力量的抵消之下，渐渐熄灭，接着，船身两侧在一阵齿轮声的驱动下，露出了一排排漆黑恐怖的炮口，并对准了停留在半空中的奥利弗·赫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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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六章 “智脑”

    起初，奥利弗·赫斯顿对于那些炮口并不在意，毕竟，虽然阿卡恩联邦各式各样的炮弹威力强大，即便是天空骑士，如果不保持谨慎，猝不及防之下，都有可能受伤，但相比起斗气化作的光翼，炮弹的速度实在慢了许多，很轻易就能躲开。
    但很快，奥利弗·赫斯顿就发现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虽然这些炮弹不会拐弯、不会进行追踪，但是，每一颗炮弹的落点都仿佛精确计算好的一样，提前预判了他的飞行轨迹，布下了绵密的大网，一时间，差点被一颗炮弹给砸中，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利用斗气弹开，但依旧搞得十分狼狈。
    「究竟怎么回事？」
    天空骑士的心中感到惊疑。
    而在另一边，这艘巨大的轮船的一间操控室内，副官依照军装男人命令，已经来到了这里，在炮口打开的同时，同步链接上了「智脑」。
    而所谓「智脑」，并非是某种智脑程序、计算系统，阿卡恩联邦的科技还未发展到这一步，毕竟，在「佛」的暗中影响下，已经走偏到血肉与机械结合的路子上。
    若是看见操纵室内的中央成三角状摆放的个巨大的「玻璃缸」，就立刻能明白「智脑」是什么东西。
    那三个一人半高的「玻璃缸」里面充满了某种液体，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而缸内，各自悬浮着一颗大脑，连接着许多电线、数据线，部分构造甚至已经变成了机械形态。
    那是人脑，在学士院的研究员的改造之下，变成了所谓的「智脑」。
    副官不懂得其中的原理，只知道个大概，说是人脑的潜力非常大，但只是未完全开发出来，而如果将其机械化，并摒弃掉多余的部分，就能进行极其精密的计算、预判与推演。
    而「智脑」的开发者，就是学士院的一名研究员。
    可问题是，要开发出这么一样东西，其中的耗费会是多少，有需要解剖多少具活生生的人类身体，以及多少次的人体实验。
    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副官这样的人，已经经历了不少战争，还是不免要打个寒战，惊起一身冷汗，面对这三颗成功的「智脑」，晚上噩梦都多了好几场。
    刚开始，副官只唤醒了一个「智脑」，令其对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的飞行轨迹进行计算和预判，并以此控制炮弹射击，布置天罗地网。
    但渐渐地，副官发现一个「智脑」的分析速度已经无法跟上奥利弗·赫斯顿的飞行速度，于是干脆将三个「智脑」全部链接上，合力进行分析。
    可没过多久，以这三个「智脑」的计算力，不仅无法共同起作用，达到更好的效果，反而起了某种未知的冲突，可能是由于人脑本身的一些情感或者其他的东西，因而产生了明显的混乱。
    在一些细小的、几乎没办法被听见的爆炸声中，三个「智脑」同时停止了工作，并且，属于「血肉」的部分，各自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与此同时，「玻璃缸」里面绿油油的液体也一瞬间被污染，变得浑浊。
    「发生什么了？」
    副官目瞪口呆。
    ……
    奥利弗·赫斯顿飞行于天空之中，一次又一次躲过攻击，尽管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炮口似乎经过了某种改造，不像是原本那样可以轻易被躲避、几乎不用注意的东西，而是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去注意，未免弄得有些烦躁。
    又一次躲过一颗呼啸而来的炮弹，计算好距离，那炮弹在他身后爆炸，顿时绽开一朵烈焰与灰尘组成的「花朵」，强烈的冲击力掀起海浪，却没有动摇天空骑士的身形半分。
    他吐出一口气，手中重剑一转，在高悬于天的太阳射出的光线闪烁中，身边顿时出现了另外两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同样手持光剑、背负光翼，三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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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一眼，然后飞向不同的方向包抄这艘轮船。
    一下子多出了两个攻击对象，而且从外表来看根本难以分辨，炮口数量又是固定的，被分担了压力之后，自然慢慢就顾不过来了。
    奥利弗·赫斯顿本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接下来可以放心打破轮船表面的防护罩即可。
    但很快，仿佛是加入了某种助力一般，即便有三个天空骑士各自分担一部分炮口的压力，在愈加精密的计算和预判之下，每一次都仿佛未卜先知，弥补了火力的不足。
    这又一次让奥利弗·赫斯顿陷入先前的狼狈境地之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反转又一次到来，那就是这些炮口的攻击很快陷入极大的混乱，虽然不至于攻击到船身本身，但基本是在胡乱射击，往海洋、往陆地、往天空。
    不一会儿，这些炮口彻底偃旗息鼓，吐出白烟，停止了攻击。
    看到这一幕，军装男人并没有感到意外，他耳朵上戴着的负责接收信号的类似耳机的装置似乎时刻监视着「智脑」那边的情况，已经察觉到了原因。
    「还是有缺陷，「智脑」的潜力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有很大的空白区……联合作战、弥补开拓不足的方法也暂时不靠谱，
    一些属于血肉的情绪和潜意识会彼此冲突，造成混乱，发现类似现在的情况一样，找到相性完全一样的人基本不可能……还是需要进一步改进……」
    他并不在乎这一次作战失败，更像是只为了收集数据，从始至终保持气定神闲的神态。
    这时候，副官重新回到了军装男人的身边，面上有一些惶恐，他在害怕任务失败所带来的责罚。
    但军装男人没有怪罪副官，只是又抽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右眼的镜片，淡淡地吩咐道：
    「防护罩就要碎裂了，再挡不住天空骑士的攻击，先用后备能源顶上一段时间，然后，命令全部士兵转入船的下一层，并开始预定的布置工作。」
    「这一次，不容失败！」
    军装男人将手帕透过防护罩直接扔进海里，强烈的海风吹拂之下，倏地就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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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七章 进入轮船

    啪！
    啪！
    ……
    在接二连三的破碎声中，一开始很慢，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倾覆的山岳，崩塌之势难以遏制。
    最终，坚不可摧的防护罩彻底破碎，化作点点的荧光消散。
    奥利弗·赫斯顿扇动翅膀落在船上，另外两个斗气分出的化身已经消失，他讶异地发现，船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全部逃了进去轮船的下一层。
    按理说，他应该立即使用斗气摧毁这艘轮船，让其淹没于大海之中，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过，弗朗西斯·玛瑞·科罗弗德——古德尔的另一位天空骑士，他的朋友，认为应该完好无损的保留下这艘轮船，不然实在是浪费。
    一番思考下，奥利弗·赫斯顿认同了弗朗西斯的这个说法。
    骑士之国卡卡斯加的前身是在那场神话之战中从诺卡亚地区的摩卡拉山脉，即现今霍奇夫斯山脉的一处平原迁徙过来的部落，但一直处于十分封闭的状态，可以说，科技水平一直处于发展十分十分缓慢的地步，远比不上邻近的科技大爆发的阿卡恩联邦，即便是神秘学水平，也一样比不上诺卡亚地区的几个国家，毕竟，早期，有着群鸦之主麾下黑鸦教团的指引。
    而卡卡斯加，除了年代久远以外，历史和传说保留较完好以外，基本没有任何的底蕴，即便如此，还是和诺卡亚地区的国家一样，对于蒙昧纪元的历史模糊，没传承下来太清晰的东西。
    仿佛这段历史被什么存在刻意隐去了。
    再说，一千多年，足够遗忘很多了，人的记忆可以记住很多超乎想象的东西，但也非常容易遗忘。
    传承下来的，唯有骑士的力量，还有死神的信仰。
    早期的时候，卡卡斯加的发展环境一直十分安逸，资源十分丰富，那时候，他们的邻居还是莫西亚人——那个崇尚森林、信仰潘神的种族，现今阿卡恩联邦的领地的原住民，不过，已经基本灭绝。
    即便莫西亚并非是固守森林、热爱的和平的种族，其实也不会改变太多，在神话之战结束以后，由当时的冬心老妪制造的风雪天堑一直留有影响，反反复复，跨越的难度太大，所以两方一直没有什么交流。
    之后的莫西亚人被入侵，基本被灭族，更是没有精力，阿卡恩联邦甚至一开始都不知道卡卡斯加的存在。
    直到阿卡恩联邦政权稳固下来，冬心老妪的影响彻底消失，才发现了这个小国家的存在，而变革派的出现，联邦内部矛盾出现，才进一步激化了对外的侵略战争。
    除去北方的阿卡恩联邦，卡卡斯加王国的东线海岸被海洋包围，海洋之上有着恐怖的黑风暴，从古至今一直肆虐，而其它的方向，则被难以想象的高大连绵的山脉包裹，形成了另类的一道天堑。
    所以卡卡斯加王国，安逸至今，没什么太大的突破，他们的国民也大多享受这种与世隔绝的安宁，骑士的存在也确保了这种安宁可以延续，精神形态就是如此，无可指摘。
    直到与阿卡恩联邦接触，科技才开始飞速发展，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上。
    所以，这么一艘明显改造过的钢铁轮船，确实值得保留。
    奥利弗·赫斯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古德尔监测到海洋上有阿卡恩联邦的轮船靠近时，就准备只把人给绑走，不破坏船——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士兵的恶行改变了他的想法。
    之所以只有他一个前来，是因为其他骑士无法飞行，没有这么强大的机动力，只有天空骑士有这个能力，而如果只是为了一艘轮船，便加派其他的天空骑士，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何况，真正的前线并不在这里。
    他是古德尔的五位天空骑士之中最年轻的，成为天空骑士不过几个月，资历最浅，这些工作理应由他承担。
    他背后的巨大翅膀化作白色光点消失，连手中的重剑都不例外，只余下淡淡的白光覆盖全身，包括整个头部，连眼睛都不例外，但这不影响他的视线。
    所有士兵都逃进了船身里，明显有蹊跷。
    “害怕？不太可能，都敢于跨越黑风暴来到这里，必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么就是有别的手段，等我进去……”
    奥利弗并不愚笨，立马就意识到了这一件事，于是脑中闪过一丝念头，那就是从外部直接摧毁这艘轮船，让其葬身海域，他完全能够做到。
    但这念头只是稍纵即逝，他立马否决。
    “不行，我已经答应了弗朗西斯，不能轻易失信，起码要在尝试过，若是实在不行才选择放弃。”
    奥利弗吐出一口气，凝神从敞开的大门走进。
    这是骑士的品格。
    或许外人难以理解，但他们始终恪守。
    也正因代代有人守护，这骑士之火才能燃烧不灭，传承下去。
    只是，只有骑士，没有相应的效忠的领主，这倒是一个奇怪的点，恐怕，这其中原由，只有骑士之国的骑士本身知道……
    ……
    “他进来了。”
    一个隐蔽而狭小的房间里，透过暗淡的荧幕，副官，以及这艘轮船的主人——那个军装男人，正看着这一幕。
    军装男人看着奥利弗走进来，露出一抹浅浅的微小，轻声自语：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进来的。”
    副官虽然不敢问，但还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军装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副官的疑惑，笑着说：
    “你似乎很疑惑？”
    “是的，长官。”副官一丝不苟地回答，不敢隐瞒，“对于一名天空骑士来说，失去了防护罩，从外部毁坏这艘轮船是很简单的事情。”
    意思是，他想不通奥利弗·赫斯顿为什么要进来，而且还是这么明晃晃的陷阱，尤其在对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天空骑士的情况之下，毕竟，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过天空骑士的伟力，以一敌千不是笑话——而且，这里的“千”，并不是普通人，而是那种经过机械改造的士兵。
    “因为他是一名骑士，这个理由就足够充分了……”
    军装男人死死盯着屏幕，随口说了一句。
    “好戏要开演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被控制的中级改造者

    走进敞开的门之后，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变得幽暗，除了奥利弗身上的白光，只有迷蒙的微光闪烁，笔直如同钢铁一样冰凉的通道静静地横卧于可怕的黑暗与寂静之中，散发出阴暗的气息。
    这里的空间意外得大，并不如同外表所看见的那样。
    通道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咔咔咔”的声响，然后，几道门在墙上打开，从门后迅速闪出四个士兵。
    他们一言不发，立刻提起武器，迅速钻入黑暗之中，如同被谋杀者的幽灵，从两侧包抄奥利弗。
    比起先前在悬崖上遇到的士兵，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强大了不是一星半点，身上的机械程度改造程度更高，几乎大半个身躯被奇异的金属所覆盖，眼中闪着红光。
    奥利弗知道，船上的幕后黑手派出更高级的战力了。
    阿卡恩联邦在机械科技方面的个人战力，往往以改造程度来划分：低级改造者、中级改造者、高级改造者，以及连他都从未见过面的终极改造者。
    低级改造者，一般只换了个腿或者手，有的是眼睛，最好制造，阿卡恩联邦除去普通人的成分，战力基础便是由这些人构成，像是悬崖上遇到的几十个士兵，都属于低级改造者改造程度很高的人了。
    而中级改造者，就是此刻奥利弗所遇到的这几个，改造程度几乎达到了一半，但像是这种改造者，比较少见，因为改造程度越高，难度就越大。
    别说高级改造者了，更是稀少，即便是奥利弗，一名天空骑士，也只在前线战场上见过几次，改造程度已经快要抵达百分之七十五了，基本没有个人样。
    更高的终极改造者，奥利弗只有耳闻，从未见阿卡恩联邦派出过。
    这些改造者的划分，都是排除了神秘的因素，即便是阿卡恩联邦普遍推崇“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理念，但除了特殊培养的士兵和战士，大多都只有进行了低级改造的程度，以此加强身体素质和攻击强度，并学习秘术、仪式魔法，使用超凡物品作为另外的手段。
    因为，阿卡恩联邦无法做到完美改造，达到中级改造的程度，即便可以大大提高实力，但存在很大风险。
    不过，即便这四名战士都是中级改造者，但还是不是这位天空骑士的对手。
    其中一名中级改造者完全舍弃了手臂，两只手握拳，在火焰的推动之下，居然直接就发射了出去，威力极强，即便通道墙壁是采用特殊材料制作，也一下子出现两个巨大的凹陷。
    在奥利弗侧身闪过两个铁拳炮弹的攻击的同时，另一个中级改造者胸口伸出一个炮口，一颗小型的炮弹直接飞射出，甚至不顾及他的其他队友。
    见此，奥利弗身上的白光猛地张开，化作防护罩。
    嘭！
    在一声巨响之中，防护罩顿时炸裂开，浓浓的硝烟遮蔽了视线。
    其中身材最小巧的中级改造者两只眼睛都被改造成为特殊的构造，立马放出红光进行扫描，定位奥利弗的踪迹，但还没来得及完成，就被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的奥利弗一拳轰爆。
    是真正意义上的轰爆，整个人连脑子带身体，直接炸裂开，血肉夹杂着金属片、电线、晶片往四周飞射出，只留下腰下的部位还挺立着。
    毕竟，这可是天空骑士的一击，挡不住实属正常，如此威力也同样不出所料，如果不是空间太狭小，使出长剑不好发挥，奥利弗只会更厉害。
    第一个，成功解决。
    在这么一瞬间，其余三个中级改造者立马回防，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靠近奥利弗，不是为了使出各种手段对其进行斩杀，而是直接爆炸开。
    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他们的身体里都隐藏了高能炸弹，悍不畏死地引爆开来，企图与奥利弗同归于尽。
    但等烟尘尽消，白光散去，奥利弗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们被操控了。”
    他的面色十分凝重。
    这便是中级改造的风险，达到了这种机械改造的程度，就会有原本属于人类意识丧失的风险，而这时，阿卡恩联邦采取的手段是主动进行操控，以防失控，还能换回几个死士。
    没等奥利弗喘口气，墙壁上的门再一次打开，又是几个中级改造者冒出来，将他包围。
    这一次更直接，前期加装的手段都没有，直接扑上来，引爆体内的炸弹，但全部被骑士的斗气当下。
    “有什么用？”
    他实在不理解这其中的用意。
    每一个中级改造者，其实就相当于正式骑士的强度，只不过，在一些方面比较强力，甚至，如果加装上可怕的武器，杀伤力可以比肩一部分大骑士。
    但即便是被数十个大骑士围攻，奥利弗也是不怵的，天空骑士和大骑士的差距实在太大，宛如划出一天巨大的鸿沟，不然，这么多年以来，明明掌握了完整的提升道路，大骑士的数量也不会就那么几个。
    更何况只是几个中级改造者，再说，阿卡恩联邦怎么会舍得这么大的花费。
    这并非是结束。
    很快，又有中级改造者冒出，在黑漆漆的空间里伸出冒着寒气的手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放射着邪恶的光芒。
    仿佛，每一个中级改造者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跟上天空骑士的速度，然后在猝不及防之下，给他造成那么一点点伤害。
    “该不会，整艘船上除了那几个外派的士兵和幕后操纵者，全部都是中级改造者……”
    奥利弗微微皱眉，有些无语。
    “先离开，不然只是无休止的纠缠，得快点找到幕后操纵的人，夺得轮船的控制权。”
    他眼神微闪，斗气化作压力，推开这几个中级改造者，然后迅速从缝隙闪出，顺着通道往下。
    即便只是一瞬间的一瞥，他也看得清楚，中级改造者出来的地方没有什么出口，只是一个个如同棺椁一样的封闭的小舱室，这些中级改造者提前被封闭在里面，作为埋伏。
    他们被操控了，也不懂得反抗。
    随着，人类的身影快速远去，一个又一个舱室快速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只只手臂，有的还保有人类的血肉，有的却完全变成机械。
    他们的眼中亮起红光，身形矫健，没有一丝迟疑，立马朝着目标追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灰石建筑物

    一个又一个中级改造者悍而赴死，引爆炸弹，接二连三的剧烈爆炸声在狭窄的通道响起，连奥利弗都有些记不清有多少个中级改造者在他面前爆炸，浓烈的烟尘久久不散。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要派出更强的中级改造者，而非使用低级改造者作为炮灰，因为，即便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也只有抵达的中级改造的程度，才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那些炸弹才会对他有影响。
    奥利弗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不见墙壁的舱室中有中级改造者冒出，轻吐一口气，知道已经全部消耗光了。
    这些人形炸弹一个个往上送，纵使奥利弗是一名天空骑士，可在这种不好发挥的场合，斗气化出的防护罩还是被炸开了几个小口子，但很快就被修复，没有别的影响。
    他看不懂敌人的意图，但不妨碍他升起警惕之心，毕竟，能够耗费如此大只为了送出这些人形炸弹，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他不会将敌人当成傻子。
    当然，他也不觉得这是专门针对他的陷阱，毕竟，他的到来是临时起意的，除了另外几位天空骑士，没谁清楚。
    “似乎回到了原路，找不到继续往下的方法……”
    奥利弗轻轻抚摸着墙壁，冰凉的触感一下子顺着皮肤向上窜。
    他的耐心渐渐被耗光，虽然他答应了弗朗西斯，而作为一名骑士，遵守诺言是基本的要求，但也不会因此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骑士也需要变通，不然，早就灭绝了。
    “实在不行，我会直接从内部摧毁这艘轮船……”
    他有这个实力，只是，在盲目的攻击下，不清楚轮船结构，最后的结果大概率就是轮船彻底化作一堆废铁，其上的高科技一并被消灭。
    他收回手，目光四处搜索着，想要在这一成不变的通道里面找到一些特殊之处，或许，存在着某条密道，只是没有被发现，现在还没有被打通。
    奥利弗唇角微勾，想出了一个办法，手掌再次靠上墙壁，白色的斗气顺着手掌、沿着墙壁，向外蔓延开来。
    这只是对斗气的一个简单应用，他的斗气足够将通道墙壁全部的覆盖，在他的操控下，会对墙壁进行简单的攻击，如果真的存在密道，必然有某处攻击之后又细微的不同。
    如他所愿，这一行动有意义。
    “找到了……”
    顺着斗气所发现的微小的细节，他找到一处地方，攻击之后，其下传来空洞的声音，不管怎么说，这微小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现在，就在奥利弗的脚下。
    他单膝下跪，白色斗气凝聚于拳头之上，然后，一拳用力挥出。
    嘭！
    地面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足以容纳几个人的那种，随后，在后续斗气的作用之下，寸寸崩裂，黑暗的空间中，露出了其下掩藏的阶梯，一直延伸向下，一眼竟难以看到尽头。
    看到通道的一瞬间，他被一种预感、一场灾祸将要发生的感觉纠缠着，恐惧从黑暗中悄然爬上他的心头，仿佛看见了无涯的寂静。
    这是源自于骑士的预感，大多数骑士对此都十分重视，因为，这往往能够在关键时刻保住他们的性命，即便奥利弗是天空骑士，一样不会忽略。
    但这时候就有些不一样了，他感受到了那种危险的预感，但又下意识地抛之脑后，或许是因为有别的考量。
    谁又清楚呢……
    ……
    顺着楼梯蜿蜒向下，恍惚间，就好像永恒不停的爬行在那黑暗的深渊，一望无际的黑暗地貌悄然展现。
    直至到了底端，从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物体：这是一座灰石建筑物，它粗糙到怕是只有远古的祖先才会制造出来。
    谁都不会想到，一艘船里面居然会藏着这种东西。
    但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没谁会在意这些细节。
    奥利弗所在意的是，里面一定藏着某种天大的秘密。
    阴霾，就像天鹅绒布般笼罩下来，黑暗之中，露出一张又一张充满嘲讽的面庞，邪恶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恶毒的光芒，那是血红的颜色。
    他们忽地出现，像是风一样来回走动着。
    奥利弗皱起了眉头，敏锐地扫视四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上骤然放射出斗气的光芒，驱散阴险的黑暗。
    然后，他们便消失了，像是被一大片惨白所笼罩，又像一团迷雾无力地旋转着，散去。
    “谁！”
    白光笼罩身体上，化作有力坚强的护盾，以奥利弗天空骑士的敏锐的洞察力，却一点没有发觉那究竟是什么，实在是太奇怪了。
    于是，奥利弗怒喝出声，同时斗气如同波纹一样扩散开来。
    现在，于是，在斗气的白色波纹之中，他突然就看到了一张面带惊悚的惨白面容，流着涎水。
    那如同鬼怪一样隐于暗处、此刻骤然现身，拥有着人类形体的不知名的生物，被斗气惊扰，仿佛那是火焰，带给他的身体凄然的灼烧，立马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外窜去——眼睛都是红色的。
    “哼！”
    奥利弗冷哼一声，先下手为强，手一挥，斗气化作一道利刃，直接将怪物的身体刺穿。
    怪物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动静，随后迅速化作一团灰烬，其余什么都没有留下。
    “有些熟悉……”
    奥利弗·赫斯顿想起来了刚刚看到的怪物的人脸，虽然苍白得可怖，但依稀记得在哪看过。
    “对了！”
    他突然想起来了。
    “是那些中级改造者的一员！”
    之前袭击他的中级改造者里，并非所有的战士都改造了脖子以上的部分，相当一部分都是看得清脸的，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就联系在一起。
    “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
    看着眼前的灰石建筑，奥利弗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
    “是阿卡恩联邦的新手段，用来对付古德尔还有卡卡斯加。”
    越联想此处的古怪，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错误。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必须搞清楚阿卡恩联邦的具体手段，不然，猝不及防之下，肯定有很多骑士会因此受伤，甚至是死亡……阿卡恩联邦都是一群卑劣之人，他们用出再残忍的手段我也不意外。”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更有走下去的必要了。
    “这栋灰石建筑物……是什么？”

 第二百九十章 电子鬼

    这么黑暗，恍如深夜，灰石建筑物里，一声突如其来的尖锐叫声响起，这声音听起来非常像是在求救，而且不止响起一遍。
    这声音顿时让奥利弗的神经紧绷起来，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是每个骑士必须学会的第一课。
    声音的来源，就在这灰石建筑里面，这里的空间已经广阔了许多，奥利弗手中凝聚出一把外形与重剑类似的光剑，小心翼翼地靠近，并站着听了一会儿，传来了一连串的微弱声响。
    他握紧重剑，突然坚定地向前走去，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转身，利落地将剑挥出，几只刚刚那种怪物顿时现身，并毫无反抗地化作灰烬。
    又是熟悉的面孔，还是那些中级改造者的脸。
    就好像，他们死后，转化成为了鬼怪，来找奥利弗复仇。
    卡卡斯加的主流信仰是死神，号称万物归寂之所、灵魂的安宁之乡，所以灵魂、幽灵类似的生物，在卡卡斯加的传说故事里属实不少。
    当灵魂无法得到安宁，便无法受到死亡之神的召唤，无法去往安宁之乡、神国，很有可能就会化作恶灵，向人类复仇。
    虽然有这样的传说，但说实话，作为一名天空骑士，奥利弗从未见过真正的恶灵，最多是一些精神出现问题的人的臆想。
    倒是今日所见，让他有些怀疑，这些怪物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恶灵。
    如果是的话，阿卡恩联邦的人凭什么驱动恶灵。
    如果不是的话，那又会是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既然出现在了阿卡恩联邦的船上，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环绕灰石建筑行走一圈之后，他找到了一扇石门但是，当他准备推门走进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警告他不要再走下去了，以至于衍生出一阵莫名的想转头逃跑的冲动，但很快被他遏制。
    奥利弗·赫斯顿试探着向前走去，石门的庞大重量对他来说几近于无，随着深入，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微弱而富有节奏的行进声，但它是从远方传来的。
    他看到了一个长长的、绿色泛红的东西从脚底下方的黑暗中伸向突然涌现的灰色、黑色迷雾，那里现在出现了人们惊恐的脸庞，因恐惧而显得怪诞不经，同时传来一种不可名状的喃喃之语。
    飘荡的人类发出了求救似的、近处听又似野兽的可怖的嗥声，灰石建筑物内部上空飘着一道令人作呕的、散发着腐烂的蓝灰色光芒。
    迷雾来回摇晃，优雅地甩动身姿，向下、向下、一直向下，然后散去，显露出漂浮的人类面孔的身体，也如烟雾一样，飘荡着，没有脚支撑。
    而他们，赫然就是之前自爆的一个个中级改造者。
    加上先前杀死的几只，数量正好对的上。
    不要怀疑一位天空骑士的记忆力。
    同样地，这些恶灵一样的生物无法对天空骑士造成任何伤害，斗气一出，全部被统统净化，留下一堆灰烬。
    “这里究竟是哪里？”
    他没有对这些恶灵投注太多视线，毕竟实在不堪一击，失去了迷雾的遮掩，他终于看清灰石建筑物里面究竟是些什么。
    然后……
    “啊——”
    痛苦的尖叫声从灰石建筑物里传出，然后被扭曲，像是求救一样……
    ……
    “为什么不趁现在直接动手？”
    看着那暗淡的荧幕，走廊通道里，正站着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双眼紧闭，哪里又有什么灰石建筑物、恶灵怪物，从始至终一直就站在通道里，像是陷入了幻象一样。
    副官顺势提出疑问。
    他在这个职位干了很多年，也经历过几任，在其手下作为辅助工作，因此，懂得看人，懂得面对什么样的人，就表现出什么什么样子。
    有的喜欢傻的，有的喜欢聪明的，有的喜欢会拍马屁、说的话好听的，有些喜欢话少、干实事的。
    像是眼前的这位新调来的长官，副官根据自己的经验所得出的判断就是，需要在这种地方多多提问，主动送上让其展示的机会，讨欢心。
    “要知道，这是一名天空骑士，若是外界有危险，恐怕立马就会惊醒，以奥利弗·赫斯顿的反应速度，伤到他的概率很小，更别说要杀死他。”军装男人嘴唇勾起一抹微笑，淡淡地说。
    “捕捉工作不用进行吗？”副官又问。
    虽然他确实不清楚，也确实感到好奇，但问出这个问题并非本意，因为，有时候即便好奇也不能问，有时候即便不好奇也必须问。
    这时候，他心里好奇，但问出来的，确实军装男人想要听到的。
    “不用了，已经失败了……原本，我将希望寄托于那些‘电子鬼’的身上，甚至，为了对一名天空骑士产生影响，不惜送这么多的中级改造战士去送死，但结果很不好，‘电子鬼’可以说，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仍然有缺陷，需要进一步改进……”
    “不过，我想要的数据已经收集到了，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还真得感谢某些人，让奥利弗·赫斯顿顺利过来，并提供了一些重要的帮助，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松，虽然没办法捕捉到一位天空骑士，但是，那一开始就知道，成功的几率太低了，不抱有希望。”
    听着面前的长官的自顾自的陈述，副官逐渐惶恐，脸上甚至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但还是硬着头皮问：
    “您的意思是，古德尔内，有联邦的间谍。”
    “是啊。”军装男人毫不顾忌地点点头，仿佛这就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消息。
    听到这个回答，副官不仅没有被如此信任的欣喜，反而感到愈加得害怕，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那就是——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尽管并非他的意愿，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副官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必须死，无法活下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直接暴起，杀死面前的长官，然后逃往卡卡斯加王国，也好过现在的境地。
    军装男人转身，察觉到了副官的敌意，但只是笑笑：
    “放心，你不会死在我的手里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抛弃的捕捉计划和牺牲品

    “这是……什么意思？”副官的声音分外艰涩。
    “意思就是，你会死在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的手里，这艘轮船的所有人都逃不了，也自然就不会有泄露的风险。”军装男人笑着说。
    说话间，暗淡的屏幕将呆立在原地的奥利弗·赫斯顿显现出来，然后，天空骑士的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猛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眼中染上了无边的愤怒，仿佛熊熊燃烧的火海。
    不多时，一把白色光芒变化的重剑出现在他的手里，不再有任何顾及，手一挥，十几米的光刃飞出，剧烈的爆炸声像是被点燃了导火索，接二连三涌现，同时，监视器也被彻底破坏。
    荧幕上显现的，是那弥漫的烟尘之中，那愤怒仿佛可以放射出火焰的眼神，令人恐惧与胆寒。
    副官注意到了这一幕，凄然一笑，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他们惹怒了一位真正的天空骑士，而船上最后的手段“电子鬼”已经被破解了。
    其实，先前悍而赴死的所有中级改造者不过是个铺垫，每一次送死，不过是为了让奥利弗·赫斯顿被其中蕴含的辐射频段所影响，尤其是长官不知道从哪里提前拿到了一些可以帮助破灭斗气护罩的东西，也潜伏在那些中级改造者的身上，随着护罩出现缺口，成功诱发了“电子鬼”的诞生，入侵了奥利弗·赫斯顿的脑域。
    说起来，这些“电子鬼”的诞生，还是“智脑”这个研究产品的副产品，只是被学士院的研究员看到了其中的潜力，进一步加以利用，在“智脑”的基础上可以被启用，入侵脑域。
    真正能发挥的作用其实非常薄弱。
    但副官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隐秘，他以为，这些“电子鬼”都是十分强力的武器，就算不能杀死一位天空骑士，也足以困住他，进行捕捉。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了解到的“捕捉计划”的全文。
    甚至，为此上头还换了一位有能力的长官前来——至少，就他所了解到的履历而言，这位长官的种种成绩都十分光彩，虽然接触后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但这不影响他的尽责。
    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最后竟然被当作了这场战役的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从一开始……”
    副官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军装男人的脸，那被改造成机械的右眼格外显眼，以及，莫名的突兀，声音变得低沉：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
    这不是问句。
    “这只是一场实验，只是为了收集数据，我们根本挡不住一位天空骑士！”
    声音近乎吼出来的。
    副官不甘心。
    “就目前来看，在阿卡恩联邦愿意投入更多的代价之前，对付一位天空骑士确实不容易，不然，卡卡斯加也不会坚持了这么久。”
    军装男人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块手帕，即便在这种情况，还有闲情细致地擦了擦右眼的镜片。
    “你也会死的！”副官像是抱有仇恨，或是泄愤一样，吼出来这句话，脸上既有恐惧，也有幸灾乐祸。
    这时候，大概唯一可以安慰他的就是，眼前的功绩显赫的长官一样会陪他死在天空骑士的手下。
    “确实，卡比尔·艾哈迈德会死在这里，不会有机会逃离，毕竟，这是一位天空骑士的全力攻击，很少有谁可以承担其怒火的发泄……”
    眼前这人即是卡比尔·艾哈迈德，此刻，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来，明显有些不一样的含义。
    尤其是在他提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感觉就像在称呼一个陌生人。
    副官很聪明，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腿一软，坐在硬邦邦的地面，金属的寒凉从接触面一下子蔓延上来，仿佛浸入骨髓一般。
    “你……你……”
    他张着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仿佛喉咙被什么卡住一样。
    ……
    这里是卡卡斯加东海岸的海洋，此刻，正漂浮着一堆废弃的残骸，各种金属以及其它的复合材料，还有非专业人士无法解构的复杂机械结构，除了残骸以外，还有火焰燃烧，只是并未蔓延开，但渐渐地，借助船上的物资作为薪柴，火焰与海面上的泄露与覆盖的石油产生了接触。
    那细小的火焰，不一会儿，就化作了熊熊大火，仿佛发漆工一样，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成了黑色，忽上忽下，肆意跳动。
    渐渐地，在旁人眼中，即将要幻化成疯狂的、难以名状的巨型怪物，令人感到可怖与畏惧。
    而残骸之上，正有一个人的身体横躺着，陷入昏迷，但身上却奇异地没有任何的伤势。
    火焰即将要靠近他。
    将他杀死。
    将他化作灰烬。
    直到，一个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了现场。
    褐色头发、淡绿色眼眸、身材修长——正是戴了“石头神的金色假面”，化作卡卡·达克斯模样的叶清。
    先前的时候，他与收藏家以赛亚·布拉德利告别，没有耽搁，想着顺着变异的神奇手杖梦境态与现实态之间的感应，找到正确的坐标。
    但是，在寻找的过程之中，他发现那坐标居然不止一个。
    很明显，不可能是因为手杖发生了破裂，变成了几块碎块，即便是神话，也不一定有能力打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现实态的手杖继承者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话说，当时还在蒙昧纪元的时候，他把神奇手杖的现实态扔走，送到了当时的岩犬部落暂时的领头人的手上，也即是古德的弟弟拉特，继承了古德的职位。
    时间荏苒，其实他也并不确定最终会不会传承下来。
    直到卡卡斯加与阿卡恩联邦爆发了战争，才有所耳闻……
    这三个坐标，因为实在分辨不出来，所以叶清随意选了一个坐标，反正大概率都直接通往卡卡斯加王国，没想到，居然就直接来到了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在这颗星球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洋。
    而据说，他如今的这具实际名为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的身体，当时也是顺着海洋漂流过来的。
    “咦，没死……”

 第二百九十二章 来到和醒来

    一降临海面的残骸之上，叶清就注意到了逐渐蔓延的火焰，也自然包括躺在残骸之上紧闭双眼的人类。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只是，那一张生满黑髯的宽大脸庞有些违和。
    朴素的衣着上戴着一枚徽章：闪耀着白金色的光芒，中间有一只展翅飞翔的和乌鸦类似、却是通体白色的鸟，底座镶嵌有四颗闪烁着彩虹光辉的宝石。
    那是骑士的象征。
    随着阿卡恩联邦与卡卡斯加王国的接触，另一种被命名为“骑士之阶”的独立的超凡体系也在诺卡亚地区的一些高层势力中渐渐揭开面纱。
    黑鸦教团自然不可能不清楚，阿卡恩联邦的保守派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属于教团的势力，由莫卡特·昆伊洛所掌管，即便是变革派，一样被渗透。
    所以，在教团典籍中，叶清想要知道的话，肯定可以找到相关的资料，他并非什么准备都没做。
    早在当初听闻阿卡恩联邦与卡卡斯加的战争中，有一支手杖的出现，这之后，他就有意识地去了解这个骑士之国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国家的前身即是当初因为神话之战导致的天灾而迁徙的岩犬部落，以及其他后来加入的部落的融合体。
    不过，从血宴平原一直绕到了阿卡恩联邦的南边，着实饶了不少远路，毕竟曾经蒙昧纪元的血宴平原应该是在如今的群鸦小镇的东侧的方向，而卡特铎兰帝国又在阿卡恩联邦的更北边。
    这其中，或许发生了一些别的波折。
    扯远了……
    总之，看见这徽章的一刻，叶清立马知道这是一位天空骑士。
    骑士所能触碰的最顶阶。
    此刻昏迷过去了，但表现出来的生命体征十分强大。
    也是因为他一开始刚从梦境世界出来，首先注意周围的环境，只有余光瞥了一眼，所以下意识以为死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是一位天空骑士，先救下再说……不对，这些火焰应该也伤不了他……”
    叶清摇摇头，一把把这个男人提起，光从体型来看，属于那种高大的类型，比之现在的叶清健壮许多，不过，对于叶清，还是不用耗费什么力气，并且，很轻易地，就飞跃到了岸边。
    那火势也蔓延不开来，等那些燃料燃尽，周围都是海洋，很快就会熄灭。
    将这名天空骑士扔在地上，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醒来，即便依照常识来推测，这也不符合常理，不符合一名强大的天空骑士的机警性。
    但此刻叶清却没有注意这些，而是被沙滩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场屠杀……”
    未凝固的新鲜的血腥味还尚在空气中飘荡，勾动鼻梢。
    充满腐臭的味道。
    他的实力极佳，远超常人，也同样注意到了远处断崖上的倒挂着的经过机械改造的士兵。
    稍一联想，就知道这场罪恶即是阿卡恩联邦所引起的。
    两国此时仍处于战争时期，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不让人例外。
    战争是残酷的。
    而值得怜惜的，是生命本身，只可惜，也是最不值钱的，轻而易举就在战火中被抹杀。
    叶清又将注意力放到这个男人的身上，视线仔细描摹其具体的五官，终于从记忆中挖出对应的对象。
    ——古德尔五位天空骑士、统治者之一，奥利弗·赫斯顿。
    在前线与阿卡恩联邦的战场中时时出现，以强大的机动力和攻击力闻名，击退了多波敌人，是横亘于阿卡恩联邦面前的一个巨大阻碍。
    不过，如今为什么会陷入昏迷，倒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毕竟，他这样子，外表连一点外伤都没有。
    难不成，是某种内伤？
    “怎么处理呢？”
    叶清有些苦恼，他直接丢下是不可能的，他所感应到的手杖坐标就在他的身上，这么一个白白扔上来的线索，怎么可能平白抛弃。
    “除了这个天空骑士，这里已经没有活口了。”
    叶清环视一周，没有察觉到别的生命气息，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奥利弗·赫斯顿。
    “算了，先留着，希望可以作为融入卡卡斯加的突破口，这么一位天空骑士出走，而且长时间不回去，肯定会有其他的骑士来寻找，到时候再谈谈……反正，现实里用不了梦境态的手杖，以我现在的实力，除非逼急了用出那张一次性的旧日诗篇，不然肯定打不过一位天空骑士，但这样实在不值得……现实态的手杖，必然在几位天空骑士的手里，不然，奥利弗·赫斯顿身上也不会有坐标的信息了……”
    原本他以为，坐标会直接指引他到手杖的面前，毕竟，现实态手杖和梦境态手杖联系紧密，然后直接拿到手之后逃离进梦境世界即可，没有必要作战。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只能谋取别的方法，轻易放弃并非他的作风。
    “听说骑士们都恪守着骑士精神：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并非只是口头说说，听说，这与他们的力量来源有关，信念感越强，实力也能发挥得越好，如果抛弃这些精神，就会失去支柱，消减实力……这表示，他们是一群比较好相处的人，起码不会耍太多的坏心思，但也同时，加大了获取现实态手杖的难度……”
    这个问题具有双面性。
    “看来单凭外力暂时难以唤醒奥利弗·赫斯顿，先找个房子，不能上路的时候也带着他，被误会就不好了……”
    叶清随手将这个昏迷的天空骑士再度提起，顺手摇了摇，但还是没什么用，仿佛骑士此刻正陷于某个不可知的梦境之中，难以自拔。
    连叶清他自己都没料到，这样的情况竟然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而古德尔的骑士，居然根本没有来找他们的统治者、上级。
    当月亮升上高空，奥利弗·赫斯顿也睁开了眼睛，在斗气的熏陶下，双眼闪着磷光般的光辉，仿佛是某些东西给他留下的印记……

 第二百九十二章 来到和醒来

    一降临海面的残骸之上，叶清就注意到了逐渐蔓延的火焰，也自然包括躺在残骸之上紧闭双眼的人类。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只是，那一张生满黑髯的宽大脸庞有些违和。
    朴素的衣着上戴着一枚徽章：闪耀着白金色的光芒，中间有一只展翅飞翔的和乌鸦类似、却是通体白色的鸟，底座镶嵌有四颗闪烁着彩虹光辉的宝石。
    那是骑士的象征。
    随着阿卡恩联邦与卡卡斯加王国的接触，另一种被命名为“骑士之阶”的独立的超凡体系也在诺卡亚地区的一些高层势力中渐渐揭开面纱。
    黑鸦教团自然不可能不清楚，阿卡恩联邦的保守派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属于教团的势力，由莫卡特·昆伊洛所掌管，即便是变革派，一样被渗透。
    所以，在教团典籍中，叶清想要知道的话，肯定可以找到相关的资料，他并非什么准备都没做。
    早在当初听闻阿卡恩联邦与卡卡斯加的战争中，有一支手杖的出现，这之后，他就有意识地去了解这个骑士之国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国家的前身即是当初因为神话之战导致的天灾而迁徙的岩犬部落，以及其他后来加入的部落的融合体。
    不过，从血宴平原一直绕到了阿卡恩联邦的南边，着实饶了不少远路，毕竟曾经蒙昧纪元的血宴平原应该是在如今的群鸦小镇的东侧的方向，而卡特铎兰帝国又在阿卡恩联邦的更北边。
    这其中，或许发生了一些别的波折。
    扯远了……
    总之，看见这徽章的一刻，叶清立马知道这是一位天空骑士。
    骑士所能触碰的最顶阶。
    此刻昏迷过去了，但表现出来的生命体征十分强大。
    也是因为他一开始刚从梦境世界出来，首先注意周围的环境，只有余光瞥了一眼，所以下意识以为死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是一位天空骑士，先救下再说……不对，这些火焰应该也伤不了他……”
    叶清摇摇头，一把把这个男人提起，光从体型来看，属于那种高大的类型，比之现在的叶清健壮许多，不过，对于叶清，还是不用耗费什么力气，并且，很轻易地，就飞跃到了岸边。
    那火势也蔓延不开来，等那些燃料燃尽，周围都是海洋，很快就会熄灭。
    将这名天空骑士扔在地上，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醒来，即便依照常识来推测，这也不符合常理，不符合一名强大的天空骑士的机警性。
    但此刻叶清却没有注意这些，而是被沙滩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场屠杀……”
    未凝固的新鲜的血腥味还尚在空气中飘荡，勾动鼻梢。
    充满腐臭的味道。
    他的实力极佳，远超常人，也同样注意到了远处断崖上的倒挂着的经过机械改造的士兵。
    稍一联想，就知道这场罪恶即是阿卡恩联邦所引起的。
    两国此时仍处于战争时期，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不让人例外。
    战争是残酷的。
    而值得怜惜的，是生命本身，只可惜，也是最不值钱的，轻而易举就在战火中被抹杀。
    叶清又将注意力放到这个男人的身上，视线仔细描摹其具体的五官，终于从记忆中挖出对应的对象。
    ——古德尔五位天空骑士、统治者之一，奥利弗·赫斯顿。
    在前线与阿卡恩联邦的战场中时时出现，以强大的机动力和攻击力闻名，击退了多波敌人，是横亘于阿卡恩联邦面前的一个巨大阻碍。
    不过，如今为什么会陷入昏迷，倒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毕竟，他这样子，外表连一点外伤都没有。
    难不成，是某种内伤？
    “怎么处理呢？”
    叶清有些苦恼，他直接丢下是不可能的，他所感应到的手杖坐标就在他的身上，这么一个白白扔上来的线索，怎么可能平白抛弃。
    “除了这个天空骑士，这里已经没有活口了。”
    叶清环视一周，没有察觉到别的生命气息，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奥利弗·赫斯顿。
    “算了，先留着，希望可以作为融入卡卡斯加的突破口，这么一位天空骑士出走，而且长时间不回去，肯定会有其他的骑士来寻找，到时候再谈谈……反正，现实里用不了梦境态的手杖，以我现在的实力，除非逼急了用出那张一次性的旧日诗篇，不然肯定打不过一位天空骑士，但这样实在不值得……现实态的手杖，必然在几位天空骑士的手里，不然，奥利弗·赫斯顿身上也不会有坐标的信息了……”
    原本他以为，坐标会直接指引他到手杖的面前，毕竟，现实态手杖和梦境态手杖联系紧密，然后直接拿到手之后逃离进梦境世界即可，没有必要作战。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只能谋取别的方法，轻易放弃并非他的作风。
    “听说骑士们都恪守着骑士精神：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并非只是口头说说，听说，这与他们的力量来源有关，信念感越强，实力也能发挥得越好，如果抛弃这些精神，就会失去支柱，消减实力……这表示，他们是一群比较好相处的人，起码不会耍太多的坏心思，但也同时，加大了获取现实态手杖的难度……”
    这个问题具有双面性。
    “看来单凭外力暂时难以唤醒奥利弗·赫斯顿，先找个房子，不能上路的时候也带着他，被误会就不好了……”
    叶清随手将这个昏迷的天空骑士再度提起，顺手摇了摇，但还是没什么用，仿佛骑士此刻正陷于某个不可知的梦境之中，难以自拔。
    连叶清他自己都没料到，这样的情况竟然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而古德尔的骑士，居然根本没有来找他们的统治者、上级。
    当月亮升上高空，奥利弗·赫斯顿也睁开了眼睛，在斗气的熏陶下，双眼闪着磷光般的光辉，仿佛是某些东西给他留下的印记……

 第二百九十三章 暂时的友善关系

    “那种联系加强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奥利弗·赫斯顿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此刻正坐在篝火堆的旁边的叶清立马就注意到了，同时，也感觉自己与这位天空骑士的说不明道不清的联系被加强了。
    这种联系仿佛有着自我的意识和生命力，随着与奥利弗·赫斯顿近距离相处的时间加长，而一点点被唤醒，而直到骑士的苏醒，进一步强化。
    但仍然需要时间的酝酿，一直发酵、膨化，或者，也需要一个他尚且不了解的、好的时机。
    篝火堆之中，火焰艳丽地燃烧着、无休地跃动着，在黑暗之中，其光明与不朽的意义往往使被恐惧萦绕的心灵肃然起敬。
    然后映出年轻男人的模样，也将其映在醒来的骑士的眼里：
    褐色头发、淡绿色眼眸，没见过的陌生模样，不过，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在哪里见过。
    作为一名合格的骑士，醒来的第一时间，奥利弗就注意到了身边的人类，并判断其危险性。
    在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坐起来，更加舒适也更加方便攻击，他问：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刚刚的简单的扫视，他已经判断出这是一间渔民的房间，墙上的渔网和墙角的鱼叉足以证明这些，这就表示他仍然在东海岸的那个被屠灭的小渔村里。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被夜晚的海腥味覆盖，但仍然可以分辨出来。
    至于面前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的味道，透着草木的清香，以及被烈日暴晒之后的焦躁的味道，像是刚从某处沙漠区域前来，两种矛盾的味道在他的身上交杂。
    卡卡斯加可没有沙漠，阿卡恩联邦也一样没有。
    “你似乎已经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叶清从奥利弗的表情看出了一部分端倪，表情有些奇异，但只是笑笑，手里拨弄了几下火堆，使其烧得更旺，“我是一个冒险家，为了寻找一些东西而来，当然，不乏有想要游玩卡卡斯加的意愿，然后，就察觉到了这边浓郁的血腥味，一直飘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奥利弗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不过不是对叶清，而是对那造成如今的惨剧的凶手。
    幸好，起码那些人已经全部被他解决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叶清继续说：“然后就看到了你，躺在一堆残骸上，被火焰包围，出于好心，我就把你给救下了。”
    “只是后来发现，你似乎不需要我的救助……”
    他耸耸肩。
    “你认识我？”奥利弗的身体微微紧绷。
    “来之前查了查资料，古德尔的统治者之一，一位天空骑士，怎么会不认识，应该说，除了没有展现过面容的几位天空骑士，像你这种时常在战场上出现的有名的天空骑士，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够知道了。”
    听到这，奥利弗的身体又放松下来，他这话说的确实没有错，自从卡卡斯加与阿卡恩联邦接触，几位强大的天空骑士，即使在其它的国家，应该也变成了不大不小的名人。
    “所以说，你是阿卡恩联邦的公民？”奥利弗声音又有些冷淡。
    “不是。”叶清“噗嗤”地笑出声，摇摇头回答。
    “我来自更遥远的地方。”
    他没说出卡特铎兰帝国的名字，懒得透露太多。
    奥利弗·赫斯顿突然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叶清的面前站定，高大的身体完全遮蔽一处空间，制造一片阴影，给人以足够的压迫力。
    叶清眯起眼睛，下意识以为这人要发动攻击了，但他没有感受到攻击的意图，于是也就按捺住不动。
    然后，就见面前的骑士半蹲下，但还是比他高了一头，伸出宽大的手掌，主动展示出友好：
    “不管怎么样，感谢你的营救，我是古德尔的一名骑士，名为奥利弗·赫斯顿，很高兴认识你。”
    叶清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大个子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只能说，似乎挺符合骑士的守则的，然后，同样伸出手，与奥利弗伸出的手握在一起。
    “我是卡卡·达克斯，一名四处游历的冒险家，同样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奥利弗视线在叶清伸出的手的虎口的位置上的长条黑色的扭曲图案顿了顿，那是梦境态的手杖附着后所形成的。
    “怎么了？”叶清问。
    “没事，只是看着这个图案觉得有些熟悉，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奥利弗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会熟悉很正常，神奇手杖杖身的图案和这有些类似。
    不过，叶清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他以为骑士听到“卡卡·达克斯”这个名字多少会有点反应的，但实际上，还比不上一个模糊的图案带来的震动。
    这表示，如今卡卡斯加根本忘了岩犬部落的历史，也自然不记得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岩犬部落的一任首领——卡卡·达克斯。
    看来，这么久的时间里，很多东西早已被磨灭，历史都模糊不清。
    不过，叶清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反正他回来也不是为了认亲的，只是为了拿回现实态的手杖，他曾经寄存于自己的下属身上，如今自然要物归原主。
    就是不知道，骑士的力量体系是何以发展出来的，这一点，当初的卡卡也没有了解，非要说起来的话，当时他的麾下有且只有一位骑士——副首领古德。
    这些年以来，当初的岩犬部落或许有别的机缘也是正常的事情。
    “烤鱼熟了，要不要来点。”叶清将篝火上的烤鱼翻了一个面，撒了些调料，然后问重新坐到床上的奥利弗。
    “不用了，我不饿。”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饿，还是因为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即使暂时确定了友善的关系，还是抱有警惕之心。
    叶清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啃起来，不得不说，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也许是因为恩赐“化鸦”的关系，即便不在半鸦状态，他也不愿意食用眼珠这类的部位，哪怕是一只烤鱼的，而且是熟的。
    “话说，你为什么昏倒了？”
    吃完烤鱼，简单地清洁了一下手和嘴，叶清突然问。

 第二百九十三章 暂时的友善关系

    “那种联系加强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奥利弗·赫斯顿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此刻正坐在篝火堆的旁边的叶清立马就注意到了，同时，也感觉自己与这位天空骑士的说不明道不清的联系被加强了。
    这种联系仿佛有着自我的意识和生命力，随着与奥利弗·赫斯顿近距离相处的时间加长，而一点点被唤醒，而直到骑士的苏醒，进一步强化。
    但仍然需要时间的酝酿，一直发酵、膨化，或者，也需要一个他尚且不了解的、好的时机。
    篝火堆之中，火焰艳丽地燃烧着、无休地跃动着，在黑暗之中，其光明与不朽的意义往往使被恐惧萦绕的心灵肃然起敬。
    然后映出年轻男人的模样，也将其映在醒来的骑士的眼里：
    褐色头发、淡绿色眼眸，没见过的陌生模样，不过，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在哪里见过。
    作为一名合格的骑士，醒来的第一时间，奥利弗就注意到了身边的人类，并判断其危险性。
    在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坐起来，更加舒适也更加方便攻击，他问：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刚刚的简单的扫视，他已经判断出这是一间渔民的房间，墙上的渔网和墙角的鱼叉足以证明这些，这就表示他仍然在东海岸的那个被屠灭的小渔村里。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被夜晚的海腥味覆盖，但仍然可以分辨出来。
    至于面前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的味道，透着草木的清香，以及被烈日暴晒之后的焦躁的味道，像是刚从某处沙漠区域前来，两种矛盾的味道在他的身上交杂。
    卡卡斯加可没有沙漠，阿卡恩联邦也一样没有。
    “你似乎已经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叶清从奥利弗的表情看出了一部分端倪，表情有些奇异，但只是笑笑，手里拨弄了几下火堆，使其烧得更旺，“我是一个冒险家，为了寻找一些东西而来，当然，不乏有想要游玩卡卡斯加的意愿，然后，就察觉到了这边浓郁的血腥味，一直飘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奥利弗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不过不是对叶清，而是对那造成如今的惨剧的凶手。
    幸好，起码那些人已经全部被他解决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叶清继续说：“然后就看到了你，躺在一堆残骸上，被火焰包围，出于好心，我就把你给救下了。”
    “只是后来发现，你似乎不需要我的救助……”
    他耸耸肩。
    “你认识我？”奥利弗的身体微微紧绷。
    “来之前查了查资料，古德尔的统治者之一，一位天空骑士，怎么会不认识，应该说，除了没有展现过面容的几位天空骑士，像你这种时常在战场上出现的有名的天空骑士，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够知道了。”
    听到这，奥利弗的身体又放松下来，他这话说的确实没有错，自从卡卡斯加与阿卡恩联邦接触，几位强大的天空骑士，即使在其它的国家，应该也变成了不大不小的名人。
    “所以说，你是阿卡恩联邦的公民？”奥利弗声音又有些冷淡。
    “不是。”叶清“噗嗤”地笑出声，摇摇头回答。
    “我来自更遥远的地方。”
    他没说出卡特铎兰帝国的名字，懒得透露太多。
    奥利弗·赫斯顿突然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叶清的面前站定，高大的身体完全遮蔽一处空间，制造一片阴影，给人以足够的压迫力。
    叶清眯起眼睛，下意识以为这人要发动攻击了，但他没有感受到攻击的意图，于是也就按捺住不动。
    然后，就见面前的骑士半蹲下，但还是比他高了一头，伸出宽大的手掌，主动展示出友好：
    “不管怎么样，感谢你的营救，我是古德尔的一名骑士，名为奥利弗·赫斯顿，很高兴认识你。”
    叶清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大个子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只能说，似乎挺符合骑士的守则的，然后，同样伸出手，与奥利弗伸出的手握在一起。
    “我是卡卡·达克斯，一名四处游历的冒险家，同样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奥利弗视线在叶清伸出的手的虎口的位置上的长条黑色的扭曲图案顿了顿，那是梦境态的手杖附着后所形成的。
    “怎么了？”叶清问。
    “没事，只是看着这个图案觉得有些熟悉，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奥利弗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会熟悉很正常，神奇手杖杖身的图案和这有些类似。
    不过，叶清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他以为骑士听到“卡卡·达克斯”这个名字多少会有点反应的，但实际上，还比不上一个模糊的图案带来的震动。
    这表示，如今卡卡斯加根本忘了岩犬部落的历史，也自然不记得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岩犬部落的一任首领——卡卡·达克斯。
    看来，这么久的时间里，很多东西早已被磨灭，历史都模糊不清。
    不过，叶清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反正他回来也不是为了认亲的，只是为了拿回现实态的手杖，他曾经寄存于自己的下属身上，如今自然要物归原主。
    就是不知道，骑士的力量体系是何以发展出来的，这一点，当初的卡卡也没有了解，非要说起来的话，当时他的麾下有且只有一位骑士——副首领古德。
    这些年以来，当初的岩犬部落或许有别的机缘也是正常的事情。
    “烤鱼熟了，要不要来点。”叶清将篝火上的烤鱼翻了一个面，撒了些调料，然后问重新坐到床上的奥利弗。
    “不用了，我不饿。”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饿，还是因为仅仅是第一次见面，即使暂时确定了友善的关系，还是抱有警惕之心。
    叶清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啃起来，不得不说，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也许是因为恩赐“化鸦”的关系，即便不在半鸦状态，他也不愿意食用眼珠这类的部位，哪怕是一只烤鱼的，而且是熟的。
    “话说，你为什么昏倒了？”
    吃完烤鱼，简单地清洁了一下手和嘴，叶清突然问。

 第二百九十四章 航海发展的阻滞

    “看起来，你似乎没有受伤，那又怎么会昏迷，这可不符合一位天空骑士的实力？”
    说实话，奥利弗此前一直看着叶清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着实被激起了食欲，再加上他确实有一天的时间没有进食，即便已经晋升为天空骑士，但饥饿的感觉感觉还是会有的，无法避免。
    所以，不自觉地被烤鱼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等到烤鱼被消灭掉，叶清问话，才让他回过神来，发觉了自己的尴尬表现，又悄悄吐出一口气，庆幸没有被眼前的目前还没有多少交情的人给发现。
    “还有，看这里的状况，究竟发生了什么？”叶清佯装没有注意到奥利弗的窘态，又添了一句。
    奥利弗正正身子，眉头微皱，没有刻意隐瞒，如实说出：
    “是阿卡恩联邦的人，他们派遣了一艘轮船，甚至不惜进入黑风暴外围，才躲避开我们的视线，来到这里，制造了这一场血腥的屠杀。”
    听到这，连叶清也惊讶了一下，惊讶的自然是阿卡恩联邦的胆子，居然敢派遣轮船进入黑风暴，虽然只是外围的外围，但也足以见得其决心了。
    要知道，完整的黑风暴，连一位神话都不一定能够穿越过去，历史上，在黑鸦教团的典籍中，曾记载过有一位鸦神使者试图度过黑风暴，却徒劳无功，无奈返回，仅凭此，就足以见得黑风暴的危险性。
    光是自然的灾害很难形成如此规模、如此强大的黑风暴，甚至有人猜测，这是某位神明所引起的。
    黑风暴遍布于海域之上，将整个东大陆完整地包圆在内，以至于自有记载以来，虽然能够从挖掘的遗迹里知晓部分东大陆的讯息、其是真实存在的，但根本没有谁真正到过东大陆。
    神明不显，诸位神话也无力为继。
    说起这个，东大陆上生活的人的一个显着特征就是黑发黑眸，且大多数人都如此，这是从遗迹挖出的资料上所描述的，与叶清所占据的身体“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特征正好相符合，不免怀疑原身有可能来自东大陆。
    不过，这只是一个较小的可能性，诺卡亚地区一样都部分人是黑发黑眸的，只是极少而已。
    卡拉那曾经提到过，祂想要穿越黑风暴去往东大陆，或许可以成功，到时候，就干脆让祂带叶清自己去一趟就知道了——虽然黑风暴对于神话来说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但叶清对卡拉那有信心，了解这人总是谋而后动，既然说出来了，必然是有着某种别人所不知道的把握的。
    总之，黑风暴十分危险，现在的诺卡亚的几个国家都没有能力跨越，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抑制了他们航海能力的发展，当然，更大的原因是文明重建，加上内部时有斗争和分裂，发展的重心并不在此，而阿卡恩联邦在这种关头甚至愿意制造一艘巨大的轮船进行航海活动、以黑风暴作遮掩，不难看出其大决心。
    “所以，他们干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叶清思索了一下，然后问。
    “他们屠杀了这里无辜的村民。”奥利弗面无表情地述说，“然后，船被我毁了，派来的士兵也都被我杀死了。”
    “很抱歉提到了这些。”
    “不，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奥利弗吐出一口气，面色温和下来。
    “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已经过去了，我能够做的，就是保卫好这个国家，不再让别的子民受到伤害。”
    说话间，他的手心隐隐有白色的光芒汇聚，但很快就消散。
    叶清看见了转瞬即逝的白光，眼睛一亮，知道那就是斗气，也是骑士的力量，有多种妙用，集攻击、防御、控制、侦查甚至是治疗与净化为一体，有多种妙用，只是每一位的骑士的专长不同。
    比如奥利弗·赫斯顿，其斗气最强大的便是攻击力和防御力，以此闻名，一剑即可摧毁敌人战甲，即便被炮弹集火，也可分毫无伤，相应地，在侦查和控制方面弱了许多，治疗和净化的作用更是几乎没有。
    从骑士学徒开始，后续依次是正式骑士、大骑士、天空骑士，可以说，在这个传统的超凡之路断绝的时代，走出了一条新路，有完整的晋升体系，甚至叶清在当时了解的时候都感到有些心动。
    但很快，这心动的感觉就消失了，因为这力量的来源似乎与骑士精神有关，必须严格恪守——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叶清失去所有兴趣。
    这种不受控制的、需要压抑本性的力量，不要也罢。
    何况，在正统超凡之路断绝以后，很多力量来源不清，或许是源于超凡物品，或许是某位神秘存在的刻意散播，贸然学习，有一定风险。
    恩赐来自于神明，但神话想的的话，也可以进行赐予，比如腐之教会的教皇；秘术、仪式魔法是本就存在的神秘知识，自古就有，源自灵性，与灵性深海有关；阿卡恩联邦的机械与血肉结合的路子，根源是“佛”，是幕后的“释迦牟尼”，同样是一位神话。
    而“斗气”呢？
    这需要时间来验证。
    火焰噼噼啪啪跳动着，火星飞溅，叶清微微低下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提出问题：
    “只有这样吗？”
    “什么？”奥利弗愕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叶清指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阿卡恩联邦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甚至不惜进入黑风暴外围，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一开始不止这么一艘轮船，只是为了掩护这么一艘可以抵达，而全部牺牲在路上……而且，你或许不知道，阿卡恩联邦的机械技术高明，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在航海技术上发展过多，因此库存的轮船和战舰并不多……”叶清继续阐述，说出自己的分析。
    “我明白你的意思。”奥利弗并不愚笨，点点头，同意了你的分析。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突然卡住，联想到了船上的诡秘的经历，但这不方便透露，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叶清敏锐地注意到了其表情的变化，但什么都没说，既然别人不愿意，他也不好强迫，又不是敌人的关系。

 第二百九十四章 航海发展的阻滞

    “看起来，你似乎没有受伤，那又怎么会昏迷，这可不符合一位天空骑士的实力？”
    说实话，奥利弗此前一直看着叶清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着实被激起了食欲，再加上他确实有一天的时间没有进食，即便已经晋升为天空骑士，但饥饿的感觉感觉还是会有的，无法避免。
    所以，不自觉地被烤鱼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等到烤鱼被消灭掉，叶清问话，才让他回过神来，发觉了自己的尴尬表现，又悄悄吐出一口气，庆幸没有被眼前的目前还没有多少交情的人给发现。
    “还有，看这里的状况，究竟发生了什么？”叶清佯装没有注意到奥利弗的窘态，又添了一句。
    奥利弗正正身子，眉头微皱，没有刻意隐瞒，如实说出：
    “是阿卡恩联邦的人，他们派遣了一艘轮船，甚至不惜进入黑风暴外围，才躲避开我们的视线，来到这里，制造了这一场血腥的屠杀。”
    听到这，连叶清也惊讶了一下，惊讶的自然是阿卡恩联邦的胆子，居然敢派遣轮船进入黑风暴，虽然只是外围的外围，但也足以见得其决心了。
    要知道，完整的黑风暴，连一位神话都不一定能够穿越过去，历史上，在黑鸦教团的典籍中，曾记载过有一位鸦神使者试图度过黑风暴，却徒劳无功，无奈返回，仅凭此，就足以见得黑风暴的危险性。
    光是自然的灾害很难形成如此规模、如此强大的黑风暴，甚至有人猜测，这是某位神明所引起的。
    黑风暴遍布于海域之上，将整个东大陆完整地包圆在内，以至于自有记载以来，虽然能够从挖掘的遗迹里知晓部分东大陆的讯息、其是真实存在的，但根本没有谁真正到过东大陆。
    神明不显，诸位神话也无力为继。
    说起这个，东大陆上生活的人的一个显着特征就是黑发黑眸，且大多数人都如此，这是从遗迹挖出的资料上所描述的，与叶清所占据的身体“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特征正好相符合，不免怀疑原身有可能来自东大陆。
    不过，这只是一个较小的可能性，诺卡亚地区一样都部分人是黑发黑眸的，只是极少而已。
    卡拉那曾经提到过，祂想要穿越黑风暴去往东大陆，或许可以成功，到时候，就干脆让祂带叶清自己去一趟就知道了——虽然黑风暴对于神话来说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但叶清对卡拉那有信心，了解这人总是谋而后动，既然说出来了，必然是有着某种别人所不知道的把握的。
    总之，黑风暴十分危险，现在的诺卡亚的几个国家都没有能力跨越，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抑制了他们航海能力的发展，当然，更大的原因是文明重建，加上内部时有斗争和分裂，发展的重心并不在此，而阿卡恩联邦在这种关头甚至愿意制造一艘巨大的轮船进行航海活动、以黑风暴作遮掩，不难看出其大决心。
    “所以，他们干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叶清思索了一下，然后问。
    “他们屠杀了这里无辜的村民。”奥利弗面无表情地述说，“然后，船被我毁了，派来的士兵也都被我杀死了。”
    “很抱歉提到了这些。”
    “不，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奥利弗吐出一口气，面色温和下来。
    “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已经过去了，我能够做的，就是保卫好这个国家，不再让别的子民受到伤害。”
    说话间，他的手心隐隐有白色的光芒汇聚，但很快就消散。
    叶清看见了转瞬即逝的白光，眼睛一亮，知道那就是斗气，也是骑士的力量，有多种妙用，集攻击、防御、控制、侦查甚至是治疗与净化为一体，有多种妙用，只是每一位的骑士的专长不同。
    比如奥利弗·赫斯顿，其斗气最强大的便是攻击力和防御力，以此闻名，一剑即可摧毁敌人战甲，即便被炮弹集火，也可分毫无伤，相应地，在侦查和控制方面弱了许多，治疗和净化的作用更是几乎没有。
    从骑士学徒开始，后续依次是正式骑士、大骑士、天空骑士，可以说，在这个传统的超凡之路断绝的时代，走出了一条新路，有完整的晋升体系，甚至叶清在当时了解的时候都感到有些心动。
    但很快，这心动的感觉就消失了，因为这力量的来源似乎与骑士精神有关，必须严格恪守——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叶清失去所有兴趣。
    这种不受控制的、需要压抑本性的力量，不要也罢。
    何况，在正统超凡之路断绝以后，很多力量来源不清，或许是源于超凡物品，或许是某位神秘存在的刻意散播，贸然学习，有一定风险。
    恩赐来自于神明，但神话想的的话，也可以进行赐予，比如腐之教会的教皇；秘术、仪式魔法是本就存在的神秘知识，自古就有，源自灵性，与灵性深海有关；阿卡恩联邦的机械与血肉结合的路子，根源是“佛”，是幕后的“释迦牟尼”，同样是一位神话。
    而“斗气”呢？
    这需要时间来验证。
    火焰噼噼啪啪跳动着，火星飞溅，叶清微微低下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提出问题：
    “只有这样吗？”
    “什么？”奥利弗愕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叶清指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阿卡恩联邦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甚至不惜进入黑风暴外围，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一开始不止这么一艘轮船，只是为了掩护这么一艘可以抵达，而全部牺牲在路上……而且，你或许不知道，阿卡恩联邦的机械技术高明，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在航海技术上发展过多，因此库存的轮船和战舰并不多……”叶清继续阐述，说出自己的分析。
    “我明白你的意思。”奥利弗并不愚笨，点点头，同意了你的分析。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突然卡住，联想到了船上的诡秘的经历，但这不方便透露，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叶清敏锐地注意到了其表情的变化，但什么都没说，既然别人不愿意，他也不好强迫，又不是敌人的关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欢迎来到古德尔

    天亮了，晨曦的金色光芒破开昏暗，穿透海雾，降临这片充满血腥与死寂的地界，点燃起少有的即束暖意。
    海面上原本堆砌在一起的残骸随着海浪起伏，渐渐散开，火焰在其表面留下了黑色的灼烧痕迹，一部分被送上了沙滩，一部分则飘往更深的海域，也许，会与黑风暴产生接触，直至被撕碎成为齑粉。
    叶清与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昨夜经过谈话，关系更进一步，建立了普通的朋友关系，虽然不至于说交情有多深，但起码聊得上天，可以说说笑笑，偶尔互相调侃。
    比如，此刻正发生在两人间的谈话……
    “话说，你一个天空骑士，也太没有排面了，都一天一夜没有回去了，都不派遣手的骑士来寻找，还是说，你提前吩咐过了？”叶清促狭地挑眉。
    “我有足够的实力保障自己的安全。”奥利弗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意思是，他的实力强大，而其他的骑士也对此十分信服。
    即便如此，奥利弗一样也产生了一些疑惑，微微皱眉：
    “可我没有吩咐说，我会在外面待这么久……”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说话间，奥利弗还邀请叶清一起去古德尔一趟，到时候必然会热情招待，表达自己谢意。
    叶清欣然应允，没有理由不答应。
    等走出这个渔村之后，叶清和奥利弗都不约而同地往回望了一眼
    一个因爆炸和屠杀而变得破落的小渔村，大片紧凑的摇摇欲坠的破落建筑和破败的山墙拥挤在一起，却因看不见什么活物而显得死气沉沉，全无一点生气。
    在雾蒙蒙的暖阳之下，依稀可见，昔日人来人往的和乐融融的光景。
    平静的海洋无声无息地翻滚着，曾经还残留的阴影尽数被其吞噬，恢复平和，悠游的几尾小鱼带来了新的生机。
    沙滩上，此刻堆起了一个又一个沙包，那是奥利弗做的，趁着夜色，将倒下的尸体尽数掩埋。
    算是尽了最后的一份力。
    “对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别人？”奥利弗突然问，他想起来了自己救下的那个小伙子，十分勇敢。
    其实他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木达达那勇敢表现的一幕，将他救下以后，就有考虑过要将他收入骑士门下，设置试炼，只是当时没有时间说，解决船上的人要紧。
    现在，奥利弗也把这个快要遗忘的小伙子给想起来了。
    “没有，当时只有你一个活人。”叶清想了想，然后说道。
    “好。”奥利弗有些无奈，看来那个被他救下的小伙子已经离开了，倒是没有什么怪罪的想法，只是难免有些可惜了。
    两人都是身强体壮之人，脚程很快，常人眼中辛苦跋涉的路途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尔尔，轻易越过，如履平地。
    一开始，奥利弗提议由他飞行带着叶清回归古德尔，但是被叶清拒绝了，如果他的半鸦状态可以支撑长时间的飞行，说不定还会答应一起飞，但即便半鸦状态比之初始时获得更加强劲，但还是力有不逮。
    如果同意了奥利弗的要求，那要怎么带，并非考虑到体力是否足够，这是绝对不用担心的，奥利弗就是依靠斗气飞行才能这么快抵达渔村的，只是慢了一步，而是姿势如何，难不成，让这位天空骑士一路抱着叶清回去，那场面实在有些怪异，若是提着，就像提个鸭子一样，不太雅观，也难免有些尴尬。
    这是站在叶清所考虑的，至于奥利弗，则完全没有想这么多。
    不过，反正他不着急回去，虽说要把东线海岸这个小渔村的情报带回去，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阿卡恩联邦不可能再派出一艘轮船和战舰出来，穿越黑风暴，即便只是在最外层，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前线的战事目前也陷入了短暂的和平期，即便一时半会少了他这么一个天空骑士，也不会怎么样。
    再说，他本就晋升得晚，除了古德尔的天空骑士，其余两座城市同样有天空骑士守卫，一旦古德尔难以为继，立马就能火速驰援。
    此外，还有一个不算原因的原因，那就是奥利弗在这位自称冒险家的卡卡·达克斯身上感受到的奇异，莫名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甚至让他感到十分亲切，这种感觉没有随着相处而消减，反倒是愈演愈烈。
    他有些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想查探清楚。
    相对地，叶清那边也是一样，那种仿佛有着自我的意识和生命力的联系在缓慢加强，他愈发好奇，这最终会导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在这种相互的好奇与等待之中，两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友好的形成。
    清晨一早就出发，加上两人一路上都没停留，也一直直到近夜晚，才抵达卡卡斯加与阿卡恩联邦最接近的那座城市——古德尔。
    也是卡卡斯加历史上第一座建立的城市，不论是拉特尔和迪兰思尔，都在这座城市之后，也可谓是卡卡斯加的防御塔、地标、核心象征。
    其外表，也不愧于这些称号。
    远远地看，就能看到一座高耸着的城市，竟像冰冷的灰色风卷云一般与天际相连接，孤独而荒凉的顶端伸入无尽的天宇——如此壮观，仿佛不应该出于人类之手。
    接近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沉睡的青铜或岩石之城延伸出去的平原，还有那些如虚似幻、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英雄们骑着穿有华丽马衣的白驹前进在树影深邃的林间，以及，昏黄的、燃烧的火红光芒中灿烂的城市，头戴雪冠的高山巍峨地屹立，却也成了衬托。
    走出沙沙作响的森林之后，叶清与奥利弗·赫斯顿就到了通往城市大门的巨大石桥之前。
    在这里，即便被上千年的时光洗刷过，但所有的一切，都和过去丝毫无差，大理石的城墙没有一点变色，立在城墙上的雅致的青铜雕像也没有失去半点光泽。
    这里是古德尔。
    欢迎来到，古德尔！

 第二百九十五章 欢迎来到古德尔

    天亮了，晨曦的金色光芒破开昏暗，穿透海雾，降临这片充满血腥与死寂的地界，点燃起少有的即束暖意。
    海面上原本堆砌在一起的残骸随着海浪起伏，渐渐散开，火焰在其表面留下了黑色的灼烧痕迹，一部分被送上了沙滩，一部分则飘往更深的海域，也许，会与黑风暴产生接触，直至被撕碎成为齑粉。
    叶清与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昨夜经过谈话，关系更进一步，建立了普通的朋友关系，虽然不至于说交情有多深，但起码聊得上天，可以说说笑笑，偶尔互相调侃。
    比如，此刻正发生在两人间的谈话……
    “话说，你一个天空骑士，也太没有排面了，都一天一夜没有回去了，都不派遣手的骑士来寻找，还是说，你提前吩咐过了？”叶清促狭地挑眉。
    “我有足够的实力保障自己的安全。”奥利弗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意思是，他的实力强大，而其他的骑士也对此十分信服。
    即便如此，奥利弗一样也产生了一些疑惑，微微皱眉：
    “可我没有吩咐说，我会在外面待这么久……”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说话间，奥利弗还邀请叶清一起去古德尔一趟，到时候必然会热情招待，表达自己谢意。
    叶清欣然应允，没有理由不答应。
    等走出这个渔村之后，叶清和奥利弗都不约而同地往回望了一眼
    一个因爆炸和屠杀而变得破落的小渔村，大片紧凑的摇摇欲坠的破落建筑和破败的山墙拥挤在一起，却因看不见什么活物而显得死气沉沉，全无一点生气。
    在雾蒙蒙的暖阳之下，依稀可见，昔日人来人往的和乐融融的光景。
    平静的海洋无声无息地翻滚着，曾经还残留的阴影尽数被其吞噬，恢复平和，悠游的几尾小鱼带来了新的生机。
    沙滩上，此刻堆起了一个又一个沙包，那是奥利弗做的，趁着夜色，将倒下的尸体尽数掩埋。
    算是尽了最后的一份力。
    “对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别人？”奥利弗突然问，他想起来了自己救下的那个小伙子，十分勇敢。
    其实他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木达达那勇敢表现的一幕，将他救下以后，就有考虑过要将他收入骑士门下，设置试炼，只是当时没有时间说，解决船上的人要紧。
    现在，奥利弗也把这个快要遗忘的小伙子给想起来了。
    “没有，当时只有你一个活人。”叶清想了想，然后说道。
    “好。”奥利弗有些无奈，看来那个被他救下的小伙子已经离开了，倒是没有什么怪罪的想法，只是难免有些可惜了。
    两人都是身强体壮之人，脚程很快，常人眼中辛苦跋涉的路途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尔尔，轻易越过，如履平地。
    一开始，奥利弗提议由他飞行带着叶清回归古德尔，但是被叶清拒绝了，如果他的半鸦状态可以支撑长时间的飞行，说不定还会答应一起飞，但即便半鸦状态比之初始时获得更加强劲，但还是力有不逮。
    如果同意了奥利弗的要求，那要怎么带，并非考虑到体力是否足够，这是绝对不用担心的，奥利弗就是依靠斗气飞行才能这么快抵达渔村的，只是慢了一步，而是姿势如何，难不成，让这位天空骑士一路抱着叶清回去，那场面实在有些怪异，若是提着，就像提个鸭子一样，不太雅观，也难免有些尴尬。
    这是站在叶清所考虑的，至于奥利弗，则完全没有想这么多。
    不过，反正他不着急回去，虽说要把东线海岸这个小渔村的情报带回去，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阿卡恩联邦不可能再派出一艘轮船和战舰出来，穿越黑风暴，即便只是在最外层，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前线的战事目前也陷入了短暂的和平期，即便一时半会少了他这么一个天空骑士，也不会怎么样。
    再说，他本就晋升得晚，除了古德尔的天空骑士，其余两座城市同样有天空骑士守卫，一旦古德尔难以为继，立马就能火速驰援。
    此外，还有一个不算原因的原因，那就是奥利弗在这位自称冒险家的卡卡·达克斯身上感受到的奇异，莫名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甚至让他感到十分亲切，这种感觉没有随着相处而消减，反倒是愈演愈烈。
    他有些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想查探清楚。
    相对地，叶清那边也是一样，那种仿佛有着自我的意识和生命力的联系在缓慢加强，他愈发好奇，这最终会导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在这种相互的好奇与等待之中，两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友好的形成。
    清晨一早就出发，加上两人一路上都没停留，也一直直到近夜晚，才抵达卡卡斯加与阿卡恩联邦最接近的那座城市——古德尔。
    也是卡卡斯加历史上第一座建立的城市，不论是拉特尔和迪兰思尔，都在这座城市之后，也可谓是卡卡斯加的防御塔、地标、核心象征。
    其外表，也不愧于这些称号。
    远远地看，就能看到一座高耸着的城市，竟像冰冷的灰色风卷云一般与天际相连接，孤独而荒凉的顶端伸入无尽的天宇——如此壮观，仿佛不应该出于人类之手。
    接近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沉睡的青铜或岩石之城延伸出去的平原，还有那些如虚似幻、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英雄们骑着穿有华丽马衣的白驹前进在树影深邃的林间，以及，昏黄的、燃烧的火红光芒中灿烂的城市，头戴雪冠的高山巍峨地屹立，却也成了衬托。
    走出沙沙作响的森林之后，叶清与奥利弗·赫斯顿就到了通往城市大门的巨大石桥之前。
    在这里，即便被上千年的时光洗刷过，但所有的一切，都和过去丝毫无差，大理石的城墙没有一点变色，立在城墙上的雅致的青铜雕像也没有失去半点光泽。
    这里是古德尔。
    欢迎来到，古德尔！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遗落人间的童话国度

    城墙上的哨兵威武健壮，大多都十分年轻，而以叶清远超常人的灵性自然察觉到了他们身上外泄的斗气之力，低境界时，不能像奥利弗这位天空骑士一样有极好的控制力，容易被察觉，反倒是奥利弗，在叶清眼中，如果不主动使用，除了那强大的生命体征，更像一个普通人。
    那些哨兵身上都有着斗气，这也说明，斗气在卡卡斯加是极为普遍的力量，甚至可以推广开来，并且，具有安全的稳定性，不像各种秘术和仪式魔法，光是在接触的过程中就有可能被疯狂污染，更别提使用时的副作用了，即便是神选者，也得小心翼翼，自古以来被身上的代价所吞噬的不在少数。
    走过巨大的石桥，穿过青铜的城门，进入城市，走在铺着平整石砖的路面上，给叶清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种原始的感觉，并非是落后，而是那种古朴，只存于历史中的古朴。
    不见路灯、没有工厂，路上走过的是马、是牛、是驯服的地行龙，而非驾驶的蒸汽动力的车，天空飘荡的并非黑色的浓烟，而是纯净的蓝与绿。
    在卡特铎兰帝国，自叶清从蒙昧纪元回归之后，自卡拉那在过往的历史加入暗手之后，一切就无可避免地进入了蒸汽时代，轮船、大炮、蒸汽火车，甚至在某些方面，因为神秘学的助力，远远超过应有的水平。
    阿卡恩联邦更甚，也许是历史改变后诱发的蝴蝶效应，“佛”暗中兴起，屠灭潘神的信仰地，走上了血肉与机械结合的道路，取得了极大的突破。
    就连亚鲁特王国，即便处于沙漠的另一端，但因为处于黑鸦教团的控制之下，虽比不上卡特铎兰帝国，但科技水平一样远高于卡卡斯加。
    当看见叶清旁边的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商人和旅行者们向他打着招呼，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甚至露出激动的神情，只是克制着没有靠近。
    这时候，有一些英俊的骑士骑在五花马上，身穿闪亮的铠甲，铠甲外还披挂着饰有奇怪纹章的金丝战袍，正缓缓靠近。
    所有街上的人民都让出一条道路，并非处于强权下的压迫与恐惧，而是尊敬，发自内心的尊敬与爱戴。
    骑士的数量极多，简直就是一整支军队，但骑士们的领袖却跳下马来，在奥利弗的面前单膝跪下，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向这位天空骑士的到来表示敬意。
    ——因为他是古德尔的守护者，将永远被奉为这里的伟大的领袖之一，他的光荣的、保护这个国家的战绩将永远铭刻于历史之中。
    “赫斯顿大人，欢迎您的回归，希望您的这一次任务一切顺利。”
    骑士队列的领袖仰着头，眼中饱含憧憬，语带崇敬。
    即便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是古德尔五位统治者、守护者中晋升最晚的，但一样威信不失，何况，曾经的奥利弗·赫斯顿从骑士学徒、正式骑士、大骑士一步步晋升上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其人格魅力无可指摘。
    “感谢你的祝福。”奥利弗同样微笑着回应。
    然后，他表情不变地问：“洛林，是谁通知了你们，我需要外出执行任务。”
    洛林没有半点怀疑地回答道：“科罗弗德大人告知我们，说您出去执行任务，可能需要耗费一两天的时间，如今前线战争暂时平息下来，不用特地去找寻您，昨天清晨的时候，我也看见了您飞翔时的姿态。”
    “好的，我知道了，能借给我一匹，不，两匹马吗？我现在需要回去一趟，如果展开斗气光翼飞行的话，有些太招摇了。”
    奥利弗知道洛林口中的科罗弗德大人是谁，也只有另一位天空骑士弗朗西斯·玛瑞·科罗弗德，才当得起这一尊称，毕竟，洛林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骑士，仅位于天空骑士之下。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看洛林的样子，要么是有什么训练，要么就是有别的任务，他只是借了两匹马，因为还考虑到叶清的存在。
    “这是我的荣幸。”洛林不可能拒绝。
    于是，骑士们给了奥利弗两匹马，一匹由这位天空骑士骑乘，一匹由另外一位他们不认识的陌生人骑乘，但令人奇怪的是，所有的骑士都无法对这个陌生的男人生出恶感，哪怕他藉藉无名，却和一位地位崇高的天空骑士齐头并进，甚至，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骑士们分出一小队列人，让奥利弗和叶清走在这个小队列的最前头，威风堂堂地穿过古德尔的街道。
    其余的大部分骑士，则继续由洛林带领，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行进。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在叶清看来，不过这支由奥利弗和他自己所带领的骑士们仿佛是在逆着时流而行：在黄昏下，通过古德尔这座城市的中心时候，经常能看见只有比这个时代更早之前的人才能看到的房屋、集落，有时还能看见别的骑士带着寥寥无几的随从骑马经过。
    随着天色变得越来越暗，队伍前进的速度也不断加快，最后快得令人惊异，竟像是在飞翔。
    城市的居民们听到骑士们的坐骑从街上疾驰而过的蹄声，便彬彬有礼地目送他们，怀着激动与崇敬，不乏有热情的小姑娘摇曳着婀娜的身姿，向他们招手。
    “真是不可思议。”
    在昏黄而古老的逆流时光之中，叶清眨眨淡绿色的眼眸，轻声感叹。
    “为什么这么说呢？”
    奥利弗骑着一匹白马，就在叶清的旁边，其高大却不笨重、威猛不失轻灵的身姿十分与马背贴合，或许，除了那脸上的大胡子，这就是一位天生的骑士，自童话和故事里走出的骑士。
    他侧头看向叶清，对其刚刚的感叹发出疑问。
    “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遗落于现实的、只属于童话中的国度……”
    这支十几人的队伍前进，渐渐转向另一个方向，在逐渐明亮的月色之中，拐往了一条通往梦幻的小路……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遗落人间的童话国度

    城墙上的哨兵威武健壮，大多都十分年轻，而以叶清远超常人的灵性自然察觉到了他们身上外泄的斗气之力，低境界时，不能像奥利弗这位天空骑士一样有极好的控制力，容易被察觉，反倒是奥利弗，在叶清眼中，如果不主动使用，除了那强大的生命体征，更像一个普通人。
    那些哨兵身上都有着斗气，这也说明，斗气在卡卡斯加是极为普遍的力量，甚至可以推广开来，并且，具有安全的稳定性，不像各种秘术和仪式魔法，光是在接触的过程中就有可能被疯狂污染，更别提使用时的副作用了，即便是神选者，也得小心翼翼，自古以来被身上的代价所吞噬的不在少数。
    走过巨大的石桥，穿过青铜的城门，进入城市，走在铺着平整石砖的路面上，给叶清的第一感觉就是一种原始的感觉，并非是落后，而是那种古朴，只存于历史中的古朴。
    不见路灯、没有工厂，路上走过的是马、是牛、是驯服的地行龙，而非驾驶的蒸汽动力的车，天空飘荡的并非黑色的浓烟，而是纯净的蓝与绿。
    在卡特铎兰帝国，自叶清从蒙昧纪元回归之后，自卡拉那在过往的历史加入暗手之后，一切就无可避免地进入了蒸汽时代，轮船、大炮、蒸汽火车，甚至在某些方面，因为神秘学的助力，远远超过应有的水平。
    阿卡恩联邦更甚，也许是历史改变后诱发的蝴蝶效应，“佛”暗中兴起，屠灭潘神的信仰地，走上了血肉与机械结合的道路，取得了极大的突破。
    就连亚鲁特王国，即便处于沙漠的另一端，但因为处于黑鸦教团的控制之下，虽比不上卡特铎兰帝国，但科技水平一样远高于卡卡斯加。
    当看见叶清旁边的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商人和旅行者们向他打着招呼，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城市，甚至露出激动的神情，只是克制着没有靠近。
    这时候，有一些英俊的骑士骑在五花马上，身穿闪亮的铠甲，铠甲外还披挂着饰有奇怪纹章的金丝战袍，正缓缓靠近。
    所有街上的人民都让出一条道路，并非处于强权下的压迫与恐惧，而是尊敬，发自内心的尊敬与爱戴。
    骑士的数量极多，简直就是一整支军队，但骑士们的领袖却跳下马来，在奥利弗的面前单膝跪下，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向这位天空骑士的到来表示敬意。
    ——因为他是古德尔的守护者，将永远被奉为这里的伟大的领袖之一，他的光荣的、保护这个国家的战绩将永远铭刻于历史之中。
    “赫斯顿大人，欢迎您的回归，希望您的这一次任务一切顺利。”
    骑士队列的领袖仰着头，眼中饱含憧憬，语带崇敬。
    即便天空骑士奥利弗·赫斯顿是古德尔五位统治者、守护者中晋升最晚的，但一样威信不失，何况，曾经的奥利弗·赫斯顿从骑士学徒、正式骑士、大骑士一步步晋升上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其人格魅力无可指摘。
    “感谢你的祝福。”奥利弗同样微笑着回应。
    然后，他表情不变地问：“洛林，是谁通知了你们，我需要外出执行任务。”
    洛林没有半点怀疑地回答道：“科罗弗德大人告知我们，说您出去执行任务，可能需要耗费一两天的时间，如今前线战争暂时平息下来，不用特地去找寻您，昨天清晨的时候，我也看见了您飞翔时的姿态。”
    “好的，我知道了，能借给我一匹，不，两匹马吗？我现在需要回去一趟，如果展开斗气光翼飞行的话，有些太招摇了。”
    奥利弗知道洛林口中的科罗弗德大人是谁，也只有另一位天空骑士弗朗西斯·玛瑞·科罗弗德，才当得起这一尊称，毕竟，洛林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骑士，仅位于天空骑士之下。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看洛林的样子，要么是有什么训练，要么就是有别的任务，他只是借了两匹马，因为还考虑到叶清的存在。
    “这是我的荣幸。”洛林不可能拒绝。
    于是，骑士们给了奥利弗两匹马，一匹由这位天空骑士骑乘，一匹由另外一位他们不认识的陌生人骑乘，但令人奇怪的是，所有的骑士都无法对这个陌生的男人生出恶感，哪怕他藉藉无名，却和一位地位崇高的天空骑士齐头并进，甚至，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骑士们分出一小队列人，让奥利弗和叶清走在这个小队列的最前头，威风堂堂地穿过古德尔的街道。
    其余的大部分骑士，则继续由洛林带领，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行进。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在叶清看来，不过这支由奥利弗和他自己所带领的骑士们仿佛是在逆着时流而行：在黄昏下，通过古德尔这座城市的中心时候，经常能看见只有比这个时代更早之前的人才能看到的房屋、集落，有时还能看见别的骑士带着寥寥无几的随从骑马经过。
    随着天色变得越来越暗，队伍前进的速度也不断加快，最后快得令人惊异，竟像是在飞翔。
    城市的居民们听到骑士们的坐骑从街上疾驰而过的蹄声，便彬彬有礼地目送他们，怀着激动与崇敬，不乏有热情的小姑娘摇曳着婀娜的身姿，向他们招手。
    “真是不可思议。”
    在昏黄而古老的逆流时光之中，叶清眨眨淡绿色的眼眸，轻声感叹。
    “为什么这么说呢？”
    奥利弗骑着一匹白马，就在叶清的旁边，其高大却不笨重、威猛不失轻灵的身姿十分与马背贴合，或许，除了那脸上的大胡子，这就是一位天生的骑士，自童话和故事里走出的骑士。
    他侧头看向叶清，对其刚刚的感叹发出疑问。
    “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遗落于现实的、只属于童话中的国度……”
    这支十几人的队伍前进，渐渐转向另一个方向，在逐渐明亮的月色之中，拐往了一条通往梦幻的小路……

 第二百九十七章 童年时代

    很少有人知道，在我们小时候所见的幻象、所闻的故事中，究竟包含着多少惊奇，因为，当我们在童年时代听到故事、做了梦之后，我们只能在头脑中形成半实半虚的印象，而当我们长大成人，试图回忆那些印象时，却只变得空洞而乏味。
    奥利弗·赫斯顿对童年的回忆也是模糊不清，不对，与其说是他想不起来，倒不如说，他不愿意想起来。
    直至不知因和诞生的“恶灵”，走进了那栋石质建筑里……
    故事便开始讲述了：
    从他自己出生的宅邸里开始——那是一幢爬满常春藤的石建大宅，他之前的一代代先祖都生活在这里，顺带一提，他的爷爷就是一位伟大的天空骑士，甚至，祖上已经出过了几任天空骑士，所以就保有了这座大得难以想象的大宅，也留存有极其深厚的底蕴。
    尽管骑士们恪守着闪亮的骑士精神，也因此让这种闪亮与美好延续至整个卡卡斯加，以至于缔造了一座近似童话中的国度——所有人都能成为骑士，这条通道始终向所有人敞开，不会因为门第之见而恶意关闭。
    但既然有人存在，必然会诞生阶级，自然就有了不公平的存在，那些诞生过天空骑士的家族的底蕴是再无法比拟的，是天然的优势，无法摒弃。
    奥利弗·赫斯顿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族里。
    为此，奥利弗得到了许多的优待，和寻常人享受不到的待遇，但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压力和期待，来自他的那位爷爷，那位目前的天空骑士。
    仅有这么一位天空骑士，如果陨落，必然会导致赫斯顿家族的没落，而天空骑士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却没有带来漫长的寿命，和普通人相当。
    奥利弗的父亲无法担当大任，止步于大骑士，再难更进一步，对于其他的家族已经足够，但对于赫斯顿家族，这还差得远。
    天空骑士和大骑士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如同鸿沟。
    所以，奥利弗·赫斯顿自然承担了他的爷爷的期待。
    也包括整个家族的。
    但奥利弗自己不希望这样，时常有反抗的举动，以至于，在其他人的眼中，这是一个非常叛逆的孩子。
    在一个洒满月光的芬芳夏夜，奥利弗趁着所有人的不注意，偷偷从家里跑出，穿过花园，走下台阶，经过耸立在庭院里的大橡树，踏上那条长长的、白色的道路，走向庄园外的村庄。
    庄园之外的村庄，曾经是赫斯顿家族的附庸，但随着卡卡斯加制度的完善和在古德尔这座城市之后的两座城市拉特尔、迪兰思尔的建立，加之历史上曾发生的魔兽灾乱，村庄里的住民渐渐离开，还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赫斯顿家族没有刻意维护、招收居民的关系，尽管这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属于赫斯顿家族的领地。
    村庄看起来非常老旧，到处都是虫蛀的痕迹，就像开始残缺的月亮。
    这时候的奥利弗还不是骑士，没有获得斗气的力量，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他来到这里，只是想知道，在村里小屋的尖顶之下隐藏的究竟是沉睡、还是死亡。
    街道上的草长得有长矛那么高，路两旁所有屋子的窗户玻璃就像是被打碎了似的，朦胧一片。
    奥利弗好奇地环视周围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块石头，但却没有在此逗留，快速通过这个村庄的建筑，就像被召唤一样径直走向某一个的目标，当然，也许这个目标本就不存在，毕竟就是一时兴起。
    然后，他走过村庄，走上那条通往悬崖的小路，从悬崖上能看见海峡，仿佛走到了大地的尽头——在那里，无论村庄还是世界，忽然全都掉进了无声的、无尽的虚无，空虚，和湛蓝的黑暗，就连破碎的月亮和隐约的群星也无法将它照亮。
    在奥利弗心中，曾经产生的乘桨帆船出海、穿越可怕的黑风暴、去探访那些产生过许多奇妙传说的遥远国度的愿望越发高涨，甚至，一度有了去寻找一名有名的船长带他出海的念头。
    就像故事里提到过的那样：
    冒险者们，在大海的浪花上航行数天后，抵达了海天相接之处的水平线，在这里，桨帆船没有停下，而是轻轻地浮起，直飞向飘浮着绵软的玫瑰色云朵的天空，被仿佛永不黯淡、永不消逝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无远弗届地铺展开来，到处都是陌生的国度和河流，到处都是美丽无匹的城市。
    奥利弗躺在悬崖边地面之上，仰望着天空之中的微小的星辰，不知为何，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天空中放射出梦幻的歌声，在与天际巨大的鸿沟上架起了桥梁，像是萦绕着幻梦的天空越来越近，以至于令他沉淀在来自世界彼方的芳香之中。
    这种种异象，似乎在说明某些令人惊愕事情正悄无声息地在某一个地方发生。
    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滚起来，受到了某只巨手的推动，汹涌的波涛声化作恐怖黑夜里的怪兽的吼叫，使每一个聆听的生灵心灵震颤。
    并且，这动静没有随着时间平息，而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磅礴，仿佛那天空的星辰送去某一处的礼物，化作了引爆一切的炸弹。
    海面上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巨大的海啸，也许，那种恐怖的自然灾害在许多人眼中分外恐怖，轻易可以掠夺海岸沿线的几百万的生命，但比之如今的海面上的景象，是远远不如的。
    因为，来的，是黑风暴！
    一丝一缕黑色的已经几乎化作实质的风吹拂而来，仅仅只缠绵于近海处，不肯接近，可你单单只是这样看着，就好像看到了一大堆毛糁糁的漆黑异样生物，来自最遥远、最荒凉、最人迹罕至的地方，它们不会伤害海洋，却带走了里面的所有生命，仅剩的化作其行走的眷属，带着古老得难以想象的气息。
    它们将吞噬生命，谁都逃不开。
    谁也不知道这黑风暴的边缘会扩散至哪里，更不知道其为何扩散，只是仿佛内里蕴含着无边的怒气。
    它们在生气。
    它在生气。
    黑风暴在生气！
    怒火迈向了那片散发着恶臭的浅滩，毫不迟疑，浅滩上，海中的蛆虫在满是水草的高墙与沉没的街道间狂欢盛宴，尽情享受着陆地上的死尸。
    从始至终，翻滚搅动的海洋里、风暴里，回荡着一种加速拔高的模糊音调，似乎预示着某种无法描述也无法承受的高潮即将降临。
    奥利弗·赫斯顿似乎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一种可以听到的振动隐约地穿透过每一层现实，在现实世界里为某些令人恐惧的时期赋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
    他的梦骤然惊醒……

 第二百九十七章 童年时代

    很少有人知道，在我们小时候所见的幻象、所闻的故事中，究竟包含着多少惊奇，因为，当我们在童年时代听到故事、做了梦之后，我们只能在头脑中形成半实半虚的印象，而当我们长大成人，试图回忆那些印象时，却只变得空洞而乏味。
    奥利弗·赫斯顿对童年的回忆也是模糊不清，不对，与其说是他想不起来，倒不如说，他不愿意想起来。
    直至不知因和诞生的“恶灵”，走进了那栋石质建筑里……
    故事便开始讲述了：
    从他自己出生的宅邸里开始——那是一幢爬满常春藤的石建大宅，他之前的一代代先祖都生活在这里，顺带一提，他的爷爷就是一位伟大的天空骑士，甚至，祖上已经出过了几任天空骑士，所以就保有了这座大得难以想象的大宅，也留存有极其深厚的底蕴。
    尽管骑士们恪守着闪亮的骑士精神，也因此让这种闪亮与美好延续至整个卡卡斯加，以至于缔造了一座近似童话中的国度——所有人都能成为骑士，这条通道始终向所有人敞开，不会因为门第之见而恶意关闭。
    但既然有人存在，必然会诞生阶级，自然就有了不公平的存在，那些诞生过天空骑士的家族的底蕴是再无法比拟的，是天然的优势，无法摒弃。
    奥利弗·赫斯顿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族里。
    为此，奥利弗得到了许多的优待，和寻常人享受不到的待遇，但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压力和期待，来自他的那位爷爷，那位目前的天空骑士。
    仅有这么一位天空骑士，如果陨落，必然会导致赫斯顿家族的没落，而天空骑士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却没有带来漫长的寿命，和普通人相当。
    奥利弗的父亲无法担当大任，止步于大骑士，再难更进一步，对于其他的家族已经足够，但对于赫斯顿家族，这还差得远。
    天空骑士和大骑士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如同鸿沟。
    所以，奥利弗·赫斯顿自然承担了他的爷爷的期待。
    也包括整个家族的。
    但奥利弗自己不希望这样，时常有反抗的举动，以至于，在其他人的眼中，这是一个非常叛逆的孩子。
    在一个洒满月光的芬芳夏夜，奥利弗趁着所有人的不注意，偷偷从家里跑出，穿过花园，走下台阶，经过耸立在庭院里的大橡树，踏上那条长长的、白色的道路，走向庄园外的村庄。
    庄园之外的村庄，曾经是赫斯顿家族的附庸，但随着卡卡斯加制度的完善和在古德尔这座城市之后的两座城市拉特尔、迪兰思尔的建立，加之历史上曾发生的魔兽灾乱，村庄里的住民渐渐离开，还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赫斯顿家族没有刻意维护、招收居民的关系，尽管这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属于赫斯顿家族的领地。
    村庄看起来非常老旧，到处都是虫蛀的痕迹，就像开始残缺的月亮。
    这时候的奥利弗还不是骑士，没有获得斗气的力量，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他来到这里，只是想知道，在村里小屋的尖顶之下隐藏的究竟是沉睡、还是死亡。
    街道上的草长得有长矛那么高，路两旁所有屋子的窗户玻璃就像是被打碎了似的，朦胧一片。
    奥利弗好奇地环视周围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块石头，但却没有在此逗留，快速通过这个村庄的建筑，就像被召唤一样径直走向某一个的目标，当然，也许这个目标本就不存在，毕竟就是一时兴起。
    然后，他走过村庄，走上那条通往悬崖的小路，从悬崖上能看见海峡，仿佛走到了大地的尽头——在那里，无论村庄还是世界，忽然全都掉进了无声的、无尽的虚无，空虚，和湛蓝的黑暗，就连破碎的月亮和隐约的群星也无法将它照亮。
    在奥利弗心中，曾经产生的乘桨帆船出海、穿越可怕的黑风暴、去探访那些产生过许多奇妙传说的遥远国度的愿望越发高涨，甚至，一度有了去寻找一名有名的船长带他出海的念头。
    就像故事里提到过的那样：
    冒险者们，在大海的浪花上航行数天后，抵达了海天相接之处的水平线，在这里，桨帆船没有停下，而是轻轻地浮起，直飞向飘浮着绵软的玫瑰色云朵的天空，被仿佛永不黯淡、永不消逝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无远弗届地铺展开来，到处都是陌生的国度和河流，到处都是美丽无匹的城市。
    奥利弗躺在悬崖边地面之上，仰望着天空之中的微小的星辰，不知为何，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天空中放射出梦幻的歌声，在与天际巨大的鸿沟上架起了桥梁，像是萦绕着幻梦的天空越来越近，以至于令他沉淀在来自世界彼方的芳香之中。
    这种种异象，似乎在说明某些令人惊愕事情正悄无声息地在某一个地方发生。
    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滚起来，受到了某只巨手的推动，汹涌的波涛声化作恐怖黑夜里的怪兽的吼叫，使每一个聆听的生灵心灵震颤。
    并且，这动静没有随着时间平息，而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磅礴，仿佛那天空的星辰送去某一处的礼物，化作了引爆一切的炸弹。
    海面上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巨大的海啸，也许，那种恐怖的自然灾害在许多人眼中分外恐怖，轻易可以掠夺海岸沿线的几百万的生命，但比之如今的海面上的景象，是远远不如的。
    因为，来的，是黑风暴！
    一丝一缕黑色的已经几乎化作实质的风吹拂而来，仅仅只缠绵于近海处，不肯接近，可你单单只是这样看着，就好像看到了一大堆毛糁糁的漆黑异样生物，来自最遥远、最荒凉、最人迹罕至的地方，它们不会伤害海洋，却带走了里面的所有生命，仅剩的化作其行走的眷属，带着古老得难以想象的气息。
    它们将吞噬生命，谁都逃不开。
    谁也不知道这黑风暴的边缘会扩散至哪里，更不知道其为何扩散，只是仿佛内里蕴含着无边的怒气。
    它们在生气。
    它在生气。
    黑风暴在生气！
    怒火迈向了那片散发着恶臭的浅滩，毫不迟疑，浅滩上，海中的蛆虫在满是水草的高墙与沉没的街道间狂欢盛宴，尽情享受着陆地上的死尸。
    从始至终，翻滚搅动的海洋里、风暴里，回荡着一种加速拔高的模糊音调，似乎预示着某种无法描述也无法承受的高潮即将降临。
    奥利弗·赫斯顿似乎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一种可以听到的振动隐约地穿透过每一层现实，在现实世界里为某些令人恐惧的时期赋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
    他的梦骤然惊醒……

 第二百九十八章 正式骑士

    奥利弗·赫斯顿，你拥有坚定的信念和正直的心，我再问你一遍，是否愿意成为一名骑士？
    圣洁的大堂之内灯火辉煌，用洁白光整的石砖铸就，高台之上，燃着千余支大蜡烛，分作八排，最纯洁的香烟、馥郁的香气盘旋圣堂之内，好似海潮的旋涡。
    似乎与天空齐高的天花板，以及石刻之上无数的雕花，和谐、壮丽，宛如一首巨大的交响乐，看不清面容的骑士高举长剑，在狂乱的风雪之中，率领身后的人民前往希望之地，肮脏凶恶的魔兽倒在他的脚下，血液染红了土地。
    装饰着雕花窗栏和露台的窗户里透射出一道道光芒，从大理石喷泉噗噗冒泡的内庭花园中，传来了鲁特琴和风笛羞涩的乐声。
    而尚处于少年时期的奥利弗·赫斯顿，单膝下跪，低着头颅，将要在这神圣的地方成为一名值得尊敬的骑士。
    他的面前，正对着的，是一位看不清面容、甚至难以描述具体的身形的类似祭司一样的人物，脸上戴着黄色的丝制面具，刚刚的问题也正是由他口中说出，庄重，而不失威严。
    是的，我愿意。
    少年时期的奥利弗·赫斯顿的坚定的声音传来。
    苦难未致使他的脸庞染上冷漠，而是更坚定的信念感，不放弃，不松懈。
    那么，开始宣誓。
    类似祭司一样的人物淡淡开口，声音十分遥远，十分飘忽，半虚半实。
    如同风一般……
    对了，不知从何起的风，吹动了自与天空奇高的的天花板上垂吊下的旗带，上面书写有一个又一个名讳。
    在风的吹拂下，奥利弗·赫斯顿头发微微颤动，眼睛也是，细长的眼睫毛如同蝴蝶一样颤动着翅膀，然后，眼神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他抬起头，开口：
    我，奥利弗·赫斯顿！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十分有力量，响彻整个大堂，而随着他的宣誓，那些垂下的旗带轻轻飘动，上面的名字相继亮起。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
    这是我所恪守的，也必不违背！
    不畏不惧，果敢忠义，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敌！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谬！
    ……
    我发誓拼尽全力守护我的国家！
    我发誓永远忠诚我的领主！
    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誓词的时候，旗带上亮起的名字散发出莹莹的白光，并扩散开来，连成一片，同时上升与下落，最后笼罩这整个大堂，幻化成了一个独立的异空间，里面有模糊的人影重重，或骑高头大马，或手持重剑……
    他们在靠近，他们也在远离。
    与此同时，奥利弗·赫斯顿的心脏的跳动猛然剧烈，像是随时可以从胸膛一跃而出，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难受的感觉，正好相反，一股令人舒适的暖流开始在他的身体里流动，一种强大的力量自这种频繁的跃动中喷涌而出。
    来，说出你将要效忠之人。
    类似祭司的人物的声音再度响起，自白光之外传来。
    说出领主之名！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重锤般的爆发给人以压迫感。
    经历过完善的骑士学习的奥利弗，来自一个强大、底蕴深厚的家族的奥利弗·赫斯顿自然知道，那是谁。
    那是所有骑士效忠之人，第一任骑士效忠之人。
    我，奥利弗·赫斯顿，宣誓效忠我的领主，我的主人——卡卡，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当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白光形成的领域之内也相应的有了反应，产生了一阵阵波动，然后，一个黑色的、只看得清体型的人影缓缓走出，浑身漆黑，仿佛吞噬了周身所有的光线，腰间的位置，可以看得出佩了一把长剑。
    被唤作卡卡的黑影走到奥利弗的面前，抬起长剑放至奥利弗的左肩，从其身体内传出一个只能分辨出是男音的沉闷声音，隔着厚厚的墙：
    我，卡卡，接受你的效忠。
    你将成为我最忠实的骑士，用你的勇气、武力和智慧为我服务。
    你将永远爱戴我，不得背叛！
    话音落下，黑影被白光所吞噬，周身的白光也缓缓消退，戴着黄色丝质面具的人重新现出身形。
    这代表，这场仪式落幕了。
    自此，奥利弗摆脱了骑士学徒的身份，成为了一名正式骑士。
    他的心脏，在冥冥之中与某件强大的物品，或者是强大的存在联系在了一起，似乎有锁链牢牢捆缚，但并无濒死感，而是安心，斗气的力量自心脏向外流动。
    用芬芳的雪松和黑檀木装饰的窗口，由外向里，泛着火红色的光辉，燃烧、跃动……
    而当太阳缓缓落下之后，他更是仿佛看到了红白两色的美丽花朵、碧绿的树叶和草坪、洁白的小路、如钻石般闪耀的小溪、蔚蓝的池塘、饰以雕刻的桥梁……曾经的一切，被簇拥在一起，聚拢在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大庄园，然后，被无穷的黑暗瞬间吞噬。
    此时，恐怖的寒凉月光从地平线彼方的遥远之地激荡而起，照亮了化作废墟的遗迹，照亮了芦苇丛生的淤塞河流，也照亮了覆盖在这片土地上的死亡。
    直至彼方的海岸，他的幻梦里，看到了能将大海一览无余的积雪的峰顶，看到了涂着华丽的色彩，扬帆出港、航向遥远的海天相接之地的桨帆船……然后，坠向深洋，不回返。
    时间流逝，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奥利弗成为了天空骑士，加入了古德尔的统治，以及周边所有的村镇、小型聚落，他在主城古德尔与弗朗西斯·玛瑞·科罗弗德等几位天空骑士交替处理政务。
    直至今日，在他的统治下，一切都美满而幸福——不过，在那悬崖之下，海峡里的波浪却嘲弄着一具具已经腐坏的尸体，黎明时分，半荒废的村庄里有人踉跄地走出，掉落悬崖……
    ……
    他的梦骤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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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八章 正式骑士阅读

 第二百九十八章 正式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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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洁的大堂之内灯火辉煌，用洁白光整的石砖铸就，高台之上，燃着千余支大蜡烛，分作八排，最纯洁的香烟、馥郁的香气盘旋圣堂之内，好似海潮的旋涡。
    似乎与天空齐高的天花板，以及石刻之上无数的雕花，和谐、壮丽，宛如一首巨大的交响乐，看不清面容的骑士高举长剑，在狂乱的风雪之中，率领身后的人民前往希望之地，肮脏凶恶的魔兽倒在他的脚下，血液染红了土地。
    装饰着雕花窗栏和露台的窗户里透射出一道道光芒，从大理石喷泉噗噗冒泡的内庭花园中，传来了鲁特琴和风笛羞涩的乐声。
    而尚处于少年时期的奥利弗·赫斯顿，单膝下跪，低着头颅，将要在这神圣的地方成为一名值得尊敬的骑士。
    他的面前，正对着的，是一位看不清面容、甚至难以描述具体的身形的类似祭司一样的人物，脸上戴着黄色的丝制面具，刚刚的问题也正是由他口中说出，庄重，而不失威严。
    是的，我愿意。
    少年时期的奥利弗·赫斯顿的坚定的声音传来。
    苦难未致使他的脸庞染上冷漠，而是更坚定的信念感，不放弃，不松懈。
    那么，开始宣誓。
    类似祭司一样的人物淡淡开口，声音十分遥远，十分飘忽，半虚半实。
    如同风一般……
    对了，不知从何起的风，吹动了自与天空奇高的的天花板上垂吊下的旗带，上面书写有一个又一个名讳。
    在风的吹拂下，奥利弗·赫斯顿头发微微颤动，眼睛也是，细长的眼睫毛如同蝴蝶一样颤动着翅膀，然后，眼神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他抬起头，开口：
    我，奥利弗·赫斯顿！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十分有力量，响彻整个大堂，而随着他的宣誓，那些垂下的旗带轻轻飘动，上面的名字相继亮起。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
    这是我所恪守的，也必不违背！
    不畏不惧，果敢忠义，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敌！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谬！
    ……
    我发誓拼尽全力守护我的国家！
    我发誓永远忠诚我的领主！
    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誓词的时候，旗带上亮起的名字散发出莹莹的白光，并扩散开来，连成一片，同时上升与下落，最后笼罩这整个大堂，幻化成了一个独立的异空间，里面有模糊的人影重重，或骑高头大马，或手持重剑……
    他们在靠近，他们也在远离。
    与此同时，奥利弗·赫斯顿的心脏的跳动猛然剧烈，像是随时可以从胸膛一跃而出，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难受的感觉，正好相反，一股令人舒适的暖流开始在他的身体里流动，一种强大的力量自这种频繁的跃动中喷涌而出。
    来，说出你将要效忠之人。
    类似祭司的人物的声音再度响起，自白光之外传来。
    说出领主之名！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重锤般的爆发给人以压迫感。
    经历过完善的骑士学习的奥利弗，来自一个强大、底蕴深厚的家族的奥利弗·赫斯顿自然知道，那是谁。
    那是所有骑士效忠之人，第一任骑士效忠之人。
    我，奥利弗·赫斯顿，宣誓效忠我的领主，我的主人——卡卡，矢志忠诚，不离左右！
    当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白光形成的领域之内也相应的有了反应，产生了一阵阵波动，然后，一个黑色的、只看得清体型的人影缓缓走出，浑身漆黑，仿佛吞噬了周身所有的光线，腰间的位置，可以看得出佩了一把长剑。
    被唤作卡卡的黑影走到奥利弗的面前，抬起长剑放至奥利弗的左肩，从其身体内传出一个只能分辨出是男音的沉闷声音，隔着厚厚的墙：
    我，卡卡，接受你的效忠。
    你将成为我最忠实的骑士，用你的勇气、武力和智慧为我服务。
    你将永远爱戴我，不得背叛！
    话音落下，黑影被白光所吞噬，周身的白光也缓缓消退，戴着黄色丝质面具的人重新现出身形。
    这代表，这场仪式落幕了。
    自此，奥利弗摆脱了骑士学徒的身份，成为了一名正式骑士。
    他的心脏，在冥冥之中与某件强大的物品，或者是强大的存在联系在了一起，似乎有锁链牢牢捆缚，但并无濒死感，而是安心，斗气的力量自心脏向外流动。
    用芬芳的雪松和黑檀木装饰的窗口，由外向里，泛着火红色的光辉，燃烧、跃动……
    而当太阳缓缓落下之后，他更是仿佛看到了红白两色的美丽花朵、碧绿的树叶和草坪、洁白的小路、如钻石般闪耀的小溪、蔚蓝的池塘、饰以雕刻的桥梁……曾经的一切，被簇拥在一起，聚拢在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大庄园，然后，被无穷的黑暗瞬间吞噬。
    此时，恐怖的寒凉月光从地平线彼方的遥远之地激荡而起，照亮了化作废墟的遗迹，照亮了芦苇丛生的淤塞河流，也照亮了覆盖在这片土地上的死亡。
    直至彼方的海岸，他的幻梦里，看到了能将大海一览无余的积雪的峰顶，看到了涂着华丽的色彩，扬帆出港、航向遥远的海天相接之地的桨帆船……然后，坠向深洋，不回返。
    时间流逝，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奥利弗成为了天空骑士，加入了古德尔的统治，以及周边所有的村镇、小型聚落，他在主城古德尔与弗朗西斯·玛瑞·科罗弗德等几位天空骑士交替处理政务。
    直至今日，在他的统治下，一切都美满而幸福——不过，在那悬崖之下，海峡里的波浪却嘲弄着一具具已经腐坏的尸体，黎明时分，半荒废的村庄里有人踉跄地走出，掉落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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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八章 正式骑士阅读

 第二百九十九章 历史的卡卡大人

    好熟悉的梦，这次做梦居然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了，好久都没有这样了，而且，还是一连两个……大概是那恶灵留下的后遗症。
    天蒙蒙亮，奥利弗从床上醒来，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睡眼惺忪的样子，而是只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立马清醒，之后又揉揉额头，感受到微微的疼痛，轻声自语。
    不过，做梦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尤其是对卡卡·达克斯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居然，会这么相似的吗？
    他眼神流露出讶异，以及一丝丝的难以置信，和潜藏在其下的、看不清、猜不透的涌动的暗流情绪。
    光从身形来判断，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达克斯就是卡卡大人。
    他口中的卡卡大人，自然是自己在举行晋升正式骑士的仪式时所宣布效忠的对象，也是整个古德尔、乃至于卡卡斯加王国的几乎所有骑士所选择的效忠对象、领主、主人，当然，不排除有极少部分骑士选择了其他人作为主人。
    其实，这和骑士的力量源泉有关。
    不论是奥利弗·赫斯顿曾经的家族底蕴，还是他如今的天空骑士的身份，都让他有资格知道很多事情，不过，他还太年轻，资历太浅，所以一部分特别核心的机密不会透露给他，但也足够了解很多了。
    骑士的力量源泉，并非源自于自我的修炼，而是来源于一件名为骑士之心的超凡物品，自蒙昧纪元的时候就一直传承了下来，按现在阿卡恩联邦那边的分级，恐怕完全可以评为伟大存在级，甚至在一些方面犹有胜之。
    每一位骑士只要与骑士之心产生联系，就可以获得斗气的力量，并不断提升，而一颗骑士之心所能维系的最大力量即是天空骑士的阶层。
    但是，骑士之心也是有一定的上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地诞生天空骑士，目前的最大数量是十三位，经过三座城市共同商定以后，允许古德尔拥有五位天空骑士，其余两座城市各自有四位天空骑士。
    而想要成为骑士，与骑士之心链接上，这里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必须有一位效忠的领主和主人，不然，骑士为谁守护、为谁忠诚、为谁牺牲？
    若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主和主人，自己就会变成了自己的主人，变成了国家的主人，这样，也就失去了骑士的意义。
    但，如果卡卡斯加王国的骑士选择将一个现实的人奉作主人，那即便这个人本身品行端正，但在时间的累积之下，势必只会导致一个结果——腐败和堕落。
    骑士需要恪守骑士精神，不然会逐渐失去力量，可骑士的主人却并不需要，而骑士在宣誓的情况之下无法背叛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意味着主人可以要求自己的骑士做很多事情，哪怕是压迫，哪怕掀起残酷的屠戮战争。
    无法拒绝。
    骑士精神，其实就是漫长时间里摸索出的应对骑士之心的八条守则：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遵守这八条守则，可以最大发挥出骑士的力量。
    而这其中，尤以第八条守则灵性最为重要，关于这一条，各人的理解不同，但大致可以理解为精神和美德，领会神的旨意，爱神、信神、敬神。
    当然，骑士没有神明，对死亡之神的信仰并不算在骑士之心的誓约里面，所以，大多时候，灵性常常能浅显地外化成为一种对领主的忠诚。
    也因此，忠诚成了束缚骑士的一道枷锁，若真的让凡人掌控了这道枷锁，必然会因私心和贪婪带来灾难。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所有骑士的宣誓对象全部换成了那位只存于历史和神话之中、受到所有人敬仰的卡卡大人，包括如今的王国的名称，也是因卡卡这名人物而起的。
    也正是因此，卡卡斯加王国里出了不少叫卡卡的人，就是因为希望从名字上靠近那位大人物，有一个好的寓意，所以听到达克斯自称卡卡·达克斯的时候，奥利弗并不感到惊讶。
    没谁知道那位神话和历史中的卡卡的姓氏，只知道叫作卡卡。
    其实，不是没有人想过以别的已经死去的人物作为骑士的效忠对象，比如一些已经死去的天空骑士，这样一来，即便家族没落，也能一次凝聚起强大的力量，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也不知道为何，除非是还活着的人物，像是已经死去、只存于历史上的人物，只有那一位卡卡可以成为骑士领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国家是由骑士守卫的，但骑士们效忠的是卡卡，骑士必须守护领主的土地，本身隶属于领主管辖，所以，卡卡斯加自然可以说是属于卡卡的领地。
    奥利弗从床上爬起，打开窗户，让温暖的金色晨曦照耀进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达克斯不可能是卡卡大人……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尽管那强烈的既视感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但……卡卡斯加不需要一个实际上的、不知深浅的领主，唯有恪守骑士精神的骑士才能守护好这里。
    大概只是我弄错了，亦或者，有别的原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先是阿卡恩联邦的恶灵，然后，我晕了过去，这么及时的，达克斯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能不让人怀疑……即便隐瞒得好，但阿卡恩联邦未必不会探查到一些消息，并以此作为手段的话……
    旋即，奥利弗又摇摇头。
    不好说，没什么证据，而且，我没有在达克斯的身上感受到恶意……不过，我只擅长攻击和防御，在这方面并不在行，还是要找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帮忙。
    斗气十分全能，因为其中正的属性，对于一些邪恶气息以及恶意、杀气之类的感知尤为敏锐，但这不是奥利弗擅长的方面，所以还是需要别的天空骑士的帮助，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就是很好的人选。
    他抬起头，微眯起要全部显露出身姿的太阳，喃喃：
    而且，我还要找弗朗西斯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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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九章 历史的卡卡大人阅读

 第二百九十九章 历史的卡卡大人

    好熟悉的梦，这次做梦居然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了，好久都没有这样了，而且，还是一连两个……大概是那恶灵留下的后遗症。
    天蒙蒙亮，奥利弗从床上醒来，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睡眼惺忪的样子，而是只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立马清醒，之后又揉揉额头，感受到微微的疼痛，轻声自语。
    不过，做梦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尤其是对卡卡·达克斯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居然，会这么相似的吗？
    他眼神流露出讶异，以及一丝丝的难以置信，和潜藏在其下的、看不清、猜不透的涌动的暗流情绪。
    光从身形来判断，恐怕，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达克斯就是卡卡大人。
    他口中的卡卡大人，自然是自己在举行晋升正式骑士的仪式时所宣布效忠的对象，也是整个古德尔、乃至于卡卡斯加王国的几乎所有骑士所选择的效忠对象、领主、主人，当然，不排除有极少部分骑士选择了其他人作为主人。
    其实，这和骑士的力量源泉有关。
    不论是奥利弗·赫斯顿曾经的家族底蕴，还是他如今的天空骑士的身份，都让他有资格知道很多事情，不过，他还太年轻，资历太浅，所以一部分特别核心的机密不会透露给他，但也足够了解很多了。
    骑士的力量源泉，并非源自于自我的修炼，而是来源于一件名为骑士之心的超凡物品，自蒙昧纪元的时候就一直传承了下来，按现在阿卡恩联邦那边的分级，恐怕完全可以评为伟大存在级，甚至在一些方面犹有胜之。
    每一位骑士只要与骑士之心产生联系，就可以获得斗气的力量，并不断提升，而一颗骑士之心所能维系的最大力量即是天空骑士的阶层。
    但是，骑士之心也是有一定的上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地诞生天空骑士，目前的最大数量是十三位，经过三座城市共同商定以后，允许古德尔拥有五位天空骑士，其余两座城市各自有四位天空骑士。
    而想要成为骑士，与骑士之心链接上，这里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必须有一位效忠的领主和主人，不然，骑士为谁守护、为谁忠诚、为谁牺牲？
    若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主和主人，自己就会变成了自己的主人，变成了国家的主人，这样，也就失去了骑士的意义。
    但，如果卡卡斯加王国的骑士选择将一个现实的人奉作主人，那即便这个人本身品行端正，但在时间的累积之下，势必只会导致一个结果——腐败和堕落。
    骑士需要恪守骑士精神，不然会逐渐失去力量，可骑士的主人却并不需要，而骑士在宣誓的情况之下无法背叛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意味着主人可以要求自己的骑士做很多事情，哪怕是压迫，哪怕掀起残酷的屠戮战争。
    无法拒绝。
    骑士精神，其实就是漫长时间里摸索出的应对骑士之心的八条守则：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遵守这八条守则，可以最大发挥出骑士的力量。
    而这其中，尤以第八条守则灵性最为重要，关于这一条，各人的理解不同，但大致可以理解为精神和美德，领会神的旨意，爱神、信神、敬神。
    当然，骑士没有神明，对死亡之神的信仰并不算在骑士之心的誓约里面，所以，大多时候，灵性常常能浅显地外化成为一种对领主的忠诚。
    也因此，忠诚成了束缚骑士的一道枷锁，若真的让凡人掌控了这道枷锁，必然会因私心和贪婪带来灾难。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所有骑士的宣誓对象全部换成了那位只存于历史和神话之中、受到所有人敬仰的卡卡大人，包括如今的王国的名称，也是因卡卡这名人物而起的。
    也正是因此，卡卡斯加王国里出了不少叫卡卡的人，就是因为希望从名字上靠近那位大人物，有一个好的寓意，所以听到达克斯自称卡卡·达克斯的时候，奥利弗并不感到惊讶。
    没谁知道那位神话和历史中的卡卡的姓氏，只知道叫作卡卡。
    其实，不是没有人想过以别的已经死去的人物作为骑士的效忠对象，比如一些已经死去的天空骑士，这样一来，即便家族没落，也能一次凝聚起强大的力量，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也不知道为何，除非是还活着的人物，像是已经死去、只存于历史上的人物，只有那一位卡卡可以成为骑士领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国家是由骑士守卫的，但骑士们效忠的是卡卡，骑士必须守护领主的土地，本身隶属于领主管辖，所以，卡卡斯加自然可以说是属于卡卡的领地。
    奥利弗从床上爬起，打开窗户，让温暖的金色晨曦照耀进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达克斯不可能是卡卡大人……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尽管那强烈的既视感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但……卡卡斯加不需要一个实际上的、不知深浅的领主，唯有恪守骑士精神的骑士才能守护好这里。
    大概只是我弄错了，亦或者，有别的原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先是阿卡恩联邦的恶灵，然后，我晕了过去，这么及时的，达克斯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能不让人怀疑……即便隐瞒得好，但阿卡恩联邦未必不会探查到一些消息，并以此作为手段的话……
    旋即，奥利弗又摇摇头。
    不好说，没什么证据，而且，我没有在达克斯的身上感受到恶意……不过，我只擅长攻击和防御，在这方面并不在行，还是要找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帮忙。
    斗气十分全能，因为其中正的属性，对于一些邪恶气息以及恶意、杀气之类的感知尤为敏锐，但这不是奥利弗擅长的方面，所以还是需要别的天空骑士的帮助，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就是很好的人选。
    他抬起头，微眯起要全部显露出身姿的太阳，喃喃：
    而且，我还要找弗朗西斯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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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九章 历史的卡卡大人阅读

 第三百章 中心圣堂

    奥利弗已经不住在原本长大的庄园里了，哪里已经被毁灭，他也无心去修缮，转而只在古德尔的远郊区建了一栋房子，自带一个小花园，比较偏僻，不远处一条不算宽的河流蜿蜒而过。
    客人卡卡·达克斯也一并安置在这，他准备先去找弗朗西斯一趟，问清楚一些事情，然后再把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带来，和达克斯见个面。
    虽然这里偏僻，因为奥利弗的身份，在这里的不远处，就隔着几步路，还是建了一个小型的训练场，供这位天空骑士平日里的训练。
    而此时，这个向来独属于奥利弗的训练场竟然有几名骑士在训练，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他们的工作还负责监视达克斯，起码要知道这个陌生人的动向。
    奥利弗和达克斯简单交代了几句，留下了早餐。
    对此，达克斯并无任何反对，反而始终十分惬意，嘴角挂着隐隐的笑意，即便是在如此陌生的境地之下依旧泰然处之。
    不知为何，奥利弗却为此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达克斯十分配合，但是，按理说，即便达克斯反抗，以奥利弗的能力也能让他安静下来听从命令。
    也许，是他打心底里不想强迫这个神秘男人。
    这是出于什么想法，他也不清楚。
    至于达克斯，他只是就这么看着奥利弗离开，然后优雅地完成了自己的早餐大业，擦擦嘴唇。
    在椅子上做了一会儿之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天气这么好，要不在附近散散步……
    达克斯，哦，不，是叶清，如此想着，任由思绪飘散飞远。
    之所以乖乖留在这里，一来呢，是他想要和奥利弗这位天空骑士打好关系，毕竟这是卡卡斯加王国的顶层阶级的人士，建立良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并且，据他推测，若是神奇手杖的现实态最有可能在哪的话，必然是古德尔无疑，毕竟，这是卡卡斯加最古老的城市，而且，又处于与阿卡恩联邦作战的第一线，自然会把这一战略武器放在这里。
    这样想来的话，或许另外几个浮现的坐标，正好对应着古德尔的其余四位天空骑士。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和奥利弗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发现，不止和这位天空骑士有，和那些路上相遇的骑士都存在，但相比较起来，还是与奥利弗的联系最为强盛。
    这让叶清意识到，或许，不止是奥利弗一个人，自己和骑士这整个团体都存在着某种关系。
    这种联系仿佛有着自我的意识和生命力，像是被历史尘封已久，直到他的脚步踏足了卡卡斯加这个王国的领土，才一点点被唤醒，仍需要时间的酝酿，一直发酵、膨化。
    他愈发好奇，这最终会导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隐隐感觉得到，这似乎没什么坏处，反而，最终会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留了下来。
    不过，虽然这种联系仍然需要一段时间，或者说，一个必要的机会，才会最终成熟起来。
    但若是可以尤他亲手催化，也未尝不是一件妙事。
    想到这，叶清转头向窗外看了看，瞥到了训练场上此时正发洒汗水、锻炼体魄的几个骑士，都是昨天晚上跟回来的，在金色暖阳的照耀之下，有淡淡的白光在流转。
    他们都是正式骑士。
    也只有正式骑士才能使用斗气。
    可以去看看，观察一下，不仅仅是斗气的使用和流转，还有，那种联系在低级骑士身上显现的作用……
    ……
    而此时的另一边，奥利弗已经离开这处远郊区，转而进入了古德尔这座雄伟的城市里，在城市中心处，有一座面积巨大的骑士圣堂，大多数骑士都是在这里接受晋升仪式，包括一些基础的训练，也在中心圣堂旁的大型训练场举行。
    可以说，这里是古德尔最神圣的地方，其建筑外观也不负盛名。
    当然，骑士圣堂并不止这么一座，古德尔还有另外四座分堂，负责骑士学徒的教导，各自由一位大骑士镇守。
    同时，中心圣堂也是古德尔的决策中心，一般来说，如果天空骑士不待在各自的家族里，都能在中心圣堂找到他们。
    天空骑士一般不会是孤家寡人，从普通人成为骑士，每一步的提升不仅仅只需要本人的努力，外力的各种资源的辅助也是必不可少的，这其中，实力越高，对各种珍惜资源的消耗也迅速提升，非大家族无法负担，尤其是天空骑士的名额有限，进一步把控了上升的道路。
    更别说每一次晋升的艰辛，先驱者的指导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就拉开了差距，形成了阶层。
    但这个国家终究是由骑士所把控的，不得不说，因为力量源泉的限制，至少，他们大部分都说得上是一群正直、品性端正之人，所以，会维护基本的公平。
    因此，在卡卡斯加里，每一个孩子，哪怕只是贫民，没有任何钱财，在十三岁、十六岁的时候也可以各进行一次考核，考核通过即可成为骑士学徒，成为骑士学徒之后，其训练成本由国家负担。
    若是成为了正式骑士，自然是飞黄腾达，当然，这之后的资源消耗，最多有优待，其余的完全要用功勋换取。
    尤其是如今的战争时期，不少人因此飞速崛起。
    奥利弗·赫斯顿相比起来比较特殊，所谓的家族底蕴在黑风暴的余波之中毁于一旦，幸而他的爷爷与天空骑士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是至交好友，加上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本身并无子嗣，因此对他多有宠爱与培养，不顾背后家族的反对，让奥利弗占据了空出的天空骑士的位置。
    当然，这其中，奥利弗本身天赋惊人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仰望这那座高大、似乎并非由普通人的人力可以建成的中心圣堂，也就是大门高度正常，不然，恍惚间会以为这是巨人的建筑。
    奥利弗没有去玛瑞家族，也没有去科罗弗斯家族，因为他知道，弗朗西斯就在这里，说不定，也正在等他。
    他吐出一口气，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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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章 中心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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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卡卡·达克斯也一并安置在这，他准备先去找弗朗西斯一趟，问清楚一些事情，然后再把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带来，和达克斯见个面。
    虽然这里偏僻，因为奥利弗的身份，在这里的不远处，就隔着几步路，还是建了一个小型的训练场，供这位天空骑士平日里的训练。
    而此时，这个向来独属于奥利弗的训练场竟然有几名骑士在训练，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他们的工作还负责监视达克斯，起码要知道这个陌生人的动向。
    奥利弗和达克斯简单交代了几句，留下了早餐。
    对此，达克斯并无任何反对，反而始终十分惬意，嘴角挂着隐隐的笑意，即便是在如此陌生的境地之下依旧泰然处之。
    不知为何，奥利弗却为此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因为达克斯十分配合，但是，按理说，即便达克斯反抗，以奥利弗的能力也能让他安静下来听从命令。
    也许，是他打心底里不想强迫这个神秘男人。
    这是出于什么想法，他也不清楚。
    至于达克斯，他只是就这么看着奥利弗离开，然后优雅地完成了自己的早餐大业，擦擦嘴唇。
    在椅子上做了一会儿之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天气这么好，要不在附近散散步……
    达克斯，哦，不，是叶清，如此想着，任由思绪飘散飞远。
    之所以乖乖留在这里，一来呢，是他想要和奥利弗这位天空骑士打好关系，毕竟这是卡卡斯加王国的顶层阶级的人士，建立良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并且，据他推测，若是神奇手杖的现实态最有可能在哪的话，必然是古德尔无疑，毕竟，这是卡卡斯加最古老的城市，而且，又处于与阿卡恩联邦作战的第一线，自然会把这一战略武器放在这里。
    这样想来的话，或许另外几个浮现的坐标，正好对应着古德尔的其余四位天空骑士。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和奥利弗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发现，不止和这位天空骑士有，和那些路上相遇的骑士都存在，但相比较起来，还是与奥利弗的联系最为强盛。
    这让叶清意识到，或许，不止是奥利弗一个人，自己和骑士这整个团体都存在着某种关系。
    这种联系仿佛有着自我的意识和生命力，像是被历史尘封已久，直到他的脚步踏足了卡卡斯加这个王国的领土，才一点点被唤醒，仍需要时间的酝酿，一直发酵、膨化。
    他愈发好奇，这最终会导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隐隐感觉得到，这似乎没什么坏处，反而，最终会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留了下来。
    不过，虽然这种联系仍然需要一段时间，或者说，一个必要的机会，才会最终成熟起来。
    但若是可以尤他亲手催化，也未尝不是一件妙事。
    想到这，叶清转头向窗外看了看，瞥到了训练场上此时正发洒汗水、锻炼体魄的几个骑士，都是昨天晚上跟回来的，在金色暖阳的照耀之下，有淡淡的白光在流转。
    他们都是正式骑士。
    也只有正式骑士才能使用斗气。
    可以去看看，观察一下，不仅仅是斗气的使用和流转，还有，那种联系在低级骑士身上显现的作用……
    ……
    而此时的另一边，奥利弗已经离开这处远郊区，转而进入了古德尔这座雄伟的城市里，在城市中心处，有一座面积巨大的骑士圣堂，大多数骑士都是在这里接受晋升仪式，包括一些基础的训练，也在中心圣堂旁的大型训练场举行。
    可以说，这里是古德尔最神圣的地方，其建筑外观也不负盛名。
    当然，骑士圣堂并不止这么一座，古德尔还有另外四座分堂，负责骑士学徒的教导，各自由一位大骑士镇守。
    同时，中心圣堂也是古德尔的决策中心，一般来说，如果天空骑士不待在各自的家族里，都能在中心圣堂找到他们。
    天空骑士一般不会是孤家寡人，从普通人成为骑士，每一步的提升不仅仅只需要本人的努力，外力的各种资源的辅助也是必不可少的，这其中，实力越高，对各种珍惜资源的消耗也迅速提升，非大家族无法负担，尤其是天空骑士的名额有限，进一步把控了上升的道路。
    更别说每一次晋升的艰辛，先驱者的指导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就拉开了差距，形成了阶层。
    但这个国家终究是由骑士所把控的，不得不说，因为力量源泉的限制，至少，他们大部分都说得上是一群正直、品性端正之人，所以，会维护基本的公平。
    因此，在卡卡斯加里，每一个孩子，哪怕只是贫民，没有任何钱财，在十三岁、十六岁的时候也可以各进行一次考核，考核通过即可成为骑士学徒，成为骑士学徒之后，其训练成本由国家负担。
    若是成为了正式骑士，自然是飞黄腾达，当然，这之后的资源消耗，最多有优待，其余的完全要用功勋换取。
    尤其是如今的战争时期，不少人因此飞速崛起。
    奥利弗·赫斯顿相比起来比较特殊，所谓的家族底蕴在黑风暴的余波之中毁于一旦，幸而他的爷爷与天空骑士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是至交好友，加上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本身并无子嗣，因此对他多有宠爱与培养，不顾背后家族的反对，让奥利弗占据了空出的天空骑士的位置。
    当然，这其中，奥利弗本身天赋惊人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仰望这那座高大、似乎并非由普通人的人力可以建成的中心圣堂，也就是大门高度正常，不然，恍惚间会以为这是巨人的建筑。
    奥利弗没有去玛瑞家族，也没有去科罗弗斯家族，因为他知道，弗朗西斯就在这里，说不定，也正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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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章 中心圣堂阅读

 第三百零一章 一位父亲的错

    “奥利弗，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在中心圣堂的最顶层，也是平日里五位天空骑士的议事处，白云漂浮在窗口之下，金色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
    里面，此时正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双眼湛蓝，射出亮晶晶的光芒，蓄起两撇胡子，修的特别精致，宛如另外的一对眉毛，一张国字脸，十分中正大气。
    那是另一位天空骑士，也是奥利弗此趟要找的人——弗朗西斯·玛瑞·科罗弗德。
    “那你说说，我找你干什么？”奥利弗叹了一口气，眼神十分复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里一共有五张座椅，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天空骑士，而属于他的那张雕刻有一把剑和一张盾交叉，周身环绕着花羽。
    这个标志所对应的就是他的称号——“破灭敌人的剑，守护国家的盾”。
    又如弗朗西斯的座椅，是一对张开、即将翱翔天际的翅膀，火焰的花纹在座椅上跃动，这象征着弗朗西斯的称号——“极速骑士，焚毁一切的火焰”。
    弗朗西斯拥有最快的速度，同时，他的斗气如同火焰一样，可以将一切物质的东西尽数焚毁，十分难缠。
    “从你回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以你的地位，很轻易就能打听到，是因为我的关系，城中所有的骑士对东线海岸那个小渔村的异常视而不见。”弗朗西斯没有正面回答奥利弗的问题，而只是自顾自地陈述着。
    他的表情十分淡然，像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但隐隐地，又可以看出，几分挣扎，几分痛苦。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此刻看见奥利弗前来找他，又多了几分释然。
    “所以，真的是你做的，你和阿卡恩联邦的敌人联合起来了。”奥利弗的声音逐渐低沉，然后骤然变得严厉，“你这是背叛！”
    原本这只是一个猜测，毕竟，从一开始他进入轮船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包括那些针对他的斗气的东西，虽然，也只是增添了打破斗气护罩的一丝丝可能性，毕竟，他可是“盾”。
    到后来，他从那些“恶灵”的手段中清醒过来，攻破了轮船内部的防御，终于见到幕后的主使——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眼中满是绝望，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念头，根本没想着要反抗，另外一个似乎是这艘船的长官，即便一切的手段都被破灭，但依旧云淡风轻，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位天空骑士来到他的面前。
    当然，即便这两人有再多反抗手段，也不会是奥利弗的对手，也不可能活下来，不过，临死前，轮船长官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他格外在意。
    这之后，在他彻底破灭两人的生命之后，那“恶灵”进入灰石建筑的后遗症又一次爆发，让他对杀死那两人之后的记忆模糊不清，不久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直到再次醒来与达克斯相遇。
    总之，古德尔中的侦查力量不应该反应这么慢，像是被人刻意拖延，以及，那个长官似乎早就知道一位天空骑士会来，甚至，早就知道来的会是奥利弗·赫斯顿，毕竟，每一位天空骑士的斗气性质不同，针对的物质很难找出来。
    这一切，让奥利弗不得不怀疑到弗朗西斯的头上，尤其是刚离开的时候，他刻意的提醒，不让奥利弗毁掉那艘轮船，而是必须走进去，说不合理，其实也不合理。
    而现在，弗朗西斯虽然没有直言，但从他说的话，以及那些细微的表情，基本可以确认了。
    “我没有背叛。”弗朗西斯勾唇，有些勉强地笑笑，十分无力的样子，一点不与强大的天空骑士的形象吻合。
    “那究竟是为什么？”奥利弗皱眉，问道。
    “你知道吗，我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弗朗西斯的视线不再看向眼前的奥利弗，而是微微仰望天花板，并且，也不再聚焦。
    奥利弗没有说话，保持沉默，他听说过这件事，就发生在两个月前的与阿卡恩联邦的战争中，为此，弗朗西斯曾一度陷入颓废之中，许久之后才恢复原本模样，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宠爱的孩子。
    不过，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你成为天空骑士已经几个月了？”弗朗西斯又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奥利弗想了想，回答说：“大概七个月了。”
    “七个月了……”
    弗朗西斯长叹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带着几丝缅怀之意。
    “你可知道，当初，被认为最有可能晋升为天空骑士的大骑士是谁？”
    “当然知道，是……”奥利弗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当初，被认为最有可能晋升为天空骑士，继承奥利弗爷爷的位置的大骑士的人选，正是弗朗西斯的唯一的儿子。
    “所以，你是在怪我吗？”奥利弗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这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是啊，我如何不能怪你啊……”弗朗西斯低下头，肩膀一下子就塌下来，以手捂面，但仍旧遮掩不住那种悲伤，“明明，我的儿子将会成为第五位天空骑士，这样，他就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也不会，也不会……”
    他的声音在颤抖，像是用尽力气说出最后的几个字：“死在战场上。”
    奥利弗看着此刻陷入悲伤的弗朗西斯，没有说话，尽管心内有着同情，但却不会因此而后悔，甚至怪罪自己。
    天空骑士的位置数量是固定的，这并非人力所改，而是“骑士之心”的上限，只有十三个，而按照约定，古德尔将允许有五位天空骑士的席位存在。
    所以，即便天才有许多位，但自奥利弗的爷爷陨落以后，注定只会允许有一位天空骑士晋升。
    只是奥利弗先一步晋升了而已，这个位置，本就是先到先得，也并非归属于他弗朗西斯的儿子，所有人都有权利争取，何来什么有错一说。
    现在，弗朗西斯不过是把失去儿子的痛苦转化为了怨愤，转稼到了奥利弗的身上，恨他为什么要抢占这一位置，但其实，或许他自己也明白，即便奥利弗没有晋升为天空骑士，他的儿子也不一定可以在战死沙场之前成为天空骑士。
    奥利弗知晓了原由之后，内心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原先他以为是有骑士背叛，但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位父亲的冲动之举。
    所以，他已经选择原谅了弗朗西斯。
    但，他选择原谅，不代表就可以因此忽略弗朗西斯的罪行，即便并非他所愿，但他的行为，还是间接地害死了一整个渔村的生命，这是无法辩驳的，必须受到惩罚。
    “我原谅你了，但你犯下的错，需要你自己来承担。”
    奥利弗轻声说，然后，抬头看向入口处的方向，那里正站着一个身影。
    “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这件事就由您来判决……”
    第三百零一章 一位父亲的错

 第三百零一章 一位父亲的错

    “奥利弗，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在中心圣堂的最顶层，也是平日里五位天空骑士的议事处，白云漂浮在窗口之下，金色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
    里面，此时正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双眼湛蓝，射出亮晶晶的光芒，蓄起两撇胡子，修的特别精致，宛如另外的一对眉毛，一张国字脸，十分中正大气。
    那是另一位天空骑士，也是奥利弗此趟要找的人——弗朗西斯·玛瑞·科罗弗德。
    “那你说说，我找你干什么？”奥利弗叹了一口气，眼神十分复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里一共有五张座椅，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天空骑士，而属于他的那张雕刻有一把剑和一张盾交叉，周身环绕着花羽。
    这个标志所对应的就是他的称号——“破灭敌人的剑，守护国家的盾”。
    又如弗朗西斯的座椅，是一对张开、即将翱翔天际的翅膀，火焰的花纹在座椅上跃动，这象征着弗朗西斯的称号——“极速骑士，焚毁一切的火焰”。
    弗朗西斯拥有最快的速度，同时，他的斗气如同火焰一样，可以将一切物质的东西尽数焚毁，十分难缠。
    “从你回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以你的地位，很轻易就能打听到，是因为我的关系，城中所有的骑士对东线海岸那个小渔村的异常视而不见。”弗朗西斯没有正面回答奥利弗的问题，而只是自顾自地陈述着。
    他的表情十分淡然，像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但隐隐地，又可以看出，几分挣扎，几分痛苦。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此刻看见奥利弗前来找他，又多了几分释然。
    “所以，真的是你做的，你和阿卡恩联邦的敌人联合起来了。”奥利弗的声音逐渐低沉，然后骤然变得严厉，“你这是背叛！”
    原本这只是一个猜测，毕竟，从一开始他进入轮船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包括那些针对他的斗气的东西，虽然，也只是增添了打破斗气护罩的一丝丝可能性，毕竟，他可是“盾”。
    到后来，他从那些“恶灵”的手段中清醒过来，攻破了轮船内部的防御，终于见到幕后的主使——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眼中满是绝望，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念头，根本没想着要反抗，另外一个似乎是这艘船的长官，即便一切的手段都被破灭，但依旧云淡风轻，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位天空骑士来到他的面前。
    当然，即便这两人有再多反抗手段，也不会是奥利弗的对手，也不可能活下来，不过，临死前，轮船长官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他格外在意。
    这之后，在他彻底破灭两人的生命之后，那“恶灵”进入灰石建筑的后遗症又一次爆发，让他对杀死那两人之后的记忆模糊不清，不久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直到再次醒来与达克斯相遇。
    总之，古德尔中的侦查力量不应该反应这么慢，像是被人刻意拖延，以及，那个长官似乎早就知道一位天空骑士会来，甚至，早就知道来的会是奥利弗·赫斯顿，毕竟，每一位天空骑士的斗气性质不同，针对的物质很难找出来。
    这一切，让奥利弗不得不怀疑到弗朗西斯的头上，尤其是刚离开的时候，他刻意的提醒，不让奥利弗毁掉那艘轮船，而是必须走进去，说不合理，其实也不合理。
    而现在，弗朗西斯虽然没有直言，但从他说的话，以及那些细微的表情，基本可以确认了。
    “我没有背叛。”弗朗西斯勾唇，有些勉强地笑笑，十分无力的样子，一点不与强大的天空骑士的形象吻合。
    “那究竟是为什么？”奥利弗皱眉，问道。
    “你知道吗，我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弗朗西斯的视线不再看向眼前的奥利弗，而是微微仰望天花板，并且，也不再聚焦。
    奥利弗没有说话，保持沉默，他听说过这件事，就发生在两个月前的与阿卡恩联邦的战争中，为此，弗朗西斯曾一度陷入颓废之中，许久之后才恢复原本模样，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宠爱的孩子。
    不过，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你成为天空骑士已经几个月了？”弗朗西斯又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奥利弗想了想，回答说：“大概七个月了。”
    “七个月了……”
    弗朗西斯长叹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带着几丝缅怀之意。
    “你可知道，当初，被认为最有可能晋升为天空骑士的大骑士是谁？”
    “当然知道，是……”奥利弗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当初，被认为最有可能晋升为天空骑士，继承奥利弗爷爷的位置的大骑士的人选，正是弗朗西斯的唯一的儿子。
    “所以，你是在怪我吗？”奥利弗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这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是啊，我如何不能怪你啊……”弗朗西斯低下头，肩膀一下子就塌下来，以手捂面，但仍旧遮掩不住那种悲伤，“明明，我的儿子将会成为第五位天空骑士，这样，他就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也不会，也不会……”
    他的声音在颤抖，像是用尽力气说出最后的几个字：“死在战场上。”
    奥利弗看着此刻陷入悲伤的弗朗西斯，没有说话，尽管心内有着同情，但却不会因此而后悔，甚至怪罪自己。
    天空骑士的位置数量是固定的，这并非人力所改，而是“骑士之心”的上限，只有十三个，而按照约定，古德尔将允许有五位天空骑士的席位存在。
    所以，即便天才有许多位，但自奥利弗的爷爷陨落以后，注定只会允许有一位天空骑士晋升。
    只是奥利弗先一步晋升了而已，这个位置，本就是先到先得，也并非归属于他弗朗西斯的儿子，所有人都有权利争取，何来什么有错一说。
    现在，弗朗西斯不过是把失去儿子的痛苦转化为了怨愤，转稼到了奥利弗的身上，恨他为什么要抢占这一位置，但其实，或许他自己也明白，即便奥利弗没有晋升为天空骑士，他的儿子也不一定可以在战死沙场之前成为天空骑士。
    奥利弗知晓了原由之后，内心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原先他以为是有骑士背叛，但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位父亲的冲动之举。
    所以，他已经选择原谅了弗朗西斯。
    但，他选择原谅，不代表就可以因此忽略弗朗西斯的罪行，即便并非他所愿，但他的行为，还是间接地害死了一整个渔村的生命，这是无法辩驳的，必须受到惩罚。
    “我原谅你了，但你犯下的错，需要你自己来承担。”
    奥利弗轻声说，然后，抬头看向入口处的方向，那里正站着一个身影。
    “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这件事就由您来判决……”
    第三百零一章 一位父亲的错

 第三百零二章 惩罚与稳固

    弗朗西斯同样顺着奥利弗的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老人正正地站立在入口处，阳光从窗口洒进，拉出长长的影子，老人的脸色在半光半影中有些晦涩。
    作为天空骑士，弗朗西斯不可能不会察觉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的到来，除非刻意遮掩。
    所以，刚刚的话，不只是说给奥利弗听，也是说给这一位听，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在古德尔的威信最高，为人亲和，身为长辈对小辈多有指点，又懂得许多古代知识，即便是另外四位天空骑士也对其颇为尊敬，毕竟，他们也受过这位的不少恩惠，其中，奥利弗更是其一手培养起来的。
    老人慢慢走出光影，显出完整的身形和面容，即便是一位强大的天空骑士，但依旧身形佝偻，满面皱纹更是显得分外苍老，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的样子，不与应有的形象相符。
    唯有那慈爱和祥和的气质，让他笼罩上了特殊的光环。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托比亚斯今年已经九十有二了，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长寿、令人难以想象的年纪，尤其是在这个年代，除了超凡手段，医疗水平并不高级，再加上，斗气本质上没有延长寿命的作用，有时候，因为作战过多，被身体暗伤拖累，骑士这个群体反倒会比寻常人更加短寿。
    但托比亚斯不同，因为他的斗气几乎没有附带什么攻击力，战斗水平比之一般的大骑士还要不如，在古德尔，这位存在的称号是——“神圣之手，洞察之眼”。
    他的斗气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可以灌注给他人，治疗伤势，甚至做到断肢再愈、白骨生肉的地步，这也是“神圣之手”这个称号的由来，而另一个“洞察之眼”的称号，是指托比亚斯的眼睛在特殊斗气的加持之下，可以堪破迷障、分辨正邪等。
    也正因如此，这一位天空骑士在古德尔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
    托比亚斯持着一根红木手杖，缓缓走近，在自己的座椅坐下，那石质座椅的背面雕刻着一只眼睛，眼睛被一只手所托着，环绕着光辉，雕刻的水平极其粗糙，但又显现出一股原始的气息。
    相比较起来，他的座椅比之另外四把都要陈旧许多。
    “弗朗西斯，我问你……”
    托比亚斯清清嗓子，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某种柔和的力量。
    “你是否向阿卡恩联邦透露出任何有关古德尔、卡卡斯加或是骑士的隐秘？”
    “没有。”弗朗西斯摇摇头，尽管脸色有一丝苍白，但还是语气坚定，而后，不等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再问，便将细节全盘托出：“是他们主动联系上我的，我在整个计划之中，只需要顺利保证此次出任务的会是奥利弗……”
    说到这，他看了正襟危坐的奥利弗一眼，见其脸色未有异常，才继续说：
    “以及，提供了一些针对奥利弗斗气性质的东西……此外，就再没有了，我没想到他们会对一个普通的渔村的村民出手，造成这样的惨案，是我的错……还有，如果阿卡恩联邦的人从海岸长驱直入，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将他们阻拦在外，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托比亚斯直直地看着弗朗西斯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些话，点了点头，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孔也平缓下来，说：“你没有说谎。”
    他作为“洞察之眼”，是谎话是真话自然可以判断出。
    而后，老人又摇摇头，笑了笑：“你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所指的是弗朗西斯的实力，反映在现实，就是其斗气波动的不稳定。
    这一点，奥利弗也自然看出来了。
    如今的弗朗西斯虽然没有跌落天空骑士的境界，但还是被削弱了许多，这自然是因为，他违背了骑士精神，若非弗朗西斯这一举动只是因为冲动，本心未改，不然只会削弱得更严重，甚至掉落天空骑士，变回一名大骑士。
    “但这还不够。”托比亚斯眼神微微一凝，语气又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需要偿还你自己的罪孽，稍后，我会带你去骑士地宫一趟。”
    他转将视线放在奥利弗的身上，愈发柔和与慈祥，问：“这样处理，你还满意吗？”
    “我没意见。”奥利弗摇摇头。
    他确实没什么意见，毕竟，带去骑士地宫走一趟，那已经是足够严厉的惩罚了，他也只有晋升天空骑士的时候去过一趟，记忆还很深刻。
    听闻，骑士之心也就安置在骑士地宫里面，不过，他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毕竟他没真正见过骑士之心，只是在骑士地宫接受的力量传承，只是，由此也可以推断，大概率是真的。
    不过，他也知道，此趟除了有惩戒弗朗西斯的意思，未必没有帮其稳固实力的含义在内。
    尤其是如今处于战争时期，硝烟随时都可能进一步升级，面对阿卡恩联邦这一庞然大物，多少让知情者感到窒息。
    如果损失了一位天空骑士，真的会雪上加霜。
    拉特尔随时愿意驰援，还有四位天空骑士储备，可迪兰思尔那边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若真要处理起来也是麻烦。
    奥利弗都理解。
    托比亚斯又开口：
    “弗朗西斯，你去找赫苏斯，他会安排好的。”
    弗朗西斯没有抗拒地点点头，眼中有着释然，他做的这些事自奥利弗回归以后就无法瞒住，每一位天空骑士在古德尔之中都可以说是手眼通天。
    何况，即便是计划成功，他也准备自裁谢罪，毕竟，这一事从头至尾完全违背了他的骑士道。
    “我先离开了。”
    弗朗西斯从座椅上离开，步入阳光，又在阴影中消失。
    奥利弗看着他离开，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一口气。
    “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样。”
    “孩子，这不怪你，你不必为此自责。”托比亚斯摇摇头，安慰道。
    “从你那个时候求到我面前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继承你爷爷，你的家族的荣耀。”
    说着，他又摇摇头，略微失笑，轻声自语：“说的有点多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奥利弗轻轻皱眉，开口问：“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叫卡卡·达克斯，而且……”
    第三百零二章 惩罚与稳固

 第三百零二章 惩罚与稳固

    弗朗西斯同样顺着奥利弗的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老人正正地站立在入口处，阳光从窗口洒进，拉出长长的影子，老人的脸色在半光半影中有些晦涩。
    作为天空骑士，弗朗西斯不可能不会察觉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的到来，除非刻意遮掩。
    所以，刚刚的话，不只是说给奥利弗听，也是说给这一位听，托比亚斯·法伊斯特哈梅尔在古德尔的威信最高，为人亲和，身为长辈对小辈多有指点，又懂得许多古代知识，即便是另外四位天空骑士也对其颇为尊敬，毕竟，他们也受过这位的不少恩惠，其中，奥利弗更是其一手培养起来的。
    老人慢慢走出光影，显出完整的身形和面容，即便是一位强大的天空骑士，但依旧身形佝偻，满面皱纹更是显得分外苍老，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的样子，不与应有的形象相符。
    唯有那慈爱和祥和的气质，让他笼罩上了特殊的光环。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托比亚斯今年已经九十有二了，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长寿、令人难以想象的年纪，尤其是在这个年代，除了超凡手段，医疗水平并不高级，再加上，斗气本质上没有延长寿命的作用，有时候，因为作战过多，被身体暗伤拖累，骑士这个群体反倒会比寻常人更加短寿。
    但托比亚斯不同，因为他的斗气几乎没有附带什么攻击力，战斗水平比之一般的大骑士还要不如，在古德尔，这位存在的称号是——“神圣之手，洞察之眼”。
    他的斗气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可以灌注给他人，治疗伤势，甚至做到断肢再愈、白骨生肉的地步，这也是“神圣之手”这个称号的由来，而另一个“洞察之眼”的称号，是指托比亚斯的眼睛在特殊斗气的加持之下，可以堪破迷障、分辨正邪等。
    也正因如此，这一位天空骑士在古德尔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
    托比亚斯持着一根红木手杖，缓缓走近，在自己的座椅坐下，那石质座椅的背面雕刻着一只眼睛，眼睛被一只手所托着，环绕着光辉，雕刻的水平极其粗糙，但又显现出一股原始的气息。
    相比较起来，他的座椅比之另外四把都要陈旧许多。
    “弗朗西斯，我问你……”
    托比亚斯清清嗓子，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某种柔和的力量。
    “你是否向阿卡恩联邦透露出任何有关古德尔、卡卡斯加或是骑士的隐秘？”
    “没有。”弗朗西斯摇摇头，尽管脸色有一丝苍白，但还是语气坚定，而后，不等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再问，便将细节全盘托出：“是他们主动联系上我的，我在整个计划之中，只需要顺利保证此次出任务的会是奥利弗……”
    说到这，他看了正襟危坐的奥利弗一眼，见其脸色未有异常，才继续说：
    “以及，提供了一些针对奥利弗斗气性质的东西……此外，就再没有了，我没想到他们会对一个普通的渔村的村民出手，造成这样的惨案，是我的错……还有，如果阿卡恩联邦的人从海岸长驱直入，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将他们阻拦在外，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托比亚斯直直地看着弗朗西斯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些话，点了点头，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孔也平缓下来，说：“你没有说谎。”
    他作为“洞察之眼”，是谎话是真话自然可以判断出。
    而后，老人又摇摇头，笑了笑：“你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所指的是弗朗西斯的实力，反映在现实，就是其斗气波动的不稳定。
    这一点，奥利弗也自然看出来了。
    如今的弗朗西斯虽然没有跌落天空骑士的境界，但还是被削弱了许多，这自然是因为，他违背了骑士精神，若非弗朗西斯这一举动只是因为冲动，本心未改，不然只会削弱得更严重，甚至掉落天空骑士，变回一名大骑士。
    “但这还不够。”托比亚斯眼神微微一凝，语气又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需要偿还你自己的罪孽，稍后，我会带你去骑士地宫一趟。”
    他转将视线放在奥利弗的身上，愈发柔和与慈祥，问：“这样处理，你还满意吗？”
    “我没意见。”奥利弗摇摇头。
    他确实没什么意见，毕竟，带去骑士地宫走一趟，那已经是足够严厉的惩罚了，他也只有晋升天空骑士的时候去过一趟，记忆还很深刻。
    听闻，骑士之心也就安置在骑士地宫里面，不过，他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毕竟他没真正见过骑士之心，只是在骑士地宫接受的力量传承，只是，由此也可以推断，大概率是真的。
    不过，他也知道，此趟除了有惩戒弗朗西斯的意思，未必没有帮其稳固实力的含义在内。
    尤其是如今处于战争时期，硝烟随时都可能进一步升级，面对阿卡恩联邦这一庞然大物，多少让知情者感到窒息。
    如果损失了一位天空骑士，真的会雪上加霜。
    拉特尔随时愿意驰援，还有四位天空骑士储备，可迪兰思尔那边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若真要处理起来也是麻烦。
    奥利弗都理解。
    托比亚斯又开口：
    “弗朗西斯，你去找赫苏斯，他会安排好的。”
    弗朗西斯没有抗拒地点点头，眼中有着释然，他做的这些事自奥利弗回归以后就无法瞒住，每一位天空骑士在古德尔之中都可以说是手眼通天。
    何况，即便是计划成功，他也准备自裁谢罪，毕竟，这一事从头至尾完全违背了他的骑士道。
    “我先离开了。”
    弗朗西斯从座椅上离开，步入阳光，又在阴影中消失。
    奥利弗看着他离开，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一口气。
    “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样。”
    “孩子，这不怪你，你不必为此自责。”托比亚斯摇摇头，安慰道。
    “从你那个时候求到我面前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继承你爷爷，你的家族的荣耀。”
    说着，他又摇摇头，略微失笑，轻声自语：“说的有点多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奥利弗轻轻皱眉，开口问：“法伊斯特哈梅尔先生，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叫卡卡·达克斯，而且……”
    第三百零二章 惩罚与稳固

 第三百零三章 影响强烈

    金色的阳光下，五名骑士在一个某种特殊石材堆砌的平滑广场上训练，面积大约有一个运动场那样大，周围还有完整的器材摆置。
    广场中心，四名骑士两两对峙，手中持剑，一招一式都十分流畅，没有半分迟滞，一看就是经过长久的训练，并且，剑身上附有白色的斗气，加大了威力，挥舞间，可以听见有破空之声。
    叶清也发现了，不知为何，在卡卡斯加王国，对于骑士而言，似乎最常见的武器就是剑，也不知是因为骑士给人的第一印象的促使，还是有别的原因在内。
    仔细观察之下，那斗气整体呈现白色，却不如奥利弗·赫斯顿的斗气纯净，有几丝浑浊，此外，隐隐展现出其它不一样的特质……
    比如，其中一位骑士的斗气在作战的时候，不似虚幻的存在，在进行格挡的动作之时，更类似一种胶体状物质，十分有弹性，大幅度减弱了碰撞之时的震感。
    “您有什么事吗，先生？”
    这时候，唯一空下来的那位骑士，大概是这个五人组的小队长，走近来，话语中带着丝丝的恭敬，问询道。
    问出这话的是威廉·博尔科，被赫斯顿大人委派了监视他带回来的那个陌生人的任务，不过不需要过于紧张，以及限制人身活动，只是在训练之余，且不暴露目的的情况之下，注意其动向就可。
    于是，威廉看见赫斯顿大人提到的那个男人走近，便主动走上前，原先，是想要质问他的目的，但等走到面前的时候，却不知为何，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词，连腰都矮了半分。
    甚至，不只是他，连那几位对练的骑士，在注意到了叶清的到来之后，身体都紧绷了几分，表情更加认真严肃，仿佛是有什么大人物来视察一样。
    叶清注意到了这个骑士小队长的恭敬，不过没有在意，以为是奥利弗事先交代过，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一位天空骑士的朋友。
    他摇摇头，温和地说：“没事，我就看看。”
    经过观察，他已经可以大致上判定骑士的等级，主要是由于骑士身上散发出的斗气波动，像是场上的几个，应该是正式骑士，而昨天相遇的洛林，是一位大骑士。
    天空骑士稍稍有些不同，斗气波动完全收敛了起来，除了生命体征远超常人，其余的和普通人没两样，除非使用斗气的时候才会泄露，并被他感知到。
    而对比骑士等级，叶清顺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等级越高，那种神秘联系的牵扯越深，不论是奥利弗，还是大骑士级别的洛林，那种神秘联系的牵扯度远远高于这几个正式骑士。
    随着那种联系的苏醒，他越发意识到这一特异。
    但同时，奇怪的是，这种由神秘联系带来的影响，却恰好相反。
    骑士等级越高，越不容易被影响到，骑士等级越低，则越容易被影响。
    就比如现在，叶清已经发现，如果自己将视线投注于这几位对战的正式骑士的身上过久，仿佛天然就带给了他们一种无形的压力，以至于他们表现得更加卖力，还有，额头的汗珠隐隐可见。
    而反应在洛林的身上，这位大骑士在昨天只见第一面的情况之下，眼神中就已经对叶清表达了相当程度的好感。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对奥利弗的爱屋及乌，毕竟这位天空骑士在古德尔的地位相当崇高。
    而奥利弗，这位天空骑士至今对叶清抱有警惕之心，以叶清的灵性强度，早已察觉到了骑士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
    叶清猜测，这是因为随着骑士的强大，精神意志以及灵性强度，都在提升，能够很好地在这种影响中保持自主性。
    听到叶清的话，威廉本来想回去的，但身体动了几下还是没能挪动脚，干脆也就不挣扎，顺从心里的意思，待在他的身边，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说。”
    “可以。”叶清往威廉的身上瞥了一眼，有些恍然，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荣幸。”
    叶清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观看场上的战斗。
    可以看出，每一名骑士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身上留有不少痕迹，那些肌肉也不是虚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的体现，对练时，搏击术、剑术都是十分实用的类型，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战争的洗礼。
    不过，这个不是他想看的重点。
    更值得他注意的是斗气的流转，以及目前所能反映出的斗气性质。
    “不是灵性，和气血倒是有点像，在肉身上显现……嗯，也有精神上的牵扯，可虚可实，既是精神层面的，也可以随时化作物质层面的……”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条崭新的超凡之路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如果不是有缺陷，他不介意多一门手段，也不至于在这个超凡断绝的时代找一找“轮回”的法门。
    但据他目前得到的消息和资料来看，这种斗气并非因为特殊的修习方式而产生的，反而是某种存在，或者干脆是一件强大无匹的超凡物品所赐予的。
    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刺激灵性，令其活跃起来，仿佛进入了某一种状态。
    然后，猛地睁大眼睛，福至心灵一般，心中喃喃：
    “那种联系，是来自于斗气……不对，不对，只是一部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随着联系加深，说不定，我也可以试着操控斗气……”
    一旁的威廉察觉到了异样，有些奇怪地望向叶清。
    叶清轻吐一口气，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一种猜想，不过，值得验证，毕竟，一位天空骑士的力量虽然不一定比得上一位史诗，但应该可以和破壁者匹敌……”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虽然他目前不能真正意义上衡量古代超凡之路的水平，但根据他的判断，从第一灵格至第三灵格，只是在积蓄灵性，并且一定程度上强化肉身，除非有特别强力的超凡手段，还真不一定是一位天空骑士的对手。
    而破壁者就不一样了，是前三个层次的升华，所以应该非常强力，不过，具体的也说不准，毕竟他又没有接触过。
    能接触过的几位有意识、有思想的个体，都是至少史诗的存在。
    脑海里想着，面上也没耽误，对一旁的威廉说：
    “让他们先休息一下。”
    自从他开始观战，这几人就像看到了班主任来的学生，特别卖力，表现自己，一点不敢怠慢，以至于满头是汗都不敢停下。

 第三百零三章 影响强烈

    金色的阳光下，五名骑士在一个某种特殊石材堆砌的平滑广场上训练，面积大约有一个运动场那样大，周围还有完整的器材摆置。
    广场中心，四名骑士两两对峙，手中持剑，一招一式都十分流畅，没有半分迟滞，一看就是经过长久的训练，并且，剑身上附有白色的斗气，加大了威力，挥舞间，可以听见有破空之声。
    叶清也发现了，不知为何，在卡卡斯加王国，对于骑士而言，似乎最常见的武器就是剑，也不知是因为骑士给人的第一印象的促使，还是有别的原因在内。
    仔细观察之下，那斗气整体呈现白色，却不如奥利弗·赫斯顿的斗气纯净，有几丝浑浊，此外，隐隐展现出其它不一样的特质……
    比如，其中一位骑士的斗气在作战的时候，不似虚幻的存在，在进行格挡的动作之时，更类似一种胶体状物质，十分有弹性，大幅度减弱了碰撞之时的震感。
    “您有什么事吗，先生？”
    这时候，唯一空下来的那位骑士，大概是这个五人组的小队长，走近来，话语中带着丝丝的恭敬，问询道。
    问出这话的是威廉·博尔科，被赫斯顿大人委派了监视他带回来的那个陌生人的任务，不过不需要过于紧张，以及限制人身活动，只是在训练之余，且不暴露目的的情况之下，注意其动向就可。
    于是，威廉看见赫斯顿大人提到的那个男人走近，便主动走上前，原先，是想要质问他的目的，但等走到面前的时候，却不知为何，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词，连腰都矮了半分。
    甚至，不只是他，连那几位对练的骑士，在注意到了叶清的到来之后，身体都紧绷了几分，表情更加认真严肃，仿佛是有什么大人物来视察一样。
    叶清注意到了这个骑士小队长的恭敬，不过没有在意，以为是奥利弗事先交代过，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一位天空骑士的朋友。
    他摇摇头，温和地说：“没事，我就看看。”
    经过观察，他已经可以大致上判定骑士的等级，主要是由于骑士身上散发出的斗气波动，像是场上的几个，应该是正式骑士，而昨天相遇的洛林，是一位大骑士。
    天空骑士稍稍有些不同，斗气波动完全收敛了起来，除了生命体征远超常人，其余的和普通人没两样，除非使用斗气的时候才会泄露，并被他感知到。
    而对比骑士等级，叶清顺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等级越高，那种神秘联系的牵扯越深，不论是奥利弗，还是大骑士级别的洛林，那种神秘联系的牵扯度远远高于这几个正式骑士。
    随着那种联系的苏醒，他越发意识到这一特异。
    但同时，奇怪的是，这种由神秘联系带来的影响，却恰好相反。
    骑士等级越高，越不容易被影响到，骑士等级越低，则越容易被影响。
    就比如现在，叶清已经发现，如果自己将视线投注于这几位对战的正式骑士的身上过久，仿佛天然就带给了他们一种无形的压力，以至于他们表现得更加卖力，还有，额头的汗珠隐隐可见。
    而反应在洛林的身上，这位大骑士在昨天只见第一面的情况之下，眼神中就已经对叶清表达了相当程度的好感。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对奥利弗的爱屋及乌，毕竟这位天空骑士在古德尔的地位相当崇高。
    而奥利弗，这位天空骑士至今对叶清抱有警惕之心，以叶清的灵性强度，早已察觉到了骑士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
    叶清猜测，这是因为随着骑士的强大，精神意志以及灵性强度，都在提升，能够很好地在这种影响中保持自主性。
    听到叶清的话，威廉本来想回去的，但身体动了几下还是没能挪动脚，干脆也就不挣扎，顺从心里的意思，待在他的身边，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说。”
    “可以。”叶清往威廉的身上瞥了一眼，有些恍然，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荣幸。”
    叶清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观看场上的战斗。
    可以看出，每一名骑士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身上留有不少痕迹，那些肌肉也不是虚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的体现，对练时，搏击术、剑术都是十分实用的类型，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战争的洗礼。
    不过，这个不是他想看的重点。
    更值得他注意的是斗气的流转，以及目前所能反映出的斗气性质。
    “不是灵性，和气血倒是有点像，在肉身上显现……嗯，也有精神上的牵扯，可虚可实，既是精神层面的，也可以随时化作物质层面的……”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条崭新的超凡之路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如果不是有缺陷，他不介意多一门手段，也不至于在这个超凡断绝的时代找一找“轮回”的法门。
    但据他目前得到的消息和资料来看，这种斗气并非因为特殊的修习方式而产生的，反而是某种存在，或者干脆是一件强大无匹的超凡物品所赐予的。
    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刺激灵性，令其活跃起来，仿佛进入了某一种状态。
    然后，猛地睁大眼睛，福至心灵一般，心中喃喃：
    “那种联系，是来自于斗气……不对，不对，只是一部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随着联系加深，说不定，我也可以试着操控斗气……”
    一旁的威廉察觉到了异样，有些奇怪地望向叶清。
    叶清轻吐一口气，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一种猜想，不过，值得验证，毕竟，一位天空骑士的力量虽然不一定比得上一位史诗，但应该可以和破壁者匹敌……”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虽然他目前不能真正意义上衡量古代超凡之路的水平，但根据他的判断，从第一灵格至第三灵格，只是在积蓄灵性，并且一定程度上强化肉身，除非有特别强力的超凡手段，还真不一定是一位天空骑士的对手。
    而破壁者就不一样了，是前三个层次的升华，所以应该非常强力，不过，具体的也说不准，毕竟他又没有接触过。
    能接触过的几位有意识、有思想的个体，都是至少史诗的存在。
    脑海里想着，面上也没耽误，对一旁的威廉说：
    “让他们先休息一下。”
    自从他开始观战，这几人就像看到了班主任来的学生，特别卖力，表现自己，一点不敢怠慢，以至于满头是汗都不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