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妻重生后》 第1章 楔子 天空灰蒙蒙,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的雪,待到除夕这日,从半夜起伴随着西北风,下起了鹅毛大雪。 在远离京城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山里,魏府家庙一间小屋子里的床铺上,早已冷得失去知觉,病得气若游丝的魏府少奶奶夏思蝉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被卷中。 整座家庙里只有两个年老没子女的婆子看守,她俩也是冷得直跺脚:“唉——!雪下这么大,山下还没送年货上山,吃的用的眼见告罄。不用说那位躺床上的怕不是病死便是被冻死饿死,俺们也难捱过这几日······” 不知是被门外的婆子大声埋怨的话吵醒,还是病在床榻上命不久矣时的回光返照,缺医少药,病了近一个月没能下床的夏思蝉竟然醒了过来。 原本绝色的小脸上此时呈现着死灰一般的苍白,那漂亮的光彩夺目的一对水眸也早已失去光泽,干裂失去血润的小嘴不经意的扇动一下。 假使有来生,她绝不会招惹他,也绝不会嫁给他! 心碎碎疼痛下,从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干裂的嘴唇“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门外听见动静的俩位婆子赶紧推门进去,只见床上之人耷拉着小脑袋,被卷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鲜血! “少奶奶——!” ······ 此时山下一队人马冒着风雪正快马加鞭往临山赶来。 寒风瑟瑟中,当先一骑,身披黑狐大氅,俊眼里布满红色血丝,眼敛下蒙上了层青黑之色,下巴冒出密密的胡茬,神情憔悴,五官深邃俊逸的男人。不同于京城内的翩翩公子的俊俏面容,他全身上下充满阳刚之气。 表情冷冽如刀剑,是一把开了刃淬了血的寒剑,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怎么也无法掩饰的萧杀之气。 此人便是夏思蝉嘴里的他,是她成亲四年未圆房的相公梁国的一等国公爷魏子骞。 去年老皇帝生病,缠绵病榻。引得几位皇子蠢蠢欲动,奢想自己能登上高位,成为梁国的掌权人。 甚至连魏子骞的亲舅舅,只比他大上八九岁的小琮王陈崇也动了心事,有了不臣之心。 为了要挟手握重权自己的外甥魏子骞的支持,竟然把自己的亲姐魏子骞的娘亲陈媛郡主给软禁在琮亲王府里。 可惜,魏子骞拥护的是已故先皇后的嫡子睿智亲和的三皇子殿下陈萧。 心怀苍生,正直的魏子骞想要弱者不被欺辱,想要朝政清明,国力强盛。排除万难,拼尽所有拥三皇子坐上高位。 当家里狠厉的祖母要把跟自己成亲多年未生育的夏思禅送往临山家庙时,他未置可否。 原因也是,一旦举事失败,会是灭族之罪,到时将是满门抄斩! 权衡下,把夏思蝉送到远离京城的家庙去,未尝不是桩能保她性命无忧的好事。 加之,娘亲不在府里,把小妻子一人留在那儿受祖母跟曹妍妍欺负,他也不放心。 新皇登基,皇恩浩荡,圣眷隆厚! 特封他为一等忠勇国公爷! 冷情冷肺,一心扑在朝堂,从未期待儿女之情的魏子骞,此刻对未来充满期待。 小妻子的一颦一笑在他心中早已情根深种······ 等接回小妻子,将补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到时,她身为一等国公夫人,任谁也不敢欺负与她! 只是,可惜啊! 想象是美好的,等他在手下清除上山道路,出现在临山夏思蝉那冰冷的小屋中时,斯人已去······ 睚眦欲裂的魏子骞对天狂吼:“蝉儿,为夫对不起你呀!”高大健壮的身子少见地颤抖,“噗”的一声,满嘴的鲜血洒在洁白的积雪上! 魏一心疼地上前搀扶着站立不稳的主子,被魏子骞用力推开,踉踉跄跄地回到小屋里,解下身上黑狐大氅把夏思桐僵硬的尸身裹住,抱在怀里大步往山下而去······ 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男子,此刻浑身罩满寒霜,冷戾的杀意呈现在他刚毅的俊颜上。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 此时的魏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照。 魏子骞的娘亲陈媛郡主满脸喜气,亲自在慧院指挥下人们布置婚房。想给儿媳夏思蝉一个惊喜! 跟慧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老太太的榕溪堂。 榕溪堂里,从老太太到二房刘氏跟三房何氏还有魏子骞的小妾曹妍妍,均摆着冷脸。 老太太曹氏跟二房三房都是因为魏子骞封了国公爷,竟然没把国公的封号迎至魏府,却在外另置国公府,真是可恨! 叫她们二房三房想沾光都没机会,怎能有个好脸色? 曹妍妍则是肖想魏子骞多年,挨到二十岁成了个老姑娘才在夏思桐送去家庙后,老太太做主硬塞给孙子魏子骞为妾。 只是可惜啊,自从成为心心念念的魏子骞的妾,不要说是圆房,见他一面也是奢望! 当然,这其中也有魏子骞下令手下人,不准她靠近自己的命令。 当曹妍妍知晓魏子骞不但亲自去临山家庙接回夏思蝉,竟然还要重新拜堂成亲时,咬碎了一口银牙,妒意满腹! 哪成想,喜事变为丧事······ 魏府满目的红,瞬间换成比地上的雪还要白的丧幡。 待夏思蝉落葬后,魏子骞把榕溪堂的所有下人全换成自己的亲信,没他的吩咐,不准老太太出院门半步。 曹妍妍则是送去临山家庙,且,死了都不能回,就地掩埋。 魏子骞处理完一切,便孤身一人去了岳家夏府。 跪倒在夏家老俩口主院锦居堂前,恳求夏家把长孙夏浩明过继给他成为下一代的国公爷。 夏父怎么能答应?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自己的长子次子都是因为魏子骞的缘故惨死,现如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也香消玉损······ 善良的夏家老俩口恨不能上前咬他一口肉,方消心头之恨! 又怎么可能松口把自己的孙子往虎口里送? 跪在锦居堂前三日未食滴水粒米的魏子骞,在晕过去前,面前凑过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近十岁的小小少年,语气坚定地说:“我愿做姑姑的儿子!”时,抿唇倒了下去! 于是,年幼的夏浩明,小小年纪便世袭了国公爷封号。成为京城里人人羡慕的天潢贵胃之人。 魏子骞的娘亲,陈媛郡主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无意娶妻。 便也心灰意冷,把自己的家私捐出来给国库空虚的朝廷,做为军资所用。 省得府里二房跟三房明里暗里的觊觎她的财产。 第2章 重生之洞房 昏昏沉沉的夏思蝉是被侍菊给喊醒的。 耳边是侍菊压低了的声音:“小姐,趁着姑爷还没过来,您先吃点点心。” 夏思蝉骤然睁开了眼睛,却不期然被满室的红刺到双眸。 龙凤红烛高燃,红烛透过窗棂泼洒下一地朦胧的光影。入眼处的红色喜字剪成了花儿,既精巧又讨喜,还有眼前的丫鬟侍菊。 恍如梦境… “侍菊?” 侍菊听得夏思蝉叫她,眉眼弯弯的笑,声音软糯道:“奴婢在呢,小姐先吃点填填肚子,酒席快散了,姑爷一会儿就要来了。” 侍菊飞快瞥了一眼坐在喜床上的主子,目光倏忽怔住,即便是日日对着这张明艳的脸,此刻瞧着盛妆打扮的小姐,依旧是心头震撼。 夏思蝉猛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近乎颤声道:“这,这是那儿?” 记得清清楚楚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荒凉的临山家庙,面如枯槁,吐血而亡······ 临死前她对自己说:要是上天再给她一次生命,她绝不会去参加丞相夫人举办的毁了她终身幸福劳什子的赏菊宴! 前世去严丞相府参加赏菊宴的夏思蝉被别人算计,害得她被人推搡一头栽进魏子骞的怀里。 在众人嘲笑的眼神跟讥讽的话语中,被俊脸冷冽如刀剑的魏子骞像烫手山芋般扔在地上,恶嫌地拍拍手断然离去。 徒留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跌到在地,狼狈得无地自容······ 这件事让夏思蝉跟魏子骞的流言蜚语传遍京城,一个女儿家失了清白,除了嫁给他,便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 只是姑娘家的名节不能没有啊! 夏家疼女儿,加上在外人说三道四下,被逼无奈,只能找人上门腆着脸说亲。 在媒人三番五次陪着笑脸去魏府说亲下,魏府勉为其难答应。 于是,十六岁的夏思蝉嫁给二十一岁的刑部尚书魏子骞为妻。 据说迎亲那日新郎全程冷着脸骑在高头大马上,叫夏家又一次成为京城里人们的笑柄。 成亲那晚,魏子骞人都没露面,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现,摆着个臭脸,不情不愿的陪她去长辈那儿敬茶。 他们俩人新婚之夜没同房的事早被魏家人知晓,夏思蝉敬茶的那日便被魏子骞的家人嘲笑。 洞房花烛夜不圆房,她没法在魏家立足。 更不用说,三日后陪着自己回门。 最难捱的便是,她跟魏子骞没夫妻之实哪能怀孕? 魏子骞的祖母三番五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催生,给她难堪······ 害得她时不时的便被罚到小祠堂里饿着肚子抄佛经。 魏子骞明明知道这些,从未帮自己说句公道话。 日子长了,夏思蝉才知道魏子骞生平最恼那些作风轻浮不矜持的女子,他是把她归纳道这类女子中来。能喜爱她,给个眼色才怪呢! 更有,府里还住着一个白莲花表妹曹妍妍。 当年她还傻傻的以为,魏子骞是因为误会自己,待到日久见人心他定会接纳自己。往事有多傻,打在脸上的巴掌就有多疼。 如今她得老天垂怜重活一世,自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被践踏。 回过神来的夏思蝉双手紧拽着侍菊的手,几乎要将侍菊的手给掐断,侍菊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家小姐一向和软,除了要嫁给姑爷魏尚书,跟家里闹腾外,连说话都没大声过,又何曾有过如此凄厉的模样? 夏思蝉耳听着外面喧嚣声声入耳,还有眼前人的手,是温热的。 怔怔的看着侍菊,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一把推开了她,跌跌撞撞的扑到了铜镜前。 喜服红的晃眼,金丝银线串珠带玉的绣着鸳鸯,交颈而卧恩爱无双。 着嫁衣的少女年方二八,不同于后来油尽灯枯的自己,一张脸上刻着娇俏与鲜嫩。 如果不看那双如古井寒潭一般,带着幽深的暗色眼的话。 她是真不相信自己竟然又活了回来。 夏思蝉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那剧烈的疼痛让她伏在桌案上又哭又笑。 笑的是苍天有眼,竟让她重回十六岁。 哭得是,她回来这日怎么就是跟魏子骞的洞房之夜呢? 但凡能早一天,哪怕去庵里青灯古佛,她也得推了这门亲事,跟魏子骞一刀两断死生不相见! 外人既羡慕嫉妒,又嗤笑她。为了嫁给魏家做出投怀送抱这种下作事,也是拼了! 要知道,魏子骞不但家世好,年纪轻轻就官至刑部尚书,身为琮王爷的外孙,今后定是官运亨通,贵不可言。且还洁身自好,二十出头的人,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可谁又知道,他二人一辈子相敬如冰,至死他都没有碰过自己。 自己活着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一想到她死前种种,夏思蝉骤然打了个冷战。 梁国有法规,成婚一年内除犯罪下狱是不得和离与休妻,前世她已然赔进去了一辈子和娘家俩位哥哥的性命,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跟魏子骞纠缠,成亲了又怎样,只要熬过这一年,她就跟魏子骞和离! 她不耽误他另娶娇妻美妾,他也别摆那张冷脸给自己瞧。不能好聚,但求生死不相见! 见自家小姐状若疯癫的模样,侍菊吓得放下手中装糕点碟子,焦灼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难不成自家小姐是太过欢喜,所以魔怔了? 毕竟,姑爷是位年轻有为,有着大好仕途的俊美郎君。 只是,除了那张让人不敢直视的冰颜。 感受到丫鬟手上的温热,夏思蝉又生出庆幸来。 不是那个为了保护自己,在魏府受尽欺凌的侍菊。 也不是自己被送去家庙后,不知所踪的侍菊。眼前人,是鲜活且未受过伤害的! 今生她既得了这般机缘,必要保护好身边的至亲与忠仆,远离前世悲剧,至于魏子骞跟魏府,暂且把它当做自己的一个梦魇。 夏思蝉收敛情绪柔声:“侍菊,我没事儿。” 第3章 洞房谈和离 夏思蝉穿着大红遍地金通袖鸳鸯对襟婚服,凝望着窗外出神,依稀听辨出前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喧嚣声不绝于耳。收敛情绪柔声:“侍菊,我没事儿。” 她刚说完,就听得门外齐刷刷的行礼:“给爷请安。” 侍菊慌忙给她重新将盖头盖好,夏思蝉端端正正坐在洒满同心钱和五彩果的床榻之上。 大腿下压着是一颗大桂圆,她最欢喜吃,不落痕迹地摸索进手心攥着。 眼前皆是一片红光,隔着薄薄的红绸,满室朦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复又关上。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似踩在她心尖。跟前世一样,紧张又无措。 不过,多了份坦然。 经历过一次,也想明白自己今后的打算,心便不会再疼。 紧接着珠帘被掀开,响起珠玉碰撞的清脆声,透过薄纱瞧见一道清俊的身影阔步进来,一股酒气随之灌入。 他立在屋内正中,瞧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 一缕夜风从窗缝里透进来,吹得大红喜幔轻摇摆晃。 魏子骞戴着簇新乌纱帽,穿绛红盘领右衽袍公服,配花犀革带,身形比想象中还要高大,挺拔清隽,渊渟岳峙,隔着红绸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那道视线却是有些逼人,不是灼热地逼人,而是略有些冷凝。 侍菊着急忙慌的起身行礼,又见自家小姐纹丝未动,越发有些焦灼,低声道:“小姐……” 莫不是看到姑爷,给惊喜傻了? 眼前皆是一片红光,隔着薄薄的红绸,满室朦胧。 犹是经历过一次的夏思蝉心咯噔了一下,白皙的手指绞在一块。 他凝眸片刻,上前将薄纱缓缓一抽,露出一张娇艳绝色的容颜,唇红齿白,昳丽如花,端的是倾城绝艳,不似凡人。 长得过于明艳了些。 紧跟着,在喜娘的操作下,二人喝了交杯酒······ 等洞房里下人们离开,魏子骞眉间淡淡,将视线撇开,声音冷冷:“你将息。” 夏思蝉一愣,前世他是直接撩袍离去,只余房门‘哐当’关门声。 在夏思蝉恍惚中,只见魏子骞转身朝门外走去。 “爷······”她起身追了两步,气息略有不稳,怔凝望着魏子骞。 魏子骞把迈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蹙眉看她,“怎么了?” 夏思蝉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依旧是那般皎若秋月,灿似春华,跟他这个年纪的同年人多了几分沉稳内敛,大红的喜服衬得他面容呈冷白色,眉宇间的冷淡仿佛不胜其烦。 饶是夏思蝉心有不甘与恨意,也不得不承认,魏子骞生的极好。 生于钟鸣鼎食的富贵家,身上彰显着一身的傲气。剑眉微蹙,身形颀长,还有张薄唇微抿,却昭示了他的薄凉。 可不就是薄凉么? 薄凉到成亲多年仍旧把自己当成一个身外人,任人欺负摆布,以致凄惨死在荒凉的家庙······ 其实在严丞相府里不是夏思蝉第一次见到魏子骞。 她第一见他是两年前,在城外钟鸣寺,她跟着嫂子去祈福,下山遭遇山体滑坡,她们的马车被阻断在半路,被迎面而来一穿着广袖月牙襕衫,腰间系古玉的清俊公子帮着她们解了围。 那时的他,芝兰玉树,眉目清隽如画,翩翩而来,如天降谪仙,那画面她能记一辈子。 再后来,在去岁的赏菊宴上,那冷若寒冰的眼眸,直教人心肺冰凉······ 重活一世,如死水的心早就读懂他的薄凉,却还是撑着一脸笑容:“爷,我有话要同你说。” 她方才哭花了妆,被室内红烛一照,莫名有几分瘆得慌。 魏子骞却恍若未觉,见她这模样,微微蹙了蹙眉,不知她又要搞什么花样,不过到底是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矜淡点头道:“说。” 依旧是惜字如金。 夏思蝉深吸一口气,快速道:“先前的事我也不想解释,我只是一介女子,对于家中长辈决定的事,也是无能为力。因此,表示深深的抱歉,我知道爷不喜欢我,所以爷,咱们和离!” 她这话说的连珠炮似的,直到说完才又吸了几口气,方才说的太快,憋死她了! 魏子骞难得愣怔了一瞬,冰雕似的脸色有了一份龟裂,指节敲了敲桌面,面无波澜道:“和离?你可知今夜是什么日子?” 红烛透过窗棂泼洒下一地朦胧的光,自然知道,洞房花烛夜! 她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波澜压了下来,起身对着魏子骞敛衽行礼,垂着眼眸道:“那日不是我有意为之,连累您娶我,深表愧疚,只愿您跟我相敬如宾一年。您放心,待一年之期到了,我就跟您和离,绝不霸着您夫人的位置不放。” 夏思蝉顿了顿,复又问道:“您看,可好?” 魏子骞却是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眼前姑娘扔保持着敛衽行礼的姿势,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眉眼低垂,叫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真实的情绪。 但当初她投怀送抱模样,魏子骞却是没忘。 “你既嫁到魏府,若无过错,我自不会休你。” 他说的是魏府,而不是自己,这其中意味,重活一世的夏思蝉自然明白。 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占据了魏少夫人之位的陌生人,而非他魏子骞的妻子。 可怜她前世一辈子都没看透,临了还搭上一条命去。 他意思很直白,跟前世一样,不休弃你,熬得你心如死灰,灯油枯尽而亡。 夏思蝉笑的讥讽,声音也冷了几分,她抬起头来,眸光不闪不避的看着魏子骞:“你勉为其难娶我,因此,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身为魏家嫡子,自不能做那等不忠不孝之徒,与我和离,合情合理。” 竟连理由都找好了。 可她若真的不想嫁给自己,当初又何必用尽手段? 眼前女子的眸光坚定,看的魏子骞眉头微蹙。 这是要以退为进,换一种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第4章 约法三章 “随你。” 眼见得魏子骞眼底的不耐,夏思蝉旋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魏子骞睨了她一眼,想看清楚这女子到底想玩什么花样。然而室内红烛高燃,映照在她脸上几分阴影,竟将她的表情都给遮掩了个干干净净。 唯独那双眸子,似乎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暗上几分。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新妇该有的眼神。 “说。” 夏思蝉深吸一口气,捏紧掌心的那颗桂圆,将先前做好的打算和盘托出:“很简单,这一年你我相处不可越矩、不可越礼、不可过度。” 这倒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了,不过模样还挺认真,魏子骞再次睨了她一眼,指节敲了敲桌面:“嗯。” 得了魏子骞的应诺,夏思蝉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因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强。 她快步走到桌前,认认真真的写了一张协议,递到他的面前:“那就劳烦爷签个字。” 见这上面连和离的日期都写好了,魏子骞懒得猜测她是想以退为进还是别有打算,接了笔在上面快速地写下名字。 若说婚前对她的印象不好,那么此时便又加了一项,啰嗦。 夏思蝉目的达到,再无他求:“多谢爷成全,夜已深了,您早些安寝。” 只是话才出口,便见魏子骞抬脚又要离开。 忙出声拦住道:“还请爷给小女子一个脸面,待在慧院一个月可好?” 假使他不答应,半月也成。实在不行,哪怕三日后只要陪着自己回门也可。 有他陪着回门,并不仅是为了全她的脸面,而是为了安慰爹娘的心。 想到这,咬了咬唇,又道:“您放心,我虽是女子,却也知一诺千金的道理。既说了不招惹您,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这个月委屈您跟我同屋住,床归您,我睡贵妃榻。” 新婚夫妇不管感情合否,头一个月都需同屋而眠。少女心事早随她的死烟消云散。夏思蝉此时只想远离魏府这座牢笼,哪还有其它想法。 “行。” 额?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她垂眸,敛衽行了礼,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却被魏子骞一把拉住。 男人掌心温热,夏思蝉触到他的时候,却骤然吓得一把甩开,眉眼中也带出几分惊惶和警惕来:“你想做什么?” 眼前姑娘一双眸子如同点墨,偏那其中的嫌弃意味十分明显,让魏子骞也微微蹙眉。 他这是,被嫌弃了? 夏思蝉那下意识的反应她也控制不住,随意的寻了个借口:“爷见谅,我不习惯。” 哼,就你有洁癖,不喜别人触碰? 本姑娘也是有洁癖的,也不喜别人拉拉扯扯的! 魏子骞闻声抬眸朝她望来,眉目冷淡,端的是不怒自威。 她的手白皙细嫩,在红烛映衬下越加晃眼。 魏子骞偏过头去,压下心中的别扭,蹙眉道:“床归你,我去睡榻。” 原来他拉自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前世十天半月跟自己说不上两句话的人,又加了一句:“让你睡榻,非君子所为。” 夏思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无声的嗤了一声。 君子? 若他魏子骞是君子,天下怕是就没有恶人了。 不过贵妃榻哪有床舒服,他乐意去睡,她又拦个什么劲儿? 毕竟,人家都不介意,她介意个鬼。 魏子骞话音未落,人已经绕过屏风去了门外跟他的长随魏一交待一声。 盏茶功夫,魏一将他一贯用物送了来,是几套换洗衣物跟一套茶具及几本书册,魏子骞将之摆在靠窗的坐塌上。 随后,便去次间浴房洗漱去了。 夏思蝉晓得他不可能跟自己共同使用一个浴间的。 不过,这样子也好,省得自己尴尬。 待她去里间洗漱出来时,便见山水画面的屏风薄而透光,影影绰绰可见男人合衣躺下。 窗幔早已放下,她吹灭了墙角竹节纹铜灯上的灯火,只留床边一对红烛,朝床榻走去。 …… 次日晨光微熹,一束金黄的光芒自窗棂洒入,将空气里的尘埃映得清晰可见。 重生回来,夏思蝉难得一夜好眠。 晨起的时候魏子骞已然不在房中,贵妃榻上被收拾妥帖,任谁也看不出昨夜二人分榻而眠。 夏思蝉坐在床上望着眼前典雅奢华的婚房,依旧有些不真实。缓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了自己重生的事实,起床梳妆打扮。 “少奶奶,您醒了。”这时,门外的俩个小丫头听见里面的动静,‘吱呀’一声推开寝室的门,随即端来热水伺候夏思蝉梳洗。 夏思蝉认识这俩个小丫头,她们一个叫小梅,一个叫小美。 随后,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粉红夹绿腰裙的丫头,正是她贴身侍女侍菊。 侍菊托着一缠枝红漆盘掀帘踏入,托盘摆着一小碗鸡丝汤面,一小碟水晶脍,还有一小盅燕窝。 侍菊看着眼前原先还算妖娆的身段,被这宽大的襦裙套着略显纤薄,红唇娇艳的夏思蝉低声:“小姐,您昨儿饿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姑爷去练剑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您先垫垫肚子。” 没想到这人跟前世一样,依旧是雷打不动每日晨练。 “好。” 肚子确实是饿了。 待得夏思蝉收拾妥当,魏子骞也正好练剑回来,不期然看到镜中那张眉眼如画的脸,眸光顿了顿,回到里间简单的梳洗,换了身喜庆的绛紫色的衣袍,长身玉立,唇角还挂着一抹轻慢的笑容:“走。” 夏思蝉应声“好。”,起身随着他去榕溪堂。 魏府里人口拿别家府邸来说还不算过多,府上廊庑深深,甚是气派。 魏子骞人高马大,脚步迈得快,夏思蝉便也跟着加快脚步。 夏思蝉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穿花拂柳的走着,不一会儿,便小脸潮红,气喘吁吁······ 她一边紧跟着小跑,却忍不住心中腹诽。 新婚第一天连面上功夫都不愿做,幸亏昨晚跟他说开了。 第5章 敬茶风波 前世他们成婚四年,他话少漠然,把她当作空气对待。 他不狎妓、不纳妾、除了不爱她,简直是个工具人的存在。 那时候她傻,总以为不爱她没关系,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终有一天可以让他看清自己不是那种不矜持的女子,用一颗期待的心暖热他冰冷心。 除了最后半年被送去家庙,整整暖了三年多,便是一颗石头也得被暖热了。 可到了死后她才意识到,他不是石头,而是万年寒潭。 她暖不热他,只能冻死自己。 念及往事,夏思蝉吸了吸鼻子,放缓脚步,不再跟在他身后小跑。 魏子骞回头看着她,见小妻子走得吃劲,便有意无意地放慢步子,好让她能跟上自己的脚步。 夏思蝉回神,诧异的抬头,却见对方神情淡淡,他这是在等自己? 只可惜不等夏思蝉看清楚他的情绪,就见魏子骞抬脚走进了院子。 榕溪堂已经到了。 院门开着,屋子中说笑声透出来,夏思蝉听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深吸一口气,也随着走了进去。 正中那个生的慈眉善目的着一身前襟带圆福字锦面袄缎,坐于主位老太太便是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曹氏出身不高,曹家祖上耕读,到了曹氏祖父辈还只是个区区员外郎。虽说是家里嫡出的小姐,奈何父母去世得早,养在伯母身边。寄人篱下多年,活得是小心翼翼。 不然,怎么会嫁个庶出的魏安呢? 梁朝历来都是嫡庶分明,男女双方家世哪怕不够显赫,也是庶子娶庶女的。 自从魏老爷过世,老太太身份一变,成了魏府的老太君,后宅一把大权在握。任谁不敢听她的话?哪怕是郡主儿媳也不敢不恭维与她,不用说,现如今是威风四起啊! 因此,她表面上是一脸子的祥和,实际上最爱拿捏人,惯会罚不顺眼的晚辈跟下人。 另一旁坐着的二位是魏子骞的爹娘,着一身华贵衣裙的郡主陈媛,精致的瓜子脸上写着孤傲与贵气。不过,上辈子她倒也没怎么苛刻夏思蝉,对这个明面上的儿媳还算不错,是魏府少数几个没为难夏思蝉的人。身侧坐着的当然是魏府一家之主,威严冷肃的吏部尚书魏大勋。 魏大勋虽说年近四旬,俊美的容貌不减,依旧美若冠玉。 难怪那时的郡主陈媛在状元打马游街后,一眼便看中芝兰玉树的探花郎魏大勋。 话说,历代探花郎几乎代表的都是颜值担当。 据说,琮王爷对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是坚决反对的。 你想呀,人可是郡主呀! 郡主要嫁的应该是王孙贵族之内的世家大族。 另有魏子骞的二婶刘氏,端庄淑娴,把二房打理得顺顺当当的。妾室跟庶子女也是乖觉听话。 至于右侧那个满眼谄媚笑意的,则是他的三婶何氏,她的夫君是庶出,在府上不得宠。不用说,她管理的三房后院也是一塌糟。 在他们身后或站或坐的,便是她们家嫡庶子女了。 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目光看过来时,夏思蝉忍不住勒紧小手,深吸一口气,随着魏子骞给老太太行礼:“给祖母请安。” 前世,她的记忆实在算不得美好。 而今生,那些探究、好奇、审视乃至于恶意的目光一如往昔,让夏思蝉强忍着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快起身。” 魏老夫人的声音格外和蔼,可前世里,也是这个声音同她说:“魏府礼仪传家,最重规矩。既犯了错,便去祖宗那里反省。” 那是她嫁过来没几日,便被老夫人给罚跪在硬硬的冰冷青石地板上,对着魏家数十位祖先的牌位,在那阴森的祠堂内待了整整三日。 夏思蝉压下心中思绪,再次端庄的行礼:“谢祖母。” 礼仪气度无一不差,叫人挑不出毛病。 魏老夫人满意一笑,便有着嫩绿色衣裙的小丫鬟眉眼含笑的端上来茶盏托盘,笑眯眯道:“少奶奶,请给老太太敬茶。” 夏思蝉不动声色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回头眼眸深深的瞟了眼魏老夫人。 前世,小丫鬟不知受何人指派,端给自己一杯滚烫的茶水。 老夫人为了立规矩,叫自己端着滚烫的茶杯好长时间方才接了过去。 事后,自己的小手都烫出几个小水泡来。 这一次,如果还是那滚烫的茶水,自己不会犯傻,必定不会忍耐下去。 众人都盯着她敬茶,不想她刚跪了下去,没等老夫人出声,突然起身将茶水端起来递给老夫人,脸上笑容不变:“祖母,请喝茶,小心烫。” 茶盏上带着灼热的烫意,老夫人一愣之下的手指猛地一缩,夏思蝉则是借着她缩手的动作,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她可不想溅一身滚烫的茶水。 “啪!” 魏老夫人吃痛之下把茶盏扔在地,泼泼洒洒的溅湿了她的衣裙······ 这还了得? 她骤然站起身,厉声呵道:“将这个不长眼的丫头拖出去!” 指的却并非夏思蝉,而是先前端茶的丫头。 那小丫头慌乱的磕头求饶,连声道:“老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茶水是烫的!” 这个热度,夏思蝉端起坚持到了递到魏老夫人手上的那一刻,已经是不错了。 想她夏思蝉也是父母面前千娇万宠着养大,冬日的汤婆子都得包好几层锦缎,手指头娇的受不住一点苦处。 倘使大喜之日扔了给长辈敬的茶,往大里说,便是对长辈的不敬,再加上当时这房中大多是看热闹的人,魏老夫人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罚她去祠堂跪上一两日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前世便咬牙隐忍着,宁愿娇嫩的手被热茶给烫了几个水泡,也没敢扔了茶杯。 夏思蝉回忆往事,垂眸遮住眼中寒凉,不去听那小丫鬟的话,只道:“祖母英明。” 魏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那小丫鬟还在磕头,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第6章 搞事被呵斥 随着老太太一声厉喝,眼见得那小丫鬟被人拽着往外拖,却有一个容颜俏丽的小姑娘站了出来:“姑奶奶留情。” 出声的是老夫人娘家侄孙女曹妍妍,今年刚十五岁的曹妍妍自从前年老太太六十大寿跟着父母过来贺寿便没回去。腆着脸留在魏府,借口陪着姑奶奶说说话。 在魏府的日子比曹家的日子是天差之别。 加之,这里还有个她一直倾慕的俊美非凡的表兄魏子骞啊! 曹妍妍身量不高,生的娇娇小小,齐胸襦裙上绣着朵朵莲花,整个人都透着我见犹怜四个字。 夏思蝉循声望去,不由得无声嘲讽。 原来是那朵盛世大白莲啊! 曹妍妍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满是不忍,蹙眉道:“姑奶奶,桃花她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表嫂才进门一天,就因她而处罚忠仆,于表嫂的名声也不大好听,您说是不是?”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夏思蝉道:“表嫂,虽然这丫头行事莽撞,但您为新妇,这般为难一个丫鬟也有失风度,您就发发善心,原谅她这次。” 可惜她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却架不住夏思蝉一本正经的问道:“姑娘,你哪位?” 不知谁“扑嗤”一声笑。 没等老太太出声,郡主婆婆冷声道:“曹妍妍,你让到一边去,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家里这么多长辈在这儿呢,哪轮到你一个外人,且是个晚辈在此多嘴? 夏思蝉一听,心存感激地看了眼替自己解围的郡主婆婆。 余光见那位把自己当作魏家人,搞事被呵斥的曹妍妍,燥红着小脸,我见犹怜,一脸委屈地咬嘴唇儿。 夏思蝉也垂下眼敛,不与理睬这种跳梁小丑。 这时,大丫鬟小兰端着茶盘过来,这是重新开始敬茶。 夏思蝉不理会魏老太太,跪到公公魏大勋跟前,伸手从小兰手里接过茶杯来,恭敬地叫人:“公公请喝茶。” 魏大勋接过茶杯来,意思意思抿了一口道:“起身。” 随后,夏思蝉再跪到郡主婆婆跟前,从小兰手里接过茶杯来高举着敬茶:“婆婆请喝茶。” “嗯,起来。” 郡主婆婆喝了茶,立即便拿出礼物来递给站起身来的夏思蝉。 “谢谢婆婆。” 前世里由于夏思蝉敬给老太太的茶时烫伤了手,堂屋里乱哄哄起来。哪还顾得了继续敬茶的这一环节? 夏思蝉接到手中一瞧,是一只雕工精湛的紫玉玉佩。 对于这块紫玉玉佩,夏思蝉倒也熟悉。 因为上辈子郡主婆婆一直把这块玉佩佩戴在颈间的,要不是因为敬茶的风波,估计上辈子婆婆也会把玉佩赏给自己。 “这玉佩是我祖母给的,我把它给你,希望你跟子骞今后和和美美的。” 祖母? 郡主的祖母不就是太后娘娘吗? 诶唷!这份见面礼大了去! 夏思蝉再次的叩谢:“儿媳谢谢婆婆。” 随后,再依次给二婶三婶她们敬茶,当然也得了她们二人一对玉手镯跟一对玉衩。 夏思蝉还不忘给二房三房的堂弟堂妹妹发送礼物,一时间,正厅里便热闹起来······ 全程,魏子骞就像个局外人,冷冷的瞥着夏思蝉跟他家里人的互动。 在强忍着怒意的老太太这儿用了早膳后,公公魏大勋率先起身告退,得到老太太首肯便牵起夫人的手相偕离去。 随后,老太太看了眼,耐着性子的魏子骞,淡淡的挥手:“孙儿啊,把你媳妇带回去,我困乏了,要息歇。” 魏子骞巴不得的起身告辞:“是,孙儿告退。” 其余众人闻言,俱行礼告退了。 夏思蝉经过曹妍妍面前的时候,清晰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嫉妒与憎恨。 不过一个交锋,她就被人给记上了。 夏思蝉心中冷笑,脚步微顿,转身跟在魏子骞身后走了出去。 刚走出榕溪堂,便被专程等候在门外郡主身边的江嬷嬷给拦住:“少奶奶,郡主有请。” 魏子骞一听,对着夏思蝉淡声道:“我先回衙门处理公事。” 啧,还真是意外哦! 难得他还记得给自己留着脸面的事。 只是,魏子骞还真是个勤政的好臣子,这三日婚假的时间还要去处理公务。 诽腹归诽腹,夏思蝉也随即笑颦如花道:“好呀,相公慢走。” 呵呵,演戏谁不会呀? 磬香苑内与前世一样,院子里布置得很是精致,长满四时花草。 空气里到处都飘着花儿的磬香,有些花花草草还是外族敬献过来的贡品,是难得一见的稀有品种。 室内陈设不同于荣春堂的奢华,反倒是精致里透着大气。 “婆婆。”夏思蝉进屋先是给君主婆婆见礼,“别拘谨,坐。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今日叫你过来,也只是同你交代几句话而已。”陈媛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 待得下人斟茶之后,郡主挥手让她们出去,房中便只留了郡主贴身婢子紫鹃跟她们婆媳二人。 紫鹃在郡主打了个手势下,取了个描金的紫檀木匣子,放在了桌案上。 郡主笑道:“这些东西在榕溪堂不便给你,你看看,喜不喜爱?” 那匣子里是一整套的金玉闪烁的头面,可谓是价值连城,千金难求。 另有一对象牙手镯,上面镶嵌着十分罕见的宝石,同样都是价格不菲啊! 这话问得,但凡任谁瞧见怎能不喜爱? 夏思蝉忙摆手推拒,笑道:“多谢母亲,不过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再者我年轻,也压不住如此富贵的头面,还是您留着。” 她既不打算长久的做这个儿媳妇,自然不能收这套头面。 “我跟子骞爹爹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为娘希望你们努力努力,多替我生下孙子孙女家里就热闹了。”性格率直的郡主爽朗地说道。 陈媛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冰坨子,能有个姑娘不嫌弃嫁给他就算不错了。 也因此,她没嫌弃夏思蝉那所谓的投怀送抱之举。 有时她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无语,她虽说也是矜持,不那么外向。也没到了那种不近人情的地步呀?自己的夫君也不是那么冷情之人。 第7章 那个赏菊宴 陈媛想不明白她跟夫君也不是那么冷情之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清冷禁欲,冷厉严肃的儿子来呢? 加之儿媳跟自己也有相同之处呢! 都是看中夫君的美色嫁之。 只是自己毕竟身份高贵,只要露出许意愿,魏家便顺杆子请媒人上门说亲。 再者,陈媛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她从儿媳那干净,澄澈的眼神中便知她人品不错。 夏思蝉只得憋住诽腹不吭声。 上辈子成亲四年俩人都没圆房,这辈子也是抛着和离的打算,又怎么可能生儿育女? 这模样看在郡主婆婆眼里,便是小媳妇害羞啊! 想起那日的赏菊宴,夏思蝉是一肚子的憋屈。 夏思蝉那日猛然见到那位帮助过她的恩人,一时惊喜,失神下才被朱琳琳算计,暗中使坏把她推到魏子骞怀里。 不然,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见到男宾不避嫌地远远让到一旁。 哪还有机会叫心机女朱琳琳给算计? 吏部朱侍郎之女朱琳琳,由于她爹朱侍郎是吏部尚书魏大勋直属手下,因此她打小就倾慕于英俊如玉的少年魏子骞,每回见到魏子骞便乖巧的套亲热:“子骞哥。” 奈何魏子骞少年时便是个冷情的人,从未正眼看她,更不用说回应她。 在一次果品宴中投怀送抱,却被他给错身让开,害她当场跌了个狗吃屎…… 叫她在众多贵女讥笑声中,狼狈不堪…… 倘使他能伸臂扶上她一把,这婚事便成了。 朱琳琳当然不死心,磨着宠爱她的爹娘,请媒人上门说亲,均被无情拒绝。 事件传出去更是成为别人的笑柄。 被家里宠坏了的朱琳琳安能忍下这股子憋屈? 由爱生恨,她恨上了魏子骞。 好巧不巧的是,被她嫉妒比自己貌美的夏思蝉刚巧就走在她前面,因此她歹毒的把走在她前面的夏思蝉使坏地从后面猛地一下,推给迎面而来的魏子骞…… 为什么说她歹毒? 因为她是知道魏子骞肯定会避开的,他这一避开,到时候夏思蝉不可避免的会掉进紧挨小道旁边的湖水里。 这样一来,对二人的名声都不好。 于魏子骞来说,夏思蝉是因为他的避让而掉进湖里的。 因而,别人会说他无情,害得小姑娘跌进湖里。 夏思蝉则是因投怀送抱不成,掉进湖里,往后的名声可就坏了。 任朱琳琳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的是,魏子骞以为是她又要重蹈复履,为了避开她而跟夏思蝉撞了个满怀…… 朱琳琳那时候嫉妒恨啊! 只是眨眼间夏思蝉却被魏子骞忙不迭的如烫手山芋给扔到地上。 哈哈······ 朱琳琳强忍嗤笑,走上前去假装惊讶道:“诶吆,夏小姐真是胆大呀!竟是不顾男女大防,主动投怀送抱呢!” 当时惊惶无措的夏思蝉边爬起身边急急解释:“没,我没有······” 她越是解释,越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信呢? 不用说,引得那些贵女们讥笑声声······ 也怪当时的她太过幼稚,没朱琳琳的那颗会算计人的阴暗心思。 上辈子她心知肚明自己嫁过来的不光彩,所以嫁过来处处伏低做小,可后来被日日磋磨之中,她却是忘却了,夏家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却不是为了让她过来被欺辱的! 前世,她是心甘情愿的为魏子骞付出。 而今生,也是心甘情愿的想离开对方。 夏思蝉有一夕的恍惚,她虽说经历过一世,至今不知道魏府因何原因答应这门亲事。 收敛了五味杂陈的情绪,夏思蝉陪着郡主婆婆说了会子话,便告辞回到慧院。 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自己的奶娘孙嬷嬷过来。 没想到见到上辈子在三日后回门才过来的张嬷嬷,已经到了慧院。 前世里,榕溪堂管事婆子张嬷嬷带着几个丫头进来布膳。 她记得清楚那日的早膳是水晶饺子跟菌菇面,还有各色吃食十来样,每一样不多,却是种类丰富。 她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因此问道:“相公用了早膳没?” 神情冷肃,立在一旁的张嬷嬷垂着眸回话:“咱少爷一贯在书房用膳。”语气冷冷的。 当时夏思蝉讶异瞥了她眼,脸色微微一沉:“嬷嬷此前不是伺候相公的?” 张嬷嬷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拢着袖答,“老奴原先伺候老夫人,现今老夫人派老奴管着少爷后院的杂事,新夫人进门,少爷又让老奴来伺候夫人您,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夫人指正。” 夏思蝉懂了,这个张嬷嬷是榕溪堂老太太的人。 那时虽然也料到处境不会太好,只是心里多少有些胆怯,原因当然是她夏家腆着脸硬要嫁过来的呀。 刚巧魏子骞换了一身湛蓝色直裰进了屋,那视线在夏思蝉身上掠过,并不曾多做停留,反倒是看着张嬷嬷,温声道:“嬷嬷你先退下。” 这一世怎么着也先把张嬷嬷给弄出去。 夏思蝉敛神,装象地问道:“请问嬷嬷你有何事?” 张嬷嬷屈了屈膝,应了一声:“回少奶奶的话,老奴是来伺候您的。” “嬷嬷客气,我这里下人众多,伺候很是周到。”她语气不咸不淡回了句。 张嬷嬷加深语气道:“少奶奶,老奴是老夫人派过来伺候您的。”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你新来乍到,不知规矩,她这是老夫人派来叫你规矩的。 长者赐不可辞! 只是,面前的夏思蝉是不管这些的,冷脸挥手道:“嗯,你先下去。” 等张嬷嬷不情不愿退开后,夏思蝉打算着跟魏子骞直接挑明自己的意思:我这里不缺人侍候,人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孙嬷嬷刚把夏思桐的嫁妆归置好了,正准备来跟她回禀。见到她冷脸打发张嬷嬷,深怕她个新嫁妇别刚来就得罪人,不好。 她暂时还不知道张嬷嬷是哪位主子的人,躬身福了福劝慰道:“小姐,那位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得罪她可不好。” 第8章 长远打算 夏思蝉倒是淡然:“无碍,嬷嬷您放心。” 行,小姐说什么都对。 等会儿包点银子塞给那位张嬷嬷,好叫张嬷嬷回她主子话时挑些好听的话说就行。 随后,孙嬷嬷问道:“小姐,您找老奴何事?” 夏思蝉坐到紫檀圈椅上,接过侍菊端来的兰花香抿了一口,指了指身旁的绣凳:“孙嬷嬷,坐。”待孙嬷嬷坐下,便问道:“我记得,陪嫁里面,有三处庄子是。” “是呀。” 孙嬷嬷刚坐下,侍菊也端来一盏茶递给她:“孙嬷嬷,喝茶。” 看着面前乖巧美丽的侍菊,孙嬷嬷老脸笑成朵菊花:“谢谢侍菊姑娘。” 这些事情一向是她的奶娘孙嬷嬷在打理,得了对方的答复之后,夏思蝉想了想,道:“等嫁妆清点完毕了,除却日常所需所用之物,其他贵重用不到的,都归拢到庄子里存放。”跟着又道“哦,还有,把程大哥叫过来,我有事找他去做。” 程大哥是奶娘的儿子,做事可靠还忠心。 关键是,前世程大哥跟侍菊两人郎情妾意,奈何自己那会儿心如死水,没撮合他二人的好事。程大哥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失去一条腿成了残疾之人······ 身子骨硬朗的孙嬷嬷也是一夜苍老,带着残疾的儿子去庄子里凄苦度余生。 这一世,等自己和离离开魏府之后,第一桩事便是让二人结成秦晋之好,也好叫孙嬷嬷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方能弥补前世对他们的愧疚。 孙嬷嬷闻言,也顾不上喝手中香喷喷的茶水,却是先愣了,问道:“小姐怎么不存在小库房里?”转夕又说:“老奴这就去着人喊犬子过来。” 纵然跟魏子骞成婚,可除却新婚一月外,男主子平常时候大都是住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再者慧院内有小库房,嫁妆存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夏思蝉只是一笑,解释道:“我这点子嫁妆放在这里倒不如先放在外面清爽。” 前世里她百般讨好魏府,嫁妆不知被人巧取豪夺走多少,但今生她一则不打算让这些人占便宜,二不预备跟魏子骞过日子,只待时候一到便和离。 与其到时候扯皮,倒不如现在就将贵重的归置出去,也省去麻烦。 孙嬷嬷听到夏思蝉的解释,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这点嫁妆放外面清爽? 难不成小姐是嫌家里陪嫁少吗? 话说夏家就是因为是求着人家娶的,且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因此嫁妆却是不菲的。 哦,孙嬷嬷转夕便反应过来。 小姐恐怕是跟她郡主婆婆去比攀,那肯定是不如王府里陪嫁来得丰盛。 站在一旁的侍画不知想到了什么,闻言却是跟着附和:“小姐说的是,那奴婢就去帮着一起归置。” 夏思蝉凉凉的瞥了她一眼,点颌:“嗯。” 侍菊跟侍画都是家奴,卖身契也都在主母手里攥着,如今她出嫁,那卖身契也是跟着过来的。 前世里她心善,对这两个贴身的大丫鬟放心得很,什么事都交给她俩打理。 可惜她的好心养出来侍画个白眼狼,联合了外人坑害她。 不然,最后那年等自己被送去家庙也不至于身无分文,那么狼狈······ 念及那些往事,夏思蝉神情微冷。 这是个不安分的,今生必然留不得。但却需妥善处置,原因呗当然她是近身伺候自己的,自己身上哪里有一颗小痣她也是知道的。 否则若是放出去,嘴碎乱说,那就是一个祸害了! 只能把她送到庄子里去,叫人时时注意着她才行。 “嬷嬷,等程大哥来了之后,您监督侍画收拾行李随程大哥离开。” 孙嬷嬷一听,又是一愣。 心中虽有疑虑,只是小姐吩咐她照办就是。 夏思蝉心中盘算了一番,又想起一件事来,见孙嬷嬷还待在跟前等自己回话,没离开,便道:“还有一件事,自今日起,咱们的膳食所需暂且先在小厨房里,账目也无需报给上面,更不必去账房那边支银子。” 孙嬷嬷微微一愣,斟酌道:“小姐,这不妥?” 不用说,富家小姐吃饭大多挑剔,吃穿用度都拿自己的也无妨,只是这样泾渭分明,怕是会跟魏府跟她生了隔阂。 对此,夏思蝉早有想好了说辞:“婆婆是郡主不用每日都去榕溪堂晨昏定省,她都是在磬香苑开火的。因此,我这个儿媳不能越过婆婆每日去老太太那儿请安的。又何必麻烦去大厨房取膳食呢?” 所有这些都是上辈子知道的事。 不但郡主在榕溪堂的小厨房开火,二房也是如此,只有三房是在大厨房取膳。 前世也是去大厨房取膳食,刚开始一年还好,后来,取来的膳食大都是残羹冷饭······ 听得夏思蝉这么一说,孙嬷嬷顿时了然一笑,想着这天暖还行,要是大冷天去大厨房取膳食回来肯定都是冷的。 心中宽慰自家小姐思虑周到:“既然如此,那就听您的。” 她说到这儿,又感叹的笑道:“怪不得都说嫁了人便是大人了,小姐如今出了阁,行事倒是越发有夫人的气度了。” 闻言,夏思蝉心中苦涩一笑,哪里是出嫁改变了自己,分明是她拿一世血泪换来的经验。 不过她苦涩也只有一瞬,片刻便又笑道:“嬷嬷不要打趣我了,您快去着人把程大哥叫回来。” 上天待她不薄,伤春悲秋,岂不是对不起这一份机缘? 这辈子她再不要赊在魏府里赔上性命,早些远离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道。 她要为今后做长远打算。 夏思蝉想开了,眼见得孙嬷嬷去了,自己则是捏着眉心盘算。 她其实不想待在魏府一年,最好半年之后寻个借口先行离开。 前世里,每日关在院子里无所事事时,也看了几本地方游记。最让她向往的便是江南的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鱼米之乡。 这一世,她打算着和离之后远离京城,去江南那儿隐姓埋名,好好活着,也算是全了自己上辈子的遗憾。 第9章 陪她回门 侍菊给她添上热茶,她便坐到窗前的紫檀藤圈椅上,手捧茶盏,望着窗外一颗枝叶繁盛的桂花树出神。 出嫁的时候,家里配备的丫鬟小厮并不多,内院里伺候的只有三位。一个是自己的奶娘孙嬷嬷,再有便是侍菊跟侍画俩个贴身丫鬟。 奶娘自幼照料自己,做事妥帖有分寸,思虑周全。侍菊不必说,至于侍菊,等程大哥来了,交给他送到庄子上,这院内便再无隐患。 至于魏府放在慧院的几个丫头嬷嬷跟小厮倒也不必在意,小梅跟小美还算安分,其他人不叫她们进内室伺候就行。 嫁妆妥贴搬出去,她自己孤家寡人一个,等到离开时也没什么牵扯。 ······ 没想到程大哥倒是来得快,下午他便站在外室回话。 夏思蝉打个眼色给侍菊,侍菊聪明的跑到廊檐下边坐在绣墩上打着绺子,边注意着不让其他人走近这里。 “程大哥。”侍菊小脸粉粉的,对着高大英俊的程俊小声道。 “哎,侍菊妹妹。”身着一声褐色短打装扮,身形高大粗犷,浓眉大眼,有着健康蜜色肌肤的程俊,眼神缠倦地看了眼错身而过的侍菊,转头对着夏思蝉躬身道:“小姐,奴才程俊静听您的吩咐。” 夏思蝉看着眼前忠心耿耿,身体康健的程俊,眼眶微红。 压下思绪,对他吩咐道:“程大哥,你先帮我寻几个武功不错的人来,最好是女子。” “好的,奴才明早便去找俩个忠心可靠,武功不错的人来保护小姐。”程俊没问为什么,只要小姐吩咐他便去执行。 “等这件事办好,你便去江南,寻一处闹中取静的院子不管贱贵买下就是。顺便再买几个老实的下人留在那儿看守院子。” “好的,小姐。”程俊依旧不问缘由,点头答应着。 “程大哥,城外两处庄子跟城里三家铺子都交给你打理,你每月只需把账薄交给我过目便行。” 夏思蝉这是放心他,把家底交给他。这样一来他为她办事支取银子也方便。 程俊略一迟疑,抬眸看了眼夏思蝉,随即便垂下眼睑,赶紧应承下来;“这,奴才遵命。” 自己这三家铺子都是营利不错的,千万不能跟前世一样,三家铺子有两家到了曹妍妍手中,还有一家铺子被三婶何氏骗去。 也难怪前世对自己还算不错的婆婆,后来也对自己失望之极。 等程俊告辞离开之际,夏思蝉又说道:“你走之前,把侍画送到庄子里去,叫人看住她,别叫她乱说乱跑就是。” 至于程俊是如何带走侍画的,夏思桐不想也不愿过问。 晚上,夏思蝉硬撑着没睡,等魏子骞回来,便把心中的想法跟他言明:“爷,今儿张嬷嬷来了,我不惯生人侍候,加之咱们俩是明面上的夫妻,那张嬷嬷在此日久定会看出端倪。” 魏子骞不知怎么的,听见‘和离’这俩字莫明的不爽,眼眸淡淡的瞥了眼睡眼惺忪的夏思蝉,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许多,点颌道:“嗯,我知道了。” 夏思蝉心中一喜,嗨!就这么简单?他是答应了? 自己担心他不答应,想了许多理由等着说通他呢······ 接下来的两日,夏思蝉过的倒是比想象中的轻松。 大抵是那夜约法三章的缘故,魏子骞这两日都是歇在慧院的。 只是每日回来时,夏思蝉早就会周公去了,等她醒来时,他亦是早就离开。 二人虽说是同房,也只是个空有其事,是同了个在一个屋子里的寂寞。 夏思蝉倒也无所谓,每日早起去婆婆那儿请安就是。 她记得前世等到自己回门后再去磬香苑时,郡主婆婆便不再让她去磬香苑晨昏定省了。 至于那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一月只初一月半两日过去晨昏定省便算是打发了差事。 因她才嫁过来,府上的魑魅魍魉们都还穿着戏服,未曾对她露出真面目来。 夏思蝉难得睡了两夜的安稳觉,只是每次醒来,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到了第三天回门这一日,她都觉得这像是一场随时可以醒来的梦境。 好在,至少到现下,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夏思蝉刚被侍菊从被卷里挖出来,还坐在床铺上愣神,便被孙嬷嬷轻声在门口回禀:“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起床了。” 她的声音将夏思蝉的神智拉了回来,应了一声:“嬷嬷进来。” 现下才是初春时节,但外面料峭的寒风却随着开门的瞬间灌入,也让夏思蝉被冷风吹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丫鬟们随着孙嬷嬷一同进门来,伺候她梳妆打扮。 今日因是回门的日子,侍菊特意挑了一套喜庆的红裙,配着同色的褙子,显得既富贵又喜庆。 她皮肤白,被红色一衬,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再以那郡主婆婆送的宝石头面搭配,端的是娇艳逼人。宛若一朵春日雨后沾着露水的海棠花。 魏子骞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的美人。 他脚步微顿,淡声问道:“可收拾好了?” 今日回门,他的时间倒是掐算的恰到好处。 室内一众下人纷纷行礼,夏思蝉随意点头,对着他客气道:“劳烦爷久等,妾身已经收拾妥当了。” 没想到他还真是守约呢! 这一世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回门,叫娘家嫂子看笑话。 那时夏思蝉满心都是委屈且自卑,更不敢以规矩二字要求什么。 不同于下人眼中的喜悦,她的神情倒是淡然的很。 “走。”说完这话,他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姑爷您用早膳没用?”还是孙嬷嬷反应过来,自己小姐还没用早膳呢! 从魏府到夏府没半个多时辰不得到,马车一路颠簸,小姐肚子肯定会饿。 “那就先用早膳。”魏子骞本想说:不用。见身侧小姑娘纤细的身子,便转了话语。 孙嬷嬷赶紧叫人把早膳端了过来,先是一碗鲜笋鸡条汤,两小碟子下饭菜。跟着是果浆馒首,如意卷还有一碟子虾饺跟两碗紫米粥。 第10章 无意婚姻 直到坐下来,夏思蝉才反应过来,这人今儿竟然陪着自己吃早膳! 这是前世少有的事…… 在娘家时,爹娘都说她是娇气包,可那被爹娘宠出来的千金娇小姐,最后却吃尽了人间的苦处而死。 魏子骞转眸便见原本还好好儿的小姑娘,突然就红了眼眶落了泪,一时倒有些诧然。 他是家里的独子,没兄弟姐妹,至于那些比他小的堂弟堂妹们,他哪有空闲关注?对夏思蝉这动不动就金豆子的女子委实不解其意。 不过,惜字如金的魏子骞冷冷瞥了她一眼,垂下眼帘,随后便手里执起银箸,姿态优雅地用起早膳来。 看着眼前细嚼慢咽的魏子骞,倒是褪去了几分清冷。 用完早膳,俩人嗽好嘴,“走。”魏子骞起身,撩摆率先迈出门外去。 夏思蝉忙拎着裙摆小步跟上,孙嬷嬷跟侍菊一见,也是紧随其后。 魏府门前停着两匹高头大马拉着车舆,车舆线条雅致,青色毡布裹了四面,窗牖和车轸左右精雕细琢着富贵华美的图案,夏思蝉在侍菊搀扶下就着马凳轿子登上马车。 马车角落里系着枚小小的鎏金球形香囊,随着轿子行走轻轻晃动,清清的暗香盈满狭小的空间。 案几上红泥小火炉上烧着一壶水,有咕嘟咕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马车上二人各居一边,中间空了有两个人的距离。 马车辚辚而行,夏思蝉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只要有魏子骞的存在,便感觉到周身笼罩在生人忽近,冰冷的气息之中。 心中打算着等回来时把侍菊喊上马车,这样子一来有侍菊横在二人之间,虽遮挡不住什么,只是,也能叫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宽敞的马车内一时沉静下来,然而整个车厢里充盈着熟悉的淡淡清松气息,却让夏思蝉有些心神悸动。 说来也奇怪,这人身为刑部尚书,手上沾血不少,偏却是个常年有股子文人墨客身上有着的清爽气息。 马车内空间不大,这味道让夏思蝉一夕恍惚,男人拿了一本书看着,从她的角度,正可以看到他微微垂着的眉眼,跟下颚姣好的弧度。 这难得的静谧让夏思蝉心跳微乱,旋即又自嘲,她还真的是见色忘痛。 上辈子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怎么这会儿才跟人坐到一辆马车里,就又开始心神浮动了? 她有些唾弃现下的自己,索性不看魏子骞,只将头撇向窗外,挑了帘子一角往外看。 然而外面的俗世喧嚣,倒是叫她恍如还在梦里。 魏子骞见她这模样,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他自认该做的他已经做到了,怎么这小姑娘还很委屈生气的样子? 对于婚事,魏子骞并不上心,他的一颗心都扑在朝廷上。至于跟谁成亲无所谓,小姑娘转了性子要和离,他也不拦着。 不过眼下既然是夫妻,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只是这小姑娘的脾气……似乎有点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于魏子骞而言,这人只要不干涉到自己底线和禁忌,她愿意如何就如何。 他本无意婚姻,不想以后身边的女人因为自己而不得善终。 当下朝中明面上是一片祥和,实则朝中分为两股势力,是暗潮凶涌。 自己的外祖琮王当年在战场上伤了一只手臂,跟皇位失之交臂。 不过,因他伤残,惠安帝这才放心留他在京城。不然,肯定是封块地给他,送他远远的做个逍遥自在的封疆王爷。 原因当然琮王是个残疾之人了,九五至尊不能是身体残疾咯。 当今皇帝当然不惧怕他有谋逆之心。 只是叫魏子骞猝不防及的是,自家小舅陈熠不甘为人臣,有了不臣之心 惠安帝只是一个嫔妃生的皇子,是陈熠的亲祖母,已故太后也是当初的皇后娘娘把他教养长大的。 要不是琮王在外征战负伤残疾,哪轮到程煜庭做皇帝? 加之当今圣上身体有恙,太子陈瑞又是个纨胯无能之辈。 因此,魏子骞的小舅小琮王动了心思。 自己的儿子有了想法,做为父亲的怎么能置身事外? 当然得想办法帮他咯。 明面上琮王是拥戴太子忠于皇上,好叫皇帝对他无戒心。却在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 想他琮王爷当初也是一个手握军权,权势滔天的皇位继承人。 振臂一挥,拥护者甚多。 另一派以朝中大臣严丞相跟英国公高敬为为首,他们则是暗中拥戴高贵妃生的心机深沉二皇子陈永为今后的储君。 高贵妃是英国公高敬为之嫡妹,是严丞相亲姨妹。 你说严丞相跟英国公怎能不暗中拥戴二皇子? 照目前来看,暂时势力相当,相互制衡。 原因当然是皇帝还在,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也只能在暗处为之。 想到这魏子骞捏了捏眉心,复又专心的去看书。 前世里,不管是太子爷还是二皇子乃至琮王爷,任他们跌破眼镜也想不到的是,最终登上高位是是他们所忽视的三皇子程潇,成为梁国第四代国君。 他们哪知道理应辅助舅舅小琮王的魏子骞,竟是转戈辅助三皇子程潇登上大宝。! 那时夏思蝉被送到临山家庙后,皇帝病重,二皇子很快被太子党跟琮王爷的势力斩除。 太子跟琮王争得你死我活之际,在边关征战的三皇子得胜还朝,得到位至内阁,实权在握的魏子骞里应外合下,一举歼灭两股人马。 理所当然的,在老皇帝病逝后程潇登上宝座。 等朝廷里一切事宜了却,魏子骞亲自前去临山接夏思蝉回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二人虽说相敬如宾,却也日久生情。 他早就知道温柔善良的小姑娘不是那种有心机的,做出那种惹人厌的投怀送抱之举。 不用说,等魏子骞去接人时,已是斯人已去······空余恨喃! 马车辘辘声中,已经到了朱雀街的时候,夏思蝉终于回过神来,她将帘子挑开,侧向窗外,近乎贪恋的注视着这一切。 第11章 到娘家 马车辘辘声中,已经到了朱雀街的时候,夏思蝉终于回过神来,她将帘子挑开,侧向窗外,近乎贪恋的注视着这一切。 嫁给他的那几年,活着恍若游魂,四年内,深陷冰冷毫无生气的内宅,哪有现下的鲜活?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的叫卖声,空气中甜腻的糕点香味儿,形形色色交织在一起,绘制成了一副色彩鲜明的图画。 那是属于尘世里,最美好的画面。 夏家是四代沉淀下来的很有底蕴的世家家族,不管文武都有子弟涉猎。 只是,到了夏父夏醇这辈,只剩下他这一支在朝廷为官。其余皆是耕读之辈,还有少数几个见仕途无望,索性弃文从商。 夏府的老宅,却在朱雀街后面的小巷子里。 门厅古朴,庭院深深,夏思蝉在看到夏家大门的那一刻,眼泪瞬间便绷不住。 她好想念自己的爹娘啊! 哪怕是不待见自己的大嫂,反对自己嫁给魏子骞的毒舌三哥。 更不用说宠溺自己的风姿灼灼,芝兰玉树的大哥跟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在边关的二哥了。 前世里,宠溺自己的大哥二哥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死于非命······ 深陷愁绪的夏思蝉一把抓住了窗棂,手指深深地陷在其中,连带着眸子都有些赤红。 “吱呀”一声,马车便在此时停住。 魏子骞看了眼她的模样,见她久久不动,出声提醒:“到了。” 唉,这小妻子还真是个小孩脾气,刚离开娘家几日,看把她思念的眼泪婆娑。 男人清越的声音如珠玉落盘霎是好听,也让夏思蝉瞬间回神,手指掐到肉中带来的疼痛,让她保持着几分理智,咬唇应道:“嗯,爷您先请。” 出门的时候便有下人先去传话,因此等到了夏府门前的时候,丫鬟婆子们便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夏家二老也没指望着姑爷能陪着自家女儿回门,带着儿子们待在正厅等候夏家唯一的女儿今儿回门。 一个脸色红润的管事嬷嬷惊喜地看着姑爷带着小姐回来,率先见礼道:“给小姐、姑爷请安。” 魏子骞矜淡的点了头,夏思蝉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有些激动,当先扶起了为首的管事嬷嬷,笑道:“快起来,着小厮过来便是,嬷嬷怎么亲自出来了?” 来接人的是母亲身边的管事刘嬷嬷,她含笑将两个人迎了进去,一面笑着道:“老爷夫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吩咐老奴在外面等了,可巧小姐跟姑爷便来了。” 夏府几代累积,府邸虽不如那世族贵勋奢华,却也是庭深院阔。才初春时节,各色鲜花已然自温室挪出,沿路摆放煞是好看。 一路穿花拂柳走来,皆与前世别无二致,都是她所喜爱,熟悉的景致。 映入眼帘的绝大多数盛放鲜艳的花卉,在两侧铺开一条路,春日最是适宜,不冷不热的,阳光微风都是恰到好处。 因着夏思蝉酷爱花花草草,夏夫人又从外头采购了一批墨牡丹、白牡丹、玉翎管,还有瑶台玉凤、仙灵芝和绿水秋波等品种,碧莹莹金灿灿的摆在园子各处,衬着廊庭假山,很是赏心悦目,让她入目便可欣赏。 沿路遇到的夏府下人们,俱是垂首站在一旁见礼:“小姐,姑爷。” 她们眼见刘嬷嬷身后跟着几人手中搬着价值不菲的回门礼,心中感慨着小姐真是嫁了个好夫婿! 绕过回廊后便是主院,夏家虽说是世家,因老俩口恩爱,不像那些大家世族家老爷夫人分开睡的规矩,夫妻二人都在主院住着。 夏家人口不复杂,夏府里只有夏醇老俩口带着嫡亲的三儿一女生活。 至今供职在翰林的学士一职的夏老爷身边很是干净,只有一个通房,还是夫人丁氏做主塞给他的。 他很少去通房那儿留宿,即便偶尔去一次也会叫人送去避子汤要给她喝下,所以,夏府没庶子女的存在,一家人很是和乐。 夏思蝉的娘亲丁氏一早起来就心神不定,既担忧女儿在夫家日子不好过,又担忧女婿不待见女儿。 坐在那儿紧蹙着绣眉,双手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身旁的夏老爷见夫人如此,悄悄地伸出温暖的大掌把她那一对纠结的小手轻握手中安抚着,眉眼温和地低声安慰道:“夫人不用担心,且等女儿回门来再看。实在不行,只要女儿能放弃,我夏醇也不是养不起女儿的,等到一年,就叫她和离!” “老爷!”一向率性爽朗的丁氏,闻言,满含情意地轻唤一声。 话说,自从去年丞相府举办的赏菊宴后,丁氏没睡过一日安稳觉。 既担心女儿的名声,又愁肠女儿的婚事。 低三下四的跟魏府议亲,心中更是担忧女儿今后在婆家的日子······ 真是愁煞人也! 夏思蝉急匆匆跨过院门门槛,往里而去。 因着今日女儿回门,所以父母兄嫂都在,还未进门就听得里面有孩童笑声。 门口的丫鬟婆子看见小姐回来了欢喜过来见礼:“婢子见过小姐姐,”“老奴见过小姐,”“小姐回来啦!” 听到动静,屋子里的夏老爷夏醇携着夫人丁氏率先走了出来。 “爹,娘!”夏思蝉强忍着激动的泪水,声音哑哑的。 “乖,”丁氏赶紧伸手搂住夏思蝉,把她带进屋子里:“肚子饿不饿?先吃点糕点,一会儿就开席。”丁氏边说边伸手把桌子上装糕点的碟子取过来,凑到女儿面前:“宝儿,这些点心都是你爱吃的,娘一大早就让丫头去保芝斋买的。” 夏家就夏思蝉一个宝贝女儿,且还是夏家老俩口子的老来女。夏老爷开心之余,便给她取了个小名;宝儿。 魏子骞在屋外已经跟岳父还有三个舅爷相互见礼,进屋后,再对着岳母丁氏见礼:“小婿见过岳母。”话音刚落,便被人引到客位上坐下喝茶。 “贤婿客气。”丁氏见女婿俊美非凡,也是满意地微笑道。 魏子骞进门听见岳母唤夏思蝉的小名,抬眸瞥了眼被她嫂子抱在怀里的小侄子,‘宝儿’的称呼给他还差不多。 第12章 真是瘦了 魏子骞虽平素漠然,在外却是一举一动皆挑不出错来,端的是一副世家公子气度无双的模样。 夏家二老自然是满意的,尤其是丁氏,她最知女儿的心思,但因嫁过去的缘由到底不光彩,先前格外担心。眼下见到姑爷的气度模样,倒是安心了不少。 反倒是夏思蝉,强忍着才没落泪。但她眼圈红红的模样,瞧在夏家三个哥哥的眼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夏家三个兄弟,长子夏思文次子夏思威跟幺子夏思宇,今儿因为妹妹的缘故,俱以请假在家。 兄弟仨如今只有长子夏思文娶妻生子。 次子夏思宇还在书院读书,最是个心直口快的,他跟妹妹打小一块长大,最是亲厚。待得入座之后,一脸认真地对着魏子骞问道:“我家小妹儿自幼娇惯,性子有些刁蛮,不知此番嫁过去,可有使小性子地方?” 魏子骞放下手里的茶盏道:“并无,夫人甚好。” 他话一向少,到叫夏家二老眉头微蹙。 下一刻,夏醇掩下情绪,温声笑道:“宝儿年岁小,若是有哪儿做的不好的地方,姑爷尽管差人告诉我们,夏家不是糊涂人,必然会好好管教女儿。” 这话说的十分温和,然而言外之意却也十分明显,夏家的女儿就算是真的做错了事情,那也有夏家人教训,轮不到他来欺负。 魏子骞闻言,睨了一眼站在岳母身旁的夏思蝉,便明白了夏家兄弟三人的火气从何而来,只点头道:“岳父放心,她很好。” 先前他要娶夏思蝉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刑部内便有八卦的下属私下议论说夏家几个兄弟宠妹如命。今日一见,只觉得那八卦倒也有几分可听。 跟别家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同,没想到夏家亲情倒是亲厚。 夏思蝉没成想爹爹跟哥哥会说出这话来,心中讶异又忍不住感动,倒让泪意散去了几分。 小侄子夏浩明颠簸着小短腿走过去,依偎在夏思蝉的身边,糯糯问声:“小姑姑,这几天你去那儿呀?” 夏思蝉笑着弯腰把他抱起声,拿了一块糯米枣糕递到他的嘴边,一面软声道:“姑姑这不回来看你吗?” 随后笑道:“三哥惯会打趣我,我可不依,爹您得主持公道,女儿什么时候刁蛮的?” 主位上的夏醇抚了抚胡须,宠溺道:“我的宝儿自然是最好的,怎会刁蛮?” 魏子骞看见夏家一家子父慈子孝,和乐的一家人,冷硬的心莫明的温沁。 只是他进门还没跟岳父还有三位舅爷说上几句话,便见魏一略显焦急的眼神大步走近魏子骞,在他耳畔低声:“爷,时间快来不及了。” “嗯。”魏子骞蹙眉点颌,示意他先去外面等候。 夏醇怎会看不出来魏子骞这是有公务要做的样子? 他是知道女婿魏子骞的性格跟官职的特殊,难得他能陪女儿回门,吃不吃饭倒也无所谓。 因此态度温和道:“姑爷,你要是有公务在身,赶紧去忙,下次有空,咱翁婿再叙。” 夏思文跟夏思威也是理解妹婿身在刑部的责职,一旦有案子,哪怕生病也得爬起身去审案,理解地对着他点颌。 只有小舅子夏思宇心存不满地诽腹道:“妹婿真忙,这刑部难不成只有你一人会做事,其余都是吃干饭的?” 夏醇一听,立马沉下脸来呵斥道:“混账!说什么你?” 魏子骞倒也没见气,只是带着许内疚之色对着上首的岳父岳母躬身道歉:“小婿失礼。” 魏子骞转身离去之前不忘对着夏思蝉温和地叮嘱:“回家不要过晚,晚了不安全。” 夏思蝉愣愣的,一夕之后才知道这人是跟自己说话的,诽腹道:哼,你会演,本姑娘也会演。随即娇声回答:“妾晓得,相公外出办差,也要注意安全。”声音说不出来的婉转动听,且满含关心。 魏子骞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一下,明知她是敷衍自己,不过,还是挺受用就是了。 本来今日魏子骞根本就没时间陪夏思蝉回门的,跟前世一样,天不亮就要赶到离京五六十里路的沙洲办案。 为了陪夏思蝉回门,他先着亲信刑部侍郎蒋约同提前去处理案子,等他陪小妻子夏家后,再快马加鞭赶过去。 所以,今儿这出是前世所没有的。 夏思蝉哪还奢望他陪着自己待在娘家吃完午膳再一起回去?能陪自己回门到娘家点个卯就算给面子了。 再说,他一个大冰坨子杵在这,不说家人不舒服,自己也别扭。 丁氏自从女儿进门,便注意到她头上的饰品。 女儿陪嫁里没有,魏家礼单上也没有。肯定是魏家长辈给她的。 她知道女儿的婆婆是权势滔天的琮王之女,但凡王室成员,脾气不会平和到哪里去的,女儿嫁过去日子不会好过。 只因女儿那一跤,把她终身幸福给摔进去了······ 不过,看到她头上价格不菲的头面,心中略微放心。 你想呀,假使魏家人不喜女儿,哪舍得把这么贵重的头面给她? 依照夏思蝉本意是不愿佩戴郡主婆婆给她的头面,自己都要和离,肯定不会用夫家的东西,更别谈这么贵重的饰品。 不过,想想自己假使戴着婆婆给的头面叫娘家人看见她们会安心许多。 从中能看出来自己在婆家日子还是不错的。 果不然,夏思蝉从娘亲的眼神里看出来的心安。 等用完午膳,丁氏便上前拉起夏思桐蝉手,怜爱道:“宝儿你都瘦了。” 没想到丁氏话一出口,立即遭到父兄们一至附和:“是呀,宝儿真是瘦了。” 夏思蝉莞尔:刚离开家三天,怎么就瘦了呢? 三哥夏思宇更是说得有模有样:“小下巴上的肉都没有了,瘦成了个尖下巴。” “三哥你说什么呢?妹妹我本来就是尖下巴!”夏思蝉嗔怪道。 “姑姑不胖,最漂亮。”适时的一声糯糯的童音打断兄妹间的互动。 第13章 有隐疾 “嘿嘿,还是咱浩明乖,姑姑本来就不胖呗。”夏思蝉随即弯腰一把抱起三岁的小侄子浩明,在他红扑扑的小胖脸上啵的香了一下。 小家伙害羞地赶紧用小手擦着小脸蛋:“姑姑是女的,不能亲明儿。” “哈哈……!” 小家伙一句话,顿时叫家人开心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因为夏思蝉今儿回门,父兄都特意请假在家陪着她用膳。 桌子上的膳食不用说,都是她爱吃的。 在家人轮番的给她夹菜下,夏思蝉理所当然的给吃撑了。 饭后,夏醇首先离席,对着俩个儿子打个手势道:“允之,松之随为父到书房里来。” “是,爹爹。”夏思文跟夏思威答应着,对着丁氏跟妹妹打声招呼,紧随夏醇身后离去。 “娘,儿媳先把明儿送回去睡午觉,等会再来陪小姑说话。”模样清秀的大嫂杨氏态度亲和地跟夏思蝉说道。 夏思蝉小手下意识的揉了揉肚子,笑道:“没事的大嫂,你还是先陪着明儿,不然,他醒过来找不到你,怕是又要哭鼻子。” 她是知道小侄子还小,粘人,特别是睡醒后见不到杨氏便会哭闹。 见大嫂带着孩子离开,夏思蝉心中知道必然是母亲听了什么,因此等到兄嫂还有下人们都离去才起身笑道:“知道母亲有话要问,您且说。” 如今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个人,丁氏便也开门见山,蹙眉问道:“宝儿,你老实告诉娘亲,那姑爷到底对你好不好?” 夏思蝉先前看她脸色,就知道必然是孙嬷嬷先跟她说了什么,毕竟奶娘是过来人,知道她没跟姑爷圆房的事。 此时听得这话,顿时了然,因斟酌道:“娘亲放心,姑爷待我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刻意做出了几分娇羞的模样。 虽说跟魏子骞说好一年后便和离,但如今才是新婚,若是此时她便挑明二人关系,怕是未来一年家里都得跟着操心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瞒着,等时机到了再说。 夏思蝉眼神中的开心不似作伪,原因当然是自己还活着,能见到家人,见到娘亲当然开心了。 丁氏听了心中仍有疑虑,顿了一顿方才道:“那你们……” 纵然都是女子,又是亲娘,可这话她仍有些说不出口,咬了咬牙才含糊道:“怎么还未圆房?” 话说,讲究的人家娶亲,不管成婚是否仓促,一切都是尽善尽美,就连女子的月事也是避开了的。 然而夏思蝉的新婚帕上却是洁白一片,甚至那之后两日新房里也是悄没声息。 孙嬷嬷忧心,却见自家小姐浑不在意,这才回来先行回禀了夫人。 夏思蝉倒是忘记了这一茬,此时听得娘亲的话,也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虽然前世魏子骞一辈子都没有碰过她,可到底她是做了几年的妇人,因此了解那是怎么回事的。 不过她脸红只是一瞬间,片刻便恢复正常,轻咳了一声,做了一副娇羞的模样道:“娘亲……这事儿其实有些隐情。” 夏思蝉想起前世看的画本子里有那方面能力不行的男子故事,便拿出来盗用一下,敷衍眼前的尴尬。 于是低下头,遮掩住了眸子里的狡黠,一本正经的黑魏子骞:“其实,是夫君他,他似乎那方面不行,故而找大夫看过后说是补一补就好了。” 反正前世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成亲几年他不纳妾外面也没女人,说不定他是真的有毛病呢! 此时,正快马加鞭奔往沙洲的魏子骞猛然‘啊嚏······’连声打了几个喷嚏。 紧随其后的魏一担忧着:少爷这是受凉? 这边,夏思蝉眼中带着几分恶趣味,然而因着低头的缘故,所以丁氏丝毫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 听完女儿的话,丁氏倒是着实有些担忧:“补一补,能行吗?” 她听了孙嬷嬷那话,忧心了半日,生怕女儿是强颜欢笑。 加之那位女婿虽说不是过分淡漠,只是也热络不到哪里去。 谁知这结果竟然是这样,虽然不是二人不和睦这样严重的事情,可也似乎没有好到哪里去。 没想到女婿是个身形俊朗的,虽没过分的硕壮,可也不像是孱弱的呀!竟然有隐疾? 唉,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难怪他而冠之年一不娶妻,二不纳妾可谓洁身自好世家子弟的楷模。 原来是有难言之隐。 看女儿的模样,丁氏也不忍心再问,毕竟这事儿实在是难言得很。 因此她心中暗暗记下,等明日便使人去丁家药铺给女婿抓些壮阳的药材过来,时常送到魏府去,给姑爷补补身子。 夏思蝉见娘相信她的说辞,这才收敛了恶作剧的笑容,正色道:“母亲,女儿把侍画送到庄子里去了。” 丁氏听得这话,却是径自点头应了:“好。” 夏思蝉都做好要跟她解释的打算了,谁知见母亲却直接应下,反倒是楞了一下,问道:“您不问问我,她做什么事儿了么?” 丁氏爱怜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已经嫁人了,行事有自己的主张。娘也相信你,不会瞎处置人的。” 丁氏说完,想了想,又道:“我身边有个二等丫鬟鸿雁,你也熟悉,是个妥帖稳重的,等你走时将她带回去。” 丁氏这话一出,夏思蝉笑着回道:“母亲,她还是留着伺候您,女儿已经叫程大哥去帮我买几个会武功的,这样子,女儿不管在家还是外去,安全。” 丁氏建议道:“外面买来的丫头不知根知底,哪有为娘的调教好了给你,才放心。你要是想要会武功的,让你二哥替你找。” 丁氏想着自己次子如今在军营里,替女儿寻来俩个忠实可靠会武功的侍卫还不是轻松的一桩事? “那,也行,只是娘您舍得把鸿雁给女儿?”夏思蝉对着丁氏挤着眼,弯着眉说道。 丁氏不由得好笑道:“傻孩子,跟娘说什么舍不舍得?你可是为娘的心头肉呢!” 第14章 白眼狼 夏思蝉见丁氏这么一说,心中记起前世爹娘因大哥二哥相继惨死,二老一下白了头,眼眶酸酸的,有娘真好。 “乖,怎么还哭鼻子呢?” 丁氏眼眶也红红的,想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嫁到别人家为媳。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强忍住心酸,喊了一声:“鸿雁,过来陪着小姐去她的海棠苑息歇。” 夏思蝉虽说还想陪着娘亲说会儿体己话,只是,聊到这私密的话题,她难回答。加上,中午吃得过饱,她也要走走路消消食。闻言,对着丁氏道:“娘,您也去睡午觉,等女儿午觉后再来跟娘说话。” 海棠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好像她依旧待字闺阁中。 看着院里面熟悉的一花一草跟屋子里的家什摆饰,恍若在梦中······ 有一夕她打算着和离后回娘家,回到她的院子里,陪着爹娘度过余生,也是不错的结局。 只是,她若是个和离妇待在娘家,不但对哥哥们的口碑不好,也对二哥三哥的婚事有影响。 还是离开京城,离得远远的好。 前世害了哥哥们不算,这辈子不能再拖哥哥们的后腿,要让哥哥们万事顺当才是。 夏思蝉在自己的院子里美美的睡了个午觉,起床后,去了爹娘的主院锦居堂。 进门便听见睡醒过来的小侄子夏浩明正闹着要小姑姑呢。 也难怪小家伙粘着夏思蝉,原本天天在一起的小姑姑,猛然间几天见不到人影,你叫他小小年纪怎能理解? “乖,姑姑这不是来啦?”夏思蝉看着奶糯奶糯的小家伙,瞬间心软成一片,把他从大嫂手中接了过来。 “小姑姑,陪明儿玩竹蜻蜓好不好?” 夏思蝉见小侄子手里正拿着精巧的竹蜻蜓,正要出声答应,大嫂杨氏开口拦住:“小姑姑哪有功夫陪着你玩?” 夏思蝉眼见小家伙瘪起小嘴,忙说道:“有有,小姑姑这就陪着明儿玩竹蜻蜓去。” “你就惯着他,等你回去他闹着要找你,得哄他好久才行。” 杨氏心里不乐意,你拍拍屁股走人,孩子记挂着你,哭闹起来还不是我这个做娘的来哄吗? 宠溺女儿的丁氏也不乐意杨氏的言词,摆起脸来沉声道:“杨氏,你说这话像样吗?” “诶呀娘,消消气,我陪着明儿玩一会就是。”夏思蝉笑眯眯地跟丁氏说道,转头对着杨氏正色道:“大嫂,要是明儿想我时,只要着人带个信给我,我立马回来陪着他耍子。要是你放心的话,也可带他去魏府跟我住几天都是无妨的。” 上辈子自己活得小心翼翼的,每日把自己困在慧院那一方小天地里,只为证明自己不是个随便的女子。却很少回家,忘了自己也是爹娘疼爱中长大的,她们二老得有多么的牵挂,忧心自己! 这辈子,自己不为他人活着,得为自己跟父母家人而活! 所以,自己想什么时候回娘家,想什么时候出门都无须顾忌谁······ “诶吆,好啊!”杨氏敷衍地应道。 心中则是诽腹道:真是骗小孩子,都嫁人了,还当自己是夏家小姐,有公公婆婆宠着你,想什么时候出门就出门? 那魏家她可是知道情况的,据说那位魏老夫人是个规矩大的。加之,还有个身份高贵的郡主婆婆! 嗬! 在魏府还轮到你一个小小的新嫁妇说话的余地?还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做梦! 夏思蝉知道杨氏就是一个不上道的人,一心都扑在大哥跟小侄子身上,心倒是不怎么坏就是了。 上辈子大哥因为自己的缘故惨死,那时,大嫂正怀有身孕,因此,孩子早产而亡,大嫂也由此落下病根······ 自己上辈子欠她两条人命,这辈子随大嫂说什么都不会跟她钢。 更不必跟她计较许多,家人还在就行。 ······ 夏思蝉在夕阳下山之前,跟父母家人道别,在父母哥哥们不舍的眼神中,挥手道别,登上马车,带着鸿雁一起回魏府。 到了慧院,孙嬷嬷赶紧先去小厨房叫人准备晚膳,做些易消食清淡的。 侍菊刚给夏思蝉泡来壶菊花八宝茶,她还没喝呢,就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便听见门外小丫鬟小梅禀报:“禀少奶奶,表小姐来了。” “嗯?哪个表小姐?”夏思蝉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出声问道。 还没等禀报的小梅回话,便听见一声娇柔的声音:“妍妍给表嫂请安。” 见到来人,夏思蝉神情一敛,唇边笑容瞬间淡了几分,嗬,是她呀,小白莲。 夏思蝉脸上的笑都带着明显的敷衍道:“表妹怎么来了?” 眼前姑娘着了一袭桃红色的衣裙,瘦弱的腰肢不盈一握,一张脸上薄施脂粉,我见犹怜。 只可惜这曹妍妍不知是装还是怎的,似乎看不懂夏思蝉的脸色,却自顾笑着道:“我刚从姑奶奶那儿陪着她老人家说会话出来,不想竟走到了表嫂这里,想着几日未曾见您,故而过来说说话儿。” 前世里,她也是这样一幅自来熟的模样。那时候夏思蝉才嫁过来,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种不矜持的女子,处处内敛,低调,不与人计较。 对着嘴乖惹人怜的曹妍妍更是如此。 哪想到,装着关心自己,跟自己套亲呼的曹妍妍其实是肖想着自己的夫君跟自己的嫁妆。 夏思蝉那时候见她一个小姑娘寄人篱下,待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更何况她在府上年纪也小,又没有姐妹,嘴还甜。因此二人相交之下,待她便越发的亲近。 可惜啊!最后喂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夏思蝉想着这些,带着讥讽的语气:“是么,你有心了,难为你能溜达这么远来跟我说话。只是,我天生性子冷淡,不喜跟陌生人多交往。” 嗤! 几日未见? 自己嫁过来满打满算才三日而已。 曹妍妍被这话一噎,险些当时就变了脸色。 第15章 小白莲 别小瞧了小白莲的承受能力,她的心理素质还是挺强大的。 只是一瞬,那些愤怒便都化作了委屈,咬唇问道:“表嫂可是还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我的气?您别误会,我那天也是为着你好,表嫂刚进门,就为难一个婢子,被人传出去不好。” 闻言,夏思蝉连笑都懒得扯了,只反问道:“是吗?” 呵!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为难小丫鬟了?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留你了。侍菊,我肚子饿了,赶快摆膳。” 夏思蝉此话一出口,换做任何人肯定是起身告辞。 奈何,这曹妍妍表面看似个娇弱不堪的小姑娘,其实则是个脸皮子有城墙厚的人。 不然,也不会见到魏家日子比家里头好,死乞白赖的待在亲眷家不走的呀! 人们不是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吗? 自家日子再不好过,总好过腆着脸赖在别人家强。 也只有像曹妍妍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才愿意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 曹妍妍瞟了眼外头的天色,责疑道:“表嫂,这日头还未落,怎么就用膳呢?” “嗬,我用膳早还是晚,还需外人置喙?”夏思蝉瞥了她一眼道。 曹妍妍不死心,期期艾艾说道:“表嫂,那个,我没有。是三日后英国公夫人举办赏花宴,妍妍也想去。” “哦?你想去就去,跟我说有用吗?我又不是魏府掌权人。”夏思蝉一脸好笑地看着她道。 自己哪有权利决定她去不去赴宴? 曹妍妍咬牙,这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是,是妍妍没拿得出手的饰品,还有衣服。”曹妍妍生怕夏思蝉听不懂似的,急匆匆表明她的来意。 呵呵,听她话中意思,就是要我赞助她衣服还有首饰呗。 对付这种心机婊,她已然有了办法,不用多说,先给她打打太极,分分钟钟了事。等以后惹毛了自己再说。 “什么?”夏思蝉假装吃惊道:“老夫人对表妹竟然这么苛刻?叫你出门会客的行头都没有?表妹不用担心,等我明早去婆婆那儿提一句,请婆婆跟老夫人说一声就是了。” 没等惊诧的曹妍妍回过神来,便招手,对着刚刚回禀的那个小丫头冷脸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把什么人都往我这儿领。不然,罚你两个月的月例。” “是,少奶奶,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位小婢子赶紧低头认错,心中对这位表小姐也有了恶嫌之意。 “嗯,行了,送客!” 夏思蝉不管曹妍妍委屈的小脸变成什么颜色,挥手叫人把她送走。 呵! 重活一世,再犯前世心善的低级错误,都对不起老天爷的恩德! 对付这种小白莲,就是要干脆,果断。 别跟她啰嗦些有的没的,牵扯着弄得好像自己欠她什么似的。 站在一旁的孙嬷嬷,见到自家小姐如此不近人情的得罪夫家的表小姐,心中替她担忧起来。 生怕这位外表清纯柔弱的表小姐跑到老夫人或是郡主那儿告状,哪一个都够小姐吃一壶的。 哎······! 夏思蝉看着孙嬷嬷担忧的眼神,“扑嗤”一笑:“嬷嬷,我肚子饿了······” 孙嬷嬷无奈又宠溺地答应:“诶,老奴这就去传膳去。” ······ 第二天早起,日光透过窗子洒落进来,映照的室内也染上了几分金色来。 莫明的叫夏思蝉心情好了起来。 侍菊跟鸿雁过来伺候她穿衣起床,等梳洗后,再喝了一盅金丝燕窝。用柔软锦帕擦干净嘴,便带着侍菊往郡主婆婆的磬香苑走去。 魏府由于有郡主的加持,沿途景致处处精致,亭台楼阁,假山池塘······跟百年世族相差无几。 前往磬香苑的路上更是草木葳蕤,绿树葱郁,鲜花盛放,待到院中,便见糊着雨过天青色窗纱的雕花窗牖敞开,微风穿堂,院墙那儿一株栀子花的幽香便在空气中浮浮沉沉。 “儿媳给婆婆请安。”夏思蝉进门来,首先给坐在上座楠木太师椅上的郡主婆婆问安。 “起身,坐,肚子饿了,一会儿就开饭了。”郡主和颜悦色道。 别看郡主平常一脸孤傲,高冷,对待面前自己的儿媳态度倒也难得的亲和。 一点都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严厉不近人情。 陈媛性子使然,也是打小受王府里的教养嬷嬷严格教导而成的。 因此,自然而然的便有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贵气跟威严。只除了年少时,为了那芝兰玉树的魏探花,叫她一时失态。 夏思蝉也是因为跟她相处一世,知晓她的为人。这才心里没生出惧意来,不然,面对着贵气凛然的郡主婆婆,哪有此时的轻松劲儿。 夏思蝉弯着眉眼,脆生生的回答道:“好呀!” “听说,昨天回门子骞只陪着你进了娘家门,午膳都没用就外出办案去了。等他回来,看为娘怎么教训他。” “别,婆婆,相公他也是一心为公,为朝廷办事。媳妇理解他。”夏思蝉听婆婆这么一说,感激的同时,忙替他开脱。 陈媛还是觉得愧疚:“咳,还是你这孩子好说话,刚新婚,夫君就不在家,叫你个新嫁娘独守空房成什么话?” “婆婆,没关系的,相公是为了办案。他是在其位谋其职,理应如此。”夏思蝉瞬间把魏子骞提升一个高度。 婆媳二人热情友好的聊了一会子家常,紫鹃笑容满面过来,轻声回禀道:“郡主,早膳摆好了,请您跟少奶奶移步去膳堂用膳。” 夏思蝉乖巧地伸臂挽住陈媛的手臂,往膳堂走去。 榕溪苑的餐厅摆在正房的西次间。 西次间连着打通了两间房,中间隔着一个黄梨木的雕窗博古架,雕窗正中镶嵌着一翡翠云饼,飘花带绿,通透水润,是难得的上品。 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董玉器雕件,一眼望去奢华不失雅致,价值不菲。 陈媛的早膳都是清淡为主,品种倒是不少,只是每样菜跟点心量却不多。 像面前的茯苓糕,积玉糕,小小的一块,每碟只有四只。 其它的汤,粥亦是如此。 第16章 挡箭牌 陪着郡主婆婆用完早膳,夏思蝉便告辞回到慧院。 鸿雁见到她回来,走上前来回禀道:“小姐,主母使人送了药过来。” 夏思蝉一听,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绪,愣住了。 “送药?” 娘亲送药过来干嘛? 自己好好的,又没生病,送什么药? 直到她从鸿雁手中接过药方子,上面注明药的成分跟煎药的方法。她看了其中几味药,猛然间回过味来······ 咳咳! 全是大补的药啊! 小脸蹭地通红,忙不迭地叫孙嬷嬷收了起来。 此时日头正好,夏思蝉正准备吩咐小梅搬张圈椅放到廊檐下,她坐着晒会太阳时,就见一个五十出头的嬷嬷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少奶奶。” 待得人走近了行礼,夏思蝉才认出这是曹老夫人的贴身朱嬷嬷。 她颔首问道:“朱嬷嬷,有事么?” 朱嬷嬷应声,脸上却是没有笑容:“少奶奶,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看这模样,倒像是自己惹了什么事似的。 夏思蝉略微一愣,她挑了挑眉,笑道:“嬷嬷稍等,容我换身衣服。” 不想,那朱嬷嬷却是拦住了她的去路,道:“那就不必了,不能叫老夫人等,少奶奶还是直接随老奴过去。” 话说,夏思蝉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只是在魏府下人心目中是那种为了嫁给她们少爷,恬不知耻,使了不要脸的手段才嫁过来的。因此,私下对她是没好脸色的。 加之,自己的夫婿又不给力,越加叫她们不待见。 若说先前夏思蝉还不确定的话,那朱嬷嬷这态度更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自己在这个家熬上一年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呀。 念及此,夏思蝉脸上笑容未变,道:“也好。” 她说到这儿,吩咐侍菊道:“叫厨房准备午膳,我去去就回。”自己则是随着朱嬷嬷去了榕溪堂。 待得进了榕溪堂的院门之后,果然见偌大的榕溪堂中人声不断,隐约还能听到老太太的训斥声。 夏思蝉有了前世的经验,不可冒然进去,在门口站住,朱嬷嬷先是进门回禀。 不过片刻,便见她重新出来,恭声行礼道:“少奶奶,老太太请您进去呢。” 得了她这话,夏思蝉方才点头应了,道了谢之后,挑帘走了进去。 夏思蝉进去先是跟老太太见礼:“给祖母请安。” 行礼之后,又看了一眼房中人,不由得垂眸撇嘴:啧,这人来的还真齐全呢。 这次除了几位长辈未到,二房三房跟姑姑家的未出阁女孩子倒是到齐了。 高坐在黑紫檀太师椅上的曹氏瞥了眼夏思蝉,端起青天色汝瓷茶盏抿了一口方道:“夏氏,后日英国公夫人举办的春日宴,你带着几个小姑娘去。” 夏思蝉乖巧地回答道:“回祖母的话,据孙媳所知,英国公夫人此次宴请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孙媳已经成亲,跟着一群小姑娘后面去怕是不妥!” 英国公家待议亲的嫡庶子女有三四个,自己个已婚的参合进去算什么事? 再说,前世里吃一次亏就够了,今生她绝不主动去找刺激。 听夏思蝉持反对意见,老夫人冷哼一声,将茶杯往小案上一顿,发出一声清脆的冰裂之声,沉下脸来道:“怎么?本老太婆说话不管用了?” 要不是同样的场面重现,夏思蝉险些都忘了前世这一桩叫她丢丑的宴请。 她想起来,去赴宴不但遭受那一帮子贵女们的嘲笑,当然是嘲笑自己投怀送抱,腆着脸嫁给魏子骞的事咯。还被曹妍妍跟三房的大姑娘魏心柔联合外人算计自己的事来。 那时自己傻傻的,在外面吃亏还不敢吭声,回来还被老太太处罚,去了祠堂抄了一天的经书······ 哎!想想都是一泡辛酸泪啊! 这辈子单凭自己是人言轻微不行的,得把郡主婆婆这尊大佛请出来做挡箭牌才是。 还没等夏思蝉出言解释,一朵小白莲倒是抢了话去:“呃吆,表嫂,姑奶奶的话你都不听,传出去怕是对你的名声不好!” 这朵小白莲不用说便是曹妍妍咯。 魏心柔也适时的插话道:“嫂子对于宴请很有经验呢,你就勉为其难带着我们去传授经验呗!” 此话一出,“扑嗤!”便引得今早来魏府做客的魏家姑奶奶俩个女儿严芯红跟严芯美的嗤笑。 夏思蝉听到她俩一唱一和,面不红耳不赤,淡定地回答道:“哦?是吗?要不到时你看中哪个如意郎君,叫人推你一把,推到他怀中,这婚事便成了呗。” 呵呵,以为她怕人提‘投怀送抱’的事?本姑娘如今的心里素质强大,脸皮修得是铜墙铁壁,任你们哪个也别想借机羞辱嘲笑我! 嘿!老太太一听,又是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手掌一拍坚硬的紫檀扶手:“放肆!这说的什么话?” 诶吆喂! 夏思蝉见她保养不错的手掌红了起来,真替她的手掌疼啊! 不过,还是要做低服小,赶紧躬身解释道:“回祖母的话,孙媳早晨在婆婆那儿请安时,婆婆约了孙媳后天陪着她去街上的首饰铺子挑首饰,说是送给琮王妃寿宴的礼物。” 夏思蝉是知晓下个月是琮王后老人家的寿宴。 “嗯?是吗?还真是不巧!”老太太蹙眉道:“那就算了。” 曹老太再是强势,也越不过琮王妃! 啧,还是用婆婆做挡箭牌好使啊! 没想到真正的脸皮有城墙厚的曹妍妍腆着脸建议道:“表嫂,你跟表舅妈说一声,把逛街的日子往后推一天不就是了。横竖离琮王妃寿宴还有好些日子。” 嗬,嗬嗬! 她的脸面还真是大呀! 夏思蝉佯装难为地说道:“表妹说的是,那不然这样,麻烦表妹替我跟婆婆言一声,就说我要去英国公府赴宴,让她给琮王妃老人家挑礼物的事往后推就是。” “扑嗤!”一声微不可见的嗤笑声,夏思蝉听方向就知道声音是从二房嫡长女魏心锦那儿发出来的。 第17章 婆婆人真好 知书识礼的魏心锦见夏思蝉看过来,忙收敛起表情,表现出股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的小摸样。 “祖母,没别的事,孙媳先行告退。”夏思蝉对着上首脸色微微阴沉的老太太行礼,不等她出声,转身抬脚离去。 横竖在她老人家眼里自己不算是个好孙媳,又何必再她眼前晃悠,不讨喜,等着被她责怪? 还是赶紧的去郡主婆婆的磬香苑,跟她告罪才是。 朱嬷嬷等夏思蝉离去,凑近老太太跟前,低语道:“老夫人,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老夫人两眼放着阴鸷的光,垂目对着下首的孙女们摆手道:“都下去,我乏了。” 其余人一听,站起身乖乖道别,只有曹妍妍还杵着个身子,瘪着个小嘴道:“姑母,那表嫂太过气人。”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曹老太眉峰一压,面现怒色。 “姑母!” 曹妍妍还待出声,瞧见老夫人那阴沉的老脸,立马乖乖告辞:“那,姑母,妍妍先回去。” “嗯。” 待她们离去,老夫人这才冷哼道:“哼!我倒要看她张扬几时?等到下月,便派人把柳丽带回来,送到松居院伺候孙儿去。” “老夫人,这,恐怕太早了点!”朱嬷嬷吃惊地问道。 话说,少爷刚成亲没多久,就要把养在别庄上调教好的娇媚女子送给他,怕是不妥。 “哼,没事,谁叫那夏氏不知好歹,一而再的惹脑我?”曹老夫人说完,两眼射出骇人的光来。 朱嬷嬷幸灾乐祸的同时,瞬间闭嘴。 ······ 磬香苑里,陈媛正在吩咐人去厨房准备膳食,等候夫婿魏大勋下值回来用膳。 抬眸就见刚刚离开这里没两个时辰的儿媳又晃悠着到来。 夏思蝉看见陈媛,便“砰通!”一声跪了下来:“婆婆,儿媳做错事,请您责罚!” “啊?” 陈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 于是,夏思蝉把自己冒郡主名号诓老太太的事说给她听。 “哦,原来是这等小事。起身,我不怪罪就是。”陈媛听完原由,对着她温言道。 自以为郡主婆婆肯定先是怪罪自己一番,随后会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话来。 婆婆人真好! 根本就不是坊间传闻的那样高冷不近人情。 感激,感激的同时感动:“谢谢婆婆,谢谢婆婆不责之恩!” 适时的彩虹屁还是要拍的。 陈媛微嗔:“你这孩子,嘴倒是蛮乖。你是我儿媳,就不用自责了。” 紫鹃走过来给她们婆媳分别倒上刚上市的新茶,雨前龙井。 “郡主您用茶,”“少奶奶请用茶。” 夏思蝉接过紫鹃递过来的宫中才有的嵌金线的精美缠枝牡丹汝瓷茶盏,对着紫鹃微笑道:“谢谢紫鹃姐姐。” 紫鹃对着夏思蝉抿唇一笑:“少奶奶客气。” 随后便走到桌子上摆着的那个莲花香炉跟前,香炉依旧燃着一抹老檀香,许是燃得时间太久了,这香味倒也未有最初时分那般浓郁了,她从一旁的香盒中刚取出一块想放进香炉里。 陈媛摆手道:“行了,不用再放。” 话说陈媛也不齿婆婆曹老太的为人,对着夏思蝉说道:“你平常只要敬着她就是,其余不用理会。想当初,她亦是对我。” 想当初自己刚嫁过来时,不上道的婆婆竟然要给她立规矩。 不但每日是晨昏定省,还要站在一旁伺候她一日三餐。 老夫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把陈媛当作一个寻常儿媳来搓磨。 陈媛知道自己的相公孝顺,也不顶撞冒犯与她,等待机会到时候一举拿下老太婆! 直到她怀有身孕,在伺候老太婆用膳时滑倒,胎儿差点不保。 这才引起公公跟相公的震怒! 公公狠狠的训斥一顿老太婆:“你还真有脸,整日介叫儿媳伺候!儿媳是谁?她是王爷之女,是郡主!” 老夫人自觉理亏,被魏老爷呵斥得哑口无言。 从此以后除了初一月半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其余时间陈媛从不登门。 经陈媛说明缘由,夏思蝉心中惊诧。 原以为只有自己受老太婆的磋磨,没想到郡主婆婆竟然也是遭遇过的。 陈媛轻啜一口茶道:“婵儿,留下用膳可好?” “那个,婆婆,公公一会儿下值回来,嘻嘻,儿媳留下怕是不妥!”夏思蝉期期艾艾,红着小脸糯糯道。 这不明摆的说是:儿媳不做碍眼的灯笼呗! 也可以理解为:有公公在,做儿媳的受拘束。 “你呀,还是个小调皮!”陈媛瞥了夏思蝉一眼,放下手中茶盏,身子往夏思蝉那儿倾斜,半嗔半怒地伸出白玉般的芊芊玉指点了点她的额尖。 “嘻嘻,婆婆见笑了。”夏思蝉见好就收,打蛇随棒上起身告辞:“那儿媳先行告退。” 临走时,郡主婆婆还不忘叮嘱一声:“记住,后日陪我去逛街!” 夏思蝉脚步一顿,眉眼含笑,大声应道:“是,儿媳遵命!” ······ 第二天早膳后,先是二哥着人送来俩个年近四十的老兵,叫他俩给夏思蝉看家护院。 别小瞧这俩个到了退役年纪的老兵,他们都是有一身好武功。 话说,在前线十多年,大小战场无数个。没有一身的好武艺跟勇者无畏的精神也难活到退役的年纪。 夏思威替妹妹着想,假使送俩个年轻的来保护她,被魏家人知道肯定会有微词。 原因当然是侍卫嘛,肯定是近身保护她的。 送来俩个不起眼的老兵,是没人关注的。 等过些日子,再替妹妹找两个会武功的女子就是。 面前二位老兵,目光犀利,肌肤黝黑,身如松柏,声若洪钟对着夏思蝉拱手道:“小的马桂春见过小姐!”“小的叶安见过小姐!” 夏思蝉开心啊,自己终于拥有侍卫了! 因而抿唇道:“二位大叔不用客气,往后,我的安全可就托付于你们了。” “小姐放心,小的以身家性命作保,绝不会叫小姐有一丝一毫的伤害!”二人说得是铿锵有力! 第18章 安全有保障 再说,但凡军中士兵有谁不听主将号令? 服从命令是首条! 因此,夏思蝉是放心他们不会背叛自己的。 “行行,孙嬷嬷,您先把他俩领下去,安排住宿。” 这厢安排好两位老兵,那厢小丫鬟来禀报:“禀少奶奶,程管事求见。” 额?还真是巧。 程大哥肯定是帮她找到女侍从了······ “请他进来。” 在魏府,要是没两个贴身的女侍从带在身边,还真是有点担忧。 主要是前世的阴影太过浓重了,她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你像今儿,要不是自己聪明,拿郡主婆婆为挡箭牌。弄不好老太婆一声令下:“跪下!去祠堂反省!” 要是有了保护自己的侍从,到时,自己便不了她,爱咋咋的。 总不会老太太告状给公公吗? 量公公一个大男人应是不会跟自己一个儿媳计较,传出去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也有损他在外人面前一副清冷的芝兰玉树形象。 夏思蝉正脑补着,随着有力的脚步声,熟悉的清朗声音:“奴才给小姐请安。” “程大哥不要多礼,请坐。”夏思蝉指了指对面的绣凳道。 “小姐,时间仓促,奴才给您先找来两个会武功的姑娘。余后再慢慢寻找俩个武功高强的做暗卫。”程俊对着夏思蝉拱手,坐到绣凳上回禀道。 “嗯,行,程大哥辛苦了。” 夏思蝉知道程俊有的是办法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的人,他年少时在外学武,也跟着二哥去边关几年。要不是孙婆婆就这么一个独苗,肯定会在军中建功立业,不会随着他娘孙嬷嬷一起来魏府。 程俊对着门外唤道:“你们进来见少奶奶!” 程俊的话音刚落,出现在夏思蝉面前的是俩个英姿飒爽的双十年华的女子,声音也是清脆干净:“奴婢见过少奶奶,少奶奶金安!” 夏思蝉看着面前一高一矮的俩位姑娘,不说其它,单就这见礼都是铿将有力,肌肤成健康的小麦色,不像侍菊她们肌肤白嫩,声音是软沓沓的。 夏思蝉一看便满意:“你俩叫什么名字?” 高个子丹凤眼的姑娘首先回答道:“回少奶奶话,婢子卢桃。” 矮个的女子则是柳眉凤眼,模样生得俊秀,跟在卢桃后面躬身道:“回少奶奶话,婢子李小玉。” 程俊看了眼夏思蝉,提议道:“要不小姐给她俩赐名?” 夏思蝉摆摆手:“她俩名字挺好的,不用改了。” 侍菊端来一杯茶递给行色匆匆,额上布满细碎的汗珠的陈俊:“程大哥喝杯茶。” “谢谢,侍菊妹子。”陈俊唇角微微上扬,双手接过侍菊手中的冒着热气的喜鹊登梅茶杯,接到手里便要喝,侍菊忙说:“慢点,小心烫!” 孙嬷嬷只顾看着儿子跟侍菊,她是越看越觉得二人真是般配。闻声拿起手中的帕子塞到他手里说道:“真是个傻小子,吹凉了再喝,先把额上的汗擦擦!” 夏思蝉好心情地看着他们二人郎情妾意,打趣道:“是啰,程大哥你可别烫着,不然,咱侍菊可是要心疼的!” 她话是对着程俊说,眼神则是瞟着侍菊。 侍菊瞬间便绯红着小脸,嗔道:“小姐,您……” 孙嬷嬷见小姐话中的意思,心中一喜。 看样子傻儿子跟侍菊丫头的事小姐不反对,侍菊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人不但生得好看,还老实本分。 新来的卢桃跟李小玉原本还对新主子抱着忐忑的心,此时,见她们主仆和乐,想着主子的脾气也差不到哪儿去。那颗紧吊着的心也放回肚子里去了。 这新主子,她们跟定了!往后的岁月她们会用心守护! 夏思蝉对着跟儿子一样傻乐的孙嬷嬷道:“孙嬷嬷,她俩您看着安排。” 自己身边跟着四位大丫鬟分开来轮班,不扎眼,她们也不那么辛苦。 至于那二位老兵,平常就护院什么的,自己外出他俩负责驾车就行。 往后,自己不管在家还是出门在外,嘿嘿,安全有保障啊! 夏思蝉这是被前世魏老太给处罚怕了,心里有了阴影了。 再有,她也是为日后和离出去,一个女子在外,提早做准备。 不用说,一下子找来四个侍从,今晚夏思蝉又是美美的睡了个安稳觉。 ······ 三四月份,天气还没那么热,用过早膳后,夏思蝉坐到窗台前的小书案那儿翻看着之前那本游记。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洒在娇小的女子半个肩头上。夏思蝉透过窗格看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颗青枝绿叶的桂花树上时,猛然想起叫她毁终身的赏菊宴来。 她前世无聊时就爱看话本子,也曾尝试过亲自写话本子。 只是,那时没心情,便不了了之。 记得陪嫁里有一间书肆,便对着坐在廊檐下边晒太阳边指导小丫鬟萍儿打绺子的孙嬷嬷说道:“您抽个空叫书肆掌柜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正舒闲地眯着眼晒着太阳的孙嬷嬷,闻声立马坐直疏懒的身子,不问缘由,连声说:“好,好,老奴这就派人去唤他过来。” 等孙嬷嬷离开,夏思蝉依旧看着那颗跟前世一般枝叶繁盛的桂花树,心中想着等秋天到了时,腌制桂花蜜再酿制几壶桂花酒。 前世里,夏思蝉活得太过憋屈跟忧闷。 一年之中唯有少数几次开心时节,便是从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把自酿的桂花酒挖出来,美美的喝上几杯,喝得醉醺醺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书肆的掌柜倒是来得快,还没到午膳时就已经待在前院等候。 夏思蝉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书肆的老掌柜刘叔。 前世里,这间书肆在成亲没几个月便被曹妍妍给讨要过去。 想到这,她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傻傻的把书肆送给曹妍妍时,郡主婆婆看自己的眼神。 对喽,是那种一言难尽还有股子很铁不成钢的意味。 更遑论之后另外两间铺子被三房婶子何氏骗去时,郡主婆婆复杂的眼神。 第19章 写话本子 难怪后来郡主婆婆见到老太太有事没事找茬责罚自己时,不再一味相护······ 想来是郡主婆婆嫌弃她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儿媳。 对不起,这辈子不会那么傻乎乎的任人拿捏。 “老奴刘楚见过小姐。” 一声苍老的问候,把夏思蝉从暂短的回忆中拉到现实中来。 夏思蝉随即丢开不必要的情绪,抬眸对着眼前身着青色棉布长衫,年近五十精神头不错的刘掌柜招呼道:“刘掌柜请坐。”随后吩咐道:“小梅上茶。” “是,少奶奶。”小梅脆生生答应着,转身去曲案那儿泡茶。 “小姐客气,不知小姐唤老奴来有何事?”刘掌柜躬身问道。 “是这样,书肆里有写话本子的写手没?” 由于自己之前从不过问铺子里的事,哪知道自己铺子有没有写手一事? “有呀!”刘掌柜立即回答道:“小姐有新的话本子渠道?”抬眸看着夏思蝉,话中带着兴趣。 辉源书肆话本子销量还算不错,书肆虽不以话本子为主打,不过,有话本子卖凑集人气还是很好的。 “嗯,只有大概意思,过两日叫人把大概的故事情节送到你那儿,叫写手尽快给写出来,等写好了,别忘了先把样本送我看一眼再印刷。”夏思蝉仔细叮嘱道。 “刘掌柜,请喝茶。”小梅麻利的把刚泡好的茶端到刘掌柜面前的红木案桌上。 “谢过姑娘,”刘掌柜执起面前紫砂茶盏,抿了一口接过刚刚的话题道:“老奴知道了,这就回去跟他们说。”随即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对着夏思蝉躬身告辞:“小姐,如果没其它事,老奴书肆还有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嗯,刘叔你忙去。”夏思蝉态度客气地对着刘掌柜摆摆手。 等刘掌柜离去,孙嬷嬷这才犹疑地问道:“小姐,您要亲自写话本子?” “咳,你家小姐我哪有那本事?只不过是想到一个好的素材,想着把它贡献出来,既能叫人闲暇时消消遣,又能赚几个小钱花花,何乐而不为呢?” 两辈子自己身上的打着的都是不知廉耻,对魏子骞投怀送抱的标签。 这张标签压得自己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又苦于无处可分辨。 只能借助于话本子来澄清自己,不是别人嘴里所谓的心机女。 也叫世人看清楚朱琳琳之流,自己道德败坏,却站在至高点上谴责被她们所设计陷害的女子,那股子众口难辨,孤掌难鸣之惨境······ 再有一个,也是意难平! 话本子的书名她都想好了,就叫《论赴宴之黑幕》。 内容当然是列举揭露历来的果品宴,赏花宴等等宴会上的黑幕。 涉世未深的闺阁小姐被心机女设计,不是掉湖里,便是被关进陌生男子的房间里,然后被始作俑者叫来人围观······再然后娇娇小姐为了名誉不得不下嫁给风评不佳,家世败落的猥琐男子为妻。 再有,就是所谓的投怀送抱也不是亲历者自愿之举······ 充分说明——眼见不一定为实! 夏思蝉回到厢房里,便开始行动起来。先把话本子的大纲列好,接着便构思其中几个主要人物。 ······ 隔日,夏思蝉刚用完午膳,磬香苑郡主身边的江嬷嬷来到慧院。 江嬷嬷笑眯着眼,对着热情招呼她的夏思蝉说明她的来意:“少奶奶,郡主的马车停在大门外等您一起去逛街呢!” “啊?” “逛街?”夏思蝉一时莫明。 “咳,少奶奶您忘了今儿陪咱郡主逛街的事啦?”江嬷嬷抿了口侍菊泡给她的桂花红茶,笑眯眯的提醒着她。 “哦,哦哦,看我这记性,多亏嬷嬷你提醒。劳烦嬷嬷回去跟婆婆说,我换下衣服即刻就到。” 今儿跟郡主婆婆逛街,就不需要侍从跟着。 话说,有郡主婆婆在,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是生非? 再说,郡主婆婆身边肯定不泛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哪还用的自己那几个登不上台面的侍从? 等江嬷嬷道别离去,随即吩咐侍菊取来一套奢华却不张扬的石榴红的绣梅花的杭绸襦裙,外面罩了件淡青的褙子,布料柔顺,服帖地勾勒出她纤细身形。青丝梳成华髻,眉如远山胧青黛,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上妆后,原本的小脸就如繁盛的桃李,此时一看更是光彩耀眼,明艳不可方物。 陪郡主婆婆逛街哪能不穿靓丽点? 岂不丢了郡主婆婆的脸面。 待夏思蝉登上马车里,见里面的陈媛正满意的对着她微笑,心中赞叹:儿媳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花一般的容颜呵。 “儿媳教婆婆久候了。”夏思蝉上得马车,坐在陈媛身边愧疚道。 “没等多久,我也是刚到。”陈媛慈爱地拍拍夏思蝉的手道。 在夏思蝉的眼里,郡主婆婆身着华贵明艳的淡紫色裙衫,不似寻常衣裙的宽袖长摆,袖口窄小,裙摆也不大,裙衫上用金银线绣着繁复而精细的蔷薇花纹,朵朵红色的重瓣蔷薇在裙摆娇艳盛放,枝叶和点缀的团花都格外的细致,再配上那缀满各色宝石的腰链,整个人简直如二八少女般的顾盼生辉。 惊艳之余,夏思蝉不由脱口而出:“婆婆真美呀!” 说真的,夏思蝉还真不是吹彩虹屁······ “咳,咳咳,你这孩子,小嘴蛮会哄老人开心的呀!”陈媛被儿媳这么一夸,呛了一下,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娇嗔道。 夏思蝉忙眨巴着漂亮的水眸恭维道:“婆婆,您可不能称老,您要是称老,叫那些真正的老人怎么活?” “哈哈······!还是儿媳会哄我开心,哪像子骞个木头······”陈媛开心之余,无奈诽腹着自家儿子。 马车里的紫鹃跟侍菊相视一笑,没什么比婆媳相处融洽叫人开心啊! “主子,到了。”婆媳俩说笑间,马车停在朱雀大街排面最大的首饰铺子宝庆楼门前。 第20章 遇到朱琳琳 夏思蝉理所当然的代替紫鹃的活计,搀扶着郡主婆婆下马车后,再一起走进宝庆楼铺子里。 宝庆楼的老掌柜权叔抬眸一瞧自己的主子来了,赶紧的丢下面前的客人,躬着身子,打着哈哈过来躬身见礼道:“老奴见过郡主,郡主金安。” “嗯,权叔无需多礼,快起来。”陈媛态度温和地点颌,对着他吩咐道:“你去仓库里把最新打造出来的首饰送到二楼来给我瞧瞧。” 转头见夏思蝉正出神的瞧着柜台里面的首饰,便慈爱地说道:“蝉儿啊,你先在这儿看看,瞧着有喜爱的便叫他们给你包起来。等会来二楼找我就是。” “好呀,婆婆您先去忙。” 夏思蝉是知道这间生意红火的首饰铺子是郡主婆婆的产业,估计婆婆是要去楼上看账薄。 她重生回来这还是第一次逛街,看什么都新鲜,稀奇。 加上宝庆楼的珠宝首饰式样新颖,做工精湛。很快吸引她的眼神。 夏思蝉看中一支雕工精细的缠枝玉钗,叫店伙计拿给她细细欣赏之际,一声尖利突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吆!这不是那位腆着脸嫁给子骞哥哥的夏思蝉吗?” 她这一声半阴半阳的话,成功的引来铺子里众人的眼神,都齐齐朝夏思蝉看了过去。 “朱姑娘?”夏思蝉闻言,缓缓起身,疑惑看着出现在她面前张扬的朱琳琳。 啧,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主,自己刚重生回来没几天,倒是遇见两辈子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 朱琳琳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主,高傲抬着下颚,语气嘲讽道:“夏思蝉,你当真是厉害,到底使了一手的好手段,能逼得子骞哥哥娶你!” 夏思蝉眯了眯眼,神情冷凝:“幸亏朱姑娘使出那一招,不然我怎么能嫁给你的子骞哥哥?” 朱琳琳一听,无视夏思蝉的嘲讽。强压着心中妒火中烧,品头十足打量着夏思蝉:“怎么着,不服气是吗?要不是你龌龊,现在的魏夫人就是我,哼,夏思蝉,你自己照照铜镜,你哪一点比得上我?” 夏思桐听她自擂自夸,不怒反笑,缓缓点头,淡淡反讽:“确实,我自然是比不上你能耐,在丞相府的赏菊宴上玩弄这等下三滥的把戏,朱家好歹也是高门,我算是见识了。” 朱琳琳被夏思蝉一而再地提起叫她懊悔不已的事,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会那样做! 倒是成全了面前这个贱人! 你叫她怎能不气急:“呸!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不要脸,对子骞哥哥投怀送抱!” 俩人这么一吵闹,铺子里买首饰的夫人小姐不用说,霎时都被吸引过来。 从夏思蝉跟朱琳琳的话语中得知,模样绝色的梳着妇人髻的是魏家少奶奶。身旁那位姿色中上的是朱家姑娘。 夏思蝉不欲跟她掰扯,当着满铺子的夫人小姐,对她的愤怒熟视无睹,继续一字一句,语气犀利,一吐为快道:“是呀,我多不要脸呀,喜欢人家便到处表白,可惜呀,碰壁了!便使出阴招来把我推向你的子骞哥哥,要是你那子骞哥哥跟之前某人的投怀送抱一样,不接住我的话,我有可能跌进路旁的小湖里,这样子一来,你的子骞哥哥便得了个冷漠不近人情的名号,叫别家姑娘不敢与他结亲,你才有机会嫁给他。再者,我也落下个不要脸面,受人嗤笑之人。呵呵,朱小姐打的好算盘啊!” 夏思蝉一口气说完这些,心中舒服许多。 身旁竖着耳朵听的夫人小姐们随即了然:“啧啧,这朱小姐人小心真毒辣呀!” 她们此刻才知道事件的真相……原来真不是夏家女耍心机,而是被朱家女所算计了。 “是呀,小小年纪,亏她能想出这么个一石二鸟的计划来。” “这幸亏魏家娶了夏小姐,不然,夏小姐可就难嫁人了。” 一位夫人拉住要上前跟朱琳琳打招呼的女儿,告诫道:“婷儿,你可不能再跟这位朱家小姐相处,不然,被她算计了可就糟了······” 这位夫人既怕女儿被朱琳琳算计,也是担心女儿给她带偏了。 朱琳琳听得众人的议论,一双眸子恨不得剜了她,急得跺脚:“我呸!”扶着柜台啐了一口,声音更是无比尖利:“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小姐跟子骞哥哥青梅竹马。子骞哥哥是个君子,无奈之下才娶你个不要脸的!” 那些看热闹的夫人小姐原先当朱家是高门家教极好,原来内里也是这般肮脏。 能养出这么没教养的女儿,真是有负朱家名誉。 朱琳琳还要强词夺理,辱骂夏思蝉的时候,楼梯口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声:“谁这么胆大妄为竟敢议论本郡主的儿媳?” 随着话音,一位穿着华服的端贵夫人立在正中,神色冰冷甚至略带鄙夷和尖锐盯着朱琳琳。 朱琳琳惊得牙齿打架,浑身轻颤:“你······郡主您怎么在这里?” 陈媛阴沉着脸,指着面前朱琳琳与身旁众人说道:“瞧瞧,这就是朱家嫡女,我当朱家治家严谨,原来不过尔尔。” 朱琳琳的祖父至仕前曾是内个学士,梁国有名的大儒。 众女眷纷纷摇头不言,显然也极为震惊。 陈媛何等人物,她是在宫中太后娘娘身边带大,在宫中跟王府里浸润多年,爬摸打滚出来的人,她只需一眼便叫跋扈的朱琳琳吓得不敢造次。 “再有,婵儿也是正经的尚书夫人,身份比你娘还要高上一筹。她也是你等小女子轻易能得罪的?”陈媛眼神犀利面露不虞睨着朱琳琳道。 朱琳琳扭曲着精致的小脸,伸出手暗暗对着扶着她的婢子小腰狠狠掐着,身边的丫鬟忍着疼,咬着牙,不敢喊出声,颤抖着身子,在郡主强大的压力下,哆嗦着劝道:“小姐,咱们走······” 朱琳琳也算识相,知道有郡主在此,她讨不了好去,咬牙抬脚就要离开。 第21章 婆婆给撑腰 陈媛厉喝一声:“慢着!” 这一声成功的喊停正待不情不愿被婢子拉着出门的朱琳琳脚步。 “子骞哥哥岂是你能称呼的?下次再教本郡主听见,便着人撕烂你的嘴!”陈媛不留情地呵斥道。 陈媛本不想跟朱家姑娘计较,奈何这朱家姑娘欺人太甚! 一个未出门的小姑娘,竟当着这么许多人嘲讽夏思蝉,真是可恨! 人言可畏。 本来儿媳就是被朱琳琳之流在外面造谣,诟病得心生芥蒂。 今儿她不为儿媳正名,给她撑腰,更待何时? 朱琳琳既害怕又委屈还带着股恨意,又不敢跟郡主回嘴,一只手很掐着小婢子的手臂,一只手使劲地紧攒着,把刚染着蔻丹的小手指甲掐断,抬脚要跨门而出,不意,陈媛又加了一句:“权叔,本店从今往后不做朱家生意!” 权叔赶紧高声答应:“是,老奴知晓。” 朱琳琳脚步一崴,今儿算是小脚踢到铁板上,遇到她不敢招惹的人了。 京城第一的宝庆楼,上启西域奇珍,下达南海珠宝,只要这世上有的,宝庆楼便寻得来,宝庆楼圈养了一批手艺人,其中不泛宫中的匠人,他们的手艺世代相传,概不外授。 朱琳琳气急红脸,手使劲地狠掐着身边婢女的手臂,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真是太狠了,她要是不买宝庆楼的首饰,拿什么在庶姐庶妹还有别的姐妹面前显摆? 强忍住手臂剧痛吓得浑身哆嗦的婢女,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朱琳琳落荒而逃······, 夏思蝉感动之余,暗戳戳的给郡主婆婆吹了吹彩虹屁:婆婆好样的! 陈媛走近还惊愕的夏思蝉跟前,抓起她的手,态度和蔼道:“别怕,你是我魏家八台大轿,明媒正娶的媳妇,你今天怼得很好,以后也是这般,不要叫人欺负了去。”郡主婆婆拍着她的手背很是满意。 “媳妇明白。” 夏思蝉望着她,眼角渐渐湿润。 “哼!往后谁敢在背后置喙,有本婆婆替你做主!” 这话听在夏思蝉耳中犹如仙乐,不用说,有个人护着的感觉不要太爽。 陈媛今日之举全都是为了她,一来为以后带着她正式踏入世家贵妇圈,给她台面。 二来,也是为了给她正名,给她撑腰,才说出这番话来。 今日过后,京城再也不会有人乱编排她,她这个魏少夫人的身份算是坐稳。 陈媛这句话说出口,真正把看热闹的夫人小姐给震慑住。 是呀,有郡主婆婆替她撑腰,往后还有谁敢微词? 假使你得罪夏思蝉,这不是明摆的跟郡主过意不去? 谁还敢呀?除非是脑袋进水或是被驴踢了······ 再有,夏氏好歹是正经的尚书夫人! 她们大了夏氏近一倍的年纪,男人混到现在,也没她夫婿官职的大呀! 不用说,众人先赶紧过来见礼:“小妇人见过郡主,见过魏少夫人。”“小女见过郡主,见过魏少奶奶······” 陈媛露出一贯的高贵又不失谦和的笑容,对着她们微微点颌,再一次重申道:“刚刚叫你们笑话了,我魏家的眼光还不是那么差劲的,不是魏家中意的媳妇不会八抬大轿娶回家的。” 夏思蝉心中猛地狂跳,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郡主婆婆这句话是那个意思吗? 不是夏家舔着脸求嫁? “是呢,是呢!” 这些夫人在后宅沉浸多年,都是人精,哪能没点眼色?闻言,俱是含笑附和。 陈媛眼神瞟着她们满意地点头,于是,神情一缓道:“权叔,今儿她们不管买什么珠宝首饰,全都给打七折!” 诶哟! 七折! 宝庆楼的首饰可不便宜哦! 我的个乖乖,那得省多少银子? 她们手中虽说不差银子,任谁也不会有便宜不占,嫌银子多! 因而,她们本来是抱着可买可不买的态度,这会儿听陈媛说优惠,嘚,赶紧帮女儿把陪嫁的首饰提前先买了。 陈媛很满意地见到众女眷面露欣喜的笑容,转头朝老掌柜吩咐道:“权叔,把楼上我看中的几件首饰都包起送过来。” “是,郡主。” 老掌柜权叔的答应着,蹬蹬的上楼去了。 须夷间,权叔手捧着几只精致的首饰盒子下来,躬身的递给陈媛:“郡主,这是您挑的首饰。” “喏,媳妇,拿着。”陈媛将手中几只精巧的螺钿雕花盒子递给夏思蝉:“乖,这是我替你挑的首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爱的话,你只要高兴,任何时候过来随便挑,都记在我的账上。” 诶吆喂,陈媛这话一出口,众人猝不防及又被喂了满满一大口来自婆婆洒的狗娘······ 撑得不要不要的! 夏思蝉更是感动呀! 她怎能不感动? 郡主婆婆今儿不但给她撑腰,还正名。 最主要的还为了她损失不少银子,你想啊,七折,这是宝庆楼自从开业后从未有过的折扣。 哪怕是重大节日,宝庆楼也只有过打九折的优惠。 不管以后她跟魏子骞和离还是怎么着,今儿这一出,郡主婆婆这份恩情她是记下了。 坊间传言陈媛郡主不苟言笑,极重规矩,最见不得女人不守妇道云云。 没想到,她不但不计较自己拿所谓的投怀送抱,还给她撑腰! 想到这,夏思蝉红着眼眶接过那几件精美的首饰盒子,羽睫轻颤,眼眶微红哽咽道:“儿媳谢谢婆婆的一番心意!” 感谢她在外人面前给自己撑腰! 感谢她不怪罪自己刚刚的牙尖嘴利! 感谢她不曾嫌弃别人嘴里腆着脸嫁给她儿子用尽心机······ 不用说,夏思蝉真想给郡主婆婆吹来漫天的彩虹泡泡! “哎,你这孩子还真是,咱娘俩不亲,难不成跟别人亲去?”陈媛嗔怪地拍拍夏思蝉的小手,宽慰道。 夏思蝉一直等回到慧院还一直恍惚着,自己遇到个什么神仙婆婆? 上辈子自己错过什么? 有这么好的明事理的婆婆,自己怎么竟没好好的利用?哦,不是,是没好好的相处? 第22章 皇后宴请 翌日,夏思蝉午睡后坐到书桌前,开始写她的话本子。 隐隐约约听见门外的说话声,正待叫伺候她笔墨的小美外去看一下,侍菊笑眯眯进来递进来一张与众不同的请帖,回禀道:“小姐,夫人屋里的紫鹃姐姐过来啦,说是夫人叫你明日早起跟她一起进宫去。” “紫鹃?有请。”夏思蝉接过来一看,呃?皇后娘娘设宴,请有诰命加身的官家属进宫赏花。 进宫? 前世自己也进宫几次,却不是在刚成亲这几日。 紫鹃穿一身藕荷色洒花软绢衣裙,盘头揸髻,踏进门来,明媚的小脸堆着笑意,很有礼貌地躬身道:“婢子见过少奶奶。” “诶?紫鹃姐姐客气。侍菊看茶。”夏思蝉边拉她坐下,边吩咐侍菊倒茶。 紫鹃道声:“叨扰。”便坐到锦杌上,把刚刚侍菊禀报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的,我知道了,烦姐姐代我问安婆婆一声。” 早晨请安时,郡主婆婆没提进宫这一桩,难不成是皇后娘娘临时下的懿旨? 算了,横竖有婆婆带着,也不用怕有什么为难自己的事。 再说,自己毕竟是活过两辈子的人,还有什么看不破,想不开的事? 不用担心。 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 孙嬷嬷见紫鹃起身告退,笑眯眯地客气道:“老身送姑娘出去。”边说边送她到门外,随后把一个装着散银的荷包塞到紫鹃手中。 “诶呀,孙嬷嬷太客气了。”紫鹃推搡没推掉,只得收下。 孙嬷嬷对着紫鹃福了福身子道:“紫鹃姑娘,夫人那儿还得麻烦你时常替我家少奶奶美言一二。” 紫鹃忙回礼道:“嬷嬷请放心,我家夫人很喜爱少奶奶的。” 孙嬷嬷直到紫鹃远去见不到身影方罢,转头见到正巡视院子的马桂春,心思一动,轻咳一声:“老马大哥,你无事时,常去松居阁走走。”见马桂春一脸的不明,又低声叮嘱道:“要悄悄的去,不要被他人知晓,见到姑爷回来告诉老身便可。” 孙嬷嬷这么一说,马桂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点颌道:“嬷嬷尽管放心,老马知道怎么做。” 他虽说没过成亲,也是知道新婚还没满月,新郎便不回来跟新娘同床,传出去不好。 加之,他深知夏参领对妹妹关爱之极。 因此,不用孙嬷嬷多加提醒,他便是心知肚明,打算着每日都要去姑爷那儿探视几次。 孙嬷嬷叮嘱完马桂春,这才放心的去处理慧院的日常事务。 ······ 今儿晚上,照例,那位跟她签下约法三章的爷没来慧院。 夏思蝉倒是古井无波,不甚在意。 只是,她却是发现,每逢晚间,孙嬷嬷便焦躁起来,不是派人去松居院打探魏子骞回府没有? 要不就是满含担忧,嘘长叹短着,不时去院门口张望几次。直到夏思蝉关门熄灯方才罢休。 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夏思蝉见此,也无可奈何。 她这个正主都不着急,劝说过几次,奈何她老人家是个操心的命啊! ······ 皇后娘娘设宴,宴请有诰命加身的家属进宫赏花。 据说是观赏番邦送来几种梁国没有的稀有品种的兰花。 其实是纪皇后为了见一见如今正受皇帝重用的魏子骞新婚媳妇,也是陈媛郡主儿媳夏思蝉一面。意为拉拢之举。 不为别的,现今她的皇儿当今的太子看样子位置稳稳的,只是后面还有高贵妃生的二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不容小觑! 那二皇子有外祖英国公跟权臣严丞相相辅,是她娘俩心头一根刺。 皇后纪娴在惠安帝还是皇子时便是他最宠爱的侧妃,生下庶长子也是如今的太子爷程瑞。 原本信心满满,夫君做皇帝,自己稳稳的能坐上皇后高位。 哪成想,皇后之位被谢阁老幼女谢莺给夺去······ 只是这谢莺是个福薄的,生下三皇子陈潇没两年便薨了。 这皇后之位还不是落到她身上? 可惜,娘家随着威名显赫的父兄先后在战场上捐躯,余下便是泛泛之辈,纪大将军府便不复之前辉煌。 纪皇后打着宴请官眷进宫赏花之名,邀请魏子骞新婚妻子进宫,也算是一个恩典,再赏赐些东西给她。还担心魏子骞乃至魏府日后不帮衬皇儿? 再说,这不还有郡主陈媛吗? 给她儿媳恩典,不都是看在她郡主跟琮王爷面子上吗? 日后,儿子登高位前,有大梁最具有话语权的皇叔琮王相助,皇儿肯定能平安如愿的。 因此,纪皇后打着如意算盘。 聪明的纪皇后为了夏思蝉,倒也没请那些祖辈级的诰命夫人,只从中挑拈十几位三四十岁的命妇进宫参加赏花宴。 一是那些七老八十的命妇,走路都要人搀扶,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宫人触碰一下,岂不麻烦? 再者,这夏氏女乃新婚小媳妇,叫她掺和在那一帮祖母级的命妇里面,也是拘谨无趣。 于是,请柬送到魏府来只有陈媛郡主跟夏思蝉婆媳两份,没魏老太什么事。 上辈子这个时候,由于去魏国公府参加赏花宴闹出不好的事,被老太婆罚跪在祠堂,不知道有没有这出皇后宴请的事。 估计应该没有,其他府上的宴请还能推掉的。皇后娘娘的宴请,谅魏老太也不敢有违,不放她出祠堂进宫赴宴的。 夏思蝉咋一听宴请,心里就发堵。 她是对参加宴请有了心理阴影,抱着能不去尽量不去的心思。 不过,皇后娘娘宴请,怕是没人敢推托。 没办法,只好去呗。 夏思蝉倒不是怕什么,如今的她抱着和离的打算,对外界的议论也没了那麽多介意。 都是活过两世的人,脸皮不是那么薄了。 自从在宝庆楼有了郡主婆婆发出去的话,量那些长舌妇应是不会再乱说什么。 再说,不是有郡主婆婆在身边吗? 有人罩着的感觉真好! 夏思蝉这一夜无梦,睡得特别的香甜。 第23章 皇后赏赐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思蝉就被侍菊从床上给挖了出来:“小姐,起床啦!” 还想赖床的夏思蝉被侍菊一句:“小姐,今儿是要跟着夫人进宫的呀!可不能教夫人等您。”慌忙坐起身。 哟,还真是忘了进宫的事! 由于郡主婆婆每日也是起床晚,因此叫她不用过早去请安。便养成她睡懒觉的习惯。 不用侍菊催,夏思蝉麻溜地从床上掀被下床:“快,快,帮我找套喜庆的衣衫出来。” 进宫赴宴不能穿的太素净,又不能出风头,真的是麻烦。 鸿雁在一旁看着小姐那慌不迭的模样,“扑嗤!”一笑道:“小姐您放心,奴婢早就把您要进宫的衣服取出来啦!” “好好好,赶紧的!”夏思蝉边说边往里面的洗盥间走去。 春和日丽,朝阳越过一片云层洒下万丈光芒。 今儿天气不错! “婆婆早安。”夏思蝉迈过魏府大门门槛,对着一身盛装美貌不减当年的郡主婆婆躬身见礼道。 “嗯。”陈媛温声应道,抬眸眼前一亮,面前的夏思蝉今天穿着正式喜气,她穿着茜色的上衫,袖口绣着大片芍药,下身着滚雪细纱的粉色八幅罗裙,梳着已婚的妇人髻用金丝八宝和珍珠做装饰,一双眼水汪汪的溢满了光彩,挺直的鼻梁,小巧而红润的唇,胜雪的肌肤,脸上上了一点淡淡的妆,眉眼却是清正,看起来沉静,却又无一不睛致,光鲜靓丽! “好,很好,年轻人就该这样打扮,极为好看。”陈媛笑眯眯地夸赞一句,招呼她上马车。 经郡主婆婆这么一夸,夏思蝉小脸红若朝霞,适时的拍了个彩虹屁:“哪有婆婆您绝色姿容?” “你这小调皮的,哪有拿老人家打趣的?”陈媛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无奈笑道。 但凡女人,有谁不高兴听别人夸赞自己貌美的? 侧门处,江嬷嬷已经打点好马车并一应奴仆。 她们听见婆媳俩相互恭维且相处甚笃,俱开心地抿着唇,手脚麻利地把二位主子扶上马车。 魏府到皇宫路程相对还是比较远的,马车辘辘省州,半过多时辰才到达宫门前。 皇宫重地,天子居所,其巍峨壮丽,金碧辉煌自是不用多说。 那重重叠叠的宫殿,气局开朗的宫门朱墙,虽说上辈子夏思蝉也曽进宫两次。 此时仍旧看得她心头惊叹连连,真不愧是天底下最华美之所,布局与气势皆非同凡响,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夏思蝉伸臂搀扶着郡主婆婆跨进宫门那高高的门槛后,转首看见婆婆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夏思蝉知道婆婆出生在皇宫里。要不是她父王琮王爷手臂受伤致残,此时的皇宫便是她娘家,她也会是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 进了皇城,由马车换成轿辇,又从轿辇下来沿着那长长的白玉阶梯,一步步往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而去。 今天宫里热闹非凡,有资格前来皇宫赴宴的官家夫人们瞧着郡主那威严的气势,再看她她手里挽着那国色天香的年轻媳妇,便知夏思蝉已然得到魏家认可。 传言不假。 她们在家早有相处得不错的夫人,透露消息说是陈媛郡主在宝庆楼给儿媳撑腰的事。 因而,大都带着探寻的眼神看着她。 夏思蝉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还有浓郁的香茶。 她往四处看了看,除了见有人喝茶外,点心她们都没动。 因而她也随大流,并没有动这些东西。 夏思蝉毕竟年轻又是刚成亲的小媳妇,跟那些夫人不熟。 再有一个,她发现今儿的官眷都是身着诰命服的,没一个官家小姐。 唯有自己是个另类。 眼见也没有认识的朋友,大多是羡慕探究的眼神,于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郡主婆婆身后喝着茶。 不过,耳朵灵敏的夏思蝉还是听见有几个女眷看见她后,引来了一众注视,暗下窃窃私语。 “快看,那就是魏府新娶的儿媳。” “真是美啊!” “比英国公府的高小姐还美。” “那个朱家小姐说是魏府不愿娶夏氏进门,嫌弃她举止轻浮。你看,人婆婆对她多好?” “听说,前日郡主当众呵斥朱家女儿,力挺儿媳呢。” “是呀,我也听李员外郎媳妇说过一嘴······” “咳,说不准是那朱家小姐想嫁给魏大人没成,弄的那一出,其实心机深沉。” “禁言,小心让人听见,你就麻烦了。” 夏思蝉无语,垂首,端坐在那儿,装着若无其事。 原本按照规矩,她绝不可能有资格直接跟在郡主婆婆身后。坐到最前排跟那些王公贵族女眷坐在一起。 但就算是前排,与那些龙子凤孙相比,她也还是与坤宁宫隔着楚河汉界。 皇亲与外臣,男人与女眷,壁垒早已分明。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界限,所以才有了壁垒。 坤宁宫大殿内鎏金鸭形香炉里燃着气味清新香丸嗡地一下,立即便有宫人上前重新添了新香丸上去。 夏思蝉无聊地听着郡主婆婆跟严丞相夫人闲谈,看着膝下的方砖,想得出神的时候,殿外有人高呼一声,“皇后娘娘到。” 细碎的说话声立即静了下来,众人俱起身相迎。 “皇后娘娘金安!” 夏思蝉也跟着官眷们低着头行大礼。 随后,听到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后,她微微抬起眼,便见到走进来的纪皇后。 着一身明黄宫袍,仪态万方,面容精致和蔼。看得出年轻时候,定是个容貌极好的女子,只见她瓷白的外掌中托着一串明黄子念珠,两指轻轻扣在三通母珠上,念珠明黄的流苏散下,随着主人的走动,微微晃动着。 须夷,随着佩琅叮铛声,一阵好闻的香风吹进鼻孔里。皇后入座,嗓音柔和道:“不必多礼,都入座。” 众人道声谢都依次坐了下来,夏思桐也跟着坐下,还未坐稳,便见皇后娘娘对着陈媛笑道:“这就是子骞的媳妇?” 陈媛也笑着回答:“回皇婶的话,正是骞儿的媳妇。” 第24章 皇后赏赐 皇后娘娘对着身旁的宫女打个手势:“把本宫准备的礼物取过来,赏给夏氏。”说完,对着夏思蝉语气亲切道:“子骞媳妇莫要拘谨,算起来本宫还是你叔祖母。” 陈媛见皇后婶子这么一说,忙叫夏思蝉上前重新见礼。 夏思蝉深吸一口气,面上一派从容,抿唇对着郡主婆婆露出个乖巧温顺的笑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跪下,行礼分毫不差,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那截纤细柔软的腰肢,被纪皇后看在眼里,啧,这夏氏生得太过美貌些。 不过,跟那位冷冰冰的侄外甥相衬,还真般配。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纪皇后伸出手,轻笑着道:“你这孩子真是实诚,自家人还跪什么,快起来。” 夏思蝉站起身,旋即便被皇后那双保养得当、肌肤细腻如少女般的手,给握住了,虽未抬眼,但她感觉得到,皇后娘娘在打量着她。 而此时端坐在凤座上芳华依旧的纪皇后,也的确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明晃晃的打量的面前的新为人妻的夏思蝉。 皇后的眼神稳稳划过面前娇美小娘子的眉眼,从如远山的眉,到挺翘的鼻,再到红润湿软的唇,这样年纪的小娘子,正是最招人的年纪,减一分则太淡,增一分则太俗,就这般才刚刚好,连略低着头的慌乱,都恰道好处。 正在夏思蝉不习惯皇后娘娘带着直白的打量时,那位取礼物的宫女适时过来了。 皇后指了指宫女手中的盒子,含笑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话说,皇后娘娘赏赐你的东西再怎么不如意也没谁有胆子说声不爱的话来。 除非她是个傻子! 夏思蝉高举双手,接过宫女手里的精致雕花楠木八宝盒子,打开一看,呀!盒里头有叁层,叁层展开以后各是一套完整的头面,第一层是圆润的南珠打造的、第二层是质地极佳的红珊瑚,第叁层则是夏思桐也没见过的正红鸽血宝石头面,而且夏思桐注意到了那头面每一个部件上头都有一个浅浅的兰花刻纹,代表着这是皇宫里银作局做出的最金贵的饰品标志,也只有几位受宠的妃位高者能得到,那一套要价可能要上千两的。 夏思蝉立马又跪了下来:“臣妇很喜爱,谢皇后娘娘赏赐!” 坐在下手的陈媛见皇后没为难自己的儿媳,至于给不给赏赐她倒是不放在心上。 不过,皇后娘娘当着下面一众命妇的面前,待自己儿媳恩典,这份情她还是要见的。 不用说,看向皇后纪娴的眼神也不是那么有成见了。 原因当然是先皇后谢鸾是她最好的闺中好友。 纪娴眼见陈媛看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同起来,便知她这步棋走对了。 不用说,那些命妇更是明了夏家女不是别人议论的那样,在魏府日子不好过啊! 今儿是赏花宴,顾名思义是赏花为主。 众人在坤宁宫用膳后,息歇一刻,众女眷便在皇后娘娘带领下移步御花园。 经过铺着青石板的宽大花径,长长的廊亭。一个高大的拱形院门便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梁国规模最大,风景最独特的御花园。 迈步走进园内,迎面扑来一股好闻的花香味。 抬首便见御花园内是树木苍翠,挺拔,生长着许多平时见不到的奇花珍树是姹紫嫣红。 石子画为路,这御花园中,还有花匠精心盘成一圈弯弯曲曲奇特的树木。也有形状奇异的嶙峋山石假山。隔一段路,就是一个歇息的亭子。过往的宫婢跟小宦官见到皇后娘娘的大驾,默默地跪在道路两旁,静候皇后娘娘一行离开,这才站起身做自己的差事去。 夏思蝉细心地搀扶着郡主婆婆手臂,听她一路轻言慢语的介绍沿途景致的来处。走在花园里这颇有凹凸地面上,更是感受到皇权的奢华。 夏思蝉随着郡主婆婆跟众女眷来到御花园内的一间硕大的花房里,人还没走进去,鼻间便萦绕着一股跟平常花香不同的浓郁的沁香。 花房正中央花架子上摆置着两盆用紫檀做底座的汝瓷花盆里,墨绿色的叶子里探出几根杆上开出一簇簇,一串串粉红色的兰花,朵朵正盛开着,煞是艳丽,引人喜爱! 这便是邻国月国送来的香妃兰花。 花如其名,那艳丽跟浓郁的香气真配得上香妃二字。 另有从南方移过来十几盆十叁太保,俱不是俗物,亦是喷清香玉,簪花初绽,端的是神韵非凡。 难怪孔子云: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金乌西坠,日头被坤宁宫正殿屋檐上的那只公鸡衔住时,一位宦官打着拂尘走了过来,对着陈媛躬身道:“禀郡主,郡马爷跟魏尚书在宫门外等候您呢。” 陈媛一听,立马弯起好看的唇角:“有劳公公了。” 那位年岁不轻的公公也是个晓事的,忙躬着身子连声道:“郡主客气,老奴应该的,应该的。” 上首的纪皇后见公公跟陈媛低语,试探地道:“是不是郡马爷来接郡主啦?” 纪皇后对陈媛满心羡慕,想那郡马爷待陈媛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啊。 不像惠安帝陈煜庭是见一个爱一个,把当初对她的那份誓言早就抛到脑外。 幸亏那位早逝,不然,这后宫之位自己焉能坐之? 现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得偿所愿,本宫跟皇儿俱都坐到相应的位置上来。 陈媛听到上首的纪皇后问起,便对着纪娴微微一笑,躬身告辞道:“今儿谢谢皇后婶婶款待,门外正是夫君跟犬子。侄女先行告退。” 纪娴看着下首的陈媛脸上怎么也压制不住的开心,只能强忍住酸意,低低浅笑,打趣道:“郡马爷宠妻是一如往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行,本宫也不留郡主你,快带着儿媳离去。” 随后看了眼夏思蝉又道:“郡主,记得时常带子骞媳妇带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 第25章 来自公婆的狗粮 陈媛见皇后这么一说,便拉着夏思蝉小手,对着皇后客气道:“只要皇后婶婶您不嫌弃咱婆媳叨扰就行。” 纪皇后见陈媛答应,态度格外祥和:“哪能呢?本宫就盼着郡主你时常进宫来呢,走,别叫郡马爷久候。” 本宫这步棋还真走对,你瞧陈媛婆媳那高兴劲。 纪娴拉拢郡主的目的已完成,满意地对着陈媛摆手。 其余命妇看着一脸娇笑,美艳不减当年的陈媛,心中只余羡慕的份。 谁叫人家生在王孙之家福气好呢? 其中礼部尚书之妻卢秀云感慨颇深,今年还未满四旬的卢秀云,想她当初也是京城有名的才貌兼全的女子。 记起刚成亲那年去户部尚书家赴宴,眼见得宴请结束前,那位魏探花魏大勋早就待在杨尚书府邸门前接陈媛回家。 卢秀云见此,回去跟男人说道,盼望下次去别人府邸赴宴时,相公亦能如此待她,好叫不甘人前落后的她涨面子。 没想到,对她相敬如宾的相公竟是摆起一副鄙夷冷漠的嘴脸教训道:“真是不知所谓,你能跟她比?她是郡主!为夫如此乃有违礼教!”以及什么夫纲不正云云。 哪知,没两年,待她生下嫡长子后,表面上一副克己复礼,格守礼道的夫君便接连纳了三四房娇艳美妾,气得卢氏一口老血是堵在喉间——难受啊! 此刻见笑颦如花的陈媛带着儿媳,开心地迈着小碎步离开。卢氏早就不作他想,也只能眼热地撇撇嘴而已。 今儿早朝后,魏子骞便被皇帝留下议事,随后便在政事堂跟一众老臣就皇帝布下的政事商榷,随后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埋头处理公务。 直到魏大勋过来,命他一起去坤宁宫接陈媛跟夏思蝉时,才惊觉已近申时,夕阳西斜,霞光从窗牖斜射进屋,将屋内染成一片暖橘色。 一贯冷情魏子骞本不欲去的,奈何父威浓重。 别看魏大勋一副儒雅清淡的文人模样,实则不然。 骨子里刚正不阿又带着些威严沉冷,只有面对陈媛时,在外人面前所有的倨傲都化作绕柔指······ 夏思蝉搀扶着陈媛走出坤宁宫宫门前,抬眸便见宫门前身着官袍,芝兰玉树,俊雅隽永的魏大勋父子俩。 魏家一门两尚书乃是梁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一时叫人津津乐道,传为佳话。 当然,也有那些羡慕嫉妒的人。 出现在夏思蝉面前的魏子骞,身姿挺拔如松如柏,棱角分明冷峻面容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温柔笑意,魏子骞刚叫声:“娘亲,”便被父亲魏大勋不客气地瞪眼:“让一边去,去你媳妇那儿!” 陈媛无奈地嗔了自家夫婿一眼,接过夫君的话音附和道:“就是嘛,这累了一天了,还不赶紧的搀着你媳妇走?” 夏思蝉先朝着公公魏大勋敛衽见礼,瞟了眼魏子骞,转夕看向郡主婆婆时眉眼弯成月牙弯,眼睛灿若星河,绯红着小脸:“儿媳不累,相公公务繁忙,才是辛苦。”只觉声如莺鹂,轻柔婉转,听在魏子骞耳里,如有一根羽毛在心尖上扫过,莫明叫人心宁。 魏子骞还是听话地乖乖上前,紧挨着夏思蝉跟在爹娘身后一起往宫门方向走去。 魏子骞不知怎的,平常感觉道路沉长,今儿只觉须夷的时间便到了宫门口,跨过高大的门槛来到宽阔的宫门外。 江嬷嬷跟紫鹃还有夏思蝉带过来的卢桃见主子们出得宫来,赶紧走过来,对着几位主子先后见过礼后,卢桃便搀扶着夏思蝉往来时的马车那儿走去。 陈媛一见,出声拦住夏思蝉:“乖,去你夫君的马车。” 夏思蝉愣神间,便见自家公公温柔且小心地把郡主婆婆搀扶上那辆马车,空留二人的脊背对着她,随后便是宝蓝色织锦帘子缓缓落下来。 世人皆道陈媛郡主仗着王爷之女,霸着夫婿独宠她一人,不敢纳妾。 却不知道魏大勋心甘若怡,他看着郡主的眼神,满满都是爱意。 二人郎情妾意的这份情感,那容得下别的女人插脚? 就算是他俩亲生的儿子,在父亲魏大勋眼里都是碍眼的存在,更遑论纳妾? 夏思蝉吃了满嘴来自公公婆婆洒的狗粮。 坐到马车里的陈媛还不忘掀起窗帘子,对着站在目瞪口呆儿媳身旁的儿子叮嘱道:“骞儿,回去不要忘了给你媳妇请旨封诰命!”话音刚落,随着车夫“驾”的一声,马车辘辘而去······ 陈媛因是今儿见到的都是命妇,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也是正三品大员,理应给儿媳上奏请诰命。 封诰命? 夏思蝉一听,既感动郡主婆婆对自己的关爱,也唏嘘。 前世直到死,都没有谁提过给自己封诰命的事。 想到这,眼眶微红。 她这自嘲的模样,落在身旁魏子骞的眼里,便是委屈。 只是,请旨给她封诰命怕是不妥,小姑娘已经打算跟自己和离,且和离书都拟好,单等一年期到就各奔东西。 夏思蝉感慨时,耳畔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上车。”语气温和恬淡,目色浅如清风,一晃而过,什么情绪都藏在那深邃的眸眼之下。 魏一早就把魏子骞惯常坐的一辆外表简朴,车厢里面该有的都是很齐全的青蓬马车赶了过来。 卢桃上前一步把夏思蝉扶上马车,看了眼生人忽近的主子爷一眼,只得跟魏一一起,坐到车辕上。 魏一避嫌地往前凑了凑,留下大半空座给卢桃。 魏子骞随后一撩袍摆,姿态矫健地登上马车。 酸枝木案几上的累丝红宝石熏炉升起淡雅的沉水香,轻轻袅袅在这并不算狭小的车厢里弥漫,车内一片安静。 不知是今儿在宫里拘谨了一天,疲劳,还是闻着清淡惹人困倦的沉香味。反正夏思蝉坐上马车没一会,便昏昏欲睡。 魏子骞伸手捏了捏眉心,好笑第看着小妻子可爱又迷糊的小摸样,一扫疲惫,心情也愉悦起来。 第26章 瞌睡虫 夏思蝉混沌间好像听见那人在问:“你想要封诰命吗?” 迷糊的夏思蝉,瞌睡正浓,便随口嗫喃道;“呜······要。” 魏子骞看着眼前像个贪睡的小猫,抿唇,听不清她是要还是不要,把那些烦心的公务抛开,打量起身边坐得离他远远的夏思蝉来。 身旁的小妻子一脸的恬静,没了新婚夜那满身的刺儿,显得乖巧可人。 话说,当初夏家请人上门来提亲,他本来是不应允的。 自己今后要做的事会很艰难,弄不好,便会连累家人。 母亲毕竟出生于皇室,往后,不管是谁登位,总归不会伤害父母的性命。 他就不同了,帮着三皇子举事不成,那是谋逆的大罪,肯定是罪及妻儿。 再有,这夏家女貌似是个心机女,他最不喜这种女子······ 只是,夏家一而再地请人上门议亲,母亲也应允下来,推是推不掉的。便着人打听夏家风评。 这一查,还真是叫他惊讶。没想到夏家还真是少有的清流一族。 夏家老俩口生有三子一女,夏父夏醇走上仕途二十余载,至今还是个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不依附权贵,品格清高。 三个儿子风评也是不错,从未涉及那些污浊肮脏之地。 长子夏思文探花郎出身,在礼部供职为员外郎。 次子夏思威亦是武举出身,铮铮铁骨的好男儿。 幺子夏思宇还在书院勤奋苦读,日后前程也是不会差的。 夏家老俩口也是恩爱甚笃,内院只有一小妾。 纵观夏家父子的人品,那夏家小姐品格应当差不到哪儿去。 估计,还真是遭人算计,做出那股投怀送抱之举······ 不知多久,打着瞌睡的夏思蝉猛然惊醒过来。 咦?貌似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车里只有自己一人,诶?这是在那儿? 掀开窗帘一看,啊?马车正停在魏府角门旁边。卢桃正依在车辕上无聊地用脚在地上画圈子。 夏思蝉无语地对着卢桃抱怨道:“哎!卢桃,到了家你怎么不叫醒我的?” “诶,小姐您睡醒啦!”卢桃听见夏思蝉的说话声,立马过来,掀开门帘边扶住正待下马车的夏思蝉手臂,边解释道:“是姑爷不让叫醒小姐,嘿嘿,小姐您真能睡,姑爷半途下车您都没醒。” “啊?” 夏思蝉也是无语,坐在一个冰坨子旁边还能熟睡,心是真大! 这马车半途停下来,自己都没感觉,真是个瞌睡虫!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重生的缘故,她觉察到自己特别好眠。 等到夏思蝉回到慧院时,天色已暗,连月芽儿都不见,只廊檐挂着一溜儿的灯笼,被风一吹,灯笼摇曳,不知道为何,夏思桐竟看出了凄清的味道。 恰厨婆子送来一碗银耳莲子甜汤,刚出门去吩咐厨房准备膳食的侍菊接过,复又挑帘回至房内,用调羹滑去热气,再递到夏思蝉手前,夏思蝉接过慢慢吃着,这甜甜的味道吃到嘴里,还真叫人消去许愁绪。 待晚上临睡时,鸿雁悄摸摸的跟她说:“小姐,傍晚婢子去松居院时听见几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说昨儿几位小姐从英国公府里回来眼睛都红红的,还被榕溪堂的老太太责罚去祠堂炒经书呢!” 这是今儿早起进宫的缘故,鸿雁忍耐一天的八卦,此刻才有机会跟夏思桐分享。 只是,夏思蝉的关注点是‘松居院’,立即沉脸正色道:“什么?你去松居院干什么?” “不是,那个小姐······”鸿雁一愣,语结。 抬眸见小姐一脸责怪的表情,只得实话实说:“是,是孙嬷嬷见姑爷好几日没来这儿了,就让奴婢去看看,小姐,就是看看而已。”鸿雁怕夏思蝉不信,急急解释道。 不用说孙嬷嬷替夏思蝉愁肠,她跟侍菊亦是如此。 小姐成亲这才几天,姑爷就未再登门,要是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小姐。 不过,她也只是悄悄的在松居院外面偷偷观望一下,看姑爷回来没有。 没敢去打听,担心被别人知道要笑话她们家小姐不矜持。 “嗯,下不为例。”夏思蝉沉下脸来警告道。 “是,小姐,奴婢知晓了。” 等鸿雁离开,夏思蝉拥着被卷依在床头,心中先是苦笑: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至于府里的几位小姐更不是自己在意关注的人。 不过,她不用打听,便知道被罚去祠堂抄经书的肯定是三房的魏心柔跟那位表小姐曹妍妍。 嘿嘿!上辈子自己因为她俩的原因,被老太太罚去祠堂抄经书。这次是轮到她俩喽。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还真是重生一次,好多事都不一样了······ 夜凉如水。 窗外月光洒进房中,隔着帐子依稀可见那满地银辉。 春日的夜里,风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然而却吹不散夏思蝉心头的热度。 她方才…… 做了一个梦。 梦里见到自己死后落葬的情景,梦里的魏子骞着一身簇新的一品国公服,新棺里躺着的自己亦是一样的一品国公夫人诰命服······ 夏思蝉“腾”得坐起身,捂住胸口不停地喘气,额上沁出一层黄豆般密麻的汗珠,她观望四围,恍然惊觉,不过是一场摧肝裂胆的大梦。 他怎么可能给死去的自己穿上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服?这么显赫的命妇服饰,理应留给他未来的国公夫人所穿戴。 难不成是昨儿郡主婆婆叮嘱魏子骞给自己请诰命的话,叫她心有所期?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想那魏子骞怎会给她请旨封诰命?真是白日做梦······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听到有风吹枝梢的喽喽声,还有猫踩房梁的窸窣步,已分辨不清是否在梦境深处了。 待到第二天起床,来到屋外。抬首便见头顶春意融融,晴空万里,这艳艳的天,让她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心情舒坦的夏思蝉,想起答应侄儿浩明常回家看看他的话来,吩咐道:“卢桃,等会去准备马车,我要回娘家一趟。” 第27章 明知故问 夏思蝉想着回趟娘家,人顿时便来了精神。 “小姐,你这刚刚回门没几天,再出门回娘家别人会说闲话的。”孙嬷嬷见夏思蝉吩咐备马车时,善意地上前劝阻道。 “没事,我这会儿去婆婆那儿请安时,跟她说一声。”夏思蝉对着孙嬷嬷摆摆手,宽慰道。 如今不是前世,不用为了给魏家留下好印象而处处委屈自己。 她是抱着暂住的打算,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跟说教? 这就是人一旦放开想法,不走死胡同,便没了那些瞻前顾后的顾虑。 人也就活得潇洒。 夏思蝉一边打着眼色叫卢桃先去备马车,一边喝着侍菊刚端过来的冰糖燕窝羹。 喝完,用锦帕擦干小嘴,对着李小玉招呼:“走,去磬香苑请安。” 孙嬷嬷看着眼前跟出嫁前一样灵动的小女孩脾气的夏思蝉,宠溺又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唉!” 夏思蝉刚进磬香苑,便见江嬷嬷迎了出来:“少奶奶来得刚好,郡主正等候您一起去榕溪堂老太太那儿请安呢!” “江嬷嬷早安,今儿是十五?”夏思蝉先对着江嬷嬷问声好,这才惊觉到今儿是去老太太那儿请安的日子。 “是呢!”江嬷嬷笑眯眯地边把夏思蝉往厢房陈媛息歇的那儿领,边点头。 刚到厢房前廊檐,门便打开,紫鹃搀扶着陈媛走了出来。 夏思蝉嘴乖地赶紧侧身对着陈媛见礼:“婆婆早安。” “嗯,走。”陈媛温声点颌道。 “紫鹃姐姐,我来。”夏思蝉乖巧地接过紫鹃的活计,挽起郡主婆婆的手臂往院门外走去。 紫鹃跟江嬷嬷相视一笑,她俩当然乐见主子婆媳和睦。 夏思蝉搀扶着陈媛进入房时,便见堂屋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同前世里每次来榕溪堂时请安无甚区别,除榻上歪坐着魏老太太,还有二房夫人李氏同三房夫人何氏在前侍奉,听见下人们的见礼声,二位夫人这才抬头朝她俩看过来,随即面露微笑,站起身对着陈媛打声招呼:“大嫂来啦!” “嗯,还是弟媳你们来得早啊!”陈媛温和地对着二位妯娌点头。 “侄媳见过二婶,三婶。” 夏思蝉松开挽着陈媛的手臂,对着二位婶子见过礼,走到老太太跟前,丫鬟小梅拿来圆垫,她跪拜见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每次来老太太这儿请安,除了郡主婆婆只对着老太太福了福,其余晚辈都是要行跪拜礼的,老太太也很享受晚辈对她磕头。 本来歪坐着的老太太见到长媳陈媛进来,便搭着刘嬷嬷的手,坐直身子,对着磕完头站起身的夏思蝉问道:“嗯,夏氏,骞儿这几日是宿在慧院吗?” 夏思蝉一听,忙回答道:“相公这几日公务繁忙,没回来。” 她依稀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老太太也这么问她,她好像回答说是:相公回来得晚宿在书房里的话来。 老太太怎会不知道魏子骞没回府? 她这是明知故问! 她的眼线遍布整个魏府,只除了郡主婆婆的磬香苑跟魏子骞的松居阁。 老太太的人送不进这两个院子,不过,放在这两个院子门外小厮跟粗使的婆子倒是不少。 因此被老太太责怪自己对夫婿不在心,连他回不回来都不知道。 再有曹妍妍的添油加酱跟三婶何氏嘲讽······ 反正那时自己就一傻帽,被别人恶意对待,还傻乎乎的在她们假意示好,花言巧语下把自己的铺子跟不菲的首饰赠送与她们。 难怪那时的婆婆刚开始还帮自己说几句公道话,后来嘛,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一言难尽······ 现在想来,应是觉得自己这个媳妇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帮了一时也帮不了一辈子。 老太太接过小梅端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方道:“嗯,等骞儿忙完公务回来,你要好生照顾,早日诞下子嗣方是。” 夏思蝉垂眉低眼道:“是,孙媳知道了。” 没想到这次就这么轻松过关,没了那些七嘴八舌嘲讽她的言语。 眼见曹妍妍要张嘴插话,郡主婆婆一个威严的眼神飘过去,小白花立马禁言。 更不用说装腔作势的三婶何氏跟她那个惯会冷言讥讽人的女儿魏心柔。 陪着老太太用完早膳,跟老太太告退出来。 夏思蝉依旧搀扶着郡主婆婆出得榕溪堂的院门,到门口时,何氏等在那儿,见夏思蝉出来,富态白润的脸上堆满笑意,刚喊声:“侄媳妇,”时,瞧见夏思蝉身旁的陈媛,满脸的笑意立马变得尴尬起来:“咳,大嫂你跟侄媳妇关系真好。” 陈媛不动声色地拿手拍拍夏思蝉挽在她臂弯上的手背,淡声道:“自己的儿媳理当如此,本郡主没女儿,蝉儿性子乖巧,权当是女儿好啦。” 不用说,夏思蝉内心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立时便红了眼眶。 何氏亦是如此,不过,她是嫉妒得红了眼而已。 来自陈媛的一口狗粮,喂得何氏猝不防及,只能呛着咽下去:“那个,嗨,弟媳真是羡慕大嫂跟侄媳。” “三弟妹不用羡慕,等你日后有了媳妇跟大嫂我学着就是了。”陈媛才不管她脸色如何,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脚步倒是不停,婆媳友好地往前走去。 耳听得不知谁在后面轻轻的讥笑声······ 走到半道又见二婶刘氏站在往她的翠绿苑的岔道那儿,陪着笑脸:“大嫂,”刘氏对着陈媛是一贯的恭敬有礼。 “呃?二弟妹有何事?” 陈媛不由奇怪,怎么一个两个的拦在半道? 刘氏对着陈媛福了福,道:“大嫂,侄媳是长房长孙媳,弟妹想叫她一起主持中馈,大嫂你看可好?” 魏府是从魏子骞爷爷魏涛起才从魏家大族分了出来。 魏涛是个庶子,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不甘在大家族里混日子。 待得大考之年中了个榜眼后,娶了身份不显三流家族的曹家嫡女为妻,便自愿出府另过。 你待曹氏是个嫡女怎么甘愿嫁给庶子魏涛,还不是因为她的娘亲早逝,跟在继母跟前的日子不好过。 再说,嫁给谁,也轮不到她做主。 第28章 婆婆真好 原本魏府中馈是魏老太掌管,奈何,魏府本就底子不足。没娶儿媳前还成。 自从两嫡一庶三个儿子都娶妻生子,加上二房三房还有几门妾室跟庶子女,这开销不是一丁点大。 本来老太太还死鸭子嘴硬,舍不得放权,奈何,三个儿子娶妻早已把魏府的底子掏空。 待到她女儿出门时发现,已经筹不出来能配上女婿家按察使身份的陪嫁来。 想到她娇养的宝贝女儿不能风光大嫁,心里发堵。 哎!不放权不行啊! 只能放权给长房儿媳,指望她拿体己贴补小姑子的嫁妆。 陈媛也不失所望,把小姑子魏婷娇的嫁妆置办得丰盛得很,叫她风风光光出嫁 至于掌管中馈,陈媛嫌累,叫自己的奶娘汪嬷嬷掌管,顺带叫二房刘氏一同协助就是。 此刻听刘氏提起,陈媛看了眼夏思蝉说道:“不急,待婵儿再耍个一两年,不迟。” 夏思蝉一听,正合她意,她就怕郡主婆婆附和刘氏的话,到时,自己是推了还是答应? 推了的话,不但郡主婆婆面子上过不去,这一年内婆媳关系也难融洽。 答应了,自己一年后就要和离,且这一年里被刘氏贪污去的银两的账都会推在自己身上,自己不但拿体己出来赔,还落得个贪污的名声。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上辈子是成亲两年后,跟在二婶刘氏后头掌管中馈。 待到郡主婆婆查账时,每次都有出入,理所当然的这些有出入的账簿都是经过她的手······ 待到一年下来,郡主婆婆便收回她协助二婶的管家权。 估计陈媛也是看不下去,再叫夏思蝉管账,怕是嫁妆补贴没了,还欠着亏空的银子。 夏思蝉想到这,立马接上话:“是呢,还是婆婆体谅儿媳。” 陈媛对夏思蝉的回答很是满意,欣慰自己没看错人。 刘氏见她们婆媳俩口吻一致,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她这是见到陈媛待儿媳好,生怕自己手中掌管的中馈被夏思蝉夺去,这是试探而已。 “咳,大嫂真是体谅侄媳,那就等侄媳什么时候愿意管,二婶随时交权给你。” 刘氏这是多管一年是一年,再说,谁知道一年后是个什么情况? 陈媛对着刘氏点颌道:“嗯,暂时就先辛苦二弟妹了。” 陈媛了然刘氏的想法,每个季度汪嬷嬷都会把账薄拿给她看一遍。怎会不晓得有几处账上面的数目对不上来? 话说,水清则无鱼的道理,陈媛怎会不懂? 只要刘氏不过分贪婪,叫她得点小便宜也无伤大雅就是了。 待到跟刘氏道别时,刘氏还不忘跟夏思蝉客气道:“侄媳,你跟锦儿年岁差不多,没事来翠绿苑耍子。” “好的,侄媳先谢过二婶的好意。” 夏思蝉嘴里答应着,心中却想起那位魏锦心。别看她比自己还小上俩岁,也是个心机深沉且眼角高的。她轻易不得罪人也瞧不起人,要是哪个惹了她,哼哼!是没好果子吃的。 上辈子她看不上夏思蝉,也很少跟她答话。 不过,曹妍妍跟魏心柔在她手里是吃了亏的。 眼见前面就是郡主婆婆的磬香苑,汪彤儿停下步子,松开挽着陈媛的手臂,这才出声跟她请示:“婆婆,儿媳想出门一趟可行?” “行,只要门禁前回来就可。” 话说每个府邸都设有门禁,跟皇宫一样,到时你赶不回来便被锁在门外。 不过,这也是针对像她一样在家里地位不高的人而已。 你像魏府掌权人魏大勋父子,甚至夫人陈媛还有魏二爷跟魏三爷,他们随便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人给他们开门。 夏思蝉没想到婆婆这么好说话,开心起弯起嘴角:“婆婆,您真好,媳妇会早早回来的。”很诚实地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咳,你这孩子,你是我儿媳,不对你好对谁好?”陈媛对她摆摆手,温言道。 夏思蝉心里酸酸的,眼眶一红,低着小脑袋躬身嗫喃道:“谢谢婆婆!” 她除了嘴里感谢,心中也给陈媛吹了个大大的彩虹泡泡…… “嗯,从明日起,不用每日来磬香苑请安,回。”陈媛见夏思蝉感动的小模样,一看就晓得是个知恩图报的,心里也暖暖的。 紫鹃上前一步,接过夏思蝉的位置,搀着她家主子往磬香苑走去。 夏思蝉感慨,这点倒是跟前世差不多,只是前世自己怂,害怕见到矜贵孤傲的郡主婆婆,见婆婆不用她每日请安,轻松许多。 这辈子听到婆婆说此话时,心中竟是有点不得劲,就是那种不舍的感觉。 ······ 夏思蝉这次回娘家,一是知道二哥没几日皇帝使他去跟越国搭界的边疆,二哥这一去,直到被奸人害死,尸骨返乡。 因此,她要跟二哥透个底,把伤害降到最低,叫他能避开二皇子的暗算。 不但是二哥,大哥亦是如此。 前世,二皇子知道琮王爷是太子一党,理所当然的认为魏家肯定也是如此。那么魏家的姻亲夏家不用说是追随魏家拥戴太子。 所以要先把拥护太子的枝枝叉叉砍去,首当其冲的便是夏家一文一武的两个儿子。 夏思蝉重活一辈子怎能不提前提醒家人,远离险境? 再有,答应侄子回来的话,小孩会当真的。因此,不能说话不算数,不然,下次他就不信你了。 因此,出门前,先叫卢桃赶紧去芝糕斋买几样娘亲跟侄子爱吃的糕点,还有小孩子爱玩的玩具。 当夏思蝉乘坐挂着魏府标记的马车经过长安街时,跟一辆青篷马车错身而行,挑起的马车帘子下,青篷马车里的魏子骞眼尖地看见错身而过的夏思蝉小脸。 看方向好像是她回夏府的路线。 魏子骞手中忙的大案子已近尾声,回门那日因未留在岳家用午膳,还被同僚,他的得力手下盛宇给调侃:“嘿嘿,咱们魏大人好憋屈,陪少夫人回门岳家都没留您用膳,真可怜啊!” 第29章 提醒爹爹 魏子骞凉凉地瞪了打趣的盛宇一眼,嗓音淡淡道:“你是不是闲得慌?去大牢里提审万世贵去!” “啊?不会!魏大哥,魏大人您就行行好,放过兄弟一次,弟弟下次再也不敢了!”盛宇立马苦着脸对着魏子骞又是作揖又是陪着笑脸。 想什么呢? 破案他倒是一把好手,审人本少爷不成! 本少爷翩翩如玉一俊雅少爷,怎么能进刑部大牢那阴森森之地? 他可不想去提审王世贵,那人骨头硬得很。 且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咦!太渗人······ 同在一起做事的性格沉稳的刑部侍郎蒋约同,替盛宇解围道:“魏大人还是叫属下来,你看把盛大人唬得小脸惨白惨白的。” 肤色黝黑,年近四旬的蒋约同抚着胡须哈哈一笑。 精神紧张解疲劳好几日,刚把主要案犯抓捕归案,接下来又要加快审问,把幕后之人给揪出来,案子才算结束。蒋约同毕竟待在刑部多年,同僚间开玩笑,斗斗嘴。一来嘛是为了调节紧张多日的神经,二来嘛身在刑部,面对的都是案犯,刑讯的残酷可想而知。得轻松下心情。 盛宇对着蒋约同的调侃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哼!” 蒋约同也不会跟同他儿子差不大年纪的晚辈计较,转眸一本正经地对着魏子骞道:“魏大人,恕属下多嘴,新婚陪媳妇回门理应留在岳家用膳,而后陪着媳妇去她闺阁看看,这既是规矩也是夫妻情趣。” 蒋约同不由想起当初成亲三日后陪着自家夫人回门的情景,黝黑的脸颊露出少有的温情笑意。 想到这,魏子骞便动了去夏府的念头,再说,案子已近尾声,他能抽出两个时辰来处理私事。 等回到刑部安排好公务,便招呼魏一驾车:“去夏府。” ······ 夏府,听得女儿回来的消息,丁氏第一反应便是女儿受了委屈。否则前日才回门,怎么今日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再说,女儿出嫁了,再也不能像在娘家那般无忧无虑,要侍候公婆,照顾丈夫,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从此以后,便是再多的无奈,再多的委屈,都得自己撑着。 谁知女儿进门后,非但没有半分的委屈,反而是满脸的喜色:“母亲!” 丁氏的一颗心瞬间落了地,一面拉着她的手走到罗汉榻前坐了,一面嗔怪道:“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怎么行事还如此的莽撞?这是怎么了,回门没几天,都不通报一声便跑了回来?” 夏思蝉笑眯眯的任凭母亲数落,待得她说完之后,这才说道:“没有,女儿跟婆婆说了,婆婆叫我在门禁前回去即可。” 丁氏一听,这才舒展担忧的眉头:“没想到宝儿造化蛮大,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婆婆。” 丁氏早就听说那位在太后娘娘膝下养大的郡主脾气厉害得很,且性格也是倨傲。 没想到,待她家宝儿倒是不错。 夏思蝉点头附和道:“是呢,婆婆待我很好。”又问道:“父亲可在家里么?” 她想着与其跟跟哥哥们说,还不如把爹爹的思想做通,效果肯定好。 丁氏笑着应声道:“你来的巧,他下了早朝便回来了没在政事堂处理公务。这会儿应当是在书房,找你爹有事儿?” 夏思蝉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我来之前,夫君让我给他捎几句话,说是跟官场上有关的。“是好事儿,让我去跟爹爹说一说。” 夏思蝉怕丁氏担心,随即安慰:“是好事儿,让我去跟爹爹说一说。” 回门那日夏思蝉原本就想跟父亲单独谈谈,只是被娘亲说话又被侄子打岔,所以她没有找到时机。 今日既然过来了,倒是可以跟父亲好好儿说一说。 只是前世那些事情若是说出来,只怕家中都要拿她当傻子的。所以她早想好了说辞,直接拿魏子骞做借口,反正父亲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去求证真伪的。 夏思蝉心里打定主意,心中对于借了魏子骞的名头有些过意不去,但眼下也寻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再说,前世自己的俩哥哥也是间接因为他的缘故惨死的。 好在娘亲并未多问,听得她这话,当下便笑道:“那你快去,娘去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菜。待回来咱娘俩再说话。” 夏思蝉应了,起身行礼之后便去了爹爹的书房。 今儿朝中事务不多,夏醇把几样不紧要的公务带了回来,准备处理完,再把前几日未完成的画画结束。 听得门外女儿声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得见女儿脚步轻快的走进来,诧异的笑道:“宝儿回来了?” 夏思蝉笑眯眯的给夏醇请了安,一面撒娇道:“爹爹这是什么话,就这么不欢迎女儿回来么?” 闻言,夏醇睨了她一眼,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道:“小没良心的,为父倒是希望养你一辈子,也不知是谁不中留的?” 听得这话,夏思蝉“嘿嘿”一笑,接茶道了谢,在夏醇左侧下首的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乖巧道:“爹爹最是疼爱女儿了。” 她说着,又道:“女儿今日来是有事跟爹爹说。” 夏醇见女儿收敛了笑容,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挥手让身边伺候他笔墨的小厮安林退下,待得房中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才道:“说。” 夏思蝉沉吟一番,组织好语言,将自己想好的说辞和盘托出:“其实今日来,是夫君嘱托我跟您说几句话。当今圣上身体欠佳,太子爷不得人心,二皇子阴沉······夫君说如若他们拉拢夏家时,爹爹皆推托说是姑爷叫你保持中立,两不相帮。夫君担忧有人会先拿夏家作伐子的。” 说到这里,夏思蝉顿了顿,瞧见爹爹的脸色郑重起来,便又继续道:“且我听他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人盯上了咱们家,夏家俩儿子一文一武,不容小觑。所以夫君托我跟您说句老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30章 夏父警醒 夏思蝉说完之后,观爹爹的神情瞬间冷峻,到底顾忌着女儿还在,勉强缓和了神色,点头道:“你回去告诉姑爷,就说我知道怎么做。” 夏醇浸迹官场多年,从姑爷传来话中意,是说太子是储君,位置欠稳。 二皇子则是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能忽视…… 瞧着女儿的脸上满是担忧,心中又有些不满,这女婿本是好意,只是宝儿一个小姑娘,焉知不会被这几句话给吓到? 因此他又放柔了神情,宽抚道:“你放心,为父心中自有分寸,不会有事儿的。” 他总觉得女儿还是小孩子呢,可一眨眼,稚童已然成了人妇,也要主一家事务了,纵然他不舍得,但女儿终归是大人了。 得了爹爹的话,夏思蝉便也安心下来,又恢复了笑容,道:“爹爹做事,女儿自然是放心的。您也不必太过紧张,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夏家一向持身正,也不怕那些人手段下作。” 夏醇笑着应了,略与她说了几句,便道:“前日你走后,明儿找不到你,还哭鼻子。你今日既然来了,去看看他。” 夏醇的表情努力装着平静,心中倒是波涛汹涌。想着先支开女儿,别吓着她。 夏思蝉本来也是来看夏浩明的,此时听得这话,顿时起身笑道:“那女儿先去看看,爹爹您且忙着,我便不搅扰了。” 夏醇温和的笑着点头:“嗯。” 夏思蝉边走边想着去明熙苑看能不能遇到大哥? 不过,看样子爹爹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自己担心前世大哥二哥惨死的事,这辈子应该不会发生了。 得了爹爹的话,夏思蝉便也安心下来,又恢复了笑容,道:“爹爹做事,女儿自然是放心的。您也不必太过紧张,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夏家一向持身正,也不怕那些人手段下作。” 夏醇笑着应了,略与她说了几句,便道:“前日你走后,明儿找不到你,还哭鼻子。你今日既然来了,去看看他。” 夏醇的表情努力装着平静,心中倒是波涛汹涌。想着先支开女儿,别吓着她。 夏思蝉本来也是来看夏浩明的,此时听得这话,顿时起身笑道:“那女儿先去看看,爹爹您且忙着,我便不搅扰了。” 夏醇温和的笑着点头:“嗯。” 夏思蝉边走边想着去明熙苑看能不能遇到大哥? 不过,看样子爹爹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自己担心前世大哥二哥惨死的事,这辈子应该不会发生了。 夏醇待得女儿起身走了,他方才敛起了笑容,神情冷肃道:“去,看大少爷,二少爷回来没有?回来便请他俩过来。” “是,老爷。”小厮安林躬身去喊二位公子。 须夷,夏思文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夏醇行礼:“父亲。” 夏思文进门时,看到的便是夏醇少见的浓眉紧锁。他脚步微顿,挥手让人出去,这才担忧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印象里,上一次父亲这个表情,还是小妹赏菊宴遭遇的那桩事,隐忍下请官媒去魏府提亲的时候。 听得长子的声音夏醇抬起头来,道:“近来那人找你还频频么?” 这话一出,夏思文的脸色也微变,沉吟道:“回父亲,那位的示好不断,这几日尤甚。” 毕竟,夏家跟魏家联姻,可谓是风光无限,这样的示好机会,那位怎么可能放过? 他说到这里,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夏醇叹了口气,将夏思蝉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今上身体欠佳,太子虽是如今正宫所生。然口碑欠缺。二皇子母族不容小觑。咱夏家几代为官板正,如何被人盯上?更何况,魏子骞身在刑部,他让宝儿来传这些话,怕是大有深意啊。” 听得父亲这话,夏思文略微沉吟,便是一身冷汗,试探着分析道:“难不成,是那位的示好,让有心人想以此来做文章?” 梁国礼仪治国,最讲究礼法,立储更是如此。 当今皇帝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奈何龙体欠佳,膝下已经成年的皇子有三位,偏偏这三位都是不容小觑。 除太子是当下中宫皇后所出,三皇子乃先皇后所出,二皇子母族又太过强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除除出外征战的三皇子外,宫中二位皇子暗中可谓是波涛暗涌。 夏家虽身在官场,却也是清流一族,且在京中几代,可谓根底颇深家原本是保持中立的,有些人便动了心思。 那位想拉拢夏家的,笃定夏醇乃一介清流,手中没什么实权,且俩儿子官职不大。知晓夏家宠女,只是,这样的家族如何给女儿做支撑,除非他们跃了龙门,譬如,搭上皇子。 也正是因为,夏思文才松动了口风,太子属僚内阁首辅范云帆闻弦歌而知雅意,近来跟夏家的互动也越发的频繁了起来。 然而今日魏子骞让夏思蝉传来说的话,却让他们出了一身冷汗。 皇家倾轧的残酷,他们并非不知道,但却未曾想过,如今还未开始,就先被人盯上了。 想想也是,夏家就是不依附太子党,二皇子跟他的附拥者肯定也认为夏家就是太子的人。 倘使他们杀鸡儆猴先拿夏家开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还是听女婿的话,保持中立,叫两方都寻不出夏家的错来,方能保全家人性命。 想到这,夏醇叹了口气,道:“咱们夏家几代为官,虽不是顶级世族,却也从不依附权贵。也是为父一时昏头,往后,定要谨言谨行才是。” 毕竟,女儿如今嫁给了魏子骞,结了亲家,这利益便挂钩了。若是出事的话,那谁也逃不得关系。 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夏思文闻言,应声道:“其实儿子先前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未曾料到妹婿竟如此敏锐。其实按理说来,咱们夏家又不是顶级世族,倒也不必争个高低,用这等风险的方式去博富贵。” 第31章 姑爷来了 以夏醇的意思,其实是想远离皇子们的争权夺利,毕竟当今圣上春秋鼎盛,现在站队实在是为时过早。 加之,夏家本来就不站队。 再者夏家不比那些名门望族,他们若不站队,只怕有心人算计的便是整个家族,但他们不过是官职不显的家族,比他们官大根深的大有人在,只消低调些,日后新皇登基,被清算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皇家人才不将他们看在眼里呢。 至于寻常的来往,哪有屋顶开天窗不与同僚往来的道理? 跟同僚之间来往无可厚非,只要平日里不做错事,不被人抓着把柄,谁会跟他们过意不去? 夏醇捏着太阳穴,待得缓解了那一阵的头疼之后,方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先前是为父太冒进了,幸好如今还不算晚。” 闻言,夏思文放下心来,便试探着问道:“那儿子就先将那位的示好委婉的回了?” 夏家自从夏醇太爷爷走上仕途在上京已近百年,到底也有些根基,回绝其实并不难,只要做的婉转些,不伤了那位的情面便是了。 他一向为人中庸,不求泼天富贵,稳妥才最重要。 更何况,谁知道泼天富贵是不是幌子,最后反而为他人做嫁衣呢? 夏醇沉吟了一会儿,态度坚定地点头道:“就按着你的意思去做。” 想护女儿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去趟这个浑水。 父子二人就此将事情定了下来,而此时的夏思蝉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然误打误撞的救了家人。 前世里,夏家的罪状明着看来是因为攒拥太子夺权,被人抓住了把柄,可事实上,却是因着站错了队,被抓住了把柄,所以才落得家破人亡。 你想,皇帝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希望自己的皇位落进他人之手。 就算那人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封的皇位继承人太子也不行! 而这一世父兄拒绝他们,退出那个权力的漩涡,明面上瞧着是失去了再进一步的机会,实则却是保全了夏家满门。 这般阴差阳错,倒像是冥冥之中的天定了。 夏思文得到父亲的遵嘱,躬身告退,立即出府去处理······ 夏思蝉来到大哥的清雅居时,一眼便见俩个小厮正带着侄子夏浩明在院中玩耍,嫂子杨氏则在廊檐下做针线活。 “明儿!”夏思蝉轻唤一声,小家伙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圆圆的小脑袋朝她看过来,一见果然是自己的小姑姑时,双眸闪闪发亮,迈着小短腿欢快地奔过来:“姑姑!”一头扎进夏思蝉的怀里。 “诶,乖哦!”夏思蝉矮着身子,一把把他抱进怀里。 小家伙小手揪着夏思蝉耳朵上戴着的一串红艳艳的珊瑚耳饰玩,嘟着小嘴:“姑姑,明儿好想你呀!” “哟,明儿小嘴真会说。姑姑也很想明儿的。”夏思蝉宠爱地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蛋。 “卢桃,把给明儿的礼物拿过来,看他喜不喜爱。” 夏思蝉话音刚落,在屋檐下跟婢子一起做针线的杨氏闻声走了过来:“哟,小姑子还真是自由得很啊!” 杨氏这句话不知是醋了呢还是羡慕? 她既是羡慕也是奇怪,想着小姑子家有两尊大神蹲守。据说那位魏老太可不是个好相遇的,惯会搓磨人。更遑论还有位郡主婆婆? 没成想她还能如此随意出门。 想她在夏府上面就婆婆一人且是个好脾气的,她还没能那么随意就出门,更不用说轻易回娘家了。 “哎,是大嫂啊!我这是跟明儿说好来看他的呗,跟孩子可不能打诳语。”夏思蝉假装听不懂她那句不知所谓的话,微微一笑回答道。 “小姐,还是主母猜得不错,您还真是在大少爷这陪小少爷玩呢!” 正在这时,丁氏身边的掌事刘嬷嬷迈着小碎步走过来,见到夏思蝉便咧唇说道。 “刘嬷嬷,娘亲找我何事?”夏思蝉放下怀里抱着的侄子,叫他去跟小厮玩她刚买来的玩具:“明月,清风带小少爷去玩。” “是,小姐。”明月清风答应一声,自顾带着被新玩具吸引的小少爷去一边玩。 刘嬷嬷一边跟夏思蝉说着话,一边跟杨氏见礼:“老奴见过大少奶奶。” 杨氏对刘嬷嬷可不敢不尊重,闻言忙堆着笑脸道:“刘嬷嬷坐下喝茶。” “大少奶奶不用客气,老奴来是叫小姐的。”刘嬷嬷笑着,对着杨氏福身道。 杨氏对待自己这个小姑子还不如娘亲身边的掌事嬷嬷来得客气,这要是个强势的小姑子的话,估计得怼起来。 夏思蝉见此,也不跟她计较。 刘嬷嬷对着夏思蝉笑道:“是姑爷来了,老爷留他在府里用膳。” 啊? 魏子骞来啦? 他来干什么? 想起刚刚假借魏子骞的名义跟爹爹撒谎,心中想着魏子骞少见的能到夏家来,谎言便不被揭破。 哪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速,自己前刻说完,后脚他就到了。 看来老天爷是不容许她说谎啊! “走。” 刚刚还精神头十足的跟侄子说笑的夏思蝉,此刻满肚子的心思,耷拉着小脑袋跟在刘嬷嬷身后,离开清雅居往锦德堂走来。 坐在堂屋里跟岳父闲聊的魏子骞,远远便听见急促的走路声,须夷间便见推门进来,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夏思蝉。 夏思蝉进门便问道:“相公,你怎么来啦?” 夏醇还未等魏子骞答话,便沉声道:“宝儿,你这问的什么话?女婿上岳家来还要有缘由?”随后,便对着魏子骞陪笑道:“宝儿被我跟她娘宠坏了,姑爷见谅。” “无妨。” 魏子骞见夏思蝉急切的模样,不知为何,心情愉悦,一贯清冷的脸上,竟然露出少许的笑意。 他这是因为回门那日没能留在夏府用午膳,知道那样做不合规矩,叫小姑娘在娘家难做人。 因而,今儿在路上见她回娘家,心中一动,把公务往后推一下,叫手下同僚盛宇跟蒋约同先行处理。 第32章 今儿补齐 待用了午饭,丁氏见姑爷没离开的意思,便叫女儿带着他去了茯苓院休息,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来自己的闺房。 前世回门那日,夏思蝉就没见到他的人影子,当然没陪她回门。 那时夏思蝉满心都是委屈且自卑,更不敢以规矩二字要求什么。 而到了后来,他屈指可数陪着自己来夏家,也从不曾踏足过自己的闺房。 本想今世亦是如此,没想到他竟然把回门那日未完成的事,今儿补齐。 不想今生决定放弃这个人,反倒是处处都合了规矩了。 夏思蝉看着眼前的魏子骞,没了那冷硬的表情,此刻清隽儒雅的外表下更添一丝矜贵禁欲。 心中顿感五味杂陈,轻声道:“爷您请进。” 推门进去,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 房中依旧像她没出阁时一样,陈设精致,时令鲜花摆放得宜,各色价值不菲的小摆件处处可见,是一个典型的女子闺房。 魏子骞目不斜视,进门坐在椅子上巍然如山,丫鬟端来水果跟茶水,轻轻放下:“姑爷,您请用。”便出去了,室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若是别的新婚夫妇,回娘家带夫君来自己闺房,自然是一件十分有情趣的事情。然而对于夏思蝉来说,显然与情趣二字南辕北辙。 前世里夏思蝉飞蛾扑火,把他当成她生命里唯一的信念。 那么努力地读书,习字,画画,只想一点点朝他靠近······ 夏思蝉丢开不好的情绪,客气道:“今日有劳爷来夏府。” 不管如何,他能把回门那日的礼数补全,也算是全了她的面子。 魏子骞这么一来,最主要的是不叫爹娘替她担心。 约定的一年时间,若父母从现在就看出端倪,定是替自己操心。 魏子骞端起茶盏抿了口,应了一声,淡淡道:“无妨。” 说完这话,二人再无交流,正当夏思蝉尴尬着找话题时,却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旋即便见夏浩明推门而进,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喘意:“小姑姑,明儿来啦!” 方才夏思蝉被刘嬷嬷喊走,他只顾玩新玩具。待到用午膳时才想起小姑姑家来了,刚搁下筷子,便嚷着叫杨氏带他去锦居堂寻小姑姑。 身后跟着的奶嬷嬷满脸不安,小心翼翼的请罪:“小少爷非要过来,少奶奶叫老奴带着他过来······” 夏思蝉打断她的话,牵起他的小手道:“无妨,你在外面候着。” 待得奶嬷嬷出去,夏浩明则是一脸委屈的抱着她的腿,问道:“小姑姑,你待会是不是又要走了?” 小孩子也知道小姑姑有了新家,往后难见到她了。越发黏着夏思桐。 夏思蝉觉得心中柔软,轻声哄道:“是,不过等小姑姑有空便回来看明儿好不好?” “好,明儿知道小姑姑不会骗人的。”夏浩明乖巧地点着小脑袋回答道。 小家伙转头瞧见静静坐在那儿喝茶的魏子骞,挣扎着松开夏思蝉,走到魏子骞面前,自来熟地偎进他怀里,歪着小脑袋问道:“小姑父,你会玩九连环吗?” 小家伙想起先前叫娘亲陪他玩,娘亲回说:“这些女子哪会玩?等爹爹回来陪着你玩。” 他见魏子骞跟爹爹一样,都是男子肯定会玩他手中的九连环。 魏子骞本来想着喝完杯中水,便跟夏家二老告辞会官署去处理公务。 闻声,以手作拳,轻咳了一声,正准备答应时。 夏思蝉见状,急忙制止:“乖,到小姑姑这儿来。” 她是知道这人一贯的生人忽近,还有洁癖。 但凡被生人碰过的东西,一概不会用的。 前世里,但凡被她动过的东西,他都不会再碰。而今生,夏思蝉十分自觉的将自己归纳为生人行列,更加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对方会因此破例。 担心他吓着小侄子因走过来道:“明儿,还是小姑姑来陪你玩可好?” 然而执着的小家伙却撇着嘴,只是软软的抱着魏子骞的腿,委屈巴巴的抬起小脑袋道:“小姑父陪明儿玩呗。” 见眼前的小家伙央求着魏子骞,夏思蝉一时有些叹气。 自己这小侄子还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不知随了哪个? 而魏子骞更是觉得整个人都僵了,奶香味的小家伙抱着他,浑身没骨头似的,他捏了捏眉心,却并未如夏思蝉所想的发脾气,而是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答应道:“好,小姑父陪着明儿玩九连环。” 夏浩明的情绪瞬间被带动,张着小嘴,开心道:“好,小姑父陪着明儿玩咯!” 下一刻,夏思蝉便见识了人生中最玄幻的一幕。 冰山淡漠的刑部尚书魏子骞,把夏浩明搂抱坐在他大腿上拥在怀里,把那复杂的九连环拆开。 九连环玩法实际并不是很难,只要你掌握其中的奥秘,是一点也不难的。松开第一环和第三环,在初始状态下,所有环都套在支架上。从左侧拿起第一个环,然后从顶部放下,这样第一个环就很容易解锁,第三个环可以用相同的方式······ 而接下来,他便格外有耐心的教起他解锁。 直到夏浩明玩累了,抱着魏子骞的脖颈睡着时,夏思蝉才从这魔幻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眼前那解锁好的,一环套一环的九连环明晃晃地摆在案几上,宣告方才那些都不是幻觉。 他竟然……会哄孩子? 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小侄儿,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竟还肯帮忙陪他玩。 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魏子骞把小家伙被轻轻地放在内室的床上,甚至还细心地替他将被褥盖好,只觉这比彻夜刑讯还要累人,待得走到外室,就看到还在兀自出神,石化没回过神来的夏思蝉,心情出奇的好。温言问道:“走吗?” “好。”夏思蝉呐呐的点了头,走过在熟睡的的小侄子额头亲了亲,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起身道:“走。” 第33章 解释 时候已经不早了,她耽误了魏子骞大半日的时间,再耽误下去也不好意思。 毕竟,他先前还说刑部有要务处置呢。 夏思蝉真心诚意地道声:“今儿耽误你半日时间,谢谢你。” 魏子骞看了她一眼,一如既往,淡声道:“无妨,走。” 待到外室,夏思蝉对着坐在那儿打着瞌睡的奶嬷嬷叮嘱道:“等明儿醒了再带他起身。” 虽说天气渐渐转暖,不过,小孩儿还是别受凉的好。 “是,奴婢知道了。”夏浩明的奶嬷嬷忙站起身,躬身答应着。 告别了父母,夏思蝉跟魏子骞各自上了马车,一个径自往刑部,一个往魏府而去。 ······ 魏子骞自从那日跟夏思蝉在夏家相遇那一日起,竟然又有五六天没回来。 夏思蝉见此,无奈之下也就打消念头,不指望他这一个月住宿在慧院。 别人笑话便笑话! 横竖自己跟他一年期到便和离,有什么可恼的? 人就这样,一旦想开,便什么都不在乎,不纠结。 她是该吃吃,该睡睡。 放空思绪,从刚开始几夜的辗转反侧得出一个道理来——有些事多想也无益,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与其空想不安,倒不如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除了暗自愁肠,偷偷叹息的孙嬷嬷外,日子倒也平静。 这日黄昏,晚霞如火。 正当夏思蝉在慧院咸鱼,像个懒汉似的瘫坐在黑藤圈椅上,行为不雅地翘着二郎腿,混日子时,门外传来孙嬷嬷惊喜的声音:“姑爷回来啦!” 夏思蝉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赶紧放下双腿,坐直身子。 做完这些动作,随即便唾弃自己:只是挂名夫妻,在他面前自己还在乎什么形象? “嗯。” 随着一阵清朗的气息迎面扑来,夏思蝉抬首便见魏子骞今儿身着湛蓝色绣暗龙纹的直裰,白玉而冠,端的是清俊秀雅,风姿卓逸。 夏思蝉心下深吸一口气,面上一派从容,抿唇露出个乖巧温顺的笑容,站起身来,同他福了个身:“爷回来啦。” 魏子骞心下歉然,他眸光清冽如水,缓步朝她走来,声音温润道:“嗯,这几日委屈你了。” 啊? 莫不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听错了? 这人还会说着歉意的话来? 魏子骞见夏思蝉懵懵的带着错愕的表情,心情愉悦地弯了下唇角。 只不过兀自愣神的夏思蝉没看见,不然,又是惊讶一声。 孙嬷嬷跟魏子骞相处不过几日,便摸透姑爷的习性。 知道他是个爱洁的人,不用他吩咐,立即便叫俩个粗使婆子抬了两桶水进来,给他沐浴更衣。 不仅如此,孙嬷嬷开心地说道:“待老奴去厨房,叫他们做些姑爷爱吃的菜来。” 没想到,魏子骞竟然客气地对着孙嬷嬷点颌:“有劳嬷嬷。” 不用说,孙嬷嬷脸上每一个褶子,都写着开心二字。咧着唇亲自去小厨房,督促他们都做些姑爷爱吃的膳食过来。 待他沐浴出来,夏思蝉在孙嬷嬷示意下,端着杯温茶过来,见他一头墨发半干的用一根玉冠轻拢着,持了一卷书慢慢的看着,一袭青衫,将他的面容都衬的柔和了几分。 只是那脸上的疲惫,却是遮掩不住的。 见到夏思蝉走过来,丢开手中夏思蝉常看的那本游记,从他之前带过来的书籍里,重新挑出一本书来,静下心来看。 夏思蝉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堆着笑意,情深意切地把茶递给他,关心道:“爷,你这几日辛苦了,瞧着都瘦了。” 唉,演戏真累啊,自己听了都觉肉麻兮兮的。 不想下一刻,便听得魏子骞开口道:“十日前城里出的一桩命案,死了几个人,涉及朝中大臣,我夜里均宿在官署里。” 闻言,夏思蝉微微一顿,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跟自己解释? 不过这话她并未问出来,只是道:“原来如此,爷您辛苦了。” 她还有些陷在情绪里,心中只胡乱想着今生远离魏子骞,更不能让家里俩个哥哥再重蹈覆辙,因此嘴里敷衍着。 魏子骞则是睨了她一眼,见她眼圈微红的模样,索性点明他解释的原由:“既订了协议,便当遵守君子之诺。外人面前,我尽力而为。这次,是我疏忽了。” 凭心而论,对这小姑娘死缠烂打嫁过来的行为,魏子骞十分反感。但再反感,他至多只是忽视她便是,并不会刻意为难。 自然,若旁人为难与她,他也不会等闲视之。 毕竟欺负她便是打他的脸不是? 只是这小姑娘似乎是个哭包,大抵是因着他这些日子不在,所以觉得在外人面前被落了面子。 这次是他的不是,魏子骞自觉自己堂堂一介男儿,答应过的事理应遵守。因此,应当解释一番。 谁知他这话一出口,夏思蝉那对漂亮的眸子瞪得越发大了,这人,是在跟自己解释去向? 她似乎不太能理解魏子骞会对自己解释,惊诧之余,才呐呐道:“多谢爷您抬举了。” 夏思蝉自认二人没到这个份儿上,前世里他尚且不会如此,今生更不应当。 不过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人是觉得,自己方才哭是觉得委屈么? 是呀,刚新婚没几日他便不在家,作为一个新嫁娘,又是一个小姑娘,难免会有些委屈。在他眼里,像自己这样死缠烂打嫁过来的女子,约摸着在外人面前更是要撑面子。之所以会在他面前哭,大抵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夏思蝉的两手垂着,借着桌子的掩藏,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缓慢的放松着呼吸。 心中一时有些五味杂陈,前世里的时候,她的确因此失落委屈了好久,只是,这人从未在意过,更遑论给自己一个解释? 但是今生她既打定主意,便不会因为这事儿而难受。 但听到魏子骞难得的解释,难免还是有些失神,因此回答的时候便带着几分敷衍。 其实自己也知道,他没有错,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第34章 天差地别 魏子骞倒是不以为意。 他自认自己解释过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他平生孤冷寡淡,但最重诺言,虽说定下了一年后和离,但这一年内的夫妻关系,他该做的都做好。 刚刚小夫妻俩在说悄悄话,侍菊她们不用说,自觉避在外室。 此时,见天色已晚,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侍菊站在门外小心地问道:“姑爷,小姐是否摆膳?” 夏思蝉见他坐在那儿看书,应当在这儿用膳,正准备出声叫摆膳时,“嗯。”没想到魏子骞倒是在她前头答应一声。 魏子骞坐在书案前的黑藤圈椅上,合起书籍。端起夏思蝉放在面前的碧螺春茶,轻啜两口,神色温和,少了几分往日的端肃。 由于魏子骞好长时间没在这儿用膳,小厨房做的多是平常夏思蝉爱吃的膳食,至于魏子骞喜爱吃什么菜,小厨房一是匆忙间没准备,二是暂时还没打听出他喜爱的菜肴。 尽管孙嬷嬷亲自去了,厨房也只能捣鼓出来几样菜式过来,待魏子骞跟夏思蝉去西次间的膳堂时,鸿雁跟李小玉用红漆楠木雕花托盘把菜给端了进来。 首先是一碟菱粉糕,一碟菜肉油酥卷儿,接着便是一盘子蜜汁酱鸭跟一盘子鲜笋鸡丝,一碗用去皮捣碎的荸荠和松子拌在鱼糜里做的鱼园子汤,再有两盘子炒时蔬。 最后再上了两碗红豆糯米羹。 身边有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夏思蝉连饭都吃的有些味同嚼蜡。 不过,她很快便调好情绪,小嘴吃得麻麻香。 魏府规矩大,食不言寝不语,魏子骞吃饭很慢,一丝声音也无,连带着夏思蝉都觉得自己的筷子碰到盘子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了。 等他俩用完膳,孙嬷嬷见小丫头收拾出来的碗碟,几乎吃干净,竟是没多少剩菜。便知道今晚的膳食姑爷应是爱吃。 其实,她哪晓得是魏子骞见夏思蝉小嘴吃得欢,跟着她吃,便引起了食欲。不经意间便把食物几乎吃完。 孙嬷嬷还喜滋滋的有了盘算:往后,不管姑爷来否,一定要多准备菜品。 保证要叫姑爷吃好吃饱,方能记得常来慧院。 好容易等到这一顿饭吃完,夏思蝉还没松一口气,就见魏子骞已然吩咐下人打水洗漱了。 夏思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如今还在新婚内,他这是要留宿了。 近半月来,除却回门前三天他在软塌上就寝,之后都是她一个人,夜里骤然多了这么一个人,她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二人之间隔了一道屏风,稀薄的可见人影。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男人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有事?” 夏思蝉这才回神,下意识摇头道:“无事。” 魏子骞也不知怎么从这两个字中品出了她的情绪,淡淡道:“这几日,委屈你了。” 分明当初使手段要嫁的是她,如今人真的进了府,委屈,闹着要和离的反倒也成了她了。 这小姑娘的脾气,当真是有些不可理喻。 闻言,夏思蝉一愣,旋即接口道:“您受委屈才是。” 她自以为情绪收敛的很好了,却忘了对方身为刑部尚书,惯会察言观色,一双眼睛堪比火眼金睛,她这些小情绪哪里瞒得过他。 因此夏思蝉想了想,复又加了一句:“给爷添了麻烦,真是对不住您。” 这话客套又疏离,怎么听都不像是新婚燕尔的语气。 男人这次连回答都省了,直接敲了敲屏风,而夏思蝉竟神奇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睡觉。 他能不能睡着夏思蝉不知道,但二人只一个屏风之隔,她却是睡不着的。 室内烛火熄了,回廊下的灯笼却还亮着。窗外的月色混合着烛火照进来,房中人影依稀可辨。 夏思蝉合了一会儿眸子,便听得魏子骞深沉的呼吸声,她却毫无睡意,复又睁开了眼。 借着昏暗的光线,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一架隔绝了二人的屏风。 今生种种,与前世简直是天差地别。 前世成婚的那一个月,他几乎没怎么回来住过,便是回府的时间里,她也大多数都在被罚。 那时夏思蝉仿佛处处都是错的,魏府规矩大,老太太又惯会找她的错处,仿佛歇几日不处罚她,日子便没了意思! 算下来,魏府没哪个人跟她一样,动不动就被罚去跪祠堂! 也因此成为魏家上下日常嘲笑吐槽的对象! 更不用说出府去参加什么宴请,几乎每回都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周而复始,便养成了她怯懦,怕见人的性格。 便是偶尔能见到魏子骞回府,对方也是一副冰山淡漠的模样。 而这短暂的时间里,还会掺杂着一个处处都能出现的小白莲曹妍妍。 更遑论,他时常外去办案,一年中根本难见到他的人影,有时几乎几个月未曾踏过她的房门。 她嫁给魏子骞四年,他大多宿在松居院,而她则顶着魏府少奶奶的名头,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四年。 她曾委屈过、愤懑过,可到了后来,到底抵不过自己的那一腔痴心。 前世种种,让夏思蝉的眉心又蹙了起来。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不过一瞬,她便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上苍有眼,让她重活一世,并不是为了让她沉溺在过去不可自拔的。 想着想着,夏思蝉便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分明这个男人睡在一旁,让她的心都不安定,可是夜里沉睡之后,却罕见的没有被噩梦侵染。 晨起醒来的时候,夏思蝉难得的觉得神清气爽。 软塌上的被褥等物早已撤去,昨夜种种如梦一场,仿佛这个男人并未留宿似的。 夏思蝉伸出小脑袋看了一眼,又不由得心中感叹,她的睡眠一向很浅的,一点风吹草都都会被吵醒。可她昨夜竟然睡得这样好,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但一夜好眠带给她的感觉实在舒适,伸了个懒腰,拽了下床边的铃铛,唤丫鬟进来了。 “给小姐请安。” 小丫鬟小梅小美端着水盆等物进门,伺候她起床梳洗,跟着一起进来的侍菊先把床铺整理干净。 第35章 在马车里 夏思蝉考虑孙嬷嬷岁数大了,不用起早过来,待用了早膳再过来处理日常事务。 侍菊跟她的时间久,说话也大胆些,替她梳头发的时候,笑着道:“奴婢先前还觉得姑爷凶,谁知对您却是体贴。今日晨起走的时候,还嘱咐奴婢们莫要把您惊扰醒了。” 侍菊是知道小姐的心思,她的愿望便是小姐跟姑爷琴瑟和鸣。 如今见姑爷对小姐体贴,十分替自家小姐高兴。 照这样子下去,估计慧院很快便有小主子诞生,待到那时,小姐少奶奶的位置就算坐稳了。 然而听了她这话,夏思蝉却没多大喜色,只是点头道:“是么,他什么时候走的?” “姑爷天不亮就起了,他梳洗后便出门了。”侍菊边帮夏思蝉绾发。边从铜镜里看自家小姐的神情。知道她这是要听的意思,便又继续道:“说起来,姑爷可真不像高门子弟呢,那些骄矜的脾气半分也无,虽说性情冷了些,瞧着却不是那等阴戾纨绔之辈。” 姑爷穿衣洗漱都不用下人进来伺候,真是少见。 夏思蝉诽腹:他哪里性情冷,分明是对自己冷罢了。 只是这话她没说出口,从铜镜里睨了一眼侍菊,笑道:“偏你话多?” 不过这话里倒没责怪的意思,因此侍菊只是吐了吐舌头,笑道:“小姐不愿意听,那奴婢就不说了。” 夏思蝉却忍不住想侍菊方才的话,他的确不大像世家子弟那样的纨绔,反而十分的修身自持,除却不爱她,他实在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是……他身为男人,若真的不喜爱她,大可以休妻再娶,又为何非要把她扔在后院自生自灭呢? 夏思蝉每次想到这,心口隐隐发疼,那是不甘心在作祟。 放松神识,深呼吸,将那些思绪都给摒弃掉。 罢了,事已至此,还想那些做什么? ······ 这日,天刚蒙蒙亮,魏子骞跟前世一样,奉旨出京办案。 等魏子骞准备妥当,掀开车帘子上车看到里头躺着夏思蝉时,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他这次去南边是有正事儿处理,怎地夏思蝉会在马车上? “回爷的话,”康成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夫人听说这次您一走要一两个月,想着爷您刚新婚又要离开,就叫少奶奶身边的俩丫鬟把她送了过来。” 魏子骞眉心皱成了川字,当即怒斥:“胡闹!” 康成也是很无奈呀!难得郡主她想到这一层,为了小俩口能在一起培养感情也是拼了。 因此,康成也放肆一回,安排把人送到爷的马车里。 他看魏子骞一脸的怒火,解释道:“奴才这也无法,夫人抱孙心切,您这般岁数了还没个子嗣,她心中着急呀。” 魏子骞头疼,怎么一个个这么操心他子嗣? 揉了揉眉心,他又掀了帘子看里头睡得脸红扑扑的人:“把她的丫鬟叫过来,送她回去。” “这,不好。”康成看着外面细雨绵绵,迟疑着。 心想着:那可是郡主,是郡主她老人家的指令! 魏子骞紧蹙眉头,正烦着,谁知里头人睡觉不老实,懵懵然一个翻身,本就松散的衣裳领大开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锁骨肌肤。 魏子骞一惊,俊颜泛红。刷地放下帘子。 他极快地扭头,康成已经转过头去了,只是耳尖有点红。 魏子骞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黑着脸地瞄了眼不自然的康成,踌躇一番,最后还是妥协,只是隐隐怒道:“罢了,走!” 魏子骞注意到,每逢跟她待在一起,鼻息里总窜进一股化不开的馨香,不是花香,不是他曾经闻到过的任何一种香料的味道,搜罗了脑子里一切可能与之有关的线索,可确实无法形容那种味道,这是她独有的气息。莫名的叫人心安。 车内静谧如斯,倒成了难得的祥和。 这次去南方,是为了调查川州私盐的事儿。 惠安帝命其不可宣扬私下行事,所以一切力求低调精简。随行的人员也少,除了被强行塞来的夏思蝉主仆仨,就只有魏一跟康成王林以及一个负责膳食洗衣的厨子,以及暗中跟随的几个影卫。 车马每行一个时辰,都会停下歇息一炷香功夫,人要喝水方便,马也要喝水吃草料。 马车离京城越远,一路越是荒芜旷寂,渺无人烟。 马车辘辘声中,睡得昏天黑地的夏思蝉在马车颠簸中,感觉有股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两扇浓密的眼睫抖了抖,猛然间醒了过来! 一抬眼,对上窗边男人探究的眼睛。 “啊?” 身子颠簸的同时,懵懵然对上那人少有的诙谐的眼神。 夏思蝉的脸皱得揪成一团,心里纠结着,面上便略有些尴尬。 保持着躺尸的姿势,默默转过脸,然后,将脸埋进了引枕里藏起来。 内心惊愕:怎么一觉醒来,自己衣衫不整的熟睡在他的马车里? 她的记忆回到昨儿晚上,昨晚上临睡前,孙嬷嬷眉花眼笑地端进来一小碗燕窝:“小姐,这燕窝是夫人送过来叫你睡前趁热喝下去。” 夏思蝉哪知道郡主婆婆送过来的燕窝有猫腻? 心中感激地喝了下去,随后便眼敛发沉,熟睡过去······ 坊间传闻是真不可靠,都说陈媛郡主高冷不近人情,夏思蝉倒是领教几次婆婆对待她和蔼可亲,是个关爱她帮她出头的好长辈! 哎,茫然的夏思蝉缩了缩脑袋,得缓缓,消化消化。 偷眼瞧那人,见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咦?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 魏子骞看着小女孩状的夏思蝉,突然觉得,或许路上带着她也不错,至少能叫他心情畅快。 魏子骞年少跟从父亲游历四海,视天下苍生为己任,多少有几分意气风发,于儿女私情并不上心,加之后来中了状元,更是一心系于朝堂,在他心里,家国天下永远比儿女情长要重要的多。 因此,他从未对任何一位女子动过心,也没有跟女子相处的经验。 也难怪上辈子的夏思蝉嫁给他从未圆房,他也淡然处之,不上心。 第36章 闪腰 马车外头,雨点渐渐大了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人拿东西将后头装行李的马车遮起来。 没一会儿,雨点慢慢密集,向珍珠断了线般刷刷地砸落下来。树叶草丛被雨点击中,发出令人莫名心静的沙沙声。 “爷,前面有处破庙,要不要停下来躲会雨?”王林在马车外回禀道。 魏子骞放下手中书籍,弹了弹衣袖:“可。” 随后站起身,撩起袍摆准备下马车,见夏思桐还躺在被卷里不动,挑眉道:“怎么?还不起?” “那个……起不了。”夏思蝉囧,羞红着小脸蛋,吱唔着。 她半夜被丫鬟们搬上马车,这时辰估摸着是下午。她那养尊处优的小身板睡在坚硬的木榻上,哪经得住这么长时间的颠簸,小腰给颠得岔了气。 应该还有那促进睡眠药的功劳。 醒了过来又保持着一个姿势,她腰都要断了! 清甜的声音闷闷地从引枕里头传出来,有些哑又有些有气无力。 魏子骞一愣,以为听岔了:“嗯?” 夏思蝉抬起头,左侧脸颊上还印着睡觉压出来的红痕,滑稽又可爱。她苦巴巴地瞅着魏子骞:“麻烦爷,把我的婢子喊过来。” 小腰难受是其次,关键问题你待在这儿我怎么起身穿衣? 唉! 真是被郡主婆婆的好心给害惨了。 自己都要跟她儿子和离,她又搞了这么一出来······烦啊! 还是等会跟他言明,自己回转京城得了。 魏子骞这下听清了,抿着的嘴角一滞,幽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腰震闪了?” 呵,还真是个娇小姐,睡在马车里还能把腰给睡闪了。 不过,心中强忍着慕名冒出来的一丝可乐。 夏思蝉干脆不回答,单等他把自己的婢子叫过来再起身。 没想到魏子骞竟然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拧着眉头看着他:“莫不是撞到哪儿了?”他清雅的声音如珠玉坠地,伴随着风雨渐渐让人出神。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就变倾盆大雨。 魏子骞无法,身为男子又不好脱了她的衣服查看。 “爷,雨下大了,下马车躲会雨。”正在此时,外头康成的声音传上来,在唤他下去。 “嗯。”魏子骞低低应了声,转头捡了件自己的外衫扔在夏思蝉被卷上:“一会儿叫你的丫鬟进来看看,你且先忍一忍。” 说罢,他掀开车帘,转身就下了马车。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思绪的夏思蝉看着晃动的车帘,以及空荡荡的车厢,大大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他话语中那一丝关切,大概是自己躺太久,错觉。 本小姐早就不稀罕你虚言假意的关心! 上辈子自己满心创伤,凄惨早逝,已经冷了心。 更遑论这辈子早就打定主意远离他,把他当作个生命中不在意的过客。 衣服上沾了点雨水的侍菊听了魏子骞的吩咐进来,见那据说腰疼的小姐正皱着个小脸,苦兮兮的。担忧地问她:“小姐,你哪儿疼?” “后腰有点难受。” “婢子先帮你揉揉,等会儿去求姑爷看有没有药。”侍菊说着便蹲下身子伸手要帮她揉腰。 “那个卢桃跟李小玉来了没?”夏思蝉摆摆手,问道。 “回小姐,是卢桃跟过来了。”侍菊一脸不解地回答道。 “去把卢桃喊过来,她练武之人按摩比你到位。” 哦,原来如此,侍菊恍然大悟:“好的小姐,婢子这就喊她。” 侍菊对着门帘大声唤道:“卢桃!” 候在马车外的卢桃听见侍菊一声唤,立马褪下身上的蓑衣,裹着一身潮湿进来。 等卢桃替她按摩一刻时间后,夏思蝉感叹:还是卢桃按摩得舒服啊! 随后,穿戴整齐的夏思蝉掀了车窗帘子见雨势铺天盖地,她扭头:“你们带伞么?” “带了,”侍菊赶紧取出雨具来,一人打伞,一人搀扶着她下马车往路边破庙走去。 破庙里,跟着魏子骞出去惯了的魏一康成几人,不用支使迅速分工。 魏一进屋洒扫,康成抱着细软守在主子的马车边,王林则飞身去找水找食物,极为训练有素。 待夏思蝉进来后,晚膳已经备好,隐隐约约的香气勾的人肚子咕咕地叫。夏思桐捂了捂肚子,感觉一觉睡醒了特别饿。 算算时间她几乎一天没吃了,怎能不饿? 晚上,剩下夏思蝉与魏子骞两人相伴休息时,“睡前用此膏药涂抹一下,就没那么难受。”魏子骞拿了治外伤的药膏放置在夏思蝉面前的矮桌子上,叮嘱一声,便避嫌地推门外去。 夏思蝉一直到睡前都没见魏子骞进来,便吩咐侍菊:“去请姑爷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侍菊一听,大声答应着:“是!” 心中宽慰:小姐终于开窍了,会主动示好姑爷。 谢谢夫人! 要不是夫人想到这一出,小姐跟姑爷什么时候在能在一起? 不在一起哪来的子嗣?没子嗣小姐在魏府哪能站得住脚? 不一会儿,魏子骞便推门进来,“你找我?”清冷的嗓音如悦耳的琴音。 “嗯,魏大人。” 这里没其他人,夏思蝉在他面前不装了。 她是知道魏子骞这趟外出查案,功劳不小,得惠安帝嘉奖,魏子骞便从刑部尚书一跃成为丞相,品阶可就越过他爹魏大勋两级,成为梁国最年轻的内阁次辅大臣,也能自立门户——丞相府。 上辈子在她去临山家庙前他已经是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 夏思蝉不知道的是,在他辅助新皇登基后,皇恩浩汤,封他为世袭的一等国公爷。 魏子骞听她这么称呼自己,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心中觉得闷闷的,有股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夏思蝉道明原由:“魏大人,能否借辆马车给我,我想等雨停了后转回京城去。” 这话要是早上时她这么说,他肯定巴不得,爽快答应。 只是此刻他有了自己的考量,看着眼前烛光下美艳不可方物的夏思桐,听了皱眉道:“你一个小姑娘在路上不安全。” 第37章 到了川州 夏思蝉态度疏离地摇摇头:“这到不需要您担心,我有侍菊还有会武功的卢桃保护。” 本就惜字如金的魏子骞,见夏思蝉不但拂了他的好意,还一意孤行。眸子微微一闪,瞬间沉下脸来:“不行!”说完看都不看夏思蝉的脸,便转身推门出去。 诶? 什么人喃? 一言不合就走人? 夏思蝉心中憋屈,还带点灰心丧气······ 康成刚刚见到主子爷精神舒朗的进去,转头出来怎么就黑了脸呢? 难不成是少奶奶不让他留宿,给推出门外? 唉! 主子们的世界,他们做属下的不懂啊! 夏思蝉哪管他生气?头一回赶这么久的路,实在累得不轻,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床上昏昏睡去。 ······ 晨起,云消雨散。 万物被雨水冲刷过,连树木都苍翠了不少。 清晨用过一顿简单的早膳,又要踏上了奔波的旅途。 夏思蝉不情不愿的登上此次出行的唯一一辆载人马车,她正准备招呼侍菊坐上来,被康成拦住:“少奶奶,爷喜静。” 侍菊也乐得坐到后面那辆装行李的马车上,跟卢桃一起,不做碍眼的小灯泡。 话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小姐跟姑爷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马车一路疾驰,魏子骞看着身侧那张分外惆怅的小脸,眸色沉沉的。 须臾,他端起杯盏至嘴边抿了两口,拿起书来依在窗边仔细看了起来。 这般风尘仆仆的奔波了两日,夏思蝉刚出行时的那股子兴奋劲儿渐渐被疲惫所替代。 路上耗费了四五天,终于到了他此行的第一站——川州。 一进城,康成跟魏一先行一步去找了客栈安顿。 本来他们可以坐官驿,官驿顾名思义是有官职之人能住进去非一般人可住。 魏子骞一行是属于微服私访出来查案这一类的,因此不可能住驿站的。 川州城是个繁华的地儿,街道上往来的行人穿着打扮虽不及京城富贵,却又算整洁干净。路口车水马龙的,往来的商贩货郎熙熙攘攘地行走其间。 马车刚入城便听见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进城后几人便弃马车步行,魏子骞少见地伸臂扶着夏思蝉下得马车来:“对不起,冒犯。”在她耳畔低声道歉。 夏思蝉耳廓通红,抛去旎旖,猜测他这是在做戏,不过还是不习惯他这样子的亲近,微不可显地挣扎下地,往后错开一步。 魏子骞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这样亲近,见此脸僵硬了一瞬,从容地勾了勾嘴角。 主仆几人相貌气度不凡,不像小城里出来的。对外声称是京城来的商家夫妇,来川州游玩一番。 于是,一对容色极盛的小夫妻,就在川州城最大的客栈住下了。 魏子骞到此是查私盐一事,虽说得到少许线索,此次过来也得从头查起。 夏思蝉不清楚他办什么案子,她也不会关注就是。 最主要的是自己不给他拖后腿就是了,她这一想法也是魏子骞心中所愿。 第二日,魏子骞一早起来用完早膳便神清气爽地出门做事。 四月的天,已经有了几分燥热。 侍菊捧着一盆热水进来,夏思蝉好不容易睡了个舒服觉,睡得昏天暗地。小身子的埋在被褥里,都不愿醒过来。 “小姐您再不起床便错过早膳了。”侍菊放下铜盆,对着赖床的人挤眉道。 夏思蝉昨儿晚膳用得早,肚子都快饿凹进去。 耳朵灵敏的卢桃听见了寝房的动静,麻溜地就端了吃食进来。 闻着香喷喷的鸡汤面跟川州特有的美食,觉得卢桃简直是最贴心的人了。 不用侍菊催,夏思蝉快速披衣下床。 侍菊忍住笑意:“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婢子伺候您先去洗洗。” 夏思蝉麻溜地洗嗽好了,她不忙打扮,只把一头柔顺的黑发用锦带绾了个简单的髻,先坐下来用膳。 不知道是她肚子饿的缘故还是这面本来就好吃,夏思蝉美滋滋地吸溜着面,觉得太美味了。 这一路上的饮食都是简单的应付,今儿才是饱了口福。 没想到客栈里厨师的手艺,京城里酒楼大厨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你们吃了没?”夏思蝉刚刚只顾着饱口福,此时看着满桌子菜肴跟点心问道。 “小姐,婢子不饿。”侍菊摆摆手。 “咳,跟本小姐客气啥?这是在外头,孙嬷嬷又瞧不见,不会有人责怪你们的。” 平常用膳,夏思蝉食量小,每次摆满一桌子的吃食,她都用不下。因此常常招呼侍菊她们坐下一起吃。 自从嫁到魏府后,孙嬷嬷便不允许丫鬟们跟她坐在一起用膳,说是没规矩。 用完早膳,侍菊见小姐兴致缺缺,便笑着建议道:“小姐,婢子听客栈里面的人说今儿晚上城里办什么花灯会,小姐不如去逛逛去?” “呃?好呀!” 夏思蝉正觉无聊,闻言点首赞同。 川州城东向有条连通城郊的城中湖,花灯会的高台就设在岸边。成人高的灯架沿着湖岸拉线,通红的灯笼将湖水映得微微发亮。湖边不少青年男女相约看灯,人影落在湖面上隐隐绰绰的。 早晨离开的魏子骞此刻正端坐在高台的一边,明亮的烛光照亮了高台各处。一身靛蓝的外衫,白玉冠束发,衬得他眸色极黑唇嫣红肤色如玉。 此时,川州城的重要人物及其家眷们,都在高台不远处的楼阁厢房里眺看着。不仅女眷们,就是男人也一眼就看到了静静执盏饮茶,一身矜贵的魏子骞。 举手投足之间清贵出尘,“莫不是川州城来了大人物?”川州城蒋知府蒋清源疑惑地冲师爷耳语询问。 “下官不知。”李师爷犹豫地摇了头,直说没见过这人。 厢房内有不少富商陪酒,川州城第一富商章家因察觉两人私语,立即对着蒋知府举杯,高声道:“大人,高台上那人,小的知道一些。” “请说。” 蒋知府素来对城内事务尽数掌握,猛然发觉了有疏漏,总是很在意。 第38章 招惹 章家因从外面收账回来,恰好遇上了魏子骞扶着夏思蝉下马车。 家里美妾无数,好色的他,一眼看中了貌若春晓之花的夏思蝉。 对夏思蝉惊为天人的章家因回府后,命人尽快查了这对小夫妻。 因此笑道:“那人是京城来的富商,此次来川州,只是为带家中美娇娘游玩。” “哦?” 蒋知府面上疑惑更深,显然不太相信,犹疑道:“商贾之家哪里能养出那般气度?你可有打听到他家中做的什么买卖?” “据说是做珠宝生意的。” 章家因笃定一笑:“那位公子,于珠宝鉴定上很有造诣,小的亲眼所见。” 蒋知府虽说觉得奇怪,但转头又想,这般气度也不太像是沉浸官场的。许是哪家贵公子,怕身份显赫路上不方便,才称自己是行商。 于是颔首,勉强将心中疑惑压下,举了杯继续饮酒。 而此时隔壁厢房,一众富家千金拥簇着知府小姐蒋玉倩,恭维着她,把她夸得美如九天仙女。 听惯了赞美之声的蒋玉倩,兴致缺缺地趴在窗台边往下看。 她的眼睛,不出所料的瞟向高台之上的翩翩君子且清贵无双的魏子骞身上。 蒋玉倩跟远远看过来的魏子骞对视一眼,眼中有了势在必得。 心中有点嫌弃他商人的身份,不过,这玉树临风,矜贵不凡的气质在川州城里是难寻第二个。 鱼与熊掌是难得兼顾的道理,她也是懂得的。 魏一守在魏子骞身侧,叶安则安静隐在一旁,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聪明的魏一捕捉到不远处厢房窗边冒出来,白日刚查探过一眼的蒋小姐的脸,他才瞬间了然了主子坐这儿喝了茶的目的。 只是见主子手指搭在案几上缓缓地敲着,似乎考量着什么。 又过了片刻,魏一终于见他们主子爷起身,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走。” 清冷的嗓音如如珠玉落盘般悦耳,远远传到周围偷偷瞧着这边的姑娘家耳中,惹得她们脸红心跳。 魏子骞的目的已然达到,自己已经成功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便头也不回地下了高台,走人。 没成想,刚刚走到入口处便被一个梳着双丫髻,大约是哪个富贵人家的丫鬟给拦住。那丫鬟看着相貌气度皆出众的一主一仆,俏脸一红,低头行礼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魏子骞再受女子心怡,也不曾遇上这般直接截人的。 话说,只有青楼的姑娘才这般大胆。 他面上不耐,背过身去便交给魏一处置。 魏一生的高大气势又冷,冷硬的面容板起来很吓人:“让开!” 大男人,处理方式就是这么直接。 那丫鬟果然被他吓得不轻,抿着唇,好赖是站着没被吓退。身为知府千金的贴身丫头,她素来得也是得人捧着,川州城里就是富家千金见了都得唤一声翠玉姐姐。 对一个外地来的富商家仆肯定是吓唬不了她的。 翠玉瞪了一眼魏一,心下着恼,娇嗔道:“这位哥哥好生无礼!”小身子一扭,快步拦在魏子骞前面。 一阵劣质的香粉味道迎面扑来,魏子骞厌恶地转过身,眉心蹙了起来。 莫名的想起小妻子身上那好闻,独有的玫瑰花的味道。 魏一见此,高大的身躯上前两步将那丫鬟往旁边一拨拉,给他空出了道儿。 魏子骞这才松开眉头,迈开长腿快步离去。 那丫鬟一见主仆两这般,当即急了,冲着两人的背影,高声道:“我家小姐姓蒋,公子莫要后悔!” 远处魏子骞脚步一滞,挑了挑眉:蒋小姐?呵,难不成是知府的女儿? 嗤!堂堂知府就是这样子教育子女? 可见那蒋清源的德行尔尔…… 魏一见主子爷步子顿了顿,又继续走,有些诧异:“爷,不去看看?” “嗯?”魏子骞挑眉瞥了眼傻大个一眼。 魏一暗讨:您喝了半壶茶不就是在等这个?美人计都使了,怎么又不管那上钩的鱼? 因此,一脸不解地提醒:“听这丫头的口气,那个姑娘定是蒋知府的女儿。” 隐在暗处的王林鄙夷一眼没眼力的魏一:咱爷是为了吸引川州城里大人物们的关注!怎么可能为了不知所谓的燕燕莺莺? 魏子骞当即蹙了眉,冷冷看他一眼。周身的气息也降了几分,扬了扬眉,冷声道:“那又如何?“ 魏一看他这脸色,立即识趣不好奇了。他脸上郑重认错:“爷自有爷的打算,属下多嘴了。” 魏子骞没理会他,负手就走。 魏一懊恼地摸了摸鼻子,赶紧跟上。 主仆两人具是身高体长,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夜幕中。 身后那丫鬟见两人头也不回,气恼地一跺脚,小跑着去回她家小姐的话。 她的主子蒋玉倩两颊羞红,一脸期待等着她回话。听那公子是如此做派,非但没觉得受辱,心中对魏子骞更是志在必得。 丫鬟翠玉想起魏子骞那张脸,担忧道:“只是那位公子太过傲慢,小姐,您可是川州城最最尊贵的姑娘家!” “啪!”的一声,蒋玉倩恼怒给了她一巴掌,厉声道:“要你多嘴!” 刚刚还自以为是的翠玉手捂着红肿的脸颊,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神:自己只是个奴婢啊! 蒋玉倩在丫头身上出了口气,心中有了计较,只要这人今儿不离开川洲城,总有办法叫他低头服软,到时他还不乖乖娶了自己? 想到这,冷冷一哼,不置可否:“那是自然,算了,回府。”说罢,她踩着莲花步子转身往外走。 ······ 与此同时,天还没黑,早早用过晚膳的夏思蝉梳了个妇人髻,兴冲冲的出门了。 临出门前,看着荷包里几千两的银票,心暖暖的。这些银票都是郡主婆婆暗自塞在她荷包里的。 她身着一件藕荷色糯裙,脸上略施淡妆,在侍菊跟卢桃陪伴下,笑眯眯地在人流中穿行。 侍菊跟卢桃不错眼儿地紧跟身边,生怕一个不擦小姐被人给冲撞了。 大街上挂满各色各样的花灯,灯火通明的。 第39章 美人灯 观花灯的几乎都是年轻男女,明艳出尘的夏思蝉在五彩十色灯光映照下,叫人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抓到她纤细的身影。 为了不必要的烦恼,夏思蝉还是默默的把面巾给带上。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不是懵懵无知的小姑娘。她自然不会太过招摇,上辈子见多了因色招祸的,能不小心点儿么! 被留下来守护她的康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主仆仨人身后,面无表情地疑惑着,寻常最喜欢带他出去的主子爷,这次为什么带王林而留下他? 难道他最近哪里惹到主子了? 面冷如铁的高大青年,面无表情的心中郁郁。身上的冷冰冰的气势更是逼人,硬生生将拥挤的街道给吓出了一道路来。 花灯会若说隆重热闹,比起京城里的花灯会来还是不如的。但已经许久没见过众人齐乐场面的夏思蝉有点激动,大约憋久了,终于感受到久违的热闹氛围。 她刹不住兴奋,像个好奇宝宝仰着头到处看。 走着走着停下脚步,盯着一盏美人灯看了眼,她倒没想要,只是觉得做的真好看。 一位手拿纸扇的蓝衣俊俏公子,遥遥地就看见了灯火阑珊处夏思蝉婀娜的身影。他垂眸轻轻一笑,合上了扇子,迈着风度翩翩地步子便向夏思蝉走过来:“盯了这许久,姑娘可是想要那盏美人灯?” 夏思蝉:“啊?” 在这远离京城陌生的城市难不成遇到熟人?打眼一看,只是个面露轻浮的玉面公子。 侍菊跟卢桃不用说,立马挡到夏思蝉跟前,带着防备的眼神把她跟这位公子隔开。 那公子见眼前少女蒙着面巾,那露出来的一对美眸神情懵懵的,眼里的光色更亮,只觉得这姑娘真是单纯可爱,那隐藏在面巾下的容颜肯定绝色。只是,完全忽略了夏思蝉梳着妇人髻。 他手中折扇一指美人灯,冲着花灯老板道:“拿下来,给这位姑娘。”说完,大方的把手中的一角银子扔在柜台上。 那老板瞥了眼柜台上的碎银,态度恭敬着:“对不住这位公子,本店猜字谜,不卖。” 店家的话叫这公子的脸一僵,转瞬恢复笑意:“那本公子就猜字谜。”说罢,还不忘顺手把那小块碎银拿起放置袖袋里。 这位公子自信地收拢起手中纸扇,迈开长腿走向摊子边,取了灯谜便低头看。 四周围了一圈人,俱是看热闹的。 对于莫名其妙靠上来的这位公子,夏思蝉表示很迷茫:大约是看到貌美小女子就搭讪的登徒子…… 侍菊在夏思蝉耳畔低语道,“姑娘喜欢那盏美人灯?确实做的精美呢,不如奴婢去其它摊位上看看有没有相同的,把它买下来可好?” 夏思蝉无奈:“买那个干嘛?提着啊?” 她就是觉得漂亮,多看几眼而已…… 侍菊眨眨眼,想想也是,花灯华而不实的提着累赘。 两人说着话准备离开,谁知那俊俏公子文采确实不错,眨眼的功夫就把那美人灯给赢下来了。从花灯老板手上接过,他挑了挑眉,自信道:“用不着银两,本公子也能取到。” 花灯老板没想到这么难猜的灯谜竟然被他给轻易猜中,眉头皱了一下,耷着眼皮:“客官,你拿好。” 声音冷淡,态度也冷淡。 公子莫名有点悻悻,“哼。”鼻子里一声轻哼,他转头,优雅地把花灯送到正要离开的夏思蝉眼前。 夏思蝉仰头看着他,他嘴角含笑:“姑娘,花灯赠美人。不过,这灯面上美人不及你万分之一,但还请你不嫌弃收下。” 夏思蝉:“……” 那公子见她不接,晃了晃美人灯,眼里映照着醉人的灯光。 夏思蝉想了想,还是道谢:“多谢你,花灯我不要。”正准备推开挡在眼前晃悠的美人灯。 呃? 没想到眼前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掌越过她把花灯给接了过去。 抬眸便见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子,满脸的不虞之色,俊颜阴沉,周身笼罩着寒气。 “爷,您怎么在这?”夏思蝉不由惊诧地问道。 这要是在前世,夏思蝉看见魏子骞不虞之色,冷厉的臭脸,定会噤若寒蝉的。 现今自己不再在意他的言行,心中就没了那股惧意。 这么大的一条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竟然还能遇见他,也真是奇了怪了。 那公子以为夏思蝉伸手要接,当即灿烂一笑,刚要开口说不用谢。猛然间手里的花灯落到旁人手里,惊诧中就要怒斥,抬首见魏子骞那高贵凌厉的样子,忙咽下嘴里的话。 魏子骞手里拎着那盏美人灯,眉眼沉沉地瞟一眼夏思蝉:“夫人喜爱花灯,为夫买给你就是。”声音是一贯的冷漠薄凉,随着话音刚落,‘咔嚓’一声,遭殃的便是那盏美人灯。 四周围着看才子佳人戏码的行人这才注意到,佳人梳着妇人髻,且被人家夫君给抓了个先行。 一时唏嘘又遗憾。 花灯相会,奈何佳人已嫁他人妇。 夏思蝉耳尖,将这些没根据的唏嘘低语都听进了耳中,简直无话可说。 花灯也懒得看了,她扭头就走。 侍菊看着那位公子的背影,冷冷啐了一口:“登徒子!” 魏子骞没说话,嘴角慢慢抿直了。 他缓缓抬头瞥了眼屋顶上蹲着的康成,狭长的眸子里黑沉沉的。 一直面无表情蹲在花灯摊子对面商家屋顶上的康成,还不知道自己犯错了,心中感慨:还是爷来得够及时! 然后,面无表情地捡起手边的一块瓦,直接往那俊俏公子的脑袋上砸去。 兴致缺缺的夏思蝉回到客栈,自顾去客房里洗漱,待她去里间洗漱好出来时,便见梳妆台上放置着一只小孩子喜爱的白白胖胖的小兔子灯。 不用说,除了那人哪还有其他人? 只是,这人刚刚好像是生气的,怎么转眼给她送了盏幼稚的兔子灯? 看着没那盏美人灯漂亮,不过,还蛮可爱的就是了。 夏思蝉不知觉地眉眼带笑,撅着嘴唇,把玩着手里的兔子灯。 第40章 宴请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川州城商贾聚会的请帖递到了魏子骞手上。 发帖子的是川州城首富,盐商章家因。 魏一见他们主子爷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恍然大悟他们主子美人计的对象不是蒋府小姐,而是川州城的富商。 细想也是,私盐贩卖,少不得要官商勾结。知府不好查,商户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王林看他后知后觉的模样,默默一讪。 出乎意外,章府的请帖,夏思蝉竟然也收到了一份。 她知道贵妇之间的交际,且·跟她们不熟,是真心不想去。 因此叫侍菊把请帖送给魏子骞看。 魏子骞也奇怪,寻常商贾论商集会都只是各家家主孤身前往,难不成这里却是跟旁的地儿不一样? 沉吟片刻,他只当是川州城风气不同。 既然要去,魏子骞想了想,这商贾间的聚会里面的夫人小姐,肯定没官家小姐们懂规矩。 他也烦那些厚脸皮的小姐帖到他身边来,有夏思蝉现成的挡箭牌在,不用白不用。 念及,走到夏思蝉跟前,给她简地讲一讲门道。他不要求旁的,只叫夏思蝉在会上别被人欺了生。 夏思蝉则是一脸的拒抗:“爷,能不去吗?” 不管前世今生,她真是怕了名目繁多的宴请。 特别是有魏子骞这个耀眼的存在,吸引众多未婚女子倾慕的眼神,刚好,自己便成了那些女子嫉妒的靶子! 她才不要去当靶子使呢! 在客栈里吃吃睡睡不香吗? 魏子骞看着一脸不情愿,带着拒意的夏思蝉,不容置喙,温言道:“这个,还请夫人勉为其难应付一下。” 夏思蝉想了想,算了,出门在外,只能听他的话。 再说,和离之前,二人还是得相互应付场面。 ······ 暮色四合,车马粼粼,马车檐角垂着的那盏风灯,散出一团明黄的光晕,这团光晕冲破夜色的缓缓前行停到章家府邸门前。 原以为初来乍到,两人怕是无人问津。 不过,事实却是完全相反。 魏子骞携着夏思蝉刚一踏入别院,一对耀眼的璧人,瞬间便吸引了院中人一半以上的目光。 更何况是章府的主人章家因亲自来迎接。 “诶呀,娶妻如此,魏兄真是有福之人!”川州城第一富商章家因,是个年近四十凤眸白面的儒雅男子。他见着两人一脸的热络,拱手就夸魏子骞好福气。 魏子骞有些不悦,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淡。 大户人家讲究男女不同席,宴客之时,自是从进门起便分两边走。 这没规矩的商人把男女设在一处也就罢了,还胆敢直勾勾盯着旁人的女眷看! 他颇为冷淡地拱了拱手,高大的身子将夏思桐全全遮住。 章家因见他姿态高傲,想起蒋大人的话来,怕是猜得不错。 这位定是哪位京城的贵公子,瞧瞧,连骨子里都透露着金贵的霸气。 于是,不但不再偷瞄夏思蝉,姿态更放得谦和。 他热络道:“魏公子,快里面请,里面请。” 魏子骞唰地打开手中洒金折扇,淡淡颔首,疏离又矜冷地举步进去。 这些被早就偷摸着守在这儿的翠玉瞧见,牵起裙摆,转身便小跑着去了后院…… 章家因着身为商贾,府宅修缮上头更注重附庸风雅。 后院更是个打理得精致的花园,各种花草争奇斗艳。亭台楼阁,假山花石应有尽有,且无处不精致。 精致的凉亭里,知府家小姐蒋玉倩正被一群商户千金拥簇着。 蒋玉倩神情倨傲,应付众人的恭维漫不经心。 她的丫头翠玉一路小跑过来,喘息还未平下呢,便凑过来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耳语:“小姐,那位魏公子来了。” “啊?人在那儿?” 蒋玉倩激动得小手一抖,差点碰倒了案几上的茶水。想象着那日高台上芝兰玉树的模样,心如鹿撞。 翠玉当即讨巧回她:“在前院,正往这里来呢。” 翠玉看她家小姐露出少见的女儿状娇羞,忆起方才看到高大的男人身侧绝色的女子,喉咙滞了滞,表情有些惴惴:“那个,小姐,魏公子带了娘子来……” “什么?”蒋玉倩皱眉,眼里闪过不愉之色。 她压低了声儿斥道:“不是交代了不给她发请帖?” 自己明明嘱咐过将魏公子娘子漏掉,这些人怎么办事的! 翠玉解释道:“小姐,是夫人吩咐的。夫人说,若魏公子确实好,她自有打算。” 知府夫人半分没将“魏家娘子”放在眼里,她打着如意算盘,到时候,多给些银两叫魏家娘子主动离开就是。这已然很是宽厚了 闻言,蒋玉倩的眉头松开,放下心来。 她摆了摆手,接受了这个解释:“你再去前院看看。” 蒋玉倩自花灯夜邀魏子骞被拒的事,立即被知府夫人徐氏所知。 随即派人去打探消息,谁知探听回来那魏姓的公子家中已有娇妻,自然不同意。 她千尊万贵的娇娇女儿,难不成给人送去做填房? 因此狠狠喝斥了女儿一番。 没想到蒋玉倩听闻心仪之人已婚配,心伤之余,想着高台之上那人俊逸出尘的风姿,竟对她娘说:“填房也愿意!”的话来。 “胡说!”当即遭到娘亲的怒斥······ 这蒋玉倩也是被宠坏的主,听到娘亲的责怪,拿起剪子来便绞头发说是要去做庵里做姑子。 宠溺女儿的徐氏见此便松了口,想着明日亲自相看。若真是翩翩佳公子,那全了她女儿心愿也未尝不可。 此次集会邀女眷,便是知府夫人亲自发话的。 ······ 魏子骞身高体长,清贵无双,人群中彰显与生俱来的气质,鹤立鸡群的存在。 刚进后院,就有不少人凑上来,态度具是热络。 到底是商户人家,规矩上却还是松散的。 若不然,下人哪敢随意走动? 夏思蝉紧随其后,看着他时不时与他们寒暄,态度冷淡却不失礼。 只是,众人一直夸赞他好福气,娶得如花美眷时,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耐。商贾之人就是浅薄,说话着实不懂规矩! 第41章 敌意 魏子骞扭过头,见夏思蝉藏在他身后,缩着个小脑袋,一脸的置身事外,又气又好笑。 被人说得烦不甚烦的魏子骞无奈地叮嘱道:“娘子还是先去凉亭息歇一会。”只叫她先离开一步,省得无知商人的唠叨。 “行。”夏思蝉乖巧地答应着,带着卢桃跟侍菊跟他错身离开。 没想到康成又跟着过来,便停下脚步,前世今生,夏思蝉其实也只见过康成几次面,但却知道这是魏子骞十分信任的心腹。 可他竟然能将心腹派到自己身边,夏思蝉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她深吸一口气,才问道:“爷让你来……是,保护我的?” 这话实在是难以问出口,夏思蝉总觉得自己有些给脸上贴金的嫌疑。 好在康成永远是那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对她的问题都能平淡的回答:“嗯。” 夏思蝉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我这里又卢桃,无需人保护,你还是回去跟着他。” 她可以肯定前世里魏子骞从未派过人保护自己的,而今生的这个改变,非但没有让夏思蝉开心,反而有些恐慌。 也许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担心她受欺负还是生怕她给他惹事,丢了他的脸面? 前世皆如前尘散去,今生她打定了主意要远离对方。 若她有朝一日,不舍得离开魏子骞,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将一切偏离常规的错误,都给剔除掉。 听得夏思蝉这话,康成难得有些愣神,旋即拱手道:“没有主子的命令,属下不能走。” 夏思蝉睨了他一眼,倒是被这人的冥顽不灵给气到,咬牙道:“怎么,你主子让你保护的人是我,我不需要你保护,难道还得经了他允许不成?” 她说到这儿,又有些疲惫道:“再者我一个女流之辈,跟你男女有别,你这般跟着我,让人看见了,是想毁我的名声还是想毁他的名声?” 这话倒是让康成沉思了一番,继而拱手道:“少奶奶提点的是,属下悄悄跟着就是。” 眼见得这人眨眼间便隐在人群里不见身影,夏思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并不是圣人。 前世但凡这人对她多些关照,她也不至于被魏老太磋磨,以至于年纪轻轻病死在临山家庙······ 今生她得以重来一次,并不代表那些过往烟消云散。 前世恍若一梦,可却是真切发生过的。 她在心中自虐似的将惨死的景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才压下了那分悸动,旋即深吸一口气。 侍菊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一瞬间便伤感起来,无措地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花厅里聚了一群年轻人的姑娘,现如今春暖花开,花厅外面开了一院子的鲜花是争奇斗艳。 红梅绿萼相间其中,一片姹紫嫣红。 “侍菊,咱们去凉亭坐会儿。” 夏思蝉刚进长廊,便瞧见花厅那儿簇满莺莺燕燕。她可不想凑过去,跟她们打交道。 没等夏思蝉到得凉亭,人群中,蒋玉倩一眼看到了她。 她那端庄淑娴且美艳不可方物的小脸,顿时叫蒋玉倩跟她身后几个富家千金看着瞬间瞪大了眼。 呀! 众人均倒吸口凉气:没想到还有比知府小姐模样更出挑的女子····· 不但模样不能比,那气质更是没可比性。 蒋玉倩娇俏的脸瞬间绷紧了。 想她蒋玉倩,凭着一张娇媚的脸蛋,自小被捧成了川州城第一美人。 此刻,见众人的目光落到了旁人身上,心中是嫉妒恨! 夏思蝉还未进去,便听得几道不太友善的声音。 一位穿着桃粉色裙衫的姑娘拿着一把象牙绢花扇,歪着身子捂着嘴,满脸幸灾乐祸地笑道:“蒋姐姐,这可怎么办呢,你这川州城第一美人儿的名头怕是要让贤了!” 蒋玉倩闻言美艳的面庞闪过一丝厉色:“嗤,只是一个商户之妻,长得美又如何吗?” 另外一位神色庄重着杏色衣裙的姑娘接话道:“她那身打扮可跟气质可是稳重得很。” “你什么意思?”蒋玉倩冷眼丢过去。 杏色衣裙的姑娘貌似识货地含笑解释道:“蒋姐姐你瞧她身上的衣裙布料是杭州贡缎,身上佩戴的壁玉也是罕见,市面上好的更是凤毛麟角,她那块玉料不但硕大且色泽鲜艳,是上等佳品,上头的点翠掐丝工艺我只在去年去京城的宝庆楼见过,宝庆楼阁的东西家境差一点的买不到,想她的出身非富即贵。” 蒋玉倩不乐意旁人捧夏思蝉,撂下脸道:“那又怎么样?或许祖上经商,家里富裕。” 着杏色衣裙的姑娘又笑眯眯回道:“蒋姐姐没注意人家带的耳坠么,那是南海进贡的东珠,一旁这么大的东珠我们都舍不得来当耳坠,定是拿去镶嵌头面的,她却随随便便做了一对耳坠,看来她的相公很宠娘子呢!” 夏思蝉今日恰恰穿了件艳色的衣裳,鹅黄绣兰花纹的对襟薄褙,下面是一条殷红缂丝凤凰纹的马面裙,随云髻上别了几朵珍珠花钿,插了一支仿翠的宝蓝抱珠玉簪,面若芙蓉,杏眸潋滟,真真一绝代佳人。 蒋玉倩心中倒吸口凉气:这般狐媚长相真是太过出挑······ 转瞬,蒋玉倩揪紧了帕子,如鲠在喉。即便夏思桐并不认识她,她却是把夏思蝉恨到骨子里。 夏思蝉敏锐地捕捉到满含敌意的视线,有点奇怪:“侍菊,那人是谁?” 侍菊注意到那姑娘眼神不善,默默留了心:“婢子不知呢,不过,瞧着那些人隐隐以她为主的模样,怕是主家的小姐。” 夏思蝉点头:“哦……” 心中不由猜测:难不成这家小姐看中那魏子骞? 不然,也不会对自己这个陌生人产生敌意呀! “呵呵,没想到相公还蛮有女人缘的嘛!”夏思蝉门儿清,心里好笑,嘴里便说了出来。 突然语出惊人,离她不远的康成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小姐,您何出此言?”侍菊惊异地看着她家小姐。 第42章 找事 夏思蝉笑颦如花:“我自认没得罪过谁呀?只有相公昨儿一清早出门,至晚才跟我花灯下遇见。除了他招惹,难不成是魏一跟康成他们?” 远远的康成张了张嘴,觉得话不能这么说。 他们家爷确实招桃花,但爷性子冷淡,素来从不理会。 难怪魏子骞定要她一起参加宴会,这是叫自己替他挡桃花。 “这些商户家小姐啊,心思诡谲着呢,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结怨,”侍菊回想起京城里把小姐推到在姑爷怀里的朱家小姐来,感慨:“许是那姑娘看小姐您容色盛,盖了她风头才恼了您了?” 夏思蝉一想,也是。 这位小姐喜欢他就喜欢他,横竖自己不稀罕。 然而,夏思蝉不愿找事,事儿却并不会不来找她。 就见刚才瞪她的那姑娘,迈着聘聘婷婷的步子走到她的跟前,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姑娘家,瞧着打扮该是川州城的富家千金。 夏思蝉抬起脸,不明所以:“几位姑娘……有事?” 蒋玉倩强压下心中的妒意,对着夏思蝉冷冷道:“这位夫人,你可是魏公子的娘子?” 夏思蝉的眸子一闪,心想果然! 内心好笑,面目不显:“正是。”点了点头,挑眉问道:“请问你有何事?” 那边康成嘴角一抽,默默垂下眼帘。没想到,还真是主子爷招来的桃花。 面前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与夏思蝉年纪相仿,生的是花容月貌,雍容贵气,那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目光堪堪投过来时,裹挟着几分凌厉和高傲。 蒋玉倩瞥了眼夏思蝉,事实上,她不得不承认,刚刚看到夏思蝉那一瞬间,心里是震撼的。 这位魏娘子不仅仅是有一点姿色,简直是国色天香。 难怪那位魏公子心性坚定。 没来由的叫蒋玉倩的气焰低落下去,她咬着唇:“没什么,只是今儿章家邀请的都是未出阁的小姐,你一个妇人跟着过来为哪样?” 啊? 夏思蝉有点惊奇:“什么?本夫人可是亲手接到章家的请帖,上面明明白白地邀请我赴宴的,”真是服气这姑娘瞎掰的能力:“姑娘,你贵姓?” 问得突兀,蒋玉倩楞了下,弹了弹衣袖,倨傲道:“免贵姓蒋。” 夏思蝉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又作思索状:“哦……是蒋姑娘。本夫人还以为你是章家姑娘。” 蒋玉倩小脸一红,气的! 狠狠地瞪着夏思蝉,她觉得今日不在这女人身上出个气,她就要憋死! 蒋玉倩指着夏思蝉的鼻子,娇声呵斥:“你这妇人!当真无知!你可知本小姐是何人?” 蒋玉倩怒红了脸,她身后几个姑娘赶紧安抚。 其中那个着桃粉衣裙的姑娘立马帮腔,张嘴就骂:“你还真是一个外乡来的无知妇人,连咱们川州城的知府小姐都不识。” 这姑娘霸道的言辞让夏思蝉心中很不舒服,她先是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哦?失敬!”跟着挑眉道:“不好意思,我为什么要认识她?” 藏在暗处的康成真想为夏思蝉这句话拍手鼓掌! 夏思蝉这句话能噎死人的话,叫那位着桃粉衣裙的姑娘气得语结道:“你,你你!不要太过嚣张!” 蒋玉倩奈住怒愤,站在一旁横瞧竖看,更是觉得面前的妇人配不上那位魏公子,定不是个良配。 她这般安慰自己,却仍觉得,自己肯定会成为那位魏公子的夫人。 …… 花园这番动静,正被众人围着说话的魏子骞是不知的。 那位章家因原本存了试探魏子骞身份的心,想着若真是哪家勋贵公子哥儿,他也可借此机会将自家生意扩至京城。 但凡盐商,除了依附本地官员,能有几个不想攀上有能力的京官,好给他做最有力的幕后保护屏。 谁知一番话谈下来,反而拿不准魏子骞的身份。 浸淫商海二十多年,章家因自认早练就一双慧眼。没想到这位魏公子说的话想的事,看着倒是极有章法的年轻人。 不由心有感慨:后生可畏啊。 章家因迷糊间反到叫魏子骞从他口中套到了不少想要的东西。 他心中还惦记着这人的娇妻,若这人不是勋贵出身,那他将那小娘子抢了也不算大事。 这般想着,章家因面上的笑意更盛。 作为东道主,自然不会只招呼魏子骞一个。又谈了片刻,章家因执起了杯盏与魏子骞告退:“恕在下失陪一下,您自便。” 魏子骞浅浅跟他抿了口杯中茶后,微微颔首,示意:“章兄去忙。”。 等人走了,魏子骞端坐在石桌旁,静静凝视着杯中茶水。 四周没甚旁人,他心中慢慢捋着方才听得的信息。那沉静的模样,叫不远处凉亭里的人看到,免不了都要叹一句‘清雅无双’。 正当这时候,一个身着青色褙子的婆子,躬身走到了他跟前。 见人正在沉思,她不敢直接打扰,只是轻声咳嗦一声。 魏子骞闻声抬眸,见她盯着自己,不由蹙眉,冷声道:“何事?”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凉悦耳。 那婆子方才老远看着魏子骞,就已然明白了自家小姐的心思。再一听他开口,怪不得她们家心高气傲的小姐见了人,死活要嫁了这个魏公子。这般气度相貌的人,谁见了都舍不得放手啊! 着青色褙子的婆子看着清隽的男人,眼神热切地张了张口:“这位相公,夫人有请。” 魏子骞被盯得不适,闻言,垂着眼帘微皱:“夫人有请?” 妇道人家直言请青年男宾去见,这商贾之家规矩松散到这般? 那婆子见他不曾起身,以为他在恼她话没说清楚。 忙又俯身一礼,解释道:“老奴家夫人乃知府夫人,请公子过去,是为有事与公子相说。” 啧,又是蒋府女眷。 魏子骞不耐,他刚到川州没几日,怎么老的小的均来相邀? 垂着眉眼,心中忧闷。他端起手边的杯盏表情冷淡:“本公子可记不得与你们家夫人相识,又何来有事相说?” 第43章 知府夫人 “夫人真有事相请。” 主子还在等,婆子怕耽搁太久惹得主子发了怒,于是好言相邀:“烦请公子屈驾随老奴走一趟。” 年轻公子敛目,轻轻吹着茶末,没个动静。 那婆子见根本请不动,急了:“是因相公您的夫人!” 魏子骞一听,执盏的手一顿,没想到是夏思蝉出事:“出了何事?” “老奴也不知,走得急没细听,只是见她跟几位小姑娘在争执。” 这婆子也不能说是骗他,她刚刚经过花园那儿,确实是见到自家小姐带着几位姑娘在为难面前魏公子的娘子。 魏子骞见是夏思蝉的事,没料想这婆子会大胆谎骗他,放下东西便起身了。 婆子当即欢喜,可算请动了。 两人走的快,一盏茶的功夫便进了内院。 这商贾的别院也确实没个规矩。一路过来,路上下人们来来们来来往往的,行事毫无章法。不过这也叫他稍稍放了心,有人在便不怕撞上恶心事儿说不清。 那婆子领着他沿着青石板径穿过紫藤架,绕过松墙,过一个穿堂,来到一处凉亭之中。 ······ 清风拂叶,露珠沾花,水光清亮。 后廊毗邻水泊,穿过葳蕤的花丛,便是一宽敞的水榭,水榭下是一石砌的宽台,睡莲匍匐在脚下,水波粼粼,载着暗香阵阵轻袭。 魏子骞站在亭外的拱桥上,看见里面并没有夏思蝉的身影,只有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妇人坐在亭子里正面朝他,执盏慢饮,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魏子骞一见当即沉下脸来,这老婆子竟敢诓骗与他! 魏子骞刚踏上拱桥,知府夫人王氏就看见了。 难怪女儿中意,长身玉立的青年,清朗俊雅,骨子里透出一股子难言的清贵。 王氏心中暗暗点头,笑容亲切,上下打量着魏子骞,是越看越满意也越中意。这公子做她女婿,他认了。 想着这人往后是自己女婿,王氏便笑眯眯地冲魏子骞招手,示意他进来坐。 魏子骞到底是世家教育出来的子弟,恪守礼教,加之他位高权重,本来就是个清冷的性子。 他四处看了看,除了几个婆子,也没什么旁人。便一声不吭地立在拱桥上,面上的不耐很是明显。 “魏公子。” 王氏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先是一愣。 没想到这商户人家的公子态度到是倨傲,清高得很。 假使他是官家子弟到还有一说,只是商户人家子弟养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却是惹人不喜。 不过,捺不住他人生得好模样。 加之她完全将人看作自己女婿,既理所当然又解释道:“本夫人是有事要与你相商,这般仓促请你过来,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你多见谅。” 呵,你也知道唐突? 魏子骞也想起自己是商户的身份来,强敛住怒色,闻言,淡淡点头。 “魏公子,此事一两句说不清,望你坐下相说。” 这要是平常,那管你是谁?他早就不屑一顾拂袖离去。 魏子骞安耐住性子,没有应声,只是走到拱桥下面离她近些的距离停下,依旧站在凉亭外:“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声音是一贯的清冷薄凉。 王氏见他情绪缓和,笑了笑便开口:“不知公子对我蒋府作何看法?” 啧,这话问的突兀,细想她们母女的行为,却也不算突兀。 魏子骞眸光一闪,不解道:“蒋夫人何意?” 王氏看了面前的魏子骞,已然将他看作女婿,姿态高高在上:“本夫人跟公子敞开说罢,公子虽是商户人家,倒也生得是相貌堂堂,清秀隽雅。本夫人勉为其难,想将女儿许配与你。不知魏公子意下如何?” “魏某家中已有娇妻,”魏子骞已然猜测怕是此事,却没想到知府夫人竟这么直接,强压厌恶之意,黑眸低而沉,淡淡地表明自己心意:“想必夫人也见过内子,内子端庄淑娴,深得魏某心意。” 王氏一听这话,却是不恼。 她想起刚刚见到那魏家小娘子时,自己也被狠狠惊艳一把。 没想到商户之妻不但生得一副好模样,行为举止处处彰显着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底蕴。 她坐直身子,脸上的笑意却是转淡了,满脸的不削:“魏公子家再是富贵,也不过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公子若弃了屋里那个再娶,门庭也该贵气些。” 王氏笃定魏子骞定会听从她的建议,因为,不管换了谁,能娶到知府家小姐为妻那可是无上荣耀。 在别人眼中,门庭会高上三尺的! 跟在身后不远的王林听得心惊肉跳,额头上汗都要被这无知的夫人给吓出来。 这蒋夫人莫不是嫌他家男人官职高了不成?竟然自顾在爷面前话说八道! “哦?”魏子骞勾了勾嘴角,表情有些嘲弄的意味,语出惊人且冷漠入骨:“呵,想蒋大人也不过一州府之长,蒋夫人这般说话,未免有些太过。” 王氏没想到这公子的口气忒大,竟然瞧不起自己老爷的一州之长官职? 心中不悦,可是为了女儿还有自己的面子,话语满满笃定:“是啊,现如今确实是州府之长。不过,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家老爷就会升迁。” 哼,到时她家老爷就是京官! 世家子弟还不是任她挑? 要不是女儿闹腾,死活要嫁给他,哪容他在此放肆? 魏子骞眼眸一闪,眸色渐渐黑沉了下去。 啧,蒋清源在川州任职近五年,功绩并不起眼。况且在出京之前,他已在吏部看过他往期的档案,来了川州,更是教人沿途打听了百姓的口碑。就这般平庸成绩,若是能升迁,身后没人是不可能的。 看来,川州私盐的事蒋知府是脱不开关系的。 想到这,魏子骞淡声一笑:“哦?那真是恭喜了。” 王氏一听,骄傲地一笑:“魏公子回去好好考虑,给封休书打发就是。实在不行,把她送到庵里也成。我女儿玉倩也大度不计较你是二婚,你且放心。” 第44章 有恃无恐 魏子骞第一次遇到自顾自说,自以为是的女人。 这要不是为了办案,为了人设,哪还用在这听她胡言乱语? 简直是污了自己耳朵······ 咱们清贵无双的尚书大人顿时语结,半晌,‘呵’地冷笑出声,嘴角的笑意更大,笑得更猖狂。 王氏一惊,猛地抬眸看着甩袖离去的魏子骞,没想到这魏公子会瞬间变脸…… 王林在他的身边不远处站着,感觉到了来自主子身上一股冰冷的气息,忍不住抖了一瞬。 无知无畏的王氏自我感觉良好,哪感觉到魏子骞身上那股子骇人的冷气? 其实王氏深知官家夫人逼人休妻娶填房,这事儿可一点儿不小。 若是宣扬出去了,别说她女儿的名声,就连她相公的官途也要受牵连。 只不过她一贯高高在上惯了,更遑论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商户之妻? 量他们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说嘴就是了。 ······ 夏思蝉这顿饭吃得是食之无味,你想呀,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且带着明晃晃的敌意,你叫她怎么能吃得安逸。 晚宴一结束,魏子骞便不再与人搭话,沉着个俊雅,把夏思蝉带出府外。 夏思蝉直到坐上马车,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 心中也委屈,她本不想来的,是这人硬要她跟来的。 为何这人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跳跳的,一贯沉稳的人,自顾灌了好几盏茶也还没能平复下来。 不会?难不成宴请中还有人不长眼睛,胆敢对着身旁这位爷脸色看? 正坐在那儿郁闷的魏子骞,敏锐地瞟到夏思蝉一双水眸嘀溜转在偷瞄他,心情莫明地愉悦起来。 自己的小妻子也不是那冷情冷肺的,还知道关注自己一眼。 夏思蝉哪注意他转了好心情? 她自认不是解语花,干脆缩在一角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 第二天,无所事事的夏思蝉照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然而,早上魏子骞才出门,客栈里进来找她的俩位面露凶悍之色的中年嬷嬷。 “是魏娘子吗?我家夫人请你去茗香楼喝茶。”夏思蝉懵懵的便被两个婆子强硬要请去喝茶。 不说卢桃往夏思蝉跟前一挡,就是没武功傍身的侍菊也不依,她把自家小姐护在身后,厉声呵斥:“你们是何人?胆敢在咱夫人跟前放肆?” 侍菊没忘孙嬷嬷临别时叮嘱她出门在外对主子要以夫人称之,千万别跟在慧院里一样没规矩称主子为小姐。 这俩个婆子也是狗仗人势,闻言竟然要把侍菊跟卢桃巴拉一边,伸臂就来拽夏思蝉的手臂。 卢桃一见,这还了得? 手臂这么一挥,几个轻飘飘的动作下来,“砰通”“诶吆——!”俩个婆子便被摔倒在地,呼疼起来。 手里捏着几枚暗器正准备出手的康成也被卢桃的威武给惊艳一把:啧,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姑娘还挺有一手的。 夏思蝉又不是无知妇人,这知府夫人弄出来这么一出。不用动脑,就算是脚指头也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藏着什么心思。 都是魏子骞这个花蝴蝶惹事生非,真是头疼啊! 任她跌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位冷情冷肺的冰坨子连出门在外也不省心,照旧很受女儿家的欢迎。 也许他只是厌烦自己的不矜持,对别的女子则不然。 夏思蝉对着爬起身,揉着身子疼得呲牙咧嘴的俩位婆子道:“你们前头带路。” “夫人,千万别去!”侍菊见她家小姐还要去,着急地阻拦道。 夏思蝉知道,今儿不去还有明天。这次不去还有下次。 除非魏子骞明天就办完事离开。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想他再有能力也是不可能一两日就能把案子办好,动身离开的。 康成倒是没想到少奶奶是个胆大的,没一点小女子的怯弱。 心中不由佩服起来:毕竟是女主子,不丢主子的脸! 要是夏思蝉知道康成心中的想法,肯定会‘呵呵’一笑:你想多了。 夏思蝉也是因为知道康成在,话说,有他这武功一等一的侍卫跟在自己身边,怕谁? 也不知这知府夫人,是真蠢还是有恃无恐? 没想到她是个悍浑不吝,要是稍稍知道分寸的,大底是投鼠忌器还来不及。 其实王氏经过昨天那一出,便打了退堂鼓。 想她自从跟夫婿来到川州城,身为知府夫人试想有谁不是对自己是恭维有佳? 再说,女儿她就看上这人了,知道他有家室,母女俩还真没在乎过,在这川州城中横着走都没人敢置喙一声,谁知魏子骞竟然真的对她视而不见,这让王氏母女很是挫败。 王氏不服赌,难道还会有人看不上她们家身份么? 因此今儿想着再来会会魏家小娘子,给她施压,叫她乖乖把正妻之位给让出来。到时,还担心那魏公子再推拒? 夏思蝉带着卢桃跟侍菊随着那边揉着胳膊腿边带路的俩位嬷嬷,出得客栈门,没走几步便是个茶楼。 王氏约莫还晓得遮掩遮掩,只在他们落脚旁的茶楼包了个包间。 “进去,咱们夫人在里面等你。”其中一位嬷嬷没好气地指了指包间,咬着牙说道。 夏思蝉推门进去,瞥了眼王氏身前腰膀子强壮的婆子们,暗暗冲侍菊跟卢桃摆了摆手,很是淡定地看着坐在窗边座上,冷着脸呷茶的王氏。 王氏也冷眼看着面前识时务的夏思蝉,心里的怒火可没消。自打她当上知府夫人,还是头一回被人驳了心意。 郁闷啊! 她把在魏子骞那儿驳面子的怒火转嫁给面前的夏思蝉身上来。 王氏的面子是怎么也兜不住的,她在魏子骞那儿吃瘪,要拿夏思蝉出气! “魏家娘子,你好大的胆!见了知府夫人竟不行礼?”王氏还未出声,她身旁的婆子拧着脸厉声喝道。 夏思蝉才不理她,见势不对根本不跟她们周旋,一脸的莫明:“这位夫人不是请我来喝茶的吗?” 其实她骨子里也是个不服硬的主。 第45章 如此猖狂 王氏阴沉着脸,冷笑,神色倨傲道:“呵,本夫人喊你来是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条是你主动自请下堂,一条便是拿休书离开。” 果不其然,还真是被自己猜着了。 只是,这位知府夫人也太急切,直白了,自己刚进门,茶都没喝一口,便被告知:你麻溜的自请下堂。 遇到这种自持身份高贵,不把普通老百姓放眼里的蛮横女人,夏思蝉不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因而,一脸无辜地谴责道:“呃?真是奇了怪!我跟夫婿恩爱有加,你虽说是知府夫人也不能强拆别人的婚姻的呀?” “怎么着?本夫人叫你离开就离开,哪有那么许多废话?再说,凭你的身世配得上魏公子吗?” 夏思蝉不由好笑:“这位夫人,就算你来找我也是不行的啊。你说再多,我家相公也是不会跟我和离娶你家女儿的。“ 果然,包厢里主仆顿时脸色齐变。 王氏跟身旁的一个强壮的婆子打个眼色,那婆子见状,赶紧把手中的纸放到夏思蝉眼前。 夏思蝉低头一瞧,额?竟然是一份自请下堂的休书。 另一位婆子扑过来就要拉起夏思蝉的小手叫她签字。 这还有没有王法? 假使她真是个商户之妻,今儿这一出怕是难全身而退。 肯定会被强迫摁上手印,自请下堂,成为一名弃妇。 卢桃眼疾手快,身子灵敏地窜过来,抡起那婆子肥胖的身子往旁边椅子那儿扔去“砰通!”“哐当……”几声响,那婆子没呼疼,估摸着是撞到脑壳,晕过去了。 夏思蝉毫不作色地翘着唇角,鄙夷道:“你们知府家的姑娘很难嫁人么?旁人家不愿娶,你还强塞?” 这话说的,王氏气得跳脚,这女人委实嘴毒! 不过一个商贾,若不是女儿欢喜,她看都不看一眼。 “给我掌嘴!”王氏也是有备而来,没有被卢桃身手所唬。 见势不妙的卢桃跟侍菊忙把夏思蝉挡到身后,远远待在包厢外的康成也准备现身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知府夫人。 没想到,“嘭!”地一声巨响,有人踹倒了包厢屏风。 包厢外面听见这么大的动静,立时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着似乎有好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还伴着不同人惊呼。店家急冲冲推门而入,进门还没看里头剑拔弩张,张口便嚷:“出了何事?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外头听见动静的客人,也围在了门口。 川州城的老百姓爱喝早茶,因而此时的茶楼生意最好。 “快来评评理啊!”侍菊趁机跑到门口,凄惨地纠着脸:“知府夫人见我家老爷丰神俊朗,想把她女儿嫁给他。竟一早带着几个嬷嬷来相逼我家夫人在休书上签字。”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王氏一听,捂着胸口,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抖着手:“你个贱婢胡说八道!” 她指着一脸悲苦向众人诉说的侍菊大怒:“给本夫人抓住她!我倒是要看看,在这川州城里,是谁给你这个胆子信口雌黄!” “是,夫人!”几个婆子忙回神答应着,撸了袖就要过来。 卢桃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正准备出手教训她们几个时,就听熟悉的男声冷冰冰道:“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欺辱平头百姓,知府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随着话音,魏子骞如天神般的站立在夏思蝉跟前,将她护在身后。 康成挤过来把侍菊拉到一旁,魏一跟王林紧随其后抱着剑走进来,几人那身高马大气势冰冷的模样,立即就吓退了一帮人。 夏思蝉心一松,乖乖地躲在魏子骞身后。 这是正主来了,看他如何应对。 清高孤傲,惯常带着生人勿近气场的魏子骞,俊颜僵硬着,非常生气,十分生气! 没想到堂堂的知府夫人人竟是如此浅薄! 他心中想着这王氏好歹是知府官眷,即便心中有不齿意图,面上也是要重官声名声的。 却没曾想到,这王氏会如此猖狂,怕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没人治得了他们? “蒋夫人,”清雅的男人满脸冰冷,说出来的话尤为讥讽:“昨日魏某已然告知过家中已有娇妻,谢绝夫人好意,夫人不是早已知晓?夫人今日此举何意?领了这一帮子人来找内子,这是逼迫?” 魏子骞官威十足,开口不疾不徐,自有一番气度令人信服且心生惧意。 他这话一说,更是坐实了王氏逼婚的名头。 王氏勃然大怒,经过这一遭,她已下决心,任女儿哭断了肠,也是不会叫她家女儿屈尊降贵嫁给这样子没眼力的商户人家,根本不配她们提携。 “一派胡言!” 王氏使劲拍一下桌子,腾地站起身,直将茶几上的杯盏碰的砸落在地,“想我知府千金金尊玉贵,哪里会看得上你个一无是处的商户之子?” 可任她怎么叫嚣解释,外头看客也是不信的。 看看人家小夫妻两都这般说词,且那公子一看就人中龙凤,心想知府夫人果真是不要脸! 门口人越聚越多,大家具是不敢明言,只低声交头接耳。 “没想到咱们川州第一美人竟然腆着脸皮嫁给有妇之夫。” “真没看出来,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竟要坏人家恩爱夫妻的姻缘。”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这知府小姐身份再高贵,模样再好看,这蛇蝎心肠,怕是以后没人敢娶咯……” “你,你……你们胡说什么?”那嗡嗡的场面,指戳得王氏怒火攻心,她那养尊处优红润的脸都灰白了,唇色褪尽,一时话都说不出来。 “让开!”王氏也不愿在此继续纠缠,捂着胸口厉喝一声,当先走出包厢门。 经过夏思蝉身旁时,拿眼狠狠地刮了她一下,这才气呼呼地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婆子搀扶下离去。 夏思蝉既无辜也无语之极! 余下的几个婆子,有两人架起晕倒在地的婆子,便迅速离去。 只是人走了,闲话却留下了。 第46章 知府道歉 只是人走了,闲话却留下了。 流言传得太快,也不知是川州城太小还是怎地,不过半日的功夫,茶楼里的这出戏码就传遍了城内。经了不少人口传说,故事自是变了个样,那话是越说越离谱。 外人都说知府家小姐跋扈,知府太太狠毒,为全女儿心思,亲自领人去灌了那公子的娘子毒药……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啊! 当日听闻流言的蒋知府差点没气死! 憋不住怒火,在书房里砸了一格子他收藏的宝贝古董。 气呼呼地来到夫人的院子,指着王氏劈头怒骂:“你个无知蠢妇!” 他升迁在即,路子都打点好了就等着几个月后升迁去京城。 一旦他那为官不仁的话传开,自己的高升之路就要毁之一旦! 京城里那位太子爷也会责怪他坏了名声,别弄到最后,自己成为太子爷的弃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氏倒没被自家夫婿唬到,她不以为然,想这川州城是他们蒋家的天下! 冷声呛道:“夫婿何出此言?谁胆敢把话往外递?” 更何况,京城那位主子的后台硬着呢!想他们蒋家这几年捞来的私盐银子,几乎都贡献与他。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蒋知府一听,低声呵斥:“真是不可理喻!”沉着脸,拂袖离开。 蒋知府为了息事宁人,想想还是当面去会会那位魏公子。 于是第二日一早,他亲自去魏子骞落脚的客栈。 当众之下替王氏道了歉,他姿态放得低:“都是本官教导不严,老妻行事有欠稳妥,请二位见谅。” 说完又递给魏子骞一个请帖:“后天府里举办商宴,请魏公子去鄙府赴宴,务必准时到来。” 魏子骞正愁不能去他府里查探,因此眸子一闪,看了眼帖子,伸手接了。 合上请帖,转头递到魏一手中,态度缓和许多,淡淡一笑:“蒋大人的好意,魏某心领了。届时定会准时赴宴。” 蒋知府见他识时务,便和善地笑着拱手便告辞:“既然如此,那后日再见。” “蒋知府慢走。”魏子骞点头,对着他拱拱手。 陪同他过来的李师爷不解,他见魏子骞对着自己大人礼都不行一个,心中有些不忿:“大人,这小子一点都不懂规矩,您又何必先请他过来赴宴?” 蒋知府冷冷瞥过去一眼,李师爷立马闭嘴了。 魏子骞负手立在房间的窗边,幽沉的眸子静静看着下面,直到地下那马车渐渐走远…… 夏思蝉这俩日见魏子骞演戏演上瘾,瞧着他当众护妻的模样真像是个十全好相公。 因而,能避他多远就多远。 只是,再怎么躲避,同住一个客栈,且房间也只隔了一堵墙,怎么可能避免得了二人不相遇? 沉浸刑部多年的尚书大人,怎会瞧不出来她在躲着自己? 见她这模样,魏子骞若有所思,自己生的这般可怕么,叫她都要躲着他?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过了一瞬,待得一起用膳时,魏子骞漫不经心找话:“为何不让康成跟着?” 魏子骞想起跟康成提出少奶奶不让跟着的话来。 夏思蝉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敷衍的笑道:“他是您的左膀右臂,拿来跟着我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多谢爷的一番好心,只是您出门查案,身边多个人会更安全些。” 夏思蝉记起上辈子差不多这个时间,魏子骞出远门查案,历经月余,回京时,康成跟魏一二人均身受重伤,他自己也伤了手臂的事来。 她也不知道那次的查案跟这次是不是同一个案子。 原因当然是这辈子跟上辈子好些事都不一样了。 不想魏子骞的重点却在另外一句上:“谁告诉你,他是我的左膀右臂的?” 他什么时候重用康成了? 听得这话,夏思蝉诧异张嘴,旋即解释道:“我每逢见到爷,他不都是跟随您左右吗?” 这话问的,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要是不重用他,会日日不离你身边,出远门亦是如此吗? 念及此,她又借着吃饭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心慌,含糊道:“唔,我只是猜测罢了,毕竟您总不能派给我不得用之人。” 被说中了心事的魏子骞:…… 这次出门查案,夏思蝉本来就不在计划内。 魏子骞的意图,只是为了防止夏思蝉出事儿。 毕竟她身为自己的夫人,出门在外,什么状况都会发生,他也不愿意看见夏思蝉出事。 ······ 经历过上午知府夫人这一出,夏思蝉深知自己原本抱着躺平的态度跟魏子骞相处的心思,奈何,还是被卷入不必要的烦心事。 说不定往后会更甚…… 在京城里受那些世家小姐羡慕嫉妒也就罢了,没想到,出门在外自己依旧成为这些小姐的眼中钉! 因此,到晚间她不但心中烦闷,四肢五骸均倦的厉害,早早便睡下了,梦里又回到临山,好像是自己死去时的情景,灰蒙蒙的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莫不是心中所期,期盼着临死前能见上那人一眼?不然,怎么会看见魏子骞来临山接她啦?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不信那人竟然痛苦地喊声:“蝉儿,为夫来迟!”的话来。 随后看见他嘴里喷出好多鲜血洒在雪地上…… “啊!”的一声惊醒,醒来已近子时。 黑夜浓稠,一片寂静。 嘴渴得厉害,夏思蝉随手擦了下汗涔涔的脑门,脚步虚浮地趿啦鞋下床,悄悄点了床旁小案上的烛灯,瞧见侍菊睡在不远处的木塌上,卢桃则合衣躺在脚踏上打呼,俩丫头酣睡着一动不动。 轻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沁凉的茶水入肚,驱散里体内的郁闷。 屋子里有些闷,踮着脚将窗蒲彻底推开,一抬眼瞧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窗外,云破月出,皓月当空,倾泻一地银沙,他濯濯如朗月,姿容绝世。 清风夹着一股潮湿扑面而来,夏思蝉才晓得晚间下了一场大雨,这是雨过月清。 魏子骞回眸朝她看来。 第47章 知府宴请 廊芜挂着一盏风灯,淡黄的光晕将她俏白的小脸照得清晰。 刚睡醒的小姑娘眸眼微醺,娇憨迷离的光色在她眼底荡漾,似水波粼粼。踮着脚的模样,如枝头俏立的芙蓉,仅仅是一眼,就叫他心神微荡。 魏子骞很好地掩饰住胸膛涌上的滚烫,朝她温煦一笑,“睡醒了?” 夏思蝉眼神渐渐清明,漫不经心问:“您还没睡?” 魏子骞凝望熏熏然的佳人,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刚处理完一些文书,想着白日的事,叫你受委屈了,往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魏子骞办完自己的事,这才想起没给她一个歉意。 走过来时,才知已是更深露重时,正准备离去,没想到屋内灯光燃起,小妻子出现在窗口。 夏思蝉惊愕:这人是在跟她道歉? 不由抬起水眸朝他看过去。 想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的笑意,真是莞尔一笑,俊美无俦啊! 难怪能引得无数少女飞蛾扑火般投向他…… 想到这,夏思蝉则弯起唇角道:“魏大人不用道歉,这是我应该做的。咱们不是约法三章吗?” “嗯,对。”魏子骞噎住,心中那点好心情霎时全无,僵硬着声音说道:“那你早点休息。” “嗯,好的。”夏思蝉哪顾及他的心情好差?忙关紧窗子转身朝里走去。 ······ 川州城的商宴会,举办得比魏子骞预料中更盛大。 不但有川州本地的大商户,还有附近州城里的客商。 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其中不少是船运商户。 魏子骞一进门便端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品茶,耳边听着门童点贴。随着来客的名头一个个报上来,他浓密的长睫也静静垂了下来。 看来知府大人是条肥鱼,不能疏忽大意啊! 话说,但凡走私私盐怎么会没有当地官府的人参与? 问题在于地方官员是主导,还是渎职乃至受贿。 就像川洲城的私盐案,假使幕后之人是蒋清源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掉脑袋的死罪。 待得进了内宅,出现在魏子骞眼前便是修建的富丽堂皇的知府府邸。 这样富丽堂皇,若是放在京城,说王爷家的宅邸,也是信的! 怪不得人都说天高皇帝远,当地官员便是土皇帝呢。 京城里纵然也不是人人清正,可因着身在天子脚下,所以至少在府邸修建上面,从来无人敢越矩。便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们,在宅院上面也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自然,明面上虽然本分,可这暗地里可就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从设计到摆件,内里的学问可大着呢。 啧,没想到一个知府都敢这么放肆了? 看来这人的背后,撑腰的还真是一个强硬的! 魏子骞在心中感叹一番,面上也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坐在宾客中,跟他们虚以委蛇,从他们谈论的细微末节中收集到自己想要的内幕。 ······ 这次康成没留下保护夏思蝉,魏子骞把魏一留在客栈里。 魏子骞知道知府夫人定是不敢再闹幺蛾子,因此把康成带过来好办事。 此时的康成早就趁人多,蒋府下人照应不过来之际溜进蒋清源书房里。 看着偌大奢华的的书房里,书籍不多,古董倒是随处可见。三尺长的纯白象牙雕刻出来的宝塔,这东西便是放在宫里,那也是个稀罕玩意儿了,可如今就这么随意的摆放在那里,仿佛这只是一个随手可见的小玩意儿似的。墙上挂的,书桌上摆的,还有多宝阁里更是摆置满满当当的,不由轻嗤一声。 他知道书房的主人不可能随便把重要的文书放在门面上的,肯定有密室之类的暗处放置重要的东西。 因此,他不慌不忙,很有经验地在装修精致的书房墙壁跟书柜上摸索着 没想到,不用他费劲,他的手伸到书柜里一个突兀处,书柜“吱吱嘎嘎”的转开,一个暗室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康成经验老道地从众多文件中挑捻出来蒋清源跟京城大人物往来书信,及走私私盐的罪证。 随后,摁着暗钮,“吱吱嘎嘎”暗柜依旧恢复原样。 …… 前面蒋府宴会才刚刚开始,由于客人众多,因此宴会的场地在蒋府后花园,景致却是最佳的一处,锦绣繁花,迷山倚石,莲池雕阁聚万千匠工心血,芙蓉花光灿烂,彩蝶飞戏,打花间绿叶下看去,又是粼粼水光静止。 觥筹交错间,众宾客来赴宴并不是为了吃喝,而是相互间为了生意打着“哈哈”脸上堆着假笑联络感情。 已经得手的康成给暗处的王林打声暗号,便悄然离去。 王林见宴席也差不都到了尾声,主子想要的东西已然到手,不需要主子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跟他们虚以为蛇。 便现身走过去,对着正勉为其难应付一个红脸络腮胡的商人的魏子骞,躬身禀报道:“爷,夫人身体不爽,派人来传话,望您早些回去。” 魏子骞正厌烦着呢! 闻言,假装生气地呵斥:“放肆,爷正跟严老爷谈正事呢!” 那位严老爷一听,便知眼前这位俊秀公子是个耙耳朵的。了然地笑着:“魏公子,还是先回去陪尊夫人,咱有缘再见。” 魏子骞一听,装着勉为其难的神态,起身对着桌子上的众人团团一拱手:“对不住诸位,魏某有事,先行一步。” 这里面有几个熟脸,像章家因见他急急起身,便打趣道:“魏公子这是一刻也难离美娇娘啊!” 章家因嘴里说着,心里暗道:如此貌美的女子,换做谁也会时刻牵挂于心。 那日在他家举办宴请,事后知晓知府夫人的打算时,心中还一阵狂喜。 倘若美娇娘成为一个弃妇,到时,他轻而易举的把人纳回来做个姨娘。 哪成想,这位魏公子竟是不买知府夫人的账,不但没休妻,还把知府妇人的名声给搞臭。 是个真性情的男人! 好色之徒的章家因不由得衷心的佩服起魏子骞来。 第48章 离开川州 倘使魏子骞知道章佳因心中龌龊的想法,估计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魏子骞强忍涌上来的阴翳,对着章家因缓缓眯起了眼,清湛如潭的眸光,瞬间冷若冰霜:“惭愧,惭愧。” 随后,便对着主桌那位知府大人蒋清源远远地拱手,散发着一身的寒气告辞离开。 王林跟在了他的身后,被这忽然袭来的冷空气,冻了一个正着。 …… 自从那日魏子骞去蒋府赴宴后,夏思蝉待在客栈里好几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四月的天,闷闷的燥热着。 到晚间天黑时下了一场爆雨,待得晨起时分,燥热散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丝丝凉意。 晨起时,夏思蝉看见久违的着一袭湛蓝暗纹的魏子骞正坐在窗前,坐在她这几日看书的案几那儿喝着茶,翻看着她刚买的那本游记。 窗外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而下,穿过窗框,打在俊美如玉的男子身上,端得是清隽无双,灼灼仙姿,皎皎明月。 依然还是她喜欢的样子。 只是这一世她放开,不要了…… “睡醒了。”男人嗓音凉薄而低柔,带着慵懒的微哑,明明是一句普通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声声勾人心魄。 没等夏思蝉出声,接着道:“洗嗽后一起用膳。” 赶紧打去花痴想法的夏思蝉低声应道:“好。” 用完早膳后,夏思蝉才发觉行李早就打包好了,侍菊跟卢桃忙着把行李送到马车里。 侍菊手里拎着包裹,走到夏思蝉身边,偷摸摸在她耳畔低声道:“小姐,今儿启程赶路呢!姑爷见小姐没醒,没准婢子叫醒您,硬生生等了一个多时辰。” “啊?” 夏思蝉这几日完全是抱着养猪思想,待在客栈里是吃吃睡睡,哪儿都不跑。 她不是不想出门,出门不是遇到登徒子,便是遇到肖想魏子骞的花痴女。 再说,这川州城是蒋家的天下,她可不想鸡蛋碰石头。一个不擦,说不定小命玩完。 她的命宝贵着呢! 老天爷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不能为了魏子骞,把小命丢在这不可理喻的花痴女手里。 听到侍菊说要离开,不用说,魏子骞的差事办完了。 啧,还是魏大人厉害! 就这么几日便把川州的案子办完,难怪皇帝信任他。也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来。 能力真不是盖的! 正抬脚往客栈门外迈去的魏子骞,意有所感,回眸朝夏思蝉看去,便见小妻子灵动的水眸眨巴着,精致的小脸也变幻着几多表情。 惯常带着几个冷漠的侍卫外出办案的魏子骞,再一次感叹:有她跟着,旅途还真是有味得很啊! 不仅魏子骞如是想,他身边的康成等几个侍卫亦是如此:主子身边有少奶奶跟着,看似没那么不近人情,也有了许烟火气了。 马车辚辚向前,夏思蝉跟魏子骞各坐一头,面上难掩离开川州城的欣喜。 待在客栈里的烦闷,倒把坐马车颠簸得小身子骨疼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挑起宝蓝色织锦车帘看着沿途的景致,时值四月,春光融融,一路桃红柳绿、生机盎然。 魏子骞看着兴致勃勃的小妻子,难得的提醒一句:“下一站便是秦州。” “哦,秦州啊!” 夏思蝉放下窗帘,懒洋洋靠在水红色鸟衔花草纹靠枕上,有几分感慨:据说秦州山水那是出名的好,要不是郡主婆婆的操作,自己哪还有机会外出游历?见识世间大好河山? 假使前世自己不再每日关在那孤寂的后院,能走出来,开阔心胸。说不定自己心结便会放开,也不会早逝。 “秦州乃是羲皇故里,古书中说,伏羲女娲均降生于此处。而且那里还有名扬天下的麦积山石窟和伏羲女娲庙,据说求签特别灵。”惜字如金的魏子骞竟然给夏思桐介绍起秦州的风土人情来,不但夏思桐惊诧不已,他自己说完也是诧然。 夏思蝉手捧着紫砂小壶,抿了一口,笑道,“大人既说那伏羲女娲庙灵验,等到了秦州,我也要去求一枚签。” “行,到时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便陪着你去。” 夏思蝉子抬眸看见他那双深邃又笃定的眼眸,有些不可思议,忙垂下眼敛。 自己不过顺着他的话随口这么说说而已,并没有打算真正去。没想到他竟是一口答应下来。 倒弄得夏思蝉不好意思,喃喃回绝道:“不用,您还是办正事要紧。” 魏子骞清冷的眸子瞥了她一眼,声音也清冷下来:“随你。” 诶? 这人怎么是六月的天气,说变脸便变脸? 正当夏思蝉诽腹着,忽而马车停了下来。 猝不防及,夏思蝉往身旁倒去,倒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去。 “停车不知道慢点?”魏子骞正要伸臂把人扶正,呵斥外面驾马车的魏一时,夏思蝉却是一触即离,忙不迭地离开他怀抱,小嘴还道着歉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唉,又一次坐实自己投怀送抱之举! 魏子骞伸过去的双手尴尬地互搓着放了下来,平静地轻应一下:“无妨。” 侍菊在外面问道:“小姐,您下车活动一下身子。” 自从那次夏思蝉坐马车腰疼之后,每隔俩个时辰都会停下歇息一炷香功夫,人要喝水方便,马也要喝水吃草料。 “嗯,好的。” 马车停靠的地方是两旁长满野草的小山丘,那片野蛮生长的野草参杂着好看的各色野花在风中摇戈着,远方的红日喷薄出绚烂的红色,将天空染成一片明艳又苍茫的红色。 夏思蝉静静地望着那落日,有些入迷,呢喃道,“真美啊。” 自从跟着魏子骞出行,见过沿途风光,心中几多感慨:许多妇人穷其一生被困在后宅四方天地,至多节日,祭拜可至街市,庙宇或郊外草野,便再无处可游。殊不知人间山河壮丽,美景繁复,城郡星海,民风各异。 抛开其它,能跟着魏子骞出行,是她此生的福运。 第49章 岁月静好 侍菊看小姐陶醉的模样,附和道:“是呀,小姐,等回到京城后去庄子里,那儿景致也不错呢。” 侍菊还是几年前随着主母丁氏去过一趟郊外的庄子,对那里的自然风光感触颇深。 “是吗?嗯,也是。大自然的景致更让人眼目一新,比府里面人工培育出来的花花草草要来得清新自然。”夏思蝉想想也是,点头赞同道。 魏子骞走过来便见小姑娘小嘴叭叭说着,再不见在府中的怯懦文静。 还有跟自己说要和离时那股子黯然。 此时那双形状好看的黑眸中汇聚着闪烁的光芒,仿若万千星辰散落其中,迷人璀璨。 魏子骞看了半晌,蓦得想起方才她撞到他怀中时,身上那淡淡的清甜的玫瑰花香。 像明月山林间的一缕风,美好,清透,难以抓住。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魏子骞眉头紧蹙,连忙收回目光。 稍缓心神,他低声道,“明日的路还是这般,你可以下来走走看看。” 夏思蝉眉开眼笑,“那太好了。” “在北戎时,我常常看到这样的落日。”他轻声道。 夏思蝉是知道这人曽待在那荒无人烟,条件艰苦的北戎两年。 魏子骞也是在那儿跟比他还要小上一岁的三皇子程潇一起军营历练,也是相知相惜。 二人经过真刀真枪的血雨浇袭,惺惺相惜。 他犹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一剑贯入那个蛮夷人的胸膛,温热的血喷了他一脸,可那人还没断气,张大嘴巴,露出雪亮的牙,扑过来咬他脖子,打算拖他一起下地狱。 是程潇惨白着一张脸,从背后补了一刀。 两个少年,像抱在一起取暖的幼崽,哆嗦着,煎熬着,互相打气,撑过了大大小小十余场战役。 那时的魏子骞刚满十七岁,年少气盛,经过北戎战场上的洗练。人不但沉稳,也冷厉起来。 两年后回到京城的魏子骞正好赶上科举年,状元及第时,他心中便有了考量。 原因当然是太子爷性子蛮横冷戾,二皇子则是阴沉可怕。 假使以后大梁交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国家的前景堪忧! 老百姓的日子不用说,更是苦不堪言。 是以心怀国家社稷,有鸿途要展的魏子骞,他要走一条披荆斩棘,于世人来说要艰辛许多的路,那便是护拥朝中没任何主力,睿明清正的三皇子程潇。 在他心里,家国天下永远比儿女情长要重要的多。 魏子骞随手薅起手边一根结实的野草,与她说起北戎的风土人情与自然风光。夏思蝉听入神,好似从他的描述里也看到了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千里冰封茫茫雪山。 说完,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夏思蝉侧过脸,看着男人被夕阳勾勒出的轮廓,心底不由赞叹他的完美骨相。 “爷,上车啦!” 难得岁月静好时,魏一探过头来,打破沉静说道。 魏子骞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嗯,上车。”说完,旋即便抬脚往马车那儿走去。 夏思蝉刚上马车,只听那人把手伸到她面前:“喏,送你。” 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夏思蝉心底霎时慌了一下,像是被烫着般仓皇地挪开了视线。 她愣了愣,定睛看去,只见那宽大肌理分明的掌心上,安安静静趴着只草编的蚂蚱,虽粗糙了点,却有模有样,怪可爱的。 夏思蝉记起这编蚱蜢的草是刚刚路边那些枯黄却又苍劲不知名的草,怔怔接过:“多谢魏大人。”声音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魏子骞平静地轻应一下,心中多少有点膈应她这个称呼。 夏思蝉转过脸,看了看面色沉冷的魏子骞,又看向自己掌心停着的那只枯黄的小蚂蚱,蓦得,她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温暖起来。 这人跟前世的他貌似有点不一样。 前世自己暖了他四年都没能暖得了他的一颗冷硬的心。 可偏偏他对自己丁点的好,让夏思蝉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 ······ 这么风尘朴朴地赶了两日路程,又是夕阳西下时,马车慢了下来。 盏茶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魏子骞朝外问道,“到城门了?” 坐在外头的魏一跳下马车掀起帘子,探出个机灵脑袋来:“爷,是要到城门了。” 夏思蝉稍顷也掀帘往前去看。 只见那书有“秦州”两个浓墨重彩大字的高耸城门上。 心中雀跃:秦州,我来了。 终于不用每日面对着想避都避不开的冰坨子脸了,面对这人太过强大的气场,小心脏承受不住呀! 其实,魏子骞在她面前早就收敛起那副生人忽近的摸样,自我感觉良好。 只是,夏思蝉雀跃的同时,心有余悸:但愿在秦州别再遇到蒋玉倩之流的花痴女! 城门守卫查过公验,很快就放了这一行车马进城。 在彻底天黑之前,一行人赶到达秦州寻了间上好的客栈入住。 赶这么久的路,夏思蝉实在累得不轻,用过丰盛的午饭,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魏子骞照例带着魏一跟王林外出办事,留下机灵且武功最好的康成守候在夏思蝉左右。 这次魏子骞到秦州是暗中调查秦州运河,朝廷每年都要拨款修理河道,奈何运河仍旧每到汛期便是决堤。 秦州河道总督蔡敏锐,自任职以来,政绩年年斐然。 可如此斐然的政绩下,去岁却因着一场连绵的暴雨,便让黄河决堤,淹死百姓数千! 河道总督联合地方官齐齐隐瞒此事,还是御史台大夫的一个亲眷住在当地,逃难到了京城投奔与他,这才将此事捅破,且传到了皇帝惠安帝的耳朵里。 皇帝震怒下赶紧派人前去赈灾,开仓放粮,安顿好灾民。 只是渎职的总督竟然逃过一劫,匪夷所思没被圣上降罪。依旧逍遥自在的做他的总督之职。 如今圣上说得好听些,是春秋鼎盛之年,可说的不好听,他已然是薄暮西山,皇子们却是各个都成年。 第50章 暗查大堤 当今圣上说得好听些,是春秋鼎盛之年,可说的不好听,他已然是薄暮西山,皇子们却是各个俱以成年。 一山不容二虎,那位置只有一个,纵然不敢打皇帝的主意,可下面的成年老虎们互相撕咬,各自站队,却是在暗处使手脚不断。 不管地方上的官员还是朝中重臣,已然在站队。 朝臣凭借敏锐的视觉攀附权贵,势力深厚,不容小觑。 惠安帝头痛不已······ 今年在黄河汛期前,惠安帝便让年轻果敢且能力超群的魏子骞去江南暗中查探。 别看皇帝已是花甲之年,身体每况日下。头脑还算清明。 他叫年轻的魏子骞去秦州路上,首先把川州私盐的事解决掉。 没想到,魏子骞还真不负他所望,没几日功夫便解决掉这么大一个难题,把川州官商勾结始作俑者蒋清源挖了出来,顺带着解决朝廷里几个正事不做还整日在他面前呱噪的老臣。 只是案子查到最后,蒋清源的后台竟然是太子爷陈瑞。 因而,偏心的皇帝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放下,这才拿那几位呱噪的老臣开刀。 你当皇帝是真信任魏子骞? 不是的,因为魏子骞年轻,根基不深。还没有那结党营私的道份。 信任他,把他官职提升上来一是为了多替朝廷办事而已,二来嘛也叫他感恩戴德,更加效忠帝王效忠朝廷。 自古帝王早就把那一套驾驭臣子的心弄得淋漓尽致! 还有个原因便是地方上官员认识魏子骞的凤毛麟角,这样子也便于他查案。 皇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魏子骞不是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有点子政绩便卖老资格,尾巴翘上天!恨不能要朕封他为亲王,不是,是要骑到朕得头上来! 至于魏子骞是琮王爷外孙的身份,皇帝倒没忌惮。 魏家一是没军权,二是魏家一门清贵,从不拉帮结派,更没有站队的嫌疑。 话说,魏子骞年纪轻轻便从一个翰林编修升到刑部侍郎,直到此时的正三品大员。同僚心中羡慕嫉妒,倒也是平静见之。 你到为何? 古代官员升降,就像你刚刚还是个七品芝麻官,转夕便升为朝中二三品大员。可以理解为皇恩浩荡啊! 再有,你昨儿还是一品首辅,丞相之职,转眼便被一虏到底,成了个没品级的官员。甚至于满门抄斩,灭九族! 世人便道声皇权威严! 因此,既想入仕途,便要做好坦然以对,荣辱不惊的思想准备。 此刻的魏子骞眉目微蹙,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眼前波涛滚滚的黄河沉思不语。 来之前就做好攻略,心中如明镜。 据历代防汛记载,防洪治水时大底所采取的措施“羊报”“马报”“狗报”“步报”等多种报警手段。出现汛情,除了立刻奏报上级和朝廷,还要及时告知灾区民众,做好引导和疏散工作。要想做到及时疏散也是难事一件,前人总结出一套方法:如出现险情,要立即悬旗、挂灯、敲锣,发出紧急抢救信号,提醒抢修,安排百姓转移。 除此之外,报汛官员为了充分、全面地掌握灾情,朝廷还设置有专门的“水官”、“司空”、“都水监”、“水部郎中”、“河道总督”等,这些都是专职防洪官员。朝廷在强调及时上报汛情的同时,还要求专职水官和地方官员及时奏报灾情,形成了一套完整有效的灾情奏报制度。 不用说,要不就是河运总督万易安失职,便是他中饱私囊,把抗汛物资私吞。不然,没其它可解释的呀? 因此,魏子骞到秦州第一天先是去了河道大堤上勘查。 这一看,他就看出来问题来了。 按理,河运蔡总督不应犯这么低级错误! 要说他不是个贪赃枉法之徒都说不过去。 魏子骞看着明显不合格的大堤,紧蹙眉头,沉声吩咐道:“王林,你留下来带人把其余几处大堤都查勘一番,计算好数据,画好图。” “是,属下遵命!”王林见主子一脸戻气的模样,哪还不知道事件的严重性? 魏子骞要赶紧的先把看到的写折子呈上去,不然,几个月后的汛期黄河肯定再次决堤,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 夏思蝉在客栈里休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懒洋洋的醒了过来。 吃饱睡足,养足了精神,便又无聊起来。 “少奶奶,爷临出门时关照过,说是您无聊便外去走走。有在下跟着,保管无妨。” 夏思蝉看了眼跟前面冷如铁的高大青年,身上的冷冰冰的气势亦是逼人。 之前说过不用他跟着她,怎么那人还是留下他来保护自己? 算了,话说多个人在身边,安全更有保障。 加之身边有卢桃跟侍菊,这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出事。便点首道:“行。” 眼见侍菊跟卢桃雀跃起来,忙不迭地准备出门要带的遮阳的幂篱跟红油纸伞。 也难怪,她们也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见到说去逛街,哪能不心动? 这一次康成没跟上次那样远远跟在后面,而是紧随其后。 客栈本来就在闹市处,跟秦州最繁华的主城东林街相隔不远。因此,临出门前,客栈老板娘热情的站到大门前,把东林街的位置指给她们:“客官,路程不远,盏茶功夫就能到,无须乘马车。” “谢谢老板娘。”侍菊一听,对着老板娘道声谢,转身小心搀扶夏思蝉跨过门槛往外走。 三十多岁的身材圆润的老板娘,开客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容貌出众的一对小夫妻。 相比这位温和的小娘子,她的那位相公冷冰冰的,就显得叫人不敢接近。 五月头的天气已经燥热,夏思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依旧是幂蓠罩面。 不曾想才踏上主城东林街,就赶上了一桩热闹。 记得小时候跟着家里的哥哥去茶馆听书,总有一出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俏书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说书人说得唾沫乱飞,惊堂木敲得啪啪响,却远不如亲眼瞧见来得生动形象,令人愤慨。 第51章 路见不平 眼见那姿色不错的小姑娘就要被两个恶奴架着走,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却无一人上前搭救,夏思蝉终是坐不住了。 没等侍菊她们反应过来,她们家小姐倒是抱打不平地走上前去,语气愤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几个恶奴的主子,是个穿着绫罗锦袍的三角眼公子哥,态度轻浮,也斜一眼夏思蝉:“哟,听声音倒像个美娇娘,不若你摘下面巾给爷瞧瞧?说不定爷便放下她,带你跟爷去过好日子!”嗓音尖锐刺耳的公鸭嗓,难听至极! 话音刚落,没等卢桃出手,紧随后面的康成上前直接一脚便往他胸口上踢去。 没成想,却被他身边一个武功不错的恶奴给挡住。 那位公鸭嗓的恶少却不死心,趁机又伸手去扯夏思蝉的幂蓠,嘴里不干不净:“本少爷倒要看看,美娇娘的小模样。” 康成刚把那个替主子挨揍的恶奴打翻在地,闻言,眸光一冷,转身将夏思蝉护住的同时,则是一个窝心脚,直接把那恶少踢翻在地:“你个狗东西,还敢动我家主子,看我不折了你的爪子!” 猝不及防下夏思蝉头上的幂蓠一歪,往后落了大半,在康成的遮掩下,她赶紧将帷帽戴好,然而那么一霎时的功夫,还是有不少人瞧见她的容貌。 就连被踹翻在地的恶少也看呆了,捂着胸口一时都忘记疼痛,怔怔地盯着幂蓠轻纱下那道朦胧身影,仿若方才那雪肤花颜的惊艳一面只是错觉。 卢桃反应过来忙伸臂把夏思蝉护到身后,对着那色眯眯的恶少心中窝火,又踢了一脚,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夏思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猥琐的赤裸裸的目光,感觉一阵恶寒,浑身起鸡皮疙瘩。 也难怪,从小在父兄羽翼下不经风浪长大的她,哪经历过人心险恶? 更遑论遭遇这等狂蜂浪蝶的纨胯子弟的胡言乱语? 不然,前世她怎么就轻易被人拿捏得不懂抗争? 没想到这恶少还真抗打,在家奴的搀扶下,随手扑弹下袍摆,态度依旧轻浮道:“哟,还真是一个少见的美娇娘!” 恶少说着上下打量了挡在前面康成一番“呵,小爷许久没见到爱逞英雄的愣头青了,没想到今日撞见一个。” 刺耳的公鸭嗓讥诮道:“看你倒是人模狗样的,听口音不是我们秦州人,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 惯常跟在威严冷厉的主子爷身后的康成,火气顿时就蹭地上来:“爷最烦爱装蒜的人!今儿个就算你不强抢民女,你爷爷我也得好好教训你这个没长眼的玩意,” 恶少脸色一变,真是反了天!在这秦州还从没有哪个有狗胆跟他用这语气说话! 更遑论个外乡人? 恼怒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何林,李晨还有你,先别管那小娘们,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揍一顿!” “是,少爷!”几个恶奴一口应下,松开那瘦弱清丽的小姑娘,摩拳擦掌地朝着康成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嘴里还不忘放狠话:“敢在秦州的地盘找我们少爷的不痛快,哥们送你去见阎王爷!”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站在围观人群里的夏思蝉扯了扯卢桃的袖子,紧张道:“你上去帮忙,要是打不过咱们赶紧溜。” “是,夫人。” 卢桃眼见康成是一人难敌四手,小身子一闪便加入打斗里去。 夏思蝉对看人打架也没兴趣,奈何卢桃跟康成都是自己的人,且是因为保护自己才跟人打斗。 侍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小脸煞白,紧张地拉着夏思蝉的衣袖,心中期待康成跟卢桃能打败那些恶奴。 夏思蝉安慰地拍拍她紧攒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不用担心,康成武功很好的。” 虽说心中对康成的武功是放心的,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内心里还是忐忑的。 夏思蝉自己没本事,不能上前去帮忙,又焦心他俩受伤。只能耐着性子在旁边观望着。 混乱中,侍菊眼尖地看到那个小姑娘悄悄地观望前面的打斗场面,慢慢地往后退,随后混入人群中,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姐,她……她跑了!”侍菊轻晃着夏思蝉袖摆惊呼道。 “嗯,知道了。”夏思蝉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打斗,哪分开心神注意她? 不过,她溜去也好过被那位恶霸抓了去。 “她怎么就这样跑了?”侍菊觉得不可思议,按照话本里的内容,她就算不做牛做马,以身相许,起码也得说声多谢? 夏思蝉瞥见小姑娘清澈单纯的目光,不由勾唇道:“方才那恶少当街拉扯她,那么些围观的人却没一个敢伸手,可见这恶少在当地是有势力的。不趁机会溜了,难道留下来被那恶少带走?咱们帮了她一时,也不能帮她一世!” 侍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夏思蝉再看向前头,见康成跟卢桃已经将那几个恶奴压在地上打得落花流水,那恶少却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根铁棍,恶狠狠地从康成身后往他头上敲去。 夏思蝉吓得小脸煞白,要是被铁棒给打着脑袋,康成哪还有命在?忙大声惊呼:“康大哥,小心!” “啊!” 几乎是同时,那恶少忽然手指抽筋一般,棍子直直掉落在地,他捂着手哀嚎大叫起来。 康成也回过神来,扭头看着那恶少,狠狠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好你个不要脸的,玩不起你啊,还背后搞偷袭!看小爷我不废了你!” 康成骂完,对着渐渐走近过来的神情冷厉,眼底戾气的魏子骞躬身自责道:“属下大意了,望爷责罚!” 他知道自己刚刚没把那恶少当回事,要不是爷来得及时,用暗器打落那恶霸的铁棍,自己被打伤事小,害少奶奶被登徒子轻薄事大! 想想,便冷汗直下······ 第52章 酒楼用膳 “哼!先记下!”魏子骞面露不虞之色。 康成知道,待回京后,自去刑房领罚。 卢桃气得用脚踢了那三角眼恶少的脸,冷声讥斥:“真是不要脸?” 三角眼恶少刚刚的嚣张全无,自是满口求饶:“好汉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真是没眼看! 魏子骞厌烦地呵斥:“滚。” 那三角眼恶少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那几个受伤的恶奴跌跌撞撞往外跑去,一边走一边怒斥:“你们几个废物,本少爷养你们何用?还不快点跟上!” 等跑去十几步远,那恶少忽然转过头来,公鸭嗓指着他们这骂骂咧咧:“你们等着!有种别跑!小爷一定会回来的!” 卢桃挥舞着手中剑道:“来啊,姑奶奶我怕了你不成?” 回过头来,卢桃不见那位被救的小姑娘,忙问侍菊道:“呃?那位小姑娘呢?” 侍菊一边掏出手帕子来给她,让她擦汗,一边帮她把身上的灰尘扑去:“那小姑娘早走了。” “什么?” 卢桃的表情跟之前侍菊见小姑娘不声不响离开时是一样的不可置信。 夏思蝉今儿又一次见证卢桃不错的武功,夸赞道:“卢桃,你好样的,没想到你武功还蛮不错的呢!” 虽没得到苦主的感谢,但得了小姐的夸奖,卢桃心里也跟吃了蜜糖般甜丝丝的。 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脏污,还不忘关心夏思蝉:“刚刚吓着夫人没有?” 夏思蝉隔着幂蓠,朝她露出个安慰的笑意:“没有!” 魏子骞也走到她身边来,温声问道:“你无碍。” 随着低醇的嗓音,一股好闻的带着清淡的沉香味的人站在她面前,低下头看向她。 “我无碍,谢谢你关心。”夏思蝉恍惚一下,柔声回答道。 心中暗自啐了自己一下:真是没记性,人家对你一丁点的关心,便忘记前世的苦······ 这时,路边的一位老丈叹息道:“诸位见义勇为,古道热肠。唉,只是那万家霸王却不是好惹的。你们不是本地人,还是尽快离开秦州,不然他事后找麻烦,你们怕是不好脱身。” 听到这个姓氏,魏子骞眉梢微挑,朝那老丈拱手:“请问老人家,那人是什么来头?竟敢当街抢人?” 老丈见这俊美公子彬彬有礼,贵气凛然,便与他好心地解释道:“那人是秦州总督幼子,是以这小霸王四处作恶,欺男霸女,也没人敢管,能躲就躲。” 秦州总督万易安? 呵,本官正要查他! 夏思蝉本来是兴致勃勃的出门逛街,被那恶少一打岔,心中便没了那逛街的兴趣。 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每次出个门都遇到这些不好的事? 也难怪她如此想,想她个官家小姐,自幼被顾家人娇养着,每次出门坐着马车不是娘亲陪着,便是几个丫头婆子跟着。所去的也是那些衣服首饰跟花粉铺子等繁华地段,后来嫁到魏府,府上规矩森严,她恪守本分,连出门都少了,又哪来过这等地方?也难得遇到这些场面。 “侍菊,咱们回。”夏思蝉说话的同时,随手把幂蓠取下递给侍菊手中。 今儿风大,幂蓠带在脑壳上固定不住,还要时时用手拉住,且离客栈也近。 魏子骞听到夏思蝉兴致缺缺的语调,没等侍菊回声,便说道:“你既然想逛街,有我陪着,不用担心,”随后又道:“这秦州城跟京城的繁华不相上下,且河道众多,每到夜晚,要是租一画舫在河道里航行,观两岸景致更是绝美。” 魏子骞也是第一次到秦州公办,只是他是个心细之人,从京城出发时,便叫手下暗卫提前去他办案是几处州城做好周密的部署跟调查。 其中也包括城里的风土人情······ 他声音温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夏思蝉暗暗地瞧着魏子骞,见他神情一如既往冷静沉肃,身影似山峰般坚韧,给人没由来的安全感。 叫夏思蝉再一次错愕?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魏子骞难不成是个假的不成?面前的魏子骞到像话本子里被人夺舍了。 他还有闲情逸致给她介绍起秦州风光来了。 “那个,相公,你不忙吗?”夏思蝉回过神来,声音喃喃地问道。 魏子骞闻言,心里的那根弦莫明一动,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心情愉悦:“无妨,不若我陪你去醉仙楼用膳?那醉仙楼的地理位置不错,坐到楼上靠窗的包间保管能俯瞰全城街景。” 魏子骞抬眸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临近午时,不如去他刚刚经过的全城最高且最奢华的酒楼,带她去用膳。 夏思蝉暗忖这人一大清早出去,怕是没顾得上用早膳,所以肚子饿了。 于是,顺着他话意道:“行啊,听相公的。” 闻言,魏子骞心情没来由的越加好了起来。 街上人声鼎沸,属于俗世的喧嚣将夏思蝉的给拉回了尘世间。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得一颗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魏子骞今儿穿着缁色的便服,身长玉立,长眉入鬓,黑发俊面眉目卓绝,举止从容步履优雅率先走在前面。 紧跟在他后面的夏思蝉则穿了一件鸭蛋青五瓣梅花褙子,并碧绿色襦裙。因着出门要带幂蓠所以脂粉未施,只在鬓间别了一溜拇指大小的梅花璎珞,肤色胜雪,清丽无双。 一路行来,引得众人频频驻足观望:呦,好一对俊美无双的小夫妻! 魏子骞习惯使然,迈着大步子往前走,刚走几步,便心有所感地步子慢了下来。 正两眼不闲地看着街道两旁卖着眼花缭乱货物的夏思蝉,哪知道前面的人猛然间脚步慢了下来,“砰”的一声,小脑袋撞到一个坚硬的身体。“诶呀!”轻声惊呼一声,小手揉着额头,小脸也蹭地红起来,声音带着股娇泣。 她还以为自己撞到木板之类的东西,哪成想竟是撞到魏子骞的后背! 无语了······ 第53章 四海酒楼 魏子骞还是第一回遇到走路这么不上心的,竟然还能撞到人。 这是撞在自己身上的,要是撞到别的男子身上…… 想到这,魏子骞的眼眸深了下去。 不过,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伸臂赶紧把人扶住,关心地问道:“撞那儿?疼不疼?”嗓音低醇,满怀紧张跟温沁。 夏思蝉本来以为他先是怪罪自己一番的,没想到等待的却是关心自己的话。 心中一酸,不知是为前世的自己委屈难受还是额头被撞得疼? 微顿,语气也多了许不经意的娇弱:“呜,没事。” 冷面侍卫康成跟同样冷面的魏一,看着面前的主子爷,简直要惊掉下巴:这还是自己不近人情,冷面阎王刑部尚书说话的语调? 侍菊见此,心里乐开花的同时,再一次感恩魏夫人的大恩大德啊! 魏子骞见小姑娘眼角的湿意,以及额头上一抹红痕。内疚的同时想着:到底是女孩子家,皮肤就是娇。 “等会儿回客栈,用玫瑰露擦一擦便会消肿。”语气又低沉几分,满满都是关心。 夏思蝉也回过神来,瞪大着一对水眸朝他看过去,这人今儿太反常了? 不仅今儿反常,貌似这些天都有些反常。 只是,在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自己矫情个啥? 赶紧收敛神色,轻轻地点下头道:“嗯,好的。” 魏子骞得到夏思蝉的回答,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好心情的魏子骞,连带着康成跟魏一也跟着神态一松。 他们多次跟着爷出门,第一次觉得爷没了从前的那股沉闷的压迫感,变得有了人情味。 一行人走了大约盏茶时间,便来到秦州城里最耀眼也是全城最大的酒楼——四海酒楼。 待得到了酒楼大门前,四个黄橙橙的金色大字四海酒楼高高挂在宽敞的门檐上。 酒楼有三层,青砖绿瓦,飞檐翘角。大理石贴的外墙,厚重的楠木为门,门檐俩边挂着海外来的两只高大的八角琉璃灯笼。 这两只目测有近两尺大小的琉璃灯笼,在京城都鲜少见到。 从外面打眼一瞧,甚是富丽堂皇。 待他们一行人进去,迎客的店伙计很快过来过来,点头哈腰问道:“客官几位?是在大堂用膳还是楼上包间?” “楼上找一件临街的包间,要清静。”魏子骞淡声吩咐道。 身着青衣短靠,年纪不是很大的伙计,毕竟跑堂几年,一瞧这位爷通身贵气,不是等闲之辈。听他话语,就是那种免打扰的客人。 闻声,咧嘴道:“好嘞,客官,楼上请!”说完,麻溜地前头带路,把他们领上楼去。 这也是他们来得早,要是正卡饭点,想要个位置合适的包厢也不是那么顺利的。 “客官,”店伙计边执起雕花楠木方桌上的精致汝瓷茶壶,给他俩倒茶,边介绍他们店里的拿手菜:“咱们店里有尖椒牛肉,这尖椒刚从外邦过来的客商那儿进购的,香辣土豆鸡块。客官,这土豆也是从远处刚运过来的。素炒鲜菇,这菌菇都是城外农人赶早送过来的,保管新鲜。别看是素炒,是用好鸡跟猪骨熬制好几日的高汤做佐料而成,还有蟹粉狮子头,豉汁蒸鲍鱼海参……” 夏思蝉被店伙计那老到诙谐,边介绍菜肴边说出菜品来处,且语气流畅给逗乐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没进酒楼几次,不过,像面前的店伙计熟能生巧,语气顺滑地介绍他们店里的菜谱,估计也是仅有这一家! 魏子骞本来是不耐烦店小二呱噪,正要呵斥时,抬眸见身边的小姑娘正好心情的睁着一对漂亮的水眸听得正入神。 于是,轻咳一声道:“就把你说的这几样各来一份送过来。” 店小二一听,咧嘴答应:“好嘞!客官您稍等。” 夏思蝉执起那青色蕉叶纹茶盏,另一只手掀开杯盖,清新茶香湿润扑鼻,她嗅着茶香便知道这茶叶乃是雨前龙井。 没想到一个酒楼,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叶竟然如此考究。可想而知,酒楼里的菜肴肯定也是不错的。 不但茶水如此,这包间里的桌椅乃至窗棂什么的都是楠木打造而成,且桌椅均雕花精美。 哪怕那端茶水的也是酸枝木雕花托盘。 俩位主子用膳都不喜下人在旁边伺候,因此,康成跟侍菊他们几个自从进门便自觉走到雕花镂空屏风后面,那儿摆置着一方四仙桌并几张宽椅。 正当夏思蝉手里盘着青色茶杯,打量着四周时,随着包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引人食欲的菜香味。 不知道是菜肴的香味引起夏思蝉的食欲,还是她本来就饿了。 眼见店小二端着精致的酸枝雕花托盘,把热气腾腾的菜肴端进来,她小肚子微不可听地“叽咕……”两声。 瞬间,小脸燥红,真是挺丢脸的。 魏子骞闻声愣了一下,唇边噙了点淡淡的笑:“肚子饿了,吃。” 她只顾低着小脑袋,看不见此时魏子骞的脸上少有的弥漫着笑意。 夏思蝉尴尬着恨不能专地洞,在他面前倒是显得自己有多嘴馋似的。 魏子骞心情愉悦地看着面前埋头用膳的小姑娘,生怕她噎着,还贴心地把汤碗往她面前推推:“慢点吃。”他声音少见的温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魏子骞发现,跟夏思蝉一起用膳,小姑娘很少会吃剩下饭菜。 他哪知道前世夏思蝉待在临山家庙的那一年里,用的膳食很差,特别是最后几个月几乎食不果腹。 死的时候更是瘦得只剩皮包骨。 所以,重活一世,夏思蝉从不浪费食物。她每日的膳食,秉持着品种不多,量也少,吃饱就行。 如仓鼠觅食的夏思蝉,有所感地,抬起小脑袋便跌入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面,就好像是布满了星辰一般,看着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夏思蝉快速收回花痴的眼神,唾弃自己是记吃不记打。 话说,面前之人不是她所能肖想的,是自己无福拥有的。 第54章 知府衙门 魏子骞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变化多端的表情,作为一个眼神犀利的刑部尚书,竟一时也搞不懂她小脸上几多感慨? 小小年纪到好像历经沧桑之感,有倾慕,惊叹,也有忧愁跟哀伤…… ······ 侍菊跟卢桃待在屏风那边喝着茶吃着点心,眼见小姐跟姑爷有说有笑的,感情融洽,侍菊咧着小嘴,跟着开心。 心中欣慰着等这趟回京,姑爷跟小姐圆房后,有了小少爷,小姐在魏府便算站住脚了。 待夏思蝉吃饱喝足跟随着魏子骞走出四海酒楼,立时便被几个差役给拦住去路。 当先一人便是跟在三角眼恶少身边叫何林的猴脸家奴,只见他很神气地用手指着魏子骞一行人,对着那几位衙役其中一位厚眼袋的矮胖中年差役道:“陈爷,快,快把他们给抓起来!就,就是他们把俺少爷打伤的!” 诶?倒是奇了怪了,当街强抢民女倒成了苦主。 被称之为陈爷的差役,一手把着腰间的腰刀,一手指着魏子骞沉着黑脸厉声喝问道:“刚刚何爷言之凿凿,尔等刁民随本爷去知府衙门走一遭!” 魏子骞一听,正合他意。 他本来想着一俩日后,先去会会知府罗济生。从他那儿探探口风,他在河堤上得到万总督多少好处?还是早就同流合污? 或是,罗知府不作为,睁着眼闭着眼。任随着朝廷拨了一次又一次的款落入万总督为首之流的腰包,置万民生死与不顾? 康成跟魏一见此,身子一闪便挡在魏子骞身前,冷声呵斥:“大胆!” 那位姓陈的差役听他二人的口气,冷声嗤笑:胆儿蛮大的喽! 惯常不管何人,哪怕是秦州首富,见到他们这些衙门的差役也是温着笑脸,打赏些银子给他们喝茶喝酒。 姓陈的差役这才睁大两眼仔细朝魏子骞一行看过去,哟!抬眸便见拦在前面的俩个仆从,生得高大威猛,像庙里的两尊守护神。 被他俩护在中间的那人,年纪虽轻,却是生得一表人才,更是有股子了不得的矜贵威严,不怒自威。 魏子骞伸手把别在腰间的青玉折扇唰地打开,表情冷静地轻摇着,对着康成跟魏一低声道:“退后。” 姓陈的差役仔细瞧魏子骞一眼,呀!倒吸口凉气,被魏子骞慑人的目光唬得腿脚一软,差点子就要跪下。 不过,此等人均眼生得很。 不是秦州本地人,定是途经此处的外来商客。 爷几个还怕了他外乡人不成? 姓陈的差役到底是经过事的,随即便反应过来。瞪大俩水泡眼珠子强压下那股子惧意:“几位,不管你们是谁?跟爷走一遭!”说完,转过身子,不再看魏子骞一行人,背对着魏子骞,对着手下摆手:“带走!”话音一落,气势十足地领先往前走去。 陈差役是不敢面对魏子骞,站在他面前,哪怕此刻正是午时灼灼的阳光照射下,他也感受到来自背后那位爷,散发出骇人的冰冷骇人的气息! 剩下的几位差爷,自动往两边一站,把魏子骞几个围在中间:“走。” 魏子骞回过头来,对着一脸担忧的夏思蝉抿唇一笑安慰道:“别怕,你先回客栈。”随后对着康成道:“保护少奶奶回去。” 康成一听,心中虽说不情愿,担心着主子的安全。不过,主子的话就是命令,怎能有违? 其实,康成也是知道,明面上是他们几个侍卫守在主子们身边,暗地里还有许多暗卫紧随,因此,稍微放下心中那股子担忧。 不然,魏子骞怎么可能孤身一人离京千里来查案?没有暗卫隐在暗处保护他,岂不分分钟钟被对家给悄悄除去? 想到这,康成立即抱拳答应:“是,属下遵命!” 夏思蝉心中是感慨万千! 没想到他在这关口还不忘安慰她,安排手下保护自己。 人心都是肉做的,姑且抛开上辈子的恩怨,眼见他就要被人带走,心里不替他担心是假的。眼眶微有湿意道:“相公,您也要小心才是。” 记得上辈子他办案回来,好像是手臂受伤。不知道是不是跟今儿一样,被带进知府衙门给用刑伤了手臂? 心中埋怨自己,要不是因为她多管闲事,他怎么可能惹了万总督的儿子? 不惹了万总督儿子,魏子骞就不会被衙役带去知府衙门,害他伤了手臂的无妄之灾来。 其实,要是再回到几个时辰前,遇见恶霸当街强抢女子,她还会站出来的…… 不过,夏思蝉此刻也是一时情急。 你想呀,上辈子你又没跟着他出门,他怎么遭遇今天这一遭? 所以说,倘使魏子骞手臂受伤,她大可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魏子骞见到夏思蝉真情流露,脑中的那根弦亦是为之一动,好似一道暖流淌进他胸间。 幸亏这趟出门有她跟随,幸亏被差役带回衙门。 不然,怎么知道小姑娘对自己的关心跟爱意? 开心啊! 冷硬的心柔软成一片。 哼!面前这几个对自己无礼的衙役,本官恕他们无罪便是。 魏子骞心念一转,这几位抓捕他的衙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经历过一回生死。 站在他身后,正在替他担忧,满脸愁肠的夏思蝉见他转过身来,抿起唇来,竟是对着她温柔一笑:“听话,回去,我会无碍的。” 夏思蝉心中亦是暖成一片,今世的魏子骞貌似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有了许人情味! 担忧他安危的同时还有许小雀跃,被人护着的感觉不要太好…… 夏思蝉回来后便心神不安,每隔半个时辰便把小脑袋伸出窗外朝楼下客栈门前的路望去。 康成见此,忙低声对着夏思蝉安慰道:“少奶奶您放心,爷会无碍的。” “嗯,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她怎能放下心? 侍菊去客栈里的厨房,给了厨娘银子,弄来一碗加了桂花蜜的冰镇牛乳。 推开门,见到夏思蝉神情不安地呆坐在窗前的黑藤圈椅上。 第55章 知府审案 侍菊见她家小姐少见的慌神,放下手中柳木托盘,把牛乳端出来,放到夏思蝉面前的宽案上,宽慰道:“小姐,姑爷吉人自有天相。您就放宽心,喝口牛乳,去软塌上睡会,说不准,您睡醒了姑爷就回来了。” 已经是夏季,正是一日中最热也是最易打瞌睡的时辰。 “不了,躺下我也是睡不着觉的。”夏思蝉无精打采地摆摆手道。 这人是因为她的缘故被衙门带走的,你叫她怎能安心睡午觉? 魏子骞在京城时再有权势,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谓是虎落平原被犬欺! 加之,这人又是个不圆滑的,这要是跟知府老爷钢,吃亏的还不是他吗? 夏思蝉越想越害怕,心中脑补着些有的没的。 ······ 相比夏思蝉待在客栈里的担忧,魏子骞在知府衙门的大堂上却神情自若。 恶奴何林对着高坐上首的官爷高举双手拱了拱道:“禀大人,此人就是伤了俺家少爷的罪魁祸首!望大人严惩不怠!” 堂上的官员随后便拍了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当街聚众斗殴,无视律法,伤害他人身体。本官问你,你可知罪?” 魏子骞抬眸瞅了眼堂上那个官员的时候,就先皱了眉。 高坐堂上的官员着四品云雁补子官袍,狭长的马脸上官位浓重。不用说,此人正是秦州知府罗济生,按理,这么个小案子哪用他堂堂一个知府老爷亲自坐堂审案? “大人,此言差矣。”堂下响起一道沉金冷玉般的男声,魏子骞啪的一声把青玉折扇合上,右手执起在左手心上轻敲着,蹙着眉头回答道:“明明是此恶奴的主子当街强抢民女,草民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视律法,伤害他人身体呢?大人红口白牙定罪,草民,不认!”魏子骞的声音冷如冰渣,根本无视大堂上知府老爷气得抖着胡须的黑脸。 罗知府没想到一介外来客商竟然胆儿肥跟他理论! 气急的罗知府把手中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案上,狭长的马脸上挤满冷意,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可由不得你不认。来人,拉下去打上三十大板!” 罗知府额头青筋曝起,一双眸子被气得赤红。 想他刚要午睡,便接到这等案子。 待要不理会,奈何报案之人乃万总督府里的下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理会不成啊! 因而,肚子里憋着股子牢骚。 魏子骞闻声,压低眉眼,语气也冷冽下来:“嗬!罗知府官威浓重呀!尔等寻常就是这么审案的?” 这话说的,想他罗济生为官十几载,还从未见过在大堂上用如此嚣张的语气跟他说话的人! 脑袋瓜活泛的罗知府深知一个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冷静下来的罗知府重新打眼朝魏子骞瞧去,这一瞧,诶吆哟! 只见堂下年轻公子生得是龙章凤姿,不怒自威的俊颜上看着他的眼神,满满都是嘲讽跟鄙夷。 再瞧他身边的仆从,气势冷厉,亦不是泛泛之辈。 罗知府心中咯噔一声,耳尖地听出,堂前的公子的口音是字正腔圆的京调! 心说;莫不是遇到来秦州游玩的京官子弟? 秦州风景独好,特别是秦州乃是羲皇故里,伏羲女娲均降生于此处。还有名扬天下的麦积山石窟和伏羲女娲庙,求签特别灵。慕名而来的外地人因此也特别多。 再说,京官官大三级啊! 天高皇帝远,自己虽说是一方父母官,遇到京官还是要低调做人的。 想到这,狭长的马脸堆满褶子,正要自顾打圆场时,那位报案的何林,狗仗人势插嘴道:“嗨!大胆!这里哪轮到你胡言乱语?”摇头晃脑,对着魏子骞呵斥完,还不忘对着两班手执水火棍的衙役指手画脚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的动刑!” 还未等魏子骞出声,从上首传来一声怒斥。 “呸!胆大妄为的狗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滚出去!” 罗济生一声厉斥,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一方大员。只是看在你主子面上罢了,怎么你个狗奴才竟然蹬鼻子上脸,在本官的大堂上指手画脚? 何林刚开始以为知府大人骂的是魏子骞,摇晃着脑袋,正得意时,反应过来这是骂的他,叫他滚呢! 立时,洋洋自得的猴脸立马变成猪肝色,立马躬着身子,陪着小心道:“小的,小的这就走,走……” 何林虽说没等到知府老爷给姓魏的用刑,不过,该看的他已经看到,回去禀告给少爷,也算交差。 罗知府头疼地对着两班衙役挥挥手,待他们离去,便整整衣袍,面带笑容走下堂来,对着魏子骞一抱拳,客气道:“请问客官贵姓?从何而来呀?” 魏子骞暗自鄙夷,不过,还算他识相。因此,语气清冷道:“鄙姓魏,乃京城之人。” 果不然,京城人啊! 姓魏? 罗知府脑筋急转,京城里有哪些世家贵族是魏姓? 或是有几位姓魏的官员? 诶? 须夷间还真被他给提拉出来:吏部尚书魏大勋呀! 想当初他跟魏大勋乃是同科进士,只是魏大勋中的是探花郎啊! 自己只勉强够得上殿试的资格而已。 不过,他也是跟魏大勋同在翰林院共事半年有余。 只是人家命好,被琮王府的郡主给看上,从此,官员亨通。 想他罗济生,若不是兵部尚书纪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自己再努力也不能外放,说不定,如今仍旧默默无闻待在翰林院里做个编修不得翻身! 从一介七品小县令成为如今的一州之长。 但凡地方官有谁不想升官成为京官? 罗济生也有此等打算。 京中的纪大人曾暗示他抓住万易安的把柄,日后升迁有望。 罗知府很快便回过神来,对着魏子骞语气温和道:“哦,是魏公子呀!你认得魏大勋魏尚书吗?” 是魏大勋的公子呢?还是同宗的族人? 第56章 罗知府 罗济深心中暗自祷告,千万别是魏公子,想那魏大勋之子刑部尚书魏子骞乃是一介铁面冷血的冷面阎王,但凡他到哪处办案,哪里的官员便要遭殃。 好点的下场便是家产充公,流放千里。 不然,就是老命不保已! 想想就是叫人胆颤不已…… 他可不想面前之人乃是那惹人惧怕的魏子骞! 只是,实际情况却不由他所愿。 只见面前五官深邃俊逸的年轻公子,一双鹰隼般的黑眸沉沉看着他,声音凉凉道:“正是本官的家父。” “哼!”魏一在一旁轻声冷哼一声。 这话问得,魏尚书?咱爷不是尚书? 罗济生猛然惊住: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像有把刀戳进肺管子里了! 魏一见罗知府听到主子爷的名头所表现出来复杂,惊恐的表情,那是一个一言难尽啊! 瞬间回过神来的罗济生,强忍住心头的惧意,狭长的马脸挤满敬畏的笑,声音也没了刚刚的气势:“呀!还真是魏尚书家的公子,咳,瞧下官这说的什么话?是魏大人驾到!不知尚书大人造访秦州,有失远迎,下官这就叫人准备酒菜,安排客房,替您接风洗尘。大人先进内堂歇息,请,请!” 罗济生还好脑筋转得快,人家也是尚书大人好不好? 一门俩尚书,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魏子骞面无表情地乜了那罗知府一眼,点颌,默不作声走进内堂。 魏一不用说,抱剑挺直身子站在内室门外。 魏子骞进门后,待入了座,立刻有丫鬟端上热水巾帕。 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又拿巾帕擦去手上的水渍。 他动作不紧不慢,看得一旁的罗知府如坐针毡,几次想开口询问,却又不敢贸然。直到丫鬟奉上茶水糕点,他才寻到开口的契机:“魏大人一路奔波,肯定渴了饿了,不若先喝杯茶水,容下官准备膳食为您接风洗尘!” 罗知府说完,便准备出声唤人。 “罗大人,无需客气。”魏子骞抬眸瞥了眼罗济生,话说本官便是从酒楼门前被带过来的…… 不过,这会儿嘴还真渴了,他平常饮食大都很清淡。奈何,小姑娘喜食浓油赤酱,今儿的菜几乎都是口味重的。 魏子骞想起夏思蝉那担忧的小眼神,心情好了很多。 伸手端起丫鬟放置在他面前黄梨木案桌上的青瓷茶盏,缓缓地把一盏茶喝干净。 待喝完茶,魏子骞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本官就不跟你绕弯子,跟我说说大堤的事!” 来秦州之前,他早就探听清楚罗知府是太子陈瑞的人。 而总督万易安依附的是严丞相,也就是二皇子陈安的人。 因此他才这么直白地在罗济深面前说出他来秦州的目的,所以也不怕罗济生会犯傻去给万易安通风报信。 当罗济生知晓魏子骞来秦州的目的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菩萨保佑,只要不是来找他的茬,叫他做什么都行。 再说,罗济生跟万易安本就不再同意阵营里。知道他贪墨且暗地里派人收罗许多证据,也是为了以后呈现给纪尚书,作为拉下二皇子添砖加瓦的把柄。私心里,望能顺利调往京城为官。 在他的心目中,太子才是正统,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如今,面对眼前森严冷戾,惩治贪官毫不手软的俊面阎王魏尚书,还是保命要紧。 那些自己费尽心思收罗来的关于万易安贪墨的证据,只能先交给他。 话说,十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 自己双手怎会干净? 只能寄希望面前的冷面阎王拿到证据,赶紧离开。 识相的罗济生,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亲自去书房密室里把这几年他收集的万易安贪赃枉法的证据取出来,呈放在魏子骞面前的案桌上。 魏子骞拿到手里,略微掀开看了几眼,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罗济生两眼,点点颌:“嗯,那本官就先谢过罗大人了。” 罗济生听得此话,心中一块大石方才落地。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忙不迭地陪着小脸,躬身言道:“魏大人言重了,这是下官应该的。” 罗济生见魏子骞起身,忙留客道:“魏大人先去客房洗漱,休息片刻,下官着人安排晚膳,给您接风可好?” 魏子骞收起一叠子纸张,放到袖袋里。炯炯黑瞳觑了眼热忱留客的罗知府一眼,摆摆手道:“罗大人无须客气,本官还有事,就不耽搁你公务了。” “这?”罗济生一愣,他以为面前的人会留下来住宿一晚,明日再离开回京的。 魏子骞迈步出门,见罗知府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忙摆手道:“罗大人留步。”说完,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意思很明显,他乃是微服私访,不想被外人所知。 罗济生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不妥,只得站在廊庭过道那儿,轻舒一口气,拱手,目送魏子骞快步离去。 魏子骞前脚刚离开知府衙门,隐在衙门外暗处的人,待他们离开有一箭路时,悄摸摸跟了上去。 ······ 黄昏时分,夏思蝉从窗外望去,便见由远而近一个熟悉的身影迎着泼天晚霞走了过来,隽永美好得像是步入尘间的仙君。 夏思蝉微微一怔,立马放下半日未成看进去一章的书籍,推开房门,噔噔地跑下楼梯,不及说话,就见刚跨进客栈大门门槛的魏子骞询声看过来。 四目相对之时,他眉眼中瞬间冰消雪融,那一瞬间,便自无间地狱,跳脱到了鲜活的俗尘凡世之中。 “宝儿。” 魏子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亲近的喊她的小名。 听得他唤自己的小名,夏思蝉心颤一息,一时有些惊诧,因他声音里的熟稔,更因那一抹为自己而绽开的唇边浅笑。 “相公。” 这一声“相公”跟之前在人前做戏的声调不同,听得出来是小妻子发自内心,是满含真实情意的一声称呼。 听在魏子骞耳中,犹如仙乐。 第57章 游湖 夏思蝉一句满含情意的“相公”喊出口,立马懊恼起来。 她看着面前完好无缺的人回来,放下心的同时,暗自责怪自己情绪太过外露。 生怕引起魏子骞的反感,责疑她以退为进假装要和离。你看,刚刚自己见到他时那迫不及待的动作,不是很说明问题? “对不起,我”夏思蝉喃喃的刚要解释,魏子骞竟是温柔一笑道:“为夫没事,你不用担心。” 夏思蝉张了张嘴,心说,我是想解释刚刚的下意识的举动。 “走,上楼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游湖去。”魏子骞边细致颇高的说着,边侧身叫夏思蝉上楼。 魏子骞从知府衙门出来时,刚好路过秦林河畔。 望着那铺满天际的橘红彩霞映照下的湖畔里,倒有不少游客在湖里泛舟看风景。 因而,心念一动,便打发魏一去安排画舫去了。 “嗯,好呀!”夏思蝉一听,便把刚刚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像个小姑娘似的咧唇欢呼道。 她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见到有好玩的当然心动雀跃啊! 魏子骞看着面前鲜活的夏思蝉,心情没来由的舒爽。 眼神更是温柔地看着她。 夏思蝉抬眸,猝不防及跌入一双深不可测,带着宠溺的黑瞳中去…… 小脸蹭地酡红,匆忙垂下眼帘,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上去梳洗去!”说完,慌不迭地提起裙摆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往楼梯上跑去。 真叫那一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魏子骞抿唇,摇了摇头,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蹦跳着离去,双眸里面像是蕴含着什么不一样情绪在里面。 ······ 夏思蝉很快的梳妆完成,她叫侍菊帮她简单的挽了双髻,簪了一朵不显眼的珠花,淡淡扫过蛾眉,穿了一身典雅的月牙色对领衫,那盘扣扣到脖子边上了,一点都看不露,下头选了一件湖水蓝绣菡萏的马面裙,外罩了一件嫩芽色的褙子,看起来活泼俏丽,小姑娘似的。 待他们出门时,天刚暗了下来。 魏子骞穿一件秋香色茧绸直裰,昏黄的灯火映得他眉眼十分柔和。 这样子的表情是她上辈子从未见过的。 今世貌似跟上辈子真的有所不同了…… 夏思蝉感慨着,随后像个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微风吹过来身前人身上好闻的清爽气息,莫明的叫她心情愉悦。 客栈本来就在闹市处,离秦林河畔不远,因而不需乘马车。 走了大约半注香时间,打眼瞧去眼前星星点点的灯光处,已经到了秦林河畔。没想到今夜的秦林湖确实是异常的热闹。 夏思蝉停下脚步,都被这边的景象给惊讶到了。 只见不远处,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有的人手里拿着精致的花灯,有的人则是让小厮或者是丫鬟之类的,给自己拿着花灯,远远地看去,极为热闹。 夏思蝉不由好奇地轻声问道:“呃?今儿是什么节日?” 她还是第一次能晚上坐画舫游湖呢!之前从来都没有这机会。 魏子骞垂眼看着她说道:“这是秦州风俗,据说,每月的十五晚上未婚男女都要来这儿放花灯,许愿能找一个如意媳妇(相公),慢慢的,外地来的游客晚间来游湖时,不拘时日,便买来花灯到湖里放,也算是许个愿而已。”男人的声音如山泉潺潺,听得人心都跟着润了下去。 夏思蝉一听,呃吆唷!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还真的是万事通呢! 所有这些,都是魏子骞的一个好的习惯,那就是他大凡要去一个地方办案时,会全方位做好攻略的结果。 “爷,画舫已经准备好了。”夏思蝉还在看周围景致的时候,便见魏一几步走到了魏子骞身边,轻声说道。 “蝉儿,走。”魏子骞微微颔首,转过头看了夏思蝉一眼,夏思蝉听见他亲昵地称呼自己,心如小鹿般乱撞。 话说,这一个时辰里,他已经用了两次亲昵的称呼跟自己说话。 一次还当是他不经意,这一而再……夏思蝉有点想不下去了。 心中没点子悸动是不可能的。 只觉耳根烘烘的,忍住那份悸动,对着他点点脑袋,脸上有些兴奋。 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有点甜,似乎有点悸动,一颗心又有点发酸。 一开始夏思婵有些抵触被他这么呼唤,可是听他这么叫自己,还蛮舒服的,她便也习惯了。 因着魏子骞是临时起意,叫魏一先行来租下画舫,所以他们到这边之后,租下来的画舫虽小,倒也精致。 精致却也是极为精致的,只是没远处的画舫大。 这个画舫是用红木所造,上面还挂着红纱灯笼,月色之下,很是漂亮。 “没有更大一点的了吗?”魏子骞皱眉,他没想到找来的画舫这么小。 “今日来游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属下来晚了,这大的画舫都已经租了出去……”魏一闻言,挠了挠头,面上有些为难。 今儿刚巧是十五,不但本地的客人多,慕名而来的外地客人也不少。 他们早在前两日就定下今儿游湖的日子,魏一来的时候,湖畔的画舫都剩下普通的栓在那儿。 还是出了双倍的银子,魏一才从一对小情侣手中把画舫给转租过来的。 魏一租的画舫虽然没有不远处的那些个那么大,却也很是华美,而且里面正好有一间屋子,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刚好合适。 若是租一条大的,反而显得有些个不伦不类的了。 魏子骞抬眸瞧见夏思蝉满脸的兴奋之色,显然是第一次出来游湖,也不愿意扫了她的兴致,只是他潜意识里面就想要给她最好的,所以才会那么问了一句。 小妻子既然不在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免得扫了她游湖的兴致。 经验丰富的船家,将这个画舫靠在了边上,夏思蝉看着就有些个跃跃欲试。 她前世别说是游湖了,出门都是少有的,整日困在魏府后院方寸之地。 此番有这样的机会,她还是挺期待的。 第58章 气氛美好 “小心!” 夏思蝉不管不顾地就往那船上面走,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了去,卢桃忙不迭上前,却被魏子骞提醒的同时,给抢先一步扶住了她。 这一扶,触到了她那冰凉滑腻的小手,魏子骞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感觉到了手心里这一只小手,柔软非常,这种柔软,甚至深入到了他的心底,撩动起了他心中一阵颤栗。 “谢谢啊!”夏思蝉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慌不迭地想抽回自己的小手。 倒是没想到,这人紧握着她的手,面色平静,把她搀扶上船,上了船之后夏思蝉这才抽回了自己的手,红着小脸又冲着魏子骞道了一声谢:“谢谢你。” 魏子骞心头涌起有一刹那的失望,小妻子变脸堪比翻书还快。 一会儿情深意切唤“相公”,一会儿态度疏离说声“谢谢”。 “不用谢。”魏子骞收敛情绪,抬眸,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站在了那画舫之上,灯光洒在了她的身上,就好像是一个降临人世的小仙女,心头便忍不住悸动。 已然是初夏,有蝉声稀稀疏疏的传来,并不吵闹,反而显出些许的生机。 “真美呀!”夏思婵感受到面前人灼热的眼神,赶紧的转移注意力。看着湖畔的美景,便忍不住惊叹一声。 不过,在这船上这么站着,一点都不刺激,她想要船划行动起来。 魏子骞声音温和道:“走,进去,外面的蚊虫多。”说完伸臂把门帘子掀开,示意夏思蝉进去。 本来也想跟着进去的卢桃,被魏一拿眼一瞪,心中了然,知道姑爷不喜人烦,便也挑起杏眸回瞪他一眼:“哼!”杵在门外静候小姐招呼。 这画舫的小房间内,装修得也很是精致,临窗的边上放了一张楠木小桌,鎏金鸭形香炉里燃着气味清新的香丸,闻之使人心情舒爽。 夏思婵进去之后,便在那窗户边上坐了下来,魏子骞将那窗户退开,偏于二人坐着能眺望外面的景色。 “出发嘞!”划船的船家高喝了一声,夏思蝉便感觉脚底一动,再看时,这小画舫已经从岸边出发,往那湖中央去了。 “哇!”夏思婵忍不住惊叹了一句,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坐画舫,有所感慨也是正常的。 微风拂来,吹起了窗户边上悬挂的轻纱,凉风习习,夏思婵很是高兴。 她高兴了半天,却不见身边的人说话,愣了一瞬,回头去看,这一看,却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当中。 魏子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着,眼眸里好像倒映着星河一般,夏思婵看着,便感觉自己的心头一跳。 这灼热的目光,看得夏思婵本以尘锁的心瞬间跃动。 美色在前,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再说,这人对待她跟上辈子是南辕北辙…… 想着跟他定下一年期限的时间,给自己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夏思婵心思微转时,魏子骞亦是作此打算:小姑娘温柔可爱,定是老天爷赏赐与他的礼物,叫他在面对阴暗的形形色色罪犯前,有了一束美好的曙光。 魏子骞眼中划过了一抹幽沉:夏思婵,爷认定你就是我娘子了! 四目相对了半晌,似乎有甚麽情绪在慢慢酝酿着。 天完全的暗了下来,天边一弯明月如勾,繁星点点坠在天幕之下,那泼墨似的夜色,便多了几分明亮和生动来。 许是二人面对如此美景,气氛太过美好,到教二人相对无言,感受气这难得的静谧。 耳听着湖上潺潺的水声,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静谧无声时,一艘小船晃悠悠的靠近过来,小船上的人卖力的吆喝:“烫面饺儿、甜酸豆汁儿、满糖的豆面驴打滚,还有素包子、热粘糕、稠米粥……” 魏子骞率先回过神来,起身走到门帘子那儿,掀开门帘对着魏一吩咐道:“去,挑几样买回来。” 出门前二人并未用膳,想起午时小姑娘忍不了肚子饿时那叽咕的声音,嘴角掀起一抹轻轻的弧度。 如今还算得上是夏日,并不冷,只是在这船上,水凉风冷的,夏思蝉便觉得身子有点冷,耳听得叫卖食物是声音,肚子不用说也饿了。 夏思蝉想起刚刚的心动,掩耳盗铃把头转向窗外,见一艘豪华的画舫离他们乘坐的船很近,见那艘奢华的画舫雕梁画栋,流光溢彩,到处悬挂的都是价值千金的琉璃灯,照得整个画舫上,如同白日一般。 这样巨大而又奢华的画舫,一般是很难见到的。 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只是一个寻常的月半而已,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往来的画舫都忍不住停留了一下,看了这一艘巨大的画舫一眼。 然而这画舫之中,却极为安静。 往常要是有此等豪华画舫出现在秦林河畔时,里面都是欢声笑语,丝竹声声…… 此时一点寻欢作乐的声音都没有,到处都亮着灯,里面也不像是歌舞升平的模样,若不是这画舫在行驶着,经过的人都要以为,这画舫当中并没有人呢! “公子,什么时候行动?”豪华画舫之上,露天台子上悬挂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灯,灯光之下,放了一张黑色檀木嵌金的大桌。那边,赫然坐着的便是夏思蝉白日遭遇的恶少,万总督嫡子万元奎。 他身上着一件紫色绸缎,雷公嘴的脸被那披风一衬,显得那一双三角眼更阴沉:“看清楚是左边那只小画舫?”公鸭嗓森森地问着刚刚出声的奴才何林。 “爷,奴才一步不离的盯在那个姓魏的随从后面,眼见他定下画舫付了银子,这才回去禀报您的。” 恶奴何林被罗知府呵斥出衙门,聪明的他倒是没离去,躲在知府衙门外暗处眼睁睁看着本应屁股开花的外地客商,主仆二人均完好无缺地离开。 这才回去回禀给他的主子万元奎,万元奎听到他这么一说,那还得了? 何林说话的时候,端着小心,也拿捏着分寸,恰到好处的表现了:奴才做事,主子放心。 第59章 画舫遭撞 “嗯,待我摔杯就行动!”万元奎脸色阴戾,恶狠狠的口吻说道。 话说,在这秦州城里,从未有谁敢违逆自己! 更遑论是一介外乡人? 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会心甘? 因而,便有了眼前这一出,想要给魏子骞一行教训。叫他们知晓本公子的厉害,得罪他万公子的下场! 最叫他不能容忍的便是那臭知府竟然当面敷衍,背后竟是对那外地客商网开一面,丝毫未动刑罚! 估计是狗官暗暗受了外地客商的银子,哼!等处理完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夺回美娇娘。看本少爷不收拾他,叫爹爹上折子禀奏他为官不仁,收受贿赂! 哼哼!罗济生,你就等着被皇上降罪,贬官回老家去! 这边,魏子骞起身,伸臂拿起放在一旁的玄色绸缎披风,走到夏思蝉这边来,把披风替她披上的同时,还心细地替她在颈间打了个结。 “不用,我不冷。”夏思蝉拼住呼吸,喃喃道。 “听话,夜风凉。”魏子骞低醇暗哑的声音就在她耳廓响起,叫她心颤动。 紧挨的二人呼吸可闻,这还是两辈子以来两人第一次凑得这么近,他睫毛其实比寻常女子都要修长,如今垂下,竟有飞蝶敛羽之美。 窗外的灯光轻覆着小姑娘,半边脸颊似扑染了揉碎的金粉,衬得她两瓣嘴唇格外红润。身上呼吸可闻的女儿香更是叫他心动不已。 夏思蝉被满满都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清爽气息所包围,刚刚的凉意不知是被披风所暖还是被他关怀驱走呢? 魏子骞的系带子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夏思蝉滑嫩下巴,心瞬间悸动。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砰地断了…… 他忽地就不想要掩饰了,他要把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出口:我心悦你,不想和离的话来。 将这一切都告诉她,不愿看她用疏离的表情对待他! 魏子骞是那种心意已定,决不动摇的性格。 然而,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个时候…… “轰隆!!!” 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艘小小的画舫,一下子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这种晃动的弧度,就好像是整条画舫都要翻转过来了一般。 这猛地来了这么一下,魏子骞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眼见夏思蝉控制不住的身体,整个人往前飞扑了过去! “小心!”这忽然一下子出现的意外,让魏子骞整个人愣住一瞬,当看到了夏思蝉整个人往前砸去的时候,是以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 一把搂住了夏思蝉的腰! “咚!”顺带着船被撞击的这一股劲儿,两个人滚做了一团!就是在这个时候,魏子骞依旧死死地护住夏思蝉,让自己垫在了她的身下,不让这周围的东西碰到她。 “唔!”夏思蝉倒在了他的身上,听到他闷哼了一声。 “你没事?”她摔下来的时候,似乎看见旁边的一个椅子往她这边砸了过来,可她身上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夏思蝉的脸有些发白。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为魏子骞。 “我……无碍。” “诶诶诶!你是什么人,这是有客的画舫,怎么能胡乱闯进来!?”然而,本以为只是别的船不小心撞到他们船时,就率先听到了外面撑船的船家,那慌乱的声音。 随后,便是打斗的刀剑跟呵斥声。 出什么事情了? 夏思蝉有些个不安,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头来,往身后看去。 这一看,她顿时傻眼了! 只见画舫的木门,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拽了开来,而那站在了船头,还在拼命阻挠对方进来的船家,则是被人一把提溜住了后领,扔到了深深的湖水当中。 船舱外面的魏一跟卢桃早就抽剑跟跳到船上来的歹徒缠斗起来。 这闯进来的几个人,都是夏思桐跟魏子骞熟悉的人。 为首的一人三角眼雷公嘴,身穿紫色绣金线绸缎外衫,手里还摇着一把骚包的金柄折扇,摇晃着脑袋,公鸭嗓阴恻恻道:“哼哼!本公子当你等是哪方来的财神?却原来也是个没银子的主。嗤!包了这么个小画舫竟也在本少爷跟前拿大!” 跟在他后面的当然也是白日见到的那俩个奴才,其中一个就是带衙役抓魏子骞去知府衙门的何林。 等他俩的主子说完,二人均咧着满口黄牙附和,讥笑道:“正是,没眼色的东西,也不问问这秦州姓啥?竟敢老虎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 “哈哈……” “识相的赶紧跳河离开,本公子饶你一命,不过,得把美娇娘留下!”万元奎色眯眯的,口气嚣张无比。 他这会儿终于看清面前花容月貌的夏思蝉,真是他十几年来见过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 更不用说花楼里的花魁,还有身边的莺莺燕燕,简直没可比性。 魏子骞把夏思蝉带起身,紧搂怀里。站直身子,满脸的煞气,一双星眸冰冷得好像是刀子一般的目光,狠狠地射向色眯眯的万元奎。 要不是怀里搂着夏思蝉,怕她害怕。他肯定会上前用刀子把万元奎那双色眯眯的狗眼给刮了下来。 倘若目光能杀人,万元奎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此时的魏子骞,若不是他面冠如玉,头上还带着一顶玉冠的话,还真是叫人害怕以为哪里来的索命阎王。 这眼神,这气势竟是叫嚣张的万元奎瘦弱的小身板瑟缩一下。 然而,不等颐指气使的万元奎反应过来,就瞧见他身后跟出现俩个身着黑衣蒙着黑巾的人,手起刀落,没等那俩个奴才一声惊呼,耳听扑通两声,身首异处的恶奴便被这几个黑衣人抬脚扔到河里去了。 “呀!” 刚刚还洋洋得意的万元奎,此刻雷公脸上血色全无,小身板颤抖如筛糠:“大,大胆!尔等知道本,本公子何人?”语无伦次,强作镇静地呵斥道。 “嗬!”魏子骞鄙夷地撇撇嘴,冷笑一声。 早在身着黑衣的暗卫进来时,便把夏思蝉的小脸埋进他的怀里,好像担心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 第60章 手臂受伤 夏思蝉被她这么捂住小脸,紧搂在怀里,随着他说话声,呼吸可闻。 他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了她小巧的耳垂上面,将她的耳朵连带着脖子那一片,都给烫红了去。 等夏思蝉猛地回过神来了之后,才发现此时她和魏子骞的姿势,极为暧昧,她整个人就这么趴在了那魏子骞的怀里。 魏子骞的右手,还死死地搂住了她的腰。 夏思蝉…… “跳下去!”一声冷喝,吓得万元奎抬眼,就对上了魏子骞那冰冷得好像是刀子一般的目光。 魏子骞朝湖水瞥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万元奎,便被结束船头打斗的魏一走上前来,抡起双臂,又是扑通一声,把万元奎给扔进深深的湖水里。 只余杀猪般的嚎叫声:“救命喃……” 站在船舱前的黑衣人齐刷刷地跪在魏子骞跟前:“属下来迟,请爷赐罪!” “嗯,等回京自去刑堂领罚!”魏子骞蹙眉,挥臂叫他们离开。 黑衣人对着魏子骞拱手离去,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真是来去无声无息。 魏一眼尖的发现魏子骞衣袖上面的血迹,脸色一变,惊呼道:“爷,您受伤了?” 夏思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被魏一这么一说,心中便是一抖,原本那一点点的不安,逐渐扩大,蔓延了整个心房。 这才想起来,魏子骞似乎为了保护她,还受了伤! 她是亲眼见到那厚实的椅子砸下,耳听骨头碎裂的声音,跟魏子骞的闷哼。 莫不是他手臂的骨头断了? 夏思蝉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想要从他的怀里挣扎离开,然而她越是挣扎,魏子骞搂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是箍得紧,一连试了好几次,竟然都没有能够挣脱开。 魏子骞私心里想把小姑娘一生一世搂在怀里不松手。 “唔!”她这么一番动作之下,魏子骞忍不住低吟出声,刚才那张椅子是扎扎实实砸在了他的左手臂上,如今她一挣扎牵动了他的伤势,让他难受非常。 “你没事?”夏思蝉慌忙抽出手臂来,便去扒拉他的衣袖。! 她扭过头,一时又想着去查看魏子骞的伤势,没想到…… “啊!”还未等她去查看那魏子骞手臂上的伤势,她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整个人竟然都被魏子骞打横抱了起来。 “乖,我无碍。”她一抬眼,对上的,就是魏子骞那一双似乎蕴含着宠溺一般的黑眸里。 夏思蝉听在耳中,忍不住小心脏一抖!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当中,她下意识地搂住了魏子骞的脖子,对上了他深邃的眸光里。 夏思蝉那一双潋滟的水眸当中,此时更是像融入了一片水雾一般,看得魏子骞心头一动。 而她在怔愣了许久之后,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来了。 可别说,被他这样固执又有着严重洁癖的人,全然不计较的搂在了怀里,这心里,还真的是甜丝丝的。 “那个,您手臂有伤,放我下来!”她心如鹿撞,面上却扯出了一抹极为傻气的笑容来。 谁能够告诉她,这是个什么状况? 冷情冷肺的魏尚书难不成被人给夺舍了? 今儿哪儿哪儿都太过反常…… 魏子骞将她从画舫里面抱了出来,当看到了外面的情形的时候,夏思蝉整个人都傻眼了。 只见他们这一个小小的画舫,被一艘巨大的,无比豪华的画舫撞得整个打偏了去,那撞上他们的巨大画舫,在夏思蝉的面前,就跟一个庞然大物似的,看得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感情这画舫是万恶少的啊,难怪她说这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万元奎还真是想赶尽杀绝呢! 先用大船来撞,随后再派人上船刺杀。 幸亏魏子骞不是真的手无寸铁的一般客商,不然,死了都无处伸冤。 然而,不等她多看上几眼,便看到魏子骞面无表情的,抱着她上了另一艘小船。 不过夏思蝉这一刻,是切身感觉到了魏子骞的愤怒。 能不愤怒吗? 堂堂尚书大人,好不容易放下成见,跟心爱的小妻子浪漫一次,同游秦林湖。 正当情意绵绵,气氛美好时,竟叫万元奎给扫兴,意兴阑珊,让大船来撞上他们的小船了! 这还了得! 魏一见爷震怒,看着他怀里的夏思蝉,想明白之后,心头便是一阵发抖:咱主子爷容易吗?这么好的机会跟少奶奶约会,竟被不长眼的东西给破坏掉,能不气人吗? 魏子骞把夏思蝉抱到一艘小船上去,魏一跟卢桃也紧跟着跳了上去。 卢桃待魏子骞放下夏思蝉,这才有机会走过去,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没受伤?” “我无碍。”夏思蝉露出安慰的笑容说道。 她心里还是担心着魏子骞手臂上的伤,这人,手臂受伤还一直搂住她不放。倘若伤了手臂不及时医治,留下残疾可怎么是好? 想到这,轻蹙眉头,轻轻拉住魏子骞的袖摆说道:“您还是先上岸找大夫把手臂上的伤医治。” 魏子骞见小姑娘脸上的关心是真心,是假不了的。心情愉悦的给了她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等会叫魏一替我包扎一下就行。” 他身边的随从,基本都会医治刀伤,随身都是带着治刀伤的药。 在魏子骞心里总以为夏思蝉是个养在深闺无见识,胆小怕事的娇娇小姐。 没想到,她刚刚历经杀人的血腥事,不但没胆怯发抖,还知道关心自己。 啧,说明小姑娘是真的在意他啊! 这厢魏子骞把她带上小船,便吩咐船家把船靠岸。 小船刚一靠岸,便见康成出现在岸边,对着魏子骞躬身道:“爷,王林他们回来了。” “嗯,先把少奶奶送回客栈。”魏子骞对着康成吩咐道,随后,用手指着湖里挣扎,拼命扑打着水的万元奎,示意魏一:“把他拖上来,送到知府衙门去!” 魏子骞心里甚至有一种暴戾的冲动,就这样把他淹死在河里算了的想法。 本来魏子骞拿到万易安的罪证便打算离开,后继便是朝廷的事。 哪里想到这位万公子会作死呢? 第61章 重返衙门 卢桃小心地把夏思蝉搀扶上甲板,再扶她上了马车。 夏思蝉还是不放心,生怕他不顾臂伤,失血过多可怎么是好? 刚刚她亲眼见到他衣袖上的血迹的。 其实,魏子骞只是手腕挡了下椅子,没流血,手腕被砸得青肿,破了点皮而已。 至于袖子上的血迹是黑衣人杀那两个恶奴时,血溅上去的。 不但他衣袖上有,袍摆上也有许多血痕。 只是她关注点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因而自动忽略其它地方。 ······ 秦州知府衙门后宅,罗知府刚刚搂着娇妾睡下,便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 “什么事?”罗知府仰起身子,恼怒地掀开蚕丝罗帐,呵斥道。 门外守夜的小厮小心的回答道:“老爷,是白日的那位爷过来了。” “叫他滚!”罗济生一听,唰的一声松开罗帐,气呼呼地重新躺了回去。 躺在他怀里的小妾,睡眼惺忪地娇滴滴问道:“老爷,什么事呀?” “宝贝,没事,”罗济生还没说完,猛地一激灵,把怀里的小妾往床里一推,不顾小妾娇呼:“诶呀,老爷!”慌忙坐起身,对着门外高喊一声:“进来,替本官更衣。” 待罗知府战战兢兢地从内院出来,来到外堂看着锦袍沾血的魏子骞,以及他身后那三位杀气冲天的黑衣侍卫,狭长的马脸上挤满讨好的笑:“不知大人深夜造访,有失远迎。”随即面带紧张地问道:“魏大人,您这是受伤了?” 话说,朝廷命官在他治辖的领地上出事,他这个知府也会受牵连,被责罚的。 魏子骞面无表情地乜了那罗济生一眼,默不作声坐到楠木太师椅子上。 罗知府抬眸见到对着他阴沉着个冰冷脸的魏子骞,心头咯噔,后颈发凉,大脑愈发活络的转动起来,这白日里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给请走,貌似又有谁不长眼惹恼了他不成? 来者不善啊,这到底又是出了何事? “此次来,是报官的。” 似是读懂他的心声,沉金冷玉般的嗓音骤然在灯烛昏暗室内响起。 罗知府脑子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磕磕巴巴道:“报、报案?” 魏子骞向右下首的魏一使了个眼色,魏一会意,叫那两位黑衣人把手中拖着的袋子打开。 罗知府这才注意到黑衣人手中竟是拖着一个大麻袋。 他发现到这个圆滚滚的大麻袋里装着的还是个活物,原本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可现如今这玩意就放在他眼下,还有什么不懂?麻袋里肯定是个人呀! 随着袋口打开,那股浓郁的骚腥味直冲他的天灵盖。这是吓尿了?也太臭了,怕是不单单是尿还有那什么也拉在裤子里? 不然,哪有那么的臭? 他心中骂道:这是哪个眼瞎,惹谁不行便要惹他个煞神? 待他走近前脸色都变得煞白,“魏大人,这、这是……” 魏子骞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角,沉声:“罗知府一看便知。” 罗知府咽了下口水,饶是做了心里准备,猛然见到他的脸,罗知府还是惊得心往下一沉,两条胳膊如筛糠,这人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可是万易安的唯一的嫡子万元奎啊! 啧啧,真没想到平时拽五拽六目中无人的万大公子,还是个被人痛打的落水狗啊! 只是万公子的事白日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这……?魏大人,他是万公子呀!” 想他此时还没到跟万总督翻脸的时候,可是万易安的公子被魏大人像死狗一样的给仍在知府衙门里…… 你站在魏大人这边儿,肯定得得罪万总督。 反之,亦是如此。 再说,这尊神还坐在这儿等自己处理! 魏子骞见罗济深那眼神,不用问,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水淋淋暴露于众人眼前的万元奎嘴里塞着块布,貌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嘴里含糊地‘呜呜’声。 明明已是初夏,似有寒风吹过,烛芯荜拨摇曳了两下,澄黄的光线忽明忽暗。 魏子骞看着那胆战心惊的罗济生,略一抬手,打断他的废话:“我说了,我今日来是报官。” 说罢,却是懒的开口,只让魏一将代劳,将刚刚万元奎之事一五一十说了遍。 罗济生听得惊愕不已,心道这万公子真是瞎了心,白日的事也就算了,怎么夜晚又招惹魏大人这个煞神! 三息过后,魏子骞自认已经给了这老油子足够的抉择时间,于是开口道:“罗大人,这谋害朝廷三品官员,按照大梁律法,该是何罪?” 罗知府忙坐直身子:“按照大梁律法,主犯及帮凶抄没家产,流放千里,终身不可发回原籍。” “很好。”魏子骞抚掌,慢慢抬起眼,俊美的脸庞上神色难辨,“我相信罗知府廉明公正,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是?” 他尾音那句是语调放得很慢,清清冷冷,又像是一把匕首贴着脖颈而过。 罗济生盯着地上早已骇得半死的万元奎,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自是满口应下:“是是是,来人呐!把地下的谋害朝廷命官的案犯收监,待明日升堂处置!” 随着罗济生的话音一落,门外走进来几个衙役,为首的便是白日拘捕魏子骞的姓陈的那位差役。 这姓陈的差役刚好今夜轮到他值班,只是此刻见到白天被他带到衙门的那人时,估计跟地上躺着的万元奎心中是一样的后悔莫及:有眼不识泰山…… 魏子骞听到他满意的答复,这才站起身,静静地看向罗济生:“罗大人办事,我放心。”他的声音天生透着一股凉意,仿佛是夏日井中的冰水似的,让人四肢百骸都生寒。 说完,撩起袍摆,大步往门外走去。 “惭愧,惭愧,魏大人您慢走……” 只余蹙眉思索着的罗知府,这烫手山芋的案子怎么处理,才是两全其美? 话说,你魏子骞拍拍屁股走人,他此时还不是得罪万易安,跟他翻脸的时候啊! 再说,还得替你保密身份,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第62章 贪睡的小奶猫 魏子骞将近丑时才回到客栈里的,整个客栈只余大门前两只标志性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其余皆是灯火全无,沉静一片。 待到到了二楼客房,经过夏思蝉房间时,魏子骞不经意放轻脚步,生怕他的走路声扰了小姑娘的好梦。 下意识的人也忘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脚步顿了顿,这才举步回到隔壁自己的客房中。 待他人一进去,屋里的灯啪地被点亮。魏子骞连夜将所有资料进行整合,分析写奏章忙了半宿没睡。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随即便闪身进入房里去,对着魏子骞屈膝行礼道:“魏二见过爷。”说完,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密函出来举双手呈给魏子骞。 魏子骞对着他点颌道“起来。” “是!”魏二随即起身,站到一旁。 魏子骞端坐在长案后的紫藤圈椅上,伸手接过信函来,拆开来一看,不由眉头紧蹙。 怎么? 二皇子着急啦? 这是等不了,想要继位? 原来魏子骞人虽说不在京中,不过,京中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安排的暗探便把消息传递给他。 这封密函里写的是,二皇子陈永趁惠安帝生病,打着孝顺的名号,竟然去嵩山道观里重金请来拂云道长给皇帝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嗬,假使世上有上长生不老丹,那么人不都成了不死的老妖精了吗? 话说惠安帝幼年丧母,在一群争风吃醋,争权夺利,使尽阴暗手段的后宫存活,本就生存艰难,因而打小身体就不是那么的康健。 要不是那时的中宫皇后,也就是琮王爷亲娘仁义,把他带在身边养大,早就被那些后宫嫔妃使手段,早夭了。哪还等到他长大,轮到他妃子生的陈煜庭坐上本来是嫡子陈煜衡的宝座? 加之陈煜庭登上皇位后,一度沉迷于后宫美色,纵淫酒色,把本来就不怎么康健的身体,不用说,更是孱弱不堪…… 惠安帝继位以来,是时不时的小病不断,汤药不离。 自从派遣魏子骞出京办事,惠安帝便缠绵病榻不理朝政了。 魏子骞看完密函,便把它凑到灯烛处,只手一扬,那纸笺飘然跌落,不过一息,就被燃着的烛火吞噬焚化。 随后,轻唤一声:“王林。” 守在门外,一身劲装打扮的王林走过来,对着魏子骞行礼道:“爷。” “嗯,把你今儿去大堤调查的资料交给魏二。” “是,爷。” 等王林把傍晚回来调查弄好的数据交给魏二后,魏子骞也把从罗知府弄回来的万易安的贪墨渎职的证据跟刚写好的奏折给他。 但凡冠之魏姓的都是魏子骞从辽北带回来的训练有素的侍卫,一共有十六个。是最忠心的,只听命与他的暗卫。 只有魏一现身伺候在他左右。 其余十五位有十四位分别隐藏在宫中,还有太子跟二皇子府。以及朝中几位位高权重者身边都有一至两位魏姓的暗卫潜伏做暗探。 再有一个,便是眼前的魏二,他专职负责传递暗探们打探来的消息,以便第一时间送到主子魏子骞跟前。 这魏二有一项别人没有的技能,便是易容之术。 他能一会儿易容成老嬷嬷,一会儿又是二八年华的小婢女,转眼又是威风凛然的侍卫或是一位你记不住面容的寻常之人。 “你一路小心,到京后,立即呈给蒋约同。” 蒋约同跟盛宇他们几人均是跟魏子骞站在同一阵营中的盟友,平常既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也是上下级的关系。 将约同会在第一时间把所有证据写陈条送到大理寺卿崔温手中,再由他呈上去给皇帝。 “是,属下定会安全送到蒋大人手中!”魏二对着魏子骞见礼后,转身出门,片刻便融进夜色不见。 等魏二离去,魏子骞问道:“行李都打包好了吗?” “爷,都准备好了。康成已经带人上船打理一切。”王林抱拳回答道。 “嗯,少奶奶那儿也都收拾好了吗?”魏子骞不放心的问道。 刚刚他回来时,夏思蝉屋里还是漆黑一片。 “都收拾好了。”王林肯定道。 魏子骞进屋跟魏二谈事的时候,王林便轻敲夏思蝉外室的门,守夜的卢桃很快便走了出来。 当知道立刻便要启程时,她答应一声,便轻声唤醒侍菊,出门在外,行李不多。二人手脚麻利的,很快就把行李收拾好,就剩主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她们二人想着横竖是夜里,不用梳洗打扮,况且夏日的衣服穿起来简单,等准备启程时再喊醒小姐不迟。 实在不行,侍菊调皮地看了眼卢桃,嘿嘿,俩人再合力把小姐抱上马车呗。 侍菊跟卢桃收拾好行李,搬出门外,留给王林他们搬出去,正准备回屋去唤醒夏思蝉时,隔壁门一响,魏子骞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姑爷。”侍菊跟卢桃忙跟他见礼道。 魏子骞边答应便问道:“嗯,少奶奶起床没?” “还没呢!婢子正准备去唤醒小姐呢!”侍菊侧身福了福道。 “不用。”魏子骞说完,举步跨进门槛,往隔壁夏思婵客房里走去。 走进里间床榻前,在灯火照映下,见小姑娘小小的一团埋在被卷里睡得香甜。 不由得他嘴角的弧度深了许多:还真是个贪睡的小奶猫。 为了不把夏思蝉吵醒,魏子骞就着薄被把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小心地抱在怀里,率先往外走去。 侍菊跟卢桃,莫明的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啊! 当初出门时,就是她们俩人用被卷裹着,趁天未亮时,悄悄把小姐搬进到姑爷马车里的。 当时她俩是在郡主示意下,在康成掩护下,瞒着姑爷偷偷的把小姐送上马车。 此时眼前的一幕却是姑爷亲自抱着她们熟睡的小姐上马车,太温沁。 俩个丫鬟一边感慨,一边乖乖地跟在后面离开客房。 “这位卢姑娘请留步。”哪成想,卢桃却是被魏一给叫住。 卢桃手中握住挎在腰间的剑柄上,一脸子的疑惑问道:“魏大哥,什么事?” “你留下,跟我一起走。”魏一只说了这么一句,也不解释原因。 第63章 在船上 侍菊也一脸的莫名,带着满脸的问号看着魏一。 “咳,没事,侍菊姑娘你快点跟着爷离开,卢桃姑娘留下跟我一起走。”魏一不由耐着性子说道。 侍菊也知道,魏一不想说,你也问不出来个所以然,因而,对着卢桃关照道:“卢桃姐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侍菊妹妹,你放心,姐姐我有功夫傍身,会没事的。你要好好照顾少奶奶。”卢桃绽开笑容叮嘱道。 “嗯,那是肯定的。” 俩位小姑娘依依惜别。 侍菊跟侍画一起待了七八年,还没跟卢桃在一起半个月的感情来到深厚。 人就是这么个特殊的感情生物,遇到有缘人,哪怕只是一面之缘,也会成为莫逆之交。 站在那儿的魏一,心中诽腹:女子真是麻烦,婆婆妈妈的。 魏子骞一行悄悄坐上马车离开往黄河码头驶去后不久,天刚破晓,留在客栈里的魏一先去客栈账房那儿结清费用,随后叫卢桃戴着幂篱,穿着夏思蝉的衣裳出得客栈门。 魏一亲自坐上车辕驾车,带着几个仆从大摇大摆地驾驶着马车往秦州城门口驶去。 魏子骞为了转移万易安的视线,只能叫魏一带着假扮成夏思婵的卢桃乘坐马车回京城去。 这是为了避免万易安对他的视线,跟不必要的麻烦。 你想呀!你把人家唯一的嫡子弄得不死不活的给扔进知府衙门,那万易安知道后,还不生吞活剥了你? 魏子骞这样做,并不是怕了那万易安。 首先,他是来查案的,又不是来办案的,没必要跟他正面冲突。 最主要的,魏子骞身边有个夏思蝉,是他的软肋跟底线。私心里是不想小姑娘经历这些场面,别吓着了她。 他可不能为了个万易安叫小妻子跟着身边涉险。 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低调的离开为上。 那万易安可是手握几万兵马的总督大人,要是没皇帝的圣旨,在这天高皇帝远,他的领地上,谁敢奈何与他? 老话不是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吗? 不是在京城里,但凡嫌犯,管他多大的官职,先刑拘再说。 既然手中握有足矣叫他人头落地,身败名裂的证据,还愁到时圣旨一到,万易安不乖乖坐上囚车被押往京城受审? 到时,还不是先经过刑部审理再移交大理寺…… ······ 魏一驾着马车,卢桃假扮成夏思婵模样坐进马车里,当马车辘辘到了城门前时,城门刚巧打开,他俩的马车顺利出城。 估计那万易安还没得到儿子得罪魏子骞被送在知府衙门的事,因此,魏一便不着急,松开马儿的缰绳让它晃悠悠的哒哒慢行。 魏一要等主子的船离开秦州地界跟其它船交汇航行在江中方行。 他这是要等万易安追上来才行,不然,被他发现主子是乘船离开就麻烦了。 果不然,出得秦州城大约两个时辰左右,魏一感觉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声,便知道,这是万易安带着人马追了上来。 算算时间,爷乘坐的船早就汇入船流中航行远了。 卢桃也觉察到马蹄声声,掀帘问道:“魏大哥,怎么办?” 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魏一跟魏子骞学了个十成十。 “没事,跳车。”魏一说完,扬起马鞭狠狠的甩了马儿一下,在马儿负痛扬起四蹄奋力奔跑时的一刹那间,跟卢桃一前一后快如闪电般跳下马车,随即隐进道路边茂密的树丛里去…… ······ 魏子骞雇的是一艘两层漆木大船,一层给下人们住,二层有一排上好的厢房,虽比不得魏府中的宽敞,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布置的颇为风雅。 这艘船还是一到秦州,魏子骞便安排手下先行定下来的。 本来还打算在秦州至少要停留四五日的,没想到,被万易安的儿子这么作死的一搅合,诶?竟是加快进度…… 不然,还要找个借口去见知府,费一番口舌,告其之厉害。方能套来他的证词以及收集到的万易安贪墨,违背圣旨以及置万民与不顾等等罪证。 对于这艘船,魏子骞上来四顾瞧一眼,还是挺满意的。 ······ 夏思蝉一觉醒来,恍若还在梦境。 她昨日明明是睡在客栈里那狭窄的床榻上的呀? 怎么此时感觉身子像在摇篮里摇荡? 屋子比客栈还要窄,里面的摆饰也是不一样。 自己这是在哪儿?难不成还真的是在梦里? 夏思蝉一个激灵,拥被坐起身,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睁开来一瞧,依是如此。 她住的这间屋子靠南,沿河边开着窗户,摆着张长榻,很是适合坐在此处看书赏河景。 长榻对面便是一张她此刻睡的雕花架子床,侧边是一张梳妆镜,用一扇七尺高的牡丹刺绣屏风隔开。 “小姐,您醒啦?”门外听见动静的侍菊脚步轻快,推门走了进来。 看见自家小姐懵懵然的模样,真是一言难尽。 小姐还真的是睡眠好啊! 这幸亏是自家人,要是半夜被歹人给虏了去…… 呸呸!怎么会呢? 你想呀?但凡大户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丫鬟婆子一大堆,院门口还有守门的小厮。小姐睡觉还担心个啥? 夏思蝉就这么眼见着侍菊小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好奇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小姐,咱们这是在船上呢!”侍菊看着自家小姐刚睡醒,迷糊的可爱模样,咧着小嘴道。 “喔嗬?” 在船上? 还真的呢! 耳听得波涛声声扑打着船沿的声音,以及屁股底下小床轻晃。 夏思蝉想起什么,不由好笑,貌似自己出门都是睡着了被人抱着进来的。 她昨儿睡得晚,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但心中出现了一个口子,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小女儿家初恋的滋味特别甜,一个晚上,她闷在被子里,居然好久都不能入眠。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受用的,夏思蝉又怎么会是例外?她只觉得心中的那道防线,那理智的声音兵败如山倒。 随后,便带着美好的心情,甜甜睡去。 第64章 相濡以沫 侍菊走近过来,边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边开心地告诉她:“小姐,这次是姑爷亲自抱着你上马车,再抱着你上船的呢!” “啊?” 夏思蝉蹭地红透了小脸,小嘴惊讶着久久合不拢…… 忆起在画舫中被魏子骞抱着的感觉真是既难为情,又莫明的心跳跟开心。那感受不要太刺激! 只是,可惜,可惜自己怎么能睡着? 魏子骞推门进来,抬眼便是见到小妻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他一言难尽复杂的小眼神。 “蝉儿醒了,肚子饿了吗?” 夏思蝉心中刚想着这人,没成想抬眼便见他迎光站在门前,直若庭中宝树,阶下芝兰。对着她语气温和的问道。 这都日上三竿了,魏子骞处理完手上的公务,想着小妻子该起床了,肚子定是饿了。 “相公,那个,我起晚了。”夏思蝉难为情地,脱口道。 她这声“相公”唤得不要太顺口。 心中暗道,这要是在别家做媳妇,睡到日三竿还不被夫家的人给指责? 自从经历昨晚上同游秦林湖,被魏子骞搂搂抱抱之后,夏思蝉对魏子骞开始改称呼,不再生疏地唤他为爷,或为大人了。 “不晚。” 魏子骞听见夏思蝉对自的称呼,也开心啊,小妻子此时看他的眼神都跟之前不同。 小妻子水洗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他像在发光,璀璨夺目,叫人心情愉悦。 心中由衷的感谢娘亲大人这番操作好啊! 不但夏思蝉如此,魏子骞亦是同样的改变。并产生了股从未有个的念头,就是要好好的对待她,保护她。 像父亲跟母亲那样子的一辈子相濡以沫…… 咳!这一大清早的便被强喂了满满一嘴粮的侍菊脸红地轻咳一声:“奴婢去布膳去。”忙快步离去。 最主要的是她怕待在这儿会影响主子们的气氛,成了个碍眼的灯笼。 夏思婵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孩,这些日子,魏子骞时不时对她十分亲密,碰她脸,牵她手,甚至还搂她腰抱着她,这些,只能解释他也是对自己有意,接纳她啦? 可耻的是,她竟心动了,就像刚才,靠得那么近,对方眼里多少血丝她都能看得清,心比平时跳得更大声,不知道他听到没…… 眼前的他容颜出挑,性格温和,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不再是前世对待她冷情冷肺,沉静威严。 这一世真的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夏思蝉猛然想起他受伤的手臂,心神一敛,忙问到:“相公,你的手臂上的伤上药了吗?” 她可记得侍菊说,他抱着她登船的。 魏子骞听她这么一问,心中竟然有股说不出来的开心。 这说明小妻子心中牵挂着他,于是,心情美好的同时,唇角荡起愉悦的弧度:“婵儿不用担心,为夫昨晚回来就上药了。” 随后,语气温和道;“走,用膳去。” “好。” 夏思婵跟着魏子骞来到隔壁的小膳堂里,见到桌子上摆放的菜肴,小小的惊讶一下,没想到船上的伙食倒是不错,有乳酿鱼、葱醋鸡、葱姜炙虾、还有蟹。 蟹是剥去了壳,去了蟹脚,用糯米粉拌着鸡蛋清裹着,放在油锅里炸的,很是香脆,也省去繁琐的剥蟹工序。 魏子骞吃饭的模样照旧是斯斯文文,一点都不像他平素严厉果决的作风。小口小口的咀嚼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画。 一时席间气氛融洽和谐,沿河客栈的窗牖打开,微凉的秋风轻柔拂面,魏子骞用完膳,待漱嘴后还兴致大发,叫康成取了一柄上好的白玉长笛,悠悠吹奏起一曲。 夏思蝉一听到前两个音,便听出他吹得是《其出东门》,眼前不由一亮,这支曲子她一直很喜欢。 笛声悠扬,清脆婉转,可惜没有古琴,不然她也能合奏一二。如今只好拿手放在膝上,轻悄悄地敲着拍子——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一曲吹罢,夏思蝉只觉如闻仙乐,心醉神迷。 再次睁眼看向魏子骞时,满是笑意,由衷夸道:“相公吹得真好。” 能得到小妻子的夸赞,魏子骞心情说不出的好。 他还是第一次兴之所至,席间吹笛,平素只有夜间公务后,心情烦闷时,在书房后院的竹林边吹上一曲,用来排解一二。 夏思蝉也是前世今生第一次听他吹笛,心情不用说,也是惊艳不已的。 想她幼时学琴时,每次弹古琴就跟弹棉花似的,那真叫个魔音灌耳,听得那教琴的女先生脸都绿了,直言她与古琴无缘,还是换一样技艺学习。 也因此她从小就羡慕那些琴艺高超的淑女们…… ······ 这是夏思婵头一次坐这样大的船,且要在水路航行十日左右,心情好得雀跃。 她觉着新奇,趁侍菊在屋里铺床整理时,她就坐在窗边的长榻上,打开窗子,风一下子便呼呼的灌进来,吹得床帷间挂着的鎏金香囊撞在床柱子上发出‘扣扣’地声响。 她便倚在那儿,打开窗户,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江景,从不同角度看去有不同景象,水面倒映着青山,也倒映着蓝天白云。 饶有兴味地望着远处绵绵起伏的山和两岸开阔的风光。 不过这新奇劲儿很快就被晕船的症状给盖过了——她头晕目眩,胸口发闷,连午饭都没吃两口,只能躺在床上歇息。 侍菊急得很,皱着小脸道:“照理说马车比船要颠簸,小姐您不晕车,怎会晕船呢?” 夏思婵刚吐完一阵,抿了口香茶漱口,小小的巴掌脸吐得发白,还不忘朝侍菊安慰的笑笑:“大抵还没习惯,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 午膳夏思蝉吃得很少,魏子骞刚开始还以为她早膳用得晚,肚子不饿的缘故。 得知她晕船,随即放下手中的书籍,走过来探望。 魏子骞过来时,还不忘吩咐一旁的康成:“去把大夫请来。” “是,属下这就去。” 第65章 游麦积山石 但凡大船上都有随行的大夫跟着,这船上几十号人,就是没大毛病,小病小痛总是有的。 须夷,船上的大夫进来,给她开了一道晕船方子。 侍菊伺候她喝过那治晕船的药丸后,倒是不再呕吐了,就是眼皮沉沉想睡觉。 魏子骞便屏退闲杂人等,让她安心休息。自己倒是坐到那长塌那儿捧着本书看了起来。 这一睡,便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阵强烈的生理感传来,夏思婵才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 她撑起半边身子,掀起绣花幔帐,半阖着眼睛往外瞧去,只见屋内已然燃起灯烛,抬眼看着窗外是昏沉沉的,已是天黑,却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侍菊?” 答话的竟然是魏子骞:“婵儿,头还晕不晕?身子还难不难受?肚子饿了?” 魏子骞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关心,夏思婵一时竟无从答起? 这人关心起一个人来是真真的把她放心尖上,无视起一个人来简直是把她当成多余的空气。 夏思婵一时感慨,眼眶微红:“谢谢相公,好多了。” “你口渴吗?先喝杯温茶。我去喊菊来伺候你梳洗,然后用膳。”魏子骞见她红着小脸,以为他在这儿,小姑娘不方便,害羞。 二人虽说已经拜堂成亲,是夫妻。奈何还没同房,关系自然生疏,小妻子穿着寝衣肯定会害羞的。 说完,站起身,从茶几上倒杯茶来递到她手边。 夏思婵应了一声“好。”却也不矫情,从他手中接过茶盏来凑到嘴边大口喝了下去。 她实在是太渴了,上好的茶水到了她的嘴里,此刻唯一的作用便是解渴。 “慢点喝。”魏子骞见她接到手中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忙出声提醒。 夏思婵抬眸便见他像对小孩似的宠溺模样,心脏又是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 ······· 夏思婵一夜好眠,早晨醒来,感觉船是靠岸停了。 抬眼望去,近在窗外的两岸延绵的高山,遮天蔽日,层次丰富的绿大面积铺开。 风平浪静,状若镜面一样的江水,连丝波纹都少见,这江水还反射着绚烂非常的蓝紫色。江边有小树林,有草甸子似的空地。 这时是夏天,草长燕飞。暖洋洋的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冽,吸一口让人通体舒畅。 清凉的山风吹拂,有种幼时爹娘带着全家郊游的感觉。 侍菊开心地走过来笑着:“小姐,船夜里就靠岸了。姑爷说是等小姐您起床,一起去游麦积山石窟,再祭拜伏羲女娲庙呢!” “呃?” 麦积山石窟和伏羲女娲庙? 夏思婵猛然记起在来秦州路上,好像听魏子骞说了一嘴的。 没想到,他还真是记挂在心。 用完早膳后,侍菊正准备上前去搀扶着夏思婵走上甲板时,只觉身旁人影一闪,“我来。”魏子骞已经到了夏思蝉身边,伸臂便把她抱起身,蹭蹭几步就跨上甲板来到岸上。 岸上,康成早已把马车架上,等待出发。 因而,魏子骞直接把人送到马车里,自己也举步登上去。 夏思婵对这人动不动就抱着她走路的习惯,无语之下,也不忸怩,好像非常习惯了。 侍菊不用说,背着包裹,乖乖地坐到前面车辕上,跟驾车的康成挤一挤。 康成还算有分寸的,他往前坐坐,留下一大半的座位给侍菊。 马车辘辘,刚刚在船上看起来好像很近的麦积石山,倒也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 下得马车,阳光高照。 侍菊先帮夏思蝉戴好幂蓠,随后也给自己戴上。 一眼望去,真是气势夺人的鸿篇巨制,摩崖石胎泥塑千佛廊石窟。 走马观花,游完麦积山石窟也要用两个时辰。 魏子骞担心夏思蝉吃不消,只挑道路易行,麦积山石窟最着名的千佛廊走去。 千佛廊上遍布佛像,在高高的悬崖上,于崖面先凿成石胎大形,然后敷泥施彩而成,规模宏伟壮观,无疑是大手笔的恢弘气度的重现。佛头都作低圆肉髻,结跏趺坐,禅定像,几百身佛虽坐姿相同,眉目清秀,却神态各异动人。 夏思蝉一边看,一边掀起幂篱上的薄巾,用锦帕擦着汗,听魏子骞在一旁给她娓娓道来:“千佛廊通高75米宽37米,每尊佛身高85厘米……” 他嗓音低沉醇厚,彷如金钟玉磬,敲在人耳中,着实好听。心中感叹着他的知识渊博,不愧是状元郎! 魏子骞垂目见到的便是他的小妻子,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模样…… 从来不关注这些虚名的魏子骞,能被小妻子崇拜,心没来由的骄傲起来。 嘴角的弧度好久都没消失。 见她用锦帕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不用说,走了这么远的路可定是累了:“蝉儿,走,去凉亭息歇再走。” “嗯,”夏思蝉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 夏思蝉倒底是娇娇小姐,刚开始兴趣盎然时还不觉得吃力,此时走了近半个时辰的碎石头路,加上日头也晒人,倒有点喘气。 刚巧前面就有个供游客息歇的凉亭,魏子骞牵起她湿滑的小手慢步走去。 他的手很干燥,很洁净,很暖和。 亭子里刚好有休息好的游客起身离开,魏子骞手牵着夏思蝉走过去,很随意的用袖摆拂了拂:“坐。” 夏思蝉:…… 她怀疑这是有着近乎变态洁癖的人做的事? 前世里,不要说用袖摆弹尘,她不小心触碰一下他的衣服,从此那件衣服便不见他穿起。 康成:…… 紧随其后的康成不可置信,严重怀疑自己眼花了!眼前的一幕,还是洁癖异常的主子该有的动作? 只有侍菊开心地上前用帕子把凉亭里面的石桌擦干净,放下手中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个食盒,把里面的糕点跟水果取出来,笑眯眯道:“姑爷,小姐勉强用一点。” “好呀!”夏思婵真是口干舌燥时,拿起一只橙子正准备剥时,侍菊刚伸手准备接过来剥时,夏思婵面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从她手里把橙子接过去:“我来。” 夏思婵切身感受到他一旦对人好起来,真是好得没话说。 第66章 有缘再会 正在这时,一个垂髫女童迈着小短腿朝夏思婵扑过来,不认生的小女童,小嘴还甜甜地唤道:“好漂亮的小姐姐……” 魏子骞生怕冲撞了夏思蝉,伸臂去拦时,被女童的娘亲给一把拽住。 那位年轻的母亲边把女童抱到怀里,边跟夏思蝉道歉:“对不起呀姑娘,怪我管教不严,差点碰撞了你。” 夏思婵见这位年轻的母亲脸虽然算不上美女,姿色也在中等偏上,脸型虽然胖了一些,但是有种耐看的那种美,比起那些刻意瘦成的锥子脸,倒是很有自己的特色。 夏思蝉忙摆手道:“没事,她好可爱的。” 那小女童扎着两只垂髫,上面用红绸镶着亮晶晶的宝石,两只黑葡萄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夏思蝉,小嘴奶糯奶糯的:“小姐姐真好看。” 夏思蝉的心顿时柔软成一片…… 她站起身走近,对着那位年轻的母亲问道:“能不能让我抱抱?” “好呀,只是小孩子衣服脏了,你不介意的话,”这位年轻的母亲话还未说完,夏思蝉立马开心道:“没事,没事,她跟我家侄子差不多大,我家侄子经常弄得一身泥就往我身挨。” 再说了,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脏又能脏到哪里去? 魏子骞看到面前见到小孩子就两眼发光的小妻子,心中一动:要是有个跟婵儿一样乖巧漂亮的女儿也好。 他的人生计划中暂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从小就不喜爱小孩子,一个字‘烦’。 那些堂弟堂妹们见到他面沉如水的脸,也是不爱与他亲近。长大后,更是对他敬而远之。 夏思蝉抱着小女童,心中想起远在京城的夏浩明,不知道等她回去,小家伙长高了没? 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感觉好笑,这才有多少天,明儿怎么会瞬间长高? 等夏思蝉过足抱小孩子的瘾,小家伙还依依不舍地对她挥着小藕臂道别:“小姐姐再会哦。” “好,小妹妹再会!”夏思蝉也学着小女童的样子,跟她挥手道别。 唉,是有缘再会。 没想到,夏思婵刚站起身准备继续游玩时,刚刚那位年轻母亲身边的小婢子双手递过来一只螺钿小盒子,恭敬地说道:“夫人,这是我家主子送给您的礼物,望您收下。” “这,”夏思婵迟疑,没想到那位婢子把东西塞到她手里,生怕她反悔不要,忙不迭地快步离去。 夏思婵随即打开盒子看,担心里面是值银子的东西,得赶紧还回去才是。 要是无伤大雅的小礼物,也就不用在意就是。 唷,见里面是四盒款式不同的胭脂粉,最主要的是盒子上面明晃晃的写着‘百合’两字,眼神一亮,忙大声唤住快步离去的婢子:“小姑娘,停下,我有话问你!” 刚跑开不远的婢子见夏思婵唤她,赶紧停下脚步回头,见夏思婵对着她招手,便转身身走过来。 话说上辈子在夏思婵成亲一年后,京城里最火的胭脂花粉便是‘百合’牌。 但凡有银子的夫人小姐有哪个不用百合脂粉? 更遑论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们更是趋之若鹜,甚至连宫中的贵人们也喜欢。 当时,最贵的一盒胭脂花粉卖到二十两一盒,还是紧销货,有银子也是难买得到的。 一般的胭脂粉也要五两银子一盒。 上辈子她也买了一盒五两银子的胭脂花粉回来涂脸,那胭脂真是比老店徐记胭脂铺里上等的胭脂花粉要好上不是一丁半点。 据说那位老板是位年轻和离的妇人名叫李曼,后来自立为女户。 等婢子来到面前,夏思婵问道:“你家主子是不是姓李?” 小婢子睁大好看的丹凤眼,点头道:“是呢!” 嘿,还真是她! 未来的富婆哦。 说不准等李曼到京城时,人生地不熟,趁她销路还没打开时,嘿嘿,自己先跟她打好交道,到时投点银子给她,再帮她在京城打开销路,年底分红自己岂不也成了个小富婆? “麻烦小姑娘跟你家主子带句话,就说日后她若是到京城开铺子,去魏府找我就行。” 那位婢子奇怪地瞅了眼夏思婵对着她福了福身,答应道:“啊?好,婢子知道了。” 待那位婢子又要离去时,夏思婵这才想起还没告诉她自己姓名,忙又说道:“我姓夏,你可记住?” “奴婢记住了,是京城魏府姓夏的夫人。” “嗯,回。” 夏思婵见小婢子还蛮聪明的,知道重复一遍。 侍菊笑眯眯上来,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给她:“妹妹,拿去买果子吃。” 小婢子一见,咧着小嘴道声谢:“谢谢这位姐姐,下次再遇,小红请姐姐吃糕点。” “好的呀!小红妹妹,咱们有缘再见。” 侍菊待在夏思婵身边只有给别人打赏的份,还是第一次遇见拿了赏银的会请她吃点心的人。 ······ 游完麦积山后,下山在一处农庄用了午膳后,魏子骞心细地找了家客栈,租了间客房,留着夏思婵午睡。 等午睡后,太阳也没了那股子灼热。 在客栈里备足了水跟糕点,以防肚子饿了时吃。 出得客栈门,小街上倒有几间卖漆盒跟此处独有的首饰。 首饰再独特倒也无所谓,这漆盒倒是稀罕之物。 原因是梁国还没大量生产,只有原出产地麦积石山下的小镇跟秦州城里有得出售。 奈何,他们是从秦州仓促离开,到哪来得及逛街买东西? 魏子骞见小妻子眼眸发亮,立马停下脚步,低声道:“婵儿,走,进去瞧瞧。” 夏思蝉想着自己难得出一趟远门,怎么说都要给郡主婆婆跟娘亲带点此地的特产回去。 因而,见魏子骞不但不嫌烦,还主动提议,便欣然前去。 等夏思蝉如愿的买好礼物,坐着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便到了建造奇特,规模宏伟,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古庙——伏羲庙。 从山脚下就瞧见挤满香客跟卖香烛的小商贩,也有卖小吃食的。 宽阔的上山道更是人来人往,香客如云。 第67章 伏羲庙 伏羲庙也称人祖庙或者是爹娘庙。 庙里香火依然鼎盛,朝客如云,巍巍古刹与千年巨柏相掩映,晨钟暮鼓与淙淙清泉相唱和,袅袅香烟与悠悠山岚相盘绕…… 那些石雕玉砌,金铸木刻,飞檐斗拱充分显示了远古文明的辉煌。 外地经过此地的客商,几乎人人都要来祭拜一番先祖伏羲和女娲娘娘…… 在世人的心目中,先祖伏羲和女娲娘娘对他们是有求必应。 宽阔的庭院中坐落着一棵高大而粗壮的树,枝叶如盖,树叶在夏日里透着生机勃勃的绿。 树上挂满了红绸,红绸下坠着数不清的木牌,似乎都是游人在佛前许下的心愿。 真好啊。 夏思蝉手执檀香置于面前硕大的香炉里,随后再虔诚地跪在伏羲和女娲娘娘塑像前膜拜祈祷,她的愿望是这一世爹娘跟哥哥们平安顺遂。 魏子骞的关注点是那些历代文人墨客所留下来的石碑,那些庞大的碑林。 不过,魏子骞对着人类的先祖还是怀着一颗敬畏之人,他跟所有来伏羲庙朝拜的人一样,跪在那儿,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从伏义庙下来,康成把马车牵了过来,魏子骞小心地把夏思蝉扶上马车。 夜色浓稠,寂静的山道像笼罩上一片薄纱,朦朦胧胧,如坠梦境。 夏日的夜,有些闷热,蝉鸣鸟啼。 夏思婵累了一天,很是乏力,早就昏昏然。 不过,心还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开心。 她长到十七岁,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画舫,(虽说那算不上是个美好经历)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也第一次出游,竟是来到书本里描绘的麦积山石窟,祭拜人祖伏羲女娲庙…… 许多妇人穷其一生被困在后宅四方天地,至多节日,祭拜可至街市,庙宇或郊外草野,便再无处可游。 殊不知人间山河壮丽,美景繁复,城郡星海,民风各异。外面广袤的世界,天高海阔,令人神往。 所有这些都是这个朝代女子很难经历的幸事,所有这些都拜身边这人所赐。 重活一世,经历过这些,也是值了。 想她两辈子都是嫁与他为妻,说明俩人是有缘分的。不然,她该重生在未相遇之前才是。 所以,老天爷再次把她许给他为妻,她该放下上辈子的恨,这辈子跟他好好生活才是。 再说,这人跟上辈子对待她的态度是天差之别,简直叫她受宠若惊! 想到这些,本来瞌睡虫上身,此刻便没了睡意。 马车外头挂了两盏灯,马车里头也挂了一盏,随着车子辘辘的往前行,夏思蝉就着灯光正待掀帘看窗外黑沉沉的夜景时,身旁魏子骞如青玉般好听的嗓音在他耳廓响起:“困了没?先睡一会儿,待到了,为夫再唤醒你。”说完,不等夏思婵回答,便伸出手臂把她轻轻捞过来,拥在怀里。 瞬间身体便被一阵好闻的青松气息所笼罩,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 船在河里航行四五日,刚开始时夏思婵还是兴趣满满的。 自从不晕船后,每当晨起后,最爱站到船头迎接那光芒万丈的朝霞。 渐渐的便觉得两岸让她惊叹不已的风景也乏味······ 于是,便来到魏子骞的书案那儿,趁他看完公文,写完信函后,便赖在那儿借他笔墨画画习字。 这个朝代,虽然也是提倡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过,你要是不识字也会被人所嗤笑。 最首要的便是当你成为当家主母时,不识字还主持什么中馈? 倘若你不识字参加圈子里的这个宴,那个宴的,到时又是拼歌舞,又是比才学,喔嗬!你拿什么跟人比?还不妥妥的出洋相,被被别人嘲笑? 你像严丞相家的小姐严嫚,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诗词更是不在话下。 自然是受人敬佩,不是被人称之为大梁第一才女吗? 还有礼部尚书杨宇俊之女,崔侯爷的外孙女杨静玉也被称赞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魏子骞见小妻子要用他的书桌,欣然地让过一旁。 魏子骞是见识到她的字的,刚成亲那三日,他都是宿在慧院的。 那张靠窗的书案上有好些小姑娘的作品,他想忽视都不行。 更是叫他不可置信的是小妻子写得一手柳体字。 夏思婵的簪花字体是很有名的,也是被世家贵妇们所津津乐道的。 可是并无人知道她擅长柳体字,也不是她刻意掩藏,而是娘亲同她交代过了了,男人不喜欢比自己出色的女子,柳体字不易学,而且太过阳刚。 夏思婵前世里嫁给魏子骞后,她似乎就失去了幸福的资格,所有人都蔑视她、戏弄她甚敌对她,她卑微与无望,惶恐且迷失。 前世过的太疲惫了,满心皆是伤痕累累。 多少个孤寂绵长的黑夜,多少个细雨蒙蒙的白昼。 只能自卑地关在屋子里,练字作画打发这难捱的日子。 因此,这辈子她的字更是行云流水,笔酣墨饱。 魏子骞打算着等回到京城,把她的字拿去裱,放到他的书房里的案桌上做竖屏。 抬首,魏子骞注意到夏思蝉在笔架上细细寻觅合适的笔,温声问道:“你做什么?”他语气温和恬淡,目色浅如清风,一晃而过,什么情绪都藏在那深邃的眸眼之下。 夏思蝉朝他眨了眨眼,乌溜溜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宝石一般纯澈,“夫君,我也想写写字。” 因而,他放下手中的书籍,站到她身边说道:“为夫教你作画如何?字回头再练。” 这话说的,正好说道到夏思婵的优势地方,她露出小女儿状,得意地撅嘴道:“虽然我字写得还行,不过,我画画还是不错”。 魏子骞看着她那副傲娇的小样子,十分捧场,扬眉恭维道:“真的?这么厉害,那你画一幅给我看看。” 说完,魏子骞亲自挑了一支笔递给她:“那就拿这只湖州小狼毫。” 夏思蝉拿着两方和田玉镇纸将宣纸铺平,随后她推开窗户,望着远处的风景跟近处翻滚的波涛凝视。 第68章 一声夸赞 她在看风景。 他也在看风景。 只是她的眼里是凡尘万千,而他的眼里独有一个夏思婵。 夏思婵想好主题,抿着唇,拿起画笔开始作画。 本来是以玩乐的心态看她的画作,但看到作品时,却惊了一下,头凑近了一点,认真观摩,这真的画的太好了,一草一木都十分传神。只见画间山峰层峦叠嶂,奔腾起伏,江水烟波浩渺,平远无尽。 平原上有些许亭台阁谢,人物百态,栩栩如生。 特别是一颗粗枒老梅树上一对画眉鸟,那奇特的鸟嘴引起魏子骞的注意。 没想到小妻子的画作比她的字更是叫他惊叹,语气里满是惊奇:“婵儿,你这鸟儿的嘴怎如此奇怪,跟哪位名家学的?” 魏子骞问着夏思婵,虽说他也爱作画,也见过很多不错的画,这样的画法,好像是没见过,不过倒也挺形象的。 夏思婵抬起了美丽的眸子,一张娇靥上浮现了红晕,得意道:“嘻嘻,这是我自创的,怎么样,不错?” 魏子骞见她掩制不住的骄傲,宠溺地弓起食指在她挺翘的小鼻尖刮了一下,毫不吝啬地称赞道:“嗯,是不错,都赶上大家范墨州了。” 魏子骞是真心赞叹这幅画,当朝那几个自诩丹青高手的画家,过于拘泥于传统画技,是比不过小妻子有创意的画法。除非隐居山野的画圣范墨州。 夏思婵一听,小脸一热,她哪能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这人是夸大了。 忙摆着小手谦逊地说道:“哪有,那范大师岂是我等小女子所能攀比的?没得,辱没了大师。”她知道她画得不错,但担不起这个称赞。 魏子骞侧眸看她,眉眼如画,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也优越。倏然嘴角掀起的一瞬即逝的弧度:“自然是真的。” 咳,能得到不拘言笑,惜字如金的魏子骞一声夸赞,夏思蝉心里也是如饮蜜似的开心。 魏子骞看着从来没有那么活泼,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夏思蝉,黑眸里盛满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这一个上午的时间,便不知不觉地滑了过去。 侍菊只在夏思婵唤她送茶进来时,推门进去一趟。其余时间便待在门外坐着,无聊地做起针线活来打发时间。 康成更是不时到门前晃悠一下,二人俱是不敢打搅主子们相处的美好时光。 他是知道,主子一旦到了京城,便没有这许多空暇时间陪伴少奶奶。 魏子骞更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如今朝中局势严峻,二皇子这些年就像悬在太子头上的一把刀,而手握重兵的琮王爷则是太子的盾,巍然耸立在二皇子跟前,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倘使皇帝食多了拂云道长那所谓的长生不老丹药,凭他那虚弱的身体,不假时日,身体肯定会溃败下去。 唉,眼见京城即将动乱,野心勃勃的二皇子有母族加持,动作频频,太子和二皇子在朝堂上势如水火。 这一世二皇子提前有动作,不是上一世是在三年后。 魏子骞虽然不在朝中,不过,他还是对朝中情况了如指掌。 别看他坐着船,但凡船只夜泊停下,沿途都有暗卫随时跟他联系。 因此,他首先派人前去北戎把密函交给三皇子程潇,叫他提早准备。 ······ 中午的膳食,除了一碗烧鸭,一碗炖内,一尾蒸鱼外,还有一海碗炖的乃白的鱼汤,里面添了几颗滚滚鱼圆,船上的管事殷勤道:“老爷,夫人,尝尝这个,这鱼圆是厨娘新鲜现打的,里面掺杂去皮捣碎的荸荠和松子,咬在嘴里不同旁的鱼圆口感只觉绵软,它还有些脆和甜的。” “嗯,不错。”魏子骞微微点颌,夏思婵也满意的道:“谢谢。” 那位管事见客人满意,忙识相地躬身退下。 康成不用说,上去给管事打赏几块碎银。 那位管事开心得连声道声:“谢谢,谢谢!” 随后,魏子骞拿起汤勺把夏思蝉面前的小碗盛满:“鱼汤要趁热喝,不然会有腥味。” 夏思婵如今对魏子骞所有关怀的动作都坦然接受,闻言也只是面上晕红,眼睛里润润的,泛着晶亮的光,声音轻轻软软的:“谢谢相公。” 这一声“相公”每每叫得魏子骞心情舒坦无比。 夏思蝉其实早就放开心结,前世种种比如过眼烟云。 也许那一世他不是真的对她冷清冷肺?而是有苦衷? 这辈子他对自己的好,都是亲身体会到的。 只不过有时会控制不住忆起上辈子的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算了,给自己一个重新接纳他的机会,就当面前的魏子骞不是上辈子的魏子骞就是了。 夏思蝉默默的给自己洗脑。 午后,夏思婵午觉醒来,抬眸便见魏子骞斜坐在临窗的长塌上,手里执着把折扇,凭窗远眺。 身穿天青色的长衫,深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瘦的腰身,衣物上常年萦绕着似草似木的清隽味道,便如其人,直若庭中宝树,阶下芝兰。唇角还挂着一抹轻慢的笑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少有的闲云野鹤的感觉来。 这些天,夏思婵早就见怪不怪这人无事就爱坐在这儿看书,陪着她。 转眸见屋里头,不知什么时候桌面上摆了一盘棋。 由于是午睡,夏思婵便没退去外衫,只在肚子上盖了条薄被。因而她掀被下床,声音慵懒问道:“相公没午睡?” 魏子骞转头便见刚睡醒的小妻子,粉面桃腮,懵懂可爱的小模样。不知觉的声音温和道:“睡了的,刚醒。” 侍菊听见里面的动静,“扣扣”轻轻啪了门:“小姐睡醒了?” “嗯,进来。”夏思蝉随即应声。 待夏思婵重新绾好发,望着桌子上的棋盘,心蠢蠢欲动:“夫君,下棋吗?” 棋盘本来就是魏子骞叫人送来,为了消除小妻子旅途上的枯燥,来陪她消遣的。 闻言,点颌道:“行。” 魏子骞哪有不允?他本来叫人把棋盘送进来便是陪小妻子消遣的。 第69章 下棋 活了两世,夏思婵一样很爱下棋,她的棋艺是很不错的,在十二岁以前都是江南来的一个围棋大家亲自指点,她的棋力自然是不凡,不过对上真的在京中身经百战的魏子骞,夏思蝉不止是略逊一筹的差距。 果然,下了有盏茶功夫,夏思婵的白子已经处于弱势。 看她平时很稳重,可是毕竟也才十六七岁的年龄,儿时她时常和父兄下棋,每次输了以后她便不服气,吵着要再来。 当父兄被缠得受不了的时候,她便会如此吵着:“我要赢!如果我不能赢,我就乖乖听话,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一个愿望。”有时父兄最后没辄了便让着她,然后便要挪腾时间带她出去游玩,有的时候父兄心一狠,她最终输了,便会帮父兄捶背倒茶。 哪成想跟魏子骞下棋也是连输了叁场,有些急了,她是第一次输到开始耍赖,也不知道是不是内心不由自主的把魏子骞当作最亲的人看待,她居然开始偷滑了。 夏思婵已经有些红了眼眶,耷拉着脑袋,直嘟囔着:“我今天一定要赢一场的,如果能赢,如果赢了,那么便向相公讨一个愿望。” 话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理智回笼。她已经连输三场,赢的概率很小。 再说,刚刚哪像成亲的女子跟自己相公说出去的话?没的叫人嗤笑。 哪知,魏子骞想都不用想,一口答应:“只要是不出格的,为夫都答应你。” 魏子骞很喜欢夏思婵下棋时的小模样,显露出她小女儿的娇态。 夏思婵话已经说出口,便静下心来屏着息,连落子的声音对她来说都清晰可闻。 再看棋盘上,如今黑白子势均力敌,夏思婵寻思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落了子。 她纤指微微颤抖着,放好以后便俏生生的盯着魏子骞,像是在寻求夫子认可的学生。 “看来是婵儿赢了。”魏子骞含笑望着眼前无比认真的小妻子,点了点头。 “赢了!” 夏思婵自从学会下棋,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全面屠杀,她实在不甘心,这才缠着魏子骞连下了五盘,终于让她赢了一盘,赢了叁目半。 其实夏思婵也知道魏子骞循序渐进地在让她,可是她特别高兴,在魏子骞的引导下,她终于得胜。 “婵儿可真厉害。”魏子骞含着笑意,不吝言辞地夸赞道。 “方才说好的,如果婵儿赢了便向我提出一个要求。”魏子骞眉目含笑,星眸深深地看着她问道:“婵儿有什么要求吗?尽量提。”魏子骞很是大方。 今儿真是见识到小妻子的能耐,颠覆了他的认知。 原以为琴棋书画只不过是闺阁小姐平常用来消遣的玩意,没成想,他的小妻子竟是这么的出色。 嗬,貌似他不光是娶了空有美貌的花瓶,而是娶了个宝贝回来! 夏思婵眨了眨眼睛,陷入了思索。 随后,抬起水眸,期待地看着魏子骞,软绵绵的说道:“回家后,能不能给我个出府的牌子?” 夏思婵出府虽说有郡主婆婆首肯,可是,她也不能尽是麻烦婆婆她老人家呀! “嗬,”魏子骞忍住笑意,心说小妻子还真可爱,就这么个小事也值得她用心思。 魏子骞的注意力都在夏思婵身上,那张威严冷肃的表情都变得如春风般和煦:“府里出门无须腰牌,等我回去后,跟守门的下人说一声,往后你尽管出门,没人敢拦你的。” 啊? 出府门就这么简单? 郡主婆婆也曽说:“只要在大门落锁前回来即可。”的话来。 上辈子她以为魏府跟夏府不同,规矩大。出门肯定得有腰牌,不然,守门的不会放行的。 原来只要郡主婆婆跟魏子骞的一声吩咐就行。 前世自己有多蠢有多傻啊? 这两个金灿灿的大腿摆在她面前不知道抱,活该被老太太搓磨,被曹妍妍跟三婶何氏算计。 想起了往事,夏思婵的笑容有些落寞。 魏子骞眼见刚刚还开怀的小妻子,转眼便变了脸色,不由责怪自己,跟小妻子下棋还争强好胜干嘛?她开心就好,怎么就不知道让着点她? 看把小妻子委屈的······ 魏子骞真诚地道着谦:“婵儿,刚刚是为夫不好,惹得你不开心。” 啊? 什么跟什么? 只是没想到,她本来就是无理取闹,这人还跟自己道歉? 心里不用说,暖暖的。 四目相对。 仿佛天地都失色,唯有眼前人是真切而鲜活的。 夏思婵对上他温柔的目光,还是会恍惚,曾经这双眼哪里会有这样的神色,总是淡漠的,像夜色里的深潭,黑漆漆一片,瞧不出任何情绪来。 可现在这双眼睛看她时,像春日里的风,含情脉脉,春意绵绵,有时候又像是盛夏日的烈日,灼热滚烫,恨不得将她融化在他眼里似的。 夏思婵被他深沉的眸光摄住,一时连身体都僵硬住,脸上却不自觉的绽开笑颜。 魏子骞的温柔到几乎蛊惑了夏思蝉。 可她到底还残存着几分理智,想起前世的凄惨下场,生怕眼前他的温柔只是昙花一现……心情变得忽得忽失起来。 咬了咬唇,仿佛带着莫大的勇气道:“我今日看了个话本子。” 魏子骞不想她的话题转移的如此快,若是早先,他是没有什么兴趣听一个姑娘说这些的,但不知为何,如今听得夏思蝉说,他竟也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讲了什么?” 夏思蝉垂眸,将眸中的情绪克制了下去,只是声音里有些轻颤:“那话本不太好看,是一个负心汉的故事。他被逼娶妻后,与青梅竹马的恋人重遇,为了跟恋人在一起,就,就把妻子送去家庙去了……” 夏思蝉说到这儿,又轻声道:“缘由是,他是被逼无奈才娶妻的,因而遇到白月光理所当然的送走妻子,加之那位白月光家世不错。” 她将这个故事讲完之后,到底没能忍住,悄然抬头去看魏子骞,却见对方正在看自己。 那一双眸子里虽然有笑容,但却带着几分思索和探究。 第70章 聊话本子 夏思蝉猛然惊觉,他在探究自己…… 意识到这个答案,夏思蝉骤然又低下去了头,咳嗽了一声,道:“我实在是闲极无聊,所以便拿话本打发时间。话本里的那个妻子,就是一个没用之人,所以,被丈夫送走,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一出,却见魏子骞嗤笑了一声,他睨了夏思蝉一眼,淡淡道:“若是那位男子不愿娶她,就不该答应成亲。换成是我,不愿就不愿,哪有什么借口说什么被逼?” 闻言,夏思蝉顿时一怔,呐呐道:“什么意思?” 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不是夏家腆着脸求嫁的,是他本来就愿意? 魏子骞看着夏思蝉,复又问道:“我说的话你明白没?” 夏思蝉也是知道这人没白月光,只有暗自肖想他的女子。 前世被送去家庙也不是他亲自所为,而是老太太的吩咐。 只是他没阻止,间接的断送她的一条小命。 哎,怎么说,也不能把罪过都算在他一人身上。 分明先前心中的负面情绪已然濒临爆发,可魏子骞这几句话隐晦的表白,却让夏思蝉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她颇有些无奈道:“我只是跟您讲个故事,您怎么牵扯到我身上来呢?” 魏子骞知道小妻子肯定是听懂了他的话中意,也不逼她表态,又道:“不过这故事,编的着实荒唐了些,结尾是什么?” 闻言,夏思蝉却是一愣,她魂魄烟消云散的时候,是魏子骞鲜衣怒马,位及一等国公爷。 那之后她便重生,哪里知道对方的结尾是什么? 不过…… “那人得偿所愿,旧人已逝,他成功娶了心上人,更借由权势更上一层楼,夫妻美满。” 夏思蝉理所当然的给魏子骞前世想了个完美的结局,他都权势滔天,怎么能少了红袖添香的美貌女子?肯定是广开后院…… 没有了自己这个累赘,他定然会过的很好。 不想,魏子骞却是蹙眉道:“这故事,算是圆满么?” “相公觉得不圆满么?” 听得夏思蝉问自己,魏子骞嗤了一声,道:“写这话本子的人,必然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魏子骞这话说出来,夏思蝉心头一跳,问道:“为何?” “且不说他见异思迁,遇到白月光就舍弃明媒正娶的妻子,单说男子汉大丈夫立足在世,当俯仰无愧于天地,靠着女人算什么本事。写那话本子之人,还能给他一个好结局,不是心术不正,是什么?” 魏子骞这话说的十分正经,连笑容都收了,眉眼中更是带着不屑。 夏思蝉看着他的表情,却是愣怔在了原地。 他这模样,并不是作伪。 这是魏子骞的心声,他的确瞧不起这样的男人。 可是…… 若他真的这么想的话,前世里,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老太太遣送去家庙? “相公这话有些偏颇。” 夏思蝉咬唇,却是笑道:“那个男人虽说做事过分了些,可到底……是为了心上人。虽不合乎常理,可大抵也是为了爱。” 她说到这儿,又克制着情绪道:“您没有喜欢过人,想来是不懂那个男人的心情的。” 只是那话里,却带着几分试探。 “这种喜欢,扭曲到变态,我为何要懂?再者,喜欢之事……” 魏子骞睨了她一眼,显然不满这小妻子被乱七八糟的话本所荼毒,奈何在说起喜欢二字的时候,心莫名的悸动。 分明那人近在眼前,可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让魏子骞的心中泛起几分涟漪来。 喜欢啊…… 若是一个月之前,有人说他没有喜欢过人,那魏子骞必然毫不犹豫的点头,并且嘲讽对方,什么叫做喜欢。 可是现在,分明眼前这个姑娘跟他相处不足一月,且还有些时候相处的不甚融洽。 可偏偏,在想起她的时候,他的心有时候是不受控制的。 这是喜欢么? 魏子骞确定。 念及此,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小妻子。 这一次,却是认认真真的打量眼前人。 平心而论,她生的极好。 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有着一双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眸,明亮无比。 因年纪小,说话有时娇憨可爱,可却又察言观色细致入微,有时又狡黠喜人。 清冷如魏子骞,甚至不知她是在什么时候影响了自己。 也许是她的一手簪花小楷,也许是那特殊的绘画技艺,也许是刚刚输棋时的好胜心…… 可唯一能确定的,却是她在他心中,至少是有了些分量的。 毕竟,有几个姑娘能在他面前讲无聊的话本子,还让他有兴趣接口聊的? 出生自现在,只夏思蝉一个。 念及此,魏子骞骤然沉默了下来。也确定他真的是喜欢小妻子! 只是,不知为何,他观小妻子的眼神,从中竟现出不该她这年纪该有的沧桑之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可魏子骞的那个眼神,在夏思蝉看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他那样带着克制且隐忍的表情看自己,其中还带着几分沉思,还是因为自己的投怀送抱? 原来,他到现在,还没过了那个梗? 那她呢,这般倒贴要嫁给他,怪不得魏子骞会厌恶了自己。 自己在他眼中依旧是个不矜持的女子么? 念及此,夏思蝉心中骤然一痛,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把之前想跟这人相懦以沫一生的想法,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想,自己重生之后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跟魏子骞约定好和离了。 前世是她有错在先,今生她远离对方,绝对不做他碍眼的存在! 夏思蝉心中这样想着,可却到底忍不住有些酸涩。 她承认,哪怕是到了现在,她对魏子骞那颗心,都没有变过。 哪怕被自己死死的压抑着,可爱一个人,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前世的一条命不足以让她长了记性,哪怕到了方才,她竟还有奢望。 也怪这些日子他给她太过美好的经历,给她幻觉跟希望。 好在,此时他的眼神,终于让她清醒了一些。 第71章 表忠心 夏思蝉复又苦涩一笑,抬起头来,强撑着笑容道:“瞧我,好好的说什么话本子。” 她说完这话,只是那鼻子却忍不住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又掩饰一般的笑了笑。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夏思蝉,总觉得这小妻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儿。 再想起小姑娘们的通病,复又了然。 这个年岁的小姑娘们,似乎都爱胡思乱想的。 大抵是方才那个话本的缘故? 魏子豁然开朗,索性将她拉到身边来,握住她嫩滑的小手,格外认真道:“你方才说的这个话本子里的男人,不管他是为了爱情也好,权力也罢,但娶妻又与人苟且为不忠;为新欢送走妻子是不仁!如此不仁不忠之辈,莫说君子,他连最基本的人都没学会怎么做。” 说到这儿,魏子骞顿了顿,又重复那一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魏子骞难得一次性的说这么多的话,且还不是为了审讯,若是让下属看到,怕是要惊掉下巴。 冷面阎王这一波操作,分明就是在哄人加表态! 魏子骞神色宁和,凝望她如画的眉眼,轻声低喃:“我若真不想娶亲,谁又奈何得了我?” 这话夏思蝉倒是信,心中的不快已然去了大半,只是到底还有些前世的阴影在作怪,她鼓着腮帮子,垂下眸依然不瞧他,一双眸子骨碌碌的,总算有了生气。 她没成想魏子骞又跟自己说了这一番话出来,一时之间有些失言,好一会儿才呐呐道:“我,我明白。” 可她,其实有些不明白。 某人这是在表忠心么? 奈何魏子骞的眼神,让她说不出个“不”字,只能点头表示自己都懂了。 魏子骞十分满意的点了头,她满意小妻子懂了自己的意思。 从小妻子话语中,隐约透露出不自信。 估摸着小妻子以为嫁给他是夏家求嫁而来的婚姻 其实早在夏家第一次媒人登门,魏子骞一隙惊讶,当时便想着要是娶夏思蝉他倒也不排斥就是了。 娶了妻生了子,转身时,有人朝着自己微笑,有人与他道别,还有人等他回来,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陈媛更是点头答应,还未等他表态,奈何老夫人一口回绝,打发媒人离开。 第二次夏家媒人登门,魏子骞在刑部衙门,陈媛着人前去问他,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颌答应。 等人回去回禀陈媛时,老夫人早就叫人把媒人送走。 第三次夏家媒人不登门,陈媛也正准备请大理寺卿温夫人登夏府门提亲。 因而,夏家媒人登门,陈媛不待老夫人出声,忙对媒人说道:“你放心回去跟夏老爷跟夫人说,我魏府应下这门亲事,不日将遣人前去夏府商议婚事。” 你待媒人为何应夏家相请,一而再的登门?还不是因为第一次陈媛就点头答应! 你想呀!本来媒人担心矜贵高冷的陈媛郡主会为难她,以为郡主会首先拒了这门送上门的婚事,没想到第一次登门,便是她第一个点头同意。因而给了媒人第二次登门的信心。 魏子骞其实方才也是灵光一闪,才明白了什么。 大抵是小妻子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将自己的角色带入了那个被送去家庙的妻子,生怕自己有了新欢会不要了她? 但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他于情爱之事并无兴趣,便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在已有家室的情况下,宁可跟那人错过,也不会去误了家中妻房。 哪怕,这个妻子他不喜欢。 可是事实,他心中已经喜欢上自己的小妻子。 魏子骞心中好笑的同时,见夏思蝉这表情,知道聪敏如她不会再不自寻烦恼对他没自信了,便安心下来。 待回到京城,定会补给她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 唯有夏思蝉,一时有些心中不是滋味儿。 她并不知魏子骞心里在想什么,可不妨碍她隐约看懂对方的暗示。 可是…… 若他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前世里,又怎么会如此狠心的对自己不闻不问? 夏思蝉一时有些心乱如麻。 魏子骞自然看出她的情绪有些波动,心中叹息小姑娘的情绪,面上倒是没说什么。 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去了隔壁临时书房。 留下时间让小妻子消化。 夏思蝉则是让侍菊着人抬了水来沐浴。 浴桶内雾气氤氲,夏思蝉坐在里面,感受着水雾迷茫,心中却是回想起了方才的一幕。 魏子骞那些话,本意她也回过味儿来了,可知道对方是在变相的跟自己保证,夏思蝉却越发觉得心里有些激动。 分明这一世跟上辈子是真的不同了,瞬间,心又放回肚子里去了。 ······ 天天跟魏子骞待在船上,无聊下,叫她注意到魏子骞腰带上系着的一个夏日放置驱促蚊虫的香囊,想起来自己两辈子都没绣只香囊送给他。 魏子骞也发现小妻子盯着自己的香囊看,便打趣道:“婵儿是想替为夫重新绣只香囊?” “呃?” 绣只香囊也不是不行,关键是自己的绣活不行啊! 不过,不服输的夏思婵一口答应下来:“好,明日我就开始替你绣只荷包。” 魏子骞记起蒋约同那显摆的荷包,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夫人绣的,一脸得意地说:“是我内人绣的,家里还有好几只,留着替换。” 那时他根本就不羡慕,有什么可拿出来炫耀的?不就是个香囊吗? 家里有的是绣娘,不用说绣几只荷包,衣服鞋袜那个季节不是新做。 这会儿却是迫切想要小妻子给他绣只荷包,他好时时戴在身上,就好像她时时跟自己待在一起。 想到这,孤冷高傲的魏大人第一次对一件寻常的俗物有了期待。 夏思蝉说干就干,立马叫侍菊准备绣荷包的绣线,兴致勃勃地行动起来。 侍菊一脸懵逼:“小姐,您是认真的吗?” 话说侍菊打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她家小姐的手除了拿笔写写画画,从未见过她拿针线,更遑论绣花?因而,持怀疑态度。 第72章 绣荷包 夏思蝉瞥一眼侍菊,自信满满道:“说什么呢?本小姐怎么不是认真的?快点把针线筐拿来。” 她还就不信,区区一个荷包难不成比习字还难?比学棋还深奥? “侍菊,你说我绣什么好呢?绣鸳鸯还是喜鹊?要不绣牡丹!”夏思蝉边把荷包缝合起来,准备绣荷包时问道。 侍菊看着她把个荷包缝合得歪歪扭扭的,只能顺着她话意说:“小姐,您还是先绣对喜鹊,等熟手再绣鸳鸯不迟。” “诶!也是哦!”夏思蝉一听连连点头,想她当初学绘画时,也是从简单的一叶一草画起的。 侍菊在一旁给她理着线,一边叫她怎么走针。 没一会儿夏思蝉“诶呀!”一声,针扎着手指头,侍菊忙放下手中的绣线,心疼地皱着小脸说道:“小姐快把手指头放嘴里吮吮。” 说完站起身来,从针线笸里找出一小块干净的白娟,撕下一个小布条把她扎破的手指头包扎起来。 “咳,不用。”夏思蝉见侍菊小题大做,好笑地摇头。 “小姐,还是让奴婢来绣!”侍菊心疼地说道。 夏思蝉摆手道:“不用,本小姐还就不信绣不好它!” 再说,魏子骞想要的是她亲自绣的荷包,教别人代劳怎么说得过去? 只是光有信心也无用的,第一次做针线活也不是那么如意的。 跟她习字绘画是一个道理,除了天资聪颖外,更要天长日久的勤练,才能熟能生巧。 夏思蝉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生怕魏子骞见到她笨手笨脚的会笑话她,都是趁他不在跟前偷偷摸摸的做。 直到船要到京城,她绣的荷包才算完工。 只是,侍菊看见她家小姐绣的荷包是一言难尽。 她家小姐这绣的是喜鹊还是焉了唧小鸡崽? 某个不自知的人还一脸的求表扬:“侍菊,你看本小姐绣得还可以!” 她记得当初习字绘画,不知道作贱父兄多少张金贵的宣纸跟笔墨。 这第一次绣荷包什么都没浪费,只是手指头被针扎得疼。 夏思蝉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来几块带有薄荷味的香丸,放到刚完工的荷包里,就算是大功告成! 待到晚膳后,夏思蝉捏了捏袖袋里的荷包,悄摸摸的跟在魏子骞后面,还真是像个小媳妇。 魏子骞停下脚步,大掌去握她的小手,不经意碰到她的指尖,听见她细细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夏思蝉小声说:“做针线时扎了手指。” “那我们不做了。”魏子骞嗓音很温和,凑近看她指尖的伤处,立马吩咐避得远远的康成:“去把散玉膏取过来。”说完,便牵着夏思蝉往厢房里走去。 “是!”康成一听,暗道:主子爷真把夫人宠成宝,这么金贵的药膏竟然用来给夫人涂针扎的小伤口。 “不用,”夏思蝉急忙摇手道:“其实”她把荷包捏在手里,想给他又胆怯起来,失去自信。 魏子骞看见夏思蝉小手里捏着荷包,满脸噙着笑意:“荷包绣好啦?辛苦蝉儿。”说完,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夏思蝉面庞有些发热,索姓坦白:“我不擅女工,笨手笨脚的。” 魏子骞笑道:“黄金没足色,白璧有微瑕,世人无完人,我娶的又非绣娘,你擅不擅女工何足挂齿!” 随后把夏思蝉扶坐到黑藤圈椅上,一双眸子里若浩瀚星河,满是情意:“再说,婵儿的字画放眼大梁有哪位女子能及?”夏思蝉听到他这么一说,心底轻颤,抬起眉眼,他也低颈在看她,背后是一片烛火晕黄,他的脸从底下望上去,显得儒雅极了。 这话说得温暖又舒心,夏思蝉的心瞬间就被融化了 魏子骞看着眼前小脸粉粉,馥雅诱人的小妻子,当着她的面,把那只绣工极好的荷包取下来,再细心地把夏思蝉那只一看就是做工很粗陋的荷包当个宝似的给系了上去。 夏思蝉想阻止,魏子骞却一脸的宝贝:“婵儿,为夫很喜爱。” 康成很快取来一小盒药膏双手递给魏子骞,自觉地转身离去,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想他跟着主子爷十多年来,从未知被喂狗粮的滋味,在这船上只几日便喂足了他前二十几年的狗粮! 不过,还是替主子爷高兴,终于跟少奶奶守得云开见月明。 魏子骞从康成手中接过来药膏子,打开盒盖,顿时一股浓重的药味便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 夏思蝉看着眼前认真给她上药的魏子骞,心又软塌塌的 ······ 这日午时,骄阳似火。 船停靠在长安城郊外二十里的长恒渡口。 作为长安最为冲要之处的恒桥,连通南北,两岸遍植杨柳,在这火热的夏日天气里,天高云淡,惠风和畅,两岸杨柳依依,杨花漫漫,各路车马从此处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待到上了马车,夏思婵心中雀跃。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恨不能立马飞回到爹娘跟前。 人也是个奇怪生物,在外近一个月都没想到家,想起家人。 这刚上马车,心便急切起来。 魏子骞看着身边坐不住,归心似箭的小妻子,弯了弯嘴角:“婵儿,想家啦?” “是呢,我都离家这么久了,好想爹娘啊!”夏思蝉不经意把心中所想说出来,顿时想起她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想着娘家人呢?随即笑眯眯道:“咳,夫君,其实我最想的还是婆婆。” 说真话,除了娘家亲人,夏思蝉还真不是讨好他才这么说的,她是真的想念郡主婆婆了。 魏子骞伸出如玉的大掌,曲起食指轻轻地刮了下她莹白如玉的小翘鼻:“小马屁精!” 她立马竖起两只小手指,急切地表白:“哪有,我是真的很想念婆婆她的。” 夏思蝉蝶翼般的眼睫垂下又很快掀了起来,无比诚恳。 魏子骞趁机把夏思蝉拉到身边来,笑道:“我知道,婵儿是真心想着婆婆的。” 第73章 到了京城 夏思蝉看着近在咫尺的魏子骞,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二人但凡共乘马车,身子都避开远远的,就像中间隔了个楚汉界限。 再看现今,二人相依,呼吸可闻。 天气炎热,官道上尘土飞扬。 夏思蝉从车帘里往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仰得酸疼,等到达城门过关处,忙将帘子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后颈。 “我来。” 魏子骞说完,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舒有序地帮她轻轻揉捏起来。 夏思蝉抬起了美丽的眸子,一张娇靥上浮现了红晕。 不一会,京城便出现在正前方。 京城不愧为都城吗,远远看去便是恢弘壮丽。 直至马车行至长安城正南方的明德门,那高大的城墙用厚实的黄土夯成,外饰层层叠叠的灰色砖石,坚实高昂得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四角檐牙高啄,在明媚的秋日阳光下威风凛凛得叫人心生敬仰。 过关处的守卫一看到魏子骞的文书,态度登时变得十分恭敬,高效率检查过后,毕恭毕敬地放行了。 马车进了城门,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城内热闹动静,挪挪屁股往窗子那儿,悄悄往车帘缝里瞧去,只见宽阔无比的道路,两旁种着许多高大的槐树,茂密的树叶在夏日阳光照射下,青翠苍绿。 马车经过一丛丛金黄淡黄掩着高大的坊墙,平添一阵庄重壮丽之美。 大街上喧闹非凡,人来人往,毕竟是在京城,随处可见富贵华美的朱轮马车行驶在朱雀街上,在别处可见不到这么多的香车宝马。 车马又行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魏府门前。 守门的下人听见动静,从门缝里见是自家出门在外的主子回来,立马打开大门,上前来见礼:“奴才见过少爷,少爷您旅途辛苦。” “嗯。”魏子骞下得马车,对着守门的下人点颌,随即便转身对着马车伸手,把夏思蝉给扶了下来。 那位守门的下人见此,立马又躬身对着夏思蝉见礼:“奴才见过少奶奶。” “诶。”夏思蝉也对着他客气地点颌。 侍菊随即上前来帮她把裙摆拉直,魏子骞对着她道:“婵儿,你回去先洗漱,休息一下,我去下书房,便进宫述职去,等晚上回来去慧院跟你一起用膳。” “嗯,好的,相公您正事要紧。”夏思蝉乖巧地答应。 她是知道这人一旦回京,便要忙碌起来。 倘若跟前世一样的话,魏子骞今儿进宫述职,皇帝会封他为丞相,把严英从丞相的宝座上拉下来。用来压制二皇子的势力。 到时,他便是位高权重的内阁次辅大人,除了那位年高体弱的内阁首辅范太师跟琮王爷外,魏子骞将是最有权势的朝中重臣。 假以时日,他便取而代之成为梁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大人。 夫妻二人相携着经过垂花门,沿着青石板径穿过紫藤架,绕过松墙,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他的松居院,右拐沿着廊庭走过一条小道便是她居住的慧院。 “相公,婵儿先回去了。”夏思蝉眼神复杂地对着他敛衽道别。 “好。” 魏子骞对着她点颌,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沉思片刻,不知小妻子那深究的眼神为哪样?算了,只要她知晓我的心意,应是不会再胡思乱想。 直到夏思蝉的小身子远去不见,方才举步迈进松居院里。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午时,丫鬟婆子都躲到房里或荫凉地睡觉去了,夏思蝉观廊上无人,很快便到了她的慧院。 相比松居院门前的冷淡,早就得到消息的孙嬷嬷带着下人们等候在院门前,正翘首盼望。 话说,自从小姐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离她这么多日。 心中不牵挂她是不可能的。 孙嬷嬷远远看见夏思蝉的身影,开心不已迎了上前:“小姐可算回来了!”声音不用说,是喜极而泣啊! 鸿雁随后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见礼:“奴婢迎候小姐归来,小姐,一路辛苦!” 鸿雁见礼后,红着眼眶上前,用绢扇给夏思蝉扇着:“小姐您饿不饿?嘴渴不渴?哎,定是热了,快进屋,屋里刚放置了冰块。” 盏茶前,从外院传出话来,说是少奶奶回来了,孙嬷嬷便着人去冰窖领来冰块放置在屋里,以防夏思蝉回来给热着。 今儿的天气着实闷热,估计是要下雨了。 夏思蝉莞尔,开心地说道:“本小姐肚子饿,嘴也渴,快点进屋去。”一边说着,还一边指了指后面小厮搬着的行李道:“那一箱子是礼物,人人有份,等会叫侍菊给你们分了去。” 鸿雁首先咧嘴谢道:“谢谢小姐。” 小梅跟小美俩小丫鬟听见夏思蝉说是人人有份,立马欢快地紧跟着道谢:“谢谢少奶奶!” 俩个小丫头自从被拨来慧院伺候小奶奶,日子倒是比之前好过许多。 日子清闲不说,最主要的是不用时时提着小心做事,不然,不是被大丫鬟跟掌事嬷嬷责罚,便是被主子呵斥,弄不好还被打上一顿,发卖出府 孙嬷嬷虽然严厉,只是她老人家心眼好啊! 孙嬷嬷不防下,两个小丫头倒是给她吹了一通彩虹泡泡。 鸿雁跟夏思蝉见礼后,还不忘走过去,拉起同样风尘仆仆侍菊的手道:“侍菊姐姐,你也辛苦了。” 侍菊裂唇一笑:“辛苦倒是谈不上,只是很是想念你们。”接着又到:“鸿雁,我也给你带礼物呢。” 鸿雁眼睛一亮,开心地拉起侍菊的手左右摇晃着:“嘻嘻,谢谢侍菊姐!” 孙嬷嬷见小美跟小梅俩丫头只顾着瞧礼物,轻斥道:“还不快点去打水来给小姐洗漱?” “是,婢子这就去。”小梅伸了伸舌,转身跳跃着跑去。 “真是个没正形的丫头!”孙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转头,孙嬷嬷对着夏思蝉笑道:“小姐,您先歇息,老奴去厨房盯着,一会儿咱就开饭。” “孙嬷嬷,别急,我肚子不饿,跟鸿雁打趣的。” 第74章 私房银子 夏思蝉解释一番,孙嬷嬷还是不放心。 她家小姐在路上鞍马劳顿多日,肚子怎么不饿? 再说,出门在外,什么都不方便,外面的膳食哪有在家吃得合口味?眼见她身子清瘦不少,看着就叫她心疼。 孙嬷嬷仍旧坚持:“老奴还是去厨房盯着。” 夏思蝉无奈地摇着脑袋,看着操心的孙嬷嬷:“好好好,都听您的。” 孙嬷嬷转头看着风尘仆仆的侍菊,她老人家同样心疼:“哎,侍菊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你也先去洗漱一番,歇息去。” 小姐在家时,这一大班子人跟在身边伺候,出门在外伺候小姐的担子落在侍菊一人身上,孙嬷嬷理所当然的认为她辛苦。 她老人家哪知道船上也有婢女婆子们帮着浆洗打扫,侍菊只是伺候小姐梳洗而已,倒是清闲。 正跟鸿雁说着外面所见所闻的侍菊停下话头,忙摆摆手道:“嬷嬷说哪儿话,照顾小姐是奴婢的本分,不辛苦的。” 能跟着小姐外去见世面是求都难求来的好事,开心还来不及呢,哪谈什么辛苦二字? 不用说她们这些伺候人的丫鬟,就是当家主母,穷其一生也难得有机会出门远游一趟的。 还有叫孙嬷嬷更为惊喜的是姑爷身边的魏侍卫,带着几个小厮过来,送进来姑爷平素用物跟换洗衣服。 魏一进门跟夏思蝉见礼:“少奶奶,”夏思蝉略带疑惑,指了指他手上捧着的一大一小俩只落了锁的古朴黑紫檀盒子,问到:“魏侍卫,这是?” 魏一解释道:“禀少奶奶,这是爷的吩咐。这里面都是爷的家当,有古玩珠宝,并账册营生之类,都交于夫人” 魏一说完,把盒子送至夏思蝉手中,盒子上还放置着一串钥匙。 刚刚夏思蝉见到这盒子时,心中就猜想着:莫不是魏子骞的体己?果不然被她猜着。 “这,我不能要。”夏思蝉忙摇着头回绝到。 其实,心中也是感动居多。 没想到这人跟她表明心意,便把他私库交于她保管。 受宠如惊的同时也有点惭愧。 人家辛苦多年赚来的银子,她倒是轻易就得到,貌似有点不地道。 再有,前世阴影太过浓重,她深怕这人是一时心血来潮,大张旗鼓的把他的东西搬进来,别几日后再搬走。 到时候会很难堪的。 这一世她不再介意这些,可是,想到那种情景心还是会痛的。 因而,夏思蝉除了意外还有点子忐忑的心情。 “少奶奶,这是爷吩咐的。”魏一依旧面无情绪,声音也是一如往昔的沉冷。 算了,跟魏一这个只听命于主子的木头人说没用,还是等见到他主子再说。 “鸿雁,把盒子先放到衣橱里的。” 鸿雁“哎”了一声,走过来捧起盒子走进去。 孙嬷嬷看着姑爷派人搬来的生活用品比刚成亲时还要多,咧着嘴笑着上前把人往屋子里领:“魏兄弟,东西放下,教他们去整理,你坐下喝杯水。” “嬷嬷客气,主子的东西还是我来整理。” 魏一拒绝孙嬷嬷的好意,自家爷有洁癖,东西轻易不让外人碰的。 孙嬷嬷老脸笑成朵菊花,吆,姑爷这是作长住的打算啦? 谢天谢地! 谢谢夫人啊! 要不是夫人出的主意把小姐送上姑爷的马车,小姐跟姑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睦的在一起。 只是东西既然搬进来,那些有的没的先放到一边去,先给他的东西腾个地儿才是。 “卢桃,李小玉先去把西次间顺出来,摆置爷的东西。” 西次间暂时闲在那儿,里间放张睡榻跟洗漱用具,中间用屏风一隔,正好隔下一小间来做他的书房。 “是,小姐。” 卢桃跟李小玉不是娇弱的婢子,她俩手脚麻利的很快就把西次间无用的东西搬了出来,小美跟小梅俩个小丫头不等夏思蝉吩咐,拿着扫把抹布进去打扫。 慧院此刻除了夏思蝉外人人都像办喜事,开心地忙碌。 孙嬷嬷更是亲自去厨房监督,要整一桌子小姐姑爷都爱吃的美味佳肴出来,即为接风也为庆祝。 庆祝小姐姑爷终于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 魏子骞在他的松居院梳洗一番,到书房里整理好陈条,随即便出门,坐上马车,直奔宫里而去。 来到宫门外,递进奏折,静候皇帝宣他进去。 等了近盏茶功夫,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对着魏子骞躬身道:“魏大人请!” 魏子骞认得小太监是惠安帝身边马总管的干儿子小安子,于是对着他点颌道:“嗯,有劳公公。” “嗨,魏大人客气。” 小安子哪能不知道面前的魏大人深得皇帝信任跟重用,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 魏子骞走在高大的宫墙内宽大的青石板道上,很快便到了勤政殿前,行至高高的汉白玉石阶,便见小安子进内禀报,须臾见便听见另一位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宣刑部尚书魏子骞见驾!” 魏子骞整了整衣冠,举步跨进勤政殿。 勤政殿大厅里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绕过西边一扇锦绣江山象牙檀木屏风,一整面的木窗都紧闭的开着,夏日的风很是燥人,屋内放置几块冰块,反而凉爽不已。 正中间燃着龙涎香的高大铜制鸟兽三脚香炉青烟袅袅,四周紫檀花架上摆置几盆绿意盎然的盆栽,有富贵竹,发财树还有福禄桐,使得这宽敞而空旷的大殿也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惬意。 身着红色波纹锦衣,手执拂尘,躬身站在龙案一侧的马总管对着他友好微笑,魏子骞回他微微点颌。 魏子骞来到龙案前撩摆跪下,高声呼道:“微臣魏子骞见过皇上,皇上金安。” 头顶上传来一声平缓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嗯,魏爱卿辛苦了,平身。” “谢皇上。” 魏子骞途中得到信息说惠安帝服食拂云道长的丹药时,以为皇帝肯定是面色晦暗,身体颓丧。 该是一副老态龙钟之状…… 第75章 加官进爵 魏子骞站起身来,微微抬眸瞧见已经年过五旬的惠安帝,没了从前苍老,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那双深邃的双眸正满含深意的看着魏子骞,心中满意面前年轻有为,堪称他手中最趁手的一柄磨得铮亮的刀! 见到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惠安帝,魏子骞则是满腹疑惑,诶?不会的,难不成世上真有长身不老的丹药? 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也是知道二皇子是没那么好心,也没那孝心想叫皇帝龙体安康长寿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暂时的表象…… 惠安帝早在几日前便接到大理寺卿崔温呈上来魏子骞写的陈条的折子,震怒下着九门提督于振海亲自带人去秦州把万易安押解至京城。 至于川州城蒋知府蒋清源早已押解回京,关在刑部大牢审讯。 惠安帝目光如炬看着面前身型俊朗,忠心耿耿的年轻臣子,心中一动,此次两件案子涉及俩个皇儿,太子跟二皇子。 二皇子母族早已越过太子,是时候削减他的势力了。 原本就偏心太子的惠安帝,终于逮到机会打压一下二皇子的气焰。 加上惠安帝早就看严丞相不顺眼了,身为东宫属官,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不仅如此,还老在朕面前摆老资格! 这是历代帝王所不能容忍的一桩事,可谓触了身为一国掌权者的逆鳞! 贬谪是在所难免的,他的丞相之位该挪挪了,这丞相的位置嘛,应当让有能力还不站队的忠于朕的人坐上去! 这人嘛,当然是面前的年轻有为,朕的爱臣魏子骞担任了。 因而,看着魏子骞的眼神更是满含深意,叫常年跟形形色色案犯打交道,惯会察言观色的魏子骞捉模不透。 既然捉摸不透便罢,帝王的心思还是不要妄自猜测的好。 其实,朝中大臣哪个不知道,二皇子这些年就像悬在太子头上的一把刀,而手握重兵的英国公跟重权在握的严丞相则是他的盾,巍然耸立在太子跟前。 让平庸无能力且脾气阴冷的太子不敢越雷池一步。 惠安帝肯定是要打压二皇子的势力,为太子铺路。 太子跟张扬跋扈的二皇子不同,只是表面是个能力不足的,内心确是个心眼儿小,报复心重的。 假如皇帝身体欠佳,不用说,让各个野心分子都觉得有机可乘,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动作频仍,太子和二皇子在朝堂上势如水火,而这一世二皇子提前有动作,倒也惊动到了本来还蛰伏着的琮王爷。 魏子骞在勤政殿跟惠安帝商榷政事后,跪离。 “来人,拟旨!” 惠安帝金口一开,身着红袍的内监马总管忙不迭地弓腰上前:“皇上,老奴在此。” 待得魏子骞踏着月色回到魏府时,他的身份已经一跃成为天潢贵胃的内阁辅助大臣。 他的权力离首辅之位只半步之遥,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当朝首辅大人范慕州范太师年老体衰,早就不问朝事。 这范太师乃帝师,当初也是赫赫有名,权臣朝野之人! 如今,年事已高,平常很难见到他的身影,只有在大朝会或是有重大朝事时才能见到他。 ······ 傍晚时分,闷燥了一天的空中起了惊雷,朔风卷地,黑云翻墨,细雨密如散丝。 夏思蝉洗漱完,坐到窗前的书案后面,见风刮得窗格咯咯想,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关紧窗户。 依照往昔,此时早已脱衣上床睡觉。 奈何孙嬷嬷执意要等魏子骞回来用晚膳,她今儿在厨房盯着新来的厨娘做了一桌子几乎全是姑爷喜爱吃的菜。 自从夏思蝉跟魏子骞出门,孙嬷嬷有事无事便去打听魏子骞的口味,这些天还真被她打听出魏子骞喜好来,姑爷最爱食鱼,不管是河鱼还是海鱼,不管是清蒸还是烧汤,但凡跟鱼沾到边的姑爷都爱吃。 因而她重新招来一个擅长烹饪做鱼的中年厨娘,专门做鱼之类的食物给姑爷食用。 留住一个人的心,先要留住他的胃这句话说得真对! 淅沥沥的雨声闹得孙嬷嬷心烦,嘴里唠叨着:“唉,这该死的天,早不下雨,偏偏这会儿下!”不时把门开个缝脑袋探出门外观望。 夏思蝉倒是没那么期待,闻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小手从白玉碟子里拈了块玫瑰糕,先填填肚子。 ······ 魏子骞今儿存心来慧院陪小妻子用晚膳的,奈何他离开京城近一个月,不说刑部里余下众多案子等他批阅盖章,还要去刑房提取蒋清源 那蒋清源猛然间见到身穿官袍的魏子骞,惊鄂之余,回过神来,如霜打的茄子——焉了。 加上皇上一纸圣旨,给他加官进爵。 同僚们便闹着要他请客,其中面白如玉,模样俊秀的盛宇闹腾最凶:“今儿去醉仙楼,听说那儿最新推出款白酒,酒味甘醇,喝多了不上头。” 蒋约同边把公文往魏子骞面前送,边跟盛宇打趣道:“年轻人就知道喝酒,等你娶妻生子,看你还成日的念叨着在外喝酒不回家陪妻儿。” 盛宇翻了翻白眼道:“娶妻子有什么好?” 他父亲娶妻纳妾,家里成日的闹腾没完。 父亲纳了五六房姨娘,生下一大堆庶子女。 今儿不是姨娘们争风吃醋,便是庶子女们打闹不停。 得宠的姨娘则是耀武扬威,失宠的姨娘便哭哭啼啼的来找他娘亲,请她出来主持公道。 真是烦不胜烦。 盛宇宁愿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宿在官署内,也不愿回家面对着那些叫他厌烦的庶弟庶妹。 奈何他父亲,兵部侍郎盛丛林只有他一个嫡子,成日的盯着他的婚事,恨不能儿子明日就成亲,给他诞下小孙子来。 怎奈盛宇便是不点头,不管媒人介绍的女子家世多么的好,人品多么的出众,模样多么的精致,他是一概不理会。 盛宇这话要是放在之前,魏子骞估计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不过,现今他还是觉得娶妻是桩很好的事。 念此,脑子里便出现小妻子那一颦一笑 第76章 酒楼请客 “你小子哪懂娶妻的好处来?不过,其它不说,单说咱们大人,刚成亲便外去办案,是顺风顺水,还高升了一级,这都是夫人带给他的福运啊!盛大人,你说成亲不好吗?”另一位年余四旬的同僚马员外郎适时插嘴道。 他的话一半是真一半带着恭维。 嗤! 盛宇撇撇嘴角,轻嗤一声,咱们家大人哪次办案不是手到擒来,顺风顺水? “马大人说得是,盛大人,你还是考虑考虑早日脱单才是。”蒋约同附和道。 “本公子不予你们这些妻奴啰嗦,懒得理你们!”盛宇对着蒋约同翻了个白眼。 蒋约同不予盛宇计较,他眼尖地见到魏子骞听马员外郎提起夫人时,那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一下。 咳咳,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貌似不是传言的那样,说大人冷清冷肺,待新婚妻子如陌路的传闻。 至于朱琳琳的爹朱侍郎早就被陈媛动用关系支去礼部。 她可不想刑部里有个跟儿子不对付的一起共事。 魏子骞不置可否,任由他们先派下属去醉仙楼定包间。 等忙完公务再去酒楼时,已是月明星稀,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天空闷沉沉的,好似暴雨前奏。 魏子骞抬脚跨出刑部衙门大门时,对着康成吩咐道:“康成,你先回去跟少奶奶说,今儿不能回去陪她用膳。” 今儿魏子骞进宫时只带康成一人,没其他侍卫跟随。 他看看天色,要下雨了。 哪放心主子一个人在酒楼喝酒? 要是出事怎么办? 大人此次出门办案,涉及到太子跟二皇子。难保他们不对主子爷心生恶意。 他抱着宁愿事后被罚,也不肯离开,蹲守在包间门外,叫小伙计送来一壶茶跟两碟点心,边吃边四顾瞅着,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魏子骞陪着同僚们喝酒听小曲,出得醉仙楼门槛便见外面大雨如注。 他今儿被同僚们敬了不少酒,酒是从外藩购进来的,叫什么东风醉。 刚喝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出门被风一吹,还真是有点醉意熏熏,本想宿在官署里,没等他吩咐,康成一驾车,理所当然的驶回魏府方向。 今夜的雨势太大,所以马车走的也格外缓慢。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车窗,空气都带着雨的潮湿。 待得到了魏府大门外面时,这雨又小了几分。 淅淅沥沥的,在这深夜里,听着倒是十分有情调。 待魏子骞下得马车来,康成赶紧的把雨伞撑起递给他。见他腿脚不稳,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 “不用,”魏子骞说完,便甩开他的手臂,执伞往松居阁的方向走去。 “爷,”魏一从院子里迎上前来躬身道:“爷回来啦,您不去慧院?” 魏一想起孙嬷嬷那殷切的眼神,对着他一而再地叮嘱道:“魏兄弟,可千万记得叫姑爷来慧院用膳。” 魏子骞脚步一顿,透过细雨蒙蒙朝掩在黑暗中的慧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迟疑地向慧院的方向走去。 本以为夜深了,里面该是只余值夜的灯火,没想到,寝室里灯火明亮。 他哪知道孙嬷嬷每隔一个时辰便叫马桂春或者叶安去松居阁打探,打探姑爷回府没有? 知晓他没回来,这才留灯,叫丫鬟婆子警醒着点,等候姑爷回来。 夏思蝉早就忍耐不住睡意,哈欠连天。 孙嬷嬷也知道夏思蝉车马劳顿,不忍她苦候,先叫厨房送来晚膳给她垫垫肚子,再去打个瞌睡,待姑爷过来叫醒她不迟。 孙嬷嬷自己倒是没去睡,她担心万一姑爷回来,那些丫鬟打瞌睡招呼不周。 她得亲自等候,于是老人家倚在圈椅中,身上还是侍菊给她盖了件外衫。 夏思蝉哪知道孙嬷嬷没去歇息? 她本来坐了那么些天的船,身上就很疲惫。 虽说之后不晕船,睡在床上犹如回到幼时的摇篮里轻轻晃荡着,别有一番乐趣。 再怎麽谐意也没家里宽大且软软的床来得舒坦,因而,早就沉沉睡去。 不然,她知道孙嬷嬷守在门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她老人家等候魏子骞回来的。 孙嬷嬷半醒半梦中听见动静,起身推门只见细雨朦胧的庭院内,那廊下四角平头白纱灯的暖光里,一道修长黑影手执纸伞,缓步走来。 孙嬷嬷愣了愣,忙推门出去,朝来人福了福身子,“姑爷您回来啦。”语气说不出来的开心。 魏子骞身上有淡淡酒气,站在风雨里,嗓音低沉:“她歇下了?”说完本想离去。 一身的酒气,小妻子肯定嫌弃,再说夜深了,打搅小妻子睡觉。 魏子骞心中有一丝懊恼。 孙嬷嬷心说她哪舍得小姐等到夜深?嘴里答道:“是,小姐刚歇下。她本想等姑爷回来用晚膳的,只是您一直没回来,她就自个儿用了。等到夜深了,才歇下不久呢。” 细雨落在桐油纸伞面沙沙作响,魏子骞面无波澜的看了眼那阖上的门窗,“睡下就好,你们声音小点,别惊扰了她。” 没想到二人声音不高,还是惊醒了夏思蝉。 夏思蝉晚间茶水喝多了,加上睡前鸿雁端给她喝了一小碗冰湃过的牛乳,这是给憋醒了要上茅厕。 她迷糊地嘟囔一声:“谁呀?”这大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 孙嬷嬷喜滋滋地回答道:“诶呀,小姐醒了?是姑爷回来啦!” 魏子骞见孙嬷嬷这么一说,把手中的雨伞扔给身后的魏一。还不忘拿眼瞪了一下康成,不用说,康成肯定没回来跟夏思蝉说他晚间不回慧院用膳。 康成顶着主子爷冷厉的眼神,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假如回到晚膳前,他依旧是守护在主子爷身边不离开。 魏子骞抖了抖衣摆上溅的水珠,举步迈进门槛里去。 屋子里燃着去蚊虫的艾草的香味跟冰块的冷气参合在一起,倒叫他去了不少酒气。 夏思蝉揉了揉眼睛,朝角落里的沙漏瞅了眼,已是子时。惊讶道:“什么?嬷嬷您还没去睡?” “老奴这就去睡,就去睡。”孙嬷嬷忙不迭的说道。 姑爷人已经等到,用不用晚膳就无所谓了。 再说,闻着姑爷满身的酒气,估计是同僚为他接风洗尘。 第77章 一桩旧事 孙嬷嬷想着横竖来日方长,她不能杵在这些儿,做个碍眼的灯笼。 “小梅,去厨房着人煮碗醒酒汤过来,再着人送水来给姑爷沐浴。”孙嬷嬷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值夜的小丫鬟小梅。 “是,嬷嬷。”小梅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去。 魏子骞含笑踏入,他那高大的身子如渊渟岳峙,立在屋正中,倒显得内室有些逼仄。 此时室内捅灯掌满,灯火通明。 夏思蝉披衣下床,先去茶壶里倒了一杯菊花茶来,端给走进来的魏子骞喝。 二人在船上是耳鼻厮磨,抬眼便见,也没了那起子见外。 魏子骞坐下,也很随意的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二人这自如的动作,很像是老夫老妻的举动。 喝着杯中的凉茶,看着眼前恬静的小脸,魏子骞心中温磬不已。每日不管多晚回家能有个人等自己该是多么惬意的一桩美事。 两人挨得近,夏思蝉嗅到他身上清冽的酒气,小脸微皱,嫌弃道:“诶,相公,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再看他眉眼间的疲色,又心软地说道:“我去看看醒酒汤煮好了没?” 他缓缓地放下手中茶盏,面色温和,眼眸灼灼,伸臂拉住她嫩滑的小手,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别去,一会儿就会送来,外面下雨,路滑。” “那个,相公,您的私房银子我不能要。”夏思蝉红着脸蛋儿把手从他手掌中抽了出来,想起什么来,赶紧把下午魏一送来的俩只盒子从衣柜下面的抽屉取出来,放到魏子骞面前道。 魏子骞手抚天青色汝窑冰裂瓷杯,温声道:“婵儿还跟为夫见外不成?”接着又道:“我私库里东西齐全,平日四处敬献不少,陛下赏赐也多,我为官几年也曾做了一些生意,里头有不少舶来的珠宝香料之类,并无他人动过,你且去挑挑,喜欢的都拿出来打首饰戴着玩,你是我的妻,都该是你享用的,莫要拘束。” 一句“你是我的妻”说红了夏思蝉的眼眶,她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与他心意相通,这一世,她要好好把握机会,长相厮守。 或许他便是慢性子,日子久了,该是心里念着她的。 她记起前世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眉目柔和,声音也温和地跟她说:“你要好好的,等我。” 那时的自己对他哪有什么奢望? 以为是他不经意间的温柔 直到被送去孤寂的临山家庙,都没见到他一面。 因而,对他哪还有念想? 说不定前世这人对自己也许是生了情! 夏思蝉为这一想法而雀跃。 念及此,便不再矜持:“谢谢夫君,那我就收下了。” 他一番好意,她也不想推却,就当帮着他收保管。 魏子骞又将另外那锦盒打开,珠光宝翠,满室都跟着亮堂了几分。 夏思蝉瞥了一眼皆是怔住。 里头呈放着几样价值不菲的首饰。 一盒点翠镶嵌八宝的发钗,共有十来样,花样繁多,紫檀长匣子里装着十来只和田玉镯子,凝润如脂,皆是奇珍,旁边还搁着一盒红艳艳的珊瑚首饰,有发饰手链耳坠,琳琅满目,目不暇接。里面甚至还有东珠,有金珠,黑珠,粉珠,紫珠,颜色稀少鲜艳,个头也大,独独一颗足可镶嵌头面。 魏子骞眸光熠熠:“我瞧着这些与你佩戴着肯定好看。” “谢谢相公。”夏思蝉红着脸颊心神微动,瞧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呢。 昏昏烛光下,夏思蝉面颊笼上暖色绯红,她仰着脸,看了眼面露疲惫的魏子骞道:“相公,你还记得两年前在观音庙前山道上,遇见一辆马车轮子陷在碎石堆里,你帮忙把碎石清理干净的事吗?” 夏思蝉不知怎的,出口问了起来。 观音庙前的山道,他似天降谪仙,如一束光照入她的眼底,耀眼而温润的闯入她狭窄的心房。 她承认,她一眼就心动。 他成为她生命里唯一的信念。 “嗯,记得。” 那次他一见到夏思蝉便认了出来,从不爱多管闲事的他遇到小姑娘后不自觉地便上前帮忙。 “相公,那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夏思蝉回想起那次见到魏子骞恍若近在眼前。 “不是。”魏子骞听她说倒想起一桩旧事来,这不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多年前那日午后,他跟着小舅陈熠乘马车去丁老将军府邸,二门有几辆青篷马车,听佣仆说是丁老将军姑爷家眷来做客,他不甚在意。跟着陈熠去了丁府后花园,陈熠想拜丁老将军为师学,跟他学兵法之类排阵布局。 丁老将军由于早年带兵打仗,身经百战,身上伤痕累累。 皇帝恩德,叫他退了下来颐养天年。 丁老将军一生没纳妾,只有老妻跟俩个女儿。长女嫁给翰林编修夏醇,次女嫁给他的偏将陆秀蕴为妻。 丁老将军不藏私,很是细致的讲解。 魏子骞虽说那是年轻,那一日丁老将军讲授的内容他也烂熟记在心。 奈何聪明无比的小舅舅还在虚心请教,他都没瞧见丁老将军不耐的脸色。 老人家长女一家到来,陈熠不自知地耽搁他去见女儿跟外孙们。 魏子骞见老将军越来越黑的脸色,便借口说外去走走,欣赏丁府花园景致,跟丁老将军告退。 走有十数步,过了柳叶式洞门,见几个婆子边走边四处张望,嘴里喊着:“小姐,思蝉小姐” 他素不爱管闲事,是一个婆子跑到他面前见礼:“这位小哥可看见咱们小小姐在花园中戏耍?”他这才淡问:“她长甚麽模样?”那婆子回禀:“十岁左右年纪,梳丱髻,绑红绳儿,穿桃红衫裙,午睡起来后,便不见了她。” 魏子骞颌首道:“不曾见过,若是相遇,定告诉她、你们在找她。”那婆子称谢了。 他继续往前走,又有婆子迎来问询,本就清冷性子的魏子骞嫌扰,索性拐道出了偏门,这是个僻角处的小园子,没想到小院子里风景独好! 魏子骞索性一个人走进去欣赏起里面的景致来。 第78章 做你瘸娘子 园子里真可谓是花繁树茂,小径旁有松,松后有亭,亭边有桥,桥过有树,冠高叶茂。 他隐约听见嘤嘤的哭声,近了又无声,便把脚步顿住,忽然抬首朝树上看。 但见个穿杏桃红衣裳的女孩儿、坐在枝桠上,满头缀着绿叶花瓣儿,俯下脸也在看他,哪怕是离的有些距离,魏子骞还是能感觉到她眼泪汪汪的。 他有些好笑:“你在上面做甚麽?”这应该就是婆子在满园寻找的小姐,好像闺名思蝉,应该是丁老将军长女的女儿,叫夏思蝉。 原因当然丁老将军二女成亲才五六年,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女儿。 也不晓小姑娘是怎么爬上去的,胆子倒是挺大。 夏思蝉警惕的看他,见到地下站着的小少年跟大哥差不多岁数,且都是生得俊美非凡。 她不回他的话,小小年纪也知道看美人,嘴甜道:“哥哥生得真俊!” 魏子骞从小听惯了别人夸他俊,他一贯都是冷漠视之,没想到这句话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竟莫名的惬意,于是,他少有的耐心,含笑问道:“你爬得这么高,不怕吗?” 夏思蝉用袖子抹抹眼睛,嘴硬道:“不饿,我在看风景,那边风景独好。”说完,还用刚刚抹眼泪的小手指了指远方。 魏子骞哦了一声:“那你慢慢看罢,我先走一步。”做势撩袍要走。 “你别走。”夏思蝉慌了,一探身差点掉下来,花叶簇簇乱响,她连忙抱紧树干,带些哭腔儿:“小哥哥,我下不来了。” 这里很偏僻,她在树上候有半个时辰,都没一个人经过。 魏子骞见她情急之下喊自己哥哥,心中慰贴。 家里几个堂弟堂妹懂尊敬地称呼他一声:“大哥” 都没树上小姑娘糯糯的“小哥哥”来得悦耳动听。 魏子骞站定,嗓音里有一抹笑意:“你既然能上去,怎就下不来了?” 夏思蝉觉得他在幸灾乐祸,有些不高兴地说:“我爬上来时把手伤了,蹭掉了一块皮。” 她伸出小藕臂,露出里面粉嫩的肉,还流了血,一直火辣辣的痛。 魏子骞接着问:“那你为甚麽要爬树?” 这话似乎戳到夏思蝉的痛处,她气呼呼道:“我要去找外租,可是他们说外祖在见客,没空理我。我生气,就爬上树躲了起来。哼!待我下来就去揪着外祖的胡须,叫他哄我才是。” 可能是时间一长,小姑娘下不来,怕了起来,便拿外祖出气。 可见平素小姑娘在外祖眼前是多么受宠。 魏子骞想着那位威风凛凛的老将军被一个小姑娘揪着胡须撒着娇的摸样,莫名的可乐。 哎,魏子骞叹口气,他其实最不爱跟小孩子啰嗦。从小便惜字如金,只会说些必要的话。不知怎的,这会儿跟小姑娘说了这么久的话,是从未有过的事。 要是被他的堂弟堂妹见他在这里听她狠三狠四,而且还耐心的听完了,估计得惊掉下巴。 魏子骞不自觉嘴角弯起弧度,开口道:“你跳下来罢!我在下面接住你。” 夏思蝉把树干抱得更紧,瞪圆眼睛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在树下接住我的话,我就不得不嫁你了。” 魏子骞背起手,淡淡道:“怎麽,嫁我有甚麽不好?”他又添了一句:“我相貌俊朗,除比你虚长些岁,其它无可挑剔。” 幸亏魏一康成他们不在身边,不然定会惊掉下巴! 这是他家小主子说出去的话吗? 小姑娘却不买账,一撇嘴儿:“那又如何!未有两情相悦,一切不过浮云矣。” 魏子骞不由哂然一笑:“你还懂两情相悦?”半小不大的丫头。 夏思蝉不服气道:“你勿要小瞧我,有言曰,宁为情死。从古至今有好多件是重情重义之传记,我岂会不懂两情相悦为何物?” 魏子骞见她抱着树虽狼狈,但说起话来却神彩飞扬,是个性子活泼泼的女孩儿。像这样子的女孩肯定是被家里给娇宠着的。 他面庞露出一丝笑意,诫训道:“小小年纪倒看了不少不正经的书,今儿说过就算了,再勿要同旁人讲。” 没想到,小姑娘此时已自悔失言,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 魏子骞倒是觉得她挺可爱,说道:“那你稍等会罢!我去找人来救你。”说完,转身便要走。 “你等等,你不许走。” 暗忖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他走了不叫人来可如何是好! 她才反驳了他,他或许正想要捉弄她呢? 聪明的魏子骞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有些好笑:“你不信我?” 夏思蝉嗯了一声:“我们素昧平生”说完,睁大着那对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他。 夏思蝉歪着小脑袋狡黠又问:“你认得我是谁家的小姐麽?” 魏子骞倒是没想到小姑娘还蛮聪明的,大抵猜到她要说甚麽,想了想摇头,配合她道:“不认识,我今儿第一次才来丁府做客。” 眼见小姑娘顿时心喜,放下心的小模样,嘻嘻,这人不认识她。 小脸上像是下定决心道:“你不要去找人,我可要跳下来了,你若接不住,摔断我的手脚,我就嫁给你,做你瘸娘子。” 年少的魏子骞分神的想这样也挺不错,他打小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是个性格挺沉闷无趣的人,她若常在身边唧唧喳喳的,日子或许会变得有趣些。 因而两年前在观音庙前的小道上,他一眼就认出小姑娘来。 不然,他怎么可能多事,出手相助? 再有去年底在严府的赏菊宴,他也是看见她后,愣神间见小姑娘摔了过来,便不假思索地打开双臂把人接了过来,那熟悉的娇软身子跟几年前的纤瘦的身子不同,多了女孩子特有的丰满,脸红的同时又担心小姑娘的声誉,慌不迭的把人松开 在外人看来魏子骞是因为夏家女的投怀送抱,恼怒得脸都红了。 其实不然,那会儿的魏子骞少有的步子不稳,头都没回,可谓是落荒而逃。 只是听到身后小姑娘摔倒的声音跟别人的嘲讽声,他是懊恼不已。 第79章 大梦三生 “姑爷,醒酒汤来啦!”小梅用雕花楠木托盘把冒着热气的醒酒汤端了进来,打断魏子骞的思绪。 魏子骞回过神来,点颌道:“嗯。” 跟在她身后还有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桶同样冒着热气的水桶进来。 水送进去,小梅跟俩个婆子随即便躬身退下。 夏思蝉本来想问魏子骞那句“不是”是什么意思?奈何沉浸在他那溺人的眸子里不能自拔。 紧接着又被小梅送来醒酒汤这么子一打岔,更忘记问了…… 待魏子骞喝了醒酒汤后去耳房沫浴,夏思蝉这才急匆匆去里间的盥洗内室如厕。 魏子骞沫浴出来便见夏思蝉已经睡下,看了眼屏风那头的木榻,秉承内心的渴望,悄声走过去把床头柜上的灯吹灭,脱鞋上床,把小妻子娇软的小身子捞进怀里,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昨夜大雨,待夏思蝉晨起的时候,雨早就停了,房中便凉快了不少。 窗外日光烈的晃眼。 夏思蝉从床上坐起,神情却满是恍惚。 睡梦中感觉自己身后燃了一只火炉,梦中还想着,明晚睡觉前千万别把寝室里的冰块拿出去。 孙嬷嬷担心她夜里受凉,因而,在她睡着后叮嘱小梅把寑室里的冰块取走。 到了后半夜,竟然做梦又梦到上辈子的事。 那个梦太长了,长的她险些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可现实里的时日也太短,不过短短的时辰里,竟然便足以让她大梦三生。 梦中竟又回到前世,回到她即将被老太婆送至临山家庙前一个月。 那时郡主婆婆回娘家一去不回,外面都在暗中议论朝中大事——要变天了。 原因是皇帝病重,太子跟二皇子的两股势力剑拔弩张,一时间京城里的气氛是风云诡谲,紧张万分。 不用说其他人,魏府里也是人心惶惶。 魏子骞都好几个月没有回府里了。 夏思蝉在魏府处境更是艰难,老太太一贯如此看她不顺眼,磋磨着她。 因而,她待在祠堂里的日子一次比一次长。 身边只剩下忠心瘦弱的侍菊还有为她操碎心的孙嬷嬷,眼见鬓角只有几根白发,脸色红润的孙嬷嬷,为了她愁肠得头上布满银丝,脸色也苍老许多。 只有侍画整日介不见人影,听小丫鬟小梅跟小美私下说是侍画跟在曹妍妍身边跑腿…… 她早就领教且看透曹妍妍跟何氏的手段跟恶毒。 自己的三个铺子全部变成了曹妍妍跟何氏所有,只剩下城外几处庄子交于程俊在打理。 她们二人跟夏思蝉讨要几次未果,竟觉得是孙嬷嬷捣的鬼。 视线一转,夏思蝉看见曹妍妍鬼鬼祟祟的在魏府后门,把几张银票塞给一个身材健硕,面目丑陋的男子。 随后觉得自己的身子飘了起来,竟然飘到位于城外自己的庄子里,看见程俊正跟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缠打在一处。 程俊双拳难敌四手,已然处于败势。 夏思蝉眼见一个黑衣人趁程俊不被,举起大刀从背后往他大腿砍去。 她大声叫喊着,叫程俊避开。 奈何,她只是一个飘魂,再怎么喊叫也没人能听见她说的话。 随着“啊”的一声惨呼,霎时夏思蝉眼前洒满漫天血珠…… 转眼又回到慧院,眼见孙嬷嬷一夕苍老许多,头发犹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身子佝偻,脸色暗淡无光,布满沟壑。拎着个包裹,孤零零的蹒跚离去…… 夏思蝉抚了抚砰砰直跳,疼痛不已的心口。 这辈子不会了,不会叫程大哥为了她惨招别人的毒手。不会叫孙嬷嬷孤苦无依,不会叫侍菊忍饥挨冻! 她要叫幕后之人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有风隔着窗子吹进来,带着盛夏的热意,吹到她身上,将后背那一层黏腻的汗吹干,只是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夏思蝉回过神儿来,伸出手来拿起床头上绣着梅花图案的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面撑着虚浮的脚步下了床。 待她定了定神,这才发觉昨夜睡在屏风那儿的魏子骞早就离去。 看着那空空的木榻,哪像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哪知道梦中那灼热的火炉始作俑者魏子骞,昨夜根本就没有睡在那张木榻上呢?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昨夜乃是二人第一次同床而眠…… 诶? 夏思蝉猛然记起前世他从外面办案归来,是受伤来着的,只是没康成跟魏一伤得重,他们二人是在庄子里休养一个多月,才回魏府。 不过,他也因此升官的呀! 这一次他是因为她的缘故,手臂受了点小伤,康成跟魏一倒是完好无埙,不知道他升官没? 算了,不想他了。 伸手拉响窗幔上的小铃铛。 今儿孙嬷嬷心疼侍菊,叫她不要早起。 只教鸿雁跟李小玉早起待在外室等候夏思蝉召唤,她俩以为今儿小姐定会睡到日上三竿。 哪成想,太阳才冒出个小脸蛋,便听见里面有了动静。 鸿雁忙走到寝室门口轻声问道:“小姐,您醒了吗?” “嗯,进来。” 昨儿回来只顾着跟孙嬷嬷她们说话,待到想去磬香苑跟郡主婆婆请安时,天都暗了下来。 因而,今儿得早起去婆婆那儿,一为请安,二是把自己买的礼物送给她。 虽然郡主婆婆不缺这些,但是,这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夏思蝉带给陈媛的礼物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子。 这俩件首饰是秦州游麦积山去客栈途中买的,跟京城的珠宝做工不同,另外还买了当地特色一套小漆盒。 夏思蝉带着李小玉走出慧院,沿途遇到的丫头仆妇都在尽心清扫道路上的残叶,见了她都恭恭敬敬行礼。 诶呀? 怎么离开魏府没一个月,下人们都换了不成·? 不管前世今生,府里的下人们最是看菜下碟,从未对她尊敬过。 夏思蝉理所当然的也不与下人们计较,要是跟她们计较,整日介的,这日子便烦不胜烦。 第80章 旧话重提 待到夏思蝉带着李小玉到了磬香苑时,守门的小厮亦是咧嘴,躬身道:“见过少奶奶。” “奴婢去回禀夫人。”一个小丫头跟夏思蝉见过礼后,快步进去禀告夫人去了。 夏思蝉心道,怕是她来早了,郡主婆婆晚起惯了的,应是还未起床。 果真如夏思蝉猜测的那样,陈媛刚刚睡醒,丫头婆子上前漱口的漱口,擦手的擦手,悄无声息忙碌着。 紫鹃如常的上前亲自端着那杯菊花茶伺候夫人喝,夫人喝了几口温热的菊花茶,心情通泰,撩眼问紫鹃:“可是儿媳来啦?”她隐约听见小丫头在外提到少奶奶的话语。 “是呢。”紫鹃边收拾茶具边笑着说。 “快唤她进来,看瘦了没?”陈媛随即站起身说道。 紫鹃笑眯眯地说道:“奴婢已经把少奶奶请在外室喝茶。” 陈媛出得寝室瞧见夏思蝉秀美柔和,粉雕玉琢的脸蛋儿,脸色就缓了下来。 夏思蝉小嘴里刚抿了口茶,听见动静,抬眸见到郡主婆婆,立即起身笑颦如花地对着她见礼:“儿媳见过婆婆,婆婆金安。”声音清脆娇嫩,宛若出谷新莺。 “嗯,不错,没瘦,瞧着精神头蛮好滴嘛!”陈媛满意地点点头。 刚刚从手下人回话中得知儿子半夜回来是直接去慧院的。 陈媛终于放下心来,暗自给自己点个赞,庆幸私自把儿媳送到儿子的马车里,是一个正确的举动。 其实,陈媛当时心中也是打鼓的,深怕自己这个冷厉严肃的冰坨子儿子,不留情面,把人给驱赶下来。 到时候,不但儿媳面子难堪,小夫妻的关系想要修复是很难的哦。 夏思蝉对着门外的李小玉招手,李小玉快步进来把手里搬着的小箱子放置在楠木曲案上,“奴婢见过夫人。”随后躬身退下。 “嗯。”陈媛对着李小玉态度温和点颌。 “这是儿媳带给婆婆的礼物,望婆婆您笑纳。”夏思蝉打开精致的紫檀小箱子,从里面先取出几款小巧古朴的小漆盒子,放到雕花楠木四仙桌上,便见郡主婆婆凤眸亮了起来。 不用说,看婆婆的样子,她肯定喜爱。 漆盒在梁国还算是个稀罕物,是从邻国大周传过来的。 京城这儿还没店铺出售,只有产地秦州有。 此时的漆盒还被当成贡品敬贡给皇宫,供后宫贵人们做摆饰用。 哪怕是在秦州,也只有麦积石镇的生产漆盒作坊有卖。 随后再把装首饰的描金紫檀盒子敬上。 陈媛早就开心得合不拢嘴,嘴里还说:“诶呀,这孩子,大老远的还带东西给我,真是太费心了。” 她其实对这些东西倒是无所谓,只要冰坨子儿子能开窍,早点开枝散叶生个孙子给她抱抱就行。哪怕是孙女也好啊! 想到这,抬首见明艳动人的夏思蝉,心道:生个像儿媳这样的孙女肯定可爱。 夏思蝉抬首见到婆婆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意味不明,错愕地伸出小手摸了摸脸,难不成脸上有有脏东西? “这一路上骞儿待你还好!” 面对着郡主婆婆一脸姨母笑,夏思蝉嘴巴快张得鸭蛋大。 坊间传言陈媛郡主不苟言笑,极重规矩,最见不得女人不守妇道云云。 结果众人眼里那个端肃冷厉郡主,亲自谋划,把儿媳打包送到儿子马车里,这话要是传出去,会叫人大跌眼镜! 这辈子自从嫁过来之后,郡主婆婆处处都待她好。 “好,好,相公待儿媳很好的。”夏思蝉结巴道。 待平息口气后,夏思蝉还给郡主婆婆讲起去游麦积石山跟伏羲庙,以及途中所见所闻。 只是隐去游画舫遇刺的情节。 陈媛听得津津有味之时,发现今儿的夏思蝉但凡提起自己的儿子魏子骞,开口闭口总是“相公”不离口。 嘻嘻,开心啊! 开心的同时感慨,什么时候本郡主也能出趟远门,见识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也不枉此生。 正在这时,江嬷嬷掀帘进来回话道:“郡主,少奶奶,早膳摆好了,请移步去善堂用膳。” 陈媛把手中的首饰放到盒子里,对着紫鹃吩咐道:“把少奶奶送的东西小心收起来。”说完,站起身牵起夏思蝉的小手就往膳堂走去。 江嬷嬷跟紫鹃对视一眼,俱开心地笑着。紫鹃则赶紧的把漆盒跟首饰盒子小心地收拾起来送到里间去。 婆媳二人其乐融融的早膳刚吃到一半时,一个小丫鬟进来回话道:“禀夫人,二夫人在门外来见您。” 额? 陈媛蹙眉,刘氏这么早来干嘛? 她无事不去老太太那儿转悠,来她的磬香苑作什? 转夕,哦,了然。 估计是见骞儿升职,她这是前来道贺罢。 如果是这样,不甘落后的三房何氏应该随后就到。 没想到刘氏的消息还蛮快的嘛! “请她去堂屋坐下喝茶·,本夫人随后便到。”陈媛想到这,吩咐一声。 门口的小丫鬟忙躬身应道:“是,夫人。”转身离去。 “婵儿,子骞升职,叫他得个空便去上折子,替你请诰命。”陈媛拍拍夏思蝉的手背是旧话重提。 儿媳封了诰命,那可是梁国命妇里的品级最高级别的一品诰命夫人! 从今往后,任谁也不敢欺负她去! 陈媛凤眸里盛满笑意。 夏思蝉:啊? 还真的是跟前世一样的,升官啦! 这人昨夜回来怎么没听他说呢?嘴还是够紧的。 不过,心中真的是替他高兴。 这次跟他出门,她是真正体会到他的辛苦,还有危险性。 但凡有一点差池,性命堪忧。 夏思蝉矜持道:“婆婆,那个封诰命的事,还是听相公意思。” 话说身为官眷有哪个不想成为诰命夫人?特别是一品诰命! 想想就叫人心动不已。 只是,前世他也官至首辅,从未有哪个提句给她封诰命的事。要是前世自己是个一品诰命夫人,老太太还会动不动就处罚她跪祠堂? 答案肯能是否定的——不能! 这辈子是真的不同了,郡主婆婆都提了两次封诰命的事了。 第81章 嫉妒 “咳,你这孩子就是老实,听他的意思,等他想起来还不知猴年马月。” 陈媛看了眼夏思蝉,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事还是我来跟他提。” 婢子们走进来端来嗽口汤跟擦手巾,婆媳二人这才起身往堂屋走去。 “婆婆,您有事,儿媳先回去。”夏思蝉知二婶刘氏过来,她们长辈说话,自己一个晚辈待在那儿不好,于是跟她告退。 “无妨,你跟我一起去。” “噢,好。”既然婆婆都开口了,她也不好回不去。 “她二婶来啦。”陈媛进得堂屋门,客气地对着正坐在离冰块很近的椅子那儿喝着茶。 刘氏闻声立马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汝瓷缠枝梅花杯,脸上堆着笑意:“大嫂,弟媳来没打扰你。” “坐,自家妯娌谈什么打扰?”陈媛很是大度地指了指刚刚刘氏坐的楠木太师椅子,微微一笑道。 刘氏抬头见到陈媛身后的夏思蝉,笑意不减道:“诶呦,思蝉侄媳妇回来啦。” “是呢,二婶来啦。”夏思蝉小脸也堆着笑意对着她福了福,回答道。 堂屋里的家具皆是花梨木嵌螺钿的,既精致又贵气。 靠墙侧面的乌木雕寿马蹄足长条桌上,随意摆放着几个红珊瑚摆件,尺高的珊瑚上金银穿成的花儿,瞧着便格外的赏心悦目。 不用说,这些珊瑚摆件不是郡主婆婆的陪嫁,便是宫中的赏赐。 “二弟媳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事吗?”陈媛说话就是这么直接,不绕弯。 刘氏虽说帮着掌管着家中中馈,不过,每逢对账时,都是交于汪嬷嬷对账的。 因而,她很少来陈媛磬香苑。 “咳,那个大嫂,弟媳这不是听见说子骞侄儿升职了嘛,这是先来给大嫂道声喜的呢!”刘氏清咳一声,接着恭维道:“咱们家子骞侄儿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大的官,真是可喜可贺啊!” 想起自家男人魏仲玉,至今还在礼部做着员外郎个闲职,油水也难得有机会捞啊! 像较于三房,她们二房倒是正儿八经的跟长房一般,都是嫡出。 她自己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嫡女,只是,夫君老实,于政途上无成就。 一家子只能依附长房生存。 “谢谢二弟妹的夸赞。”陈媛见别人夸赞她的儿子,还是蛮受用的。 这时,还是刚刚那个小丫鬟进来回话道:“禀夫人,三夫人在门口求见。” 果不然,三房还是踏着二房的脚步过来。 “嗯,请她进来。”陈媛微微点首道。 须夷,便听见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跟着门帘被掀开,随着外面的热浪进来便是一阵爽笑:“嘻嘻,大嫂,恭喜恭喜啊!” 身材丰腴,皮肤白嫩的三房何氏边大声笑着,边跨门而入。 还没等陈媛开口,何氏看了眼刘氏,假装惊讶道:“诶呀,还是二嫂来得早呀!大嫂,恕弟媳晚到一步。” 陈媛露出笑容道:“你呀,这张嘴真是,快坐。”随后吩咐道:“上茶。” “是,夫人。”陈媛身边一个叫瑶琴的大丫鬟立马躬身去案桌上倒茶。 “侄媳见过三婶。”夏思蝉等她们招呼完,也走上前来对着何氏见礼。 “哦吆,侄媳,回来啦。婶子也恭喜你呀,夫君升了大官啦!”何氏见到夏思蝉,嘴里又是一阵恭维。 她的相公身为魏家庶子,只在太仆寺弄了个掌事而已,成日介无事跟着一众狐朋狗友的在外面喝花酒,寻欢作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何氏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出身,只是娘家官位不高,只是个七品的小芝麻县官。 爹爹为了攀附权贵,便把身为嫡女的何氏嫁给魏家的庶子魏叔景。 原以为魏家家风好,是清贵的书香门庭。 哪知道,出了自己的个不思进取的夫婿! 妯娌几个聊了几句家常,陈媛便对着在一旁无聊的夏思蝉说道:“蝉儿,你二婶来得正好,你不是无聊嘛,跟着你二嫂去学学管家,给她打打下手。” 刘氏闻言捏着手帕的手指微微一紧,侧眸看向夏思蝉。 侄媳刚成亲那会儿,自己就跟大嫂说了叫侄媳跟着掌家的,那时大嫂还说不忙,等等再说。 这才过来多久? 话就变了,正儿八经的说,叫她儿媳学着掌家。 照这样子下去,自己手中少有的掌家权就会被侄媳给夺去。 夏思蝉果然睁大了眼眸,有些惊诧,“我吗?” 陈媛神色温和,微抬着下颚,略带矜傲道:“当然,你将来可是一等诰命夫人,丞相夫人,掌家的事也得学着点。” 魏家没爵位,照儿子这样的仕途看,假以时日肯定弄个国公爷回来以待子孙承袭。 刘氏跟何氏听得陈媛这么说,心中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凭什么夏氏刚嫁过来没多久,处处都高人一等。 只是,还不能在大嫂面前表露出来,得装,还要恭维:“大嫂说得对,侄媳,你是丞相夫人呢!等会便随我去议事厅,在一旁瞧着些,不久,定能学会,独当一面。”刘氏首先发话道。 刘氏再怎麽不愿,也不会显露端疑,她说话滴水不漏,行事看着稳重大方,陈媛表面上对她还算信任。 “啧啧,还是侄媳命好呀!”何氏羡慕的同时,嘴里泛着酸意。 陈媛瞟了她一眼:“还真的如你所说,婵儿可不就命好吗?嫁了个当朝最年轻最有前途的辅相大人,呵,肯定是偷着乐!” 何氏没想到陈媛竟然附和着,还顺带把她家儿子给狠狠夸赞一番,真是气煞个人! 陈媛一句话顿时堵得何氏哑口无言,讪讪一笑:“嗯呢,大嫂说得是呢。”一肚子醋意只能强行给咽下去。 “去。”陈媛本就性子高冷,这大夏天的,人本来就没什麽精神。 便不愿多跟她们说些有的没的话,徒添烦恼。 “好,婆婆,儿媳告退。”夏思蝉对着陈媛福了福道。 她也瞧见郡主婆婆对二房三房的不耐烦,因而,说完便跟随刘氏来到了位于魏府偏东的和正堂。 第82章 算盘落空 何氏则转头往她三房的簇香院去,刚巧见自己的奶嬷嬷领着孩子过来,路上她便与身边的嬷嬷嘀咕道:“大嫂还真是偏心,叫二嫂跟着掌家就算了,夏氏这才过门多久啊,就让她学着管家了!”何氏没了刚刚在磬香苑的和气,气势汹汹的,脸色绷得难看。 “夫人,您快别说这些,小心隔墙有耳!”嬷嬷听了这桩事,轻轻扶着她劝道。 “我才不怕呢!”何氏将嬷嬷的手给甩开,眼眶泛红控诉, “我在家里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到了魏家倒好,上有郡主做长嫂,下有帮忙掌中馈的二嫂,还有个权势滔天的侄媳。就我搁在最末,像个没人要没人管的,管家没我的事,好处也没我的份!” 嬷嬷听了忙不迭四处瞅着,见没人才急忙劝道:“我的姑奶奶诶,当初咱们嫁到魏家来,不就是冲着不用管家,您乐得轻松嘛,现在怎么又计较这个了!” “好啦,好啦,快别说了,那边好像来人了。”嬷嬷推着她往前走,何氏气不过哼了几声,摔了几把袖子,无可奈何进了簇香院。 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魏府里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二房跟三房,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靠长房来维持。 这略微有点不如意,便摆下脸来不开心地说三道四。 ······ 夏思蝉跟着刘氏来到正厅,厅堂内,刘氏正在拿算盘算账,夏思蝉便在一旁看着,听着刘氏与账房先生对账, 没想到,刚离开没一炷香时辰的何氏,又转了过来。 夏思蝉瞧见何氏进来,错愕之下只得起身打招呼:“二婶来啦。” 如今的夏思蝉对谁都是一张笑脸。 可这张笑脸如今瞧在何氏眼里却有些刺眼。 当初夏思蝉嫁过来,侄子不与她同房。 她心下暗喜,以为侄子是个冷情的,看不上她使了手段嫁过来。 说不定二人生了嫌疑没子嗣嘿嘿!她生有两子,说不准,过继她家儿子去给长房继承家业 哪成想,侄子公办出远门,竟然把她带出了门。 现在看着面前,长得如花似玉,瞧着又是个能生养的夏思蝉,何氏算盘落空,自然瞧她不顺眼。 在魏家多年,谁也不是蠢的,面上功夫做的十成十。 只是不知道这何氏心里是怎么想的,魏子骞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没子嗣? 还有,哪单单就你三房有儿子,二房不是也有一嫡一庶两子吗? 有的人就是这样爱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希望落空,便是别人的罪过。 不过,上辈子还真的被她给说中,魏子骞可不就是无子吗? 弄到最后不是去夏家跪求夏浩明过继来袭爵位。 “侄媳妇,你跟着二嫂来学管家,我本打算回去的,想想还是跟来瞧瞧,我们也好聊聊天。”何氏笑容满面拉着夏思蝉坐下。 刘氏淡淡瞥了她们几眼,暗中将何氏的把戏看得透透的,她这位弟妹是什么心性,她一清二楚,夏思蝉性子好,家世不不错,还有身为郡主的婆婆给她撑腰,谅何氏欺负了她才怪。 她乐得看热闹。 果然,何氏拉着夏思蝉说了好一会儿话,便开始夹枪带棒:“哎呀,侄媳妇,这大嫂也真是的,才新婚一个多月,便叫你劳心劳肺地学着掌家,也不叫你多歇息几日。还有咱侄儿,成日介公务繁忙,都不晓得多陪陪自己的媳妇。” 夏思蝉听到这里,脸上的热络就淡了下来。 原来什么一团和气都是假的,一听婆婆让她学管家,就开始挤兑她。 虽然夏思蝉在上辈子就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嘴如蜜罐的软硬并施的从自己手中骗去两间铺子。这个仇这辈子还没跟她算账,她倒是编排是非来了。 真是可恨! 像这样子的人,就不能给她好脸色。 陈媛是什么性子,她现在也算了解,这话要是被有心人给传到她耳朵里去,还以为自己这个媳妇对她安排有所埋怨,就算婆婆人不跟她计较,往后也是会生了嫌隙。 想到这,夏思蝉沉下脸来道:“三婶,你这说的什么话?思蝉承婆婆关爱,这才叫我跟着二婶学着管家,再说,夫君官职在此,也不容我有所懈怠,不然,被人传出去说是堂堂丞相大人的夫人竟然不会掌管中馈,岂不是拖夫君的后腿?” 夏思蝉看着面前耳红面赤的何氏,继续道:“还有,三婶费心了,相公如今位高权重,更是心系社稷,心系朝廷,努力报效朝廷才是。” 夏思蝉这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叫何氏哑口无言。 她丢下这话就起身,侧头朝沈氏道:“二婶,今个儿我就学到这,先回去了。” 刘氏看了一出好戏,心中不再认为夏氏是个年青没见识,任人欺负的主。 加上人家夫君本就位高权重,现今更上一层。 面前的夏氏可不是她们自认为是长辈就可以拿捏住,把她不当回事,夫妻一体,欺负了夏氏就比如是打了侄子魏子骞的脸。 呵呵,这何氏啊 刘氏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道,“成,有事随时来找二婶我。” ······ 夏思蝉刚回到慧院,面对着的便是孙嬷嬷合不拢嘴的笑脸。 终于盼来小姐跟姑爷相处融洽,孙嬷嬷怎能不开心? “小姐,老奴叫厨房做了爽口的酸梅汤,你先歇息一会儿,再送去姑爷那儿。” 孙嬷嬷打听得很是清楚,知道魏子骞早朝后回到松居阁的书房。 她这是叫夏思蝉去魏子骞面前露个脸再顺便献个好。 “诶呀,嬷嬷你看天太热,我不去。” 夏思蝉前世少有的去他的松居阁,那里的压迫感太强,莫名的叫人心生惧意。 待夏思蝉坐下歇息一会儿,喝了一碗凉透了的冰糖莲子羹,孙嬷嬷亲手把一碗凉一碗冰镇酸梅汤跟一碟子绿豆糕,一碟子蛋黄酥放到食盒里,叫卢桃拎着。 侍菊撑开一把小巧的青绢伞递给夏思蝉,临走时孙嬷嬷还不忘叮嘱道:“老奴去盯着厨房,做些姑爷爱吃的菜,小姐,您可别忘了跟姑爷说一声叫他来慧院用午膳。” 第83章 小白花 “好好,知道了。”夏思蝉无奈地点着脑袋答应道。 哎,真是怕了你呢。 松居阁左侧临湖有一片细竹,夏思蝉为了躲避炎热的太阳,沿着湖边水廊入了竹林,过了石径上到一廊芜,一抬眸借着廊前一盏小灯瞧见三个熟悉的字眼。 没想到夏思蝉撑着伞刚到松居阁门前,抬首见到一个熟悉人背朝她,正在跟守门的小厮说着什么,手里同样的拎着食盒。 这人不用说,便那柔弱的小白花曹妍妍了。 这么热的天,曹妍妍婢女都没跟在身边,伞都没拿,只拎着一个食盒站在松居院门廊前暴晒。 待夏思蝉走近,这才听见她娇软的嗓音:“我是来见表哥的,怎么好说歹说你就听不懂?” 经历过上一世的夏思蝉知晓松居里面一应人等都是有武功的,院守门的小厮也是武功不错的家奴。 有他们守着松居院,哪怕魏子骞离家多日,院子里不要说是人,哪怕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因而,要想进松居院,得要得到主人同意方能进去。 别说你个远房表妹,哪怕是魏老夫人来,亦是如此。 估计守门的小厮已经跟她解释过了,此时面色冷漠,目光前视,就是不了她。 “这位大哥,你让开,放我进去。”曹妍妍不死心,从袖袋里掏出一只装银子的荷包,边说边往他手中塞去。 “滚!” 随着一声冷喝,曹妍妍“诶呀”一声痛呼,那只装银子的荷包瞬间被打落在地。 当然,那只递荷包的手肯定也遭殃。 “你你,哼!狗奴才!等见到表哥叫他惩罚与你!”曹妍妍揉着发红的手指,一改刚刚嗲嗲的娇柔的声音,厉声斥道。 再瞧守门的小厮,把她当成空气,高大敦实的身板一点不受她影响,照旧像个门神守在门前。 还没等夏思蝉出声,卢桃倒是:“噗嗤”一声轻笑。 卢桃的这声笑,立时叫曹妍妍回过头来,狠狠地拿眼瞪了卢桃一眼。 大热天的,松居阁本就少有人来往。 她本以为在松居阁除了守门的小厮外,再无旁人。因而,刚刚的尴尬便无外人瞧见。 哪成想,竟是被夏思蝉主仆给看见,还得来一声讥笑。 因而,小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表嫂。”曹妍妍再怎么不待见夏思蝉,也只能强忍着恼意跟夏思蝉打声招呼。 “嗯,表妹来此作甚?”夏思蝉点颌,明知故问道。 曹妍妍露出乖巧懂事的摸样道:“妍妍见天热,来给表哥送冰镇莲子羹过来。” “这大热天的难为表妹大老远的送汤给表哥。”夏思蝉说得一本正经的。 小白花不知真不懂还是装着听不懂夏思蝉那话的讥讽,竟然厚着脸皮说道:“妍妍从小跟着表哥一起长大,待他好是应当的。” 夏思蝉听她这话,差点把隔夜饭都恶心出来,强忍住仰天大笑。 她当夏思蝉是个刚进门的新妇,不知道她是两年前魏老夫人过寿时,赖在这儿不走。 别看她那时是个十二三岁的黄毛小姑娘,却是个人精,小小年纪,打着如意算盘,肖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嫁给芝兰玉树,位高权重的表哥。 再不济,在魏府这颗大树下,定能寻觅个家世不错的世家子弟为夫。 “哦?是吗?我怎么听说表妹是前年才来咱们魏府暂住的呀!”夏思蝉跟这种小白花就不用客气,直接打脸是首选。 “表嫂。” 曹妍妍见夏思蝉不留情面给她,顿时,委屈起来,眼眶盛着泪水,潸然若滴,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又像是夏思蝉欺负她似的。 没等曹妍妍再表演什么,那位守门的小厮对着夏思蝉躬身见礼:“奴才见过少奶奶,少奶奶您请进。” 本来心中还忐忑的夏思蝉闻言,对着他点头:“好。” 心中暗道:定是魏子骞吩咐过的,不然,自己跟曹妍妍一样被拦在门外,也是很丢脸的一桩事。 夏思蝉见小厮让到一旁,便不客气地抬脚进去。 卢桃跟在后面,更是嫌弃曹妍妍挡道,用手肘把她往旁边推了推:“让开,别挡路!” 徒留曹妍妍在后面狰狞着小脸,狠狠地跺脚······ 松居院跟前世少有的几次来见到的景致一般无二。 步入大门便是一阔气行廊,四棵巨大门槐分立两侧,阶下石子漫成甬道,尽头直指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 魏子骞的松居阁是魏府最大的院子之一,面阔五间,正中为厅堂,左梢间摆着博古架和名家字画,里间设书房,右梢间设长榻作起居室,里间是卧房。正院两旁还有厢房、耳房,前后各设一叠抱厦。 此时,魏子骞正在书房见客。 来客是户部侍郎谢严,他表面是严丞相的门生,其实是太子那边的人。 此次过来一是来恭贺魏子骞高升,示好巴结之意。二来当然是奉了幕后主子太子爷的意思,意在试探。 试探魏子骞是不是真如他表面那样,不站队,只听命,忠于皇帝。倒也不用多担心。 倘若只是个表象? 原本太子程瑞对魏子骞不甚在意,不是不在乎他,不想拉拢他,想他魏子骞乃年轻有为,能力跟权势都是响当当的! 原因当然是琮王爷站在他队伍里的。 魏子骞是琮王爷外孙,理所当然的偏向他这一边的。 如今看来,情况不妙。 从他这次办案回京,既打压动了二皇弟陈永的人,对他这边的人惩罚也毫不手软。 你想,川州知府蒋清源是他的人,也是他的钱库。 私盐,你知道私盐一年德捞多少银子? 他要暗地里养私兵,交际臣子,处处都要银子! 苦于母族不盛,资助他的银子只有陈永母族的零头。 本太子的人,就这么的被魏子骞给轻飘飘地给拿下,你叫太子陈瑞怎能不恼火? 幸亏把位高权重的严英给拉下来,到了没什麽话语权的工部做尚书。 只是,不能小觑,严英虽说从丞相的位子下来,他的人脉应当还在。 因而,等散朝后,立马着手下的几个能言善道的人前来拜会魏子骞。 第84章 实属难得 魏子骞闲散地坐在紫檀圈椅里,他今儿自从早朝回来后,接二连三上门来的官员有七八个。 这些平素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倒也不嫌热,冒着酷暑屈尊前来拜访。 更不用说早朝时不管是不是政见相合的朝臣,都压制住那股子羡慕嫉妒,过来打着哈哈道声:“恭喜丞相大人” 只是不知道这一句恭喜包含几多真几多假? 此刻魏子骞手里把玩着一方田黄小印,并不曾把谢严恭维的话放在心上,默了半晌,才回了一句:“身居高位,必先承其重,他们平日要争,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万不能乱了国法朝纲。” 谢严笑了笑:“往后,关键时刻,能一锤定音的肯定是您······” 他话音一落,瞧见院门长廊处走来一姿容昳丽的女子,能被侍卫放进来的只可能是魏子骞新娶的夫人,见此,谢严忙不迭垂下眸,识趣地拱手告退:“大人,下官没事了,待日后再来府上请教,先行告退” 注意到他的视线,魏子骞偏头望过去,只瞥见一抹橘色的衣角,微皱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来。 “谢大人好走,恕不远送。” 还算是个识趣的,见本相的小妻子来了,知道告辞。 “不用,不用。”谢严陪着笑脸,拱手,转身离去。 夏思蝉进门便遇见康成,康成微笑着给她见礼:“小的见过少奶奶。” “康侍卫,爷在吗?”夏思蝉对着康成礼貌地点颌,轻声问道。 “爷在见客呢。” 康成边回答,边把她领着进了西厢房候着。 夏思蝉从卢桃手中接过食盒,独自走了进去。 卢桃则跟着康成去茶房吃茶去了。 哎,没想到书房有人,暗道自己一时莽撞了。 只是来都来了,再走显得越发刻意。 哪知她屁股还没坐热,就瞧见小厮领着那官员出去了。 康成立在门口笑盈盈冲她道:“少奶奶,里边没人了,您去。” 还未等夏思蝉起身,熟悉的清冽气息迎面扑来,抬首便见魏子骞高大的身子走了进来,见到她手旁矮几上的食盒,心情愉悦地说道:“这么热的天,叫婵儿辛苦了,”说完,伸手把食盒拎起,“走,去书房。” 夏思蝉对着他不自在笑了笑,冲他露出两个小梨涡:“夫君,我来没打扰您。” “婵儿说什么话,你来看我,我很开心。”魏子骞深邃的眼眸中都是笑意,伸出另一只手来,牵起她柔滑的小手,往书房走去。 康成这些侍从跟了魏子骞多年,别人不知道魏子骞的规矩,他们这些贴身侍从可是清楚得很,知道爷对少奶奶好。自然是不用说,见到夏思蝉过来肯定是请她进来。 否则以魏子骞的规矩,他们断不敢放人进来,眼下虽然冒了些风险,却也无碍。 康成哪知道,魏子骞已经跟守门的小厮吩咐过,但凡少奶奶来,便请她进来的话。 夏思蝉被魏子骞牵着手来到正房廊下,魏子骞侧颜温声道:“婵儿,进来。” 魏子骞先松开夏思蝉的小手,让夏思蝉先进去。 从门口进去,绕过博古架到了书房,里面放着冰盆,瞬间便将那些暑气驱赶的无影无踪。 今年这夏天,倒是比往常更热几分。 魏子骞放下手中食盒,把她扶在靠里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夏思蝉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进他的书房,前世里她少有的几次来到松居阁,从未被领进过书房里。 夏思蝉站起身来,用绣帕净了净手,将放在酸枝高几上的食盒打开。 “夫君,您饿不饿,来喝口莲子羹,还有绿豆糕跟蛋黄酥。” 随着夏思蝉把缠枝红漆盖被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里头的绿豆糕跟蛋黄酥糕点之上洒了一层熟芝麻粉,难怪有股香味。 “好。”魏子骞缓缓点了头,从旁边的脸盆架子上取过来的湿帕子净了净手。 他抬手执一块蛋黄酥尝了尝,顿觉入口即化,滑嫩而不油腻,他不喜甜,这糕点却做了咸味的。 他不曾说过口味偏向,夏思蝉定是从日常饮食发觉他的喜恶,才做了合他口味的糕点。 小妻子这份心思实属难得。 他哪知道是这一个月来孙嬷嬷亲自旁敲侧击的打听得来的结果。 “很好吃。”魏子骞尝了几口,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手艺不错。” 确切地说,口味极好,还懂得精致搭配。 “是真的好吃?”夏思蝉被夸,眼珠儿骨碌碌的转着,开心的同时还有点赫然。 毕竟不是她亲手做的,哎,见到面前的人眉目疏朗,欢快地品尝着,心中微动:下次自己是不是亲手做点啥送给他吃? 只是,她除了会做碗面条外,对自己的厨艺不是那么自信就是。 他个子极为高大,比她高了太多,她这样说话的时候,仰着头,忍不住掂起了脚,温热的呼吸扑洒而来。 魏子骞偏头,撞上她乌溜溜的眼神,如宝石一般散发着幽亮的光泽,那饱满的樱桃小嘴微微上翘,漾着一层酡红的光晕。 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插了一支羊脂玉的玉簪,发髻上正中别了几朵翠色的花钿,俏皮可爱,又不失温婉。 毋庸置疑,夏思蝉长得太漂亮,今日打扮得也格外合他的心意。 每一处都美到心坎上的女孩儿,捧着一颗真心在他面前,如何不心动。 魏子骞由着心,放下手中的糕点,揽住了她的腰身。 他眼眸深邃如潭,黑漆漆的,仿佛任何光亮都能被他吸入。 夏思蝉失了神,被迫贴着他的小腹,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腰身,以防自己滑下。 正当魏子骞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时,就见夏思蝉猛地松开手,像兔子一样的往后蹦了蹦,那一张脸更是红如晚霞。 忙不迭第端起那碗酸梅汤,掩盖她的羞意:“夫君,您喝口冰镇的酸梅汤,小心噎着。” 夏思蝉皙白的手指扶着一青花瓷小碗递了过来,袖口滑下,露出一截雪白如凝脂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却又不枯瘦,瞧着粉白如玉,煞是好看。 她的手有多软他是知道的。 第85章 心动起来 小妻子真调皮! 某人没能一亲芳泽,幽怨的目光射向夏思蝉。 夏思蝉小心脏颤了颤: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没想到杀伐果敢,冷硬犀利的魏大人竟然还有这可爱的一面 说出去,谁能相信? “好,”魏子骞用湿帕净了净手,接过精致的汝瓷雕牡丹花纹的碗,用汤勺盛着缓缓饮尽。 这个空档,夏思蝉注意到他的书案。书案上置砚台笔洗,墨锭、笔架。一叠用镇石压着的宣纸,莹白瓷碗里盛着一小汪清水,一架写着他墨宝的竖屏跟归置得整齐的书籍,还有一堆带回来处理的折子,看得出来他是很忙的。 那名官员进来拜访他之前,魏子骞正在习字,他遇到烦而未决的朝事,就爱练字,练了一会儿,心气静了,事儿也就想明白了。 魏子骞放下手中的空碗,见小妻子颇有兴致地巡视着他的书桌,那可爱的小脑袋在眼前晃动,心神微动,还是忍不住在小妻子的发上吻了吻,神色正式,语气温和道:“婵儿,明日我上朝为你请诰命。” 呃? 请诰命? 又是提请诰命的事。 关于封诰命的事她还真没想过,郡主婆婆倒是在跟前提过两次,只是她没当回事。 之前想着要跟他和离,还封什么诰命? 这会儿到没想到魏子骞重新拾起,提出来,不由心动起来。 试问有哪一个官眷不想封诰命? 心中都肖想着自己男人官越做越大,自己的封诰命的品阶也越来越高。高到一品诰命夫人时,在一众女眷里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横着走的那种! 想想就叫人热血沸腾,心情澎湃。 可是,自己何德何能,能心安理得的得魏子骞给她请来诰命? 再有,虽说心中早就接受了他,只是,自己言之凿凿的跟他谈和离,那张写了和离的纸还锁在抽屉里呢! 此时点头,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夏思蝉一瞬间又纠结起来。 这要换了其他女子,应该是开心得跳了起来,只是,夏思蝉到底还是小女孩的性格,面子薄。 想到这,夏思蝉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朝他眨了眨眼,乌溜溜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宝石一般纯澈,摇了摇头道:“夫君,不着急。” 魏子骞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小妻子仍旧抱着跟他和离的打算? 心情瞬间低落下来,深邃的眼神朝她看过去,低头看她的时候,只见她的一双眉眼里满是细碎的笑容,看的人心神都被俘获。 “夫君,我不是不想封诰命,只是,我,我没能为您分忧,就白得了个诰命,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夏思蝉听过太多别人嘴里自己配不上他的话,虽说这辈子不在乎,话说回来,心里的芥蒂还是有的。 因而满脸恳求望着他。 魏子骞心软了,他难得这样情绪起伏。脸色也云开雨霁,小妻子不是因为想和离的就好。 “婵儿怎么会这样想?为夫的就是你的。”魏子骞站在她身后,离她只有两个拳头的位置,能闻得到她身上浅淡的玫瑰花香,把她的小身子板正转朝着他,眼神认真地说道:“婵儿,你是我魏子骞的妻,不管今后如何,我都不会负你,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魏子骞说话的语气是铿锵有力,他还记得在船上小妻子跟他聊话本子的梗。 这话她信! 前世她就知道魏子骞这人是少有的为官清正,正值之人,且是言出必行! 只是对待她是冷清冷肺,毫无一丝疼惜。 如今看来,他只是面冷心热,估计是上辈子自己自卑,畏首畏尾的,任谁见了也不会喜爱她。 加之,那时的自己还时常躲避他,没能过跟他相处,没走到他的心里去的缘故。 魏子骞眼眸深深的盯着她红润的唇,真想吻上去一尝芳泽。 魏子骞不想再忍耐下去,他是个行动派,不再犹豫,带着薄茧的手掌捧起夏思蝉的小脸,在她错愕的眼神下,低下头,朝着粉嘟嘟的红唇深深的印了下去 唔! 夏思蝉再怎想也没想到这人招呼不打,就吻了自己。 这是两辈子来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心尖微颤,身子也堪堪僵在那里。 不过,心跳如擂鼓的同时感觉蛮新奇的。 夏思蝉顿时放开心结,人这一辈子不就活那么长日头?吃得苦吃了,受的罪业已受了,非较真儿不放,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浅尝辄止,看着小妻子憋红的小脸,心情愉悦的魏子骞豪气万丈:自己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连个女人也护不住? 为了怀里的小妻子一世无忧,怎么着也要小心行事,谋划周全,只准成不准败! “走,去用午膳。” 魏子骞不说,夏思蝉倒是忘了孙嬷嬷叮嘱过自己喊他一起去慧院吃饭的事。 闻言,她面上晕红,眉眼低垂,声音轻轻软软的:“相公去慧院用膳。” 魏子骞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翘鼻,幽幽道:“为夫听娘子的。” 待到魏子骞携着夏思蝉出得书房门槛时,松居院所有的下人,除康成外,全都震惊:他们家冷肃威严的主子爷面含笑意,一手牵着少奶奶的手,一手执起红油纸伞把少奶奶的身子照在伞中往院外走去。 卢桃不用说,肯定是开心。 她接过康辰递过来的食盒,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位主子身后。 魏一愣住,把那句:爷,开饭吗?的问话黏在喉中,眼见得二位主子相携着离去。 回过神来,使劲用掌拍了下脑袋,忙快步跟了上去 ······ 孙嬷嬷冒着火辣辣的太阳,站在慧院门前往松居阁的方向瞅着,终于看见一对碧人相携而来,忙打着手势跟鸿雁道:“快,快去膳堂摆膳!” “好咧!” 凑在孙嬷嬷身后同样张望的鸿雁咧唇答应着,转身便小跑着去厨房。 孙嬷嬷笑咪着两眼,远远的对着魏子骞招呼道:“老奴见过姑爷,姑爷快进屋凉快凉快。” 待得走近时,魏子骞把手中的油纸伞扔给后面的康成,松开一路执着的夏思蝉小手,对着孙嬷嬷微微一笑,心情不错地对着孙嬷嬷点颌:“好。” 第86章 糗大发了 待夏思蝉进了屋子里,侍菊跟几个婢子对着魏子骞见礼后,侍菊眼尖地看见自家小姐的嘴唇怎么微微肿了起来? 于是,懵懵地问道:“小姐,您的嘴唇怎么啦?” “咳!” 这话问的,叫夏思蝉把小梅刚递给的茶,喝到嘴里差点给喷了出来。 过来人孙嬷嬷怎会不知她的嘴唇因何而肿的? 忙过来嗔了眼侍菊,打岔道:“快去帮着摆膳。” 夏思蝉没好脸的对着始作俑者的魏子骞丢去一个嗔怪的眼神,某人却开心地噙着笑意。 待到夏思蝉见到餐桌上的菜肴时,惊住了:怎么满桌子都是鱼呀! 红烧鱼,乳酿鱼,糖醋炸鱼,一尾蒸鱼,奶汁鱼片,一盘糟炖青鱼还有人参蛋饺鱼丸汤 魏子骞心中暖暖的,对着一脸莫名的夏思蝉低语道:“为夫谢谢娘子费心了。” 还是小妻子好啊,知道他喜食鱼,叫人做了一桌子的鱼,看着就开心,有食欲。 孙嬷嬷见他们小俩口是郎情妾意,忙对着屋子里的婢子打个眼色,转夕,便走得一干二净。 夏思蝉这些日子来,每日跟魏子骞一起用膳,都习惯了,不再拘谨。 不过,每次见到这人吃饭都是一个美好的享受。 你看他吃饭夹菜都是优雅无比,更遑论,今儿他把鱼夹到面前的汝瓷碟子里,细心的挑去鱼刺,再放到她的面前,越加让她心动不已。 夏思蝉开心的同时,也不忘嘴甜的道声:“谢谢相公。” “跟相公我无须客气。”魏子骞温声道,同时也发现他的小妻子每逢用膳,从不舍得浪费粮食。 他哪知道上辈子的夏思蝉最后几个月在临山家庙,生病是其次,主要还是食不果腹被饿死的 孙嬷嬷在膳堂外估摸着他们小俩口差不多用完膳,叫侍菊去厨房里把夏母着人送来的补汤煎好端过来。 “好的。”侍菊答应一声,很快便用酸翅木的托盘把温在炉子上的补汤端了进来。 侍菊进门前,孙嬷嬷还不忘轻轻敲了一下门:“姑爷,小姐。” “进。”门里的魏子骞答应一声。 夏思蝉以为又是什么鱼圆子汤,见侍菊把精致的小瓷碗直接放在魏子骞门前,一时还拿眼问侍菊:我的呢? 侍菊自动忽视自家小姐的眼神,对着魏子骞躬身道:“姑爷,这是专门为您熬制的补汤。” 还没等魏子骞出声问,夏思蝉倒是好奇道:“什么补汤?” 侍菊则是一脸的疑惑,以为自己小姐出趟远门给忘记,忙提醒道:“小姐,不是您之前在夫人跟前说姑爷需要补身子的吗?” 幸亏侍菊不知道夏思蝉在丁氏面前的胡说八道,说某人不举的话来。 不然,要是诚实的侍菊把原话给学舌过来,糗大发了! 不是,此刻也是个社死的尴尬境地。 夏思蝉小脸蹭的一下红了,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魏子骞不用问,眼眸沉沉地看着小妻子像个鹌鹑似的,低垂着小脑袋,猜也猜到小妻子在岳母跟前说了些什么。 人可是堂堂刑部出身,惯会察言观色,毋庸置疑,这汤肯定是他想的那个汤唠。 不过,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谁叫他瞻前顾后,新婚之夜没跟新娘同房的? 误会了不是? 还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侍菊一瞧气氛不对,乖巧地悄悄离去,到了门前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其实,侍菊也想不明白,瞧着姑爷身健体康,哪哪瞧都不是小姐口里的那种孱弱,需要大补的人! 屋里头的魏子骞清俊的眉眼微微一压,神情晦暗,目光淡淡掠向她:“婵儿,今晚等我回来。”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散发出来。清湛的眸子如染了墨,情绪浓郁深不见底。 这话说得,潜在的意思很明显,便是那个意思了,到了今晚你就知道我需不需要大补了 本来魏子骞还想着挑个好日子跟小妻子同房,如今倒是不必要了,择日不如撞日。 谁叫小妻子质疑他的能力? 话说,身为男子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那方面的问题,要大补的话来。 夏思蝉听到这话,小身子抖了抖,立时便愣在那儿,这人是生气了吗? 咳,生气是应该的,但凡男子任谁也不爱别人说他那方面不行的。 更遑论年轻且位高权重的新任魏丞相? 这要是上辈子的话,夏思蝉见到魏子骞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估计吓得惶惶然,不知所终。 现今的夏思蝉早就抛去前世那些小心翼翼的心思,带着能合则合,不能就散的想法。因而是不会怕他的。 再有,她基本摸透魏子骞的人品,是个外冷内热,对她很包容的好夫君。 刚好带着小丫鬟进来收拾碗碟的孙嬷嬷,听到姑爷叫小姐晚上等他,捂着嘴笑得老腰乱颤。 夏思蝉小脸潮红,尴尬得无语凝噎 不过,小心脏颤着的同时,见魏子骞要离开还是跟他说道:“我下午想回趟娘家。” “行,我要是不忙,就去接你。”魏子骞看了眼依旧红着小脸的夏思蝉点颌道。 待魏子骞离开,夏思蝉吩咐侍菊把带给娘家的礼物整理出来,着叶安套马车,等她睡完午觉便去夏府。 夏思蝉躺在榻上,望着窗外那颗粗壮的桂花树顶,被风吹得飘忽的树叶儿出了神。 哎,前世就当它是浮云,算了,不想了。 不管前世今生都是过眼烟云,首先还是过好当下。 少见的睡不着觉的夏思蝉干脆起身下榻,想着还是不着急去娘家,估计娘亲这会儿肯定也在午睡。 不如先看会儿,夏思蝉记起孙嬷嬷告诉她,刘掌柜把她交代过的话本子已经着人写好送了过来,单等她回来审核一遍,看看要不要修改,方能印刷出来售卖。 于是坐到书案前,把那本手写的原稿找了出来,自己倒了杯凉茶,轻啜两口,仔细地看起来。 大约看了十几页,心中便赞叹起来。 到底是写话本子的熟手,故事内容紧凑,人物个性鲜明。 第87章 汇源书肆 夏思蝉很快便被话本自里面的故事情节所吸引,写手在里面还增加了大户人家后院妻妾争风吃醋,相互间使出层出不穷的阴招 使得故事更加跌岩起伏,引人入胜。 比她粗略写的要提高几个档次。 时间不经意的滑过,睡在外室的侍菊想着小姐今儿是要回娘家的。以为小姐还未醒,便悄悄的推开门,没想到小姐早就睡醒在看书。 “唔,小姐您醒了,怎么没喊奴婢伺候您梳洗?”侍菊轻声打了哈欠问道。 “我也是刚醒,”夏思蝉撒了个善意的谎,问道:“你着人去问问叶安套好马车没?再把带过去的礼物取出来,咱们便出府。” “好咧!” 夏思蝉随手把话本子原稿收拾起来带在身边,等会儿拐道去书铺子,把稿件交给刘掌柜,顺带着看看自己这间铺子经营情况如何。 夏思威替妹妹找来的两个侍从马桂春跟叶安,进魏府一个多月的时间,每日白吃白喝,无所事事,自今一次未跟在主子身边保护,心中竟生出许愧疚的情绪来。 今儿是第一次随着主子出门,因而叶安午觉都没睡,接到孙嬷嬷传来的话,立马把马儿牵出来,把车厢整理干净。 虽说二位老兵没有身契在夏思蝉手中,不过,孙嬷嬷还是叫他们二人签了短期的活契。 不是不放心二人的忠诚,总归不跟他们签个什么,心中总有那么点担忧。 当夏思蝉带着侍菊跟卢桃跨出魏府角门时,一身劲装的叶安快步上前,躬身见礼:“小的见过小姐。” “嗯,今儿劳烦叶叔。”夏思蝉见叶安蜜色肌肤的脸上冒出来的汗珠,内疚地说道。 “咳,小姐说什么呢?不劳烦,不劳烦。” 叶安拿出腰间的汗巾擦了擦汗珠,咧着唇大步走向车辕那儿。 夏思蝉临上马车前还不忘跟叶安说道:“叶叔,等会拐道去长宁街上的汇源书肆停一下。” “好咧,小姐您坐稳了。” 叶安高声答应,坐到车辕上,扬起马鞭在空中轻巧一甩,打了个响鞭。 随着他一声洪亮的:“驾!”马车辘辘的向前驶去。 京城毕竟是京城,哪怕外面日头正盛,街道上人行也是熙熙攘攘,特别是许多挂着标志着官家身份的马车穿行其中。 马车行驶大约半注香时间,吱的一声,停靠在有着两个门面的雕花楠木大门的铺子门前。 夏思蝉下得马车来,抬起头来见到自己这间铺子,相比这条街上其它的铺子还算不错的。 书铺门面还挺大的,高高的屋檐下挂着一块黑底红字的匾额,上书四个遒劲的大字:汇源书肆。 推门进去,虽然是午时,铺子里倒是有仨仨俩俩的顾客在光顾。 铺子里的小伙计见来客人了,立马热情地迎上前来:“请问这位夫人有什么需要?” 夏思蝉两辈子都没来过自己的铺子,里面的小伙计到哪认识她是铺子的主子? “我找刘掌柜。”夏思蝉边打量着书肆里的摆置,边说道。 “对不住夫人,请您稍候,容小的去楼上喊掌柜下来。”小伙计见到是位年轻有身份的夫人,躬身说道。 有眼色的店伙计见夏思蝉的衣服配饰,便知道面前的夫人非富即贵。 夏思蝉一听,估计刘掌柜怕是在午睡,忙叫住他:“不用了,侍菊,把书稿给他,让他转交给刘掌柜就是。”夏思蝉对侍菊努努嘴道。 随后,抬眸细细打量自己这间铺子来。 书铺里面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书籍,一边是话本子。 书籍也是分为新老两个部分,不管新书还是古籍,均都码放得干净整齐。 一看就是管理不错,叫人有购买的欲望。 靠窗前还有一排柳木圈椅,应是留给购书的客人坐下歇息,顺带看看书。 不知道别人家书肆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亲民服务。 原因,当然是夏思蝉从未去书肆买书,哪怕是上辈子她爱上看话本子用来打发无聊凄冷的日子,都是侍菊请程俊去购买的缘故。 正当夏思蝉走神时,“诶呀!是小姐来啦!”随着话音,刘掌柜从楼上登登登地走了下来。 身着深蓝薄棉布长衫的刘掌柜对着夏思蝉侧身礼让道:“小姐,快请里间喝茶。” “刘掌柜,不用了,我还有事,等下次来。”夏思蝉摆摆手道,她想看的俱以看到,很是满意。 侍菊上前一步,把书稿递给刘掌柜。 “这书,小姐看了咋样?”刘掌柜接过侍菊手里的书稿,问道。 夏思蝉见他问起,倒是夸赞道:“写得不错。” “那行,小的便着人去刊印出来。”刘掌柜闻言,松了口气道。 “行,刘掌柜你看着办。” 夏思蝉说完,便要告辞。 “小姐,您难得来一趟,顺便看下账。”刘掌柜提议道。 “不了,铺子里的账目你等程管家来时,跟他对账。”夏思蝉叮嘱道。 刘掌柜疑惑地问道:“程管家?” “嗯,是孙嬷嬷儿子程俊。”夏思蝉解释道。 “哦,哦,小的知道了。”刘掌柜眯着眼,思索一番,知道是谁,捋着花白胡子点点头道。 夏思蝉则想着,既然把生意什么的都交给程俊,就要信任他。 估摸着程俊去江南替自己买宅子还未回来,不然,刘掌柜怎会不知情? 只是,如今看来,宅子买来怕是要闲着了。 不过,留着送给侍菊做她的嫁妆也未尝不可。 刘掌柜见夏思蝉无意久待,便拱着手,亲自送夏思蝉出门。 ······ 夏母丁氏在夏思蝉离京十日后,着人送补药去夏府,才知道女儿随着女婿外去办案的事来。 心中既开心又担心。 开心的是女儿跟着女婿一起,新婚夫妇定是蜜里调油,加深感情。 担心的当然是女婿是去办案的,危险肯定是随时存在的。 她的宝儿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哪经得住那种血腥场面。 因而,丁氏自从知道女儿跟着女婿一起出远门,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 第88章 丁氏的担忧 只是此刻的丁氏还不知道女儿跟姑爷已经回京的消息,更不知女婿升官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不然,心中又是喜忧参半…… 喜呗当然不用多说了,女婿位置丞相,但凡是个人都会开心不已的。 忧呗肯定是担心女儿从此以后后院不宁了。 你想呀,女婿做了丞相,后院怎么没三四房妾室? 女儿才新婚,还没诞下嫡子,要是新娶的妾室在女儿前面诞下庶长子,可就麻烦了…… 世间大多数为人母亲的,大概都是如此为子女操尽心思! 午觉睡醒过来的丁氏,心中正想着女儿时,刘嬷嬷笑嘻嘻地掀帘走进来回话道:“夫人,夫人,小来啦!” 丁氏心中一喜,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想起女儿来,女儿就回来了。 “外头热,快,快叫宝儿进屋。”丁氏嘴里说着,自己倒是亲自迎出门来·。 夏思蝉只不过是近一个月没见到丁氏,好像隔世似的,小跑着投进丁氏的怀抱,眼眶微红,小嘴嗫嚅着:“娘亲,宝儿好想您啊!” 丁氏的心柔软成一片,眼眶湿湿的伸出双臂搂住女儿娇小的身子:“娘也想咱宝儿……” 刘嬷嬷用手帕子擦着眼泪,老脸笑成个菊花道:“夫人,天热,先叫小姐坐下喝杯茶。” 经刘嬷嬷这么一提醒,丁氏内疚地:“咳”了一声,双手攒起夏思蝉的手,把她带到酸枝缠绞丝纹圈椅上坐下:“看为娘只顾见着宝儿开心,都忘了宝儿渴不渴,热不热了。”说完,忙吩咐小丫头道:“快去厨房把冰镇的甜瓜切过来给小姐吃。” “是,夫人。”小丫头答应一声刚离去,丁氏又吩咐道:“芦花,快去把桂花牛乳端过来给小姐解渴。” “是,夫人。”芦花快步跟在前面的小丫头身后跑去。 “琴儿,快去倒杯菊花茶来给小姐喝,哦,还有厨房刚做的绿豆糕。” “好的,夫人。”琴儿答应一声,转身去茶几那儿倒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端过来放到夏思蝉面前的酸枝木四仙桌 “娘,我嘴不渴,肚不饿,您先坐下,咱娘儿俩说会话呗。”夏思蝉忙拉住丁氏的手说道。 丁氏见女儿这么一说,想想也是。 转头看着夏思蝉,眼眶又红了:“哎,看咱宝儿出趟远门,人都瘦了,也憔悴许多。” “娘,您说什么呢?女儿哪儿瘦了?怎么就憔悴呢?”夏思蝉好笑地撒着娇。 她想起在船上时,饭都比之前在家的时候多吃了半碗。 原因无他,当然是被那人给投喂的呗。 再加上美色当前,人也比平常多了食欲。 回来后,自我感觉是比从前胖了几斤。 甚至郡主婆婆也说她气色不错…… 夏思蝉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对着门外喊道:“卢桃,把礼物拿进来。” 送给娘亲丁氏的礼物跟郡主婆婆是一样的,丁氏一边开心得合不拢嘴,一边嗔怪道:“傻孩子,这么远的路程,也不嫌累着,还给娘带啥子礼物?” 夏思蝉小嘴抹糖道:“给自己的娘亲带礼物,怎么能怕累?” “嗨,看宝儿这小嘴甜的……”丁氏开心地伸手点点夏思蝉的额头,嘴里虽是责怪,心中其实是暖暖的。 刘嬷嬷跟卢桃在一旁也是手捂着嘴,偷偷笑着。 这些天,主母自从知道小姐随着姑爷出远门,是担心得很。 如今,看着母女俩相聚,其乐融融,她们做下人的也开心。 不用说,夏思蝉也给丁氏说起沿途的风土人情,还有游麦积石山跟人祖伏义庙。 当然,跟魏子骞游湖的事对郡主婆婆不能说,跟娘亲就更不能提。 遑论还有川州知府夫人对她的威逼之事,就更不用说了。 免得她担那些不必要的心。 “娘,二哥去边关没?” 夏思蝉想起上辈子二哥也是这个时候去辽东的,一去便再也没能回来。 “咳,看娘的记忆真差,你二哥临走时本来还想着人去魏府送信,叫你回来聚一聚的。为娘告诉他说你跟着姑爷出远门了,你二哥还惋惜着呢!” 夏思蝉见娘亲嘴中倒是说得轻快,不过,神情还是忧伤。 上了边关,不打仗还行,只是生活艰苦点。要是战争爆发,那是随时有可能小命不保。 丁氏悠悠道:“你二哥去了北戎,在三皇子麾下做个步军副尉。” “北戎?”夏思蝉惊诧道。 不过,去北戎好啊,在三皇子底下任太子跟二皇子的势力再大,也难伸手在他军中使手段,把二哥给害死! 这辈子跟上辈子真的是不同了…… “宝儿,太常寺少卿的夫人邱氏着人打听你二哥的人品,估计是想跟咱们家结亲的意思。”丁氏缓缓的喝着手中的菊花茶,跟夏思蝉说道。 “诶,好呀!我说呢,咱二哥生得一表人才,肯定会有女子看上他的。” 看来,这辈子二哥不但能保住性命,也会结婚生子。 想想,都替他开心! 之前,丁氏还在夏思蝉跟前吐槽次子只顾跟着外祖习武,不但练了一身的腱子肉,还把个俊脸晒成个小麦色。哪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他为妻? “娘,爹爹今儿上值没回来?”夏思蝉边用牙签签着小丫头送来去了皮,切成小块的甜瓜送进嘴里吃着,边问道。 大哥倒不需要问,大哥已经成亲,回来也是回他的清雅居,跟妻儿一起。 “没呢,今儿也奇了怪,你爹爹很少不回来用午膳的。”丁氏放下手中茶盏,蹙眉道。 丁氏也是知道夏醇现如今也只是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位不高,权不重。公务肯定也不繁重。 夏思蝉正跟丁氏提到爹爹夏醇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去,看看谁这大中午的不清静。”丁氏忙吩咐芦花出去看,是哪个奴才胆大妄为在院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是,夫人。”芦花刚走到门那儿,还没等她掀帘子,来人已经从外头把帘子掀起,裹着一阵热浪跟一股浓重的酒气进来。 第89章 父子醉酒 “老爷,大少爷?”芦花吃惊地唤道。 别怪芦花吃惊,因为此时的老爷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脸色潮红,醉态酩酊,脚步踉跄着,被大少爷跟小厮安林搀扶着,父子二人趔趔趄趄走进来。 大少爷亦是不逞多让,白净的脸上也绯红着…… 丁氏一见,愣住了:他们父子俩这是喝了多少酒呀? 夏思蝉跟丁氏忙上前把父子二人按坐到椅子上,丁氏边给夏醇灌口凉茶,还不忘吩咐道:“芦花,快去厨房煮醒酒汤来。” “安林,老爷这是怎么回事?”丁氏对着搀扶老爷进来,对着他见礼后准备离开的安林问道。 “回夫人的话,老爷今儿是被同僚拉去醉仙楼喝酒,说是庆祝姑爷高升什么的。”夏醇的贴身小厮安林弓着腰解释道。 今儿不但夏醇被同僚拉去醉仙楼喝酒,身在礼部的夏思文亦是被他的同僚嚷着请客,也是去的醉仙楼。 因而,父子二人便在酒楼中相遇。 孝顺的夏思文,任同僚再怎么劝酒,都没喝醉,留有一丝清明,带着老父亲一起回家。 没想到,喝得醉醺醺的夏醇唧着嘴道:“嗝,是祝贺姑爷升官,姑爷是丞相大人了。”说完,闭上眼睛,还打了个酒嗝。 夏醇今儿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蒙了。一时间亦是五味杂陈…… 替女婿高兴的同时,也替女儿担忧。 原因无他,女儿本来就是高嫁。 相比爹爹夏醇,夏思文倒是清醒得多。他好像见到自家妹妹的小脸在眼前晃动,摆了摆手接过爹爹的话茬道:“是呢,咱妹婿能力就是强,这趟皇差办得深受皇上满意。”随后又道:“呃?我好像看见宝儿的脸在眼前晃动。” 夏思蝉不由“噗嗤”一声,大哥今儿喝多了酒真是可乐! “哎,安林,安福快进来把老爷跟大少爷搀进去睡。”丁氏无语地对着门外唤道。 也就不麻烦把长子送回去,在这儿她一起照顾就是。 等安排父子俩喝下醒酒汤睡下后,丁氏这才拉住夏思蝉的手关心地问道:“宝儿,姑爷升职了?” “嗯,”夏思蝉点点脑袋道:“本来想等会儿告诉您的。” 果不然,丁氏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还是个小女孩状的宝贝女儿,五味杂陈地叮嘱道:“宝儿,姑爷升官是好事,只是往后这后院肯定是要添人的。那个,补药别忘了给姑爷喝。还有,趁着这会儿新婚的时候,你得把姑爷的心给抓住了。哪怕将来他后院添人,你还是他心尖尖上头一个,知道吗?” 丁氏见夏思蝉小脸闷闷不乐,只能继续开导,安慰她:“乖,只要妾室安分,你权当有两个闲时说话的人,看开些,也就没什么。” 要想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人,除非女儿身份高贵,贵如公主或是跟她婆婆一样,是个受宠的郡主也行。 不然,女儿要是不接受其他女人,分分钟钟被别人说成妒妇。 那样子一来,女儿的名声就坏了。 夏思蝉到底年纪小,上辈子魏子骞位高权重,不过,他不近女色。因而没经历此事。 此时被娘亲提起,心瞬间绞痛起来。 宁愿不要,她也不想跟人分享他。 想到这些,夏思蝉心里酸酸涨涨的不好受,她明白娘亲这是提前关照自己,深怕她到时候难受。 话说,坐到魏子骞的位置,不要说他年轻有为,模样隽永,本来就是众女心目中夫君的不二人选,香饽饽。 现今,不用说,等着给他做妾室的不仅是一般官员家的嫡女,怕是世家嫡庶女都愿意给他做妾室。 哎,当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横竖离一年之期还有十个月,别慌…… 只是,夏家人再怎么担心,愁肠。他们都把正主魏子骞给忽略掉。 魏子骞怎么可能接受除夏思蝉以外的女子? 因而,不管以后有什么莺莺燕燕贴上来,都不用夏思蝉费心,全都被魏子骞扼杀在摇篮中。 当然,这是后话。 ······ 魏子骞现今暂时还在刑部任职,等到新的刑部尚书接手,他便不需要再来刑部处理公务。 在刑部把蒋清源的案卷整理好,连同案犯一起着人送到大理寺去。 他看看时辰,估计夏思蝉还在岳家没回,还没到点,跟蒋约同招呼一声,便提前离开衙门。 盛宇惊诧:咱工作狂的魏大人什么时候提前下值? 待到魏子骞到了夏府时,夏醇父子刚刚酒醒,洗漱后各自去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夏思蝉正抱着侄子夏浩明,在跟他讲故事。 她的大嫂杨氏,今儿得知姑爷成了丞相大人,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 小姑命真好,看人真准。 投怀送抱,竟投了个梁国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不久后的首辅…… 只是,聪明的杨氏也是知道,往后千万别得罪小姑子,她家的明儿日后的前程要靠面前小姑子帮衬! “禀夫人,姑爷来了。”管家福叔在堂屋外高声回话,他亲自领着魏子骞来到锦居堂。 丁氏一听,忙招呼道:“快把姑爷请进来,自家人,哪用通报?” “小婿见过岳母。”现今身居高位的魏子骞,对着丁氏见礼时,一点都不摆架子。 “诶呀,贤婿,快别多礼,都是自家人,快请坐。”丁氏热情招呼进门的魏子骞道。 魏子骞依旧穿着一身官袍,青玉而冠,与生俱来的矜贵浑然天成,看他坐在那里都是一眼让人惊艳的所在。 夏思蝉没想到他来得还蛮早的,放下坐在她膝上听故事的侄子夏浩明:“乖,去娘亲那儿。” 她忍着心中那股郁闷,去茶几那儿给他斟了壶云雾山茶,用刻着枚海棠冻石蕉叶杯端到他面前。 魏子骞朝着面前的小妻子温柔一瞥,撩摆坐下来,执起那青色蕉叶纹茶盏,另一只手掀开杯盖,清新茶香湿润扑鼻,他嗅着茶香对着亲自替他斟茶的夏思蝉温声道:“婵儿,久等了,我来接你回家。” 第90章 溺死个人 魏子骞进门瞧见小妻子看他的眼神带着股幽怨,以为是因他来晚的缘故,因而有此一说。 他哪知道是岳母大人提前给女儿警示,叫夏思蝉做好接受魏子骞后院莺莺燕燕的思想准备的结果。因而看见他,她面上呈现出不快的表情来。 屋内镇着冰块,冰凉的湿气如丝四处横贯,室内清凉一片。 见到魏子骞抿了口温热的云雾山茶,杨氏这才逑着机会领着孩子夏浩明上前见礼:“小妇人见过姑爷,是丞相大人。” “自家人,无须客气。”魏子骞放下手中的茶盏,淡声道。 也难怪杨氏匆忙之下改称呼,魏子骞虽然压制住身上那股子浓重的官威,只是那股压迫感还是不容忽视的。 丁氏到底是岁数大,经历过风浪的,年幼时时常被宠女的丁老将军带到郊外军营里,看着爹爹操练那些糙汉子士兵,练就了胆大的性格 因而奇怪地瞟一眼儿媳,真是不知所谓! 杨氏赶紧把儿子往身前送:“明儿,快叫人。” 别看小家伙才三岁多的年纪,魏子骞一进门,他就认出来是陪着他玩玩具的那位叔叔。 此时,娘亲让他喊人,小嘴糯糯地叫道:“叔叔好。” “噗嗤!”心情本来不美妙的夏思蝉,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丁氏起身走过来,把孙子往怀里带,跟他说道:“明儿,乖,要叫姑父知道不?” “噢,祖母,明儿知道了,要叫姑父。”小家伙乖巧地学舌,还趁机挣脱丁氏的手,不认生地依到魏子骞怀里去。 杨氏见儿子咧着小嘴往魏子骞怀里靠去,唬了一跳,忙不迭地伸臂去拉他:“要死了,快到娘这儿来。” 她这样子,倒弄得魏子骞是个十恶不作的坏人似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丁氏沉下脸来,冷声斥道:“杨氏,做什麽?” “呃,娘,我肚子饿了。”本来不打算留下用晚膳的夏思蝉,忙出声打圆场。 丁氏一听宝贝女儿肚子饿了,忙吩咐道:“小琴,快去厨房,叫他们赶紧的准备晚膳。”见小琴答应着离去,还不忘叮嘱:“多做些小姐爱吃的菜。” “是,婢子这就去。”琴儿愣了几秒,见主母不再言语,这才快步掀帘往外走去。 丁氏等小琴离开,这才醒悟过来,刚到申时,日头还未西斜。她家宝儿刚刚又是水果又是糕点的,怎么就肚子饿呢?她这是打岔呢! 回过神来的丁氏感慨自己女儿真的是长大了,懂事。接着吩咐道:“刘嬷嬷着人去书房把老爷还有大少爷请过来,陪姑爷喝酒。” 随即想到什么,愧疚地对魏子骞笑道:“哎,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今儿中午宝儿她爹跟大哥酒喝多了,晚上就不能再陪着姑爷您喝酒了。” “岳母,没事的。”魏子骞把夏浩明抱坐在膝盖上,语气温和道。 “家里有几坛宝儿外祖着人送过来的桂花酿,晚膳时叫宝儿陪着姑爷喝俩盅可好?” 丁氏未出嫁时,就爱喝家中厨娘酿的桂花酿跟桃花露。 因而,丁老将军每年都着人把酿好的酒送到夏府给女儿喝。 夏思蝉跟着娘亲,也爱这一口清甜还不醉人的桂花酿。 上辈子夏思蝉少有的俩个乐趣,其中一个便是等慧院里那颗桂花树开花后,亲自酿桂花酒,再把它埋到桂花树下,等到第二年再挖出来,留着心情差时喝点酒解忧。 “外公?娘亲,您什么时候去看外祖,带我一起去呗。”夏思蝉见丁氏提起外祖来,顿时来了兴致。 想起来还是上辈子未出阁时见过外祖的,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身体是否健朗? 小时候她待在外祖家时间最长,外祖不是把她放脊背上驮着,便是抱着她举高高! 她有时生气,还惯会揪着外祖的胡须出气 “好呀,娘也打算着这两日得个空去看你外祖去。”丁氏忙答应道。 没想到,手中抱着孩子的魏子骞,适时插话:“婵儿要去看望丁老将军,为夫跟你们一起去。”魏子骞见夏思蝉母女一脸子的懵逼,解释道:“他老人家也算是我半个师傅,年少时我曾跟着小舅去丁府听他传授过兵法。” 母女俩对视一眼:噢,原来如此。 可见魏子骞跟她们家还蛮有缘分的。 魏子骞说道这,不由想起小妻子爬到高大树上下不来时,威胁他的那句:跌下来就嫁给你,做你的瘸娘子的话来。 嗬,还真是一语成谶。 不过,不是瘸娘子而是一个美娇娘! 夏思蝉抬眸便见魏子骞看着她一直弯着眼睛,幽深的眼眶里灼灼发亮,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似是冰川融化,暖意融融。 丁氏:呃吆,这眼神跟宝儿爹年轻时看她是一样呢! 只是,夏老爷本就是个温和的文人雅士,温柔起来哪有杀断果伐,威严冷厉的人温柔起来溺死个人? 丁氏此刻瞧魏子骞是怎么瞧怎么满意,她家宝儿有福气,跟头跌得就是这么准,嫁给这么好的男人! 杨氏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家夫婿看似温和,跟她相敬如宾。 实际上成亲四五年,他少有的陪自己回趟娘家。 还不如新姑爷,这才成亲月余,上岳家门都俩仨趟了。 最主要的是,不但是外面曾谣言四起,说是夏家女投怀送抱,魏家勉为其难相娶。自己也是认为魏家定不待见小姑子。 事实真是打脸! 夏家婆媳俩正被魏子骞喂着狗粮,夏醇掀帘进来,声音清朗道:“是贤婿来啦!” 魏子骞忙放下手中的小孩子,起身拂了拂袍摆,对着夏醇行了个晚辈礼:“小婿见过岳父。” “诶呀,坐坐,一家人不用客气。”夏醇乐哈哈地伸臂让坐。 刚刚小丫鬟去书房通报,他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姑爷现今位高权重,且刚升职,应当是公务繁忙,怎会有空来岳家? 待到夕阳西下,夏府晚膳倒是早早开席。 夏思蝉执起那乌银梅花酒壶,把桂花酿倒进魏子骞面前薄而透亮白玉杯中,杯中荡起浅粉色的酒,上面飘着一朵桂花,单是瞧着便足以赏心悦目。 第91章 送女人 魏子骞正陪着夏思蝉在岳家悠闲地喝着小酒,聊着天。 哪知道魏府里的老太太曹氏憋着坏,趁着夜色,着朱嬷嬷把养在庄子里调教好的艳婢柳丽送到魏子骞的松居阁里。 不用说,守门的小厮肯定不让进。 “大胆的奴才,把眼睛睁大看看,老身乃榕溪堂老太太身边的掌事嬷嬷!”朱嬷嬷老脸微沉,倨傲道。 不要说你个小奴才,哪怕是郡主魏夫人见到她还不是笑脸相迎? 奈何,面前的小厮不买账,依旧如木头人似的油盐不进。 “什么人大胆在门前喧哗?” 随着一声厉喝,王林一身侠客的打扮,剑眉星目,眉长入鬓,眉心常皱,面色一贯的阴沉。 他快步走出门来,鼻子里涌进一股腻人的胭脂香粉味,抬首便见面前一个妖娆之极的女子,着了一身妖冶的红,腰系绣花宽腰带,勾勒出丰满的身子。样子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那一双桃花眸,波光潋滟,犹如晃在了人的心头上一般。 要是定力不好的男子,肯定是看花了眼去了。 “吆,是王侍卫。”朱嬷嬷对着他福了福道:“老身遵老太太的吩咐给少爷送来端茶滴水的婢子。” “朱嬷嬷,爷的院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王林冷着脸,声音硬邦邦的:“再说,爷从不喜外人近身伺候,更遑论是一阶女子!” 什么人呢? 王林内心腹诽道:咱主子爷跟夫人正好着呢! 这老太太脑袋怕是被驴给踢了,竟然送女人过来给主子们添堵,破坏二人的情分! 朱嬷嬷见王林自作主张替少爷回绝老夫人的好意,也沉下脸来冷声道:“王侍卫,老身提醒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凭什么替少爷做主?真是不守规矩!” 朱嬷嬷边说,边攒紧柳丽的手往院门里撞进去。 想她自从跟在老太太身后做掌事嬷嬷以来,不用说奴才,各房的主子有谁见到她不客气地尊称:“朱嬷嬷好!” 可以说,朱嬷嬷在魏府无人敢惹,向来是横着走的。 “嗤!大胆!” 王林一声暴喝,“砰通!”两声响。 紧接着便是:“诶呀”“娘哎!”的嚎叫声。 王林哪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伸出双臂,抡起她们二人颈后衣服,振臂把二人摔出三四米远。 扔完二人的王林拍了拍手,好似刚刚抓住的是俩个脏东西似的。 “小山,把院门给关上。”王林退进去时还不忘关照小山:“往后,除非爷跟少奶奶还有夫人跟老爷,其余人等不必客气,像我这样,打走就行,省得碍眼!” “是,小山知道了。”小山对着王林拱手道。 朱嬷嬷老脸疼成个满脸褶子,忍着疼痛,伸出手指着王林,狠声道:“你,你个狗奴才,你给我等着!” 眼巴巴见院门在自己面前啪的一声合上,她没想到,松居院的狗奴才胆儿还真肥! 竟是不把老夫人放眼中,一个敢说,一个敢答应! 朱嬷嬷到底是年岁大了,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身强体壮的侍卫这么扔? 趴在地上哀嚎,久久未能起身。 幸亏有远处的粗使婆子听见声音,走过来一瞧:“诶吆,俺的娘!谁这么胆大把朱嬷嬷您推倒在地?” 那婆子忙上前把朱嬷嬷扶起身,帮她拍去身上的灰尘。 柳丽原本还自持姿色,量王林该是对她怜香惜玉才是,哪成想照旧不含糊被摔到地上。 强忍着躁意跟疼痛,从地上站起身来,揉着腰,低头见到身上漂亮的衣裙脏兮兮的,气得直跺脚。 朱嬷嬷在那位婆子的搀扶下,一路“哎呀”地狼狈不堪地往榕溪堂走去。 不用说,沿途收获不少丫头婆子关心的问候。 忍不住这口怨气的朱嬷嬷,决定先发制人,立马来老太太这边告状。 她添油加醋,说是她好言好语说是老夫人舍不得孙子,送人过来伺候他。 不成想,那两个奴才不但不听,还嚣张地说他们只听命于少爷跟少奶奶。 不仅如此,还动了手。 朱嬷嬷老泪纵横:“老夫人呐,他们说是您去也照样给打出去!” 可没把老太太给气昏过去。 她不信,她不信孙子魏子骞敢动手打她的人。 结果那个朱嬷嬷哭哭啼啼回道:“是王林,是孙爷身边一个侍卫下的令!” “他敢!” 老太太一口血涌上嗓子眼。 王林敢这么做,只能说是魏子骞曾交代过。 老太太浑身发抖,指节泛白,再看朱嬷嬷额头渗出一层层细汗,便知是疼得厉害了,当即厉声:“来人,随我去松居院!” 门口婆子领命,不多时,三个仆妇并两个丫头簇拥着魏老太跟刚刚换了一身粉红衣裙的柳丽,气势凌凌,浩浩荡荡杀去了松居院。 平日这些仆妇在后宅代表着老太太行刑,无人敢惹,在其它奴婢跟前很是威风。 此刻的松居院静谧如斯,暮色沉沉如云雾一般笼罩上下,唯有门口那一盏晕黄的瓦盖灯,仿佛在黑夜里撕开一道亮光。 老太太灰漆漆的眸子冷冷注视着那一抹光亮,眼底渐渐蓄起浓浓阴鸷。 王林这才刚到后院不久,怎么又听见前院闹哄哄起来? 面罩寒霜地往门口走来,立在松居院门口,对着前面几位呱噪的婆子呵斥道:“你们可知这是哪里?”他语气看似轻飘飘的,实则冷硬不已。 那些婆子平日都是张狂惯了的,又见王林一个年轻的侍卫,没太当回事, “你就是王林?我们奉老太太之命来捉拿你个恶徒,胆敢对朱嬷嬷动手,我们要抓你回去。” 王林置若罔闻,一动未动。 另外一个看不下去了,平日她们何曾被如此怠慢过,当即往前一步喝道, “混账东西,还不跟我们走?老太太在此,你得罪得起?” 王林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仅仅只是鄙夷地“嗤”了一声, 气氛凝滞了许久,老太太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个丫鬟,缓缓开口:“你就是王林?” 王林抬首一瞧,嘿,还真是老太太来了,走上前一步,例行公事地对着老太太躬身拱手道:“小的见过老夫人。” 第92章 魏老太 魏老太阴恻恻地觑了王林一眼:“哼!等会儿自去刑房领罚去!”随后喊道:“来人,扶我进去,我就不信,谁敢砍了我这个老太婆!” 王林不可置否,他受不受罚可不是老太太说了算。 松居院魏老太闹的这一出,很快就被磬香苑的陈媛知道。 “汪嬷嬷,随我去松居院。” 陈媛心中冒火,她这个做亲娘的都没往儿子跟前送女人,老太太个祖母还操起这闲心来,真是叫人郁闷! 看来老太太日子过得太过舒服,样样都要拿捏在她手中。 别说儿子如今位高权重,贵为丞相,哪怕此时是一介书生,也轮不到你个祖母操心他的房中人。 更遑论,儿子刚成亲月余! 这样子做,还配为一个长辈吗? 紫鹃见天色已暗,忙去取来一盏小羊皮灯笼。 从书房出来正待陪着夫人去膳堂用晚膳的魏大勋见此,奇怪地问道:“媛儿,天色已晚,你这是要去哪儿?” “相公,外面的人刚传话来,说是婆婆送了个女子去骞儿的松居院,被侍卫给撵了出来,哪成想,婆婆竟是带人前去闹腾。”陈媛面露愁色。 魏大勋心中腹诽着老娘的瞎胡闹,伸手拉住陈媛的手道:“媛儿别犯愁,有子骞在,他肯定有办法对付的。” 陈媛就知道这人的秉性,儿子从小到大他从未替他操过心。 惯常会说:“他是个男孩子,从小不打磨怎么行?好叫他知道不要处处事都要长辈来替他擦屁股,操心”等等之类推卸责任的瞎话。 陈媛无语地撇撇嘴道:“现在问题是,骞儿还没回来。你难道就叫老太太在松居院那儿闹?” 魏大勋暗自责怪一声:臭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媛儿,你待在家里,让为夫去就行。”魏大勋把陈媛扶到金丝楠木太师椅子上坐下,说道。 他哪能让她去? 魏大勋知道自己的老娘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蛮横不讲理。 不能叫自家夫人去受她的闲气,老太太有火冲他发就是。 “夫君,你是她儿子,要是说了什么的,别被人误会你不孝顺。”陈媛担忧道。 不管什么朝代,长辈再蛮横无理,你做晚辈的得承受。 你要是违驳,便会被人许你一顶不孝道的大帽子。 “没事的,媛儿你放心,为夫定有办法说服老太太的。”魏大勋微微一笑,安慰道。 想他自从成亲以来,不知违逆老太太多少次了。 说实话,也不在乎这一次。 待魏大勋赶到松居院时,老太太眸光阴冷入刀,正不管不顾地往里硬撞。 “娘!”魏大勋高喊一声。 不多时,长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俊挺巍峨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魏大勋穿着一袭玄色长衫,眸色深沉,如冬日里凛冽的寒风。 老太太对上他那双深若寒潭的眸子,心下微微一紧,下意识紧了紧袖子。 这么多年,自己这个长子,给她的震慑力非同小可。 “哼!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魏老太轻易不会被长子所震蹑,先发制人道。 魏大勋一路赶来时,府里看热闹的下人早就避得远远的。 第一是不敢听到主子们的私事,第二,也怕弄不好惹火上身,拿他们做奴才的泻火出气。 “您这么晚了,怎么来了这里。”他先对着老太太行了礼,然后,明知故问。 老太太见此,不由怒火中烧:“勋儿,咱们骞儿好歹也是当今宰相,理应为魏家开枝散叶。为娘做长辈的送个伺候笔墨的给他,怎么来,还不让进门?长者赐,不可辞。他就不怕御史状告?” 魏大勋不由抚额,声音也冷了下来:“娘,说什么呢?像话吗?不要说骞儿不知此事,就算他知道了也不可能接受。人家御史没事做,为此等不上台面的事惊动圣上?”说完,看着老太太脸色发青,继续道:“骞儿刚刚成亲,你就往他身边塞人,这样子做既影响他们夫妻关系,也叫外人说嘴,说咱们魏府不体谅儿媳。再有,骞儿的松居院不是寻常人能进来的,哪怕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轻易进门。” 老太太瞳孔一缩,气得胸口发赌,原来她有恃无恐,笃定没人敢拦她进门。 哪知道,门没能进得去,竟然被赶来的儿子给说教一番。 老太太气急,捏着手骨飒飒作响:“哼,骞儿他松居院我老婆子进不得,那慧院不是什么机密的所在,我总能进去!” 说完,便伸手把忸怩作态的柳丽给攥手里:“走,去慧院。” 嘿! 这老太太 魏大勋无语至极! 抬眸见到紧随其后,也是满脸焦急的高贵高管家,顿时有了主意。 高贵的长子高远今年二十有二,几年前随魏子骞去北戎,打起战来,刀剑无眼,伤了一条腿。如今在农庄做管事。 要是此女不闹幺蛾子,乖乖听话,把她许给高远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属。 总好过为奴为妾。 “慢着。”魏大勋忙叫住老太太。 魏大勋声音凉凉地问柳丽道:“你叫什么?” “啊?”楚楚可怜被老太太拽着手臂的柳丽,一双媚眼布满了水光,湿漉漉望着他,声音娇媚之极道:“奴叫柳丽。” “嗯,”魏大勋点颌道:“现今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本老爷把你许个人家。一条便是发卖出府。” “胡说什么呢?这是老娘亲自给骞儿选来伺候他的,你怎么能给她许人?”老太太急得大声呵斥道。 刚刚柳丽心中一喜,以为魏老爷看中她的容貌,想收为他的侍妾。 她还想着魏老爷虽然年岁大点,不过,依旧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给他做妾哪怕通房也算不亏。 此刻听到他的话,跟老太太一样,不可置信地瞪大她那对双湿漉漉的媚眼看着魏大勋。 “怎么,听不见本老爷的话?”魏大勋威严地觑了柳丽一眼,冷声道:“那算了,高贵,把人拉出去!” “是,老爷。”高贵答应一声,立即唤人:“来人,把她拉下去!” 第93章 魏大勋 “老爷,奴家愿意,愿意。”柳丽见上来俩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不由分说就要押着她离开,忙不迭地说道。 柳丽又不是傻子,与其不能给贵人做玩意,还不如跟个正经人家做妻子。 再说,要是被主人发卖,还不知道给卖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因此,人得识时务,顺杆子爬。 “什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的魏老太灰漆漆的眸子冷冷注视着儿子,厉声呵道:“你敢!” 她花费心机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女子,就这么被儿子轻易打发掉,你叫她怎能甘心? 没想到,刘嬷嬷竟然不知天高地厚,逾矩插嘴道:“老爷,这哪能行呢?柳丽是咱老夫人费尽心血培养来给孙少爷暖床的。” 魏大勋面庞冰冷睨着她一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随后神色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声音竟是温和起来:“娘,您老人家年岁大了,早该是享清福的时候,都怪儿子不孝顺,打明儿起,娘亲要不就在榕溪堂安度晚年,要不就回宁远老家去,待儿子空闲下来就去看您。” 话说,魏大勋如今乃是魏府真正的掌权人。 后宅也该是夫人陈媛郡主掌管,奈何,老夫人爱掌权,他也不忍夫人辛劳。就这么子的,管理后宅的差事仍旧是老太太。至于中馈,实权在夫人手中,平常管账都是汪嬷嬷跟二弟媳管理。 要是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他哪怕永远的叫老太太在魏府掌管着后宅,风光无限,睁着眼闭着眼,随她老人家高兴就是。 可是,老太太太过无理取闹,已经触碰骞儿的底线,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妥协。 是时候要收敛她的权力,不能叫她肆意妄为。 加之,如今骞儿贵为丞相,更不能叫老太太胡作非为了。 念此,魏大勋神色转向了老太太,盯了她一眼,转头道:“高贵,从前院拨几个嬷嬷去榕溪堂伺候老夫人,这几个煽风点火,不知劝导主子的婆子打三十板子,送庄子上去。” 老太太捏着手骨飒飒作响,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心头一颤,咬着牙怒道:“你什么意思?她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平常照顾我最是妥贴,你怎么能随意处罚她们?” 魏大勋负手而立,身影如山矗立其中,脸上已没了先前那股怒意,神色叫人瞧不清深浅。 “没什么意思,如果你还想安安稳稳当老夫人,那就得拧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想当初,刚跟郡主成亲也是一月有余。 老太太为了震慑陈媛,竟是一下子送进来俩个女人给他。 不仅如此,还把陈媛喊过去亲自教导一番,叫她身为人妻不能善妒的话来。 之后,又在陈媛身怀六甲时,塞进来她身边俩个婢子 最后,作造得陈媛差点小产才罢手。 也是因为老太太的缘故,陈媛怀孕时伤了身子,之后,再也无法孕育子嗣。 亏得陈媛有着郡主的身份,不然,自己就是有心护着,也是防不胜防! 此刻的老太太眸光一颤,脸上的血色霎时褪的干干净净。 儿子在威胁她。 她咬着发紫的唇,“我可是你的母亲,你当如何?” 魏大勋闻言忽的发出一声轻笑,垂了垂眸,认真道:“儿子不会如何,但是,娘,岁月不饶人,年纪到底是大了,该是享受晚年的时候。” 老太太浑身一僵,似想起什么,嘴唇乌青发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魏大勋已没了耐心,抬了抬手:“来人,送老夫人回榕溪堂休息,从外院拨几个婆子去伺候她老人家。” “遵命!”高贵答应一声。 老太太眼前一黑,差点气昏了过去。 魏大勋吩咐完,转身离去。 高贵则一挥手,那些榕溪堂的婆子手忙脚乱扶着老太太逃也似的就要离开。 “慢些。” 高贵叫人把那几个老婆子隔开,不顾她们哀嚎挣扎,吩咐道:“送她们去刑堂!” 以前魏大勋不想管后院这档子事,只要老太太不招惹自家夫人就行。 现在不一样了,现如今儿子做了丞相,不能落别人口舌。 没得叫御史台抓住把柄,说他魏府后院乱糟糟的,丫头婆子都依仗老太太的势力嚣张。 府内的人都当他不敢违拗老太太,这一次他就叫所有人清楚,这魏家是谁在当家! 魏大勋入了磬香苑先去书房内室,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湛蓝色的直裰,便朝后院厢房走来。 待得进门便轻声唤道:“媛儿,肚子等饿了!” 陈媛本来就担心,深怕他跟老太太嚷起来,传出去有损他的名节。 此刻见到他神清气爽,便知道他把事件给解决掉了。 真不愧是当初自己一眼看中的人,关键时刻不用她费神,就是顶用。 抿起唇,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声音温柔带着笑意:“辛苦夫君,媛儿不饿。” 屋子里灯线柔和,照射她美丽恬静的脸上,恍如还是当年那个言笑晏晏的小郡主。 紫鹃见老爷回来,忙挑帘出去去厨房传膳。 ······ 乌金西沉,最后一抹残阳在院墙洒下一抹余晖,随后坠入云层之后。 夏府里,魏子骞对松居院发生的事件是一概不知。 他正跟夏思蝉一起陪着岳母喝着桂花酿,不知不觉夏思蝉便喝多了。 喝多酒的夏思蝉,小脸红艳艳的,一直抿着唇傻乐。 魏子骞担心她喝醉酒,伸手从她手中把杯子接过来,他的指腹生着薄茧,拂过夏思蝉掌心的时候,带着轻微的粗粝感,让她的心跳越发不能自抑。 她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想要做点什么让自己清醒,谁知手却胡乱的抓住了酒杯不放,之后下意识,一饮而尽…… 酒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夏思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喝得太多了,她瞪大了眸子想着:完了,她好像有点头晕了。 念及此,夏思蝉复又偏过头去,带着嗔怪似的,瞪了魏子骞一眼。 酒味儿虽说没那么辛辣,还带着股香甜,她方才喝的急,一整杯入喉,顿时带出些许的泪意来。 第94章 醉酒 现下她用娇嗔的目光去盯着魏子骞看的时候,魏子骞只觉得,恨不能把命都给她,更恨不得将她也拆吃入腹。 席上筹光交错,魏子骞十分理智的在脑子里把夏思蝉翻来覆去,面上则是格外温柔道:“婵儿,喝口水。” 说这话的时候,他十分体贴的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喂到了她的嘴边。 若是寻常时候,夏思蝉一定会记得先把水杯接过来再喝的。 今儿喝多的缘故,当着爹娘跟大哥的面,直接低头便就着魏子骞的手喝茶。 魏子骞竟是纵着她,任由她喝了几口,待得她喝完,又拿了自己素白的帕子替她擦嘴。 夏思蝉便这么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享受着魏子骞的服务,全然无视娘家人目瞪口呆…… 夏醇今儿终于放下一颗老父心,起身倒茶去伺候自己亦是喝多酒的老妻。 夏思文欣慰,妹妹没有所托非人啊! 只有丁氏眼见女儿夫妻和乐,开心得还想再来一杯…… 奈何,夏醇没再给她机会,端给她一杯温热的茶水喂到她嘴边:“来,夫人喝杯茶解解酒。” 夏思文从小到大是被爹娘喂惯了狗粮,因而见怪不怪。 只是,他今儿先是吃足了妹妹妹婿俩口子的狗粮,是实在吃不下去爹娘塞的狗娘! 早知如此,应该找人分摊狗粮才是,该着人去把三弟夏思宇给喊回来的。 一贯沉稳的夏思文,真想着就此起身离开…… 喝酒后夏思蝉瓌姿艳逸,般般入画,尤其是那双水眸,如似水中望月,潋滟动人。一身沁雅的襦衣将她整个人衬得端庄无比,当当作响的头面更显矜贵。 夏醇见女婿女儿醉眼朦胧的,准备叫人把他们夫妻二人扶到茯苓院歇息。 同时,着人去魏府告知魏尚书一下。 魏子骞忙站起身拦住道:“岳父无须麻烦,小婿没醉,这就带着蝉儿回去。” 夏醇见脸有点红,头脑还算清明的魏子骞点点颌道:“也行,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岳父岳母,小婿告辞。”魏子骞还不忘跟大舅子夏思文点颌。 “妹婿慢走。”夏思文把人送到门口,跟他拱手道别。 魏子骞见夏思蝉走路踉踉跄跄的,顾不了夏府里面下人门惊鄂不已的眼光,抱起小妻子就往外走去。 夏思蝉由于喝多酒的缘故,也没感觉魏子骞这样子做有何不妥。 她好像害怕他抱不稳似的,还乖巧地伸出双臂搂住魏子骞的脖子。 魏子骞瞧着她的羞涩模样,心中咕噜噜冒了一串泡泡,亦跟着她心头快跳。 心情愉悦地噙起好看的唇角,大步往外走去。 登上马车,轻轻地把她放在柔软的垫子上。 先前被夜风吹着还不觉得,可上了马车,倒在凉凉的软垫子上,夏思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酒的后劲儿实在是太大,让她已然醉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魏子骞见此,索性叫她躺在他膝上好叫她闭眼假寐。 只是不想,小妻子假寐倒成了真睡。 待得驾车的叶安:“吁”的一声停下马车,侍菊掀开帘子的时候,夏思蝉那四五分醉意已然成了七八分,眼前都是昏沉,神思飘忽。 见她这模样,侍菊担心不已,小姐怎么就醉成这样呢? 只见魏子骞小心翼翼的依旧抱着她下了马车,从垂花门到慧院,虽说灯光朦胧,短短的一段距离,已然有为数不少的下人看见。 他们心中感慨,老夫人还肖想着塞人给少爷,人少爷跟少奶奶感情致深,正式蜜里调油之时。 难怪老爷生气! 夏思蝉醉态可掬,双手紧紧地搂住魏子骞的脖颈,仍自未知,甚至在孙嬷嬷迎面来时候,竟是认出孙嬷嬷,还带出几分笑意来:“嬷嬷好。” 见她这模样,孙嬷嬷叹息的同时也开心,是姑爷抱着她回来的呢! “老奴见过爷。”随后便错开身子好让魏子骞把人给抱进寝房里去。 魏子骞微微点颌:“嗯。” 孙嬷嬷捉住侍菊的手问道:“小姐她这是喝了多少酒?” 她只记得小姐少有的几次陪夫人喝外祖老爷送来的桂花酿,不过,没那次有今儿酒味重,喝得多。 “嬷嬷,今儿是姑爷跟小姐陪夫人喝酒,不知不觉便喝多了。”具体个什么情况,侍菊也是不那么清楚。 夏家人用膳,惯常不需要下人们在跟前伺候。 加之她跟着小姐来的,也成了个客人,被安排在耳房用膳。 等她吃饱喝足,来到锦德堂时,小姐已然喝多了。 孙嬷嬷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作罢:“小梅小美,快去煮两碗醒酒汤来,再叫婆子送水进来好叫二位主子沐浴。” “是,嬷嬷。”俩个小丫头答应一声,赶紧的去厨房。 哎,孙嬷嬷轻声叹息一声。 心中庆幸,幸亏今儿小姐回娘家,不然,知道老太太给姑爷送女人,估计又要伤心。 同时,也感慨魏家老爷跟夫人清明,讲理。 傍晚时,松居院闹得沸沸扬扬的老太太送女人给孙子的事,虽者没人胆敢走近去瞧,不过,魏老太领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去松居阁事,不要亲自去瞧,众人也是知晓是个什么的情况。 只是,结局拿孙嬷嬷来说是大快人心。 魏老太灰溜溜地回到榕溪堂,估计,再也不会翻出什么对自家小姐不利的浪花来。 侍菊见小梅送来醒酒汤,先服侍她家小姐喝下去。 魏子骞端过来,自是缓缓的饮了下去。 本来就不清明的夏思蝉,待到全身浸泡在洒满花瓣跟香露的浴桶里,整个人舒服地懒洋洋地打起盹来。 待到刚沐浴过来,神清气爽的魏子骞从西次间走过来时,小妻子小小一团缩在薄被里,呼吸绵长 魏子骞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脱鞋上床,把人带进怀里,亦是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的夏思蝉第二日醒来后,脑袋还有点晕沉沉的。 夏思蝉翘起嘴腹诽道:谁说桂花酿不醉人的? 喝多了不还照旧得醉吗? 只是感觉到被卷里有股子魏子骞身上才有的那股好闻的清松的味道 第95章 冲撞 “小姐,您醒啦!”鸿雁听见里面的动静,赶紧进来。 “嗯,今儿早膳喝薄粥。” 夏思蝉感觉嘴干舌燥,昨儿喝多了酒也是伤胃,还是喝点小米粥既解了渴也养了胃。 鸿雁笑嘻嘻道:“今儿姑爷临走时还吩咐,叫厨房煮养胃的药膳给小姐您吃呢!” “噢,他走啦?”夏思蝉看了眼屏风那边的木榻,上面照旧干干净净的,好似没睡人一样。 鸿雁随着她家小姐的目光看过去,不知道她家小姐在瞧什么。 “小姐起来啦,起来用完早膳就去和正堂跟着二夫人学管账去。”孙嬷嬷提醒道。 哎,她其实真心不想去学管账。 二房夫人表面看人贤惠得很,实际满肚子的小心思,不是个好相遇的。 三房夫人更是个把嫉妒写在脸上的人 真是搞不明白她们,所有用度都是大房的,还有什么叫她们不满足的? 待到夏思蝉洗漱后,吃饱喝足,带着侍菊慢悠悠地往和正堂走去。 ······ 三房何氏正带着她的长子七岁的魏荀往和正堂走来,何氏成亲后,生下俩个女儿后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 因而从小养成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上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今儿本就不是学堂休沫的日子,魏荀硬说他身体不舒服,不去学堂上课。 何氏当然是点头同意,她知道夏思蝉今儿肯定是去和正堂学管账,因而,用完早膳便往这儿子来。 魏荀见娘亲出门,便嚷着跟着过来。 何氏不用说,当然是带着他过来了。 此时的夏思蝉正要迈步跨进和正堂大门的门槛,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子从门槛外奔了进来,速度太快,夏思蝉反应不及,那孩子直接撞到了她的肚子上。 “哎呀!” “少奶奶!” 侍菊忙不迭扶住夏思蝉摇摇欲坠的身子,气得瞪向那孩子:“你走路怎么不看人?” 和正堂里早一步到来的刘氏,听见动静,赶紧挑帘一瞧,见是三房的荀哥儿撞着了侄媳夏思蝉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侄媳你没事。” 夏思蝉揉了揉肚子,忍着疼痛摇头:“没事,二婶,今儿我就暂不学管账了,先回去休息。” 何氏暗暗得意了扯了扯唇角,装模作样扯着儿子到了夏思蝉跟前道:“荀儿,快,跟你大嫂赔礼道歉,下次再不许这么莽撞。” 哪知那孩子看了夏思蝉一眼,把鼻子一哼,十分傲气地别过脸去:“我才不叫她,她一个硬要嫁进来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大嫂?” 夏思蝉听了这话脸色一沉。 刘氏淡淡瞥了何氏一眼,暗道她过分了些。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烂肚子里轻易不能说出口,这道理三弟妹难道不知道? 再说,昨晚经老太太的事,可见一斑。 说明夏氏在魏家是不可轻易得罪起的人,连老太太都不行! 长房早已给她撑腰,认定了她的身份地位。 她们二房三房本就依赖长房存活,在这个节骨眼上更要低调,小心讲话做事才是。 何氏只是做作地拍了儿子胳膊一下,陪着笑脸朝夏思蝉道歉:“对不住了,侄媳,小孩子家的,童言无忌,你就别跟他计较,回头我教训他。” 那魏荀一听要被教训,小脸露出恨意道:“哼,娘做什麽要训我?家里人都不喜欢她,又不是我的错。” 刘氏和何氏脸色尴尬起来,何氏偷瞧一眼夏思蝉:“叫你胡说八道,还不快给你大嫂道歉!”说完,抓着儿子作势要打,魏荀一边哭一边躲,瞬间,便闹得鸡飞狗跳。 夏思蝉一只手捂着肚子,平静看着他们母子闹腾,一言未发,侍菊气得眼眶都红了,早知如此,应该叫卢桃或是李小玉跟着的,有她俩护着主子,定不会被人冲撞欺负去。 侍菊是亲眼所见卢桃的好身手。 刘氏不能紧着看好戏,假如只做壁上观被长房知道是没好果子吃的。 因而,摇了摇头,伸手试图去拉夏思蝉的手,劝慰道:“侄媳,别跟一个孩子计较。” 这话说的,本人还没出声,怎么就是跟孩子计较? 莫明的叫她想起新婚第二日敬茶的事来,那位小白莲也是如是说:不要跟一个小丫鬟计较的话来。 夏思蝉心中就那么点对刘氏的好感,瞬间全无。 她不着痕迹避开她的手,神情冷淡看向何氏,声音犀利道:“他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硬要嫁进来的话?自然是有人教了他。” 何氏听到这,脸色一变,扭头朝夏思蝉看了过来,也不教训儿子了,直接把儿子丢开手,语气酸溜溜反驳道:“哟,照侄媳这话意思,是三婶我教坏了他不成?” 夏思蝉面无波澜地觑了她一眼,声音更是冷冷道:“三婶怎么教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小小年纪就这样出言不逊,有损魏家门风。外人知道不会说孩子童年无忌,只会说三婶你管教不严,咱魏家子孙没有教养的话来。” 夏思蝉丢下这话,看都不看何氏面如猪肝的脸色,带着夏思蝉转身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待到走上一处长廊时,坐了下来,捂着肚子有些难受。 侍菊瞧见她额头渗出细汗便急哭了,担忧道:“小姐,您怎么样,是不是疼得厉害,奴婢这就去喊人请大夫来1 夏思蝉摇摇头,抬手扯住她,安慰道:“无碍的,稍稍休息一下便好,若是不行,再请大夫来不晚。” 都怪自己的身子太弱,被那魏荀撞了一下就疼得吃不消了。 侍菊越发觉得委屈,瘪着小嘴道:“小姐,咱们去告诉夫人,夫人一定给您做主!” 夏思蝉听了这话,不由好笑,侧头瞧她,温声问道:“告诉了婆婆,婆婆确实会替我做主,然后呢,把孩子打一顿骂一顿?又能怎么样呢,依旧堵不住悠悠之口,我本是硬要嫁过来的,也不怪人说。” 第96章 被人给欺负 夏思蝉顿悟,难怪两辈子魏府上下人见到她,都是一副不待见的模样。 原来何氏她们不但在心里瞧不起自己,还时常拿在嘴里说。 呵! 有意思。 上辈子自己傻,不知道反驳,抗争。 这辈子倒要在这府里混得个风生水起,叫她们这些子口水淹死人的长舌妇没好日子过! 此时的夏思蝉早没了和离的打算,她就要在魏府好好生活给她们看! 侍菊娥眉紧蹙还想再说什么,夏思蝉微抬着下颚,遥望远处云卷云舒,目光坚定:“侍菊,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在少数,我总不能回回去寻母亲做主,久而久之,婆婆她对我也该生厌。与这些人争一时之长短只会徒增烦恼,再说,你家小姐我从小到大可成受过怨气?” 侍菊细想觉得她家小姐说的也对,正准备扶着她回慧院。 “婵儿,什么人胆敢给你气受?” 随着话音,便见魏子骞身穿官袍,虽是威严冷肃,却透着几分霁月风光的气度。 他晨起去早朝时,在路上,康成垮着脸,就把王林告诉他的话转告给魏子骞。 魏子骞心中恼怒祖母不靠谱的同时,也是庆幸昨晚是在岳家用晚膳,回家晚。 不然,小妻子直面此事,心中该是多么的难受? 今儿本来是大朝会,皇帝不知何故没能早朝,魏子骞顾不得问缘故,便是急急回来安慰夏思蝉。 没想到,去了慧院,孙嬷嬷告知他小妻子去和正堂学管账去了。 因而,他又顺着路寻过来。 碰巧,听见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相公,您回来啦!”夏思蝉见到魏子骞眼眸一亮,舒展紧蹙的眉头开心道。 侍菊忙敛衽行礼:“奴婢见过爷。” 姑爷现今贵为丞相,孙嬷嬷教导她们,见到姑爷得称呼爷。 孙嬷嬷的意思是称呼老爷不妥,上头有魏老爷在。 称呼少爷更不妥,堂堂一介辅相大人怎么能称呼为少爷呢? 还是称呼爷更为妥切。 侍菊随后瘪着小嘴,委屈地跟他告状道:“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少奶奶今日被人冲撞了!”随后,侍菊小嘴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夏思蝉想拦都拦不住她的话头,只得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魏子骞闻言,脸色登时一变。 他还想着小妻子去和正堂学管账的人,怎么坐到这看起风景来了,原来竟是被人给欺负了! 待侍菊将来龙去脉说完,魏子骞面容阴云密布,仿佛从风霜里滚过一遭,立即寒声吩咐:“把人给我带来正堂去!” 随后,低下身子,伸手拿开夏思蝉捂着肚子的小手,大掌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肚子,紧张地问道:“疼得厉害吗?” 夏思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人是真的紧张她,心里如饮了蜜搬的开心,弯起好看的唇角道:“还行,相公不用担心。” 魏子骞打横抱起夏思蝉就往慧院方向大步走去,双眸不复平静,如深流过渊,无比暗沉。 咬着牙,日子过得太舒坦,反了天! 真是以为我太好说话不成? 一个俩个的都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如今的夏思蝉就是他的底线,绝不允许别人触碰! 魏子骞抱着夏思蝉,边走边吩咐身后的康成:“拿我的牌子,去宫中把宁太医请来。”双眸不复平静,如深流过渊,无比暗沉。 “不用那么麻烦,等会儿若是还疼,就请府医来瞧不晚。”夏思蝉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忙阻止道。 这一点的小疼痛,无须麻烦太医跑一趟。 再说,家里不还养着两个府医吗? 她此时竟是感觉肚子没那么疼了,心中如沐春风。 ······ 陈媛安排府里的眼线,早在第一时间便回报到了磬香苑。 她气得拍了桌子,“好得很,日子过得太舒服,叫她们忘了好日子是从哪儿来的?” 汪嬷嬷在一旁问道,“您打算怎么办?” 陈媛闻言,神思一转,轻笑道:“我撑腰不如另外一个人撑腰,且瞧瞧看看,骞儿是怎么处理这事,如若不然,我回头再治那何氏不迟!” 汪嬷嬷赞同点头:“郡主英明。” “派人去把许大夫请过来给蝉儿瞧一瞧,撞了肚子可不是小事,对了,大张旗鼓些。”陈媛暗想,动静闹得越大,必定叫人知道三房何氏教子不严,纵容儿子冲撞侄媳。 也叫她们知道长房儿媳不是他人好欺负的! 怎么一个个都不长脑子? 见过蠢的,还没见过像何氏这样子蠢的人。 得罪夏思蝉不就是得罪她们长房,得罪她家儿子魏子骞吗? 话说,长房是她们所能得罪起的人吗? 不用说自己是矜贵的郡主,男人是堂堂的吏部尚书,儿子更是位高权重的辅相! 任她们二房三房有哪个的官职,权势能比得上她们长房?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汪嬷嬷连连点头称是:“是呢,她们都忘了如今都仰仗谁的鼻息过日子!”随后转身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这边汪嬷嬷的人还没出门,那边魏子骞安顿好夏思蝉,便阔步入了正堂。 不消片刻,五少爷魏荀已经给带了进来。 魏一端了一张紫檀圈椅于堂上,魏子骞端坐其上,神色冰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五堂弟。 三房真不会教育子女,十岁的庶长子远远的见到他都是躲着走。 说话也是唯唯诺诺,看着就心烦。 面前的这个只有七岁的堂弟更是个被骄纵得不像话,人不大,惩罚院子里的小丫鬟跟小厮们是毫不手软,打伤打残有好几个。 魏荀被人带过来时,早就吓得哇哇大哭。 此刻他是一边嚎哭,一边转头朝外张望:“娘,娘,快救我呀,大哥要打我,呜呜呜!” 不用说,何氏也心急慌忙地跟了过来。 待到她要进来,门外几个婆子拦着她,却被她用力给甩开,她捏着手帕擦着眼泪冲到了正堂,心疼地眼瞅着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可怜,只得望向堂上端坐在紫檀圈椅上的魏子骞,放软语气求饶:“侄儿,你弟弟还小,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再没下次了” 第97章 惩治 魏子骞一回来就来拿人,何氏没能阻止得了,心里便慌了,她原没料到魏子骞会为了这么点事儿小题大做,给夏思蝉做主。 明明他当初并不乐意娶夏氏,是被夏家厚着脸皮几番上门提亲才挽为其难答应的。 不然,她也不敢欺负夏思蝉的。 魏子骞声音冷漠道:“在我这,从来就没有什么第二次。” 说完,看都没看她,只神色淡漠看向堂下的魏荀,语气冰冷:“你今年也七岁了,我有你这么大岁数时已经跟着你大伯外去历练去了,你却还混在脂粉堆里,也难怪不成样。” “我错了,大哥,我再不敢了,呜呜呜”魏荀此时也知道害怕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真是没眼看,魏子骞有些嫌弃,冷声下令道:“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他不想浪费时间,他还要去慧院看小妻子。 再说,他也忙得很,哪有闲工夫帮三房教育子女? 他话音一落,何氏吓得眼珠子睁大,整个人跌坐在地,不可置信且神色变得阴戾:“二十板?你这不是要他的命!” 魏子骞根本不想跟何氏说话,垂下眼帘,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下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二话不说上前便去拖人。 何氏见状气急红脸地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儿子,拦住了两个仆从,急急道:“骞儿,他才七岁,细皮嫩肉的,二十板子下去,他焉有命在?”随后,眼眶通红,声音狠急:“你既然想打死他,不如先打死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魏子骞面沉如水,黑沉沉·的眸子没有丝毫温度,仿佛被冰住似的,让人脊背生寒。 什么意思? 何氏吓蒙了,难不成魏子骞连她都要打? “你,你怎能我可是你的婶子!”何氏气急,语无伦次道。 她今儿总算亲眼见识到别人口中那位狠厉,冷漠无情的魏子骞! 原因当然印象中每回见到他时,惯常还算温和,对几个晚辈也都很关爱,偶尔还对他们指点文章。 因而,她一直以为这位侄子只是被外人传的神乎其神,说他是多么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其实,他在外面再怎麽样,只要对家人好就行,故而她对魏子骞少了几分忌惮。 哪成料到,他今天说出这样没一点亲情的话来。 还算有脑子的何氏来之前就派了人去搬救兵,此刻三老爷魏叔景撩起袍摆,没了平常风淡云轻之状,匆匆从前院长廊下快步奔了过来,一进正堂便急切地喊道:“骞儿!” 魏叔景今年刚三十有一,只比魏子骞这个侄子大上八九岁的年纪。 他平常是个不问事的人,惯常爱跟几个三朋四友外去喝酒赏风月。 他疾步走到了何氏和儿子跟前,伸手去拉何氏起身,反被何氏抱住了腿,哀泣道:“相公,相公你快救咱儿子,魏子骞要打死他!” 恨极了魏子骞的何氏,哪还管他是侄子还是丞相?直呼其名。 魏叔景无奈地看了一眼魏子骞黑沉的脸,伸手先将何氏给扯起来,再将她拉到身后,语气温和冲魏子骞道:“骞儿,你别跟你三婶计较,孩子错了,该要教训,做叔叔的不拦着你!” “你疯了,他要打咱儿子二十大板,这是要打死他呀!”何氏听了这话,气极,从他身后锤了他几拳:“我叫你来是救咱们儿子的,不是叫你来添乱的!” 三老爷魏叔景扭头对着何氏就是一顿喝斥:“打死他也好比将来长大给魏家丢脸来得强,我们魏家还没这样不知礼数的子孙,何氏,这都是你平常溺子的后果!”他眼神死死盯着她,对着她使劲使眼色,带着浓重的警告之意。 何氏吓呆了,她嫁给魏叔景这么多年,他从不曾对她说半句重话,平素对待她也是好得没话说。 这还是魏叔景第一次这般吼她,她委屈地哭不出声来,用哀怨的眼神瞪着他。 魏子骞这才慢悠地站起身,朝三叔魏叔景回了一礼,如墨的眉宇萦着散不去的厌气,眼底乌沉沉的,寒冰似的一双眸子当真如鬼煞一般。随后冷声道:“三叔,内帷之事也该管一管了,他今年已经七岁,该管束管束了!” 魏叔景被他冷眉冷眼唬得心惊不已,只得忍住惧意,苦笑一声,抬眸朝他点头称是:“骞儿说的是,为叔这就去安排,让荀儿住到外院去。” 魏子骞下得堂来,临走时瞥了一眼吓得脸色青白,浑身发抖,甚至连尿都流了出来的魏荀,冷扯着唇角别过脸去,甩袍摆,快步往外走去。 真是个怂货 魏叔景见此亦是满脸尴尬,愧不能言。 魏一心中腹诽:人跟人真是比不了,想他家爷打小就是个铮铮铁骨小男子汉! 朝等哦那儿的小厮示意一眼,叫他们上前将五少爷魏荀给拖走。 何氏见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要不是搂住魏叔景的手臂,几乎瘫倒在地,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满脸的绝望和愤怒:“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你们的心好狠哪!” 魏叔景将她给拉扯了身来,额头青筋暴跳,朝她指着地上还残留的一摊尿:“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贪生怕死,软弱无能的儿子,都成了什么德性,今天不教训他,他这一生都该毁了!” 魏叔景自己没能成才,也想着日后儿子能给他立起身,长脸面。 看眼前这样,恐怕是没了那指望了。 魏子骞看都懒得再看他们夫妇一眼,越过他们,往院门前长廊走去。 魏叔景见侄子魏子骞离开,随后爷将何氏给带回了三房簇香院,将下人遣出去后,关门,把何氏的人往睡榻上一丢,无语道:“萍儿你好糊涂呀!” 魏叔景见她只顾着哀泣,对他说出来的话是置若罔闻,无动于衷,气得双手扶着腰低声骂道:“你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吗?你以为是欺负了一个刚进门没多长时间的夏氏?不,你是在打丞相夫人的脸!” 第98章 撑腰出头 魏叔景见何氏不再哀泣,抬起哭肿的眼看他,便放缓嗓音道:“魏子骞再怎么不喜欢夏氏,可那是他的妻子,他一定会维护她的脸面!” 见何氏好像听进去他说出来的话,接着提醒道:“何况,骞儿不但不是不喜欢她,看样子是对她爱得很!再说,大嫂对待她堪比亲女儿还要好。你欺负她岂不是在欺负长房?” 何况,长房的人岂是他们三房庶子所能招惹的? 何氏听到这里,神色一凛,心里的怒火被浇灭了大半,略有些怯怯地望着自己的男人。 “不管夏氏再如何,她现在是丞相夫人,不是你跟二嫂能比的。再说,咱们三房跟二房都比不了。人二房跟长房都是嫡出,咱们三房是庶出你难道不知道?亏你让孩子给她没脸,就是打长房的脸,你明白了吗?” “不用说你,昨晚老太太给侄子送女人,大哥都没榷情,从中你还没瞧出来,大哥大嫂在替夏氏撑腰出头吗?” “你是不是看着侄子平素在家瞧着温和,就忘了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在北戎杀了多少外敌?你知道他在刑部审案是多么的残酷?你以为他是靠着吟诗作赋当上丞相的!”魏叔景难得跟何氏讲了半天的道理,说得口干舌燥,方才停下。 魏叔景本以为何氏是个明白的人,嫁给他这个庶子,便是存了那不争不抢的心思。 他的能力不能跟同样是庶子出身的祖父比,他老人家凭自身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 他只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寻常之人,躲在有能力的长房庇佑下过安稳的日子。 魏叔景又道:“假使,有朝一日,母亲不在,他们长房恶嫌了我们,分府另过” 那时候,等待他们的将是风光不再,不说日子定会过得紧巴巴的,待日后,子女长大后议亲也是娶嫁都要低上一筹。 其实,就是现在把他们三房分出府另过,同样是没人给他们撑腰。 原因,当然是亲爹不在,老夫人又不是他亲娘,怎可能管他死活? 话说,老夫人即使帮他们三房说话,她貌似也没了话语权。 何氏被相公当头棒喝,如同被一盆冷水浇醒,浑身打了个寒颤,身子畏缩,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呐呐道:“相公,我错了” “哼,你错了,你这次错的代价可太大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拦住了你,儿子今日就没命了,你怕也是留不住了,现在只希望魏子骞他打了荀儿二十板子,歇了火,能留他一条命,不再恶嫌我们三房,才算平安。” 魏叔景深深闭上眼,他深知儿子必然是被打得血肉模糊,恐怕半年都下不来床。心中一时又是心痛又是恼怒。 何氏吓得从床榻上爬了下来,抱住了他的腿,哭哭啼啼道:“相公,你说怎么办呢?” 魏叔景皱着眉无奈将她扶了起来,软声吩咐道:“你下次万不可再触侄媳的霉头,我不说长远,至少接下来十年,这个朝堂是侄子说了算,你把他得罪了,咱们孩子的出路也没了,我这一生只能这样了,全部希望都在两个儿子身上,你可明白?” 何氏不笨,这回含着泪重重点了头:“相公,我再也不敢了” ······ 魏子骞回到慧院,午时日头正盛,阳光炽热照满了院落。 慧院里,廊下立着几个仆人,均垂眸屏气。 魏子骞一袭鸦青直裰,修长挺拔如竹,疾步沿着长廊踏入。 正房内夏思蝉斜靠在迎枕上,面色略有几分苍白,眼眸垂着半阖不开的,瞧起来十分虚弱。 魏子骞在堂屋遇见了娘亲着人请来的府医,刚把完脉的许大夫,凝声问道,“少奶奶如何?” 许大夫躬身见礼道:“回相爷的话,少奶奶并无大碍,只是被撞了一下岔了气,休息一日便可。” 魏子骞眉头并不舒展,小妻子好端端受了这样的罪,他心中疼惜,脸色依然难看,谢了大夫,便掀帘入内,瞧见夏思蝉小身子脆弱地睡在床榻上,他三步当两步上前拥住了她的小身子:“婵儿,身子还疼吗?” 夏思蝉抬着湿漉漉的眼神,凝望着他,心中暖洋洋的:“我没事,谢谢相公替我撑腰。”说完这话,她笑颦如花,脸颊晕了一层粉霞。 话说,感情迟钝的魏子骞一旦真心关心起一个人来,真是好得能溺死个人! 就好像练武之人打开任督二脉,把人往骨子里宠! 魏子骞瞧着她这般娇弱又满心依仗着他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坐在塌沿,缓缓将她抱入怀里, “对不起,叫你受委屈了。” 夏思蝉软软的窝在他怀里,心里甜的跟蜜一样,他身上清松的气息特别好闻。 “哪有。” 拿上辈子来说,这只是毛毛雨而已。 念及此,夏思蝉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魏子骞,真好。 她轻轻地把手伸过去,拥着他精瘦的腰,感叹道:“我只是觉得,相公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她喜欢这样的魏子骞,会顾及她的感受,会为她撑腰。 而不是跟上辈子那样,是一个冰雕似的冷硬心肠,无视她受人欺负,搓磨。 念及此,夏思蝉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小妻子只一句话,魏子骞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一时竟不知是感叹还是开心,最终只是低下头来,虔诚的吻了吻她。 若不是她,他此生该有多么无趣? 待得一吻终了,夏思蝉越发有些羞怯,将一颗脑袋埋在他的怀中,只是唇边的笑容却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这样娇软温柔的小美人,谁都抵抗不了。 魏子骞被她勾的情动,才想有进一步的动作,谁知却又见夏思蝉骤然抬起头来。 魏子骞失笑一声,粗粝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背心,恨不得把她揉入骨血当中,他深深吸着气,轻轻吻着她的发丝,嗓音低哑:“晚上等我。” 可不能跟上次那样,待到他回来时,小妻子早就会周公去了。 第99章 万事有我 魏子骞又想起他以前看过的医书,肚子岔了气可以用温水熨帖着,便扬声朝外吩咐道:“来人,弄个汤婆子来。” “是,爷!”侍菊站在门外答应道。 不一会,她灌了个汤婆子过来,魏子骞便将汤婆子温在她的小腹上,帮她解开腰带又重新系上。 还不忘安慰道:“过一会就好受了。” 夏思蝉眼见魏子骞动作娴熟地帮她解腰带,一时羞红着小脸,有点忸怩。 看着近在眼前的动魏子骞,给她包裹汤婆子时的动作极为细致,神色也很专注,那张清隽无双的脸,无论做什么来都叫人着迷。 “你不要怕,京城没什么人能值得你去小心翼翼,母亲又那样喜欢你,你是我的妻子,旁人欺负你,你就教训回去,万事有我兜着。” 万事有我兜着。 这大概是她两辈子,听过最动听的话。 她何其有幸,这辈子能得他的庇护,只愿这一生跟他能长长久久的,别跟上辈子那样年纪轻轻,凄苦离世 ······ 夏思蝉用完午膳,睡了一觉,在侍菊伺候下喝了府医开的药,被魏荀冲撞的小肚子也没了那么疼。 倚在床榻上看游记打发时间,乖乖地待在慧院,等候魏子骞下值回来一起用晚膳。 “小姐,程大哥回来啦!”侍菊用雕花紫檀托盘端着一碟冒着热气的绿豆糕进来,声音说不出的喜悦。 “噢?程大哥回来了?难怪侍菊这么开心,真是女大不中留。”夏思蝉还不忘打趣侍菊一句,“小姐!”侍菊小脸蹭地红了起来。 夏思蝉见侍菊忸怩的模样笑着说:“替我把那件茜色外衫取过来。”说完,指了指屏风隔断那儿的衣架。 “是是,奴婢这就来。”侍菊放下手中的托盘,脚步轻快地做过去,把那件茜色薄外衫取过来伺候她穿上。 夏思蝉起身,侍菊伸臂来搀扶她下床,“不用。她已经不觉察疼痛了。 坐到屏风那儿的木榻上,面朝一帘之隔的外室。 “去,叫你程大哥待在外室回话即可。”夏思蝉抿着唇跟侍菊说道。 这大热天的,她懒得梳妆打扮去见人。 躲懒待在里间跟程大哥说话就行。 侍菊答应一声,便掀帘朝外走去。 须夷,外室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说,其中最是铿锵有力的应是程俊的。 夏思蝉从小就有项特殊的技能,她能老远的就听出来家里爹娘跟哥哥们走路声。 不仅如此,府里的下人们只要在她面前走过一次,下回听到,她就能知道是谁。 你像侍菊跟鸿雁,还有俩个会武功的卢桃,她亦是不用见到人,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小的给小姐请安。”程俊沉稳的声音从帘子外传过来。 夏思蝉轻咳一声:“程大哥辛苦了。” 这么热的天,叫程俊去做无用的奔波,她实在是过意不去。 “咳,小姐,小的为您办事是理所当然,怎么能担小姐一声辛苦?”程俊忙客气措辞道。 接着,程俊简单地把这趟江南之行说给夏思蝉听:“小姐,此去江南,小的跑了几座州城,觉得苏城相比较而言,符合您的心意。加之,苏城离京城也不远,只有三四日的路程。” 程俊哪知道夏思蝉如今竟是不需要呢? 他前脚离开,后脚夏思蝉就被自家婆母打包送上出远门查案的魏子骞马车里。 这一趟近一月之旅,二人竟是互通心意,情意相合。 因而,他的江南之行竟是白跑一趟。 程俊接过侍菊端给他的一杯凉茶,用满含深情的眸子对着她低声道谢:“谢谢侍菊妹妹。”眼见侍菊好看的小脸爬满红霞,他噙着满意的笑容,继续回话道:“小的在苏城繁华的南大街相中一间二进的小院子,是苏城府衙掌事举家迁回老家,因而价格不贵,顺带买下他家的两间铺子,总共花去九百两银子。” 这要是在京城买下同样的宅子跟铺子,估计没二三千两是拿不下的。 “行,这大热天的,辛苦程大哥,你先下去歇息,过一两日再替我去铺子查账。”夏思蝉叮嘱道。 “是,小姐,小的不辛苦,这房契,”程俊说完,把手中装房契的小盒子递给侍菊:“侍菊妹妹,烦你递给小姐。” “好的,程大哥你先喝口水。”侍菊看着一月不见的程俊,蜜色肌肤较之前的颜色更深了。一时有点心疼。 “谢谢侍菊妹妹。”程俊伸手从侍菊手中接过茶盏,那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指拂过侍菊嫩笋般的手指头,莫名的叫她产生一丝悸动。小脸顿时粉粉的。 程俊则肖想着什么时候才有资格把小手捂在手心里 随后,程俊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首饰盒递给侍菊:“侍菊妹妹,这是我买给你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门外,刚把脑袋探进来的鸿雁,见此情景调侃道:“嘿嘿程大哥不用担心,但凡你买什么东西给侍菊姐,她都不会嫌弃的。”说完:“哈哈……”笑出声,被侍菊含嗔地瞪了一眼,忙伸了伸舌头,笑声不减地跑去廊下跟小丫鬟们一起做针线活去了。 孙嬷嬷刚从厨房那儿叮嘱做些爷爱吃的鱼之类的清淡吃食,见到鸿雁那止不住的笑意,问道:“是爷回来啦?” “不是,是侍菊的心上人回来了。”鸿雁朝着孙嬷嬷挤挤眼,卖关子。 孙嬷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侍菊有心上人啦? 转夕,见鸿雁那促狭的眉眼,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就在她小脑袋瓜上敲了一下:“死丫头,跟我老婆子还打趣!”唇边却是压制不住笑意,儿子回来啦! “俊儿,俊儿!” 孙嬷嬷开心地推门进去,抬首便见自家儿子跟侍菊红着脸蛋。只不过是,侍菊白嫩的小脸红艳艳的看得分明,她家皮肤黝深的儿子俊脸上看不出来罢了,不过,从他温柔能滴水的眼眸中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深情蜜意? 孙嬷嬷的脚跨进门去后,方觉不妥,她这不是扰了儿子的好事? 第100章 补偿他们 侍菊听见孙嬷嬷的声音,忙不迭地把程俊买给她的首饰盒子塞到袖袋里,害羞地低着小脑袋掀帘跨进里间去了。 “娘,您身体还好。”程俊把目光从侍菊身上依依不舍地收回,转身对着孙嬷嬷关心地问道。 “好好好,娘身子好着呢!”孙嬷嬷进门便上下打量着儿子,开心道。 等有机会跟小姐求恩典,把侍菊嫁给自己的傻儿子,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对得住他早逝的爹,对得住程家历祖历宗了。 侍菊进到里间时,小脸依旧红扑扑的,把手中的小盒子递给夏思蝉。 “哟哟吆!我们家侍菊这是怎么啦?小脸红得像个殷桃?” 侍菊见夏思蝉拿她打趣,无奈地朝她跺跺小脚,扭着小身子,垂下眼帘,害羞道:“小姐!” “你先收起来。”夏思蝉收回调侃的话语,摆摆手道。 横竖盒子里的房契,待俩年作为侍菊的嫁妆给她就是。 也算是补偿前世不知所踪的侍菊,还有残疾了的程大哥 只是,这些补偿是万万不够的,到时,她还要补给二人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才算。 ······ 朝中,正事厅里,惯常有着拼命三郎称呼的魏子骞,第一次眼眸不时瞟着屋角的更漏,心不在焉。 今儿本来是大朝会,罕见的是皇帝没能早朝。 不然,魏子骞早晨也不会那么早处理公务回府。也刚巧给小妻子撑腰,惩治了魏荀,给二房三房巧了一声警钟。 耳听得大理寺卿崔温跟九门提督于振海议论着什么,魏子骞接过魏一递来的茶吃了两口,这才问:“出了甚麽事?” 崔问低声说:“魏丞相,您不知道?咳,”崔问诧异观魏子骞不像作假,随后便娓娓道来:“拂云道长在天坛寺与众道侣炼制长生不老丹药,昨夜方炼成,丑时便送入宫中敬献给皇上服下一颗睡下。待到卯时,忽而咳血不止,急召太医进宫,虽是性命无虞,却时昏时醒,难以言语,十分虚弱。太子跟二皇子知道消息,立时便进宫侍疾。待到早晨,得到消息的琮王爷跟英国公也匆忙进宫探望皇上。” 礼部尚书杨宇俊插话进来:“难怪早朝时也不见其人,司礼监的秦公公出来敷衍两句,就匆匆下朝了。” 魏子骞蹙眉,沉着脸问:“他们进去还没出来吗?此事非同寻常,你们二位随本官进去探疾去。” 崔问看了眼魏子骞道:“早朝时下官得到消息就要告知丞相您,奈何眨眼的功夫就寻不到您的踪影。” 魏子骞听到这,心中一滞。这才想起魏二传给他的纸条,他还没顾得上看,只顾处理三房那不成器的东西。 此时想来应是关于皇帝的事,随即借故去里间取东西,打开一瞧,果不其然是关于皇帝吃丹药的事。 惠安帝这一次不是崔问口中只吃一颗丹药的事,而是连续食用了四颗丹药。 之前,惠安帝但凡服食一颗丹药后,顿感龙体康健。 甚至于因的原因,久不去后宫的帝王,连续去后宫几日,宠幸好几个妃嫔。 因而,龙颜大悦。 不仅重重赏赐拂云道长,对二皇子更是青眼有加。 因而把丹药当做仙丹,叫拂云道长加紧炼制,他要加量服用。 这其中估计也少不了二皇子乃至其他别用用心人的推波助澜。 魏子骞看完魏二的密信,随手用火石点燃一盏纱罩灯,把密信烧毁,再吹灭灯火。 待到魏子骞面沉如水地走出政事阁,带着崔问跟杨宇俊前往皇帝的寝宫云心殿。 几位大臣还未走到云心殿,便被小太监给拦住了:“对不住魏丞相,太子爷有令,圣上龙体欠安,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魏子骞立时沉下脸来,一刻不打盹地离开。 如今他有了软肋夏思蝉,因而他要做万全的筹谋,一定要确保小妻子安然无恙。 魏子骞沉默稍顷,让他们先走。 他脚步不停依旧回到政事阁,回去首先派人给远在北戎的三皇子传信,叫他带兵悄悄回京驻扎在京城外二百多里的暗营,以防宫中提前生变。 再有,若是圣上身体无碍,陈潇也可带兵悄悄离开。 宫内侍卫统领大臣林挠亦是自己的人,叫他随时关注太子跟二皇子的动向。 至于外祖琮王爷,自有他的人跟随左右。 小舅舅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蒙州,跟突兀人打仗,暂时是回不来。 突兀只是个边陲小国,一直骚扰梁国边界。只是,没大仗可打,小摩擦倒是时有发生。 只要梁国时不时的给点小恩小惠,比如粮食,盐跟布匹之类的东西救济给他,立时便停止战争。 琮王爷也舍不得他的儿子去北戎或是辽东那等苦寒之地,且面对的都是骁勇善战的喀拉族人。 一旦战争爆发,可不是跟突兀那样小打小闹,是要人命的! 话说,没有两把刷子且智勇双全的将帅,是压制不住喀拉族人的挑衅 琮王爷知道自家儿子几斤几两,他又不是想培养儿子成为一个出色的将才,而是叫他去历练,将来能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此时脸色森然的魏子骞回到政事阁处理完公务,再打马去了趟刑部。 待到月明星稀,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魏子骞才骑着他的乌骓马从外面回来,此时的魏府大门上的魏府二字,已经换成丞相府三个御赐大字。 他下了马,整了整衣裳,面上冷然的神色也跟着退了个干净。 进了大门,一径往夏思蝉的慧院走去。 牵马的小厮被乌骓马径直喷了个响鼻,被这缰绳一拉,险些栽了个倒根葱。 气得小厮嘟囔一声:“惯会撒气的野畜牲。” 不想,竟是直接被马尾给扫了一头一脸的灰。 灰头丧气地把马儿给牵到马厩里,打扫马槽,喂了它些草叶。最后,还拿马刷子给它顺着毛给从头到脚刷了一遍。 小厮喘了口气道:“真是个马大爷。” 这乌骓马颇通人性,好像听得懂他的话似,附和地蹬了俩下马腿,扬了扬脖子,又打了几声响鼻。 第101章 结发为妻 闷了一天的天空中,竟是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珠儿密密麻麻砸在院西那颗老桂花树上,树冠华茂,几缕雨水顺着枝叶滑落,跌在底下花架花团锦簇的芍药上,花瓣零落坠地,失了颜色,几个丫头急急扑过来冒雨将芍药抱进了屋内。东次间墙下燃着铜树宫灯,博山炉摆在铜灯下,青烟袅袅,熏着一室子清淡的带着好闻的薄荷的香气。 寝室里红烛昏昏,床榻上亦是喜庆的红被卷。 所有这些都是孙嬷嬷准备的,她老人家听见魏子骞一再叮嘱夏思蝉等他回来一起用膳,哪还用多言?便知道姑爷跟小姐要成事了 于是着院子里一个全福婆子帮忙铺床。 随后,便亲自盯着厨房做晚膳。 夏思蝉先还倚枕凑灯下看书,无意间抬头,窗外不知何时窗外不知何时雨歇了,刚好月明星稀,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还真是六月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白日里的热度在这傍晚里,终于消散于无形。 魏子骞从松居院换去官袍,少见的着一笼薄稠紫衫迈过院子门槛走下踏垛,径直往里间走去。 沿路遇到的丫头婆子俱规矩地躬身让到一旁,语气都含着喜悦:“奴婢见过爷” 魏子骞绕过屏风,看到端坐于安桌前的人,满含情意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婵儿,为夫回来了。”说完,噙在唇边的笑意漾开。 夏思蝉放下手中正看着的游记,抬眸,看到身材高大,头戴青玉冠,在龙凤烛光下俊美无双的魏子骞。 尤其他那双凤眼因醉意有些迷离,看得人脸红心跳。小嘴轻启:“相公回来啦。” 夏思蝉被他这么瞧着,心里又慌又羞,可躲也躲不掉,魏子骞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孙嬷嬷笑眯眯地把适时带人端来晚膳,就摆在外室的小圆桌上,还奉上一壶合卺酒:“爷,少奶奶请用膳。”说完,一刻不停留地把下人带走,走到门边还不忘放下帘子拉上门。 “侍菊,鸿雁还有小美你们都下去,这里有我来守着。”孙嬷嬷不放心她们几个小姑娘在这守着,打发她们睡觉去。 随后,喊来院子里那位全福婆子:“邱婆子,你去厨房烧水。” “好好,老婆子这就去。”孙婆子咧着缺了颗门牙的嘴,开心地答应道。 能得管事嬷嬷的赏识,是多么长脸的事。 再说,主子们和顺,她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好过。 屋子里,魏子骞待夏思蝉吃得五六分饱,看了眼桌边孙嬷嬷奉上的合卺酒。 伸手取了酒盏,两人挨得很近,魏子骞握着酒盏朝夏思蝉递过去,夏思蝉也抬起手臂绕着他的手举着酒盏。 魏子骞笑了一声,将酒一饮而尽。 夏思蝉用力的捏住酒盏,她想起家人说过合卺酒是要喝完的话,新婚那日只顾着伤春悲秋,哪记得酒有没有喝完? 此时虽感觉这酒辣口,却跟着饮尽。 夏思蝉一喝完,觉得脸更烫了。 “婵儿。”魏子骞声音低哑。 夏思蝉感觉身边的人呼吸变得有些沉,她的下颌被抬起,唇上一热,被人一点点的撬开,她被迫仰着头,微微张开。 感觉头昏脑涨,不仅是刚喝的合卺酒,魏子骞身上的酒气也要把她醉倒了。 她吸着气,往后躲了躲:“相公,待婵儿去唤人送醒酒汤来可好?” 魏子骞顺势压了过来,寝室里萦绕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魏子骞意识是清明的,他听着夏思蝉软绵的声音,他目光有些晦暗。 拦腰抱着她往床榻里放下,轻笑一声:“最好的醒酒汤便在为夫的眼前,何必舍近取远。” 随后,夏思蝉精致的绣鞋滚落到了床下 许久,魏子骞拥住她的纤腰,握住她的手指,带着满足的微笑道:“婵儿,说实话,刚开始或许对你的喜爱还很浅薄,大抵归为见色起意,谁让你这样好看呢但想到能与你朝朝暮暮,我却也难掩期待。”他顿了顿,语气更柔和了:“流年久长,我想和你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亦愿与你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更希同你生儿育女受绕膝之乐,婵儿你愿意么?” 他的话如拳头重重锤在夏思蝉的心上,上辈子嫁给他从未和她说过这种话,那时,她似乎就失去了幸福的资格,所有人都蔑视她,她卑微与无望,惶恐且迷色,直到死。 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颗颗落将下来,砸在魏子骞的衣襟上,把浅紫晕成深紫。 前世过的太疲惫了,满心皆是伤痕累累。 这一世魏子骞跟上辈子不同了,是真心待她,真心爱她的 魏子骞取了帕子给她嚓拭眼泪,笑道:“怎哭的这样伤心,让我以为你是不愿意的。” “愿愿意!”夏思蝉泣不成声,旧痕去又添新湿。 魏子骞把帕子丢了,去亲她面庞的泪渍,轻轻哄着:“愿意就不哭了,以后我会疼你” 夏思蝉意识模糊地看到魏子骞不知何时拿了一个匕首,眨眼之间一缕发丝落在魏子骞手,同时他也自己削了一缕头发。 他将两缕发丝编织交缠,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看着夏思蝉道:“你我二人同心结发,终是礼成了。”夏思蝉怔怔地看着魏子骞手上的编发结,眼睛有些酸胀,不知怎地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结发为妻啊! 眼中泪的滚落下来,顺着流到魏子骞的脖颈之中。 夏思蝉趴伏在魏子骞身上,微微地轻颤,两辈子都没有做过的事,她怎么能不开心落泪? 魏子骞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姜蜜的后背,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低声道:“哎,怎么又落泪呢?是为夫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夏思蝉咬着唇,她不想哭的,可魏子骞的话却让她的眼泪止不住。 她一直都不敢想,甚至觉得这些日子就好像是在做梦。 看到他将两人的发丝编织在一起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沉淀了下来,不再那么飘忽不定,患得患失。 第102章 我们好好过 魏子骞抬起夏思蝉的下颌,两人四目相对,夏思蝉脸色绯红,眼眸波光潋滟,魏子骞道:“婵儿,往后我们好好过。” 夏思蝉抿了抿唇,她嗓子发紧,堵的说不出话。 观音庙下,他似天降谪仙,如一束光照入她的眼底,耀眼而温润的闯入她狭窄的心房。 她承认,她一眼就心动。 过去的如云烟,就让它消失不见! 然后,伸出手臂,悄悄地环住他的腰。 “嗯,我们好好过!” 魏子骞见小妻子挂着泪珠的小脸上满是坚定,这才放下心来,嘴角噙着笑意:“夫人,你可还欠为夫一个定心丸。” “啊?”夏思蝉红艳艳的小脸,不知所云,抬起眉眼,他也低颈在看她,背后是一片烛火晕黄,他的脸从底下望上去,没了人前那种冷厉威严,显得儒雅极了。 “小坏蛋,忘了吗?”魏子骞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指在她翘鼻上轻刮一下,提醒道:“我的好夫人写下的和离书呀!” “啊?噢噢。”夏思蝉顿时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 既然都成了真正的夫妻,肯定是要把新婚夜写的那份和离书给销毁掉。 随后便从他怀抱里起身,拖拉着鞋子去梳妆台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钥匙,把巴掌大的螺钿盒子打开,当着他的面在红烛上点燃,眨眼间便成灰烬。 转头见魏子骞轻舒一口气,倒像是一块大石落下的模样。莫明的感觉好笑。 他这是有多害怕自己跟他和离? “嗯,为夫放心了,夫人,过来,夜深了,赶紧睡觉。”说完,亲自下床来把人抱到床榻上去…… 夏思蝉:“……” ······ 夏思蝉一觉醒来,脑子里还是晕沉沉的。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来,一时红霞满面。 猝不及防,一个高大的影子罩了过来。 “婵儿,你醒了。”低醇暗哑,带有磁性的声音,除了魏子骞还能是谁? 他的眼睛一直弯着,幽深的眼眶里水漾漾的,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一直都以为魏子骞的表情就是个冷厉入骨的,真没想到,她还能见到他如此的柔情似水的一面。 夏思蝉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身,诧异地问道:“相公,您没去办公务?” 话说,这可是两辈子从未有过的事,她起床还能见到他在跟前。 这人可是个满脑子都是朝中政事,公务繁忙的大忙人。 魏子骞竟是露出哀怨的表情:“娘子这是不愿见到为夫?” “说什么呢?”夏思蝉忍俊不禁,这人真的是被夺舍了不成? 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这是从一个威严冷肃,堂堂辅相大人嘴里所说出来的话吗? 这要放在之前,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如今,这张温柔得将人溺毙的俊颜近在眼前,正对着她宠溺地笑着呢! “乖,起床后,我们去丁府。” “丁府?” 夏思蝉一时没想起来什么丁府,去丁府干嘛? 魏子骞看她小脸上的疑惑,忍不住地伸出素白的大掌,捏了下她的莹白小翘鼻,提醒她道:“昨儿不是说好的,去看丁老将军的吗?” 小妻子记性真差。 “哦,哦!”夏思蝉伸出小手打落掉他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掌,懊恼地点着小脑袋。 哎,记性真差! 昨夜在寝室外守了半宿的孙嬷嬷,去房里略略打个盹,便又起床来。 小姐早就关照她不用早起,不用操劳。 只是,她不是个倚老卖老的人。 小姐嫁的不是一般的人家,不可有懈怠的心思,她得事必亲躬。 如今,姑爷为丞相,更要打起精神来,管理好院子里的人和事。 不能叫魏家长辈小瞧了她家小姐,也不能叫外人看笑话去。 这就是主子换了心境,手下人也有了主心骨。 要是跟上辈子似的,做主子的立不起来,伏低做小,处处不与人计较,为奴为婢的又不敢擅越。理所当然的把日子越过越糟…… 得知姑爷还没离开,本来睡眠不足,没精神头的孙嬷嬷,听此,如打了鸡血似的,人瞬间精神起来。 “小美小梅,快送热水进去给两位主子洗漱。”孙嬷嬷风风火火地吩咐完,便快步去了小厨房。 待夏思蝉跟魏子骞梳洗出来,便见膳堂里已经摆好早膳。 一碗碧波汤,虾仁素饺,蟹肉双笋丝,一碟子椰子盏,萝卜糕,鸳鸯卷跟糖蒸酥酪还有如意糕。两人面前还放了两碗煮得又软又糯的粳米粥。 这边刚用完早膳,门外的魏一轻声回禀:“爷,马车套好,礼物也准备妥了。” “嗯。”魏子骞对着门外的魏一答应一声。 夏思蝉正想着去外祖家是去库房取礼物,还是去街上店铺里去买? 没想到这人已经吩咐手下办好了。 待到二人相携着出门,已是日上三竿,火红的太阳当头照。 到坐上马车,方知魏子骞准备的礼物,竟然都是外祖喜爱的。 一只老旧的鲛绡盒子里,躺着一把剑鞘上镶嵌着冷玉的短剑。 夏思蝉取出来,轻轻抽出剑身来,竟是觉得好重啊! 不但黝黑的剑身重,还发出冷冷的摄人的光泽。 “婵儿,小心,别伤着。”魏子骞忙提醒着,从她手中接过剑来,把它插进剑鞘里。 这是传说中的玄铁打造的剑吗? 夏思蝉还没顾得上问,人就被魏子骞给拉到怀里。 “诶,相公!” 此时,外头日头正盛,阳光从薄纱的窗帘透进来,照在夏思蝉红润的脸颊被光晕透出几分鲜艳的砣色,娇艳欲滴。堪堪环顾一周,便一眼能从人群中看到她,粉颊如玉,莹莹生辉。 夏思蝉抬眸嗔怪他一眼,低下脑袋,瞧见在脚前踏步靠酸枝红木高几那儿,还一溜摆着几坛泥封得好好的美酒。 想不到这人几个时辰内倒是摸好了外祖的喜好,真是有心了。 更叫夏思蝉没想到的是,马车到了东大街外祖家府邸大门前,下得马车,便见满头白发,长须飘飘的外祖精神矍铄地站在大门前迎候他俩。 第103章 丁老将军 丁老将军丁岱从刚到的女儿女婿口中得知,他最宠爱的外孙女带着夫婿也会来看他老人家时,他开心之余,想起那位跟在舅舅琮王世子后面,来过府里几趟的聪慧隽永的少年来。 啧啧,几年未见,竟成了梁国权势滔天的丞相大人。 没想到跟老夫还蛮有缘分的,竟成了他的外孙女婿。 丁老将军心情不错,横竖无事,信步来到府门前,等候从前的芝兰玉树少年郎如今的丞相大人。 他刚到大门前,还未站稳身子,便见一辆挂有官家身份标志的马车,哒哒地朝他这边跑过来,吱呀一声,停在面前的道上。 先从里面下来一个长身玉立的矜贵俊雅年轻男子,随后那年轻男子伸臂把马车里的一个娇小美丽的女子扶下马车。 “外祖!”夏思蝉被魏子骞扶下马车,拎起裙摆,如小鸟般地扑进老人怀里。 “诶诶,宝儿,慢点。”丁老将军伸出粗糙的大掌把她接住,宠溺地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魏子骞快步走到丁老将军面前,深深一揖:“晚辈拜见老将军,您老身体可好?” “好好好,诶,眨眼间你小子都成个大人了,不是,是个大人物了。不错不错,当初老夫没看错你。” 老人家看着面前身材高大,贵气凛然,相貌极为出众的魏子骞,满意地拈髯点颌。 面前的魏子骞眉梢轻扬,一双黑漆如墨的眸子格外明亮锐利,浑身透着骄阳肆意的涤涤风采。 夏思蝉有记忆以来,外祖便从前线退了下来,任包衣副骁骑参一职,时常去城外军营里操练士兵。 如今,更是赋闲在家。 不过,外祖轻易不跟人亲近。 没想到对魏子骞倒是态度很好。 魏子骞见小妻子一脸懵逼,对着她挑了挑好看的剑眉。 会爬树的小哭包…… 夏思蝉迟钝一息,转头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魏子骞会意,忙整了整本来就板正的湛蓝色绣暗云纹的直裰,眉梢轻扬,一双黑漆如墨的眸子格外明亮锐利,浑身透着清致舒落,气度不凡。对着丁老将军躬身行晚辈礼:“外孙女婿见过外祖。” “好好,贤外孙婿无须多礼。”丁老将军赶紧上前一步,托起他将要下拜的身子,亦是朗声大笑。 “宝儿快进来!”从门里探出来一个清俊秀雅的少年郎,身着玄色澜衫,白玉而冠,骄阳肆意,涤涤风采。 眉眼跟夏思蝉有六七分相像,“三哥!”夏思蝉雀跃,惊喜地喊了一声。 这少年郎正是夏思蝉的三哥夏思宇,她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三哥了。 原来今儿休沐,夏醇也是好久没来看老岳父了,借此机会带着妻儿一起过来。 夏思宇本来就在离大门口不远的锦鲤塘池那儿,给鱼儿喂食。 远远的听见仆从说:“孙小姐来啦,还有那位年轻的魏丞相呢!” “要你说,俺们一早就从大小姐嘴里得知了。” “别呱噪,快去做事!” 外祖家的仆从大都是从前他手下退役无家可归的士兵,还有少数几个负责烧煮浆洗的婆子。 夏思宇忙放下手中的鱼饵罐子,撩起衣摆就往大门口走来。 “丞相大人,”夏思宇对着魏子骞拱手见礼,抬眸,被夏思蝉瞪了一眼,忙改口道:“嘻嘻,妹婿。” 魏子骞竟是回答道:“三哥。” 年纪只比夏思蝉大两岁的夏思宇,闻言,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似的,高声应道:“诶,妹婿,” 丁岱满意地:“哈哈!”朗声大笑,大掌拍了拍外孙的肩头,露出由衷的笑,对着魏子骞招呼一声:“子骞走,进去咱们爷俩好好唠嗑。”说完,还不忘对着一旁傻乐的兄妹俩道:“今日来得正巧,昨儿庄子上送来一头鹿,宝儿最爱吃烤鹿肉,索性今儿就吃烤鹿肉。” 兄妹俩闻言欢呼雀跃:“好呀,好呀!”夏思蝉睁着圆啾啾的眼:“有鹿肉吃,不能少了好酒,外祖,您可别忘了把桂花酿取出来哦。” 丁岱像个老顽童似的,指了指跟在后面从马车里搬酒坛子的几个仆从道:“宝儿,酒倒是无须愁了,你夫婿这不是带了好酒女儿红吗?” 刚巧,听到女儿女婿来的消息,夏醇携着丁氏过来,听见女儿闹着要喝酒,丁氏嗔道:“宝儿,女儿家家的,敢喝女儿红?也不怕喝醉了伤身?,实在要喝,还是喝青梅酒的好,我吩咐人去取几瓶来。” 丁氏这是见到昨晚女儿喝了那桂花酿都能喝醉,哪还叫她再喝? 实在要喝,还是喝点果酒。 丁氏说完,魏子骞先行过来见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随后又道:“岳母放心,今儿小婿看着点她就行。” 他昨儿是第一次见小妻子喝酒,哪知道她酒量深浅? 今天他会亲自给她倒酒,只叫她喝昨晚一半就是了。 “行行,有姑爷照看着她就行。”丁氏一边笑意吟吟点头称是,一边对着夏思蝉低语道:“宝儿还是少喝酒,喝多了不但上身,于子嗣不好。” 这一句话说得夏思蝉是满面红霞:“娘!” 难得一见,魏子骞眉眼也沾染了笑意。 由于天热,午膳就摆在邻水泊的一处院子里,两侧又有茂密的竹林森木掩映,夏日十分凉爽。 夏思蝉未出嫁时,每逢夏日过来,最喜此处,怎奈林溪夏日要是未有人打理不但水腥味刺鼻且蚊虫也多。 没想到,这会儿道了林夕阁,只见湖水清凌凌的,微波荡漾,没丁点臭味。 林溪阁是仿古的设计,前厅后寝,中间有一道雕窗做障,寝房连着后方的水阁,宽敞明亮,夏思蝉堪堪往雕窗处一站,便有凉爽的风夹杂着水草气息扑面而来。 抬目望去,前方波光粼粼,水山一色,对岸的假山怪石构成妙景,远远似听到泉水叮咚,顺着假山滑入水泊来,当真是心旷神怡。 远处,草木葳蕤,水泊西北角的碧荷开得正盛,荷叶田田,一片连着一片,随着微风,亦是送来阵阵清香。 待到夜晚,更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第104章 忧国忧民 丁氏见夏思蝉看着面前清凌凌的湖水发懵,走过来跟她解释道:“宝儿,自从你那次嫌弃湖水腥味,夏日蚊虫咬人后,你外祖就时常着人清理河泥。只等着你哪日能来住上几日。” 丁府没女眷,府里大多都是粗汉子老兵。 丁岱哪顾忌到林夕阁这儿的荷塘水污不污,腥不腥臭,夏日有无无蚊虫? 从这件来说,丁老将军对外孙女是多么的宠溺! 在下人们准备食物,弄烧烤架这个当儿,翁孙三代移步丁老将军的书房里聊天。 丁老将军身边的长随,进来给几人泡茶,待他泡好茶水,丁老将军挥臂叫他离开。 几人除了夏思宇外,都是朝中人,因而,谈起话来便是时下局势。 魏一见到自家爷的眼色,立即领会。 大刀金马似的,抱臂往书房门口一站。 屋里头不管说什么,外面任谁也听不进去分毫。 丁老将军首先开口道:“当今圣上,执政近三十载,无一树建,教育子女亦是如此!” “太子爷表面兼和,实则是个暴戾之储君。”老人家坐到酸枝木圈椅上目光沉沉道。 现今的太子爷谦和仁爱,估计也是为了收拢人心。 他犹记得十多年前刚从边疆退下来,回京述职。 那日午后,下暴雨前夕,天空灰蒙蒙的,他带着百来余部下行到京郊,把手下人先安顿到京郊军营中,随即带着俩个随从往城里赶去。离城门还有两三里路程时,听见前头隐约有刀剑跟哭嚎之声,立即打马前去,奈何远远便见几个骑着马的人远去,之余两辆马车跟十几个人的尸身。 丁老将军一边派随从去追赶前面行凶的歹徒,一边下马查探。 死者除了驾车的跟两个护卫,其余全是老幼妇孺。 他发现歹徒行凶不是为钱财,原因当然是死者身上的首饰,车上的包裹行李一应未动。 此等大案,不管手下追没追到行凶之人,都要报官。 正待要离去之时,一位倚在马车车辕边满身是血的老媪拉住丁老将军的袍摆,断断续续道:“官爷……救,救老奴家夫人。” “这位老妇人,尔等遭遇何事?”丁岱见还有个活口,忙把她身子搬正,顺势放坐在马车踏板上,急切地问道。 老妇人强忍着,气若游丝道:“清晨主母带着小姐去青龙寺……求佛……回程途中遭遇一行骑马的人……他们嫌马车挡……”老妇人还未说完,头一歪跟随主人的魂魄去了。 丁岱虎目圆睁,握紧拳头: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是谁丧心病狂,置王法不顾,草芥人命? 前面追凶的两个随从转回禀报:“将军,刚刚那几人乃是大皇子一行从皇庄回城。” 两个随从追过去时,远远见那几人到了城门口,马都未下,腰牌一亮,随后便打马进城。 待到他二人到了城门时,那一行人早就融入人流中不见影子了。 二人中的孙超,机灵的塞了一块银子给其中的守城官,陪着笑,假装不经意问道:“刚刚进城的几位还气蛮派啊!”那位得了银子的差爷觑了他一眼:“切,他不气派什么人气派?人可是大皇子!” 丁岱随即派人去大理寺报案…… 之后,不用说,那些人把大皇子给摘得干干净净的。 只说是大皇子手下的人干的,于他无关。 最后,当然是处理几个替罪羊,那十几个鲜活的人命就这么算了。 从中可见太子爷的性格,可不是他表面上谦和,仁义的。 丁岱原本进京述职,凭他多年在边关的功劳,除了将军封号外,理应有实职,谁知,实职没有,还须他成日介在郊外军营中操练士兵。 幸亏丁老将军豁达,不在乎这些名利,不然,得憋屈死了。 再有,那位二皇子更不是什么好人。曾经为了一己私利,屠了一整个村庄…… 老人家到底是武将出身,心直口快。 他也不忌讳为人臣子不妄议天子的话来。 夏醇早就见怪不怪,闻言,也只能无奈地点颌不吭声。 其实,他也深知岳父大人心存忧国忧民,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只有跟他这个长婿时有感慨而已。 如今又多了个魏子骞这个孙女婿。 夏醇自己只是一介官职不高的文官,在翰林院混到现在,也只堪堪的混进内阁的门槛,翰林院侍讲学士。 丁老将军冷声道:“现今皇上更是迷信方士,一心修玄,只问长生。假以时日,怕是朝政都懒得理。” 老人家想得深,要是皇帝长年累月吃丹药成瘾,是有这种可能。 魏子骞心知肚明,昨儿不就因服食丹药过量出了大事吗? 只不过是消息被封锁而已。 他们这种一心为朝廷为社稷着想的武将,最担心的便是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便这么给糟蹋去,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更担心的便是,有朝一日那位不拿人命当事的太子当政,梁国堪忧啊! 再有,母族强大的二皇子也不是善茬。 别到时候,兄弟二人为了争皇位,战争四起,血洗京城。 哎! 丁老将军想到那种情景,不由不愁肠。 魏子骞亲自给丁老将军倒茶,把青瓷茶盏递到他面前:“外祖,请喝茶。” 知晓老人忧心朝廷,安慰道:“您老不用愁,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 “好好。” 丁老将军瞅了眼眼前淡定非常的魏子骞,那一双眼眸当中讳莫如深,胸有成竹。 满脸的愁云一扫,有了魏子骞给了他定心丸,乐呵呵地接过魏子骞手中的青瓷茶盏,咕咚地喝了两口。 聪明的人,只要一两句话便能窥其端倪。 再说,也要看看面前说话的人是谁? 人可是手握重权,实力满满的魏丞相! 不仅丁岱如此,夏醇也莫明的信任女婿说的话。 年少不知愁的夏思宇,睁大那对星眸看了看外祖,又看了看妹婿魏子骞。 心中竟一时也愁肠起国家的前景来。 想起明年开春的科举,还是把心思用在学业上,跟妹婿一样若能考中状元,光宗耀祖的同时,也有资格参与朝中政事中去,跟外祖他们一起也有了话语权。 第105章 又喝多了 丁岱跟夏醇翁婿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种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的那丝信息。 那便是三皇子这三个字。 早已被朝臣忘记的前皇后嫡子,用兵如神,骁勇善战的陈潇。 丁岱是知晓魏子骞那年跟着琮王世子来他这两次后,便去了北戎。 算来,三皇子坐镇北戎近七八年了。 随后,魏子骞再给岳父夏醇倒茶。 夏醇忙起身接过茶,道了声:“谢谢贤婿。”随即,瞟了没眼色的儿子夏思宇一眼。 夏思宇正等着权势滔天的妹婿给他也倒杯茶时,接到爹爹那责怪的眼神,立马起身,乖乖地走过去:“妹夫,我来。” 魏子骞不由好笑道:“谢谢小舅子。” 他的这声小舅子喊出口,引起丁老将军抚须大笑,一贯温文尔雅的夏醇也抿唇笑出声来。 守在书房门外的魏一也觉擦到门里的凝重气氛烟消云散。 ······ 午膳时,丁氏想起昨晚夏思蝉喝醉酒的事,今儿怎么着也不能让女儿沾酒。 因而,一再管束着夏思蝉喝酒,美名其曰:“宝儿,喝酒不利于生养子嗣……” 这话说的,夏思蝉小脸顿时便臊红起来,娇嗔地对着丁氏:“娘!” “哈哈!”丁老将军抚须一笑:“无碍,少喝一点就是。” 魏子骞想起昨晚小妻子喝醉酒的萌态,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婵儿,少喝一点去去臊气也罢。”说完,亲自执壶给她斟酒。 夏醇眉眼含笑,看着面前的女儿女婿,搁在膝盖上常年握笔,带着薄茧的大掌,悄悄伸到身边丁氏那儿,捉住妻子保养得体的小手,晃了晃。 丁氏红着脸怒瞪了他一眼,当着老父亲还有儿女的面,干啥呢? 丁老将军则是见怪不怪,人到老年,只有见到子女生活幸福,夫妻恩爱,其它都是浮云已。 “唔唔,好呀,好呀。”夏思蝉一听,开心的端起古朴的牛角酒杯,对着给她倒酒的魏子骞,笑靥如花:“谢谢相公。”微展娥眉,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啧,好喝。” “你个小酒鬼!”夏思宇宠溺地对着她挤了挤眼睛,无语道。 奈何,面前有宠溺她的外祖,身边有宠爱她的夫君。丁氏也就不再劝阻。 加之,吃着烤鹿肉,不点喝解解腻,胃也不舒服。 陷在团宠里的夏思蝉,不用说,又喝多了。 用完午膳,魏子骞伸手从丁府下人手中接过醒酒汤,亲自给小脸红如朝霞的小妻子喂下半碗醒酒汤。 待到离开时,魏子骞对着丁老将军跟岳父岳母告辞,随后,弯腰抱起小妻子径直送到马车里。 “啧啧,咱孙小姐嫁了个好夫婿!”亲眼目睹丞相大人抱着他们家孙小姐离去的丁府下人们,除了被强喂了一嘴狗粮外,更是赞叹不已。 也有仆从怒斥外面的传言:“我呸!还说丞相大人不喜咱们孙小姐,瞎了她们狗眼……” 话说,他们都是看着夏思蝉长大的,理所当然的不爱听别人嘴里对孙小姐的不敬! ······ 魏子骞今儿一是陪小妻子看她外祖的,二来呢他也想去看望老人家。 他年少时跟着小舅舅去他那儿听他授课,也是得益匪浅,这份恩请他一直记挂在心。 原本吃完午膳,他便要回衙门处理公务。 没想到,一个不擦,爱喝酒的小妻子又喝多了。 他总不能弃小酒鬼不顾,半途下马车离开。 被他嫌弃的小酒鬼,此时醉眼朦胧地倚在他怀里,不怕死的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爪子,拧起他腮帮子的肉,撅着小嘴,香甜的酒气夹杂着她身上玫瑰的体香直往他鼻孔里钻去。 “咦?这位小哥哥好俊呢!”说完,打了个酒嗝。 魏子骞听完这话,本来就喝了点酒,脸色红润的俊颜瞬间黑了下去,眼眸幽深望不到底,声音沉沉道:“是吗?” 嘿,没想到小妻子还是个好色之徒! 只是,小坏蛋这是把他当成谁? 魏子骞咬着后槽牙,哼,等会儿着人去查探,看她这几日见到什么年轻英俊的男子! 把他抓过来,看本相不把他揍成了个歪瓜裂枣! 一脸迷糊的夏思蝉松开拧着腮帮子的小手,转为抚摸:“真俊,跟我的相公一样俊呢!” 这句话,成功的又引着某人的黑脸转了颜色,嘴边噙着笑意,诱惑道:“你相公有多俊?” 魏一:“……” 坐在车辕上驾车的魏一,第一次恼恨他引以为傲的耳力,太好使了也不是好事。 不过,也为主子这句只有小年轻的弱智问话汗颜不已…… 他家英明神武的爷哪儿去了? “嗯?婵儿?”被手下人嫌弃的丞相大人不自知地诱惑着小妻子,期待一个答案。 偎在他怀里的夏思蝉注定要叫他失望,她醉眼朦胧地觑了他一眼,声音糯糯道:“不告诉你。”随后,眼眸阖上,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徒留满脸黑线的魏子骞石化…… 盏茶后,马车吱的一声,停在魏府大门前。 不用说,依旧是咱们威严冷肃,贵气凛然的丞相大人,小心地抱着小娇妻一路往慧院走去。 错愕不已的下人门,忙不迭地下跪见礼:“奴才见过少爷,少奶奶……” 眼前的人影一闪,只余酒香寥寥。 回过神来的仆人:我是谁?我在哪儿? 昨晚值勤的下人咧嘴一笑:大惊小怪,昨夜少爷就是抱着少奶奶回来的。 估计,往后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屡见不鲜。 魏子骞一路把人抱进慧院,小心地放到黄梨木拔步床上,叮嘱孙嬷嬷:“待人醒来给她喝点温水,再吃点小米粥养胃。”说完,都顾不上喝口茶,举步离去。 “是是是,老奴省得。”孙嬷嬷忙点头答应,正待吩咐人泡茶给姑爷喝时,只余他高大的背影。 见到喝多了酒的夏思蝉,无奈地暗自叹息一声:哎!俺的小祖宗呐,你怎么又喝酒啦? 侍菊替夏思蝉退去外衫,从小美手中接过一盆热水,小心地帮她把手脸擦拭一番。 第106章 洗手作羹汤 夏思蝉小身子往床里头一翻,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夏思蝉一直睡到昏阳交割,最后一抹红霞缓缓褪尽颜色,天地呈现一片青白时,方才醒了过来。 随手披起外衫,搭拉着绣鞋,走到透过窗户,望着廊庑下摇曳的灯笼,灯辉明灭晃动。 “哎,”夏思蝉懊恼一声,从未喝醉酒的自己,怎么遇到魏子骞每回都会喝醉呢? 夏思蝉握着小拳头,点着小脑袋:嗯,戒酒! 上辈子心中苦闷时,才舍得喝杯桂花酿。 只是,每回喝得都不多,昏昏沉沉睡去,昏昏沉沉醒来。 呃? 怎么这两次酒都喝得不少,怎么醒来头不晕? 那不成是心境不同的问题? 算了,不想了。 过好当下。 听到寝房里声音的侍菊推门进来:“小姐您醒了,嘴渴不渴,肚子饿不饿?” “你来得正好,肚子倒是不饿,只是嘴渴了。” 夏思蝉嘴里砸着,还在回味那美味好吃的烤鹿肉。 侍菊先把屋里头的灯点上,随后,便给她倒上一盏清香的菊花茶。 “小姐,爷刚刚着人送信回来,说是不回来用晚膳了,叫您不用等他。” “噢,好的。”夏思蝉兴致缺缺道。 人就是个奇怪生物,自从跟着他出了趟远门,二人几乎日日待在一起都成习惯了。 这猛然间他不回来,自己心里怎么空落落的? ······ 夜深,上弦月渐渐移至正空,皓色当空,重烟消散,躁意渐渐褪去,唯余清凉。 一身疲惫的魏子骞回到慧院,进门便见小妻子屋子里还亮着灯。 心中暖暖的,瞬间便消除了疲劳。 还是成亲的好啊,不管多晚,家里都有人在等你! 夏思蝉此时还真就没就寝,原因当然是下午睡了半天,晚上便没了睡意。 此刻她正坐在窗前书案下黑藤圈椅里,正捧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跟随后熟悉的脚步声,不用说,是魏子骞回来了。 夏思蝉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往门外迎去。 随着下人们见礼声,魏子骞走了进来。 “相公回来啦!”小妻子声音轻轻软软的,眉眼如画,那唇瓣上点着红色的胭脂一颦一笑,满满的都是欢喜。 小妻子本就有着那比雪还要娇嫩白皙的肤色,配上了她身上的这月白色的罗裙,水粉色的薄褙子,更是将她那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更加白嫩。 魏子骞开心,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道:“嗯,叫婵儿久候了。” 随后,便牵着她柔滑的小手进到屋子里去。 “相公,用了晚膳没?”夏思蝉看着面露疲惫的魏子骞,问道。 魏子骞把人带到锦杌那儿,让她坐下,实话实说道:“未成。” 下午魏子骞着人回来说不回来用晚膳,因此,厨房里肯定未留膳食。 夏思蝉想了想说:“要不,我去给你做碗面条。” “行,那就劳烦夫人辛苦了。”魏子骞心情愉悦地对着她拱手,真是意外之喜,他的小妻子还会下厨。 以前,在刑部衙门时,但凡晚归,盛宇便要约着一起去酒楼用膳,蒋约同露出一副叫人羡慕的神态,语气满满是嘚瑟:“我就不去了,家里夫人做了膳食等我回去吃呢!” 嘿嘿,如今他也能亲口吃到自家小妻子做的膳食了。 这声夫人叫得夏思蝉心如鹿撞,嘿嘿,两辈子来,第一次听他喊一声夫人,心中慰贴不已。 夏思蝉并未叫醒安寝的婢子,一个人拎着个美人小灯笼,便往小厨房那儿走去。 待到夏思蝉兴致勃勃地来到小厨房,昏暗的灯光下,值夜的张婆子正依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打着瞌睡,手里还拿着一柄蒲扇,估计是扇着风儿随带驱赶蚊虫。 听到动静睁眼一看竟然是少奶奶,张婆子以为看花了眼,伸出粗糙的手来,狠狠的揉了一下眼睛,没错,眼前笑意盈盈的不是少奶奶还能是谁。 忙一激灵起身,对着夏思蝉行福礼:“老奴见过少奶奶。” 只是,少奶奶这么晚了来厨房作甚? 想要吃点什么还是叫水,不是有丫鬟还有婆子吗? 哪还要少奶奶亲自驾临? “嗯,把厨房登点亮,面粉跟鸡蛋取出来给我,我要做碗面条。” 张婆子一听小奶奶竟然要亲自动手,唬了一跳。 那哪行呢? “少奶奶,还是让老奴去唤醒王大娘来做。”张婆子局促不安地边说,边用手中的蒲扇给夏思蝉扇去蚊虫。 “不用叫醒她,你在一旁给我打下手就行。”夏思蝉摆摆手说道,抬脚跨进门槛里去。 前世里,自己经常来小厨房,特别是侍菊不在后,小梅跟小美去大厨房领来的膳食不是残羹冷炙,便是馊了的食物,简直不能下咽。 因而,她用仅有的首饰叫小美偷偷出府去典当。买点面粉什么的回来,自己做面条吃。 她最拿手的便是做一碗阳春面,有时还奢侈地在上面窝只荷包蛋。 阳春面不难做,却难做好。 汤色清,味要鲜,面条要软韧。 魏子骞沐浴后,换了套清爽的月牙澜衫,一头浓浓的墨发随意披散着,清致疏落,矜贵雍雅。 施施然地提着一盏羊角灯,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灯烛摇曳下厨房里飘的是人间烟火,扎着围裙的小姑娘眉眼如画,鼻尖一点面粉,倒更显得俏皮可爱。 她正专注的在擀面,眉心微微皱着,连抿着的唇都在发力,莹润的指尖拿着擀面杖,也是像模像样。 熟练的动作,倒好像是常常做一样。 被家人娇养长大的小妻子,正在为他洗手作羹汤。 啊,不,是洗手做面条。 魏子骞骤然觉得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人戳中,冷硬的面容骤然冰雪消融,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还是帮忙打下手的张婆子先看到了门口的魏子骞,声音里都带着几分磕磕巴巴:“老奴给,给相爷请安!”说完,放下手中的东西,膝盖一弯便咚咚几声给魏子骞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 第107章 一碗阳春面 正在专注的擀面的夏思蝉,骤然听得张婆子磕头,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去,惊喜道:“相公,你怎么过来了?” 小姑娘的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笑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大抵是因着回头的动作太过剧烈,有发丝滑落下来,蹭的她脸颊痒痒的。 魏子骞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微微弯唇,走过去拿手指替她将发丝拂到耳后,声音清凌凌的盛满温柔:“夫人亲手下厨,为夫特地过来围观。” 这一声夫人叫的格外温柔,让夏思蝉的心都跟着一颤。 她手指头蜷了蜷,笑靥如花道:“相公,你不要嫌弃,我,我只会简单地给你做碗面条。” 不过瞧着她脸上的羞怯,魏子骞却突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相公,君子远庖厨,你还是回去等,我马上就好。”夏思蝉撅着小嘴说道。 魏子骞知晓他待在这儿,叫她有压力。 因而,从善如流的点了头,温声道:“好,遵夫人命。” 说完这话,魏子骞的目光从夏思蝉脸上看了看,满意的看到对方脸上升腾云霞,方才低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他并未离开,手中执着一盏羊角小灯笼,站在门外屋檐下,夏思蝉看不见的地方,等待小妻子一起回去。 话说,做面条是合面跟擀面慢,再慢慢细心把擀好的面皮切成细细的一条,开始下面条时,就很快了。 夏思蝉煮好面条,还煎了两只荷包蛋窝在面条上面,最后撒了点葱花,一碗阳春面便成了。 用一只精致的青花瓷洒金大海碗盛着,再盖上雕刻牡丹花纹的碗盖,放到紫檀雕海棠花纹的托盘里,着张婆子端起,她在后面打起灯笼跟着。 出得厨房门,抬首便见那人在长廊上绰绰有余的灯光照射下,越发显得如天上的明月,霁月风光。 他站在这儿不用说,是等她一起回去。 “相公。”夏思蝉心暖暖的,这人可是堂堂的丞相大人! “相爷,少奶奶,膳食送到膳堂还是?”张婆子把托盘端着到了正堂门前,轻声问道。 “不用送膳堂,就放到外室小圆桌上就是。”夏思蝉掀开门帘,指了指外室那儿的小圆桌道。 “是,少奶奶。” 待到张婆子把托盘里的青瓷洒金海碗端出来,摆放置小圆桌上,躬身退下。 “相公,尝尝咸淡。”夏思蝉轻轻的揭开碗盖,顿时一股带着葱花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好。”魏子骞撩起衣摆坐下,拿出白玉套银头筷子,姿态优雅地挑起面条,无声地一嗖,大口吃进嘴里去。 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魏子骞,从小吃的便是食不厌精烩不厌细。 没想到今儿只吃了碗阳春面,竟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美味。 满满一碗面条他是连汤带水的吃得干干净净。 夏思蝉备有成就感,嘿嘿!我做面条的水准高啊! ······ 话说,自从二人同床以来,夏思蝉再也没做关于上辈子的梦。 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 待得晨起推窗的时候,就见细碎的日光照进房中,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带着露珠,连呼吸都清新了几分。 孙嬷嬷见到自家小姐红润的小脸蛋,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老人家不用每日操心姑爷来不来慧院的事,如今操心的是小姐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 只有小姐诞下子嗣,丞相夫人的位置才算坐稳了。 “小姐,魏老夫人生病,您是不是该去探病?”孙嬷嬷见用完早膳正准备去跟汪嬷嬷学管家的夏思蝉,忙出声问道。 夏思蝉微一愣,这才想起鸿雁悄悄告知,老太太送女人到松居院的事。 心中鄙夷老太太跟上辈子一样,一边往魏子骞身边塞女人,一边当众催生,给她难堪。 只不过上辈子魏子骞在家养伤,那位被老太太调教好的女子是叫他亲自着人处理掉。 “行,从库房里取些人参之类的药材,着人送过去就是,我就不用去了。”夏思蝉吩咐一声,从小美手里接过小巧的玉柄美人遮阳伞,对着卢桃小手一招:“走。”举步迈出门槛离开。 徒留目瞪口呆的孙嬷嬷:诶呀,俺的个小姐,那可是老夫人喃! 哎,算了,只能老婆子我亲自把东西送到老夫人的榕溪堂,希望老夫人不要为难老奴就是。 ······ 陈媛从魏荀冲撞夏思蝉这件事之后,深恶刘氏那种隔岸观火的人,对待她连表面上的那股亲近都不用装了。自然,也收回她手里的大半分管家权。 教他们掂量掂量长房的人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 刘氏自然心中把三房何氏恨得牙痒痒的,嘴里低声骂了句:“笨货!” 自然也不会漏了把仇记在夏思蝉身上 陈媛叫汪嬷嬷带着夏思蝉学管家,不再叫她去刘氏那儿。 保不齐,再被什么不长眼的人给欺负去。 因而,等夏思蝉开始了跟在汪嬷嬷身边的日子,每日看她如何打理整个魏府。 看她调控各院下人,核算各项支出,归拢各处收益…… 甚至连汪嬷嬷对管事们训话的话,夏思蝉都听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郡主婆婆在她耳朵边说过好多遍:“往后,你跟骞儿即使不另立府邸,你也是整个魏府未来的掌家人!” 她以后可还要管理整个丞相府的人啊! 开源节流攒银子是必不可少的! 见她学得认真,汪嬷嬷也十分有成就感,不感觉到自己年岁大,每日竟然变得干劲十足起来。 陈媛看在眼里,对夏思蝉越发满意起来。 ······ 自那夜回去,老太太就病下了,是气病的。 当这那么多下人的面,从外院调婆子入榕溪院,老太太经营多年的面子塌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府依每日都要去给她探诊把脉,因而汤药不离。 魏子骞高升成为当朝丞相,魏府最得意之人竟然是魏老夫人! 原本装病的老太太,见到有人送礼给她,立马便来了精神,更不用说喝药了。 第108章 吓死个人 送礼到榕溪堂的官眷,原因无他,因为外人都知道陈媛郡主是个高冷的,一般不肖跟那些官眷们打交道。更不用说收受她们的贺礼了。 因而,官眷们想送礼也是不敢直接送进丞相府里来,即使送进来,大多也是被她推拒。 魏老夫人就不同了,但凡送上门来的礼物,她是来者不拒,嫌少不怕多。 被儿子给禁足在榕溪堂,也没能阻止她收礼收到手软。 原因呗当然是魏老太自持是魏大勋亲娘,能把她怎样? 老夫人脸色红润,坐在楠木太师椅子上。穿着一件百福寿纹的薄褙子,时不时捋一捋手腕翠镯,抑或拨弄另一只手上的珊瑚手串,若还无聊,干脆将胸前衣襟上的和田黄沁十八子给取了下来,揉在指腹把玩。 心中却在盘算着,上次送的女子不上档次,搬不上台面。 难怪不被接受。 是时候从世家里找俩个庶女或是嫡次女给孙儿做贵妾,她倒不信,长媳身份高贵,没能送进人去给儿子做妾。也罢。 可夏氏,一个小官家出身的孙媳,身份怎么配得上自己身为丞相的孙儿? 要是夏醇知道老夫人瞧不上他个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估计内心很是受伤。 想他夏家几代书香门第,为朝廷是矜矜业业。现今还被个娘家只是个六七品官员出生的曹氏,魏老夫人嫌弃。 真是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 话说,老太太不往魏大勋父子俩身边送人,还真是心中有点慌神。 没有自己的人安插倒儿子跟孙子身边,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特别是经过几日前的那一招,更坚定了要把女子往孙子院子里送的决心。 还别说,老太太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不是,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不,机会来了。 再过半个月便是她的寿辰,虽说不是整寿,她也要借孙子高升的机会大办一场。 正在此时,张嬷嬷进来回话道:“老夫人,慧院来人。” 张嬷嬷代替挨板子伤没养好的朱嬷嬷位置,在魏老夫人跟前伺候。 “嗯?” 老太太以为是夏思蝉来了,端起镶金边汝瓷茶盏,慢悠悠的喝着,打算着先晾她一晾。 好叫她知道自己在魏府的地位,不要以为男人升官了,就自持高人一等。 丞相府有她在,哼!任何人别想越过她去! 待到有半炷香时辰,老太太拿起一方锦帕,擦干嘴边的茶渍,这才出声道:“叫她进来。” 须夷,待在屋外廊檐下,热得头昏眼花的孙嬷嬷,手捧礼物躬身进门。 屋里放置几块冰,孙嬷嬷进得堂屋里来,顿觉浑身清凉。 先把手中的礼物递到张嬷嬷手中,这才腾下手来用衣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弯腰见礼:“老奴见过老夫人,老夫人金安。” “啊?” 老太太抬首一看,猝不防竟是慧院的一个老嬷嬷。 顿时,气得老脸成猪肝色。 “砰”的一声响,老夫人顾不得手腕上戴着的那只值银子的玉镯,使劲在楠木八仙桌上一拍。 不用说,那只玉镯子磕到桌面叮铛一声响。 幸亏茶盏被小丫鬟收走,不然,肯定“哐当”一声掉地上。 色厉内荏,咬牙哼声道:“岂有此理!” 贵为郡主的长儿媳听说她病了,还面子上过来瞧一眼。 更遑论二儿媳三媳妇每日早晚都来伺候她汤药。 你个小小的孙媳,竟是如此托大,自己人不来,倒打发个嬷嬷过来。 好得很,好得很! “你是夏氏的奶嬷嬷?”老太太强压骂人的冲动,冷声问道。 孙嬷嬷早在一进门就知道,气氛不对,老太太生气了。 闻言,忙继续弯下腰恭敬回答道:“是呢。” “哼,她夏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目无尊长的吗?”说完,老太太照旧又是使劲“砰砰”的拍了拍桌子,彰显着她的威风。 屋里头的丫鬟婆子们,眼见老太太手腕上玉镯子随着她拍桌子叮当响,生怕跟后便是哐当一声,玉镯子碎了…… 她们是清楚老太太对这对玉镯是多么的喜爱,当然,关键是值钱! 到时候不仅是她们受处罚,那位少奶奶怕是难逃一劫。 谁叫她惹老夫人生气的呢? 魏老夫人心中的一口气难平息,一个两个的都拿她不当回事。 自家儿孙也就罢了,凭什么一个腆着脸硬要嫁进来的夏氏也不把我老太婆当回事? 哼! 此次定不能轻饶与她。 倘使她认错态度好,下不为例。 如若不然,就罚她去祠堂跪上一俩日,叫她知晓不敬长辈的后果。 最主要的是,待日后给骞儿纳妾,好叫她亲自将人安顿。 曹老太心中盘算着,做起白日美梦。 张嬷嬷忙上前给老太太顺气:“吆,老夫人呢,您可不能跟这不上用的人置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得了!”边说,边那样瞪了孙嬷嬷一眼。 “是呢,是呢。”大丫头翠玉忙重新倒了盏八宝茶过来,接过张嬷嬷的话头说道:“您老的身体要紧,这刚刚生病,还没好利索,可不能再气着。” 孙嬷嬷瞧着老太太身边溜须拍马的丫头婆子,腹诽道:主子狠厉,下人跟着拱火,还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听到老太太拍桌子打板子的声音是中气十足呀! 心中存疑,诶?这声音,动作,哪像生病的老人哦? 幸亏小姐没来,不然,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孙嬷嬷悄悄抬眼瞧了高坐在金丝楠木太师椅子上老太太一眼,诶呀,俺的个乖乖!老太太灰漆漆的眸子冷冷觑着她,眼底蓄起浓浓阴鸷。 噫,孙嬷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抚着心口,面目可憎的老太太太凶了,这眼神真是吓死个人! 她虽说是个下人,却是从未经历过此等可怕的场景, 想起在夏家的主母丁氏,是个最好不过的主子,平日从不苛刻她们,也能轻而易举驭下,叫人服服帖帖的。 跟着小姐来到魏府,原本忐忑那位王府出生的魏夫人是个难相遇的,没成想,倒是待小姐最好不过的人。 第109章 凑过来讨骂 孙嬷嬷未进魏府时,待在书香门第的夏家,却从未经历过像魏老夫人这样的阵仗。 惊恐之下,一时语结。 老太太说这话,把夏家二老都牵扯进来,你叫孙嬷嬷怎么回答? 她能咋样? 只能像鹌鹑,缩着脖子不吭声。 心中不由夸起魏夫人的好,对待小姐就像亲闺女似的。 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同为魏府的长辈,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魏老太见孙嬷嬷不吭声,心烦不已,苦于找不到个借口处罚她。 只能打眼色给张嬷嬷,厌烦地挥挥手,叫孙嬷嬷赶紧的滚! 张嬷嬷之前被老太太送去慧院,还没待上俩个时辰,就被夏思蝉给打发回来,因此,对慧院来的人更没好脸色。 见此,拿出她比孙嬷嬷高人一等的嘴脸,吆喝:“去去,叫你家主子亲自来给老夫人赔礼认错。” 孙嬷嬷又不是软柿子,老太太是主子,她不好以下犯上,回嘴说什么。 你个张嬷嬷跟她同为奴婢,有什么资格呵斥? 再说,她家小姐乃丞相夫人。 除了摆资格摆不过魏老太的老资格,其它什么的有哪儿比不了老太太? 孙嬷嬷因着她是个下人的身份,不能跟老太太回嘴。 你个张嬷嬷倒是狐假虎威,凑过来讨骂。 不拿你出气,还当俺,当慧院的人都是好欺负的? 因而回眸瞪了张嬷嬷一眼,厉声道:“张嬷嬷禁言,我家主子乃丞相夫人,岂是尔等轻易置喙得起的?” 张嬷嬷听到这话,想说什么,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少爷不近人情,冷凝肃杀的俊脸! 她可不想在这当儿去触霉头,弄得跟朱嬷嬷一样的下场。 想想,真替朱嬷嬷屁股疼。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回笼到舌尖上打了几个滚,又赶紧咽了下去。 不情不愿的闭嘴,见人远去的背影,这才恨恨地朝地上“我呸!”的一声,赶紧回屋到老太太身边陪着小心伺候。 你朱嬷嬷能讨得老夫人欢心,俺张嬷嬷一样能行! 她要在朱嬷嬷养好伤回来之前,拍好老太太马屁,伺候好她,希望能代替刘嬷嬷的位置。 等到那时,不管是榕溪堂里的下人,还是其它几个院子里的奴仆,为了巴结她这个老夫人身边的红人,还不是乖乖往她跟前送礼? 正在正堂里跟着汪嬷嬷学管家的夏思蝉,感觉心中不得劲,这才想起孙嬷嬷去榕溪堂的事。 不会是老太太为难孙嬷嬷? 还是不放心,上辈子她遭遇老太太的磋磨,自今阴影还在。 想着孙嬷嬷代替她去,自己也算是搪塞过去,叫别人拿不出话来,说她不孝顺。 本以为她不肖为难一个下人,不过,别的主子不会,这老太婆不一定哦。 她深有体会,老太婆是个心眼狭小,锱铢必较的人。 心中一时懊恼,不该让孙嬷嬷一人前往。 虽者夏季已到尾声,只是天依旧炎热。 她担心孙嬷嬷年纪大了,天热,再受老太太的气,生病了怎是好? “嗯哼,”想到这,朝着帮汪嬷嬷打下手的卢桃使了个眼色,待到卢桃走近过来时,跟她低语道:“你去榕溪堂,把孙嬷嬷接回来。” “是。”卢桃答应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自从二房刘氏被陈媛剥了管事权,汪嬷嬷便忙碌起来。 不过,老人家虽说在做着手里的账目,倒是耳聪目明的,听见夏思蝉吩咐卢桃的话,抬起头来,那双历经人情世故,却不失清明的双眼朝着夏思蝉慈爱地一笑:“少奶奶不用担心,谅老夫人不会为难一个下人的。” 汪嬷嬷意思是老夫人若是为难孙媳妇院子里的一个下人,那她也真是个没品的人。 再说,如今榕溪堂里好几位都是郡主派去的人,倘使有个风吹草动,定会有人前来回禀给郡主的。 她哪知道陈媛派去的人,都被老太太赶出来,在院里打杂,屋子里头伺候的人照旧是那几个丫头婆子。 “汪嬷嬷,我没亲自前去探病,心中担心老夫人拿孙嬷嬷出气。”夏思蝉懊悔地说道。 汪嬷嬷见到夏思蝉这么说,抬眼看了看门外,见几个丫头婆子离得远远的在做事,没人关注这儿。 压低嗓子说道:“少奶奶,老奴说句逾矩的话,如今您贵为丞相夫人,假以时日,少爷替您请诰命,你便是除了宫里的娘娘跟王妃娘娘外,谁也越不过的身份去。因此,不用怕她,老太太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为难您身边的人?” 没成想,盏茶功夫,卢桃便过来回话。 “回少奶奶话,孙嬷嬷不但受了老夫人的委屈,还受了她院子里下人的气。”卢桃撇着小嘴,替孙嬷嬷委屈。 她刚刚去榕溪堂,走到半途,便见孙嬷嬷沉着脸走过来,一看就知老人家气得不轻。 孙嬷嬷当然不会跟卢桃吐露什么,她本来想瞒着,不能叫夏思蝉知晓。 生怕夏思蝉听后心存芥蒂,日后跟榕溪堂那位老太太更难相处。 孙嬷嬷不说,跟着一起去的小美瘪着嘴,连珠炮的把她听到的学舌给卢桃听。 孙嬷嬷挡都挡不住,只能暗自打定主意,回去加紧管教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这嘴快的毛病得管束一二。 如今小姐贵为丞相夫人,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的少奶奶。 魏夫人待她好是真的,可是,还有二房跟三房,她们说不准,在暗处等着看小姐的笑话呢? 孙嬷嬷猜得不错,上辈子夏思蝉不就活成个笑话? 堂堂的丞相夫人竟时常被老夫人罚去跪祠堂,不就是个活脱脱的笑话? 不过,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汪嬷嬷听到卢桃低声几拉呱啦地跟夏思蝉一通说,也是一愣,心说这老太太还真是没脑子,她难不成不知道得罪孙嬷嬷便是得罪孙媳,得罪长房吗? 再说,如今的少奶奶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不用说,汪嬷嬷回到磬香苑时,便把老太太对待慧院孙嬷嬷的事一五一十告知陈媛。 陈媛对老太太一贯自以为是的行为,作得她耐心早已告罄。 听完,不置可否地嗤的一声,鄙夷地撇嘴。 第110章 翡翠十八子 陈媛想起什么,轻声吩咐道:“紫鹃,去把那串翡翠十八子送到慧院,替我安慰少奶奶,叫她不用理会榕溪堂的人。” “是,郡主。”紫鹃目露惊讶,轻声答应,躬身行了个福礼去里间取礼物。 这一串翡翠十八子,颗颗珠子色泽嫩艳,如一汪翠绿的水,举世罕见。乃是郡主花的大价钱着人从番商那儿购得,买来之后,爱不释手,只舍得把玩个一两次。 如今说送就送给少奶奶,可见郡主是多么喜爱少奶奶。 慧院里,夏思蝉安慰一番孙嬷嬷,想着以后榕溪堂有什麽事还是自己亲自去面对,可不能再叫孙嬷嬷去受罪了。 “小姐,老奴无碍。”孙嬷嬷要了摇头道:“小姐,还是先用膳。” “行。”夏思蝉伸手捏了捏肩,学管家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幸亏有上辈子的经验,不然还真是既用脑又费神。 孙嬷嬷边走边琢磨,榕溪堂的老夫人太过不近人情,难对付。下次还是老奴陪着小姐去,横竖老奴年老皮糙,经得住她斥怪。 侍菊脚步轻快,端了樽蜂蜜牛乳进来,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声音清脆道:“小姐,紫娟来啦。” “噢?快请进来。” 夏思蝉话音刚落,紫娟一只手小心地紧攒着只掐丝珐琅的匣子,另一只手就推门进来:“婢子见过少奶奶。” “诶呦,紫娟姐姐,无须客气,请坐。”夏思蝉站起身来,面露笑容,指了指曲案旁边的锦杌道。 “谢谢少奶奶。”紫娟把手里捧着一只掐丝珐琅的匣子,双手递给夏思蝉道:“这是夫人送给你的首饰。” “啊?” 夏思蝉莫名其妙,今儿是什么日子? 怎么郡主婆婆又要送她礼物? 紫娟坐到锦杌上,微笑着解释道:“我们夫人听说小奶奶您受委屈,送来个小物件让您开心。” “嗨,我没受什么委屈,倒是叫婆婆破费了。”夏思蝉边说,边打开手中的掐丝珐琅的匣子。 诶吆唷! 眼前一串碧绿如清泉的珠子,颗颗澄亮圆润。 无须拥有,哪怕就是看一眼也是美的享受。 夏思蝉小心地拿在手中把玩,沁凉润滑,简直是珠宝中最顶级的存在。 随后,夏思蝉把手中一串翡翠十八子,小心地放到盒子里,递到紫鹃手里:“这,紫鹃姐姐,这也太珍贵了,恕我不能收下。” 这一瞧就知道肯定是郡主婆婆心爱之物,加上紫鹃那肉疼的小眼神。她再怎么喜爱,也不能收下郡主婆婆心爱之物。 她是知晓郡主婆婆不怎么喜爱金银之类的首饰,最爱的便是翡翠之类的顶级玉石。平素无事时拿在手中把玩,消磨时间。 再说,她收下来也没什么大用途,还不是跟其它东西一起躺在库房里,只做个值钱的存在。 “少奶奶,您收下,奴婢好回去跟夫人交差。”紫鹃推拒,为难道。 “那行,我先收下,替我先谢谢婆婆。”夏思蝉见紫鹃为难,想着还是午膳后,自己亲自送去。 “好,奴婢不打扰少奶奶您,告退回去。”紫鹃对着夏思蝉行了个福礼转身离去。 “侍菊,送紫鹃姐姐。” “好嘞!”侍菊一边咧嘴答应,一边从孙嬷嬷手里接过一块碎银,往紫鹃袖袋里塞去。 紫鹃跟之前几次一样,说什么都不要。 “诶,紫鹃姐姐你不收,难不成是嫌弃我给少了不成?”侍菊说着,还装出一副被她说中,就是如此的模样。 紫鹃被她的小样子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捶了她一下:“你呀你,我说不过你!” “嘻嘻,紫鹃姐姐您常来哦!”侍菊把紫鹃送到远门外,见她走上长廊,方才招手大声道。 “嗯嗯。”紫鹃回头,对着她摆手。 夏思蝉坐到黑藤圈椅上,倒是没想到郡主婆婆为了此等小事,送来了价值不菲的一串翡翠十八子。 不仅如此,还带来郡主婆婆安慰她的话。 小手把玩着一汪翠绿的翡翠十八子,心也跟着明朗起来。 不要为不必要的人生气,不然,对不起郡主婆婆的关爱。 孙嬷嬷最是开怀,魏夫人如此看重她家小姐,不惜得罪老太太,来维护小姐,怎能不开心? 夏思蝉看着桌上摆放着几样引人味蕾的小菜,一碟子糖醋荷藕上用少许枸杞与葱花点缀,叫人看着欢喜。春笋脆嫩爽口,子鸡嫩滑,里头添了少许茱萸,有丁点辣,最适宜下饭。 夏思蝉独自一人用膳时,基本上是够吃就行,不要弄那么许多花样的菜。 因而,很快就吃饱了。 刚放下筷子,从鸿雁手中接过水温刚好的浓茶,用手遮挡漱口。 待漱完口,鸿雁撤下茶水,取帕子递给她拭净唇上水渍, 夏思蝉想着先去趟磬香苑,估计郡主婆婆用完餐,应该还未午睡。 现下正是夏秋交际,因为是正午,阳光还是那么的火热。 夏思蝉手执着一柄小巧的红油纸伞,着卢桃捧着那掐丝珐琅的匣子,沿着长廊往磬香苑走去。 到了磬香苑,守门的小厮恭敬地行礼:“少奶奶。” “嗯。”夏思蝉对着他点颌答应。 里头的丫鬟婆子见到她,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见礼:“见过少奶奶。”随后,一个小丫鬟忙小跑着进去禀报。 果不然,夏思蝉进去后,郡主婆婆刚刚用完午膳,从膳堂里走出来。 “呃?” 儿媳这会来有什么事? 陈媛略一愣,便立即吩咐道:“快请少奶奶进来。” 夏思蝉咧着小嘴道:“儿媳见过婆婆,婆婆,儿媳此刻过来没打扰您午睡。” 她一进门,便乖巧地上前挽住陈媛的手臂,往堂屋门廊下走去,陪着陈媛饭后消食。 “没没,我刚好用了午膳,要走两步消消食,方去午睡。”陈媛慈爱地用掌拍拍夏思蝉挽着她手臂的掌背。 陈媛看见卢桃手中熟悉的掐丝珐琅的匣子,不由问道:“婵儿,你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哪能?婆婆每次送的礼物,儿媳都喜爱得很。”夏思蝉忙不迭的回答道。 第111章 毋米粥鱼羹 夏思蝉没等陈媛出声问,忙解释道:“婆婆,那翡翠十八子真是个稀罕物。只是,儿媳平素不爱把玩,您送给我,我也只是把它给收起来放到库房里蒙尘而已,哪有婆婆您平常无事拿出来把玩把玩,来得珠润圆滑,包浆更好。” “真不要?”陈媛抬起美艳的凤眸紧盯着夏思蝉的杏眸,问道。 “是呢,不过,婆婆,儿媳听说宝庆楼又出新货啦?要不,儿媳去宝庆楼挑件新出品的首饰,您买单呗。”夏思蝉笑眯着眼,露出那深深的酒窝,卖乖地说道。 陈媛看着她如水洗般的眼瞳,是真心不要,不像作假的模样。点颌道:“行,我早就吩咐过掌柜,但凡婵儿去,所有首饰任凭你挑捻,都不用你给银子的。” “嘿嘿,婆婆您真好!那儿媳可就不客气了,只要有空,三天两头就去挑首饰去,横竖不用花银子。”夏思蝉对着陈媛,眨巴着好看的水眸,调皮地说道。 “好好,只要婵儿有空,哪怕首饰都被你搬空都行!”陈媛开怀,财大气粗保证道。 夏思蝉见郡主婆婆不仅没生气,还愉快地接受她交换其它礼物的建议,赶紧的叫卢桃把首饰盒子还过来:“卢桃,把首饰交给紫鹃姐姐。” 陈媛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儿媳一番苦心。 亲昵地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诶,你呀,你!” 夏思蝉见目的达到,郡主婆婆消食得也差不多。就不影响她睡午觉了。 “婆婆,那儿媳就不打扰您了,嘻嘻,明日儿媳就去宝庆楼挑首饰去。”夏思蝉放开挽着陈媛的手臂,对着她见了个礼,便跟她告辞。 “好好,好孩子你也回去歇息去,榕溪堂的人,你不用理会就是。” 横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日了,陈媛在心里默默说道。 “是呢,婆婆您放心,儿媳不听就是。” 就当老太太说出来的话是空气就是了。 夏思蝉终于把郡主婆婆的礼物退还过去,一桩心事才算了了。 午后,待到一觉睡醒,听到动静的鸿雁走过来,替她把床幔挑起:“小姐,您醒了。” “嗯,鸿雁,一会你去厨房,看看今儿有没准备鱼。”夏思蝉下床搭拉着绣鞋吩咐道。 “好的。”鸿雁走过去帮她把外衫穿好,答应道。 如今的日子好过,得益相公跟婆婆。 无以回报,只能在膳食上用点心,也算借花献佛,尽自己的一番心意。 须夷,鸿雁进来回话:“小姐,今儿厨房里购得几尾财鱼,厨娘说是做毋米粥鱼羹。” 所谓的财鱼就是乌鳢,是鳢科鳢属淡水鱼类,别称黑鱼、乌鱼、蛇头鱼、雷鱼等。 米粥最佳搭配是鱼片,最是不错。 财鱼刺少,只需在粥汁里涮烫须臾即可捞出,鱼片又嫩又滑,蘸上朱记清酱,味道特别鲜美。 夏思蝉午后无事,便又去正堂那儿,看了会账簿。回慧院的时候,魏子骞还没回后院来。 她也没什么事情做,就自己卧在炕上看了会儿书。 魏子骞是踏着暮色回来的,今儿是他听说榕溪堂里的老太太把气给夏思蝉受,这才早早完事回来的,搁在从前,这会子怕是还在忙呢。 夏思蝉虽然在边看书边等魏子骞,但也是心不在焉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手中捧着的书上,常常的,看着看着,想到魏子骞的清雅风姿来,她就不自觉笑了。然后一听说他从外面回来了,她也顾不上什么身份规矩,直接套了鞋就等不及似的迎了出去。 魏子骞刚进院门,抬眸就见心心念着的小妻子像一只小燕子迎了过来,这一日所有的疲倦消失到九霄云外去。 满怀欣喜地把欢快迎上前来的小妻子一把搂住,旁若无人地把她娇软香罄的身子往怀里慰着,往寝室走去。 夏思蝉小脸红艳艳的,小身子轻轻挣脱:“相公,有人呢!” 魏子骞抿唇:“无碍。”这会儿才想起有人,刚刚扑过来时怎么没想着有人? 还好,几步之下,便进屋去。 余光中,下人们俱都背过身子去,低头耸肩,估计在忍住笑意。 来到寝室,魏子骞这才松开她的小身子,夏思蝉边给他退去外面的官袍,边跟他说道:“今儿吃毋米粥鱼羹。” “嗯,好。婵儿费心了。” 随后,待丫鬟婆子送水进去,魏子骞握住夏思蝉小手,紧盯着她好看的眉眼道:“榕溪堂你无须理会,一切都有我。” “嗯呢,婵儿知道,谢谢相公。”夏思蝉瞬间红了眼眶,声音软糯还带着许哽咽。 听在魏子骞耳中,更觉得小妻子受了不少委屈。 是时候叫老太太不用管事,歇劲安享晚年。 夏思蝉倒是默默感恩,这辈子,自己何德何能得到他的关爱? 没来由的想起上辈子,倘若得到他丁点的维护,自己也不会英年早逝 嗨! 打住! 不能想前世,再想前世,这辈子的日子可怎么过? 还是过好当下才是。 想到这,夏思蝉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对着魏子骞。 这笑容感染着魏子骞,小妻子深怕他担忧,受了委屈独自一个人承受。 心柔软成一片 待魏子骞沐浴过来,夏思蝉看着他披着一头湿哒哒的墨发,忙叫他坐到梳妆台前的锦杌子上,拿出一块素白的面巾,小心地替他擦去水渍。 隔壁耳间辟出来的膳堂,孙嬷嬷着人布好膳。 夏思蝉帮他弄干头发,用一支青玉簪子替他束起。 二人牵手来到桌前,夏思蝉笑着指着财鱼片:“相公若有兴致,还可试试酸辣口的,开胃。” 平常食用都是粘着酱油跟葱姜调和的佐料。 她下午去厨房转悠一趟,厨娘细心地跟她介绍一番食用方法。 于是魏子骞又试酸辣蘸料,酸辣适中,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魏子骞尝过一块鱼片后,是有些吃惊:“这蘸料好。” 他饮食挑剔,也觉得厨娘的手艺的确不差。 “这毋米粥锅子,我还是第一次用,婵儿,可有什么讲究?” 夏思蝉把下午厨娘讲给她的细节,耐心地细细转述给他听。 魏子骞称赞道:“婵儿有心了。” 第112章 送午膳 翌日一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秋高气爽,火红的太阳早就从地平线上面爬了起来。 昨晚闹腾得很晚才歇下,夏思蝉浑身酸痛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 身旁始作俑者早就起早离开。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伸手拉响床头上的铃铛。 侍菊跟鸿雁笑眯眯地一起进来伺候她穿衣起床,顺带着帮她把被席换去。 夏思蝉红着小脸,假装没看见。穿好绣鞋便往洗漱间走去。 待她洗漱出来,用好早膳,一上午即将过去。 “侍菊,叫卢桃去正堂跟汪嬷嬷大声招呼,就说我今儿不去了,赶明儿早点去。”夏思蝉吩咐道。 她想着日头不早了,去也待不了多久,就要回来用午膳。 “好的,小姐。”侍菊放下手中的活计,腿脚轻快地觑找卢桃去了。 夏思蝉想起魏子骞昨晚食用毋米粥鱼羹的表情,少有的多添了半碗。 忆起魏子骞曾说道他的一个同僚,时常带着妻子做的午膳在官署里显摆的事。 心微动,不若今儿叫厨房早点做些他爱吃的膳食,送过去给他吃? 再有,昨儿跟郡主婆婆说过去宝庆楼挑首饰的事,要是不去,郡主婆婆还以为她小气啦的。正好今儿一并去。 她这话一出,便见孙嬷嬷满脸笑意:“还是小姐考虑的周到,那老奴这就吩咐人给爷做午膳,待会您给送过去。” “小美,快去通知老马套马车,小姐要出门。” 孙嬷嬷的行动力迅速,这么会儿功夫,人已经出门去了。 “好的。”小美答应一声,拔脚就去。 夏思蝉看着孙嬷嬷风风火火的离去,叹了口气,只能在心中腹诽一句,平日里瞧着孙嬷嬷做事慢吞吞的,现下倒是颇为敏捷。 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吩咐下去了。 而这厢的侍菊则是进门来,笑着替夏思蝉重新将头发给梳好,配了钗环。 夏思蝉睨了她一眼,道:“我还没着急,你们倒是先急得很。” 闻言,侍菊假装忽略掉自家主子唇边的笑,一本正经道:“因为自古以来都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她说到这儿,又低声道:“奴才们的荣宠都在您身上呢,小姐您就勉为其难的上进一点。早该如此,送膳食给爷。” 最好能叫爷给小姐弄个诰命夫人做做才是正事。 听得侍菊这格外不正经的话,夏思蝉从铜镜里瞪了她一眼。 侍菊憋住笑意,看着铜镜里小姐美艳如花的小脸。 心中暗道,奈何美人唇边含笑,那含羞带怒的模样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多了几分风情。 饶是见惯了夏思蝉的模样,侍菊也忍不住心头狂跳。 她家小姐这模样,幸好未曾入宫,否则怕就是个红颜祸水。 不说其它人,单她一个小姑娘,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夏思蝉自然不知自家丫鬟在想什么,只是见她迅速的替自己搭配了新的衣服,又挽好了发,不由得叹息一声。 可叹息的同时,她又莫名有些隐秘的欢喜。 唔,一会儿就要见到魏子骞,心竟是狂跳起来! 嗨! 真是没出息! 不得不说,孙嬷嬷的行动力实在是太强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便拎着个食盒回来。 “小姐,按着爷的口味,做了四菜一汤,另有两碟点心,也都是清淡口味儿的。还有跟昨儿一样的毋米粥鱼羹。您赶紧的送过去给爷吃。” 夏思蝉正准备接过来,刚从正堂回话过来的卢桃,忙从孙嬷嬷手中接过了食盒,说道:“奴婢陪少奶奶出门。” 夏思蝉的唇边荡起了几分笑容。 这笑意被身边的卢桃瞧见,悄然笑道:“小姐,爷见到您送饭,必然会开心的。” 魏子骞开不开心,她不知道,但她现在开心的情绪,似乎有些掩藏不住了。 夏思蝉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唇边的笑容,道:“唔,不过一顿饭罢了,哪儿就值得开心了?” 别的不说,单就那日替她出气的模样,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好在很快就到了魏府大门前,故而她脸颊那飞升的云霞,在马桂春给她见礼时,消失不见。 马车辘辘声中,半注香的时辰中,马车停在皇宫偏门旁。 等到了皇宫门前,夏思蝉才想起来魏子骞在皇宫里的政事阁处理公务,她不可能进得宫去。 顿时,满腔欢喜化为乌有,不过,相公能吃到她亲手送来的午膳,应当是开心的。 今儿待在宫外等候是王林,他正待在魏子骞栓马桩那儿的小屋子里,见到外面来的是家里的马车,忙走出来,一见是少奶奶过来。快步走过来见礼:“小的见过少奶奶。” 夏思蝉下得马车,便见眼前停着满满当当的官轿,马车还有马匹。 “这是我给相爷带的午膳,王侍卫,麻烦你给送进去给爷吃。”夏思蝉从卢桃手中接过食盒,递给王林道。 “好的,小的这就送进去。”王林一刻也不敢耽搁,忙拎起食盒走到宫门那儿跟守门的侍卫沟通一声,随即,便走过来一个小太监把食盒接过来,顺带着也把王林塞给他的碎银接过来,悄悄塞到袖袋里,往政事堂走去。 此时的魏子骞身着紫袍官服,搭玄色膝裤,腰束金钩,玉带系着一块鹤纹青玉,脚蹬绣金线白底靴,两瓣薄唇清冷严正。他正僵站在圈椅前,只觉脑中混乱不堪,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腰间荷包,歪歪扭扭的针脚,丑的清新脱俗。 每逢心烦时,他便紧紧捏住这叫人不忍直视的蹩脚绣工的荷包,好像能从中得到宽慰似的。 魏子骞这会儿办公的地方是皇帝在政事堂隔壁为他专程避开的一间带耳房的屋子。便于他处理公务时,无人打扰。有时,处理公务很晚,或是雨雪天气,也可住宿在此。 惠安帝前两日服食过量的丹药,命悬一线,幸亏范御医用祖传秘方跟灵药救治,如今虽说醒了过来,只是,还躺在龙床上,不能下地,更不用说处理朝政。 第113章 送午膳来啦 太子跟二皇子这几日都成了孝子,成日介的待在养心殿里均不离左右,伺候父皇汤药。 猛看,还以为太子跟二皇子有多孝顺呢!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二人耗在养心殿不用言明,谁都担心自己前脚离开,后脚父皇一命归西。 兄弟俩谁都不放心离开一步,守在龙榻前。就怕万一那个啥,到时候,就凭各自的势力跟实力坐上那张宝座。 一时间,朝堂上风云诡谲,他二人手下倒是急吼吼的明争暗斗起来 时不时的,太子党跟二皇子的人相互间剑拔弩张,还要针锋相对一番。 弄成今日兄弟阋墙这种境况,惠安帝难咎其责。 既然立了太子,有了储君,理应削减二皇子势力,或是远离京城就藩,成为一个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 奈何,惠安帝耳根软,听了高贵妃的枕边风,把二皇子留在京城用来抗衡太子势力。 惠安帝是深怕自己落得跟前朝帝王一样,一个不擦,皇位被储君夺去。自己便成了个无权的太上皇。 现今,来自各处纷杂的奏折全都送到政事阁里来,忙得魏子骞跟一众内阁是喘气都喘不过来,埋首折子里。 面前书案上肃州知府上来的折子,折子上表着肃州旱灾。 肃州本就是少雨的地方,每年这个时节全国各地几乎都是秋傻瓜雨时,肃州也不例外。 怎么今年竟是旱灾呢? 常言道春播秋收,再有月余,就是春播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时。 这个时节对田里种的庄稼来说,至为重要。不然,待到秋收时,有一半收成就算不错了。 即便如此,农人也交不足苛捐杂税。 更不用说余下一家子一年的口粮,等待他们的是卖儿卖女,外出讨饭。 这样一来,肃州必大乱。 而今朝廷早该派下官员疏通引导,甚至做好灾后救援,而不该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举动,不正常,若非官员不作为,那便是传到京中的奏疏遗失,通政司难辞其咎。 此事还待户部杨尚书把折子取回跟手下人商榷,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待杨尚书奏疏呈给上级,呈给皇帝定夺。 只是,如今皇帝到哪定夺? 到时候,只能内阁商榷,再呈给太子陈瑞。 希望他关键时刻能撑起来,就肃州民众于水火。 “魏一,把折子赶紧的送到杨尚书那儿,着他一日之内弄好章程。”魏子骞蹙着眉头,招呼一声候在门外茶水间的魏一。 正在此时,一声尖细的嗓音在政事堂门口想起:“魏丞相,您家里头着人送午膳来啦。” “嗯?” 家里头着人送午膳? 怎么可能? 自从他入仕为官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是,爷。”外头的魏一答应一声,顺带着从小太监手中接过食盒拎进来。 魏一把食盒拎到一边的茶几上,伸手把结实的红木食盒打开,食盒一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是鲈鱼莼菜羹跟八宝嫩豆腐,第二层是麻酱菠菜鱼子,山芹炒百合,第三层是一碗用海棠花型碗盖盖着主食。 魏一朝坐在紫檀圈椅上办公的魏子骞看了眼,见他蹙眉瞟着食盒不语。便做主的把最后一碗摸着碗沿还烫手的碗盖掀开,顿时,一阵引人食欲的浓浓鱼香味飘散开来。 唔,是毋米粥鱼羹。 不用说,是小妻子给他送来的午膳。 心中像小年轻似的,一阵狂喜。 “快去宫门口,看看少奶奶走了没?” 魏一:“是!” 魏子骞嘴角噙着笑意,一边吩咐,一边去一旁铜盆里净手。 虽说还没到饭点,闻到膳食的香味,肚子莫名的觉擦饿了。 最主要的是膳食是小妻子送来的,可谓是爱心食物,更叫他来了食欲,迫不及待想要享用。 魏子骞正准备坐到矮杌子上拿起筷子时,随即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道:“还是我亲自去。” 魏一本来还不放心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送过来,深怕对立阵营里的人在食物里下毒,还准备先试毒呢! 没成想是少奶奶送来的午膳,难怪爷心情好,笑得像个花痴,不是,笑得像个愣头青。 魏一是第一次见到主子爷笑成这模样,真是没眼看。 不过,主子爷自从皇帝有恙以来,成日介都是一副端肃沉冷,殚精竭思为朝廷操劳。 只有回到家中,方见他舒展紧蹙的眉头。 也只有少奶奶能让他短暂的放下无尽的繁琐公务,让他松弛一息。 魏一忙把魏子骞放在一边的折子收拢起来,塞到袖袋里,把身后的门关上,快步跟在魏子骞身后往外走去。 待到魏子骞急匆匆从宫门角门处出来,来到停放马车处时,夏思蝉也是刚刚离开。 王林意见到自家主子爷过来,还以为是要外出。 忙见礼道:“爷,去哪儿?”边说,边去解马儿的缰绳。 “无事。”魏子骞说完,收敛寻人的眼神。 一改刚刚急切的表情,垂下眼敛,施施然然离开。 其实,魏子骞也是知道他空走一趟。 皇宫又不是其它地方,官眷可以随意进出。 他只是抱着一丝侥幸,看能不能见到小妻子一面。 “咦?”王林诧然。 魏一憋住笑意,把他的马儿灰兔缰绳解开,牵了出来,登鞍上马。一手执缰绳,一手挥马鞭虚空“啪”的一声,驾 径直往长胜街户部衙门跑去。 ······ 夏思蝉送完午膳,也是知晓皇宫不是衙门,不可随意进去。 “马叔,去宝庆楼。”依旧登上马车,转首离去。 “好嘞!”马桂春答应一声,随即调转马头,车辘辘声声,往长胜路驶去。 长胜街不愧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这条街不但官署不少,商铺林立。 不仅有生意兴隆的醉仙酒楼跟最大的风月楼花悦楼,还有珠宝铺子宝庆楼,源生首饰铺子跟几家卖胭脂水粉的。 更不用说女眷爱吃的点心铺子香玉斋,珍馐阁了。 因而,这条街除了禁宵后,其余不管何时都是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色。 第114章 挑首饰 “卢桃,今儿难得在午膳时出门,本夫人请你去醉仙楼吃饭去!”夏思蝉挑起窗帘一角,刚好看见生意火爆的醉仙楼,在身旁一闪而过。 “好的少奶奶。”卢桃面露喜悦道。 夏思蝉看了眼身旁坐着的稳重端方的卢桃一眼,学武就是不同,年岁跟侍菊差不多大,怎么就这么沉冷,不拘言笑? 要是侍菊跟鸿雁听说带她俩去酒楼用膳,定会开心得跳起,拍手:“好呀好呀!” 哎,小姑娘家家的要不谙世事,多笑笑,开心才是。 正在此时,马车吱唔一声停了下来,门帘子外传来马桂春的声音:“少奶奶,宝庆楼到了。” 卢桃随即先跳下马车,把矮凳放到脚踏处,随后,搀扶着夏思蝉下了马车。 虽是接近午时,宝庆楼的生意依旧不错。 夏思蝉跨进宝庆楼大门槛,里面立即便有小伙计迎了上前,见到夏思蝉一身锦衣,便知道面前的夫人非富即贵,忙躬身道:“这位夫人里面请。” 夏思蝉只来过郡主婆婆的宝庆楼一次,难怪有小伙计不识得她。 “好。” 另一位年龄比刚刚的小伙计大一点的伙计,多瞧了夏思蝉一眼,丢开跟前的顾客,走过来小心地问道:“是少奶奶您来啦?” “嗯,铺子里有新款首饰出来吗?”夏思蝉见伙计认出她来,便直言问道。 “有有,您先请坐,小的这就去回禀掌柜一声。”店伙计对着夏思蝉躬身行了个礼后,蹭蹭地快步往后院去找掌柜。 刚刚那位小伙计,见到供事的伙计这么称呼夏思蝉,这才醍醐灌顶:难怪见到这位夫人眼熟呢!原来是少奶奶。 立即上前重新见礼:“小的见过少奶奶。”随后,便要去泡茶给夏思蝉喝。 夏思蝉见那边的店伙计忙不开,忙摆手道:“不用,你去忙。” “那小的便失礼了。”说完,只得去了顾客那儿。 须夷,随着一阵脚步声,宝庆楼的掌柜权叔跟那位店伙计一起从后门走进来。 “诶呀,少奶奶您大驾光临,小老儿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还望您海涵。”权叔走过来见礼后,便是一阵寒暄。 “权叔无须客气,我只是顺道走到这,来看看有没有新出来的首饰。”夏思蝉对着权叔客气地说明来意。 权叔捋着稀疏的几绺胡须,哈哈一笑:“有有,昨天刚完工的几款首饰,少奶奶,您瞧瞧看,看中意了小老儿着人送过去就是。”说完,手往后一招,刚刚去喊他的伙计手里捧着一只柳木雕花托盘,在垫着红色绒布上摆放着几款黄橙橙闪着珠光的新打造出来的首饰。 “少奶奶,您请看。”那位店伙计,把托盘轻轻地搁置在曲案上。 夏思蝉垂目朝托盘里的首饰看去,只见托盘里一只累丝金凤八宝衔珠钗,金镶玉吉祥鬓钗,还有银镀金八珠绿松耳环以及一支掐丝金点翠珊瑚腊梅簪。 这支掐丝金点翠珊瑚腊梅簪,那珊瑚颜色粉嫩,格外鲜艳,是一眼夺目的所在。与她头上插得那只抱头莲极为相配。 因而,夏思蝉便指手道:“就这支掐丝金点翠珊瑚腊梅簪。” “好的,好的,那其余的少奶奶您可有中意的?”权叔指了指另外几款首饰问道。 “不用了,等下次再说。” 夏思蝉可没跟郡主婆婆客气,她挑了件相比较而言值银子的一件首饰。 要是挑件便宜货,那样一来反而不好。 估计郡主婆婆以为她小家子气,跟她见外。 权叔忙着人用首饰盒子包装起来,吩咐那位店伙计道:“李贵,吃完午饭给少奶奶送家里去。” “是掌柜。”李贵嘴里答应着,忙去柜台里面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首饰盒子,走过来把那支掐丝金点翠珊瑚腊梅簪,小心地放到首饰盒子里盖上。 “权叔,您忙,我先不打扰了。”夏思蝉客气地跟人权叔告辞。 “好好,少奶奶您有空再来光临。”权叔对着夏思蝉拱手道。 夏思蝉出得宝庆楼,对着马桂春道:“去醉仙楼。” “好嘞!” 大街上人多,马儿慢悠悠的往醉仙楼驶去。 没走多久,便到了醉仙楼大门前。 夏思蝉取出块碎银给马桂春道:“马叔,你自便。” “好嘞,多谢少奶奶。”马桂春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咧唇一笑。 嘿嘿,这块碎银一壶老酒,两碟子荤菜是绰绰有余啊! 卢桃不用夏思蝉吩咐,跟店伙计要了间楼上包间。 她俩也从未来过醉仙酒楼用膳,便点上醉仙楼的拿手好菜。 ······ 时间一晃儿就过,离老太太的生日天还剩几日。 老太太日日掐指算着,心里慢慢有些急切,这纳良妾一事她也该着手去办了。 按理说,他们家如今门槛高,就是纳妾也要看门第的。不是官身豪富出身,那是给她孙子提鞋也不配的。 想到这,魏老太吩咐一声:“刘嬷嬷,把之前叫你做的花名册取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取花名册去。”挨了一顿板子的刘嬷嬷,身子骨还没好全乎,身子一颠一颠地走过去,去取花名册。 待花名册取过来,翻着花名册,老太太不住冷哼:你陈媛指望不上,谅那夏思肯定不敢推拒。 长者赐不可拒,是为人媳的最基本礼数。 这一次给孙子纳妾,直接送到慧院去好唻。 于是,老太太在一旁喝茶看着刘嬷嬷翻着花名册。 瞧着她翻了半天翻不出什么名堂,于是道:“这花名册上写的华而不实的,除了身世体态,姑娘家品行又看不出来。不若将里头名声不错的挑出来,安排进府里来一趟,我亲自掌掌眼。” 老太太哪想到刘嬷嬷弄来的花名册这么厚厚的一大本,她都看花了眼。 这可就好办了! 老太太担心全部都是适年的女子进府来,会引起长儿媳的关注。 想着他们家就魏子骞一个适龄的男子,二房的长子刚十一二岁,三房更不用说,刚被魏子骞惩罚的老五才七岁。 再有,家里的嫡庶女,年岁又小得拿不出手,找理由宴女客都难。 第115章 圣旨到 惠安帝还真是命大,在范御医用他配制的多种灵药救治下,缓了过来。 只是,没人胆敢劝慰皇帝不再食用丹药。 范御医只能冒着被责罚的打算,小心地提议皇帝服食丹药时,一次只能一颗。 惠安帝又不是傻子,他也知道是食用过量了。 因而,点颌,算是听进去了。 五日后,终于恢复早朝。 魏子骞立即着人前去北戎送信,叫三皇子陈萧掉头回转。 陈萧也利用此次机会,安排将近二万将士分布在离京城不远的几个州城郊区中,潜伏下来,以备日后举事。 不仅如此,陈萧还做了万全的准备工作。 他着手下五千亲兵利用商人或旅客的身份进到京城里,开店做买卖。 京城里每日都有成千上百的外来客商进城做买卖,不足为怪。 魏子骞见皇帝龙体缓过来,暂且把那紧提着的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去。每日,除了必要的公务,他都能按时回家。 不过,他手下的暗探更加倍监视着太子跟二皇子以及琮王爷的一举一动。 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歇下那颗躁动的心思,更大的阴谋还在酝酿中,不可忽视。 今儿月上柳梢时,傍晚的残阳被夜色一点点吞没,魏子骞打马回府。 “爷回来啦!” 每日见到魏子骞回到慧院,迎接他的都是孙嬷嬷开心的笑容,高声给他打招呼。 “嗯。”魏子骞照例对着她温和点颌。 孙嬷嬷随即着人去通知小厨房准备开饭了。 更叫魏子骞每日期待的便是小妻子灿烂的笑容:“相公回来啦。”随后,便是拉起他的手,跟他说着今儿府里发生的趣事。 每逢此时,是魏子骞最舒心的时候。 哎,这就是有着烟火气息的家啊! 魏子骞反手捉住夏思蝉的小手,带着细碎的笑意问道:“今儿还去跟汪嬷嬷学管家没?” “嗯,当然啦,本少奶奶可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夏思蝉翘起好看的小嘴,自豪地说道:“汪嬷嬷还夸赞我学东西比其他人都快呢!” 魏子骞拉着夏思蝉坐到木榻上,边磋磨着她嫩滑的小手,看着她骄傲的目光,无声地笑了起来。 “辛苦婵儿,脖颈还难受吗?” 魏子骞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这燥热的夏季里,如一股清凉的微风,吹进夏思蝉的心眼里,受用得很。 自从第一天跟汪嬷嬷学管家,夏思蝉只不过随口说了句:“脖子好酸啊!”之后的每一晚魏子骞回来都要问她脖子还酸不酸?随后,便是伸出手掌来替她轻柔地按摩脖颈。 “习惯了,不难受。”夏思蝉摇了摇小脑袋。 夏思蝉看着紧挨着她坐着的魏子骞,捣乱似的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去抓他的手心,一面轻声感叹道:“我只是觉得,相公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她喜欢这样的魏子骞,会为她上心,而不是一张泥塑似的脸,一个冰雕似的心肠。 因为,她的夫君,原本就是冰冷包裹下的火热模样,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样冷清冷肺。 念及此,夏思蝉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魏子骞,真好。 小姑娘只一句话,魏子骞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一时竟不知是感叹还是开心,最终只是低下头来,虔诚的吻了吻她。 若不是她,他此生该有多么无趣? 待得一吻终了,夏思蝉越发有些羞怯,将一颗脑袋埋在他的怀中,只是唇边的笑容却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魏子骞被她勾的情动,才想有进一步的动作,谁知道门外传来魏一的声音:“爷,宫中来人。” “嗯,知道了。你先安排他去正堂喝茶,我跟少奶奶随后就到。”魏子骞没好气地吩咐一声。 “是,爷。”魏一在外答应一声,随即离去。 啧,惠安帝的圣旨来得还蛮快的嘛。 今儿早朝后,魏子骞为夏思蝉请旨,封夏思蝉为一品诰命。 惠安帝立时便点颌答应:“魏爱卿放心,朕准了。” 皇帝答应的同时,顺手给他扔过来一本奏折。 魏子骞打开一瞧,是许州这地方,竟然有人胆敢铸私币。 其实,早在魏子骞出发去查私盐,查秦州大堤时,他的人已经给他送来许州铸私币的事。 魏子骞接到消息时,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桩简单的贪污案,但拿到手上的证据,却将事情指出了令一条有趣的方向——铸私币! 魏子骞手中的资料比皇帝刚扔给他的折子上还要详细许多。 “魏爱卿,辛苦你去一趟许州。” 身为人臣的魏子骞怎么能不答应?立即便跪下接旨:“臣领旨。” 魏子骞抬眸见到身穿龙袍头戴玉冠的惠安帝,早没了从前的威仪之盛,如珪如璋了,脸上呈现出垂暮之色,如日落西山…… 惠安帝如今对谁都不信任,甚至是太子跟二皇子。 自古帝王,最担心的便是人还在,皇位被夺。 哪怕这人是他亲自选的储君太子都不行。 除非他两眼一闭…… 唯独便便信任魏子骞,这个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臣子。 你道为何? 话说,帝王疑心病是最重的,但凡看中某位臣子的能力,首先就要考究他的忠臣。 因而,惠安帝没少暗暗的放人在魏子骞身边监视他。 监视的结果,叫惠安帝很是满意且安心。 魏子骞从来不跟太子陈瑞,二皇子陈安往来。 哪怕是魏子骞的手下都从未跟他们有所接触。 不仅如此,魏子骞甚至于连自己的外祖家琮王府都难得登门一趟。 更遑论被他顶了丞相位置的严英,乃至英国公府…… 这说明什么? 说明魏子骞是个难得的忠于朕的纯臣啊! 这既忠心,办事能力又高的能臣,怎么能不好好尽其所用? 魏子骞看着龙椅子上的惠安帝,浑浊的凤眸看过来时,眉眼里的算计跟难掩的信任。 皇帝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哪知道这人根本就不肖与太子党还有二皇子党为伍。 他忠于的只有远在北戎的三皇子陈潇,假使惠安帝知道,估计,不用心怀不轨的二皇子着拂云道长喂他吃食丹药,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第116章 一品诰命 没想到来魏府的竟是宫内大总管,惠安帝身边的内侍马公公。 马公公轻易不出宫门,加上前些日子惠安帝龙体欠康,因而,皇帝身边更是离不开他伺候。 “马大人辛苦了。”魏子骞上前一步,对着正坐在那儿喝茶的马公公客气一声。 马公公站起身来,放下手中茶盏。手执佛尘,恭敬地对着魏子骞拱手道:“哪里哪里,丞相大人客气了。” 随后,把佛尘扬起靠在肩上,尖着嗓音道:“丞相大人,杂家不耽误您的时间,直接宣读圣旨。” “好。” 魏子骞点颌,伸手拉着夏思蝉跪了下去。 夏思蝉在来的路上一脸的莫名,就不放心地问道:“相公,皇帝此时下旨有什么事吗?” 魏子骞但笑不语,在夏思蝉小鹿般的眼神下,只得说道:“婵儿无须担心,是好事。” 这会儿,她进门便见小太监手捧朝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短暂的怔忪之后,给魏子骞送去感激的眼眸,心中怎能不感激他? 要不是人魏子骞位高权重,用能力拼出来的丞相之位,她哪能过跟在他身边被封为叫人眼热的一品诰命夫人? 想到这儿,眼眶微红,乖乖地跪在魏子骞身边,等候马公公宣读圣旨。 魏子骞见小妻子投过来的感激,心中慰贴。 自己的努力没白费,为小妻子请诰命是个明智的举动。 马公公从身边小太监手里接过圣旨,啪的一声打开。 马公公清了清嗓子,啪的一声,打开玉轴鹤锦面,用尖细的嗓音,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梁六十九年魏子骞魏丞相之妻夏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正一品诰命,钦此!” 魏子骞跟夏思蝉夫妻二人高呼三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他们夫妻站起身来,马公公便把圣旨收拢递给魏子骞:“恭喜魏丞相,恭喜丞相夫人。” “谢谢,谢谢马大人。”魏子骞接过圣旨,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对着马公公道声感谢。 随后,马公公对着那位手捧朝服的小太监招手:“小林子,过来。” “是,总管大人。” 夏思蝉从小林子手中恭敬地接过象征身份品级的诰命服饰,一眼看去,上面有花钗冠,冠有两博鬓加宝钿饰,服翟衣,青罗绣为翟,一品花钗九株,宝钿数同花数,绣翟亦是九等。翟衣内衬素纱中单,黼领,朱褾……诰命服为深红色加绣纹重翟…… 夏思蝉不用说,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表面倒是淡定。 “咱家差事已了,不耽搁您二位歇息,这就告辞回宫。”马公公手执佛尘微微一笑道。 “行,本官就不跟你客气了,等有空请你喝茶。魏一,送马大人出府。”魏子骞侧身礼让,吩咐站在门外的魏一道。 “哈哈,好,下官有空定会叨扰丞相大人的一盏茶喝。”马公公朗声一笑,这笑声确是中气十足。 听在夏思蝉耳中,除了尖利得叫人耳廓发麻外,好像厚重的金丝楠木桌上的茶盏都在微微震动。 心道:难不成马公公是个武林高手? “是,爷!”魏一站到门边,面朝魏子骞躬身答应。 等马公公出得正堂门槛,魏一赶紧送上一只装着银票的荷包。 “欸,不用客气。”马公公伸手接过来,捏了捏,假意推拒。 “公公辛苦了,应该的,应该的。”魏一拱拱手,送他离开。 马公公便不再客气,塞到袖袋里。 魏一还不忘给另外俩个小公公一人一只塞满银子的荷包。 俩个小公公开心得连声道着谢:“谢谢,谢谢魏大哥。” 其实,他俩最要谢谢的当然是马总管,要不是他老人家给机会带着他俩出宫办皇差,哪来的外快可赚? 待到夫妻二人回到慧院,得到消息的下人们都聚在慧院门前迎候二位主子回来。 特别是孙嬷嬷见到自家小姐被封为一品诰命,顿时是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恭喜少奶奶,恭喜爷。” 整个慧院都喜气洋洋,下人们连走路都比之前更有精神。 魏子骞开心的同时,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大掌一挥:“人人有赏!” 他这一声下去,下人们开心的同时,把恭喜的话变成感谢:“谢谢爷,谢谢少奶奶!” 夏思蝉被皇帝封了诰命的事,眨眼间府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用说磬香苑里的魏大勋跟陈媛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他们俩口子是真心诚意为儿媳夏思蝉开心。 寝室里,陈媛欣慰地对着魏大勋言道:“咱们的儿子温之终于有了人情味,知道疼老婆,为她请诰命。” “是啊,为夫跟媛儿你都是性情中人,咱俩的孩子又怎么会是那种冷情冷肺的呢?”魏大勋从面前的梨木雕花小圆桌上的青花瓷碟子里拿了只蜜橘,把它剥开,仔细挑去经络,一瓣瓣的喂给坐在在身旁的陈媛嘴里。 “唔,谢谢夫君。”陈媛小脸呈现出幸福地的笑容。 “唉,要是圣旨早一步到,我跟夫君定要喝酒庆祝。”陈媛一边吃着喂到嘴边的橘子,一边说。 魏大勋目光温柔看着眼前的爱妻,想起儿子小时候乖巧懂事,弱冠前去了趟北戎历练,回来后,整个人的性格便大变样。 变得深沉,变得冷厉…… 因而,弱冠时给他字为“温之”也是希望他以后能永远谦和温恭。 “夫君,没几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看样子是要大办。” 陈媛从老太太那儿得来的消息,以及她冷眼旁观,便知晓老太太的心思。暗叹一声,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存心找别扭的人,是九条牛也拉不回来的。 还有二房,嗬,当她不知道,竟是上杆子的参合在里面。 陈媛边说,边用白嫩的小手,把玩魏大勋今儿刚带回来给她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 魏大勋伸出素白的大掌覆在她手背上,也是无语到:“媛儿,不用愁肠,要是娘亲闹得太过,等她寿辰后,就送她回宁远老家安享晚年。” 第117章 永无止尽 因为老太太给魏子骞送女人的事,魏大勋已经给她敲了下紧钟,也借机惩处了老太太手下的人。 不仅如此,还着人看住她的院子,好叫她清醒一下脑子。 哪成想,老太太不但不死心,竟无视他的警告,变本加厉起来。 假借办生辰宴的机会,大肆给骞儿相看女人。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个做祖母的参合在里面做什么呢? 她是以为自己是他的儿子,有底气,便能胡作非为不成? 陈媛自从嫁进魏府来,跟老太太相处时日不久,就知晓她是个小人得势,上不了台面的人。 因而,在心中把她当个祖宗供起来就是。 只要她闹得不过分,不触碰她的底线。也就睁着眼闭着眼,随她去。 魏大勋看着墙角的更漏,“媛儿,天不早了,嗽嗽口,该安寝了。”适时地给陈媛接杯嗽口的汤茶。 待陈媛嗽嘴,净了手,魏大勋几十年如一日,温柔地抱起她往金丝楠木拔步床走去…… ······ 魏府里,除了长房里是一派欢喜,其余两房跟榕溪堂不用说,都是羡慕嫉妒恨! 听到夏思蝉封为一品诰命的曹妍妍待在望梅院里,面容扭曲,咬着银牙,摔坏了她最为宝贝的一只玉翠步摇…… 今天是她心情最差的一天,白日里在姑奶奶魏老太那儿,听出许端倪。 这次老太太办寿辰竟是为表哥魏子骞相看妾室的,老太太是装相还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 想她曹妍妍寄人篱下待在魏府,不就是想着嫁给表兄吗? 一个不擦,意外地被夏氏那贱人投怀送抱专了空子,正妻之位没了。 哪怕做表兄的妾室也是可以的呀? 表兄跟她关系比那个夏氏来得亲厚着多,假以时日,这正妻之位还不是乖乖落到她的头上? 曹妍妍双手死劲地绞着帕子,嘴里低声咒骂道:可恨的老太太,还要给表哥相看别的女子,竟肖想着给她另外介绍世家子弟? 那些世家子弟哪有个能比得上表哥俊?能有表哥有能力,官位大? 哼! 全都是些不中用的歪瓜裂枣……本姑娘才不嫁他们…… 曹妍妍恨得牙痒痒时,一个计谋在心中诞生了。 其实,她也不想想,以为她人在魏府,自己就是魏府的嫡小姐不成? 要是她在曹家,不用说世家子弟瞧不上她的家世,就是二三流的官宦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她,娶她做正妻。 再说,要不是魏老太,她的亲姑母收留她在魏府,凭什么她吃用都跟嫡小姐魏心锦,魏心柔是一样的? 人啊,但凡不心怀一颗感恩的心,偏要得千个扒万个,贪婪之心永无止尽。 感觉别人对她的好是理所当然的,反之,便心生仇恨! 要是魏老太知道她用真心来喂养了一个白眼狼,不用说,一腔老血定是喷薄而出! ······ 魏子骞当晚跟小妻子缠绵很晚才睡,还没睡多久,待到寅时便悄悄起身。 看着床上小脸红扑扑,睡得香甜的小妻子,魏子骞那对温柔的双眸能滴下水来。 哎,魏子骞懊恼地握拳轻捶一下脑壳,都怪自己贪念小妻子的美好,竟然忘了跟她说要去惠州办案的事。 临走时去案桌那儿给夏思蝉留下一份书信,告诉他去惠州办差事,叫她无须担心,他会很快回来。 待到夏思蝉睡到日上三竿时,身边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夏思蝉直到此时,还是有点不可置信,自己成了个一品诰命夫人的事。 恍若是梦,梦醒了便烟消云散。 赖在床榻上消化许久,终于仍不住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守在寝室外的侍菊,听见她家小姐的笑声,忍俊不禁的同时,更是替她高兴:“小姐,您醒了。”说完,推门进去,替她用银账钩挂起床幔。 趁夏思蝉去洗漱当儿,侍菊把床榻整理一番,换去床单,递给送热水进来的小梅:“喏,拿去叫邱婆子浆洗。” 侍菊这些日子来也基本摸清院子里的人品性。 这位儿女双全的邱婆子,话不多,做事干净利索。把占有污渍的床单交给她洗是最稳妥的。 “好的,侍菊姐。”小美捧起床单就往外走。 小美手捧床单走到屋檐下,抬首见到夫人屋里的紫鹃,忙对着屋里头的孙嬷嬷喊道:“孙嬷嬷,紫鹃姐姐来了。”说完,对着走近过来的紫鹃躬腰:“紫鹃姐姐早。” “诶,小美早。”紫鹃时常来慧院,对夏思蝉身边的几个婢子都熟悉,闻言,微微一笑道。 孙嬷嬷听见小美说是紫鹃来了,忙丢下手中的活计,拍打一下身上的衣裙迎了出来:“紫鹃姑娘早呀,吃过早饭没?” 孙嬷嬷也是知道魏夫人起床晚,因而,吃早膳也晚。 紫鹃手中捧着一只小巧的螺钿盒子,对着孙嬷嬷抿唇笑着说道:“吃了早饭就过来的,”随后问道:“少奶奶起床没?” “起床了,起床了,紫鹃姑娘,来,坐下喝杯茶,凉快凉快。”孙嬷嬷边说,边把紫鹃领进屋里坐下,亲自给她倒杯温茶,还不忘拿起一旁的芭蕉扇,给她轻轻扇起。 “诶呀,孙嬷嬷,这怎么可以?”紫鹃忙站起身,阻止道。 “没事,没事,这大热天的,看你小脸上晒得红扑扑的,汗津津的。”孙嬷嬷咧嘴笑着,手不停息地依旧给她摇着扇。 夏思蝉洗漱回来看见魏子骞给她留下的一纸书信,顿时失落起来。 侍菊看了眼失神的夏思蝉道:“小姐,奴婢替您绾发。” 回过神来的夏思蝉点点头:“嗯。” 这会儿听见紫鹃的声音,在里间唤她一声:“外面是紫鹃姐姐吗?” 紫鹃忙站起身,拿起放在小圆桌上的螺钿盒子,朝着屋里头的夏思蝉回话道:“是呢,少奶奶。” “紫鹃姐姐,快请进来。” “哎。” 紫鹃答应一声,孙嬷嬷替她挑帘,紫鹃对着她道声谢,抬脚走进寝室里去。 “奴婢恭喜少奶奶。”紫鹃边对着夏思蝉道喜,边把手中的螺钿盒子放到夏思蝉面前的梳妆台子上,说道:“少奶奶,这是夫人给您的贺礼。” 第118章 挑礼物 夏思蝉见此,心中暖暖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紫鹃姐姐,回去替我谢谢婆婆。” “好的,奴婢一定把少奶奶您的话带给夫人。”紫鹃乐呵呵地说道,还不忘对着夏思蝉行了个福礼。 夏思蝉心中感慨,她是沾的相公的光,才拥有如今的荣耀。 话说,自己理应先要感谢婆婆给她生了个好夫婿才是。 怎么反过来,还要婆婆老人家送贺礼给她? 郡主婆婆人真好! 想她何德何能,能得郡主婆婆厚爱? 成亲两三个月,她倒是收到不少郡主婆婆送给她的礼物。 每一件都很值银子。 夏思蝉这一次,不用说,给郡主婆婆一个大大的彩虹泡泡。 “少奶奶您打开瞧瞧,看喜爱不?”紫娟笑着朝夏思蝉面前的首饰盒子努努嘴道。 “喜爱,婆婆送的礼物怎会不喜爱?”夏思蝉嘴里说着,伸出小手打开面前的螺钿盒子,螺钿盒子里摆在上面的是一对雕着玉兰花形状的坠子,坠子非玉石非宝石,非金银非琉璃,看这材质,像是象牙? 另外则是一对上品的羊脂玉手镯,还有鎏金镶翠的步摇。最底下竟是五六颗圆滚滚有鸽蛋大小的夜明珠。 诶呀,我的个乖乖。 这一次,郡主婆婆出手依旧阔气,还真是要么不送东西给她,要送就是送价值不菲的珍宝。 照这样下去,哈哈!不用几年,自己定会掏空郡主婆婆的库,成为顶级富婆! 紫鹃离开时,孙嬷嬷塞给她个装银子的荷包,紫鹃推拒不收,孙嬷嬷见她是真不收,便就作罢。 不过,定要亲自送她,一直送她到院子门外的长廊,方才回转去。 孙嬷嬷一边回转去,一边庆幸:咱小姐就是个有福分的,嫁到魏府来,不但深得姑爷喜爱,还能得婆婆厚爱。真是前世修来的造化! 只是,除了榕溪堂的那位老太太…… 不过,世上哪有样样顺心顺意的好事哦! 话说,不管什么朝代的女子嫁人,第一是要修个好婆婆。 为什么不是修个好夫婿? 原因当然是婆婆掌管着后宅,要是她不待见你,是个蛮横,惯会磋磨儿媳的,夫婿再爱你,也是没用的。 他不可能为你忤逆亲娘,为你撑腰。如若不然,外人会说他是个不孝子。 再有,夫婿他有正事要做,不会时刻跟你在一起。 假使每次回来听到你的抱怨,慢慢的便心生厌烦。 婆婆便在此时给他送来一两个解语花的美艳小妾,不用说,二人的夫妻关系肯定是渐行渐远…… 因而,女子嫁人找个好婆婆是多么的重要! ······ 饭后,夏思蝉听到魏老太要大办寿宴时,还诧异一息,上辈子老太太寿辰也只是请了姻亲庆祝一下,叫戏班子来唱了一天戏就完事了。 怎么这辈子老太太的操作跟上辈子不一样呢! 这是要大肆操办,广邀宾客? 哦,想起来,上辈子魏子骞去查案,比这辈子晚归半个多月的时间。 虽说跟现在一样都是升官为众臣之首的丞相一职,因为他手臂受伤,加之,魏子骞升官是在老太太生辰之际,她来不及大肆操办寿辰的缘故。 夏思蝉哪知道,老太太这次大张旗鼓的操办寿辰,主要的就是针对他们夫妻二人,肖想着为魏子骞纳几房娇妻美妾呀! 只是,这辈子夏思蝉不想花费过多银子,为老太太庆寿。 上辈子她把库房里价值不菲的有三尺见方,雕刻着寓意的福禄寿三寿星图的精美玉雕摆件送给老太太作贺礼。不但没得到她一声夸赞,还因为曹妍妍跟魏心柔联合起来害她,使得她在外人面前丢面子不说,还被罚去祠堂跪了一天…… 这印象不可谓不深刻啊! 因而,这次,她只想送中规中矩,价格一般的东西给老太太做寿礼。 “孙嬷嬷,随我去小库房挑礼物去。”夏思蝉对着孙嬷嬷道。 “是,小姐。” 孙嬷嬷嘴里答应着,适时提醒道:“小姐,小库房里没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些值银子,体面的东西都送到庄子里的库房中。”说道这,孙嬷嬷看着夏思蝉,建议道:“不若,老奴去一趟庄子,挑出拿得出手的寿礼出来?” 夏思蝉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不用,就去小库房里挑寿礼。” “行,老奴这就带您去看看。”孙嬷嬷无奈地从腰间取下一把铜钥匙来,打前头带路。 孙嬷嬷用钥匙打开库房大门,一边领着夏思蝉往里走,一边跟她介绍着里面的东西:“有那瞧着寻常,本也不值多大价钱的,也有那一看就贵重的……瞧那架绣屏,那可是江南才有的双面绣啊!一面是竹梅双喜,一面是白头富贵,绣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只是,这绣屏只能送给人家新婚做礼物,不能送长辈作寿辰。” 孙嬷嬷当初也准备把这架绣屏送庄子里去,担心庄子里的人保管不当,绣屏一旦受潮起霉点就不好了。因而,想了想还是留在慧院,有她亲自照看,应当无碍。 夏思蝉被孙嬷嬷的话吸引,让人抬了那架绣屏出来仔细看。 绣屏的一面是白头富贵图,绣着一丛牡丹和两只白头翁,用来比喻白头偕老,富贵年年。 另一面是竹梅双喜图,上绣着两只喜鹊,一只站在梅枝上,一只站在竹枝上,两只喜鹊为双喜,加上梅竹,代表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为伴侣,夫妻恩爱之意。 夏思蝉满意地点点头,嗯,还真的绣得不错呢! 等日后,送人做新婚礼物还是拿得出手的。 她在孙嬷嬷带领下,左逛逛右看看。 诶,还真就被她看出一件能拿得出手,又不值多少银子的礼物来。 说起这件礼物还有一段来历。 幼时她时常跟着娘亲或是哥哥们去外祖家,有次,城外的季家镇举办庙会,三哥爱玩,非闹着外祖带着他们兄妹去见识一番。 一贯宠溺外孙的丁老将军,临时拒了琮王世子来府学艺的事。 第119章 花名册 正值春日,外面春意嫣然。 外祖嫌弃马车慢,既没骑马快也没骑马惬意。 几位哥哥在外祖的带领下,俱是骑马的好手。 因而,丁老将军把最小的夏思蝉带在他的马匹上,领着他们兄妹四人打马去了季家镇的庙会玩耍。 庙会里是人山人海,川流不息的人群。 丁老将军深怕孩子们走丢,被拍花子拍去。叮嘱夏思文跟夏思威紧跟着他,随后,他一手抱着夏思蝉,一手拉着夏思宇的小手行走在人如潮水的大街上。 大街上有卖艺耍杂耍的,夏思蝉被高大魁梧的外祖抱着,能看得很远的喷着火球的艺人,还有小猴子玩杂技等等。 更不说,无数的卖各种小吃食的,卖小玩意的,叫夏思蝉看花了眼。 当夏思蝉吃圆了小肚子,手中抓着各色小玩意时,一眼便看中一个眉开眼笑的弥勒佛,嚷着叫外祖过去买给她。 只是,等到他们祖孙几个挤到摊子跟前时,那尊弥勒佛刚被一个小男儿买去。 丁老将军在夏思蝉瘪着小嘴,红着眼眶下,哄着她道:“乖宝儿,看,这寿星老爷爷手捧仙桃多好呀!”于是丁老将军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下来给夏思蝉。 这尊一尺大小的玉制寿星,别看玉质差,做工还算不错。 夏思蝉到手后也只是新奇几日,便丢到脑后。 不知道怎么就放到盒子里随着嫁妆一起带到魏府里来。 夏思蝉眼眸一亮,指了指刚被孙嬷嬷打开的榆木盒子道:“嘿嘿,就它了。” “啊?” 孙嬷嬷惊诧道:“小姐,这件礼物会不会太轻了些?” 夏思蝉微微一笑道:“这件礼物我看不错,您看啊,是寿星呢!老太太过寿嘛,送寿星给她不是正好?您老给它重新找一只像样的盒子就行。” 夏思蝉记得上辈子老太太过寿,像魏心锦这些孙辈们不是送她亲手绣的绣屏,便是手抄的佛经。 有哪个跟她一样呆,花费不菲的银子去献好? 话说,她们那些绣活跟手抄佛经都不值几两银子。她的这尊寿星好歹还花费几十辆银子买的。 嘿嘿,就这么定了。 夏思蝉说完,便拍拍手上的灰尘,举步离开。 ······ 朱嬷嬷在老太太交代她弄花名册时,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心中打定着一定要给孙少爷纳进妾室的心事,把京城里二三流待嫁女子几乎弄全。 不然,也对不住她挨了一顿板子! 朱嬷嬷十几岁就跟在老太太身边,平素威风惯了,正常都是她替老太太惩治下人,甚至不听话的主子都是她亲自送到祠堂受罚。 什么时候吃过此等瘪子,受过此等委屈? 她把这次受罚的愁几乎全记恨在夏思蝉身上! 这人也是奇怪,她不记恨罚她的人,却把恨记在不搭界的人身上。 她这是不敢记恨强者,只能柿子挑软的捏。 话说,给孙少爷纳妾,心中最膈应的就是夏思蝉。 因而,她可劲的把适年的女子搜罗全。 老太太担心全部都是适年的女子进府来,肯定会引起长儿媳关注。 想她魏老太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知道如此兴师动众的邀请年轻姑娘进来,肯定会被长房看出端倪来的。 唯一的办法便是放话出去,说是借机给家里的孙女们相看人家。 只是,家里适年的孙女难找几个。 急得老太太拍桌问刘嬷嬷道:“你说这可怎么办?” 老太太烦恼,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叫长房听到风声的。 再说,丞相府的门第于那些人来说,可都是不敢想的。若是为攀高枝儿折腾些幺蛾子坏了事儿,她还怎么给孙子找小妾室? 呃? 有了,曹妍妍也有十五岁了,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 她虽说不是正经的魏家人,滥竽充数也行。 再有,二房的孙女魏心锦今年也有十三岁,议亲也不算早。 三房魏心柔比魏心锦小一岁,勉强算得上。 凑凑数也算有三个,可以了, 这样子一来,可以邀请适年的世家子弟前来,便不能引得长房的关注了。 老太太想到她的娘家,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娘家那边姑娘也都大了,嫁人的嫁人,剩下的都是小子。想不露风声叫姑娘们来相看,可不好办呐!”老太太眉头打结。 要是娘家有合适的给孙子做妾,会跟她一条心,到时,更好拿捏。 往后,这个家后院不还是她说了算? 只是,娘家的身份太低,庶女不行,只能看看有没有拿得出的嫡女。 刘嬷嬷也知道难,她沉吟片刻,小心建议道:“不若你找二房媳妇说说。” 老太太一想也是,她倒是把刘家给忘了。 刘家虽说门第不及,却是百年书香传家。刘老爷子曾为当世大儒,最是讲究为身为读书人的高洁。如此,人情往来便不若勋贵看重门第,具是看学问品行。叫刘家找合适的女子倒是不错得很。 因而着人去了翠绿苑,喊来刘氏相商,刘氏一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她娘家恰好有适龄的姑娘啊,魏家现今位高权重,侄子不仅位至丞相且是仅次于范首辅之位的次辅。 未来不好说,说不定用不了多日,便是梁国最具权威的首辅大人。 她好回去跟母亲说说,就是她刘家的姑娘给魏子骞做了妾也是可以的。 再说,她娘家的姑娘成了魏子骞的房中人,说不定会取代不受宠的夏氏之位,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因而,回娘家找俩个聪明会来事的侄女才是。 到时,还担心中馈不乖乖落到娘家姑娘手中。 自己得到的好处肯定是不会少了的。 刘氏如今因为三房何氏的事,连累她失去大半分的管家全,收入较之前是一落千丈。 有这等好事,她怎么不答应?这么一想,她更听了婆婆的打算。 于是,刘氏立即便吩咐人套马,当日下午便回了趟娘家,跟娘亲还有几位嫂嫂相商。 刘氏的母亲章氏听到女儿回来一说,顿时就叫三个儿媳去把各房能拿的出手的嫡女顺了一遍,找出其中几个佼佼者,待魏府老太太生辰宴时去赴宴。 第120章 生辰宴 如今的魏府可是个香饽饽,对于家境已经是日落西山的刘家毕竟是桩好事。 刘家除了过世的刘学士外,其余子孙都是自持清高,好高骛远之人。 因而,家境日渐败落。 不用说是能给魏丞相做妾,哪怕给魏府其他男人做妾也是件不错的一桩事。 整个刘家,除了大嫂徐氏对此有些不满。 想着她们刘家也是百年书香门第,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嫡女送给人做妾。因而质疑道:“婆婆,想咱们刘家也是百年的书香门第,把嫡女送给别人做妾,传出去不妥!” “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这个家是你当家还是我老婆子当家?”张氏觑了只会生女儿的长儿媳一眼,心中暗讨着把身边的大丫鬟秋菊今儿就送到儿子房中,看能不能给长房生个儿子出来。 老太太担心长房缺后,早就给长子纳了几房小妾,奈何,要不就是不下蛋的母鸡,要么生下的全都是女孩。 因而,老太太把长房没子嗣的罪过都怪罪在长儿媳徐氏身上,谁叫她带了个生女孩的头呢? 这就是人们常言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其实,徐氏倒是不用担心,原因呗,当然她的两个女儿,一个早就成亲,一个也已经议亲。 她只是觉得这么做,有失刘家书香门第的体面而已。 奈何,婆婆主意已定,她做儿媳的不能忤逆。 否则,便是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朝你压来。 刘氏见大嫂不愿,心中不痛快。 心想,她这是为了娘家着想,真是出力不讨好。 母亲张氏暗暗拍了拍女儿的手,笑着点了头叫她不用介意。 这个家是她当家做主,徐氏说了不算。 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单等魏老太的生辰那日她亲自把孙女带过去相看。 ······ 最近,京城里有家书肆最新出版的话本子,名为《论赴宴的黑幕》,立即引起闺阁小姐们的关注,并瞬间火爆起了! 京城贵女们争先购买,一时,刚刊印出来转眼就被抢购一空。 奇怪的是,她们不关注书里面的关于女儿家赴宴陷阱,算计,竟是关注怎么才能成功的‘投怀送抱’跟夏氏一样嫁个好郎君。 毕竟,夏思蝉的例子摆在那儿,人家投怀送抱的郎君不但权势滔天,还俊美非凡。 不仅如此,还轻松的给她挣了个一品诰命。 试想,谁不眼红,肖想自己也能成为像夏氏那样好命的人呢? 可惜正主丞相大人不在府里,把她们在家偷偷练习正确的投怀送抱方式无用武之地。 ······ 很快,便到了丞相府魏老夫人生辰宴这天。 一大清早的,丞相府所在的长街便热闹了起来,整个府里亦是喜气洋洋。 及至巳时末,一辆辆宽大讲究的马车载着各家的贵女们前来赴宴。轿辇已经排起了长龙,缓缓前进着。 放眼望去,一批一批带着贺礼的权贵,世家女眷们还有少数几位少年郎,个个脸上都挂着笑,似是对能进丞相府的大门,感到十分荣幸。 丫鬟婆子簇拥着青春靓丽的女郎们下马车,随后,皆由自家长辈领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用说,今儿丞相府十分热闹。 二房刘氏的娘家那边应了要求,接到请帖,在魏老太生辰这日大清早,刘氏的娘亲张氏亲自带着挑出来的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嫡庶孙女,趁着两辆马车出发来到魏丞相府邸门前。 魏老太这几日督促丫鬟婆子们把府里处处布置妥帖,戏班子也在前一天进府排练。 老太太见到满院子里的宾客,特别是女眷那儿的环肥燕瘦,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心叹自己想法确实好,事儿办的十分漂亮。 本来资格还够不上的刘府老夫人被老太太请到会客厅,跟其它几个高门府邸的夫人们一起在会客厅说话。看着一水儿的年轻姑娘家进来请安,个个水灵秀气的,举止也文雅好看,魏老太嘴角的笑意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刘氏笑陪在一旁,将此看在眼里,暗暗给娘家的姑娘们使眼色。 刘府的姑娘事先得了叮嘱,自是格外的注意。 丞相大人那般芝兰玉树之人,她们平日里闺阁往来,哪里不曾私下议论过想过? 几人到了魏老太跟前,面上端着仪态,恨不得举手投足端庄出花儿来。 魏老太太此次做寿比往年请的人多,托孙子魏子骞升官的缘故,面子大了不是一星半点,甚至于太子府跟二皇子都着人送来贺礼。 府中能担事的爷们在前厅,招待世交公候和远近亲友及相熟官客,后宅花厅则招待各位女眷,见面叙礼送礼话家常至晌午吃筵,其热闹非凡此处不单表,只说筵席终罢,移步至堂屋,特搭建戏台,请了戏班子来助兴。 要放以往,来客闲聊一回,听戏一回,吃茶一回,便陆续告辞出府去了。 今儿可不同,今儿的女眷比往昔多了好几倍。 她们不但不去听戏,也不告辞回去。 径直聚集到魏老太的榕溪堂里来。 来榕溪堂当然是给老太太献上她们精心准备的礼物,在老太太面前露个脸呗! 也不算她们枉此一行,花心思准备礼物。 ······· 陈媛听到手下人的禀报,不由嗤笑一声,老太太还以为这后宅真的是由她把控着呢! 不想叫本郡主知道她打着什么算盘,当她是聋子不成? 老太太以为她还是跟之前一样,想着府里各处都是她的人,只手遮天。 如今,老太太闹得太过,已经牵扯到儿子魏子骞身上来。陈媛是不可能由着她瞎胡闹的。 她今儿跟儿媳一起去榕溪堂瞧瞧,倒是看老太太当着她们婆媳的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想到这,吩咐一声:“紫鹃,去请少奶奶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紫鹃手中端来陈媛爱吃的栗子酥点心,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楠木托盘,把装点心的小碟子摆放到陈媛跟前的矮杌子上,这才整理下衣摆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还以为做事滴水不漏的老太太,正高坐大堂上,等着面前的姑娘让她过眼。 第121章 献礼物 老太太本来算盘打得滴溜转,不管孙子魏子骞愿不愿意纳妾,她的生辰,他总归要出现来榕溪堂给祖母祝寿的! 到时,把她看中的小姑娘,跟他来个投怀送抱,嘿嘿,这事不就成了吗? 孙子就吃这一套,那夏氏不就是这么做的,成了我老夫人的孙媳。 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孙子魏子骞竟是外出公务,自己竟全然不知! 真是气煞人也…… 从这桩事充分说明没自己的人放在长房那儿,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消息都探听不了。 不行,今儿无论如何,一定给他相看一两个合适的女子送到慧院去,不然,以后长房更是不可控! 魏老太还做着白日梦,她哪知道今儿她的生辰宴一结束,明日一早,魏大勋便着人送她回宁远老家安度晚年。 你道老太太个闲生日,陈媛不是吃素的,怎么任她任意胡来,大肆宴客? 还不是看她个秋天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临走之前,让她得意一次而已。 陈媛放在榕溪堂的那些人,眼不瞎耳不聋的,怎会不晓得老太太在搞小动作? 陈媛忍耐老太太不是一日两日,要不是她的缘故,至陈媛怀着魏子骞时遗下毛病,她也不可能只有魏子骞一个孩子。 幸亏她找了个好夫婿,没有所托非人。 要不然,跟了个耙耳朵的,听老娘的话,哪管你是不是郡主?哪怕贵为公主也不能阻挡他为了子嗣纳妾的步伐。 得知妻子不能再生养,肯定是纳了一个又一个妾,美名其曰,为他开枝散叶…… 此时的魏老夫人着一身做工考究的浅绛,织锦衣料上是低调的富贵团纹,花白的头上戴着一套翡翠绿头饰。 那头饰却大有来头,是她六十寿辰时宫里皇后娘娘赐的,很有排面。 老太太得意非凡,面色红润,贵气十足地高坐在正堂的金丝楠木太师椅子上,面朝着对着她恭敬地敛衽行礼的众贵女们,心情不要太美妙。 按道理,老太太生辰,此时该是家里头的小辈们给她献礼,没外人什么事。 只是,堂屋里除了花名册里的姑娘,只有二房刘氏跟三房何氏在此。 原本要叫自家女儿魏婷娇陪她长眼的,奈何魏婷娇生身怀六甲,老太太怎能叫她来烦神? 魏婷娇生了两个女儿,说不准肚子里便是她的金外孙呢! 魏老太太的女婿乃前丞相严英的同宗侄子严朔,官至都察院,做个正六品的都事。 倘使魏婷娇这一胎依旧是女儿,他严家肯定会给严朔抬两个娘妾回去,延绵子嗣的。 因而,今儿女婿严朔带着贺礼跟两个女儿给老太太贺寿。 严朔在前厅吃过宴席先行一步离开,留下二个女儿在岳家。 为了此次配合老太太的心思,刘氏跟何氏各自叮嘱自家儿女们晚个时辰再来给祖母祝寿。 刘氏没忘记关照女儿魏心锦带着俩表妹女严芯红跟严芯美在花园赏景。 此刻刘氏忙朝着她娘家两个侄女使眼色,拦在其他人前面先给老太太献上礼物。 得到姑姑示意,刘家的姑娘刘培玉跟刘培珠首先上前,纷纷献上了自己的作品。 姐妹二人自从姑姑上门,说明魏老夫人的意思后,便精心准备好礼物。 刘府二房嫡女姿色可人的刘培玉,献的是一手小楷,字迹娟秀又藏着几分潇洒大气,字如其人,可见风骨,三房的何氏在一旁暗暗瞥了几眼,暗道刘家到底是书香门第,刘小姐的一手簪花小楷很有大家小姐风范。 三房模样美艳动人的庶女刘培珠画了一幅画,是时下流行的青绿山水画,技巧谈不上多么高,却不失秀丽,也合了她庶女的身份。 不用说,得到老太太一声夸赞:“好好,刘家不愧是书香门第。赏!” 站在她身后的张嬷嬷忙小心地收取起来,再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分别赏给刘家二位姑娘。 姿色中等的御史中丞家的庶女沈佑佳,身着翠绿的抹胸襦裙,上身是橙红的窄袖,衬得身段婀娜多姿。她自己没写诗,也没画画,而是拿出一幅她亲自绣的一对展翅蝙蝠,一黑一白很是醒目。 三夫人何氏赞道:“沈小姐这幅画绣得好,蝙蝠取其音同福字,又空中飞翔,大有福从天降之意。” “那为何是一黑一白?”旁边的礼部朱掌事家嫡次女朱佩瑶问道。 何氏自持有见识,笑着回她:“白的是指八仙之一张果老,黑的是那鬼王钟馗。有这一白一黑守着母亲,母亲一准儿长命百岁。” “承你吉言。”老太太听得高兴,看了看沈佑佳:“沈姑娘有心了。” “老夫人喜爱,小女子便安心。”沈佑佳声如黄莺,动听至极。 老太太不由重新审视她一眼,她要的就是乖巧听话。 “赏!” 老太太一声“赏”字刚刚说出口,还没等下一个姑娘献礼物,曹妍妍急匆匆地走进来,娇滴滴道:“姑母!” 老夫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她怎么过来啦? 不应该是在外面花园里跟锦儿,柔儿她们一起相看小郎君的吗? 曹妍妍心中把老太太恨得牙痒痒的,自己的目标便是表哥,哼!老太太竟叫她去相看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世家子弟。 她早就从张嬷嬷那儿打听清楚,那几位所谓的世家子弟不是家里纨绔无能之辈,就是家里不受待见的庶子。 他们跟表哥比,提鞋都不配。 因而她趁魏心锦跟魏心柔不备,悄悄跑回榕溪堂。 果不然,一屋子的环肥燕瘦的小姑娘。 魏老太见到曹妍妍,又不能当众呵斥她离开,只能沉下脸来。 “姑母,妍妍也给您准备礼物呢!”曹妍妍生怕老太太叫她走,说完,忙打开手中的一幅绣品。众人凑过去一看,绣的是《金刚经》。 金刚经可不是绣其它东西,是很难绣的,字不但小,还要一排排一行行绣齐整,不能有错字。 不然,便拆了重新绣,要是重新绣便有了之前的针眼,绣品就不好看了。 所以说,绣字比绣其它东西既要有耐心也要难上许多。 第122章 小心思 曹妍妍深知老太太她平日吃斋念佛,按照她的喜好绣的,很是花费她一番功夫才绣完。 其实老太太识不了几个大字,既不吃斋也不念佛,她平素只是在家人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她绣的又确实合心意,觑目细量:“没想到妍妍绣工如此出色,字如栗粒大小,排列齐整,甚好。” 刘氏跟何氏妯娌俩对了个眼神,不知老太太是装蒜还是真不知曹妍妍对魏子骞有情,反正她们是了然。 但凡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每逢魏子骞出现,曹妍妍的俩眼睛就像花痴,紧紧地粘在他身上。 何氏颌首笑道:“我念了三行,无有遗阙错漏,妍妍表妹真是有心了。” 刘氏拿眼瞪了眼何氏,她家侄女送的礼物,没见何氏夸奖一句。 别的姑娘献给老太太的礼物,她倒是积极,嘴快点评。 合着何氏是来给她添堵,帮老太太做评判的。 何氏接到刘氏的白眼,无所谓的撇嘴一笑了之。 谁叫老太太偏心的? 要是老太太偏心长房倒还有得一说,她们毕竟都依仗长房过日子。 凭什么老太太暗地里叫刘氏回娘家带侄女过来相看? 倘若落得老太太眼,便纳进来抬给魏子骞做妾。 倒好像只有她刘家有闺女,何家就没有似的。 这不明摆着的欺负人嘛? 你二房想把自家亲戚安插进长房里去,我们三房就不想安个人进去? 想她家宝贝儿子,被魏子骞处罚,打了二十大板如今还没能下床,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哼哼。 因而,她们三房更要安插个人进去才是。 不然,往后一个不擦,吃瘪子的日子不会少。 妯娌俩都忽略长房忽略陈媛同意不同意给儿子纳妾?魏子骞本人愿不愿意纳妾? 她俩以为老太太假借办寿,明目张胆的给魏子骞相看姑娘,肯定是得到长房首肯的。 因而,心思活动起来,都想把娘家人往魏子骞身边送去。 毕竟之前老太太送的女人上不了台面,她们娘家好歹是官宦人家。 妯娌二人满心眼的小心思。 刘氏跟何氏妯娌俩正在打眼仗,门口婆子一声禀报:“禀老夫人,夫人跟少奶奶到!” 话音刚落,夏思蝉搀扶着郡主婆婆,卢桃在前面挑帘,随着郡主婆婆一起往堂屋里走去,抬首,打眼望去,诶吆喂,前面满满当当的一水美女。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二八年华的少女们,全都都集中在榕溪堂这儿。 不但堂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院子内亭子里跟游廊上还有不少美女们在赏景。 猛然间,真的以为是到了皇宫里,皇帝选妃呢! 一阵微风习习,阵阵胭脂花粉的香味扑鼻而来。 婆媳俩竟是同时“啊嚏”打了声喷嚏。 侍菊跟紫鹃手捧着礼物,跟在主子后面,见到这满眼都是年轻姑娘的榕溪堂,二人相视,亦是蹙着眉头,无语摇头。 心说:这老太太怎么这么讨嫌? 陈媛蹙起好看的眉头转头朝挽着她手臂的夏思蝉看去,婆媳二人匀了然,不予言表,无奈地相视一笑。 “无碍,有我在,别担心。”陈媛慈爱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怕夏思蝉挽着她手腕的手,安慰道。 夏思蝉感激地回望陈媛:“谢谢婆婆,儿媳不理会就是。” 聪明的夏思蝉见到这满屋子乌泱泱坐了一群美女,怎么不会知道老太太心中打的什么算盘? 这老太太两辈子都跟她犯冲,不对付。 话说,这一世的老太太抓不住她的把柄,罚不了自己去祠堂下跪抄佛经。 变成了专做恶心她的事来。 半月前刚给相公送艳婢,今儿又借着她办寿辰的机会,给相公选妾室。 屋子里所有人都转身朝门口看去,只见跨进门来的婆媳俩,哪像婆媳,简直就是姐妹。 今日的陈媛郡主,着一身水烟色广绣流仙裙,内衬月白色玉兰飞蝶交领上衣,外罩薄绸天青绣金线贡缎褙子,袖口也绣着精致的点点舞蝶,脚上也用着一盒值千金的东海珍珠绣履。梳着宫廷贵妇最流行的发髻,头上插了一对鎏金牡丹簪作点缀,脸上薄施粉黛,清丽脱俗,恍如月中仙子。染着橘红丹蔻十指嫩如青葱。 夏思蝉着件鹅黄色的上衣,配着一条绣满水仙花的藕紫色襦裙,侍菊替她梳了个回心髻,用镶嵌着鸽血红的蔷薇珠花固定,正中那颗椭圆的红宝石恰好落在夏思蝉的眉心,画龙点睛般,将她本就精致的眉眼衬托得愈发灵动明艳,娇媚近妖。纤细如嫩藕的手腕上佩戴一对耀眼的紫玉手镯。 众人介露出羡慕的眼神看着她们婆媳,都忘了跟她们见礼。 矜贵端庄的陈媛众人惊艳之后,倒也罢了。 谁叫人家是皇室出身的呢? 可是面前的夏氏竟也是不遑多让,美丽高贵得倒是叫她们嫉妒起来。 只是,嫉妒归嫉妒。 人家那明艳逼人的姿色摆在这儿,嫉妒有什么用? 常言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只是这一众女子,当中有谁好意思说自己生得比夏氏美貌? 媸妍之分,一目了然。 因而,陈媛婆媳一出现,大多数女子都打了退堂鼓。 “诶吆,大嫂怎么来啦?”何氏白嫩的圆脸上堆满笑意,首先上前搭话。 “诶?三弟妹这说的什么话?今儿婆婆生辰,我这个做长媳的怎么不来给她贺寿?”陈媛声音清亮,觑了眼何氏道。 何氏听见陈媛的呛声,忙走过来,陪着笑脸道:“诶诶,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氏赶紧出来打圆场了:“大嫂,思蝉,过来坐。”话音一落,便把自己坐着的紫檀圈椅让出来给陈媛坐。 何氏也很有眼力地,把她坐的紫檀圈椅让给夏思蝉:“侄媳,你坐三婶的椅子。” 夏思蝉微微一笑,摆摆手:“不用,我跟婆婆给祖母拜完寿就走。” 陈媛跟夏思蝉自动忽略坐在高堂之上的魏老太,那一张老脸恁是憋成猪肝色。 陈媛对老太太弄的这一出,心中昭然若揭。 第123章 献礼物 到这会儿,众女眷才惊醒过来,纷纷前来给陈媛婆媳见礼。 不管她们有多么不待见,有多么嫉妒夏思蝉,一个不争的事实便是:夫贵妻荣,夏思蝉已经是丞相夫人,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她此时的身份不是她们所能及,所能诋毁轻视的。 “小妇人杨氏见过魏夫人,丞相夫人。”礼部朱掌事家夫人带着女儿朱佩瑶首先对着陈媛婆媳二人行礼。 御史中丞家的庶女沈佑佳也挤过来见礼,嗓音婉转动听:“小女沈佑佳见过魏夫人,少奶奶。” 她要在陈媛郡主跟前留下个好印象。 话说,被老太太看中意,也没有被魏夫人看上眼来得有效。 毕竟是给她儿子做妾,她最有话语权。 这里人太多,气味还冲。 陈媛对着那些上来见礼的女眷摆摆手道:“诸位难得来我丞相府一趟,我着人去买来香玉斋的小点,每人一盒,大家去外面吃吃点心,观赏府里风景就是。” 香玉斋是京城颇有名气的一家糕点铺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香玉斋的点心,香玉斋是京城颇有名气的一家糕点铺子,铺子每天辰时开卖的花鸟虫木刻盒,必须在刚出炉时去排队,那一盒要价不斐,除了叁层好吃的精致糕点,还附送一个精美的提笼,那提笼外壳不仅有琉璃装饰,还有精雕细刻的木刻。且每个月都有不同的花鸟图腾,在富家小姐之间颇有名气。 刘氏一听,倒吸口凉气。 今儿宴请的客人不少,要是每人一盒,得要多少盒才够? 莫不是把香玉斋的糕点给提前两天给包下来? 不然,怎么够分? 这些人里面有不少都是世面上走的世家官眷,闻言,哪还听不出来是魏夫人在赶人? 看情况魏夫人心中没有给儿子纳妾的打算,因而,她们也就不在这儿给魏夫人添堵,免得被下了面子,就不好了。 沈家夫人识像地领头带着庶女沈优佳告辞:“小妇人便不打扰魏夫人跟丞相夫人,时候也不早了,先告辞回去。” 沈夫人也不指望庶女能得魏家青眼,做丞相的良妾。 是沈优佳听了闺蜜朱琳琳的撺掇,这才磨着她姨娘去父亲那儿央求。 沈老爷也有攀附魏家的打算,这才叫沈夫人亲自带庶女上门贺寿。 要说沈优佳是朱琳琳的闺蜜是有点抬举她,她只是个庶女,高傲的朱琳琳怎么会跟她处闺蜜? 朱琳琳跟沈优佳的嫡姐沈优存勉强算得上闺蜜,朱琳琳自己无缘嫁给魏子骞,便存心撺掇沈优佳,指望沈优佳能嫁给魏子骞为妾,以此来恶心恶心夏思蝉。 再说,在座的好几位夫人都曾听说,陈媛郡主在她的宝庆楼里呵斥朱家女,维护儿媳,替她撑腰的事。 这会儿,从魏家婆媳细枝末节的表情,已经知道要给丞相大人纳妾的主意是老夫人的意思,因而,纷纷告辞出来。 “嗯,好,沈夫人慢走。”陈媛说完,对着门外吩咐道:“来人,送客!” 门外自有她的人答应:“是,夫人。”随后外面的嬷嬷对着从门里出来的女眷客气道:“夫人,小姐,这是夫人特意准备的糕点,您拿好……” 有人带头,大多数识相的便跟老太太还有陈媛婆媳告辞离开。 只是,她们也发现一个奇怪的事,魏家老夫人过寿,亲家琮王府怎么没人上门? 不仅如此,夏家亦是如此。 太子府跟二皇子殿下都着人送来贺礼,怎么亲家琮王府跟夏家既没人上门也没着人送贺礼? 惯会脑补的夫人们,把缘由都指向魏老夫人。 这些夫人都是沉浸后宅,历经宅斗熏陶多年的高手,一见就门儿清,魏老夫人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肯定不是掌管后宅的实权人物! 且,陈媛郡主根本就没把老夫人这次的寿辰当回事。所以说,琮王府跟夏家也就不必要来凑热闹。 此时,堂屋里只有没眼力的刘氏娘亲带着两个孙女依旧赖在那儿不走,好像要等老太太给她们有个交代。 陈媛了然,只是她不点破。 既是你老太太惹的麻烦,自去处理得了。 曹妍妍偷着乐,正合她意。 不仅如此,还拿眼瞪了一下赖在这儿不走的刘培玉姐妹俩一眼。 随后,扭着纤细的柳腰乖巧地走到陈媛跟前,细声细气地见礼:“妍妍见过表嫂。” “嗯。”陈媛一如既往的对待她是不假辞色,唇角微微一扯,点首。平和的眼底掠过几分冷色。 小姑娘家家的,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紫娟,把礼物献给老夫人。”陈媛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对着身后的紫娟吩咐道。 “是,夫人!”紫娟手捧一只鸡翅木箍金边的首饰盒子,举双手献上前去。 每逢老太太生辰,陈媛都是雷打不动的送给她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今年亦是如此。 再说,生辰礼这次恐怕是最后一回了。 等下年老太太生辰时,已在千里之外的宁远老家 张嬷嬷不用老太太吩咐,忙不迭的上前来接过紫娟手中的首饰盒子。 侍菊见紫娟献上去的礼物,再看看手里用一只红木匣子装着的礼物,怕是拿不出手。 已是未时三刻、阳光移过花窗。 外面的宾客走的所剩无几,还有些住在城外的亲友赶不回,她们继续听戏,陈媛早就叮嘱汪嬷嬷安排院子供她们宿住。 老太太自从儿媳陈媛带着孙媳进来后,面冷如冰,一直端坐在楠木太师椅子上不吭声。 小兰给她捶腿,张嬷嬷也赶紧的站在她身后准备给她捏肩,被刚刚监督丫鬟婆子招待客人的朱嬷嬷抢先一步,用手腕子戳了张嬷嬷一下,同时给了她一记白眼珠子。忍者屁股疼,亲自给老太太捏肩。 张嬷嬷只能灰溜溜的让到一旁,尴尬地对着朱嬷嬷讨好地咧唇:“俺这不是怕你累着吗?” 不用说,朱嬷嬷照旧丢给她一记白眼珠子。 嗤,当我不知道你起的什么小心思? 以为我屁股有伤,你好趁机在老夫人跟前献好,想取代我,做梦去! 俩个嬷嬷在老太太身后你来我去的打机锋。 第124章 礼物没送成 二房刘氏跟三房何氏见到长嫂带头给老太太献寿礼,也不逞多让,刘氏忙把她绣的一套花开富贵拿出来,献给老太太。 她跟何氏一样,每逢老太太寿辰,都是以绣品打发了事。 哪舍得花银子买那些金银玉器送给老太太? 她俩自己还舍不得买呢! 留着给儿子娶亲,筹女儿嫁妆。 花银子的礼物还是留给长嫂表现。 明摆着的就是但凡花银子便是长房的事,好处也不能少了她们二房跟三房。 刘氏呈来一套四开绣品,花开富贵。 老太太坐在那儿,已经是提不起精神来。灰漆漆的眼眸没了刚刚的狠厉,看着刘氏献上来的绣品更是没了兴致。 老太太把那股子怒火给憋在心里,她自讨拿捏不了长媳。自己生的儿子怕他作甚? 单等儿子魏大勋过来时,问他一声:眼睛里还有没有她这个老娘? 之前,弄个艳婢被儿子给刷她脸面也就算了。 今儿是堂堂正正的选的都是正经的官宦之女,竟是被儿媳当众叫她下不来台! 气死老娘也!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娘是病猫? 因而,刘氏等了许久,都没等来老太太一个:“赏!”字。 何氏见老太太心不在焉,心中倒是窃喜。 概因她这次的寿礼实在是拿不出手,本来也想用心绣一幅绣屏送给老太太的,奈何,绣到一半,儿子被魏子骞给处罚,小命差点不保。至今还趴在床上疼得直哼哼。 她哪还有心思把绣屏继续绣完工? 刚巧被她瞧见张姨娘绣的一幅平沙落雁,绣完正着婆子拿出府去悄悄卖了,换点银子回来。 何氏眼眸一亮,伸手从张姨娘那儿要来。 张姨娘也不敢不给,人可是正妻,管她个小妾讨要幅绣品,哪敢说个不字? 不仅不能说不字,还要欢欢喜喜地巴结她拿走。 要不然,正妻的手段可不是她一个妾室所能承受得了的。 刘氏见到何氏献给老太太的生辰礼,也太不像话,因而奚落道:“三房难不成穷得连上好的绣线跟锦缎都没有?白瞎了这么好的绣工。” 这话刺得何氏哑口无言,只能暗自撇撇嘴,压着嗓嘀咕:“多什么嘴?就你用的绣线好!” 二嫂还真怪会落井下石 还没等夏思蝉把她的礼物献出来,坐在上首的老太太,早已不耐。 挥手叫停替她捶腿的小兰还有站在身后捏肩的朱嬷嬷,对着面前三个儿媳不客气地撂着冷脸道:“我困倦了,你们回去。” 随后,对着朱嬷嬷道:“去把那对掐金丝的银响镯取过来,给亲家二位姑娘,一人一只,算我老婆子的赔礼。” 刘氏的娘亲章氏正待出声,被刘氏抢先一步,打岔道:“诶呀,叫婆婆您破费,媳妇代娘家侄女给您道声谢谢!” 刘氏说完,还不忘给老娘使眼色。 章氏气得恨不能把手中端着的青花茶盏给捏碎,以为孙女能稳稳的给魏子骞做妾,只是过来走个过场而已。 哪成想,如意算盘就此落空。 回去还不被长媳徐氏给讥笑? 因而,也是面沉如水,摆着个臭脸不言不语。 刘氏无奈,只能打圆场叫两个娘家侄女先来把礼物拿过去,这茬就算过去了。 刚巧,朱嬷嬷手捧首饰盒子走过来,笑眯眯地说道:“二位表姑娘,请。” 惯会察言观色的刘培珠,伸手拉了嫡姐李培玉的衣袖,再看了眼面色不爽的祖母一眼。 姐妹俩见祖母无奈点头,忙扭着小身子走上前来,对着老太太行了个福礼:“晚辈谢谢老夫人。” 随后,一人取了一只套在手腕上,刘培玉倒并罢,刘培珠则是满心欢喜,那对杏眸里怎么也藏不住欣喜。 陈媛见老太太驱客,便不客气地带着夏思蝉一起,给老太太行了个礼。举步就要离开。 “长媳妇,记住待勋儿回来,叫他来一趟,我老婆子有话跟他说。”老太太声音冷冷的,一字一句地说完。 听在夏思蝉耳中,感觉倒老太太是在咬牙切齿地说话。 “好。”陈媛点颌道,不用夏思蝉过来搀扶她,她则是伸手攒着夏思蝉的小手,举步往外走去。 婆媳二人俱是嫌弃屋子里那股子仰压的气息。 不知道是那香炉里腻人的檀香,还是老太太那张生气的臭脸? 总之,婆媳俩出得门来,都是深吸一口新鲜的口气。 噗嗤一声,婆媳二人相视一笑。 手捧礼物的侍菊,看着手中没能送出去的礼物,不知是该笑呢还是该气。 笑嘛当然是她深怕老太太嫌弃礼物不用心,气呢是老太太太不把小姐放在眼中,礼物都不瞧一眼,便吆人离开。 “婵儿,子骞有书信回来吗?”陈媛边走边拍着她的手背问到。 “媳妇还没收到相公的书信。”夏思蝉轻声言道。 魏子骞才离开没几日,在她心中,倒好像离开好久。心中很是牵挂。 陈媛是知晓这次儿子外出公办,不是个轻松的差事。 她有时都怀疑皇帝叔父有意为之,但凡是疑难杂差,别的官员没分,统统都是骞儿的差事。 难不成梁国没能人使唤不成? 只是,冷静下来想想,自家儿子年纪轻轻坐到如此显赫的位置上来,哪能有便宜的事,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凭他的能力跟那股子不要命的果敢,拼出来的前程! “唉,不知道子骞这次的差事难不难办”陈媛轻叹一声。 她既牵挂着儿子出门在外的安全,又担心着宫中皇叔的身体。 这几日,刚刚身体好转的惠安帝,昨日又未能早朝。 夫婿魏大勋跟其他臣子一起去养心殿探望皇帝,俱是被太子跟二皇子以皇帝需要静养为由拦在殿外。 这都是些什么事哦! 兄弟俩真是孝顺,平素二人不对付。 倒是在对待父皇龙体欠安时,态度一致起来。着实叫人狐疑。 陈媛打算着,待老太太寿辰后,把诸事了去后,去娘家琮王府一趟,从父王那儿探听消息。 生得自己瞎担心。 第125章 铸私币案 早在惠安帝得到许州官商勾结,铸私币消息时,魏子骞就已经从其它渠道得到这方面的情报。 刚开始拿到情报时,魏子骞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桩简单的贪污案。 待他拿到手上的证据,却将事情指出了令一条有趣的方向。 原来许州竟然有人胆敢铸私币。 当时他还想着,若是真这般,这事就大了! 不用说,魏子骞立即着手下人前去许州摸清情况。 哪成想,这些人还真是嫌命长,真就如情报上所说的属实! 假使皇帝不知道许州的事,或是,皇帝知道了这桩事,却没有派他来,他也会毛遂自荐,来许州查案的。 梁国自高祖伊始,便明令禁止铸私币。如今梁国建朝七十余年,这道政令不松反紧。一旦发觉有人铸私币,定是抄家杀头之罪。 魏子骞此刻已经到了许州驿站,他是以视察许州旱情的官员身份过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给自己从新取了个姓,姓夏。 原因当然是魏姓更引人注意,毕竟京官里姓魏的可是少得很,可谓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遭遇秦州罗知府听到他的姓,便猜出他是何人的经历。 因而,他外出办案都要隐藏姓名。 因许州跟肃州两地相差不远,只百十来里的路程。 肃州大旱,朝廷早就派官员前去救灾抗灾。 魏子骞利用视察旱情的身份来许州,也不会引起别人特别的关注。 除非他们之中有人认识他是魏丞相,那样一来,不用说,堂堂丞相大人肯定不是为视察灾情而来,是为不为人知的秘密——造私币! 此时,他坐在楼上客房里靠窗子前的书案后黑藤圈椅上,凝目远眺,正是夕阳西下,昏阳交割时,最后一抹红霞缓缓褪尽颜色,天地呈现一片青白。 他的思绪回到京城,回到皇宫里。 手中是刚刚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惠安帝又卧床不起…… 因而他要速战速决,尽快回到京城才行。 想到这,收回远眺的目光,拿起笔来在宣纸上沙沙的快速写完信,用火漆封好。 正待唤人时,又拿起搁下的笔来,眉目舒朗地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不用说,是写给小妻子夏思蝉给她报平安的。 人们常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其实,不然。 有了牵挂着的人,做起事来更有动力。 原因无他,只为早点做完差事,跟心上人早点团聚! “魏一,快去送信。”魏子骞把手中的信递给魏一,指了指其中一封没用火漆封口的信道:“这封信是给少奶奶的。” “是,属下知道了。”魏一接过信来,立即见礼,离去。 话说,但凡魏子越到了哪里,他隐藏在此处的人也会跟到哪里,以便能随时跟他联系,听他指挥。 再有,也能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待魏一离去,魏子骞坐在那儿,沉吟了许久,放弃亲身去搜集证据,将康成跟王林带着几个暗卫派去了造私币的据点汾阳县。 为了确保安全,魏子骞接下来几日出行都捎带上几个暗卫。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在人家地头上,万事都得小心。只是没想到这般小心,某日捎带着随从从府衙回来,路上还是遇了刺杀。 如此看来,主谋在许州城。 “魏一,什么情况?”发现情况,魏子骞一个咕噜起身,顺势摘下了车厢上挂着的剑放在了手边。 “爷,有歹徒!”魏一大声喊道。 康成跟王林两个得力的手下不在,战力大大地消弱了。 魏一手握长剑坐在车椽子上,身上的煞气瞬间冒了出来。 此时魏子骞这支队伍,除了俩个负责接待他的地方官员。连带着暗中跟随的魏家暗卫一起一共也有八个人。 再者,这两个地方官员只是文弱文官,见到此等场面,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浑身颤抖如筛糠…… 早知如此,不该跟着夏大人回驿站禀报他俩连日在田间地头掌握的一手资料。 因而,他们不仅帮不了什么忙,魏子骞还要着一人待在身旁保护他俩。 魏子骞看了眼车外一排黑衣人,面部线条渐渐冷硬了起来。 外面已经动起手,传来打斗的声音,引得车帘晃动起来。 “还真是好得很!”魏子骞眼眸黑沉,莫名透露着一股森然。 这些人还真是警惕啊! 他只是挂名户部一个小小的主事,竟惹得他们草木皆兵。 由此一见,他们是多么的小心敬慎。 没等魏子骞亲自出手,半注香时间,外面已经没了刀剑声。 此次来人只是试探,很快便被魏一他们清理干净。 现场尸首上并未带有明显信物,不过暗卫拨了衣裳发现这些人的背后有相同的刺青。有人认得是梁国有名的刺客楼的刺青,由此查去,会查到幕后指使者。 俩个地方官员,一个是经略,一个是同知。二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文弱官员,从未经历过此等可怕的场景,吓得身抖如筛糠。 他俩也是懵了,夏大人只是来视察下旱情,怎么就遭遇暗杀呢? 不管怎样,二位大人心思一致。再也不会跟在夏大人身后,至于公务,待他们回去写条陈着人送过来不就得了吗? 魏子骞接到魏一递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此行他所带人手不多,敌明我暗,若是对方接二连三刺杀,他们一行人怕是难全身而退。于是当夜,魏子骞便传信去京城,请九门提督于振海悄悄派人过来。 原本应该是像皇帝去请求派人前来保护,只是,皇帝如今三天两头抱恙。 还不能叫太子跟二皇子知晓,谁知道造私币是不是他们哪位所为? 另一方面,跟许州总督董万青言明,着他将总督府的护卫也调来身边。 许州总督董万青是外祖琮王爷曾经手下副将的长子,亦是外祖的人。 权衡利弊,董万青定是站在他这一边,帮他。 如今的魏子骞很是惜命,不再是从前那样无牵无挂,像拼命三郎般无惧无畏。 他要留着性命保小妻子一世无忧,保三皇子能顺利坐上宝座,保今后国泰民安,不受外敌侵犯…… 因而,铸私币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第126章 遇刺受伤 魏子骞没想到,铸私币的罪犯真是穷凶恶极。 尽管已经早作安排,第二波的刺杀来得比预料的还要早。 隔了两日,魏子骞带着人去许州城位于城东偏僻角落最大的铸铁坊。 案子终于有了新进展,只是一行人还未到达目的地,便遭到了猛烈的刺杀。 此次并不像初次的试探,刺客武艺均在一流水准,幸亏有董万青指派十多位武功高强的护卫,不然,单凭魏一等人肯定是应接不暇。 刺客有二十来个,俱是潜伏在坊间的屋顶,箭矢飞过,惊动了车儿阵阵嘶鸣。 骏马被利刃刺中,失控地冲撞了出去,魏子骞下意识地将挂在车壁的宝剑紧握手中。 他反应迅速,出手很快,立即抓住了车窗。身子一矮靠到车厢,避免颠簸中撞伤。 然而刺伤马匹的箭头上涂了刺激的药物,骏马双目刺红,奔跑出几里地速度还不见减慢。边跑边发出嘶嘶悲鸣,渐渐地口吐白沫。马车一路越过城区,穿过郊外的村庄,直接撞进了城外的树林。 马车的速度很快,魏子骞冷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飞逝,慢慢估算着时辰。直至马车进入林间空地,他当机立断地拔剑,一剑砍断了缰绳。 马车上的布料都被伸展出来的树枝勾划的支离破碎,摇摇欲坠时,魏子骞纵身跳了出来。 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矮着身子,警惕地听着车外的动静,俊脸上冷得彻底。 还未等他寻到隐蔽之处,划空而来的箭矢四面八方地射过来,魏子骞立即飞身跃上旁边的一个矮衫坡,只身立在山坡上,一夫当关之势劈开箭矢。 刺客们一息之间便聚了过来。 他们未曾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丞相大人,武艺竟然这般高强!他们六个人一起围攻,愣是没法靠近他三步以内。 “谁派你们来的?”这次的黑衣人与上次完全不同,训练有素且目的明确,“竟敢截杀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 六个人并不敢搭话,攻势更加猛烈起来。 魏子骞发现他们在攻击他未果之后,竟然用飞镖一齐朝他射来,他顿时脸色突变。原还打算留活口的魏子骞,一挽剑花,手中之剑露了煞气,剑招渐渐狠戾见血。 刀剑虽无情,若是被飞镖射中,自己将无力抵抗,性命不保已。 其中三个人不敌,躲闪太慢,眨眼间被魏子骞削掉了胳膊。 刺客见情形不妙,立即朝空中吹了一记口哨。 魏子骞飞身从山丘落下,警惕起来。 寂静无声的林子里,响起了沙沙声。 果然不过眨眼的瞬间,四个黑衣蒙面的人冲来出来。 魏子骞正几人绞着在一起,速度极快地砍杀了另几人。这时候,有一人手拿短刃,无声无息地靠过来,想从后面偷袭。 正在黑衣人快近到魏子骞身后的紧急关头,魏一飞身从马上扑下来,一刀扎进了那人的背上。 好险! 魏一手起刀落,一刀下去,直从背后刺穿了那刺客的胸膛。 魏子骞飞快地解决了面前六个人,转身过来问道:“那些刺客都解决了?” “回爷的话,差不多应该解决掉。”魏一躬身回答道。 刚刚差点把他给吓死,要是他晚来一步,主子爷性命堪忧。 幸亏他机灵,见主子爷乘坐的马车马儿被刺惊了,忙奋身解决几个刺客,随手牵住靠近身旁的马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魏子骞冷笑了下,浑身的煞气叫林间的温度都降下好几个度。 魏一发觉主子爷手臂有伤,忙走近前去查看:“爷,待我给您包扎一下伤口。” 魏一他们身上都随身带着治伤的药跟绷带之类的常用药。 “无碍,先把面前的处理掉,看看他们身上有无线索。”魏子骞冷静地摆着手道。 魏一还是坚持先帮他简单地包扎,待身边的护卫等人追上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暗卫们快速将尸首快速检查了一遍,从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不太常见。一时间真想不出出处,魏子骞擦干了剑上的血,命暗卫将尸首全带回。 回城的路上十分安静,没有第三波人来。 只是魏子骞进了驿站后,才进去屋子,便觉擦到头昏眼花起来。 咦?怎么回事? 须臾,他身子晃了晃,好似站不稳了。 魏一也发现主子爷神色不对,心中一惊,连忙拽过他的手臂,把刚刚简单包扎伤口的绷带解了下来。 胳膊上被划了一道伤口的地方,此时血已经凝结了,布料染了血都变得乌紫乌紫的,十分可怕。 魏子骞也没想到,这些刺客竟是在刀剑上涂了药。 蹙了眉,还未说什么,魏一赶紧着人去请大夫:“快叫大夫来!快!” 魏一慌了,一看这个颜色脑子里迅速脑补要人命的剧毒,顿时慌得不行。 爷可千万不能有事! 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跟主子爷一样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学了个十成十的魏一,此时面容垮了下来,神色慌乱起来。 魏子骞身子渐渐失力,摇晃起来。 魏一一惊,连忙上前环住他的腰,将魏子骞扶到就近的木榻上躺下。 魏子骞呼吸渐渐重起来,蹙了蹙眉,半边身子已经麻了。 魏一一听他这呼吸声,抬头打量,见他的嘴唇已经由紫渐乌紫。急得直跺脚,道:“怎么这么慢!” 眼看着主子爷的嘴唇由乌紫渐黑,脸色也发白了起来,魏一急红了眼眶。 大夫终于来了,是董万青派来保护他的一个侍卫拎着飞来的。 须发俱白的老大夫连忙舒气:“呼,哎哟”刚才被人拎着后领子提留过来,他脖子都勒疼了。 老大夫喘了口气,上来准备给魏子骞号脉。 魏一脑门都是虚汗,气都未喘匀。 他就默默立在一边盯着床榻,尽管面无表情,却能叫人一眼看出他的心焦。 老大夫老眼昏花的,边抚着胡子边摇晃地走上前,抓起他的胳膊便号起了脉:“胳膊伸出来,我看看!身子何处不适?说说看。” 第127章 早有打算 魏子骞闭了闭眼,重重喘息了起来。 须夷,老大夫号了脉,站起身慢悠悠的把他药箱取过来,再次眯着老眼上前,魏子骞的脸色已经青得了。 当即肃下脸,眉头一皱问道:“误食了什么还是怎么?” 魏一忙解释说是被兵器割伤,刀上涂了毒药。老大夫听罢心中一凛,抓起他的胳膊,见伤口不深,颜色看着颇为可怖。 没想到,护卫随便出去一抓,抓了个大夫竟是治毒高手。 老大夫瞥了魏子骞一眼,起身去写方子:“耽搁的时辰太久了,幸亏遇到老夫。无碍,不过叫人去熬个清毒的药。” 魏一拿了药方不敢耽搁,飞身冲出去。脚步生风眨眼跑得不见身影。 老大夫开药箱,准备给针灸施救。 “准备烈酒,纱布,热水,”他头也不回,吩咐道。 ······ 汲汲忙忙了大半夜,魏子骞的脉象终于稳定了,人却并未有清醒的症状。 老大夫累得不轻,收手时,脚下都打着颤:“只要人醒来,再喝上几贴解毒散,便不会有事了。” 魏一连忙连声底感谢,亲自将大夫送回去。并随手送上一锭金子以示感谢。 老大夫也不是个迂腐的人,知道他们一行人是非富即贵。也就不跟他客气,收下诊金。回到家叮嘱小徒弟守好铺子,进到内室洗洗倒头就睡。 康成一大早赶回来,魏子骞还在昏迷中。 汾阳县那边的铸铁坊,已经确证了有铸私币的事实,且青一还查到了关键人物。不过他们是私下查证的,并未惊动这些人。此时正需要锦州官府出具搜查令和逮捕令,抓一个措手不及。 “魏一,爷何时能醒来?”康成看着眼睛里满是血丝的魏一问道。 王林还在汾阳县盯着,事不宜迟,尽早为好! 康成魏一跟王林都是魏子骞最得力的心腹,其中以办事能力强,武功超群的康成为首。 :“要谁出具才有用?许州城知事,还是董总督?” 许州知府跟造私币的牵扯颇深,肯定会被革职查办。 因而,许州正经的主事人没了,职责便难分了。按理说,汾阳县是隶属许州的郡县,到底谁才最具权威……。 “不必,”康成摇头,沉声道:“只要爷的手令便可。” 魏一皱眉沉吟片刻,谨慎道:“你且先等等,还是待爷醒来在做决断。” 魏一虽说清楚事情始末,倒是不能贸贸然做主:“待到日落,若是爷还未醒来,咱们就直接取手令可行?” 康成点首:“行。” 没叫康成久等,魏子骞睡到午时方才醒了过来。 魏一忙着人将吊了一夜的鸡汤用托盘端过来,放到他手边的矮柜上:“爷,您终于醒啦!”魏一红着眼眶,满是欣喜地问道。 太好了,爷终于醒了! 爷千万不能有事,不然,他万死难咎其责! “无碍。”魏子骞身子虚弱,脸色苍白,声音低沉地说道。 一直守在这儿没离开的康成,也赶紧的走过来,舒了口气,压制住激动,急切地问道:“爷,身子怎麽样?” “无碍,”魏子骞示意魏一帮他把枕头扶高,然后,自己撑起手掌在床沿上,把身子撑着坐起。对着康成问道:“事办得怎么样?” “爷,您先喝口鸡汤,听属下慢慢道来。”康成边说,边把矮柜上的鸡汤递端过来。 魏一则抢先把一条浸过温水的棉巾拿给魏子骞,让他擦手。 接着,端起一杯温热的茶水,伺候魏子骞嗽口。 爷是有洁癖的人,怎么能随便就吃东西。 “嗯。”魏子骞这才接过碗,点颌道。 于是,康成慢慢给魏子骞一一道来。 待康成回禀完话,魏子骞一碗鸡汤也见底。 魏一赶紧伸手把空碗接了过来,再递给他一杯浓茶嗽口,重新递一条棉巾留他擦去嘴角的汤汁。 魏子骞听完康成的回禀,吩咐道:“魏一,去手令取过来给康成。” 康成拿到手令,即刻去驻兵营调了一支队伍,连夜抓了许州知府李文渊。 他的动作十分突然,李家大乱,府里吵嚷哭喊闹了一整夜,动静太大,许州城人心惶惶。 转而,康成一鼓作气,又快马加鞭奔去汾阳县的几个据点。 风向一吹,气氛一夜之间紧绷了起来。 李文渊被拿下,许州城诸多事宜都被搁置了下来。 一城公务之事关系到城内百姓的方方面面,半刻时辰都耽搁不得。 按常规,京城的委派短时间内不会下达,层层批复下来直至新官上任,至少要两个月。一日两日或许不打紧,日子长了定会影响许州城的运作。 再者,皇帝的龙体是时好时差,不用说,时间会更久。 因此,势必有个暂时接任之人。 这个紧要时候接下重任意味着什么,许州的官员心知肚明,个个是销尖了脑袋也要钻营的。 只是,魏子骞没那许多闲工夫管那些事,待身体好些,便要立即启程回京。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代替许州知府一职的人选。 将许州城的事暂时交由夏思文接管。 早在他来许州时,便有了此等打算。 跟惠安帝沟通后,不管许州知府李文渊参没参与到造私币的案子里来,李文渊都是落得个监管不擦的罪名离开知府位置。 因而在来之前讨得皇帝一纸任命,任命身在礼部掌事的夏思文暂掌许州知府一职。 为何魏子骞定要举荐夏思文为许州知府一职? 第一,他冷眼旁观,夏思文能力还是不错的。奈何,身后没后台,人也清高,不屑攀附权贵。 原本太子爷着人拉拢他,他好像意动。 不知为何,又回绝掉太子爷的好意。 第二,皇帝身体欠佳,太子跟二皇子蠢蠢欲动。不出意外的话,京城将会有大的波动…… 私心认为,夏思文作为夏家长子,安全体现,还是让他远离京城权利中心。 别到时候,太子跟二皇子反应过来保持中立的自己,会跟他们唱反调,叫夏家成为掣肘,拿夏家开刀。 因而,魏子骞不但要护好小妻子跟父母,也要护好岳家的人。 第128章 愧对父亲 离京前拿到皇帝任命夏思文的手书,立即去了趟丁老将军府,跟他老人家促膝长谈。约定,接到飞鸽传信,立即着人护送夏思文一人悄悄来许州赴任。 因此,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飞鸽传书给丁老将军。 “爷,这是昨夜京城送来的密函。”魏一刚把笼子里的飞鸽放飞,转身取出怀里的密函递给魏子骞。 除密函外,另有一封寻常信件,不用说,肯定是小妻子写给他的信。 魏子骞心情愉悦着看打开书信,果不然,是小妻子秀丽且大气的笔迹。 字里行间皆是关心思念之情。 看完书信的魏子骞嘴角噙着的笑意久久没能平息。 魏子骞把夏思蝉的书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放到怀里,对着守在门口的魏一吩咐道:“魏一,扶我去书案那儿。” “是,爷。”魏一答应一声,立马转过身来,走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把魏子骞扶下床来,给他穿上绣金线玄色厚底靴,再给他披上一件玄色披风。 这才把他搀扶到临窗那儿的书案前的圈椅坐下,首先给他研墨。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霞光从窗牖斜射进屋,将屋内染成一片暖橘色。 待魏子骞写完给小妻子的回信,封好信,交给魏一:“等会跟密函一起送去。” “是,爷。”魏一点头答应着,走到一旁去给他煮茶。 魏子骞这才取出密函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便见他紧蹙眉头,眼眸里竟是带着许愧疚的神色。 原来密函里除了其它要事,还顺带提了一句:魏大人免去尚书一职,进内阁学士一职云云。 魏子骞最对不住的便是自家亲爹。 为何这么说? 要不是魏子骞锋芒毕露太盛,凭魏大勋的能力跟身份早就进内阁任首辅不在话下。 惠安帝总不能让你父子二人高高在上,站在除皇权之外,权力顶尖! 因而,魏大勋的吏部尚书一职是迟早都会拿掉的。 虽者说,父子二人心知肚明,魏子骞仍旧对父亲心存意思愧疚。 深知帝王之心的魏大勋在儿子锋芒初显之时,能力变得中规中矩起来。 默契地不再跟之前那般殚精竭虑,努力为朝廷办事。 以招惹帝王猜忌之心。 秉承着不拔尖,不张扬,少是非三大要则。 魏子骞哪知晓父亲心思? 以为父亲魏大勋是明升暗降,从实权在握的正三品,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升为从二品内阁学士的闲职,心中定是难受。 内阁学士上头还有正一品,从一品跟正二品的太师傅、太保、殿阁大学士师、少傅、少保、太子太师、太子太傅…… 魏子骞身子稍稍好些之后,立即对知府暂任之事做出了安排。 许州肖想知府一职的官员,任凭他们耍尽心思,溜须拍马讨好魏子骞。 最后,等来的确是京城来的一位名不经传的姓夏的文官。 这时候,地方官员才醒悟过来,原来假借视察旱情,实则是来查处造私币的丞相大人魏子骞啊! 丞相大人的手令倒是是实在在的,容不得作假的。 真实的夏大人夏思文倒是来接替李文渊的知府一职,不过,是暂代的。 嗯,说不准,他们还有一线机会。 叫魏子骞意想不到的是,早已荣养的丁老将军丁岱竟是带着二十多个原手下退役的精兵,亲自护送外孙千里迢迢来赴任。 原本还忐忑,生怕夏思文一个文弱的文官,对付不了许州这复杂的关系。 担心他被其他官员嫉妒,使手段,丢了性命。 自己岂不是好心办坏事,难咎其责,小妻子定会埋怨自己…… 魏子骞见到丁老将军那一刹那,一扫之前的阴霾,给他二人接风洗尘后,放心地率手下离开许州,往京城而去。 ······ 京城里,夏思蝉早晨一觉醒来,便听到一个叫她惊诧不已的消息:老太太今儿一早竟悄么么的回宁远老家安度晚年去了。 个什么情况? 昨儿老太太生辰,她还精神倍好的宴请小姑娘,为魏子骞相看,替他纳妾。 怎么今儿便不声不响的走啦? 前世没这一出,想来,今世真是不同了。 许是老天爷知道她前世过得太狼狈,用今世弥补她。 不说夏思蝉心中开心不已,听到消息的孙嬷嬷整个人都好像年轻十岁,在丫鬟婆子面前,一贯威严的孙嬷嬷,面露笑容,走路脚底生风。 便是想收敛,低调都摁不下去高兴的劲儿。 惯会打听小道消息的鸿雁,悄声告诉夏思蝉:“小姐,听说老太太是半夜里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抱着送进马车里的呢!” 咦? 这情景倒是莫名的熟悉。 她不也是半夜熟睡时,被卢桃跟侍菊悄悄地抱进魏子骞的马车里去的吗? 我说老太太脑子进水,颐指气使,旁若无人惯了。怎么想起离开她经营多年的魏府大宅? 不用说,肯定是郡主婆婆的手笔。 夏思蝉对郡主婆婆这波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夸赞:高,实在是高啊! 待到去正堂见到汪嬷嬷,才知晓所有这些竟然都是公公的主意。 事件还要追溯到那次老太太送艳婢去松居院,被儿子魏大勋下面子的事。当这那么多的面,从外院调婆子入榕溪堂,老太太经营多年的面子塌了。 老太太便恨上了儿媳陈媛,只是她得罪不起陈媛。 只能把火力对准娘家势力不显的孙媳夏思蝉。 只是,老太太跌破脑袋也想不到,也是从那日起,儿子魏大勋打定主意,待她生辰后,便送她回宁远老家去,省得她幺蛾子层出不穷。 果不然,老太太生辰宴时,还不消停。 不但不知道收敛,广发请帖,大肆宴客。弄得家里头好像选妃一般的热闹。 也不看看如今外面是个什么状况? 皇帝龙体欠恙,朝中风起云涌,弄不好,便要变天。 无需置疑,待到帝王病愈早朝时,御史定会参本,说魏家无视帝王龙体有恙,兴师动众宴客。 果不然,魏大勋前脚送老太太回宁远老家。后脚,皇帝龙体好转上朝,御史仲大人便奏疏一本,弹劾魏大勋。 此举正和帝心。 第129章 明升暗降 皇帝早就想削降魏大勋的吏部尚书一职,苦于没机会。 这会儿机会送上门来,焉能不抓住? 因而,惠安帝金口玉言,随即降了一道旨意:“皇帝诏曰:即日起削去魏大勋吏部尚书一职,即日起升为内阁学士……” 这道明升暗降的旨意,众臣心知肚明。 本以为从魏大勋脸上能看出来许不如意,皇帝便假意安抚一番。没成想,魏大勋竟是风淡云轻,泰然处之,跪下高声谢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惠安帝心中不由腹诽:算他识相! 主要也是皇帝冷眼旁观,魏大勋父子做派一样,都是不站队,乃孤臣也。 魏子骞不跟外祖家亲近也还有一说,这魏大勋也很少跟岳家琮王府来往。 不然,皇帝不可能给他明升暗降的福利。 定是跟魏大勋想的那样,一道圣旨,将他外放为一州知府。 魏大勋是真心谢隆恩,他本以为皇帝会削他的职,跟严英一样从高高的丞相位置上降到礼部去。 估计自己不是降到其他部门,便是外放成一洲知府。 那样一来也好,媛儿正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正好带着她去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如花美景,也不枉此生。 没成想,帝王就是帝王,没把事做得那么绝。 所以说,魏大勋是真心诚意的谢恩。 他既不拉帮结派,又不想高升。 因而,坐到内阁学士这个位置与他来说是最好不过。 不是在吏部,又处理不完的公务。 终于可以跟媛儿去她心心念念的桃源别庄,陪着她观风景,泡温泉…… ······ 磬香苑里,陈媛坐在窗前的紫檀圈椅上,手里端着一盅温热的蜂蜜牛乳,正慢慢地用玉勺往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窗外和风相送,雨水涤涤,将盛夏的燥热送走,迎下早秋后的一片清凉。 “杨嬷嬷回来没?”陈媛把手中的汤盅放到一旁的曲案上,接过紫鹃递过来的素白面巾,擦了擦嘴角,问道。 杨嬷嬷去望梅院都半日时间,怎么还不见回来? 难不成那位曹姑娘竟是不想回去? 嗤! 老太太还在,她倒是有借口,说是陪着姑母说说话,尽孝心。 这老太太回宁远老家,看她还有什么借口留下来? 陈媛之前对曹妍妍是睁着眼闭着眼,随她去。 府里又不多她一人吃饭用度,大不了等她嫁人时,再送她份嫁妆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心忒大,不但肖想着骞儿,还处处使小心眼在老太太跟前说蝉儿的坏话。 特别是昨儿老太太生辰,她那怨毒的眼神盯着婵儿,渗人得很。 这样有心机的小姑娘,不能再留下来了。 留下来估计也是个惹事精,不但在儿媳跟前添堵,如此心思不正的人,怕的还是个白眼狼。 与其担心她以后惹事,还不如早点送她回家。 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没呢。”紫鹃收拾好汤盅,放到雕花楠木托盘上。送去厨房。闻言,回答道。 陈媛把身子往后靠,便于坐得更舒服一些。也显得人懒洋洋起来。 这要是之前在闺阁中,皇祖母指派给她的教习嬷嬷看见后,肯定会指正她的坐姿。 如今好了,想怎么舒服怎么来,再没人管教她了。 只是,好想念她的皇祖母…… 正在她伤感时,门外长廊传来簌簌走路声,须夷,便传来杨嬷嬷的声音:“郡主,老奴回来了。” “嗯,进来回话。” “是。” 门外的杨嬷嬷把手中的油纸伞收拢,靠墙放置。随后,再把身上的淋湿的裙摆抚平,在门前踏垫上蹭去泥水,这才推开雕着卍字梅花楠木门。 跨进门去对着陈媛福身道:“郡主,老奴已经送那位曹姑娘离开府门,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杨嬷嬷跟汪嬷嬷还有另外两个嬷嬷都是陈媛从王府里带过来的,除了对主子忠心不二外,不仅办事能力强且干净利索,任何事都不用陈媛操心。 “那位曹姑娘刚开始死活不愿意回去,说要来找您,被老奴劝阻。” 陈媛听后,点点头道:“嗯,你做得好,待晴天着人把望梅院子清理干净,做客房。” “是,郡主,老奴告退。”杨嬷嬷回完话,便福身告退。 别看杨嬷嬷刚刚在主子面前风淡云轻回话,其实,送走曹妍妍可没这么简单。 不然,怎么会折腾近半日的时间才把那曹姑娘像送瘟神似的送走? 那位表姑娘,哦,是曹姑娘可谓什么招式都使用过。 先是以主子的身份喝斥杨嬷嬷,说什么:“大胆奴才,我是丞相府的表小姐!” 接着是玩可怜,“杨嬷嬷,表姑承诺妍妍成亲时从魏府里出嫁的。” 到最后,便是撒泼打滚招招使出来…… 说到底,是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 只是这荣华富贵跟你曹妍妍本来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凭什么死乞白赖的赖着不走? 真印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只是,你曹妍妍道份还够不上,因而,送你回老家是桩容易得很的事! 只不过是人陈媛仁意,没把事件做绝。 不然,着两个侍卫过来,不管不顾地把你拨拉着往那城外偏僻的犄角旮旯里一扔!哪还管你死活? 曹妍妍最后做无谓的抗争,双手紧紧扒住房门框不放手,杨嬷嬷一见笑了。 好好送她走,她不理,那就用非常手段送她离开。 杨嬷嬷手臂一招,上来几个嬷嬷,扒开她紧扣着门框的手指,往她嘴里塞了一只手帕子,随后用一根粗麻绳把她困起来,塞到停在院门前的一顶软轿里,一路送到后门的马车中。 别看曹妍妍两年前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这回去倒也装了满满两衣笼箱子的衣服还有一匣子首饰,另有几百两银子。 所有这些,都是陈媛把她当做府里头的小姐一般对待,一年四季的新衣,每月的月银,还有逢年过节的赏银以及出门赴宴的行头。 可以说,哪样都没少了她的份例。 第130章 爆发灾情 夏思文刚接到外祖给他皇帝一纸调令手书时,还懵懵然。 夏醇倒是冷静。 主要原因是夏醇人生中最信任的人便是岳丈大人丁岱,现今,又多了个自家女婿魏子骞。 这二人替儿子安排的差事,肯定是错不了。 加上,有岳父亲自护送儿子去许州赴任,虽说是个暂代一职,不过,总好过儿子在礼部多年来一直官职不变,升职无望,相比较而言会更有前途。 说不定,以此为契机,待到调入京城时,儿子的官职会有往上走的那一天。 夏醇自己是个纯臣,也可以说是个孤臣。 只是他的官职不显赫,又是个比较尴尬的官职,夏家父子文人的理念,清高。 平素不爱交接,只会埋头办差事,不肖结党营私走捷径。 因而,父子俩为官多年,品级都没怎么变动。 夏家父子跟魏大勋父子没可比性,人家亦是个纯臣,孤臣。 可人家官职摆在那儿呢! 他们不屑理睬其他官员,保不齐人家硬往他们这儿热脸贴冷屁股般的贴。 就像前几日魏老夫人一个闲生日,京城里的官宦人家几乎每府都有人前来贺寿。 哪怕就是没能上门的,也是派人送来贺礼。 只是,夏家就不可能有此份待遇了。 原因不用说,夏家根基不深,没有盘根错节助力的姻亲。 不过,如今有了,有了魏家这颗大树可倚仗。 是时候该夏家父子官位往上提升一个等级,奈何,魏家不助力。 外人冷眼旁观这么理解的,夏家人倒是不在意。 夏家跟魏家接亲,什么都不图,只愿女儿的日子好过就行。 肃州大旱,许州亦是如此,只不过没肃州严重。 夏思文到任后,一天都没歇息,立即下到农家田头,亲自查勘受灾情况。 正待带人前去开渠挖沟,从上游的黄河引水去灌溉农田。 哪成想,回到府衙,当然夜里便雷鸣电闪,下起瓢泼大雨。 这雨一下,便下个不停。 一直下了四五日,从暴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众人从刚开始的欣喜,变成担忧。 没想到旱灾刚露了个苗头,这涝情却是实打实的爆发了! 夏思文立马带着几个手下的官员,从许州城坐着马车往底下的县镇赶。 丁河县地势属整个许州地区最低洼的县,因而,夏思文带着随从首先便往丁河县赶去。 外祖丁岱放心不下夏思文,老人家了解外孙在礼部做的是闲职,没经历过眼下阵仗,担心他没经验,处理不好灾情。 “无碍,外祖放心,孙儿平素阅览过处理水涝灾情的案卷。” 也难怪丁老将军放心不下他,这可是灾情!一个不擦,处理不好,老百姓可就遭殃了。 夏思文安抚好外祖,带着随从快到丁河县时,有一段官道濒临黄河水域,甫一靠近,便觉水流湍急,浩浩荡荡的河水不停拍打岸边,像是随时都能冲垮河堤。 夏思文蹙眉,在车内写好急奏,密封后交由随从立时转给就近驿馆,令其加急送往京城。 他担心水灾一旦爆发,老百姓不是田里头的庄稼颗粒无收,而是房屋倒塌,将是无家可归的境地。 加之,他是第一次为一洲之长,亲自领头处理灾情,于公于私他都要努力办好差事,不能叫老百姓背井离乡外出逃荒。 更不能叫妹婿魏子骞失望。魏子骞离开时,许州还是天干物燥,加之,他本来就不为旱灾而来。 夏思文于治水没甚经验,但他知道,一旦黄河水冲垮河堤,那沿岸百姓的房屋便会被大水漫灌,几百口人,兴许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夏思文一到丁河县便冒雨挽起裤腿走访各地良田,情况很是不妙。 黍不耐雨、穗黑将烂,这雨若不赶紧停下,丁河县的百姓便会遭殃,他记得十年前黄河水暴涨,平地水深六尺上,冲毁房屋瓦舍,肃州许州等地庄稼悉数受害,当地百姓从秋日到年底饿殍满地,体力尚存的流散到各州乞讨,沿途更是死了多半。 他不敢想若情景重现,许州的百姓该如何保全。 弯腰拔起黍苗,根部已经肉眼可见的烂掉,原本就因为干旱,穗禾结仔不实。结穗的黍子颜色果真灰黑,他心急如焚,雨沿着蓑衣渗进衣服里,冷风一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文儿,换一个蓑帽。”身后传来声音,却是一身蓑衣的外祖丁岱,同他一样挽了裤腿,盘着头发,边说边把护在怀里的蓑帽打开,替换下那漏雨的破帽子。 “外祖,您怎么来啦?”夏思文惊诧道。 雨天,道路泥淋不堪,不仅路面滑,还坑坑洼洼的,走路时都要探着走,不然,便会跌倒水洼里面。 外祖岁数大了,千万不能出事。 “外祖陪你一起。”丁岱捋了把胡须上面的水渍,不经意地说道。 “不行,这场雨太大了,保不齐河堤要塌,若河堤塌了,周边的房屋良田都得跟着损毁,您先住在驿馆,那里安全,不会轻易冲垮。”此时很难再回到城里去,只能叫外祖先去驿馆里待着安全。 丁岱既然来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退了回去?因而,继续跟在他身后。 也亏丁岱带来的原部下精兵,他们动作迅速,帮忙转移危房里面的老人跟孩子。 比夏思文从衙门里带出来的衙役办事效率,那真就是一个顶几个。 因而,被困的老百姓大都被疏散出去,没被危房倒塌给砸伤,砸死。 祖孙二人带着随从直到天黑才到附近一个破败的寺庙里,首先把外祖丁岱扶到菩萨座后面的空地上,随从寻了块破木板放到空地上,搀扶着外祖坐下。一行人暂且歇下,破庙里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百姓,呻吟着躺在里面,虽是个挡雨的所在,但实在太冷了,连着数日不见日头,骨头缝里都是冰碴子。 丁老将军的手下都是军队出身,野外生存能力强大,不用丁岱吩咐,立即寻来半干的柴火升起火来,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烤个半干。不至于感冒生病。 第131章 主心骨 夏思文第一次直面眼前的惨景,深闭一眼,长长叹了口气,跟外另外两个随行官员言道:“你俩明早先回城里去,务必着人先开仓放粮,最好跟城里富商通融一声,能出资搭棚屋,先给灾民住下。待日后本官定会给他们嘉奖。再招些大夫为灾民义诊,以防瘟疫。待朝廷援助到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姓马的经历拱手道:“下官明早天一亮回城,定会送来粮食跟搭建棚舍的物资。” 倒不是马经历口气不小,一口应承下来。 而是他在衙门里好歹也有十几年,每到年节许多富商送礼给原知府李文渊时,大多都是经过他的手转呈。 一来二去嘛,他跟那些富商都是熟悉的很。 再说,经手的不穷,理所当然,他也落得不少好处。 幸亏,他没找死的陷入到造私币的案子里去,不然,他这会儿已经在囚车里,跟着李文渊一起被押往京城受审。 等待他的不是秋后问斩,便是发配荒无人烟的苦寒之地,终老一生。 其实也要感谢这次的丞相大人,明察秋毫,没有跟其他官员审案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只图把案子赶紧办完,好回京交差,把衙门里李文渊的亲信统统拿下。而是,明辨是非,仔细审查,只把涉案的官员逮捕归案。 马经历虽说也是李文渊的亲信,只是,李文渊身为知府大人,他手下有哪个官员敢不听他话,不受他所用? 所有这些都是情有可原,只要那些属下有良知,不触碰底线,不跟他同流合污,遇到像魏丞相那样的好官,性命跟官位还是有保证的。 正在此时,丁河县县令成林也寻到破庙里来躲雨。 年近五旬的成县令浑身被雨水淋得像个落汤鸡,他本来想连夜往县衙赶,走到半途,听说新任知府大人还待在丁河县下属的村庄里没离开。 成县令也是一早就下到底下的村庄里视察灾情,只是跟夏思文不在一个村落。 他想着这附近除了那座荒废多年的破庙,别无他处能躲雨。这才寻到破庙来。 成林见到夏思文,忙见礼:“下官成林,见过夏大人。” 夏思文忙摆手:“成大人无须客气,请”正待说请坐时,四顾一瞧,哪还有椅子凳子叫他坐下? “夏大人您受累了,下官没能好好招待你,愧疚。”成林一半真心一半打着官腔道。 “无碍。”夏思文摇首道,先帮着外祖褪下的外衫拿在手里凑在火旁烤着。 年近五旬的成林多年待在县令的这个位置上,不是政绩平平,便是跟夏思文一样不知变通,没后台。 不然,早早的定是升迁到州衙里,升迁到京城里去了。 成林还真就是个资质平平的县令,胸无大志。 见到灾情来临,便是慌了神。 此时见到身为京官的夏知府,亲临受灾现场,指挥救灾。 顿时,便有了主心骨。 “下官着人明日一早先送来粮食,好叫老百姓不致挨饿。” “嗯,成大人此举甚好。” 要是等到马经历明早回到城里,再送来粮食。这一来二去,怕是等到下午,灾民都难喝上口热粥。 县城离这儿不远,也就二三十里的路程。 成县令着随从冒雨回去准备,不用说,明早灾民定能喝上一口热粥。 这个特殊时期,没什麽比能够叫灾民吃碗热气腾腾的粥要来得实际。 丁老将军手下的人,随身带的干粮几乎都被雨给淋湿。 他们每人只留下一小部分,其余都拿出来,送到外面大殿里,分发给饥饿的灾民。 虽说是车水杯薪,也好过于无。 翌日,一大早丁河县衙便着人送来粮食。 夏思文立即开设粥棚,因粮仓有限,城东城西各设两处,昼夜不停,饶是如此,每日仍有百姓不断饿死。 有时看他们快走到跟前,然后便直挺挺去了。 夏思文见过不下两三回,心像油锅里煎过,疼的难受,尤其那些几岁的稚童,窝在爹娘怀里,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来不及长大便被饿死冻死。 丁岱一见,这样子下去可不行,等到朝廷拨来救济的粮食时,怕是老百姓都要饿死一半人了。 附近的州城由于干旱,收成减半,粮食不但价高,粮铺里余粮竟也不多。 他立即想到许州总督董万青,只能先求助与他,别无他法。 董万青没驳了丁岱的面子,不但把粮库里的余粮拿出来,还亲自着手下亲信去没捐银子捐米粮的富商家游说他们。 原本这些富商只是观望,因为新来的知府只是个暂代的。 商人图利,要是新来的知府弄不了几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他们送出去的粮食岂不扔水里去了? 就算扔水里头它还打几个水泡泡。 为何人道: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就是这个道理。 只有少数几个富商没好意思驳了马经历的面子,送来点陈粮而已,哪够成千上万的灾民塞牙缝? 有董总督出面,谁敢驳他的面子?几乎所有的富商都踊跃捐粮捐物。 这样子一来,情况便有所好转。 反正夏思文再也没有看见有饥饿的灾民,在他面前倒下 眼下雨势渐止,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已经遍地可见! 更何况日渐涌荡的黄河水,像拉满弦的弓,不定那日便决堤。 倒塌的房屋,淹没的粮食蔬菜还有凋零的树,以及树上湿淋淋的鸟雀,饿得连羽毛都没力气打理,好像下一刻便饿死,从树枝上掉了下去。 夏思文哪怕没经历过,也知道首要的是疏散老百姓往高处去,安排人挖沟渠往下游排水。 他虽说是个文人,身材倒不是跟一般文人那样的孱弱。身子骨倒是健硕。只是从他芝兰玉树外表是看不出来而已。 再说,他打小跟在外祖后面勤练武功,风雨无阻。 只是,他跟弟弟夏思武不同,不是个练武的料,不过,身体也因此打下结实的基础。 因而,身体比一般文人要来得强健。 既便如此,这几日下来他的身体眼见得消瘦下去。 第132章 学做鱼冻 夏思文那保养得体丰润的脸颊,已经瘦得露出颧骨来。 显示得他人更为清瘦,不过,呈现出他另外一种病态的美。 也难怪他瘦了好多,自从赴任以来,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没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一直在几个受灾最严重的县镇的田间地头亲自查勘,指挥赈灾。 哪怕是个铁打的人也是吃不消的。 幸亏有外祖,有外祖带来的那些经过战争洗练,吃得苦的精英老兵帮助。 夏思文要坚持到朝廷派来赈灾的那一刻,在这之前,一定要保证灾民不被饿死,冻死。 还要预防瘟疫的爆发,真是处处都要他操心! 魏子骞正往京城赶路,即将到达京城时,收到许州水灾的消息,当即着人赶紧先把灾情上报朝廷。 随后,一面加紧往京城赶,一面命人快马加鞭携书信返京去户部,找杨尚书着手准备救灾物资,派人前去许州赈灾。 不仅如此,他还飞鸽传书,着在肃州处理旱灾的户部官员,赶紧去支援许州。 魏子骞这是放心不下夏思文。 夏思文只是一个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文官,猛然叫他面对从未有过的阵仗,不知他能否应对得了。 心中不由生出许愁肠来。 倘若他处理得当,一方面是夏思文能力担当,也证明自己没看错人。 把夏思文送到许州到底是对还是错,事到如今,魏子骞已经没功夫考量了。 在路上便把奏疏写好,待到京城,直接进宫面圣。 心中祈望皇帝此时龙体安好,方能快速下达旨意。 不仅是户部的赈灾物资,还有河道粮道以及礼部官员都要做好应对策略。才能早点到达受灾地区,方能救万民于水火。 因而,魏子骞甫一进城门,风尘仆仆的直接往皇宫而去。 此次的伪造私币案,矛头直指东宫太子陈瑞。 时下惠安帝身体是时好时差,朝中事务大多交由太子处理。 魏子骞心中暗道,前几日着人加急呈上来的奏疏,应是到了太子手中。 所有案犯俱以押送至京,呵呵,单看太子会怎么处置? 只是,如今最重要的事,还是先进宫述职,看皇帝龙体是否安康。 不然,怎么着也要催促太子先着手赈灾为首要。 因而,魏子骞骑着马儿一刻不停往宫中而去。 ······ 相比较魏子骞跟夏思文来说,夏思蝉的日子是如意得很。 上辈子害她不得善终的两个罪魁祸首,不用等她亲自报仇,就被公公婆婆给轻轻松松处理。 跟随魏老太回宁远老家的是两个未婚配的老嬷嬷,人老实本分。不会撺掇老太太使幺蛾子,跟着老太太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她身边狐假虎威的几个嬷嬷,像朱嬷嬷跟张嬷嬷她们都被打发去庄子上养老。 老太太出门先是坐着软轿,待到城外二十里外的长恒渡口,乘船回老家去。 老太太毕竟是魏大勋亲娘,他也舍不得老娘坐马车一路颠簸回老家,坐船相比较而言舒服许多。 魏大勋修书一封,拜托族长代为照应老娘。 哪怕不用他写书信回老家,倒是不用担心老太太回去后没人照应,宁远老家族人见到老太太回去,定是把她当尊佛给供起来。 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老太太儿子是二品内个学士,孙子更是了不得的丞相大人,未来梁国首辅。 是他们魏家一族引以为傲的存在! 夏思蝉正在厨房跟邱厨娘一起琢磨着她在醉仙楼吃的那道鱼冻的菜,是怎么做成的? 话说,那日夏思蝉带着卢桃在醉仙楼吃了那道鱼冻,真是惊住了。 太好吃了! 鱼冻吃到嘴里不是那种入口即化,不但软糯,带着点嚼劲,还有股子清香中夹杂的鱼香。 她赶紧讨教送菜过来的店伙计:“这鱼冻不错,是怎么做的?” 不用说,她问错了人。 店伙计不要说是不会,他就是会做这道菜,也不可能把制作方法说给你的。 这道菜可是他们家拿手菜之一,赚银子得很! 但凡食客来到醉仙楼,没有哪桌不点这道菜的。 可见这道菜是多么的热销。 店伙计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计,他跑堂好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美娇娘。 因而,竟是不忍拂了夏思蝉的问话,把他知道的丁点内容告诉她:“回夫人话,那个,小的只是知道先要把鲫鱼用素布包起来放到锅里掉,期间要放置葱姜蒜还有其它去腥味的佐料熬制,待到鱼骨糜烂,汤汁浓厚时送到冰窖里冷冻一日,方可拿出来切成片即可” 最后再撒上一把熟芝麻。 至于要熬制多久方可,还要放置什么佐料,只能叫夏思蝉自己去实践,领会。 “多谢小哥告知。”夏思蝉微笑着对店伙计道,随后给卢桃一个眼神,卢桃立马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角碎银,递给店伙计。 “小的多谢夫人,谢姑娘。”店伙计笑眯眯的手下告退出去。 夏思蝉知晓魏子骞爱吃鱼,无事便来到小厨房里跟邱厨娘捣鼓着鱼冻这道菜。 待到魏子骞回来时,定能叫他吃上美味的鱼冻。 邱厨娘本来就是孙嬷嬷从外头找来的,善作鱼类食物的厨师。 夏思蝉站在一旁指导,做了几次,不是味道不行,就是汤汁熬得不够浓,放置到冰窖里是怎么也粘不住,刀切下去就烂。 实在不行,夏思蝉着卢桃去醉仙楼单独买来那道鱼冻,叫邱厨娘仔细品尝一番。 到底是厨师,闻着味儿,再在嘴里砸着品尝了几块鱼冻。 呃? 还真就被她给猜测到另外几样佐料来。 只是放多少量还待她再做几次,方能把握几种佐料的用量。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邱厨娘几番试验,还真被她给捣鼓出来。 做出来的这道鱼冻,夏思蝉品尝过后是连连点头:“唔,好吃,就是这个味。” 得到主子首肯的邱厨娘,紧张几日,终于松了口气,白嫩的圆脸蛋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哼!没有俺做不出来的菜! 第133章 送礼送对人 夏思蝉还不知道魏子骞他把大哥调去许州的事,邱厨娘学会的做鱼冻这道菜后,她先是做好一盘子亲自送到磬香苑给郡主婆婆尝试一下,看做得是否正宗,合不合郡主婆婆的口味。 要是郡主婆婆爱吃,下次再做好送过来就是。 然后再做一份送到娘家给爹娘尝尝,顺便再陪着侄子明儿玩一会儿。 夏思蝉带着拎着食盒的侍菊来到磬香苑时,正是秋阳高照,照在身上是暖洋洋的。 每次来到磬香苑院门里,夏思蝉的目光总被院子里的各式花花草草所吸引。 她跟郡主婆婆兴趣爱好相同,都是喜爱世间美好之物。特别是美丽的花花草草。 如今正是秋季,院子里其它的花儿都被移走,一眼望去满院子的菊花。有的菊花甚至有半人多高,不同的品种摆出着不同的造型,可见平常是有花匠在精心打理的,整个院子,都在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白黄紫绿当中,甚至还有几株让人惊艳的重瓣两色菊花。 “婆婆,婵儿给您送来一道菜,不知合不合您口味。”夏思蝉进门,笑眯眯地对着陈媛侧身一福道。 此时把这道菜送过来正好,磬香苑里的小厨房已经在准备午膳的膳食。 陈媛见到夏思蝉过来也是开心:“好好,婵儿有心了。”说完,还不忘瞄了眼儿媳妇的小肚子。 心中暗戳戳的想:什么时候儿媳的肚子圆润起来就好了,本郡主也是有金孙子的人了。 哎,哪怕是孙女也好啊,总胜过于无。 只是,还不能给儿媳压力,毕竟他们成亲才半年未到,还不是催生的时候。 夏思蝉又不是个傻子,怎会瞧不出郡主婆婆的眼神。 小脸蹭地红了起来。 话说,活了两辈子,她也好想跟魏子骞有一个孩子。 心里打算着等会儿送鱼冻回娘家时,叫娘亲请个相熟的老大夫给她把把脉,看需不需要进补什么的。 陈媛见儿媳红彤彤的小脸,知道她看出来她悄摸摸的眼神,忙打岔道:“紫鹃,去把库房里那匹雪云贡缎取过来给婵儿做新衣。” “婆婆,不用,蝉儿有。”夏思蝉怎好意思一直要婆婆的东西? “咳,婵儿还跟我客气什么?” 刚好杨嬷嬷端来一壶刚泡的眉山雪芽,笑眯眯的从雕花楠木托盘里端出来准备先呈给给陈媛,陈媛打了个手势,杨嬷嬷忙调转方向把青色蕉叶纹茶盏放置到夏思蝉面前的红翅楠木曲案上,恭敬道:“少奶奶,您请用茶。” 夏思蝉微微一笑点颌道:“嗯,有劳杨嬷嬷。” 杨嬷嬷嘿嘿笑着,转头在把另一盏青色蕉叶纹茶盏呈到陈媛面前,轻轻放下:“郡主,您的茶。”随后,取过托盘,放低脚步声离去。 陈媛对儿媳送礼物已经成为习惯了。 想之前,儿媳未进门时。 二房三房还有那个曹妍妍想从陈媛这儿骗点东西,是明里暗里好话连连,方能从这里拿去她不喜欢的诸如首饰布料。 好东西,得留着送给她合眼缘的才算送礼送对人。 如今好了,眼前的儿媳既是自己人又是合眼缘的人,库房里那些好东西还不赶紧的拿出来送给儿媳,更待何时? 陈媛是财大气粗,动不动就给儿媳礼物。 夏思蝉对于婆婆时不时的送给她礼物已经是习惯了,可谓是收礼收到手软。 感谢的话已经词穷,只能尴尬地重复一遍。 很快,紫鹃便把那匹一看就是高大上档次的雪云短缎取过来“少奶奶,给。” “谢谢紫鹃姐姐。”夏思蝉接过来再送到门外交给侍菊手中。 侍菊如今跟着小姐来磬香苑,也早就习惯魏夫人给她家小姐礼物了,好似每次来都有不同的礼物带回去。 倒是没第一次来收到魏夫人给小姐礼物时的惊喜,变得坦然处之。 现今魏大勋自从卸去吏部尚书一职,便没了之前的公务繁忙。 因而,是几乎每日都回来陪陈媛用午膳。 夏思蝉陪着郡主婆婆闲聊着,眼见到了午膳时间,估摸的公公随时到家。 把手中的茶喝完,便起身告退:“婆婆,婵儿一会儿回趟娘家,就不陪您了,婵儿明儿再来婆婆这儿讨茶喝。” “好好,你赶紧回去,不然,可就赶不上去夏府用午膳了。”开明的陈媛打趣道。 “婆婆,那婵儿告退。”夏思蝉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对着陈媛恭敬地福身。 正准备往外走时,陈媛又叫住她:“婵儿,等会。”随后便吩咐紫鹃:“去拿一罐眉山雪芽给婵儿带回去喝。” “婆婆不用,还是您留着自己喝。”夏思蝉停下脚步,忙推辞道。 “傻孩子,给你的,你收下就是。”陈媛嗔怪道,跟着还解释道:“这眉山雪芽也就这两天能喝,再往后,天凉了,往后要喝祁红······” 她是知道郡主婆婆跟公公都爱喝茶,最爱喝的便是眉山雪芽。 每年派人前去产地峨眉采买,眉山雪芽属绿茶,盛产于峨眉山海拔800米以上处,常年云雾空萦绕。茶叶具有扁、平、滑、直、尖的特点,泡之香气清香馥郁,色泽嫩绿油润,汤色嫩绿明亮,口感清醇淡雅,叶底嫩绿均匀。 由于采茶不易,运输艰难。 因而眉山雪芽每年的成品量不多,物以稀为贵,价格也是不菲。 陈媛这儿每年专程派人前去采买也就带回四五斤而已,还要送一到二斤去琮王府,孝敬她的父王母妃,因此,她这里也所乘不多。 再送送给自己一罐,不用说,更是所乘无几了。 话说,郡主婆婆这里用同样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比自己泡的茶好喝,关键的是每日晨露时分,磬香苑里面的小丫鬟们便拿着青瓷罐子去花儿那儿接露水,这是好茶加好水,怎么说,茶都是很好喝的。 紫鹃很快便取来用青瓷装灌着的一小罐眉山雪芽,递给夏思蝉:“少奶奶您收好。” “好,儿媳便不客气啦!”夏思蝉对着紫娟点颌,转头对着陈媛道。 第134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孙嬷嬷抬头一瞧,嘿!她家小姐从磬香苑回来,又是满载而归! 老人家都不知道要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不过,还是开心居多。 话说她家小姐自从嫁到魏府里,但凡去一趟磬香苑少见的会空手回来。 倒好像是说书先生口里面的强盗进村,收刮钱财似的。 照这样下去,小姐的私库是日益壮大,填满金银财宝。 魏夫人的私库是渐渐被搬空,啧,估计会有那么一天的。 孙嬷嬷竟是替财大气粗的陈媛担忧。 夏思蝉回到慧院便见到眼前的一脸子复杂难言的表情,她哪知道自己的奶嬷嬷把她比喻成个进村扫荡的强盗! “小姐回来啦,老奴已经把冰窖里的鱼冻取出来,着人切好放置在食盒里。您是用完午膳去夏府还是现在就去?”孙嬷嬷赶紧收回复杂的表情,开口问道。 此时已是午膳时间,孙嬷嬷既担心夏思蝉回娘家错过午膳,又担心等小姐吃完午膳再去娘家,刚取出来的鱼冻味道不好了。 “去呀,这会儿就去。”夏思蝉点首道,随即便吩咐道:“李小玉,快去着马叔或者叶叔套马车去。” “好嘞!”李小玉脆生答应着,脚步生风地往外走去。 侍菊把手中的雪云缎递到小美手里,孙嬷嬷随即带着小美把布匹送到库房里保管好,待到小姐空暇时,着府里的裁缝给她量身定做。 茶叶是夏思蝉自己拿在手里的,随手就搁置在窗前的书案上。 心中想着,待魏子骞外出公务回来时,留给他泡茶喝。 相公公务繁重,泡壶浓茶提提神。 ······ 夏府里,自从夏醇接到许州水涝灾情的消息时,整个人像被抽去筋骨般瘫了下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丁氏哪知道许州的凶险?只是知道自家老爹亲自护送儿子去千里之外的许州赴任。 虽说心中不舍,还是蛮放心的。 总共就生了三子,次子几个月前赴边疆去了。 本以为永生都待在京城的长子,又要离开她。 舍不得的同时,也为儿子往后的仕途打算,儿子为官多年,一直不温不火的待在礼部做了多年的从五品员外郎。 明事理的丁氏深知儿子想要想升职,只能走外放这一条路。 为了儿子的仕途,丁氏只能咬牙忍着离别之痛。 加之,有老父亲亲自相送去赴任,越加放下心来。 长媳杨氏,夫婿跟他匆匆一别,只说是刚接到调令,外放千里之外的许州,暂代知府一职。 临别时夏思文安抚她道:“待为夫在许州安顿下来,便派人来接你跟明儿。”接着又叮嘱道:“为夫此去赴任,还望夫人莫要声张。” 夏思文知道她是个没城府的妇人,不放心地提醒道:“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提,否则,会害了你家相公我的性命。” 许州知府一职空缺,但凡有权势的都会把自己的人安插过去。 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使个损招,派人在半途拦截,不死也被弄个伤残。 倒时,你找谁说理去? 再说,妹婿一再叮嘱叫低调行事。 其实夏家父子哪里知晓魏子骞的苦心? 他只是想着先把夏思文拨拉出京城,远离皇子们争权夺利的漩涡。免牵连之举。 因而,夏府里只有夏父知道许州出事了。 丁氏婆媳还蒙在鼓里头。 不仅是丁氏婆媳未知实情,夏思蝉亦是如此。 夏思蝉不仅不知道大哥外放去许州,更不知道许州涝灾。 因而,夏思蝉一到夏府,丁氏正着小厮前去书房请老爷回锦居堂用午膳。 “娘!”夏思蝉见到娘亲如乳燕归巢,扑到丁氏怀里。 丁氏既开心道:“哎,娘的乖宝儿回来啦?”转夕嫌弃地嗔道:“咳,多大人了还撒娇?” 丁氏嘴中假意嫌弃着,双臂确是紧搂着女儿的小身子不松手。 不仅如此,还当她是未出阁前一般,伸出手来轻抚着女儿的背脊。 母女俩歪腻一会,“娘亲,看,女儿给您带来好吃的一道菜!”夏思蝉离开丁氏的怀抱,从侍菊手里接过食盒,在丁氏面前献宝道。 “诶哟,还是宝儿好!”丁氏开心道。 随即便吩咐道:“小菊,把小姐带来的食盒送厨房里去,着厨娘装盘送过来。” “好嘞!”丁氏身边的丫鬟小菊答应一声,忙走过来从夏思蝉手里接过食盒:“小姐,交给奴婢。” “嗯,你叫厨娘把里面的鱼冻切成薄皮,再撒些熟芝麻就成。”夏思蝉叮嘱小菊道。 “好的,奴婢知晓了。”小菊拎着食盒快步离去。 “鱼冻?”丁氏好奇的问道。 话说,此时还未到冬季,哪来的鱼冻? 夏思蝉跟丁氏解释道:“是呢,家里有冰窖。娘,等会儿您尝尝,很好吃的。” 话说,大多世家贵族家里都有冰窖。 不仅官宦人家有,不少富商家也都有冰窖。 一是冬日储存冰块为夏日使用,二是为夏日储存食物。 夏家也有冰窖,只不过冰窖小得很。夏日过后,储存的冰块早就用光,根本难撑到现在。 也说明丞相府里的冰窖规模大呀! 母女俩唠嗑着,夏醇也从书房里出来,来到锦居堂。 推门进来,瞧见女儿回来,开心道:“诶?宝儿回来啦!” 夏醇见到宝贝女儿,把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扫忧郁,露出久违的笑容。 “爹爹您好像心事重重的?”尽管夏醇很好的隐去愁绪,夏思蝉还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他脸色不好,神色不对。 “哪有,爹爹哪有什么可愁肠的?”夏醇抚须一笑道,跟着又加了一句:“自从宝儿跟女婿感情和睦,爹爹跟你娘便万事顺遂。” “就是,宝儿肚子饿了,走,先去用膳。”丁氏附和一声,看了父女俩一眼道。 席间,夏醇跟丁氏对那道鱼冻倒是合口味,吃得不少。 夏醇在醉仙楼吃过一两次,感觉口味跟醉仙楼不相上下。不由夸赞道:“丞相府的厨师厨艺不赖。” “嘿嘿,不错!”夏思蝉见父亲夸赞,便没道明是自己用了心思叫厨娘捣鼓出来的成果。 第135章 俱放下心来 丁氏倒是第一次吃到这道菜,也是赞不绝口:“唔,宝儿带来的这道鱼冻真不错,软糯,顺滑还带着股子清香的鱼味道。” 夏思蝉见爹娘喜爱,心中好比吃了蜜般开心。 话说,没什麽比自己用了心思做出来的东西得到认可要叫她来得开心。 咧起小嘴道:“娘亲爱吃,待下次女儿做了再送来给您品尝可好?” “不用,这样子不好。” 丁氏哪知晓魏老太已经被儿子魏大勋送到宁远老家去,这会儿怕是在途中的船上欣赏沿途风景。 想着女儿在魏家,上面既有太婆又有婆婆。 虽说婆婆待女儿很好,可是,不是还有那位最讲规矩的魏老夫人坐镇在后宅,哪容孙媳造次? 她可不想女儿的幸福生活因自己一口吃食被打掉,弄得女儿在婆家被长辈嫌弃,日子不顺遂。 夏思蝉看出丁氏的想法,忙解释道:“娘哎,这道鱼冻是女儿院子里的厨房做的,今儿送给婆婆品尝,婆婆不仅不怪罪还奖赏礼物给女儿呢!” 跟着,又爆给爹娘一只大瓜:“嘻嘻,前几日不是老太太生辰,她下帖请了许多家女眷,肖想着替相公纳妾。被婆婆给挡了不算,半夜里还被公公悄悄地着人把老太太送回宁远老家去了。” 夏醇:“” 丁氏:“” 老太太生辰那日,身为姻亲的夏家竟然没接到老太太的请帖,是很难堪的一桩事。 丁氏心中难受,儿媳杨氏则是暗地里腹诽不已。 婆媳俩倒是一致认为,魏府依旧不待见夏思蝉。 她们哪知道魏老太的小心思,怎么能叫夏家参合进来,坏了她给孙子纳妾的机会? 老太太是一门心思用在那儿,哪顾得上别人是怎么看夏家? 只是,任老太太跌破脑袋也想不到,自认为她在魏府是权威的存在,猝不防及,被儿子给拉下权威的座椅,灰溜溜的被遣送回老家去了。 夏醇跟丁氏老俩口相视一眼,震惊过后,俱放下心来。 貌似外头传言太不属实! 说什么魏夫人陈媛郡主是个高傲不近人情的主,最不喜那些不矜持的女子云云。 事实是自家女儿可不就是她嘴里嫌弃的不矜持,‘投怀送抱’嫁给她家儿子的吗? 魏夫人不但不嫌弃,还关爱有加…… 再说那位后宅里传言权威存在的老夫人,管事过界了,不还是被儿子给送回老家去了吗? 因而,传言不可靠啊! 回过神来的丁氏赶紧叮嘱女儿道:“宝儿,魏家如此待你,你日后越加孝敬公婆。” 夏父在一旁也赞同地点颌:“是啊,宝儿,你娘亲说得对!” “唔,女儿知道啦。”夏思蝉点着小脑袋道。 不用爹娘叮嘱,人公公婆婆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无以回报,只能回以孝顺啰。 夏醇经女儿这么一打岔,把之前的愁绪暂且抛开。 用完晚膳后,手中端起茶盏抿了几小口茶后,又勾起愁绪来。 夏父这种不正常,被夏思蝉看在眼中,没啃声。 待夏父去书房时,夏思蝉跟母亲说道:“娘亲,女儿跟父亲去书房,找几幅画带回去临摹待会儿再陪您唠嗑。” “好呀,你去。”丁氏是知晓自己的女儿画画不错,很有天分,闻言,也没往别处想。 本来走到门前的夏醇听见女儿这么一说,也当了真。 他书房里正好有几幅自家书肆里刚掏来的名人字画,前几日没事欣赏过一次,很是喜爱。 幺子夏思宇见到他收藏的这几幅字画,管他讨要,没舍得给。 只是,送给女儿他倒是没什麽舍不得。 夏思蝉刚进书房,还没等老爹招呼她坐下,便急急地问道:“爹爹,家里出什么事了?” 夏醇也知道女儿不晓得大哥远赴许州赴任的事,本想瞒她,只是,见到女儿急切的神色,想着还不如告诉她,省得她瞎猜忌。 “宝儿,你大哥十日前赴许州暂代知府一职。”夏醇边说,边在书房辟出来一角,留着煮茶的地儿,亲自给女儿煮茶。 寂静的书房里,博山香炉里燃着清淡的沉香,袅袅香风随之而来,更有热茶置在火炉上头,书房里顿时热气萦绕。 夏思蝉猛然间听见自家爹爹说出许州的地名,还觉得莫名的熟悉。 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家老爹:“咦?外放去外地好呀!想大哥待在京城不得志,一直不温不火地待在礼部,不能升职,外放许州,哪怕是个暂代也行啊,待调回来肯定能升职啦!” 只是爹爹怎么如此纠结愁肠?看样子不像舍不得哥哥离家,而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表情。 知父莫若女。 果不然,待夏醇煮好茶,用穿着莲纹青花茶盏给女儿倒了一盏茶过来,方才坐到书案前的黑藤圈椅上执起那青色蕉叶纹茶盏,另一只手掀开杯盖,清新茶香湿润扑鼻,也无暇顾及那清润的茶香味:“宝儿,许州发生灾情。” 许州,许州 啊! 相公不就是去许州公办的吗? 前几日还接到相公的书信,说不日即将到京。 算算时间,也就这一两日便到了京城。 咦? 许州! 不会是那么巧合! 大哥去许州,要是说不是自家相公的手笔,谁能相信? 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想到这儿,夏思蝉问道:“爹爹,大哥去许州是相公他推荐的。” 随即,便想到一个问题,此时不是追究谁保举大哥去的问题。而是,许州灾情严不严重的问题! “爹爹,许州灾情如何?” “哎!许州原本干旱,你大哥到任时,原本想着开渠挖沟,打算着从上游引水下来灌溉。哪成想,连着下了五六日的暴雨,旱灾变成涝灾” “啊?” 难怪爹爹满腹心事,愁肠不已,他这是担心哥哥的安全。 “爹爹,哥哥是知府大人,安全得很,不会出事的。”夏思蝉宽慰道。 她心中想着,哥哥哪怕亲自带人前去赈灾,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毕竟他是个一洲之长,不可能什么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第136章 父女对弈 夏思蝉先安慰道:“爹爹,许州水患成灾,朝廷肯定会着人带着粮食,药品等应需物资前去救援的,您大可安心。” 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可能不担心大哥。 夏思蝉知晓地方上出现灾情,朝廷肯定会妥善处理的。 只是,她哪知道山高路远,待到朝廷救援物资赶到时,怕是十室九空了。 再说,她以为大哥只是往那儿一站,动动嘴皮子而已。 实际是她大哥亲力亲为,没日没夜的跟那些灾民在一起,处理灾情。 夏思蝉为了转移爹爹的情绪,提议道:“爹爹,跟女儿下回棋呗。” “好。”夏醇不忍拂了女儿心意,欣然答应。 随即,便去把搁置在多宝阁里头的棋盘取了过来,放到好久没使用过的棋桌子上。 夏醇目光温和地看了宝贝女儿一眼道:“宝儿,输了,可不带耍赖。” “爹爹,”夏思蝉骄傲地一昂小脑袋:“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女儿的棋艺早就不是当初了。” 哼! 你女儿我还曾胜了魏子骞半目子呢! 上一次陪女儿下棋还是在几年前,女儿跟着江南的一位大师学了两年棋,想要显摆棋艺,常常盯着他跟哥哥们,逮着机会便要斗棋。嚷着赢了得给她奖励…… 可每每下棋十次倒有九次输,胜的那一次也是父兄们担心她面子过不去,不动声色的让给她的。 因而,父兄们每逢跟她下棋,下过三局都要叫她赢上那么一次。 不然,宝贝女儿是要哭鼻子的。 估计,姑爷也是跟他们一样,宠着她,让着她的。 不然,女儿怎么可能能赢姑爷? 魏子骞可以说是大梁下棋下得最好的,可谓棋圣的存在! 夏醇想起一桩旧案来。 想当年,晋国跟越国使臣要跟梁国斗棋。 据说,那两国使臣都是他们国家一等一的棋界高手。 对弈几局,大梁的最优秀的棋手,便节节败退,眼见要输了。 当年年仅十七八岁的魏子骞在关键时刻出马,凭实力,力往狂澜,把两国自诩为棋圣的知命之年的高手打败…… 众人震惊之下,理所当然的被推崇为大梁最年轻的棋界高手——棋圣! “宝儿,你执什么颜色的棋子?”夏醇照例问她一声。 夏思蝉赶紧抿了几口手中茶盏里的茶水,把它搁置在茶几上,捞起衣袖,做出要一副酣战的架子来:“嘿嘿,当然是白子喽。” 父女二人坐下对弈两局,一局夏父胜,一局平了。 当然,夏父是在女儿不经意之处让她一子。 不过,夏父也算瞧出来,宝贝女儿的棋艺确实精进那么一丁点。 估计姑爷闲暇时,指教她一二。 夏思蝉见父亲的脸色好了许多,便不再耽搁他的时间。 她还要叫娘亲去给她请个大夫给她把把脉,毕竟是重生的,不知道这具身体有没有因为重生的缘故,身体受损? 想起大嫂杨氏就是在成亲一个月中怀明儿的,她的心中也期盼起来。 “爹爹,待女儿下次回来,再陪您下棋,到时,定会胜一局!”夏思蝉沾沾自喜,很有信心地说道。 从前,想要赢爹爹一子半目的,可得下老劲,外带耍赖才行。 今儿是轻飘飘跟爹爹下了局平局,这说明什么? 妥妥的是自己下棋水平提高了呗! “好好,下回来爹爹再陪宝儿下棋。”夏醇也开怀地拈须答应。 想不到,跟女儿下了两盘棋,心胸真开阔许多。 夏思蝉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跟夏父告辞:“爹爹,女儿便不打扰您做事。去前院陪娘说会话就回去。” “好,姑爷不在家,爹爹也就不留你用晚膳,在天黑前回去。”夏父叮嘱道。 这要是魏子骞在家,有他来接女儿,回去晚了倒无妨。 真是拳拳慈父心! 夏思蝉回到锦居堂,期期艾艾的跟丁氏说明想法。 丁氏觑了她一眼:“娘的傻女儿,跟娘还还害羞?”随即吩咐一声:“杨嬷嬷,去家里的普惠药房,把马大夫给请家头来。” “哎,好的。老奴这就去。”坐在靠窗那儿打绺子的杨嬷嬷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针线笸箩,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裳,打开门,往外走去。 “别看马大夫是请来坐堂的大夫,妇科最是拿手。”丁氏一边跟夏思蝉解释,一边把那碟子下人刚采买过来的削好的新鲜梨子,端过来给夏思蝉吃。 母女俩说着私房话,不知不觉半注香的时间便悄没生息的过去。 门外传来走路的声音,夏思蝉听出来除了杨嬷嬷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陌生人的脚步声音。 须夷,杨嬷嬷在外面回话道:“回夫人,马大夫来了。” “嗯,请他进来。”丁氏答应一声。 四十岁左右,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的马大夫,拎着药箱,脚步跟年轻人一样,迈着大步子走进来,对着丁氏拱手道:“在下见过夫人。”随后,亦是拱着手朝着夏思蝉见礼:“见过丞相夫人。” “马大夫客气。”夏思蝉点颌道。 “嗯,马大夫,请坐。”丁氏客气地说道。 随后,便有小丫鬟端来茶水放到马大夫面前的宽案上:“大夫,您喝茶。” “嗯,好。”马大夫对着小丫鬟点道。 马大夫值起茶盏,礼节性的抿了两口,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丁氏道:“不知夫人唤在下为谁看诊?” “那个,马大夫,请你来是帮小女把把脉,看她身体有没什么匮的需要滋补。”丁氏直奔主题道。 “嗯,行。”马大夫说完,打开药箱,从中取出听枕来,放到宽案上。 转身对着夏思蝉道:“还请丞相夫人移步坐到这里来。”说完,指了指身前宽案那儿的锦杌道。 “好呀,麻烦马大夫。”夏思蝉从丁氏身边的紫檀圈椅上站起身,走到宽案那儿的锦杌子上坐下。 侍菊忙帮着夏思蝉把袖子往上捋一捋,随后,掏出一块锦帕覆在她手腕上。 马大夫伸臂,搭上两指在夏思蝉脉上,眯起两眼。 须夷,手起手来,对着丁氏道:“夫人,丞相夫人身体好得很。待在下写个药方给她略微调理一下就是。” 第137章 老实的杨氏 马大夫哪有不知道丁氏喊他来给小姐把脉的心思? 不用说,肯定是事关子嗣的事啰。 果然,丁氏跟夏思蝉母女俩听到马大夫的话,俱展颜一笑。放下心来。 机灵的小丫鬟送来笔墨,伺候马大夫写药方子。 旋即,马大夫刷刷几声便写好了药方子,递给身旁的杨嬷嬷道:“一会儿跟着我去药铺抓药。” “好好。”杨嬷嬷也把紧吊着心放松下来。 话说,杨嬷嬷虽不是夏思蝉的奶嬷嬷,也是从小抱着她,看着她长大的。对待她也是疼爱之极。 “不用杨嬷嬷再跑一趟,横竖我也要回去。”夏思蝉对着杨嬷嬷展颜一笑道:“杨嬷嬷,把药方子给侍菊就是。” “好呀,侍菊,把药方子收好,记得去取药时,尊医嘱。”杨嬷嬷一边把药方子递给侍菊,一边叮嘱道。 “杨嬷嬷放心,侍菊记住了。”侍菊接过杨嬷嬷手里的药方子,放在袖袋里。 “夫人,要是没什麽事,在下告退。”马大夫收拾好药箱,转身对着丁氏拱手道。 丁氏见女儿身体无恙,放下心来,点颌道:“嗯,杨嬷嬷送马大夫。” 杨嬷嬷把马大夫送出门去,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塞给马大夫:“马大夫辛苦了。” “嗨嗨,主子家的事,谈何辛苦?是应该的。”马大夫客气地说道,随手把那块碎银塞到袖袋里,拎起药箱举步跨出门槛,往外走去。 “娘,女儿先回去,过几日再来看您。” “好好,宝儿下次来,先着人过来说一声,娘好早做准备你喜爱的菱粉糕还有胭脂鹅脯。”丁氏叮嘱道。 菱粉糕是由菱角粉和糯米粉蒸制而成,颜色洁白,甜度适中,口感软滑,因皮面上撒了少许桂花,吃起来还有几分桂花的香气。 夏思蝉打小就爱这一口,因而,每逢到了收获菱角的季节,都会叫城外的农庄时不时的送来自家荷塘里新摘的菱角,着人褪去壳,再晒干了收起来留着做菱粉糕。 胭脂鹅脯则是在汤汁里头添了红曲,鹅脯的色泽红浓明亮,看着像胭脂般叫人嘴馋。 “好呀,下次叫卢桃先过来跟娘亲回话,嘻嘻,娘亲记住做女儿爱吃的菜哦!”夏思蝉跟丁氏眨眨眼,调皮地说道。 正当夏思蝉跟娘亲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进来,隐约还听见嚎哭声。 母女俩惊讶地朝外看去,抬首便见杨氏不顾形象地一路嚎哭着跑过来,走到丁氏面前拉住她的袖摆哭哭啼啼道:“婆婆,儿媳求您了快叫公公去救救夫君!” 母女俩猝不防及被杨氏这么一哭嚎,顿时懵住了…… 个什么回事? 原本夏思文去许州叮嘱过妻子杨氏莫要跟声张,杨氏也听从相公的吩咐,对谁都没提。 前儿杨氏因不小心把头上的簪子掉地上跌断了,送去街上的首饰铺子修补,今儿她身边的大丫鬟翠喜,替她去街上首饰铺子取修补的簪子。 翠喜在首饰铺子里听见俩个前来买首饰的夫人唠嗑,其中说道:“这次的许州涝灾严重,唉,我家夫婿随着赈灾物资去许州,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另一位夫人道:“据说,要不是新任知府亲临受灾地区组织赈灾,更是不可想象……” “哎,水灾过后,便是瘟疫啊!” “是啊,好担心我家夫君……” 翠喜一听,取了修补好的簪子便急急回来,跟杨氏这么一说。 那还得了? 原本想着夫婿去许州是为了以后能回京升官,不用说,对姑爷心存感激之情。 哪成想,姑爷这是把夫婿往鬼门关里送啊! 哦,好事轮不到她家相公,明知有灾情发生的危险地区叫夫婿去做什么劳什子知府?且险境重重,这算哪门子的亲戚? 杨氏见到夏思蝉,头脑发热,冲口就把心中的怨恨说了出来:“唔唔,奴家相公真冤啊!待在京中好好的,被姑爷给骗去许州……想他位高权重,若是想相帮相公升职,何须送那么远的地方去?” 杨氏哭嚎着,便要往夏思蝉身上倒去。 “杨氏!”丁氏厉喝一声。 她刚刚听见儿媳这一说,顿时像失了魂魄,许州不仅有儿子还有老父亲在那儿啊!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她往后可怎么活呀? 只是,护短的她又不愿女儿受委屈,这才强撑着身子,打起精神,呵斥儿媳一声。 杨嬷嬷见到夫人惊愕下身子晃动,忙上前一步扶住她,跟小丫鬟红梅一起把她护坐到圈椅上,一边帮着丁氏顺着背脊,一边打眼色给红梅,去倒碗温水来给夫人喝。 夏思蝉懵住了,这情景莫名的跟上世重合起来。 上辈子哥哥被人诬陷,拘在刑部大牢里,魏子骞又远在南疆。 府中唯一能帮上忙的郡主婆婆又身在娘家琮王府多日未归,夏思蝉心急如焚,求救无门! 待到魏子骞回京时,不但带着二哥的尸身回来,大哥也被砍头…… 那时候的杨氏就是如此嚎哭着指责她,夏思蝉无能为力地愧疚跟心如刀割。 在老太太手中磋磨下心灰意冷加上亲人冤死,这才导致她被送到临山家庙后,身体急速溃败下去,扛不住饥寒交迫,死在魏子骞接她的那日…… 因而,出于上辈子对杨氏的愧疚,夏思蝉不但没恼,还弯腰扶住杨氏的身子,好言相慰:“大嫂,你先起来,放心,大哥吉人天相,定会无碍的。” 侍菊被杨氏像泼妇的行为弄得惊呆住,回过神来跟夏思蝉一起扶她起身。 “唔唔,他小姑,算大嫂求你,你去跟姑爷说,咱不求升官发财,只求平安顺遂。求姑爷把相公给调回来!”杨氏说完,竟是又要朝夏思蝉跪下。 夏思蝉跟侍菊再次把杨氏扶起来,搀到圈椅上坐下。夏思蝉伸手也帮着杨氏轻抚脊背,一边给她顺着气,安抚着,一边答应道;“好的,行行!大嫂放心,待相公回来我就跟他说。” 杨氏听到夏思蝉这么一说,从椅子上惊起:“什么?他怎么可能不在京中?你不会是在敷衍我不成?” 第138章 苦口婆心 听杨氏这话说得,真是太过无理。 还没等夏思蝉解释,坐在对面的丁氏,刚消化一下媳妇说的消息,已经喘过气来,闻言,再次呵斥道:“杨氏,过分了!” “大嫂,我怎么能骗你?”夏思蝉一时无语。 夏思蝉两辈子都没骗过任何人,也从未说过假话。 更何况是面对着上辈子就有愧对的大嫂? 丁氏到底经历过风浪,许州是水患,又不是地动。 儿子毕竟是一洲之长,水患也淹不到府衙里去。 地动则不然,管你是府衙还是农舍,照样给震翻…… 丁氏还是幼时听祖母跟她说起过,祖母幼时经历过一次地动,整个镇子全部夷为平地,一眼望去,全是死人。 丁氏的祖母,每每谈起还是惊恐万分。 再有,她也相信姑爷,知晓他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把夏思文送到许州,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 啧,难怪夫婿这两日愁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原来他早就知道许州水灾的消息,这是瞒着她呀! “杨氏,你也不要难为宝儿,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你在这闹也无用,事件已经发生了,既便姑爷在京中,也是不可能把文儿给调回来的。除非文儿不要命,不要仕途,不要面子……”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不成了在边疆的将帅正跟敌方打仗,临阵脱逃是一样的吗? 你这回来皇帝不治你死罪? 既便不治你死罪,你的面子呢?面子不要啦? 大丈夫立于世上是有所谓,有所不为! 这些道理丁氏一个后宅妇人也是懂得的。 她只是没想到儿媳杨氏,一个老实的人,怎么拧巴起来没完没了? 要不怎么说有人成亲,平常处朋友什么的,怎么就喜爱找聪明灵动的,不喜那些呆板的老实人呢? 老实人平常是老实的,不爱跟人计较。 只是,一旦事关身家性命,触碰了他们认为的底线。 呵呵,可不得了,他们会认死理,跟你死犟到底! 往大的说,历朝历代都有那么几个认死理的忠臣,不知变通,跟皇帝死犟到底——死谏! 聪明的大臣就知道变通,皇帝不行,再换一个呗! 不然,哪有什么改朝换代? 夏思蝉由于上辈子对杨氏心存愧疚,因而,随她怎么闹腾,都没变脸。 再说,她也很担心大哥跟外祖的安全。 因而,打算着回去,明日早起就去刑部找魏子骞之前的同僚打听一下。 每逢魏子骞出远门,身边的人都是跟他一起走的,夏思蝉在家也打听不到魏子骞的消息。 魏子骞前几日刚来了书信,说是不日即将到家。 每次书信往来都是宫中的一个小太监送过来,再顺便把她的书信带过去。 所以说既便这会儿写信给他,也是找不到人给送过去的。 夏思蝉看着日头不早,待杨氏平息下情绪,这才告辞回去。 丁氏陪着夏思蝉走出堂屋,在杨氏听不到的地方,拉住夏思蝉的手,悄声地满含愧疚对着夏思蝉道:“宝儿,你大嫂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坏心思,她一门心思都赴在你大哥跟明儿身上。刚刚她说的胡话,你不要放心上。” 夏思蝉抿着唇道:“娘,女儿知道,我不会责怪大嫂的。娘,您放心,哥哥跟外祖吉人天相,定会无碍的。” “嗯,宝儿,你快回去,天色不早了,你还要去药铺子抓药。”丁氏抬头看看天色,对着夏思蝉道。 “好,女儿先回去了,一有消息女儿就来告诉您跟爹爹。” “嗯,好。” 丁氏一直看见夏思蝉出了院门不见,方才转身回屋。 看了眼还在低声啜泣的杨氏,先跟她好言相劝,实在不行,便撂下脸来喝道:“你急,你担忧,文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不成婆婆我不比你急,不比你担忧?再说,我的老父亲为了护送文儿去许州,待在那儿也没回来!我不急不担忧?” 杨氏被婆婆这么一顿说教,想想也是。 婆婆不但儿子在许州,老父亲也在那儿。 相对来说,婆婆比自己更担忧更愁肠。 身为儿媳,不但不替婆婆分忧,还来兴师问罪,真是不应该! 想到这,愧疚地对着丁氏深深一福,语气诚恳道:“婆婆,都是儿媳不懂事,你原谅儿媳。” 丁氏看着眼前的儿媳,咳,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她存不住心思,你看,她所有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叫人一看就了然。 “嗯,身为长辈我不予你计较,下次说话注意点。幸亏宝儿心善,不然,哪容得你造次?宝儿如今的身份不仅的丞相夫人还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这往后,有她照拂,你还愁你家男人不升官?还愁明儿以后没靠山?” 丁氏觑了杨氏诚惶诚恐的脸色,趁机再次敲打,叫她下次不能再犯怂,接着道:“你别把宝儿当成别人家的小姑子那样看,别人家的小姑子喜爱挑拨娘家婆媳关系,来娘家沾点小便宜回去,我家宝儿什么时候这样子做的?她把明儿放在心中,每次来都要陪着咱们明儿耍会儿,今儿要不是你来闹腾,这么一打岔,她本来就准备去看明儿的。” “婆婆,儿媳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用这样子的态度跟小姑说话。”杨氏被婆婆这么连珠般苦口婆心的细细掰扯下,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且错得很过分! 她不是不知道有些小姑子回娘家嚣张的态度,就像她娘家亲大姑只不过是嫁给沈家同宗二三流世家,每次回娘家哪回不是对着嫂子弟媳颐指气使! 丁氏见她认错道还蛮爽利的,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是自家媳妇,计较有什么用? 心衰地对着她摆手道:“你先回去,让我清静一下。” 唉,媳妇这一出,闹得她头疼心慌,且满腹愁肠。 不担心老父跟儿子的安危是不可能的,只是在儿媳面前得撑住,强装坚强而已。 此刻坐在黑藤圈椅上,身子都是轻颤着。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爹爹,儿子你们可平安? 第139章 魏子骞面圣 待到夏思蝉去娘家的药铺抓好药,已经是日头渐落,黄昏来临。 中午出门时,还是多云的天气,此时天空乌云浑浊,风也强劲起来,倒像下雨前的节奏。 坐在马车里的夏思蝉,从掀开的窗帘子往外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怎的想起魏子骞来。 不知道他此时在哪里?是否在回京的途中? 正被夏思蝉牵挂的人,此刻正在宫中养心殿的外书房里给惠安帝呈上奏疏。 也算是魏子骞运气好,惠安帝这几日刚有了点精神气。 接到魏子骞加急送过来是奏折,倒也没耽搁,随即便着户部还有河道粮道以及礼部官员立刻准备赈灾物资送往许州。 魏子骞五味杂陈的看着前面高坐龙椅子上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不已的惠安帝。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皇帝老了近十岁,猛然见到,倒好像垂暮老人。 现今不用说,京城朝局波云诡谲。 陛下病笃,储君昏庸,一心只想着巩固自己的势力,罔顾社稷。 竟然着人在许州利用铜矿资源,铸私币! 这种毫无底线的储君,一旦成为最高统治者,定会为了一己私利,置朝廷,置天下于不顾! 照此下去,不可想象,迟早要亡国的! 朝臣暗中分为两党,拥护太子陈瑞的纪皇后一党,以及拥立皇次子陈永的高贵妃和母族英国公跟严英一党。 暗流涌动,明哲保身者不在少数。 龙椅上的惠安帝眼皮还耷拉着,没穿龙袍,只着一身绣龙纹的玄色外衫,看样子是垂暮老矣!但身上的气质无法掩藏。 有些气质是要打小浸淫于皇室生活中养成的,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度,是贵气。 有些气质是在朝中政局沉浮中,一次次的主动出击、长久的蛰伏、几近残酷的思维训练与大成大败的淬炼而成,是凶猛的动物本性。 不然,身为最不得势的皇子程煜庭扮猪吃虎,在原本内定储君人选琮王陈煜衡伤残后,怎么能在其他几个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皇位继承人? 只是可惜,程煜庭资历本来就不够出色,管理整个国家还是乏力。 待他坐上皇位后,把其他几个王爷送到远离京城的封地上去。 便以为高枕无忧,变得昏庸起来。 为了制衡太子,任随二皇子母族日益见壮起来。 待到失衡时,便拿魏子骞做出头椽子,拿下严丞相的相爷之位,着魏子骞坐上去。 毫无底线的任太子结党营私,从上回的川州私盐案到此次的铸私币案,可见一斑。 不然,也不可能听信二皇子的建议,服食拂云道长那所谓的能使人长命百岁的丹药! 本来身体就差,又爱好美人。因而,后宫佳人无数。龙体越加欠安。 便是这短短的时间里,先是高贵妃亲自送来补汤。高贵妃前脚刚走,淑妃又拎着食盒在门外等候…… 不过,惠安帝做得最英明的举措就是任用魏子骞,使之成为最得力的臣子。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未来不可期也! 皇帝看着魏子骞给他的奏疏,立马变了脸色。 啪的一声,把手中的奏疏往龙案上一摔,沉声道:“来人,交于大理寺审理。” 躬身龟缩在一旁的马公公立马执着拂尘,迈着八字步快速走过来:“咂,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随后,一手拿着那份奏疏,一手执着佛尘,弓着腰,屁颠屁颠地往书房外悄没生息地走去。 嗤,魏子骞心中冷笑。 他远在许州时,早把案情查明,书写条陈着人连夜送往京城交到皇帝手中。 这前前后后也有十日左右,怎么至今未处理? 还要等到自己进京递上奏疏方才审理? 这么长时间,早够太子毁灭证据,找好替罪羊。 这不明摆着始作俑者置身事外,手下喽喽顶罪。 对太子照旧是雷声大雨点小呗! 皇帝发完火,垂目看了眼站在龙案前,垂首不语的魏子骞道:“魏爱卿,朕此次要记你一大功劳!” 魏子骞忙躬身拱手,谦逊道:“谢皇上隆恩!只是,此乃微臣本分,不该居功。” “哈哈,魏爱卿,你误会了,是因为你给朕推荐了一个好官啊!”惠安帝心情愉悦道:“没想到夏爱卿倒是个可用之才,朕定会嘉奖与他!”随后,便吩咐道:“来人,拟旨。” 皇帝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翰林侍读学士马成斌。 走进来先给皇帝见礼后,走到一旁,自有小太监给他研墨。 马成斌自从高中状元郎进了翰林院后,便一直待在宫里皇帝的御书房那儿,替皇帝拟旨。 现今皇帝有恙,他也跟着到养心阁的外书房,便于随时听命。 如若是重要的圣旨,除了马成斌还有另外两个翰林学士一起拟书。 拟完后给内阁审核,最后皇帝过眼才行。 一般的圣旨倒无须这么麻烦。 惠安帝口谕道:“封夏思文为许州知府。” 说完,看了眼龙案前神色不明,一脸恭敬的魏子骞一眼。 这意思很明确,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加上夏思文也确实能干,正式下旨,封他为许州知府一职。 “是,臣拟旨。” 这时,小安子弓着身子,手执佛尘走进来回禀道:“范院使来了。”: 自从皇帝服食过量的丹药,是范院使用灵药给救了回来后,范院使除了正常的三日一次给皇帝请脉,变成了一日三次给皇帝问诊。 惠安帝早就觉得疲惫,正准备打发魏子骞离开。 “嗯,宣他进来。”, “咂!” 随后,须发俱白,面色略显疲倦的范院使跨进门槛,带着身后给他拎着药箱的小太医一起给皇帝磕头行礼:“臣见过皇上。” “嗯,起身。” “谢皇上!” 范院使在小安子搀扶下,身子不稳地站了起来。 转首朝魏子骞一拱手,低声道:“魏丞相。” “范院使。”魏子骞亦是对着他拱手回礼道。 没成想,精神矍铄,面色红润,保养得体的范老院使怎么多日未见竟是沧桑许多? 其实,也难怪他如此沧桑。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加之圣上服食丹药,龙体溃败不已。 有了毛病,还不能说是丹药的问题。 第140章 家的感觉 给皇帝看诊,不仅忌着君王,还要看听太子的意思,又要看二皇子的脸色…… 一个不擦,人头落地啊! 可谓夹缝中求成存,他能不身心俱疲不苍老? 魏子骞不用皇帝赶人,立即上前一步躬腰见礼:“皇上,微臣先告退。” “嗯,魏爱卿鞍马劳顿辛苦,回去歇息去。”惠安帝摆手道,随后离开龙椅,一手搭着小安子的手臂转回后面的寝宫里去,不忘对另外一个小太监吩咐一声,那位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 待到魏子骞跨过外书房高高门槛,抬眸便见打扮得体,身穿宫装的淑妃娘娘正心焦地等候在宫门前。 阴沉的天空是秋风瑟瑟,刚从温暖的寝殿里走出来,还是凉意袭人。 淑妃娘娘的小身子在阵阵秋风里萧瑟着,轻咬着唇,小脸发白。 对着跨出门槛的魏子骞行了个福礼:“见过丞相大人。” “娘娘客气,微臣告退。”魏子骞躬身对着淑妃娘娘回礼道,随后,便大步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此时,那位尊皇帝吩咐的小太监也出来对着淑妃娘娘躬身道:“淑妃娘娘,皇上有请。” “嗯,有劳公公。”淑妃听到皇帝召见,随即整了整被风吹得乱摆的衣裙,从身边的小宫女手上接过食盒,施施然然地跟在小太监身后往养心殿寝室里走去。 魏子骞出得宫门来,守在宫门外的康成看见他出来,上前去问道:“爷,好像要下雨了,是坐马车还是骑马?” 魏子骞抬眸看了眼昏沉沉的天,一时半会不见得下。沉声道:“骑马。” 康成立即把那匹乌骓马给牵了过来,乌骓马见到多日未见的主人,欢快地撂着蹄子,打着响鼻。 魏子骞上前去从康成手中接过缰绳,伸出手来抚摸一把马儿的脑袋。随后,动作娴熟地一气呵成登鞍翻身上马背,一手执鞭一手拉着马儿的缰绳,随着一声:“驾”马儿便哒哒地往前跑去。 康成见主子骑马,便赶紧去把自己的坐骑一匹赤兔马牵了出来,赶紧的翻身上马背,“驾”的一声挥鞭赶了过去。 ······ 夏思蝉回到慧院时,发现院子里下人们好像比平常忙碌。 孙嬷嬷跟以往一样,笑眯着眼道:“小姐您回来啦,肚子饿不饿?饿了先喝碗银耳羹,待相爷回来用晚膳。” “啊?” 魏子骞回来啦? 难怪孙嬷嬷开心得是一脸的姨母笑。 回来得好啊,自己正要寻他问许州的事。 “刚刚魏一专程过来一趟,老奴还担心小姐您在夏府用了晚膳才回来呢!”孙嬷嬷一边说,一边打手势叫小梅去厨房端银耳羹。 手里拎着药袋子的侍菊叫住小梅道:“小梅你还是先去端来热水伺候小姐洗手,我刚好去厨房着人煎药,顺便把银耳羹端来就是。” “好的,侍菊姐姐。”小梅赶紧道声好,随即便去厨房提热水去。 孙嬷嬷这才注意到侍菊手中的药包,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了,急切地问道:“侍菊,谁生病了?是小姐还是你?” 侍菊见孙嬷嬷一脸的担忧,忙笑着说:“孙嬷嬷,不用担心,是主母请马大夫替小姐开的补身子的药。” “噢噢,那就放心了。”孙嬷嬷拍拍心口,放下心来。 小姐身体无恙就好,侍菊亦是。 孙嬷嬷一边打发人去二门那儿等着魏子骞,见到他回来先来回话就是。 一边管理着丫头婆子把本来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院子,还有西次间魏子骞的小书房跟更衣室再重新打扫一遍。 厨房就更不用说,魏一刚来回话,孙嬷嬷便去厨房吩咐做他爱吃的菜。 邱厨娘自从孙嬷嬷过来吩咐后,便把养在缸里头的几尾鲫鱼捞出来杀了。 麻利地把鱼鳞刮去,开膛破肚。 等她处理鱼后,从木盒里取出少许滋补品,有红枣、枸杞和党参等物。 灶台上的铁锅已经烧热,邱厨娘拿铁勺勾了些猪油进锅里,把鱼哧溜一声放进油锅里进行煎制。 待它们被煎得两面焦黄,她才取木瓢舀山泉水进锅,直到锅中沸腾翻滚,一口专门炖汤的瓦罐被秋厨娘放到炉子上。 随后将锅里的鱼汤舀进瓦罐里,加入姜片、红枣和党参等物熬制。 接着再烧一碗红烧鲈鱼即可。 其余的菜自有其他厨师去做,不用她操心,她只负责把鱼做好,主子们吃得开心就行。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魏子骞终于踏着暮色回到丞相府。 夏思蝉听见下人溜过来回话:“相爷回府啦!”忙走出来,来到院门口往长廊那儿瞧去。 老远的便见那高大隽永的人从长廊那头大步走过来。 长廊上一排宫灯下摇曳着昏暗的灯光下,魏子骞身着一身绛紫色劲装,走路带起的衣角飞扬,衣角上暗绣的金丝银叶在阳光下忽闪而过。 魏子骞从垂花门穿过铺着青石板的花径登上长廊,在灯光照射下,便远远见到一俏丽的身子站在那儿,等候着自己。 那股子疲倦跟世间纷扰瞬间消失,坚硬的心被柔情慰贴着,暖暖的。 这便是家的感觉! 还是小妻子好啊…… 这感觉像是一片融化在这潮湿秋意里的绵糖。 原本就迈着大步而行的魏子骞更是加快步子往小妻子那儿走去。 夏思蝉亦是不再矜持,迈着小碎步迎上前去。 “相公!”夏思蝉嗓音婉转清甜。 魏子骞满含温情,嗓音低醇暗哑:“婵儿!” 二人四掌相握,魏子骞早把遵循的规矩,礼教给抛到脑后,松开手中嫩滑的小手,把思念许久的温磬身子揽入怀中。 久违的小妻子身上特殊的体香萦绕在鼻间,魏子骞喟叹一声:“欸!” 跟在后面拿着行李的康成跟王林立马转过身子,慧院门前的孙嬷嬷也赶紧把人往院子里赶。 眨眼间,碍眼的下人们便远离小夫妻二人的视线,留下他俩卿卿我我。 “婵儿,为夫很想你。”饱含情意,低醇的嗓音莫名的叫夏思蝉的心狂跳,蛊惑着她表明心意:“唔,婵儿也想念相公。” 第141章 日子长着呢 夏思蝉近距离的看着眼前的魏子骞,虽然是风尘仆仆,带着许倦疲的模样,毕竟上好的皮囊摆在这儿,再怎麽样都是君子如玉,矜贵万分的姿容。 回过神来的夏思蝉,小脸躁红,轻轻地推开魏子骞紧抱着她身子的手臂。 魏子骞轻轻笑着,松开搂住她身子的手臂,手臂轻摁在她肩头,盯着她的小脸蛋,满脸都是宠溺:“没事,他们不敢看。” 夏思蝉这才就着昏暗的灯光四处一瞧,啧,那还有人影? 魏子骞心情愉悦地看着小妻子掩耳盗铃的小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相公,肚子饿了?走,洗漱后就开膳。”夏思蝉被他灼热的眼神盯着,小脸越加躁红,赶紧拉住他的手就往院子里走去。 魏子骞噙着笑意,任她拉住手,被她带进院子里,一直进到寝室。 只是心粗的她竟是没注意院中冷清清的,很是反常地没见到一个下人。 这要是放在以往,但凡魏子骞回来,请安声不绝于耳。 孙嬷嬷待人进去后,咧着唇,从耳间出来在寝室外,轻轻敲了一下门,提醒道:“相爷,少奶奶,浴间已经准备热水,相爷沐浴后请移步膳堂用膳。” “好呀,知道了。”夏思蝉忙答应一声。 幸亏孙嬷嬷提醒,这人本来就是个有洁癖的人。更遑论从千里之外,风尘仆仆的归来? 抬眸便见眼前的人憋着笑,带着讨好的语气道:“蝉儿,能不能帮为夫把亵衣取过来?” “好。”夏思蝉爽快地答应着。 不就给他取件衣服有什么麻烦? 跟着他一起去西次间,魏子骞掀开跟外间隔开的厚帘子,进里间沐浴。 夏思蝉在外间衣橱里把他一套素白的上好精棉亵衣取了出来。 猛然间才想起来,他在沐浴! 红着小脸蛋矜持起来。 虽说二人已是夫妻,可仅限于床上坦然相见。 其实是在灯烛朦胧之中,哪看得清楚? 这会儿要是进去会不会长针眼? 脚步迟疑,还带着点紧张。 “蝉儿,把衣服送进来。”容不得夏思蝉胡思乱想,里面的人催促道。 夏思蝉只能答应一声:“哎,来了。”捧起手中素白的亵衣硬着头皮掀开布帘子走进去。 浴桶里听见动静的魏子骞转过头来,见到低着小脑袋瓜的小妻子,知道她害羞,唇角的笑意晕了开来。 把那个叫她帮他擦背的心思隐去,想着,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慢慢来,这次是送亵衣,下次就是擦背,再下次……嘿嘿…… 某个清冷禁欲的人脑中也有了几分旎旖的心思,只是,不能急。 “婵儿,你把衣服放到那边的贵妃榻上即可。” “唔,好好。”夏思蝉点着小脑袋答应着。 夏思蝉低垂着小脑袋,忙不迭地把手中的亵衣放到贵妃榻上,下意识地偷瞟了眼浴桶中的男人的后背脊,正好魏子骞转过头来,二人的眼睛在弥漫的雾气中对视,视线往下,是魏子骞赤裸的上身以及迷蒙的水波,夏思蝉急忙转过身像被抓包似的,谎忙跑路。 哧!魏子骞忍不住轻笑一声。 待到魏子骞沐浴出来,梳理好发髻,挑了一支洁白温润的玉钗束发,取的外袍则是竹青色的圆领宽松外袍,内搭玄色膝裤,腰束玉带,脚蹬羊皮靴,贵公子的矜贵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夏思蝉瞬间被那隽永的谪仙气质所吸引…… 咳,谁叫她两辈子都爱他这幅绝色皮囊! 嗯哼,魏子骞轻咳一声,把某个犯花痴的从胡思乱想中唤到现实中来。 “走,为夫肚子饿了。”魏子骞噙着笑意道。 “唔,好呀。”夏思蝉好像做坏事被抓包似的,心虚地小脸又红了起来。 魏子骞伸手握住夏思蝉柔滑的小手往耳间的膳堂走去,今儿终于见识到小妻子的另一面,是个胆大又害羞怂怂小可爱! 夏思蝉一进膳堂,膳桌上食物的香气瞬间将她腹中馋虫勾出,饥肠辘辘之感袭来。在魏子骞身侧款款坐下。 膳桌上除了那两道鱼,还有微辣蘸料的鲜嫩鸡肉,广肚乳鸽野菌菇猪肚汤八珍豆腐等。 时蔬里,夏思蝉最爱那道蒸茄子。 蒸好的茄子上撒上剁好的蒜蓉、姜葱,再添上茱萸、花椒和胡椒,食盐等。 再在铁锅里烧制少许热油,浇到蒜蓉姜葱上,滋啦一声,葱香四溢。 这还不算完,清酱和醋也要添上少许,拌成酸辣口的,不失为一道时令鲜蔬。 没想到桌边还有一坛子没开封的酒,这酒应该不是自己院子里的存放的酒。 还真是被夏思蝉猜到,这酒是魏子骞着人专程从江南给运回来的,一共十六坛子。 除去送磬香苑六坛子外,其余十坛都留在慧院储藏着。 几年前魏子骞去江南办案,见那里的女子都爱喝一种叫花露酒的果酒。 想起小妻子爱喝桂花酿,可桂花酿喝多了易醉。 这才着人前去江南购买,希望合小妻子的口味。 魏子骞开了酒,给夏思蝉倒了盏,不容她推辞道:“这是杭州产的花露酒,不醉人,我们吃着玩。” 夏思蝉晓得花露酒,是用玫瑰蔷薇和金银花掺了冰糖跟梅子酿制窨藏,花香四溢,入口清甜。 并且喝多了也不伤头,人不难受。 窗外已是一团墨色,窸窸窣窣地作响,不是风声,是雨滴枝梢声。 既便是不醉人的酒,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夏思蝉早就喝得小脸红艳艳的,一对水眸更是娇艳如滴。真像一只熟透了的红苹果,叫人垂馋欲滴,莫名的引人想咬上一口解馋。 “蝉儿,” “唔,” “喝醉了?” “没。” 呵,魏子骞轻笑一声,内心炙热。 晕乎乎间,夏思蝉身子一轻,人已经到了魏子骞怀里。 转夕间便被他抱到床榻上…… 门外听到动静的孙嬷嬷,麻溜的带人进来把膳桌上的剩菜剩饭收拾掉。 转头便吩咐厨房备水,打发掉侍菊跟卢桃她们几个丫头。 今儿晚上不用说,又是她老人家守夜了。 第142章 李曼的拜帖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夏思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翻过身看着身边早就没人的被卷已凉透,知道始作俑者一早上朝去了。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伸手拉了了床边上的铃铛。 听到声音的侍菊轻声走过来,进来便对夏思蝉回话道:“小姐,今儿一早,有位姓李的年轻夫人递来帖子还有礼物说是找您的。” “呃?” 夏思蝉起身下床,多穿了一件天青色绣花长褙子,仍觉得冷。 一边去洗漱,一边在脑中回忆着自己有没有认识姓李的夫人? 她本来也没什么朋友,未出阁时被家里保护得好,又时常待在外祖家,养成个天真纯良的性格。 因而不怎么跟那些闺闺小姐往来。 也因为她容貌太过出挑,那些小姐也排斥她。 谁愿意一个比自己容貌好看太多的人处闺蜜?走在人群中,把自己比下去,成为一个耀眼的存在? 再说,她身在一个二流的没其它后援的官宦人家,那些贵女们也不屑巴结与她。 所以,对于参加宴请什么的,没什么经验。 不然,去年的赏菊宴也不会被朱琳琳使坏,把她一把给推到魏子骞怀里去…… 因而不难理解上辈子天真纯良的夏思蝉为何那么容易被老太太磋磨,那么容易被曹妍妍跟何氏所骗,骗去她的首饰,嫁妆跟铺子! 待她坐在梳妆台前,侍菊帮她绾发,夏思蝉脑子里还在猜测。 正当夏思蝉在脑子里搜索姓李的女子时,不经意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在面前,一股熟悉的清松味杂着一阵热气扑鼻而来:“婵儿,想什么呢?”如清泉般清沥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额?”夏思蝉从镜子里看见一身劲装的魏子骞一时还诧异:“相公,您不去上值?” “今儿陪你用完早膳再去。”魏子骞说完,接过小梅递给他素白的面巾,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哦。” 魏子骞还真自律,但凡在家,只要不是下雨天,几乎都要起早去晨练。 趁小两口交谈的间隙,侍菊忙放下手中梳子,对着魏子骞侧身福了一福:“相爷早。” “嗯。”魏子骞态度温和点颌。 “相公,今儿早晨有位姓李的女子递进来张拜帖”夏思蝉尴尬几秒,赶紧不想昨夜的旎旖。这才回答魏子骞刚刚的问话,只是话只说了一半,猛然想起什么来,后知后觉道:“侍菊,你快去把拜帖拿给我瞧。” 自己真是个呆子,拜帖上不是有名讳吗? 侍菊忙放下手中正准备给夏思蝉插的玉簪子,拿手拍了额头一下:“咳!瞧奴婢这脑子!”匆匆地推门出去拿拜帖去了。 哎,主仆二人都忘了这茬。 “相公,看你热得头上都冒汗,还是先去沐浴。”夏思蝉转过身子来对着他说道。随后便要站起身来去吩咐人准备热水。 “不急!”魏子骞伸手拦住她,顺道捉住她细嫩的手腕,滑腻凝脂,让人爱不释手,魏子骞拉着她不放,反倒是将人往梳妆台前一带,“我来帮你。” 夏思蝉略不自然坐了下来,魏子骞扶着她的肩,二人视线在铜镜内相望了一眼,魏子骞眸色略深,清亮而幽静,肩头他粗粝的手掌隔着薄薄的面料触到她的肌肤,密密麻麻的热意划过她的心扉。 波光流转,无端生出几分暧昧。 魏子骞伸出骨节分明素白的手掌,拿起那支玉簪子轻轻插入她乌黑的发髻中。 见四下无人,低下脑袋在夏思蝉嘴角偷了个香:“啵”的一声,眼见小妻子羞红的小脸,心情愉悦地往西次间走去。 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好,听娘子的,为夫这就沐浴去。” 魏一早就在魏子骞晨练后,着人从耳房把热水送进西次间去了。 夏思蝉还在懵懵娇羞间,他倒是开心离去。 切! 说什么清冷禁欲,严肃端方,守规矩的丞相大人,青天白日的,啧,还真是,割裂感过于强烈 须夷,侍菊手中捧着一只掐丝珐琅的匣子,匣子上摆放着一张帖子。 夏思蝉忙收敛脸上的表情,咦?谁这么大方?匣子里的礼物不说,这匣子也是高大上很值银子的。 待侍菊把掐丝珐琅的匣子放到夏思蝉面前的梳妆台上,夏思蝉把匣子上拜帖拿过来,打开一瞧:“嘿!是她呀!” 原来是那次出门,在游麦吉石山时偶遇的未来大富婆李曼。 没想到这辈子她倒是比上辈子提前来京城开铺子。 “小姐,是熟人吗?”侍菊见夏思蝉一脸的了然,好奇第问道。 夏思蝉看了眼侍菊,解释道:“嗯,是李曼。就是在麦积山游玩时,那位小女儿的妈妈。” “噢噢,婢子想起来了,她还送了胭脂水粉给小姐您喃!”侍菊终于记起那桩事来。 想来,还是小姐主动约人家到京城找她的呢! 没想到,小姐还真算得准,竟然猜到那位李曼会到京城来开铺子。 打开掐丝珐琅的匣子,里面除了她招牌百合牌胭脂花粉外,旁边还搁着一盒红艳艳的极品珊瑚首饰。 不用说,这几盒子的胭脂花粉都是李曼后来铺子里的招牌产品,也是深受官眷跟宫中贵人们追捧的,单就这几盒子胭脂花粉怕是她一年都用不了。 夏思蝉大意算了下着匣子里东西的价值,估计值五六百两银子。 拜帖上上还有李曼颜值铺子开业的时间,就在三日后。 “侍菊,待会儿用完早膳,咱们去库房看看,送什么礼物为好。” “好嘞。”侍菊也好期待再见到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圆圆脸蛋的故人。 第143章 怎么回礼 “怎么啦婵儿?”魏子骞从西次间推门出来,温言问道,他眉目温和,唇角似有浅淡的笑意,模样清俊极了,就这般伫立在那静静望着,眼里只有她。 心倏忽被笼住似的,她失了神。 魏子骞身着宝蓝色镶金边锦袍,腰束革带,脚蹬长靴。要是再加上一件官袍,这便是准备出门的行当。 夏思蝉见到魏子骞打算出门,赶紧先问到:“相公,许州水患严重吗?哥哥他怎样?” 话说,昨儿晚上跟魏子骞喝了点小酒,把这桩事为忘了,就没跟他提得成。 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跟相公打听许州水患,打听哥哥跟外祖的事。 只是,他刚从许州回来,肯定有许多公务余下等他去处理。 不过,话已问出口,收不回来。 她也知道就这么直白的问有点不好,可事关哥哥跟外祖性命攸关的事,只能问他。 魏子骞也是知道昨儿小妻子刚从娘家回来,事关大舅子跟外祖,肯定是瞒不住她了。 本打算昨儿便告知她,叫她吃颗定心丸的。 奈何昨夜色欲迷心,闹得太过了,便忘了跟她提起。 想到这,魏子骞牵起她的小手,在她掌背上轻轻磋磨着道:“婵儿放心,大哥跟外祖都好好的,只是叫他俩受累了。” 魏子骞见夏思蝉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跟她说起一个好消息:“不过,皇帝已经下旨,正式封大哥为许州知府。” 于是,魏子骞便把手下人从许州带来的消息拈重要的说给她听:“没想到大哥真是个能做实事的好官,且能力还是不错的。” 夏思蝉小手被他带茧的手指磨得痒痒的,待要抽回手掌时,听到此,小脑袋瓜子是直点:“是呢,大哥就是要外去历练才行,省得一个大男人待在京城成日介无所事事,做咸鱼,混日头。”说完,还不忘狗腿地跟人道声谢:“所有这些都是相公您的功劳,谢谢相公!” 倘使她大哥夏思文听到自己在妹妹的心目中,竟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估计气得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魏子骞听到小妻子如此评价大舅哥,嘴角的笑意是怎么也收不回去。 “那,为夫在婵儿的心目中又是个什么样的人?”魏子骞不由得想问问自己在小妻子心目的形象。 “啊?” 夏思蝉哪想到这弱智的话是从他嘴里问出来的? 惊愕一秒,小脸堆满笑意道:“夫君就是个拼命三郎,咱梁国哪哪都不能没有您!”夏思蝉下意识的就把存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可不是呗,不管前世今生,这人好像一直忙忙,忙得脚不沾地。 魏子骞听到这,知道小妻子埋怨他没空陪她,想着,待天下大定后,定会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陪小妻子早看朝阳暮看霞。因而,心中愧疚道:“婵儿,为夫有愧与你。” “相公,您说什么呢?婵儿我只是心疼您。”夏思蝉忙摆着小手道。 误会了不是? 以为她是埋怨他,没能日日陪着自己。 跟着急急解释道:“要不是相公您殚精竭思为朝廷,为婵儿挣来无比荣尚的一品诰命,婵儿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会心生埋怨?”夏思蝉那双湿漉漉的水杏眼,清澈无比的看着眼前人那双漂亮的星眸。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的一只小手没能抽回来,小屁股竟坐到这人的大腿上,人也被他给圈在怀里。 不用说,小脸蹭地绯红起来。忸怩着小身子,就要下来。 魏子骞也怕擦枪走火,顺着她,松开两臂。 夏思蝉麻溜地从魏子骞大腿上下来,为了掩饰住她的窘态,忙岔开话题,回答他之前的问话:“相公,您还记得在麦积山遇到的那位送胭脂花粉给我的女子吗?今儿早晨送来拜帖跟礼物,说是三日后她的脂粉开业。相公,您说我回什么礼给她为好?”夏思蝉一口气说完,语气略带着几分局促,还不忘眨巴着那对亮晶晶的水眸,等着他来给建议。 “乖,送什么东西随婵儿的心意,实在定夺不下,去问娘亲就是。” 魏子骞心道他家小妻子还真纯朴,送这点东西她就愁肠着怎么回礼? 单凭丞相府的名号,小妻子丞相夫人的名头,日后就是那位李曼的庇佑,是千金都难买的一个大靠山,哪还须回礼? 别人不说送区区一匣子胭脂花粉,就算送这一匣子满满当当的奇珍异宝,也不算回事。 再说,他们就算有银子想往丞相府送,还投送无门,送不进来呢! 本相还不一定收! 还算这位姓李的妇人识相,没送过分值银子的东西过来。否则,便不能叫小妻子收下。 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李曼有丞相府颗大树在这,往后,什么地痞流氓,什么刁蛮纨绔都不敢找她麻烦的。 他哪知晓夏思蝉的小算盘? 当初主动接触李曼,是因为还未跟魏子骞交心。 想着能多赚点银子,待一年后和离,远离京城后,手中有银子,也有底气不是? “相爷,少奶奶早膳摆好了。”小梅走过来对着俩位主子行礼道。 “婵儿,走,先去用膳。”魏子骞习惯性地握住她细嫩滑腻叫他爱不释手的小手,往耳间的小膳堂走去。 今儿早膳主食是用糯米茯苓做的粘稠粥,春笋煨火腿,蛋清虾仁酥,用香菌芽苗凉拌豆皮,用松子桃仁糯米粉做的松仁糕,用酥酪栗黄做的花折酥子糕,还有芙蓉蛋羹配香椿。 另有一人一小碗的鸡丝凉面跟一碟子虾饺。 待小夫妻俩用完早膳,小美跟小梅照例端来嗽口的汤水,还有用铜脸盆盛着热水,伺候主子们净手。 “婵儿,为夫先去书房处理公务。”魏子骞撂下擦手的面巾道。 “嗯,相公您去忙,婵儿等你一起吃午膳。”夏思蝉起身把他送到门口,心说今儿怎么留在家中用早膳,原来是休沐,不用上朝。 “好。”魏子骞含笑对着她摆了下手,带着早就候在那儿的魏一往松居阁大步走去。 第144章 密谈 夏思蝉见到一旁的卢桃对着魏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竟是从未见过的可爱一面。 话说卢桃自从跟魏一二人从秦州回来后,但凡遇到魏一,见到他那生人忽近的冰块脸,总想着捉弄他,看他还摆不摆那冰山脸。 有时趁其不备地用手肘子戳他一下,或者是用脚故意的踏他脚,要不然便是走路不稳故意往他身上跌去…… 然后,假装不是故意的,自顾从他身边离去。 徒留魏一呲牙瞪眼,无可奈何。 夏思蝉看着二人,无奈地摇头,还真是一对冤家! 倘使二人真能成为一对,应是很有意思的两口子。 魏一忍住掉头看的心思,跟在魏子骞身后,边走边低声回禀道:“爷,大理寺卿崔大人还有蒋大人跟盛大人在书房等着您。” “盛宇跟将约同也来了?”魏子骞脚步不停地从长廊拐过一道假山石,从竹林边小道走过去,便到了他的松居阁。 “是的。”魏一点了点头道。 “大门前的尾巴处理掉没?” 魏子骞原本只约了崔温一人前来,不知道蒋约同跟盛宇怎么也过来了。 倘使蒋约同跟盛宇同来,爷无可非议,毕竟二人之前都是魏子骞的手下。 如若加上个崔温,就不同了。 在这非常时期,千万不能引起那些人的关注。 “爷,那些尾巴好像都是被老爷的人给处理干净。”魏一天没亮就着暗卫把丞相府四周搜寻一遍,发现另有一帮暗卫早就把人给清理干净,那些暗卫都是熟人,是魏家培训的暗卫。 因此,不用说,他们肯定是老爷派来。 “哦,知道了。”不愧是亲爹,处处都想得周到。 “你待会儿着人去查探一番李曼的来历,要详细,最迟三日后回禀。”魏子骞脚步一顿,对着魏一叮嘱道。 他可不能叫小妻子身边招来不三不四算计她的人,不管她处于什么目的,都不能叫小妻子受丁点伤害! “是,爷。属下待会就去。”魏一躬身作揖。 魏一一时还不知道李曼是何许人也? 听名字应是位女子。 待会儿先去慧院打听一下,再去细查她的来历。 守门的小厮见到魏子骞忙躬身行礼:“奴才见过相爷。” “嗯。” 魏子骞微微点颌,撩起袍摆举步迈进门槛里去。 还未等魏子骞走进书房里,便听见盛宇的说话声:“咱们大人有了妻子把我等抛到脑后……” 要是放在魏子骞没成亲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根本就不用他们等候。 蒋约同还未等盛宇的话说完,立即打断:“别胡说,待你娶妻后也会如此。” “娶妻有什么好?成天啰哩啰嗦的,烦人!”盛宇嫌弃地说道。 想到以后跟自家好色老爹一样娶妻纳妾,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诶呀!还是不要,太烦人! 一个人多自在? “这是你没遇到合适的人……” 蒋约同受盛宇爹的嘱托,无事时开导他。 毕竟盛家就盛宇这颗独苗苗,要是他不成亲,盛家岂不绝后? 唉,真是难为哦! 几人正无聊说着闲话,廊上脚足窸窣作响,抬眸见到魏子骞推门进来,立马都站起身来跟他打招呼:“下官见过丞相大人” “坐,大家都坐下。”魏子骞伸臂招呼他们都坐下来,看了眼他们面前的鸡翅木长案上已经上了茶水,便问道:“你们用了早膳没?” “大人,是不是您府中有什么特色早点不成?”爱好美食的盛宇瞬间来了精神。 “噫——”崔温跟蒋约同同时面带嫌弃地觑了他一眼,多大的人,就知道吃吃! 崔温首先说道:“丞相大人,下官接到你的条陈转交给皇上。奈何,那时皇上龙体欠佳,又是停朝几日。”崔温抚了抚短须,接着神情微凝:“在此间,下官暗中派人探查,果然是太子所为” 蒋约同怔了怔:“太子还真是想银子想疯了不成?身为储君,未来的掌权人。怎能知法犯法?这往后还怎么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就是,这样的储君叫臣子如何能忠心?”盛宇叫人不设防可爱的脸上也露出凝冷,摊开双手道。 “昨儿圣上叫彻查,查什么查?还不是太子党送来几个替死鬼了事?”崔温无语道。 魏子骞沉默不语,待他们发完牢骚,说完案子。 便正了正身子,正色道:“帝王一贯都是骄纵太子,每次太子犯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身为臣子,也是无奈。” 身为臣子是在一朝保一国。 只是改朝换代时,储君不作为,肯定是要换一个清明之君。 除非臣子都是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胸无丘壑之人。 “三皇子接到书信吗?”崔温低声言道。 魏子骞离京前,皇帝龙体欠安,太子跟二皇子的人蠢蠢欲动,着实叫人担忧。 因而着人送信给三皇子陈潇,好叫他早做准备。 “收到了,他的手下一半的亲兵已经过来,悄悄地安顿在京城郊外,以防变故。”魏子骞点颌道。 倘若有什么变故,这些亲兵也能抵挡一阵,拖延时间,总好过于无。 说到这,魏子骞以手叩桌道:“朝中党派倾轧,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诸位谨慎行事为尝不可。” 面前几位跟魏子骞志同道合,乃过命的交情。他们谁都不认,不信,只认,只信魏子骞。 魏子骞晓他们脾性,从屉里取出三皇子陈潇的密信,递给他们传看。 崔温看完密信,感叹道:“皇上养病期间,侍卫把守森严,太医不得归府,除太子跟二皇子外,无第三人能够觐见面圣,皆被挡于宫门之外,我为此探访过青林观道庙里的朱道长,他言道,服食过量丹药于寿数有损。” “诶呀,看我这记性,今儿来是与你说的是,皇帝龙体刚刚有所好转,从今儿开始说是闭关修炼。”崔温无语地以拳抵额。 堂堂一国之君,竟相信那些江湖术士所言。 崔温的堂弟在宫中身为侍卫领班一职,因而他送出来的消息是既准又快。 第145章 主心骨 皇帝闭关,朝政理所当然交给储君打理。 不用说,铸造私币更是无疾而终。 估计不用等到明日,今儿太子便会着人前来刑部取案卷。 魏子骞一早也已经得到宫内侍卫统领大臣林挠着魏二递过来得到消息,说是拂云道长建议皇帝闭关。 至于服食丹药跟寿元有损,更是不用说,像皇帝身体本来就不好,还闭关炼丹,怕是不单单有损寿元,而是凶多吉少。 几人大惊失色,盛宇插话进来:“若真如此,咱们应早作准备。” 魏子骞道:“十月二十三正值皇帝万寿节,三皇子可以趁机进京相贺,无论皇后及她外戚,或二皇子一党,都有置其死地之心。我密函一封,叫他将所囤全部将兵兵分五路、即日乔装改扮赶赴京城效外驻扎,以备谋权夺位之变。至于兵器粮草,除了已有,太子跟二皇子在城外卧蚕山匿藏不少,还需定下巧计抢为我等所用。” 三皇子是不可能把边关将士全部带回京城,万一外敌来侵,起了战事,那还了得? 因而,他带的人马都是自己的私兵跟亲卫有两万,加上之前潜伏在京城四周的一万亲兵,加起来也有三万。 在梁国,但凡皇子都是允许豢养私兵五千,多则受罚。 只是,你哪怕豢养私兵两万,只要没人举报,便无妨。 皇子想要豢养私兵也看你财力的雄厚,不然,你让私兵们喝西北风? 三皇子陈潇豢养私兵倒是很讨巧,他本来就在边疆为帅。身边的从里到外都是他的人,谁会把这些透露出去? 因而,这次陈潇带足两万人马从北戎悄悄归来。 几人面色肃穆起来,数年的韬光养晦,暗相筹谋委实艰险多诡,如今成败在即,每个人的心底汹涌澎湃,面面相觑,皆难掩激动之情。 崔温的年纪要比魏子骞大上十多岁,平素也是个人见人怕,生人忽近的冷面阎王。 加上他本来就皮肤黝黑,审起案来,有时确实能叫人不打自招。 这会儿,竟是欲语还休,婆婆婆婆妈妈的真不是他平素所为。 “诶呀,崔大人,你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不用魏子骞催促,盛宇都瞧出来他纠结的模样。 崔温瞟了眼魏子骞道:“据线报,琮王世子带着两万人马从南疆已经出发回京。” 琮王爷是魏子骞的亲外祖,这叫崔温很难开口。 魏子骞一听,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小舅舅那儿,诸位倒无须担心,我早有打算,他肯定是回不来京城的。” 这些魏子骞都是知晓,且安插不少人在外祖私兵那儿为将为士,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外祖竟私藏甲胄! 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一件甲胄可以抵三把弓箭,而私藏甲胄是需要被抄家灭族的。 历朝历代的政治制度或许大不相同,但是对于私藏甲胄来说,都是格杀勿论。 因为菜刀以及锄具都是百姓必须的用品,家里有这些东西自然是非常正常的,但是若是有了甲胄,不用审判直接就可以就地斩杀。 你道琮王爷为何让他唯一的嫡子去守边疆受苦? 还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拥有兵权? 魏子骞对自己的外祖跟小舅陈熠的心情是复杂难言,爱恨掺杂! 爱,当然是他们为自己的亲人,且他从小是跟小舅舅一起长大,怎会不爱他们? 恨,是恨铁不成钢! 小舅舅陈熠有几斤几两,魏子骞怎会不知? 倘若这天下交于外祖还能勉为其难撑个几年,毕竟外祖那时是皇室作为皇位继承人给精心培养出来的。 只是,琮王世子却是个心有天高,不堪大任的庸才。 不说其他,单说他这些年守疆,既便是面对的个小国南陵,两国起摩擦,打起仗来要不是有副将季远辅助,怕是难得取胜。 当然,季远也是魏子骞的人。 因而,倘使新皇继位,别无他选,登上皇位的必定是三皇子陈潇才行。 你道为何? 不管太子还是二皇子继位,哪还有琮王府的存在? 琮王府犯的是谋逆罪,是诛九族的大罪。 只是,琮王府没九族可诛。 有的只是魏府跟着遭殃。 于公于私,为了社稷也好,为了天下老百姓也好。 他肯定是攒拥三皇子陈潇。 到时候,给块封地于小舅陈熠,叫他远远的去封地安享余生,总好过被圈禁被杀头的好。 至于小舅私自带兵悄悄回京,魏子骞一封密函定会叫他回转过去。 看着时辰不早,众人也要告辞。 他们来此,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有的主心骨。 “崔大人,你逮个机会,去于大人府里一趟。”魏子骞不忘叮嘱崔温道。 崔温的府邸跟九门提督于振海的府邸只隔了道小巷子,但凡有什么要紧的事,基本上都是崔温悄悄地从长廊那儿的暗门过去,叫随从守在那儿。 崔温跟于振海二人明面在朝堂上是不对付的,实际上,二人倒是肝胆相照的好友。 不过,这样子一来,便没人会关注他二人暗地里有私下往来。 魏子骞抬手轻肉眉宇间的疲惫:“你们去罢,我得睡一会儿。” 在许州受伤,再处理案件,一路兼程回到京城。昨夜又跟小妻子酱酱酿酿的直到后半夜才睡。 幸亏是在晚间,小妻子没见到他手臂上的刀伤,不然,定会心疼。 可舍不得小妻子为他担心受怕。 他哪里知道小妻子是重生的? 所以说,她一点都不用担心,知道他的命比她长,举事是一定能成功的! ······ 夏思蝉见魏子骞去书房,看着卢桃对着魏一一脸的嫌弃。弓起手指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少奶奶!”卢桃伸了伸舌头,噘嘴道。 嘿! 别看平常卢桃大大咧咧的,这会儿变成个害羞的小姑娘。 “走,陪少奶奶我去磬香苑。” 卢桃咧唇一笑:“好嘞!” 夏思蝉临走前还不忘对着站在那儿傻笑的小美道:“去厨房说一声,今儿准备鱼冻,明儿爷就能吃了。” “是,少奶奶。”小美点头答应就去找邱厨娘。 第146章 情商高 夏思蝉正准备往磬香苑走时,侍菊用雕花紫檀木托盘端着一碗药走过来道:“小姐,喝药啦!” 夏思蝉见到侍菊端来汤药,便随她走进明间,坐到锦凳子上,接过侍菊手里的药碗,用小嘴吹了吹,感觉不怎么烫,便仰起头来,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话说,喝药就要拿出一口闷的勇气来。 否则,一口一口的喝是很苦的。 侍菊接过她手中的空碗,顺手递给她一粒糖果,去去嘴中的苦味。 夏思蝉想起李曼送的胭脂花粉来,她的胭脂花粉质量是一流的,郡主婆婆定会喜爱。 “把今儿早上那匣子取过来,留下两盒脂粉就是。”夏思蝉对着侍菊吩咐道。 都送过去,婆婆一个人也用不了,时间长了就失效了。 还有那亮晶晶,五颜六色的极品珊瑚首饰,不用说,也会合她眼缘的。 “好呀,婢子这就去。” 侍菊转眼间便把那掐丝珐琅的匣子取来,卢桃忙伸过手去接过来:“侍菊妹妹,给我。” “好,卢桃姐你拿好。” 侍菊一看就知道不用她陪着小姐去夫人那儿,转身进寝室整理去了。 夏思蝉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竟好得以姐妹相称。 待到夏思蝉来到磬香苑,刚进院子门又遇见刘氏跟何氏二位婶婶。 还真是巧。 “二位婶婶早啊!”夏思蝉对着刘氏跟何氏礼貌性的见了个礼。 “诶呀,是侄媳妇啊,侄媳妇早!”刘氏满脸堆着笑意,显示出一副小心翼翼又带着许讨好的意味。 那日老太太寿辰后,二老爷魏仲玉知晓原委,轻易不动怒的魏仲玉回去便把自己最爱的一套青花茶具给摔了,很是说教一顿刘氏。 直到今日都未去刘氏的院子,要么不是宿在俩个妾室那儿,便是在书房俯就一夜。 这要放在之前,那还了得? 刘氏答应夫婿纳妾,还不是为了拍老太太的马屁? 俩个妾室在翠绿苑形如摆饰的存在。 因此,刘氏还成笑话过何氏。 原因呗,当然是二房只有个庶女,而三房庶子女都三四个了,就那魏叔景的风流性子,往后估计还有几个。 二老爷自从纳妾,一个月去过一两次都被刘氏撂脸色。第二天,还被刘氏走过去指教小妾一顿。 那两个小妾哪还有胆子主动去勾引老爷? 只怕老爷来了,不但不欣喜还战战兢兢,生怕事后被主母找茬。 其实那日,刘氏早在见到大嫂婆媳俩进榕溪堂门便知道惹祸了。 此时,何氏冷眼旁观二嫂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微不可见地撇了下,满眼都是鄙夷。 哼!谁叫你偷偷摸摸的肖想把娘家侄女给侄子为妾? 幸亏老太太看不上她三房,不然,凭他们三房是庶子的地位,怕是跟着老太太一起回宁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心中一颤,面朝夏思蝉,露出满口白牙:“侄媳早呀!” 啧,都日上三竿还早? 几日前,正逢月半,夏思蝉也是刚进门便遇到她俩出来。 那日,夏思蝉去晚了,辰时过了才到磬香苑给郡主婆婆请安,进门遇到她们二位正从堂屋出来,后面还传来郡主婆婆的声音:“二位弟媳,虽者说长嫂如母,只是我生性淡漠,就无须来给我请安。” 原来刘氏跟何氏她们二人见那么强势,后宅大权在握的婆婆都被送去宁远老家去,怎能不心慌? 以前有老太太这座大山在,他们理所当然的依附长房存活。 现如今,大山被移走,心慌之下,妯娌俩个不用商量,主动每日来给大嫂晨昏定省。 最担心的便是长房把她们两房都分出去······ 待到那时,不但吃喝穿用还有下人们的月例都得自己掏银子,最主要的是一旦离开长房这颗大树,她们二房三房变得什么都不是,且儿女婚姻也会不如意,不能高娶高嫁。 还有,就是面子问题。 没了长房的庇佑,走出去谁理你? 更不用说参加高规格的各种宴请······ 因而,陈媛不用她们来请安,她俩照旧厚着脸皮来。 夏思蝉上辈子对她俩的仇还没报呢! 这辈子竟然把手伸到魏子骞身边来,肖想着把娘家女子往这儿送? 真是可恶之极! 因而,夏思蝉打完招呼,脚步不停地跨门槛往里走去。 见到郡主婆婆,跟她见礼后,陈媛忙亲热地拉着她坐了下来。 陈媛看见儿媳小脸红润,瞧着就是滋润过的结果。 强忍住八卦的心思,深怕儿媳脸皮子薄,不好意思。 夏思蝉正坐在那儿,手里端着紫鹃泡来的眉山雪芽,缓缓的抿了两口,抬眸便见郡主婆婆盯着她一脸子的姨母笑。 咳咳! 搞得她差点给呛着,话说,婆婆她这什么眼神? 一时不自在轻咳一声道:“婆婆,这匣子里是一位女东家自己亲手研制出来的脂粉,您用用看。” “好好好。” 陈媛开心啊! 儿媳不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不忘她这个婆婆,往她这儿送。 虽说她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礼轻人意重。 这说明什么? 说明儿媳她放在心上。 舒心啊! 别人家婆媳哪有她们相处融洽? 话说,身为婆婆何必把自己摆出一副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姿态? 只为自己曾经历过婆婆的磋磨,因此一旦自己媳妇熬成婆,便迫不及待地转头磋磨起儿媳来。 真是不可理喻! 何必搞得儿媳见到她噤若寒潭,如临大敌似的。 最后弄得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是何苦来着? 不得不说,陈媛就是情商高! “婵儿,你说是这脂粉是一个女东家亲自研制出来?啧,我到要看看。”陈媛说着便伸手拿出一盒来,拧开盒盖,拿小手指挑出一点先在鼻间嗅了下,再在手背上轻轻搓了下。 手背上的脂粉便晕了开来,不但有一股淡淡的冷梅花香味,且细腻柔滑。 一瞧就是好东西。 陈媛夸赞道:“嗯,不错。香味清幽,脂粉细腻。是我用过的最好的脂粉之一。” 第147章 拍马屁 “嘻嘻,婆婆您喜欢就好,待她开业时,媳妇再去购买其它品种的脂粉给您用用看。”夏思蝉咧开小嘴开心道。 嘿嘿,我就说婆婆肯定会喜欢的。 夏思蝉原本是打算来讨教婆婆一下,看看送点什么回礼给李曼。 之后一想,李曼不差她这点回礼。 她最想要的便是自己身为丞相夫人这个身份,作为她的靠山才是。 “还是婵儿有心了,我相信婵儿你的眼光。” 婆婆这话说得夏思蝉既爱听,也暖心。 “婆婆您真好,!”夏思蝉眼眶一红,感慨道。 她真不是当着陈媛的面给她吹彩虹屁,是发自肺腑的赞叹。 “咳咳!”陈媛一口茶差点因为儿媳这句真心实意的马屁话给呛着,夏思蝉跟紫鹃慌忙走过来给她顺背。 陈媛不知道是被喝茶呛着脸红还是被儿媳一句夸赞脸红,总之,陈媛保养很好的瓷白的脸蛋上是娇艳欲滴,一时叫夏思蝉给看傻了,不由自主夸赞道:“婆婆,您真好看!” “咳咳”陈媛不用说,刚顺下去的气,又被儿媳给跄了上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红着脸,娇嗔道。 正在婆媳俩说笑间,门被推开来,“媛儿你怎么啦?”这声音低沉醇厚,却又彷如金钟玉磬。 他刚走道门前屋檐下,便听见屋里头妻子的咳嗽声,急忙走进来,关心地问道。 陈媛抬眸见到自家夫婿,脸依旧绯红着道:“相公,我无碍。” 不愧是俩父子,公公魏大勋的嗓音跟魏子骞相差无几。毕竟公公年长些,嗓音更有磁性。 从外貌上来说,除去浓厚的官威下,公公比相公更儒雅,更具有文人气息。 相公的样貌集父母的优点,比本来就俊雅的父亲还要美上三分。 在外人面前多了份倨傲摄人的气势,严肃冷漠的表情。 不像其他世家锦绣堆里养出的只会手执帛扇的公子,他十几岁时被祖父送到军队里历练,成日里与弦弓刀矢为伍,铠甲披身奔赴战场杀敌无数,还未及冠时就早早地威名赫赫。 只是,之前夏思蝉还忌惮他的威严跟冷淡。 现今不怕了,知道他是个外表严厉内心火热的好夫君。 今儿休沐,魏大勋在书房处理下公务,看着外头日头不错,想着过来陪陈媛用了午膳后,去后花园逛逛,再去湖里划划船什么的。 没想到遇到儿媳在这。 夏思蝉回过神来,忙跟魏大勋见礼:“儿媳见过公公,公公金安。” 她每次来磬香苑倒是很少碰见公公的面,估计是夏思蝉每回过来都是日上三竿后,魏大勋要不已经早朝去了,要不就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魏大勋平和地对着夏思蝉点颌:“嗯”了一声,转夕便把关注的目光瞟到陈媛身上。 紫鹃跟魏大勋敛衽后,去一旁泡茶给主子喝。 夏思蝉见到魏大勋旁若无人,关注都在陈媛身上,当着儿媳的面秀起恩爱来。 再待在这儿,自己便是个碍眼的存在,成为一盏大大的烛光。 “公公,婆婆,儿媳先告退。”夏思蝉对着上首眉目含情的二位长辈见礼,待他们发话,就立即转身离去。 魏大勋轻应一声:“嗯。” “婵儿,你留下用膳呗。”陈媛把目光从魏大勋身上收回来,看着面前乖巧的儿媳,竟一时不舍她离开。 “谢婆婆,今儿相公在家,儿媳回去叮嘱厨房做些他爱吃的菜。”夏思蝉卖乖道。 想什么呢? 再不走,等下公公说不准便要黑脸的。 “好好好,婵儿真懂事,咱们骞儿享福了。”陈媛这才摆摆手道。 ······ 夏思蝉从磬香苑回到慧院,见到下人们正在整理院子里的花草。 侍菊正好过来,见她回来便赶忙招呼叶安等人,一同搬着那盆比人高的石榴树挪进旁边的暖阁中。 这刚秋天,还没怎么冷,怎么就要把树什么的搬进去? “咦?这石榴跟橘子树什么时候买来的?”夏思蝉指着那几盆树问道。 侍菊咧唇解释道:“相爷知道小姐您喜欢石榴,橘子树,今儿特地叫人移栽过来四颗呢,奴婢想着还是趁早送到暖阁里,咱们暖阁四季如春,等到年底没准石榴跟橘子树就会开花结果呢,省得冷起来给忘了。” 嘻嘻,没想到魏子骞记性真好。 她只不过是随便一说,除了喜欢菊花,牡丹外,最爱的盆景树便是石榴跟橘子。 石榴树跟橘子树开出来的花儿既好看,待结了果子更是红艳艳的惹眼得很。 不,是好吃得很! 卢桃跟着过去,见那其中有最大的一颗石榴树有四五个人抬着花盆往里挪动,便把手一挥,跟叶安两人合力将石榴树放在当中修葺好的雕花白玉栏当中,那里面早就引着活水,地下渠直通外头花园的假山池子。 小厮快速把原本的花盆撤掉,又埋了些土,灌溉湿润后,那石榴树便就此落地。 李小玉跟几个护院的也被孙嬷嬷给喊过来帮忙,刚刚几个小厮还有小丫鬟们便让过一旁。 夏思蝉好奇不知从哪运来的,此时树上仍有绿叶,只因途中颠簸,叶子有些耷拉下来,但过两日吃透了水,便可生机勃勃。 鸿雁拿着把修剪花草的剪子过来,负责侍弄花草,仔细修剪一番枯枝,打理了形状,又在土里翻了翻,捡出硬石碎屑之类影响观感的无用之物。 “呃?没想到咱们鸿雁还有这本事。”夏思蝉坐到廊檐下的躺椅上,喝着小美端过来的蜂蜜燕窝羹,看着鸿雁手脚麻利的修理花木,感叹一声。 “小姐,婢子之前在主母那儿无事时跟花匠学过一手。嘻嘻,婢子还从没见过暖阁中种石榴树,树这么大,得亏咱们暖阁也大。”鸿雁边修理着树叶,边大声跟夏思蝉说道。 夏思蝉看着石榴树,想着魏子骞肯定花费不少心思叫人寻来,心有些震动。 哎,这人一旦对谁有情,便要溺死个人。 相反,无情起来便但你是空气般的存在。 第148章 父子谈话 魏子骞在书房跟几个同僚商议完事,睡了一觉,精神充沛地往磬香苑走去。 守门的小厮许久未成见到自家小主子,激动地弓着身子见礼道:“相爷您来啦,相爷金安!” 以往见到魏子骞来,这小厮恭谨是恭谨,惯常只称呼一声:“少爷您早,少爷您来啦”之类。 魏子骞微微点颌,撩起袍摆举步迈进们槛里去。 杨嬷嬷一眼见到魏子骞,忙不迭地要去室内通知主子。 她跟汪嬷嬷等几个老嬷嬷都是之前陈媛在宫中时,太后娘娘拨去伺候陈媛的,因而最懂规矩。 忙打消先去回禀郡主的心思,往前走两步,对着魏子骞恭敬敛衽:“老奴见过相爷,相爷你回来啦!” 杨嬷嬷不用说,改了之前的称呼。 眼前的杨嬷嬷在他小时候都是抱过他,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魏子骞一贯是很有礼貌地对着她微微抿唇:“嗯,杨嬷嬷。” 陈媛正跟魏大勋喝着茶唠着嗑,魏大勋叫紫鹃吩咐厨房提前准备午膳。 吃完午膳,他要带着陈媛去游湖,再欣赏最后一次荷花的灿烂。 夫妻二人听见外面说话声,俱放下手中的茶盏,抬首往门口望去,厚重的鸡翅木大门从外面推开,屋外,阳光正好,明亮而热烈,自家儿子沐浴着五彩的光芒举步进门。 陈媛并未等儿子先给她见礼,已经激动起身,张起两臂迎过去:“儿子诶”陈媛张着的两臂原本是搂住儿子的,临时又改为拉起儿子两只大掌捂在手中。 魏子骞未及冠时,每逢他从外地回来,陈媛都会给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每每都引来魏大勋的黑脸。 现如今儿子大了,她就是想搂住儿子也不成了,儿子身材高大健硕,她小小的身子倒成了儿子搂住她似的。 再者,儿子都娶妻了,这种福利理应是留给儿媳去的。 魏子骞感受到母亲的喜悦,因而,自从进了磬香苑就一直抿着的唇,见到娘亲,弧度更深了。 待陈媛平息下来,魏子骞扶住她的手臂,把她安坐在楠木太师椅子上,随后,对着爹娘行起大礼:“儿子见过父亲,”“儿子见过母亲。” “快,快起身。”陈媛哪舍得儿子跪?忙招呼她起身。 魏大勋也语气温和:“骞儿,起来。” 他们这一房就他一个独苗苗,如金如玉如珠如宝,出生后便起了小名玉哥儿。 只是,待他长大后,倒是不怎么唤了。 儿子幼时,他下值回来就抱,人常说:抱孙不抱子。 他不仅抱他,有时他哭闹,还曾蹲下身子让他当马骑。 想他自个儿小时候可没享受这待遇。 身为长子的魏大勋从小在父亲鞭策的高压下长大,身上的担子颇重。 他为了家族的前途打小便发奋图强,就差头悬梁锥刺股 幸而没叫父亲失望,十多年的努力没白费,而冠那年便高中探花郎,并娶得美人归。 可谓光宗耀祖。 魏大勋对儿子魏子骞基本上是放养的原则,他自己从小挨过的苦不想儿子受过。 没想到,他不想儿子跟他一样没日没夜的死读书,父亲魏重却不想这唯一的嫡孙荒废学业,不但督促他读书,甚至在魏子骞十四五岁时,竟把他扔到军中,去北戎历练去了。 魏重因自己是庶子缘故而拼命读书,要出人头地,对子孙要求很高。特别是嫡子嫡孙要求更不是一点点的高啊! 待到魏子骞两年后回来时,魏大勋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崽来。 离京前肤白貌美,阳光温和的儿子出现在他面前成了个肌肤蜜色,高大威严,淡漠沉冷的模样。 之后,三元及第,高中状元郎。 胜过了祖父也胜过了父亲,真正替他们魏家扬眉吐气,当然,也出人头地了。 “儿子,今儿留下用膳可好?”陈媛自从儿子回来,脸上的笑意就未退。 魏子骞忙道:“娘,今儿儿子不留下用膳,待明日带着婵儿一起来陪您。” “也行。”陈媛想想也是,刚刚儿媳离开时就说回去准备他爱吃的膳食。 魏大勋站起身来对着儿子魏子骞道:“骞儿,随为父去书房一趟。”说完,还不忘对着陈媛道:“媛儿,为夫跟儿子说几句话就过来陪你用膳。” “唔,好呀。”陈媛听他的口吻,这是要跟儿子谈公事,理解地点点头。 魏子骞也抬首对着陈媛道:“娘,儿子先过去。” “唔,明儿记得带媳妇一起来用膳。”魏子骞临出门时,陈媛还不忘叮嘱一声。 “好,儿子记住了。”说完,便跟在父亲身后一起去书房。 魏大勋几日前就接到线报,儿子中毒受伤了。 你可别小瞧了魏大勋,人之前毕竟是吏部尚书。 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外人以为是靠岳父琮王爷的身份,哪里知道他背后付出的努力跟艰辛。 魏子骞对于父亲放在身边的暗卫也是睁着眼闭着眼,随他去。 他也知道,父亲不这样做,会放不下心来。 不过,这样子一来,也有好处,就是,每逢他从外地办案回京,父亲不用找他询问,便知道他人是完好无缺的,且案子的最终结局。 只不过,魏大勋知道是知道却从不参与,不干预。 魏子骞感恩拥有父母的关爱跟信任,因而在他硬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灼热的心。 为了社稷,为了梁国的普通老百姓,想要走一条披荆斩棘不寻常的路。 书房里燃着清淡的沉香,魏大勋进门立即问道:“骞儿,伤好全乎了没?” 魏子骞进门后,随手带上书房的门,点首道:“父亲放心,早好了。” “嗯,如今朝中局势不妙啊。”魏大勋坐到黑紫檀雕梅花状的圈子上,边说,边示意儿子坐下。 魏子骞坐到父亲斜对面跟父亲一样的圈椅上:“是呀,今儿崔温他们正是为此事跟儿子相商。” 他知道做什么事都瞒不住父亲,还不如说敞开来听听父亲的建议。 毕竟父亲吃过的盐比他走过的路要多,所经历的经验很丰富。 第150章 许州 遥望远处湖面,好像有一艘小船在轻轻划行,湖心雀儿被惊起,“啪哒哒”拍翅远飞。 视力极佳的夏思蝉,莫明觉得那划船之人倒有点像公公。 远处划船的人跟上午见到的芝兰玉树,儒雅又温和的公公相重合。 咳!忙打消这个想法。 公公怎么可能亲自去划船? 丞相府里养了这么许多的仆人,难道是养着吃干饭的不是? 魏子骞侧身坐到她身边,捉住她细嫩的手腕,滑腻凝脂,让人爱不释手。 此时除了风吹树叶儿沙沙声,还有偶尔的鸟雀唧唧声,一切都平和而美好。 “婵儿,过几日我带去你城外马场骑马可好?”魏子骞一边轻抚她的小手,跟她说道。 “骑马?” 可夏思蝉幼时外祖带她学骑马时曾摔过,自那次后便对骑马产生了阴影,现下听他说起来心中仍是怕的,便出言推脱了,但魏子骞硬是道他定不会让她摔了的,几番保证下她才勉强答应。 夏思蝉到是猝不及防这人还有这一面,哪里还像个沉稳威严,手段强硬的相爷? 倒似个粘人的少年郎。 夏思蝉自然心潮澎湃,嘴角泛起一阵涟漪,一双美目都笑弯成了月牙状,开心地道声:“好呀!” 魏子骞这才满意地把人往怀里紧了紧:“乖,你要相信为夫。” “嗯!”夏思蝉在他怀里轻轻地点着小脑袋。 待到夏思蝉犯困,想要回去午睡时,康成匆匆过来跟他低语几声,转身对着夏思蝉叮嘱道:“婵儿,为夫有事先出去一趟,若是我回来晚了,你就无须等我用膳。” “嗯,好呀。”夏思蝉乖巧地点头答应道。 她也是知晓,魏子骞是个大忙人。 上辈子她能成月都见不到他一面,话都难说上一句,更遑论陪着她午后消食? 还一再要带她去骑马。 哎! 这辈子所有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跟上辈子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待魏子骞离开,候在花园外的侍菊跟卢桃立马进来。 原本午睡瘾上来犯困的夏思蝉,这会儿倒是不想睡午觉。 要把魏子骞告诉她的好消息赶紧回娘家去告知爹娘,也好叫他们放下心来。 待夏思蝉到了夏府时,夏醇也接到儿子从许州寄过来报平安的信。 也难怪夏思文的信寄的晚,刚开始灾情爆发,他确实是无暇顾及写家书。 同样接到男人书信的杨氏,立即着人打理行李,要去许州见夫君。 丁氏忙劝阻道:“你此时去只能给文儿添乱,待过了一两个月后再去方可。” 杨氏犟脾气又上来了,低声嘟囔道:“怎么不行?” 丁氏忍住暴脾气,耐心跟她解释道:“许州水灾,你男人是一知之长,处处都要他定夺。加上他刚刚上任,手下还没有用熟手的亲信,肯定会忙得焦头烂额的。你这会儿去,他还要分出精力来照顾你。” “媳妇哪用相公照顾?”杨氏忍不住道。 “诶,叫我怎么说你才懂?”丁氏再一次懊恼娶了个榆木脑袋的老实媳妇,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许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到处都是灾民,要管理不好,便会瘟疫流行,灾民暴动,到时候你一介女子一个不擦,被人掳走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除非你待在知府衙门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丁氏上下打量那养得白白嫩嫩的儿媳一眼,想着食不果腹,面黄肌瘦的灾民,见到养尊处优的官眷,嫉妒心上来,管你是谁?绑了再说! 丁氏还真不是吓唬自己儿媳,事实如此。 有哪次灾害过后,不是流民暴动,瘟疫流行? 流民们为了一口吃食,不被饿死,铤而走险 只是,这次的许州倒不是丁氏所虑的那样,而是一切都井条有序,往好的方向走去。 首先是他们遇到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夏思文,其次有魏子骞在幕后的加持,赈灾物资能完好无缺,按时送达。 杨氏在婆婆再一次的苦口婆心劝阻下,先暂且放下去许州的打算。 只是,心中牵挂着自家男人,万一他被流民绑了可怎么办? ······ 许州,因夏思文在灾情爆发的第一天就亲力亲为去灾情第一线,提早有所准备,灾情发生后的第二日起,自城门口开始便有粥棚粥舍,总督府也临时调拨人员前来支援,营帐已然驻扎成片,便安置在西城高地。 疲惫的流民成群,相互倚靠着歇息,嗅着空气中的袅袅炊烟,彼此都有种劫后逢生的欣喜,然欣喜之后,更多的则是对损毁家园的惋惜悲痛,对前程漂泊孤苦无依的怅惘迷茫。 不知是谁透露出此次新任的知府夏大人跟魏丞相,二人竟是郎舅关系。 有他在,还愁朝廷不第一时间送来救济物资? 新上任的夏大人,虽说只是暂代知府一职。 在众人眼中,无需置疑,他是一个称职的好官。 要是换做别人,定是依仗妹婿的权势,躺着享受。 哪还需要没日没夜的亲力亲为,田间地头的处理灾情? 果不然,府衙里接到消息,朝中送来的救济物资即将到达。 奈何夏知府不在衙门,依旧在下面处理灾情。 留在衙门的王知事接到消息早早候在城门处,朝陈典吏招了招手,陈典吏忙走了过去。 “前去接迎的护卫怎么还没回来?” 陈典吏为难:“出城官道泥泞不堪,护卫虽是接迎,许是还未到也未尝可说。” “算日子,该是到了。” “大人莫慌,有夏大人在此,赈济的物资米粮定会及时运送过来。” 王知事叹了声:“幸亏是夏大人在此,否则不可想象。” 剩下的话两人心照不宣。 他们虽说远离京城,也是知道朝堂的局势,帝王沉迷丹药,皇子们争斗在所难免。 接下来的局面该如何收拾,流民安置需要大量钱银,医药粮食,恐城中有人趁机作乱,临近的总督府派兵护防更是在所难免,之后呢,修建房屋瓦舍,补给流民损失,紧接着便是下一年的耕种饲养,断不能再向朝廷求出丰盈的赈济了。 第151章 二皇子到访 许是许州是下州,比不得上州雄厚,自他任知事以来,朝廷从未及时给过补养,每每都是轮到最末,如今几乎清出官库来帮扶百姓,若朝廷撒手不管,那往后许州百姓的日子,便如同日日烤火,不得安生。 加之,前知府铸私币一案,牵扯颇多,特别是关系到上头那位 哎! 他们二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员,所有这些都不是他们所能操的心啊! 朝中供给在傍晚时终于陆续运来,由王知事监督封存在各处官库,京畿军队临时调拨一千人前来护卫镇守,忙碌了整日,夜间的许州终于平静下来。 雨停了,乌云仍笼罩半空,隐见日光穿过乌云洒落金晖。 黄河的水开始褪去,目之所及,房屋倒塌,良田损毁,牲畜四仰八叉躺在水流淹过的位置。 不断有官兵抬着尸体经过,雄黄雌黄丹砂等药物烧灼的味道随处可闻,城中景象凋零破败。 夏思文随着最后一波流民入城,彼时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力,撑到城门口,看见迎来的县丞后,咣当摔倒在地。 夏思文待到身体好转后,又是亲力亲为地去田间地头,带着随从手把手的教会乡民用新方法重新播种。 且与工部官员就许州一带河流进行改造,使得河渠纵横,湖塘棋布,令两岸以及上下游百姓的田地得到及时的灌溉和疏通。 不至于再次发生旱涝。 事实证明,魏子骞没看错人,也没用错人。 夏思文确实是一个有能力有责任心的一个好官! 彼时,丁老将军见外孙不愧为官多年,处理特变事件的能力不错。 加上灾情已过,后续的事留给外孙慢慢来。 老人家也放心下来,是时候回京去。 别看在许州半月许,丁老将军老当益壮,跟年轻人一样不逞多让,没日没夜的帮忙处理灾情。 早把荣养以来养了十几斤肥膘给消耗殆尽,看上去有些疲惫,沧桑,不过,人倒是精神头十足,依旧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老将军形象。 他留下一纸书信,把手下那些年岁不是很大的老兵留下来,保护夏思文的安全。 自己则带着余下的老兵依旧骑着马,往京城的方向驰去。 夏思文是在晚间的时候回到城里的衙门时,只是,丁老将军早就在百里以外了。 ······ 京城魏府,魏大勋刚从宫中政事阁议完朝政回来。 “老爷,二皇子殿下现下在大厅中。”魏府大管家高阶见到老爷回来,忙上前一步躬身禀报道。 魏大勋却蹙了眉,疑惑不解的道:“他怎么会来府里?” “二皇子说,方才从宫中出来经过丞相府,故而想来拜访一下老爷您。”高阶如是说道。 魏大勋虽从未站队,但自己的夫人是琮王爷的女儿当今圣上的侄女。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琮王爷是太子这一边的,丞相府肯定是跟着琮王府走。 那只不过是别人相像而已,你们有谁见过魏家父子跟太子亲近? 与二皇子陈永更是从无交往,二皇子怎会突然来府拜访? 事有蹊跷,魏大勋不得不谨慎,遂携人出了书房到大厅迎客去了。 “下官见过二皇子殿下。” 不管身份有多尊贵,见到皇子们还是要行君臣之礼的。因而,魏大勋仍需向这位皇帝之子行礼。 没想到,二皇子却亲手将人扶起,口中道:“阁老礼重了。” “诶呀,二皇子您太抬举下官了。”魏大勋面露惶恐道。 啧,这声阁老真是抬举他了。 他既没教授过皇子皇孙,也没能成为太子的属官。 皇帝升他的职位时,东宫里属官早就齐全。 他只是个尴尬的存在。 话说,皇帝重用你时,你哪怕只是个末品小官,别人也把你当做首辅来巴结。 魏大勋想起首辅,这才记起老迈的首辅范云帆,缠绵病榻多日了。 前日还有同僚跟他暗示:“魏大人,用不了多久丞相大人便是咱梁国最年轻的首辅了!” 待宾主落座后,陈永才道:“竟是未见到丞相的身影。” 魏大勋见陈永问起儿子来,也是一脸的无奈道:“诶,不瞒二殿下,下官也是常常见不到他的面啊。” 丫鬟赶紧上来给二人斟上一盏御赐的龙井茶,随后,躬身退下。 陈永想要悄悄不引人注意,单独见魏子骞一面还真的是很难,这人一天到晚是忙得脚不沾地。 曾经几次派下属官员约邀几次,均被他以公务在身,给推脱过去。 在宫中政事阁见他,有那么多双眼睛在那儿瞧着。哪是说话的时机? 待魏子骞出得宫门后,呃?转眼便不见人影。 自己派人跟踪,不是人被跟丢就是派出来的人不知所踪。 特别是丞相府邸门前更是暗哨不少,不可窥探。 要是魏子骞没猫腻,他是不相信的。 这人肚子里肯定憋着大招,不可轻视。 一个呼之欲出的想法露出脑海——难不成他想辅佐琮王世子陈熠? 毕竟陈熠是他的亲舅舅,他跟太子只是他的表舅而已。 不管是他站在太子那一方还是存着二心辅佐陈熠,此人不为己用,还是趁早除去为妥。 陈永跟魏大勋尬聊盏茶时间,也没聊到个所以然,便起身告辞。 ······ 夏思蝉从娘家回来,心中对大哥在许州的境况也放心下来。 这才想起来叫卢桃去约李曼明早到品茗茶楼一叙。 第二天一早,夏思蝉没赖床,早早便起身。 抬眼看了身边的冷被卷,睡在身边的人不知道他昨夜什么时辰回来的,更不知道他今早什么时辰离开的。 她只是半梦半醒中觉察一个火热的身子紧搂着她,其它就没映像了。 成亲以来,夏思蝉亲身体会到魏子骞是真的忙。 在京时难得回家用膳,更遑论还要外出办案。 哪像自家父兄,除了大朝会才去早朝,平常也就去衙门去点个卯,把公务带回来处理就是。一般一日三餐都是在家跟家人一起吃饭。 所以说,这就是能臣所要付出比常人百倍的艰辛,以安逸舒适生活为代价换取过来的权势。 第152章 为何要嫁人 夏思蝉午睡后起床,鸿雁过来伺候她洗漱,重新绾发。 夏思蝉伸了个懒腰,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侍菊呢?” 鸿雁幽怨地看了眼夏思蝉,翘着小嘴道:“侍菊在西次间替相爷熏衣服呢!小姐,您怎么光想着她呢?这不还有奴婢嘛!” 猝不防鸿雁竟会这么说。 也怪自己平常使唤贯了侍菊,看着鸿雁红扑扑的圆脸蛋儿,不由打趣道;“诶呀,都怨我平素忽略咱们的鸿雁,咱们鸿雁能说会道,做事爽快,人又生得漂亮。这要是嫁人,还不把夫家给开心去了。” 鸿雁一听,小嘴撅起老高,小脚一跺:“小姐,奴婢不嫁人!您可千万别把婢子嫁人好不好?往后,婢子一定少吃,少说,多做事。”说完,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想什么呢? 自己怎么可能嫁人? 在这儿伺候脾气好,不略待下人的小姐,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每月还有月银拿。不香吗? 为何要嫁人? 跟娘亲一样,在夏府忙活一天,还要回去伺候同样的夏府为奴的爹爹。 为他浆洗缝补,生养儿女。 每月的月银还要上交与他,好叫他闲暇时候跟人喝酒赌钱。 夏思蝉没想到说到嫁人,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发红的眼珠子,像是你要我嫁人,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好好好,咱鸿雁现今不嫁人,等过几年再嫁。”夏思蝉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拍拍鸿雁拿梳子的手道。 “小姐,奴婢是终身不嫁人的!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是真的!”鸿雁急急地摇着小脑袋,摆着手,态度坚决地表态。 鸿雁深怕她到了年纪,夏思蝉给她指个小厮给嫁了,到时候自己怎么能违逆主子的好意?还不如提早跟主子说开,省得到时候骑虎难下。 想着等过二三十年,身上也有几百两银子,到时候外去养老租间屋子,也买个小丫头伺候自己 嘿嘿,单想着就是件美好的事。 夏思蝉没想到鸿雁竟是真的不想嫁人,也就没再继续调侃她。 想着,等再过几年,倘使她想嫁人,就给她一份嫁妆,叫她体面地嫁到婆家去。 若是她果真不嫁人,人各有志,那就算了。 横竖府里不少她一个人的吃穿用度。 想到这,便笑着说道:“好,好呀,我信你,你就安心地跟着小姐我吃香的喝辣的!” 鸿雁听到这话,小脸才转忧为喜。 旋即,又开心起来:“小姐,婢子今儿给您梳个高鬟。”说完,小手便行动起来。 话说高鬟复杂难梳,首先要发质厚才行。 要先把发拢结于顶,然后分股用丝绳系结,弯曲成鬟,托以支柱,高耸在头顶或两侧,有巍峨瞻望之状,再饰各种金钗珠宝,显得高贵华丽。 很适合参加各种宴请。 “别,今儿就简单点,待下次出门再麻烦咱们的巧手鸿雁帮我绾发。”夏思蝉忙摆手制止。 “唔,小姐说的是。” 她也是脑子一发热,想着抱大腿,得把小姐伺候好了,打消小姐想把她嫁人的打算。 忙帮夏思蝉绾了个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 “走,去看看侍菊熏衣去。”夏思蝉简单的在脸上涂了点脂粉,站起身来说道。 “好嘞!”鸿雁狗腿似的扶住夏思蝉的手臂,主仆二人往西次间走去。 西次间是一室三用,靠窗子那儿用一道榉木底座的绣着仙鹤的屏风给隔了开来,里间简单地放置一张衣橱跟卧榻,后门就是后罩间,正好辟开做他的沐浴间。 夏思蝉跟鸿雁进来时,侍菊带着小美正在准备着熏衣的准备程序。 原本魏子骞的衣服都是在松居阁康成给他熏衣。 魏子骞成亲前很是自律,院子里不要说有婢子,甚至连粗使婆子都不用,清一色的男仆。 加上他的书房里存放着机密要件,更是禁忌的存在。 “小姐您怎么来啦?味儿别熏了你。”侍菊抬首见到夏思蝉走过来,忙说道。 夏思蝉坐到一旁卧榻上,微微一笑道:“无碍,我就在一旁看看就是,不会打扰你做事的。” “好,若是待会儿味道大了,您就离开可好?” “好好,听你的。” 这熏衣也是有讲究的,分为冷熏和热熏。 冷熏需半月以上,因而多数都是采用的热熏。 鸿雁也上前来辅助。 备好竹编熏笼后,衣物需先用热水蒸发而出的蒸汽沁润。 侍菊取来现成的松香饼,点燃后将其埋入三足青瓷熏炉里,而后再把熏炉里残留的香灰掩盖到香饼上,使其缓慢燃烧。 丝丝烟雾泛着松香从缕空的熏炉里冒出。 她小心翼翼把它搁置到香盘里,淡淡的松香在熏笼中弥漫,水蒸汽的氤氲夹带着松香一点点渗入织锦衣物中。 在熏制的过程中离不得人,若香饼烧得太旺,则会出现焦味儿,需严格控制。 若想衣物留香时日长些,熏的时辰相对延长。 一般熏一个多时辰便可,且从头到尾都要有人亲自守着,这样方能保证中间不出任何岔子。 夏思蝉看了会侍菊她们熏衣,便回到自己的小书房里。 想起她好久都未成练字,顿时来了兴致。 “小梅,研墨。”刚好小梅给她泡壶菊花八宝茶来,端起青瓷茶盏便抿了一小口。 她不同其他女子一样只习簪花小楷,因少时便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学了父亲惯用的柳体。 柳体不易学,而且太过阳刚更讲究笔力,寻常女子练起来较为困难,因而一般女子根本不会去学。 夏思蝉初学时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比起柔美清秀的簪花小楷,她更喜欢遒劲,飘逸却犀利的柳体,故而她愿意花更多的精力在这上面。 功夫不费有心,她的书法曾得到父兄的夸张。 最近有些疏忽,许久不曾动过笔了,如今练上一回才发现字不如以往写得好看了。 或许也是她的心理作怪。 总之,那副字怎么看都怎么不满意。 凝视了一小刻,她才将那副字贴放下。 第153章 见李曼 秋高气爽,火红的太阳早就从地平线上面爬了起来。 夏思蝉带着卢桃坐着马车到了品茗茶楼二楼包厢时,李曼早就到了。 “民妇见过丞相夫人,夫人金安!”着一身宝蓝绣梅花杭绸交领襦裙的李曼,热情地走上前来,对着夏思蝉见礼,圆圆的脸蛋上盛满惊喜。 她没想到女儿替她误打误撞的抱了个金大腿——丞相夫人! 难怪见到她时不仅是通身的贵气,且貌美非常。特别是那位传说中杀伐果决的梁国最年轻的丞相大人,他那凌厉的眼神,叫人猛然见到还真是不敢直视呢! 原本她还忐忑,自己一个和离妇,没权没势带着女儿来京城闯荡,前途未扑。 嘿嘿! 有了丞相夫人这颗座大山做依靠,何愁别人来捣乱? 她来京城开铺子肯定会影响别人家的生意,再说,自己东西好差自己有数,她一到京城已经实地考察过,别人家卖的胭脂花粉都没有她家的好! 因而,她对自家产品有信心,假以时日肯定会生意兴隆…… 到时候不用说,生意一好,会引起同行的嫉妒恨的。 没得个后台依靠是不行的,只是,没想到她的个后台简直不要太硬了! 前几日送拜帖给夏思蝉顺带着送了点微不足道的小礼品给她,只为投石问路。 李曼不敢一上来就大手笔送礼物给夏思蝉,一呗万一丞相夫人不爱财,是真心诚意的跟她一见如故,岂不伤了她的心意? 二呗,万一丞相夫人是个贪婪的,你上来就送她不菲的钱财,那往后把她的胃口喂得越来越大可怎么收拖舵? 生意人,利益为重,且多个心眼总会不是坏事,做什么事件都要提前考虑齐全。 夏思蝉哪知晓李曼的心思?见到李曼倒是很开心,抿着唇道:“诶,李东家跟我别客气了,快坐下。” 绝世美人的笑容太具冲击力,李曼神情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红了红。 “诶,好,谢谢丞相夫人。”李曼对着夏思蝉福身,这才坐了下来。 夏思蝉微微一笑道:“李东家,你唤我思蝉即可。” “这哪成?”李曼诚惶诚恐,摇着脑袋道。 尊卑有序的规矩可不能忘了。 李曼想着不如跟着她的婢子一般称呼:“那民妇唤您少奶奶可好?” 夏思蝉微微一笑道:“行。” 李曼亲自执壶为夏思蝉斟茶:“少奶奶,这是茶楼里最好的松萝茶,您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夏思蝉接过茶盏来,缓缓的抿了口温热水,点点头道:“唔,不错。入口清香,一口抿下去,还带着股子醇醇的茶香。” 李曼待夏思蝉喝了两口茶,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合约来,站起身双手递到夏思蝉面前:“少奶奶,您若是不嫌弃小妇人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商人,就把这合约收下。往后,有银子大家一起赚,可好?” 这要放在之前,夏思蝉说不定还有点心动。打算投资赚红利。 现今倒是不需要,也不能要。 教人瞧着,倒是变成利用身份,伸手管人要银子吗? “这哪成!”夏思蝉看了眼分红合约,理所当然回绝道。 两成的分红,如今好像没多少银子,待日后她生意红火时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见夏思蝉推了,李曼一惊,难不成她嫌弃红利分成少啦? 上面是白白送给她两成的红利,实在不行,大不了呀咬牙再加上一成。想到这,李曼勉强一笑道:“少奶奶,不然,民妇再加上一成的红利可好?” “啊?” 误会了不是? “咳,那个李东家,我呢只是看你家女儿好可爱,跟她合眼缘,至于你家的胭脂花粉是确实不错,这才主动跟你结交。本夫人没想从你这儿得好处,更非为利。若我拿你的红利岂不是成了巧取豪赌之徒?”夏思蝉嗓音清脆,字字清楚的跟李曼解释道。 李曼听完夏思蝉的解释,圆润的脸颊绯红起。 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是,尴尬地清咳一声道:“咳,是民妇想左了,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小妇人一般计较。” 不过,还是很有诚意地把合约往夏思蝉那儿送去:“少奶奶,不管怎样,这只是小妇人一点点心意,万望您能收下。”李曼说完,一对凤眸满是乞求。 夏思蝉想了想,上辈子李曼刚到京城时,由于资金紧张,加之人生地不熟,开铺子的位置不是很好,导致刚开始无人问津。因而,定的价格也很亲民。 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后来才慢慢的把人气搞上去,不但官贾的女眷追捧,并得了宫里头的娘娘们的喜爱。 因而赚得盆钵满满。 只是这辈子她的胭脂花粉,估计是难得走宫中娘娘这个渠道了。 原因当然是皇帝身体欠佳了,那些娘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呢? 所以说,当务之急是首先找个好的地段开铺子,聚人气把胭脂花粉的销路打开才是。 夏思蝉想起魏子骞给她的私库里,便有一栋市口不错的两间铺子开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 那两间铺子都是经营字画生意的,生意还不错。 若是匀一间出来,也是未尝不可。 两间铺子很大,且是上下两层带后院库房。 开胭脂铺倒不需要多大的地儿,只需从楼梯那儿给隔开一间铺子就成,楼上依旧是卖字画就是。 只是,等回去跟相公商量一番。实在不行,哪怕从自己的铺子匀出一间给她算投股。 她可不想白白得人钱财。 想到这,夏思蝉伸出两指在黄梨木桌子上轻叩几声道:“不若这样,我给你一间市面较好的铺子,算红利罢。只是如此一来,你后日开业就要往后推几日。” 李曼听到夏思蝉这么一说,眼眸顿时亮了起来,惊喜道:“诶吆!这敢情好,民妇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找人牙子租铺子,苦于一直没找到好市口。” 只要市面好,开业的日子往后推几日倒是无妨。 第154章 巧遇 “好,就这么定了,明日依旧叫卢桃给你送消息去。”夏思蝉说完,站起身来对着李曼点首,就要离开。 李曼怎么着也要把合约叫夏思蝉先收下,夏思蝉想了想,这推来送去的没意思,还是叫卢桃接过去收下。 临走时,夏思蝉还不忘对着李曼道:“我很喜欢你家小姑娘,待到闲暇时,带她去丞相府玩。” “好呀,一定的。少奶奶不嫌弃她顽皮,民妇会带她去贵府拜访。”李曼起身对着夏思蝉福了福,连声答应。 随后,一直把她送到茶楼大门前,看着夏思蝉上了马车这才离开。 ····· 魏子骞昨儿跟娘亲约好今儿带小妻子去磬香苑用午膳,本来昨晚跟小妻子提前说一声的,奈何,自己回去时,已是夜半,静谧如斯。 小妻子早就熟睡,便不忍打断她的好梦。 早起时匆匆离开,也忘了给她留言。 因而,魏子骞处理完手上紧要的公务,便提前打马回府。 魏子骞紧了紧马缰,双腿夹住马肚子往丞相府的方向驶去:“驾!” 待他骑着马到了朱雀大街时,便松下缰绳,任马儿慢慢跑。 “爷,前面好像是少奶奶的马车。”魏一骑着他的黑旋风往魏子骞身边靠了靠,低声道。 “嗯。” 魏子骞打眼看去,可不是小妻子的马车吗? 那赶马车的依旧是那位叫马桂春的老兵。 待到靠近时,魏子骞随即翻身下马,把马的缰绳往魏一手上一扔。 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流,马车行走也是很慢。 魏子骞眨眼功夫便到了前面马车旁,未待驾马车的马桂春察觉,身子一闪,挑开门帘,人便进了马车里去。 随后,便见一位英姿飒爽,面容较好的女郎从马车里一跃而下。 这跳下来的当然是卢桃了,魏子骞猛然间进了马车里,卢桃反应快速地拿出匕首就要刺去时,嘴里还不忘怒喝一声:“大胆狂” “是本相。”魏子骞低沉的嗓音呵斥道。 卢桃堪堪的把刺出去的匕首收回,因马车里空间狭小,只得跟他低头见礼:“奴婢见过相爷。”随后,在魏子骞眼神示意下,赶紧出了马车,从踏脚处跳了下来。 卢桃下得马车来,原本想着跟在马车后面跑几步回丞相府就是了。 没想到,转头就看见某人高大的身子一本正经地骑着马,两只手不得闲地各自牵着一匹马儿缰绳,哒哒地往前跑着。 卢桃知道那匹马儿肯定是相爷的马儿,她可不敢去骑他的坐骑。 再说,马儿也是认主的,别一个不察,马儿把你从马背上给撂下去。在这大街上,自己岂不成了个耍猴的被人耻笑? 想到这,两只圆溜溜的杏眸骨碌碌一转,眼里闪动着腹黑的狡猾,见魏一的马儿到了身边时,纵身一跃,便坐到魏一的身后 魏一厉声低喝:“下去!” “嗬,本姑娘就不下去,你奈何我?”卢桃觑着魏一两只手都牵着马儿的缰绳,随即甩了一个大白眼儿。 魏一冰碴子脸终于给气得红了起来,他还真是无可奈何。 原本悠哉地骑着马儿的魏一,浑身像刺猬般似的带着防备,身子也僵硬起来。 大街上往来的川流不息的人,有几个看见他俩着一身劲装,竟夸了一句:“嗬,真是一对英姿飒爽的江湖儿女!” 话说回来,要不是率性,无视男女大防的江湖儿女,男女怎么可能同乘一骑? 赶车的马桂春在魏子骞登上马车时,便发现不对劲,正准备拉紧马儿缰绳,停下马车时,转头便见到魏一,随即便安心地坐在车辕上架着马车辘辘行走,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 马车里,夏思蝉刚刚真是被魏子骞给吓了一跳。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有歹徒劫马车? 外面的马桂春是吃素的不成? 没想到私自闯进马车里来的人是自家相公。 夏思蝉小手抚着胸口,小脸发白,声音带着娇嗔道:“诶呀,相公是您啊,吓了婵儿一跳呢!” 魏子骞歉疚地把小妻子揽进怀里:“乖,是为夫不好,吓着婵儿了。”男人笑的时候,声音十分动听,如玉珠落盘,听得夏思蝉耳垂发烫。 拥着小妻子娇软香磬的小身子,把这许多日所有的烦恼跟疲倦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想起当初刚成亲时小妻子对他的拒抗,看他如洪水猛兽。到如今相亲相爱,对着他露出小女儿状的娇嗔。心中竟比吃了蜜还甜,比升官还受用。 “婵儿,昨天为夫答应母亲今儿带着你一起去磬香苑用午膳。因而,今儿便提早回来。”魏子骞安慰完夏思蝉,还不忘解释一番,声音更是说不出来的温和磁性。 夏思蝉感觉到今儿相公比以往都要温和,乖巧点首:“唔,好呀,婵儿知道了。” 自从成亲以来,她自己倒是在磬香苑陪郡主婆婆用过几次膳,却从没跟魏子骞一起去磬香苑用膳。 “那个,相公,婵儿记得您有间叫山水阁的铺子就开这朱雀大街上,我想匀出一间来给李曼开胭脂铺可行?”夏思蝉被魏子骞给揽在怀里,带着股旎旖。害羞中参夹着股不自在,赶紧找话说。 魏子骞垂目看着怀里像鹌鹑的小妻子,心情愉悦,安耐住那股躁意,带着笑意道:“婵儿,跟为夫还分彼此?既然都交在你手里,便随你如何处置,不需要跟我商量,你看着办就是。” 夏思蝉抬起小脑袋:“谢谢相公,相公真好。”她面上晕红,眉眼低垂,声音轻轻软软的。 看这小嘴甜的,魏子骞忍不住把人捞紧在怀,捉住她的红唇,狠狠的一顿舔食。 马车内的空气顿时升温起来 魏子骞昨儿只看到魏一去户部调来李曼简单的户籍档案,具体的还要等从潮县带回来的信息才知晓。 户籍档案上李曼年方二十有五,娘家为商。和离前夫家是潮县县衙主管户籍的一个姓仲的小吏。 盖因她成亲多年只生一女,被夫家嫌弃。夫婿娶平妻,李曼和离。 第155章 深有同感 魏子骞毕竟刑部尚书出身,一看便知,李曼夫家只一个小吏,家里肯定不会富有。 而李曼娘家经商,肯定是有银子的主。 从中不难看出来,李曼是主动和离的一方。 不然,当初在麦积山见那李曼没一丁点和离妇哀怨,苦兮兮神情,而是一副精神饱满,乐嘻嘻的模样。 小妻子貌似也没什么闺蜜,既然跟这个李曼是一见如故,就当小妻子无聊时找个人说话消遣。 只要李曼不作出伤害小妻子的事,随她罢。 魏子骞坚硬的心遇到小妻子,像是一片融化在这潮湿秋意里的绵糖。 到了丞相府,回到慧院。 二人先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就去磬香苑。 魏子骞换下他一品紫色仙鹤蟒袍,换上的外袍则是竹青色的圆领窄袖缺胯袍,眼下这身锦缎质地细腻,元宝暗纹精美繁复,竹青色低调沉稳,穿到身上处处透着英姿爽利,少了平素那股子犀利,多了份雅致。 夏思蝉则换了身雪云缎做的衣裙,那衣料还是郡主婆婆送的,轻薄却不透,没有任何纹饰,只是在衣服的四周边角缝制着细碎的宝石,在阳光照射下,发着璀璨的光泽。 衣裙外罩的褙子则是那大红色织金软缎绣着并蒂莲的,更是将她那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更加白嫩。 慧院所有的人都是乐见小夫妻俩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孙嬷嬷看到小俩口如今越加恩爱,眼睛已经笑成了一路线,咧着的嘴里甚至露出里面缺了颗槽牙的牙床。 “孙嬷嬷,我跟相公去磬香苑陪婆婆用膳去。”夏思蝉还不忘对着满脸姨母笑的孙嬷嬷,挥着小手道。 孙嬷嬷亦是挥着手臂:“去,早点去陪夫人说说话。” 虽然还没到饭点,不过,小夫妻俩都很有默契,不想叫陈媛等候他们。 小俩口刚到磬香苑,汪嬷嬷早就候在那儿。 见到两人过来,脸上的笑意连褶子都盛开着:“老奴见过相爷,少奶奶。” 心中感慨:小夫妻俩不管从哪儿看,都是一对天造地设,才子佳人。 魏子骞舒展眉头,抿唇道:“汪嬷嬷您老无须客气。” 夏思蝉也赶紧上前一步,托住汪嬷嬷敛衽躬下去的身子:“汪嬷嬷,您老好啊。” 自从那日从娘家回来,她也有三四日未去正堂跟汪嬷嬷学中馈。 此时,见到汪嬷嬷心中顿时生出一个想法来。 既然郡主婆婆能调教出一个会管家掌管庶务的汪嬷嬷来,自己也是可以的。 只是,是侍菊还是鸿雁? 汪嬷嬷守礼又不失亲热道:“少奶奶好,好啊!” 陈媛倒是没想到小俩口来得早,开心得上来就拉着夏思蝉的手带到她的身边,倒是把自家的儿子当成了空气。 魏子骞微不可见地撇撇嘴,心道:昨儿还当儿子是心头宝,这会儿是见了儿媳把儿子当成颗草。 “肚子饿了,这是今儿厨房刚做出来的萝卜饼,很爽口的,你尝尝。”陈媛说着,便把那碟子还冒着热气,上面撒着芝麻的,金黄色萝卜糕推到夏思蝉面前。 “谢谢婆婆。”夏思蝉乖巧地倒了声谢,伸出小手从精美的碟子中用牙签签了一块,另一只小手用锦帕子托住以防掉渣。咬了一口是酥酥脆脆的,咸咸的,却又不过分的咸。满嘴里都是萝卜跟芝麻还有肉渣的香味,非常好吃。 看糕点的外表,不是蒸出来的,应是用小火慢慢烤制出来的。不然,没这么香,酥,脆。 “这是刚从晋国传过来的黄金萝卜饼,厨房刚学会做了出来。”陈媛见夏思蝉吃得欢,开心地介绍。 夏思蝉还不忘身边的魏子骞,忙把手里还吃剩的一口萝卜饼塞到嘴里,把碟子端到魏子骞面前,含糊不清道:“唔,相公您尝尝,真的很好吃。” 魏子骞本来想推辞的,他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糕点,酥饼之类小姑娘喜爱的小点心? 看着面前小妻子一脸的期待,不忍心驳了她的好意,勉为其难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从碟子里拈了块萝卜饼咬了一口,嗯,还真的是很好吃,咸咸的,很适合男子口味。随后便俩仨口把一块饼子给吃了下去。 “好吃吗?” “嗯,不错。” 陈媛看着小俩口的互动,乐滋滋道:“好吃再吃一块。” 魏子骞今儿早起去政事阁处理公务,一直没时间用膳,这会儿还真的是饿了。 闻言,听话地又从碟子里拈了块萝卜饼吃了下去。 下人们见小两口不再食用,随后取来湿巾给他俩擦拭手上的饼渣子。 这时,门外传来见礼声:“老爷回来了。” 难得的一家人在一起用膳,怎么能少了一家之主的魏大勋呢? “夫君回来啦!”陈媛笑眯眯地从座椅上起身,迎了上前。 魏大勋伸手牵住陈媛的小手,抿唇道:“为夫回来好像不晚。” 魏子骞携着夏思蝉赶紧见礼:“父亲,父亲回来刚刚好。”“公公!” “诶。”魏大勋答应一声,转首对陈媛道:“媛儿,你跟孩子们稍等片刻,为夫先去换身衣裳。” “嗯,你快去,一会儿就要开席了,别叫孩子们久候。”陈媛瞟了眼跟儿子着同等级官袍的魏大勋,催促道。 “遵命夫人。”魏大勋当着儿子儿媳的面,对着陈媛一本正经地拱手道。 魏子骞从小到大是见怪不怪,吃着狗粮长大的。 无独有偶,夏思蝉亦是如此。 小俩口早就习以为常,深有同感,相视抿唇一笑。 待到魏大勋换了一身清朗的月牙色常服走了过来时,众人随即移步去膳堂。 夏思蝉看着满桌子上的美味佳肴,香气瞬间将她腹中馋虫勾出,饥肠辘辘之感袭来。 在魏子骞身边款款坐下,下人们随即端来净手的铜盆,待擦干净手,魏大勋率先用银着夹了一片芦笋后,他们才开始动着。 但凡富贵人家都是讲究的食不言寝不语,因而,席间只有轻微的筷子声跟微不可听的咀嚼声。 夏思蝉最爱那盘子酱羊肉,咸鲜酥软,入口酱香浓郁,且没有一丝膻腥。 第156章 家人和乐 陈媛平时少食荤腥,看那盘酱羊肉色泽讨喜,也尝了一片。满口肉香扑鼻,瘦而不柴,酥软得刚刚好,不至于太烂。 魏大勋见她爱吃,伸手帮她又夹了几片放置在面前的小玉碗里。 制作酱羊肉需要豆酱和辛香料,微火慢煮三个时辰,汤料已经彻底融入肉中,吃起来才非常入味。 惯常贵族以食羊肉为主,制作的花样也是五花八门,这份酱羊肉经过精心烹饪,吃在嘴中,无论是从品相还是味道都算得了上乘。 夏思蝉除了那道酱羊肉,还喜欢那道扒海参,每人一盅,里头的海参肉质软嫩,滋味腴美。 魏子骞垂目看她跟仓鼠一样兴致勃勃往嘴里塞东西,感觉就跟养了一只宠物差不多。暗搓搓把自盅里的海参用汤勺舀到小妻子盅里。 “相公您自己吃,婵儿有。”夏思蝉忙把自己的小盅给捂住,摇着头道。 魏子骞干脆把汤勺直接送到夏思蝉嘴边,这下子她不得不张开嘴来就着汤勺把海参给浑沦吞枣给吃了下去。 抬起小脑袋悄悄瞅了眼公公婆婆,小脸呼的一下红了起来。 老俩口赶紧移开眼神,假装着专注眼前的美食。 魏子骞给了个眼神小妻子,像是说:瞧,咱们也给爹娘尝尝被投喂狗粮的滋味。 魏大勋跟陈媛心情说不出来的开心,曾几时儿子有个如此幼稚的表情? 记不得了,反正是十岁后,儿子便成了个冰坨子 有时老俩口看着自己唯一的崽,那威严冷肃,杀断果伐,成日阴沉着黑脸的模样,真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崽呢还是自己的长者? 现下好了,娶了媳妇,知道疼人。 不仅如此,身上也充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最后上了一道酸笋炖鸭呈上桌,差不多炖化了的整鸭浸泡在冒着热气的汤汁里,汤汁奶黄,少许枸杞大枣点缀其中,颜色非常抢眼。 端汤进来的婢女顺手拿木勺撇去汤面油脂,闻着桌上馋人的鲜香,陈媛道:“你们尝尝这汤,特别开胃。” 魏子骞取汤匙先替夏思蝉舀了一小碗,随后自己也舀了半碗,慢慢品尝。 夏思蝉跟他道声:“谢谢。”随后,一勺吹冷入口,酸笋特有的酸香夹杂着鸭肉的鲜美浸润到舌尖上,一下子就唤醒了味蕾。 她细细品尝,又接着尝了第二口。 陈媛问:“如何?” 夏思蝉点头,赞道:“酸的滋味刚刚好。” 陈媛:“你多用些。” 夏思蝉笑眯眯地点头:“唔,好的。” 魏子骞爱食鱼,桌子上怎么会少了鱼这道菜? 下人呈上来的这尾鱼是清蒸的鲈鱼。 薄如蝉翼的鱼脍摆放在白瓷盘里,片片莹润洁白,魏子骞动筷夹了一片蘸上黄芥末来尝,微苦的辛辣刺激着味蕾,鲜得咬舌头。 魏子骞觉得很合他的胃口,不知道小妻子爱不爱吃,指了指这道菜:“婵儿来尝尝这个。” 夏思蝉过来试了一片,芥末掩盖了鱼的腥气,鱼肉嫩滑爽口,比一般的草鱼要鲜得多,不由赞道:“好鲜。” 陈媛今儿这顿午膳比哪次都用得多,精致的小脸上全程都是露出愉悦的笑容。 见小俩口吃得欢快,她也有食欲。 话说,没什麽比家人和乐要来得舒心。 以往每顿膳食魏大勋都要想尽办法叫她多吃几口饭菜,今儿,他倒是担心她积食。 见此,魏大勋提议道:“骞儿,你们俩口子有空常来陪你们的娘用膳。” “好呀,只要婆婆不嫌婵儿叨扰就行。”夏思蝉知晓相公忙,肯定会没空,于是,抢先回答道。 陈媛慈爱地看着夏思蝉道:“婵儿要是一日三餐都来磬香苑用膳,婆婆我也不嫌你叨扰。” 夏思蝉立即顺杆子上,乐呵呵道:“好呀,好呀,那儿媳天天来吃,把婆婆您给吃穷了才罢休。” “哈哈” 父子俩乐见其成她们婆媳和乐,会省去他们许多烦恼事。 魏大勋更是觉得把惹是生非的老娘送回老家,是个明智的举动。 不仅如此,还震蹑住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房跟三房。 汪嬷嬷等下人们候在膳堂门口,停着从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她老人家是既开心又感慨。 话说世家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饮食也只七分饱。 今儿倒好像破例了。 婆媳俩都吃得小肚子滚圆,像姐妹一样,相互搀扶着在院子里消食。 见此,父子俩相视一笑,随后去了书房。 魏大勋虽说也在政事堂办公,只是他从未跟儿子有所交接。 这一次,魏大勋已然打定主意,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 常言道:上阵父子兵! 是时候替儿子办实事了。 “爹,儿子不是担心把您给卷进来,而是不愿您劳心。”魏子骞知道父亲的想法时,解释道。 魏大勋两根手指捏起淡青色茶盏盖,轻轻刮去漂浮的茶叶,缓缓抿了一口道:“儿子,你尝尝这君上茶还是不错的。” 待见到魏子喝了两口茶,问道:“味道怎样?” 魏子骞点颌道:“还行。” “儿子,倘使圣上正当年,国泰民安。你爹我肯定是中庸,藏拙乐得清闲养老。” 原本儿子深受皇恩浩荡,圣眷隆厚。本该安享权势的福威。 奈何儿子胸有大意,想要弱者不被欺辱,想要朝政清明,国力强盛!要走一条披荆斩棘的路。 魏大勋怎能旁观,置身事外? 魏大勋进一步剖心置腹道:“如今,你爹我再独善其身,外人也不信我能置身身外。” 其实,所有这些魏子骞难道不懂,不知道? 他已经很对不起父亲了,不想把父亲给拉下水来。 前途风云诡谲,太艰难,披荆斩棘,所有险阻他想一个人扛。 魏子骞听到这如醍醐灌顶。 是呀! 魏大勋是自己的父亲,他即使不参与其事,外人也不会相信的。 再说,毕竟是亲父子,磨合起来比外人要胜几倍。 父子俩这一次交谈,魏子骞把他不少要自己亲力亲为的暗中事件,都交由父亲去操办。 父亲到底是浸淫官场二十载,曾经的吏部尚书,很多事办起来比魏子骞还要顺利得多。 第157章 换银子花 夏思蝉还真的是没想到魏子骞所有的铺子都是康成负责打理的,想康成成日介跟在魏子骞身后,哪有时间替他打理事务? 康成不仅武功是一等一的高,还是个管理账目的天才。 且人比魏一脑袋瓜灵通些,会来事。 魏子骞七八间铺子,五六处田庄在康成手里是小菜一碟,管理起来是轻轻松松的。 他只需每月留下个一两日,便能把所有账目都理干净。然后,一个季度一小结,年底再总结。 不过,单凭他一个人也是不行的。 他手下用了几个掌柜也是不容小觑的,精明能干,忠心可靠。账目都写得分明,便于他查账,总结。 夏思蝉想要朱雀大街那间铺子,就要先跟康成沟通。叫康成前去着人把铺子腾出一间来方可。 “李小玉替我去唤康成过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夏思蝉吩咐李小玉,着她盯在松居阁等候。 如今魏子骞很忙,简直是起早贪黑。理所当然,他的随从也是跟着忙。 夏思蝉都好久未成见到康成跟王林这两个侍卫,因而,着李小玉在松居阁那儿候着才能阻到他的人。不然,是很难见到他的人。 翌日早膳后,康成被早起去堵人的李小玉给喊了过来。 夏思蝉知道康成忙,直奔主题跟他一提,道:“康大哥,朱雀大街上的山水阁铺子,你能不能叫人整理一下,让出一间门面来给我?” 康成早在魏子骞私库交给夏思蝉时,就得到主子的话:一切听少奶奶的。 虽说那铺子的生意是最为赚银子的,心中有点不舍,不过,少奶奶开口,怎么着都要听她的。 铺子变小就算了,也不会影响做生意就是了。 因此,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行,后日少奶奶您就能过去收铺子。” 这么快? 夏思蝉虽说有点不可置信,不过,还是很相信他的话。 “好,辛苦你。” 康成乐呵呵道:“能为少奶奶办事是在下的荣幸。” 夏思蝉猛然福至心灵,想起自己的画作,魏子骞夸赞她画得不错,有名家风范。 不知是他谬赞还是本来如此。 拿过去给字画鉴赏师瞧一瞧也无妨,横竖没人知道是她自己所作。 画得不好,也不丢人。 再说,也知道自己的画作水平有几斤几两。 倘若,入得鉴赏师的眼,说不定还能换点银子花花。 往后,也多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 夏思蝉暗搓搓的打算着美好的前景,不是,是钱景! 于是,感兴趣地问道:“康大哥,那间字画铺子都是卖的什么人的大作?” 康成见夏思蝉问起,便耐着性子介绍道:“少奶奶,铺子里的字画有前朝名士画作,也有当世大师的字画,亦有宫廷名师,还有无名氏之作等等。也就是说,只要作者的字画能过了铺子里字画鉴定师的眼,甭管你是谁,都能把字画卖进来,经过铺子包装后再出售。” “哦?” 就这么简单。 夏思蝉一对水眸骨碌碌一转,说道:“康大哥,我这有几幅画作,你可不可以帮我带过去给他们看看?” 康成一听,忙答应道:“怎么不可以?少奶奶,您拿来容在下带过去给邱老看看。” “好呀,鸿雁,去把书架顶上的画匣子取过来,交给康侍卫。”夏思蝉忙·对着在一旁瞪大着杏眸听他俩说话的鸿雁。 “诶,好嘞。”鸿雁答应一声,去书架子上取下画匣子来。 侍菊正巧在那儿整理书桌,听鸿雁说是取画匣子,倒是好奇,问道:“咦?小姐的画要拿哪去?” “是拿给康侍卫,说是拿给字画铺的大师鉴赏什麽的。”鸿雁边搬来锦凳子边回答道。 “嘻嘻,小姐收藏的字画说不定值银子呢!”鸿雁站到锦凳子上把画匣子从书架顶上给搬下来,拿出手帕子擦去上面浮尘,乐呵呵地说道。 侍菊是从小伺候夏思蝉,知晓画匣子里的画作是小姐亲笔所画,鸿雁哪知道? 听到鸿雁这么一说,呃?咱小姐会缺银子花?竟把自己的画拿出去卖了换银子? 夏思蝉等打发康成离去后,随即问道:“卢桃呢?” “卢桃不是您叫她去庄子上摘柿子去吗?”侍菊在里间回答道。 前几日程俊来办差事时跟夏思蝉说过一嘴:“小姐,庄子上的柿子即将熟了,待过几日叫人摘下送过来。” 夏思蝉点头说:“行。” 今儿无事,夏思蝉想着不若叫卢桃先去摘了一两框回来用棉布捂起来,待能吃时送一篮子给郡主婆婆。 夏思蝉听侍菊说起,不由拍拍自己的小脑袋:“咳,看我这记性。”随后吩咐道:“侍菊,待她回来记得叫她去李曼那儿回话。” “是,小姐。” “帮我研墨,我要画画。” “好嘞,小姐。”侍菊本来就在书案那儿整理东西,闻言,脆声答应。 夏思蝉书房正中摆着一硕大的紫檀木案,笔架上挂的也都是各类湖州名笔,上好的澄心纸,细腻浓稠的徽墨,童子戏莲的履和砚,皆是天下奇珍。 所有这些都是魏子骞知晓小妻子喜爱绘画时,着人给她重洗购买来的文房四宝。 夏思蝉沉吟,一时不知道画些什么为好,咦?有了。 “侍菊,去西次间把相公的画作拿出来给我临摹。” 西次间画缸里有许多是魏子骞无事时的画作,也有收藏别家的作品。 侍菊答应道:“好嘞。”放下手中的东西,用手帕子擦了擦手,便往西次间走去。 但凡魏子骞放在西次间小书房里面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书籍,是放在这里,闲暇时打发时间的。 这要是他松居阁书房里的东西,夏思蝉多个胆子也是不会去叫人碰的。 他那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机要文件,里面说不准还有机关暗室什么的。 是闲杂人等轻易去不得的,不然,小命是怎么丢的还不知道。 夏思蝉总共只去过两次,书房的面积抵她的书房几倍大,那里面的书籍堆如山高。 第158章 单鸣先生 傍晚时分,庭院花木葳蕤,花香肆意,积攒了一上午的雨滴子砸了下来,铿铿锵锵落在枝叶,如奏乐章。 雨珠儿密密麻麻砸在院西那颗老桂花树上,树冠华茂,几缕雨水顺着枝叶滑落,跌在底下花架花团锦簇的芍药上,花瓣零落坠地,失了颜色,几个丫头急急扑过来冒雨将芍药抱进了屋内。 “小姐,康侍卫来了。”小梅对着正在窗前欣赏雨景的夏思蝉回话道。 夏思蝉待康成离开后,临摹了魏子骞两幅画作,手酸,刚好天上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如欢快的琴音,引人遐思。 “哦,请他进明间坐。”夏思蝉吩咐道。 康成进门前先把红油纸伞放到门外的墙角处,随手弹去袍摆上沾的雨珠,并把脚在门口踏垫上蹭了蹭方才推门走了进去。 侍菊给他端来一壶热茶:“康侍卫,请用茶。” “谢谢侍菊姑娘。”康成礼貌地道声谢。 侍菊看康成成熟又不失稳重且脾气非常好,对待她们都是很有礼貌。 不像魏一一副生人忽近,冷面阎王的冷酷模样,莫名的叫人不敢跟他搭讪。 也只有卢桃敢在面前作妖不知死活。 因此,慧院上下人都比较乐见康成,对魏一是敬而远之。 “康成见过少奶奶。”康成首先跟夏思蝉见礼道。 “康大哥,请坐。” 康成首先直奔主题问道:“少奶奶,你给我的字画邱先生很喜爱,叫我来问一声那位单鸣先生是何方高人?” “单鸣?” 咦?好熟悉的呀! 咳! 单鸣当然是她自己呀,还是幼时学画时,自己瞎取的笔名。 她的名字带个‘蝉’字,取旁首是单,蝉鸣呗,那就叫单鸣也不错, 叫人一看就是个男子的名字,嘿嘿,谁知晓是本小姐的大作? 长大后觉得没意境,想改,一时想了许多笔名,哪个都不错。 只是,后来便渐渐把这茬给忘了,要不是今儿取出来给康成,还真记不得自己的笔名。 刚成亲时被魏子骞瞧见,魏子骞跌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位新婚小妻子竟是给她取了个‘风雅’的号呢! 只是,随后便被她的画作跟字所吸引 夏思蝉想了想胡乱编道:“是家父收藏的单鸣先生的画作,具体的待我回娘家问家父一声就是。” 听了这话,康成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好,待少奶奶回娘家时帮忙问一声令尊,山水阁愿跟单鸣先生作长期合作,价格好说。” 夏思蝉心中开心得不行,双目发亮。 貌似相公没骗她,她的画作是真不赖。 因而雀跃道:“诶?是真的吗?” 康成原话返给夏思蝉听:“邱老先生言道,‘此画不但画功了得,且画法与众不同,一手的柳体字也是少有的行云流水,笔酣墨饱!像男子的手笔又有女孩家的细腻’。” 夏思蝉听到一位高水准的字画鉴赏家对自己如此之高评价,使劲憋住嘴角翘起的弧度,说道:“待明日我先回去跟爹爹说,再去见见邱老先生。” 康成站起身来躬身道:“行,属下先告退。” ······ 这晚,魏子骞依旧没赶得回来用晚膳。夏思蝉吩咐下人们把晚膳捂在锅子里,待他回来端给他吃。 秋雨绵绵,一直淅淅沥沥下到天明。 身边的人照旧已经离去。 昨晚夏思蝉等他好久,想把下午康成带来的好消息府、跟他分享。 直到黑夜浓稠时,忍不住睡意,这才沉沉睡去。 “侍菊,再挑上几幅画带过去。”夏思蝉临出门前吩咐侍菊道。 “好的。”侍菊答应着,从之前收藏起来的花卷里,找出来几幅画,长短不一,有长卷,也有小扇面。 一场秋雨一场寒,夏思蝉吃完早餐后,临出门前,孙嬷嬷叫侍菊给她披上一件加了里衬的天青色织锦缎披风。 刚下了一夜雨,街道上犹如水洗一般干净,只是墙角处飘着些枯枝烂叶,不过,带着潮湿的空气也是叫人神清气爽。 坐在马车里的夏思蝉此时就是跟外面的空气一样,心情愉悦。 须夷,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外面传来马桂春的声音:“少奶奶,到了。” 侍菊先掀开门帘子,下来把马凳子放到踏步上,伸手扶住夏思蝉下得马车来。 夏思蝉下得马车,抬眸便见一栋两层楼高的铺子跟周围林立的高楼铺子一起,矗立在面前。 到底的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处处繁华,处处的是楼宇相接,鳞次栉比商肆层层叠叠。 侍菊在前面推开山水阁的铺子大门,侧身让夏思蝉进去:“小姐,请。” 不管前世今生,魏子骞所有的铺子夏思蝉都未来过,更认不得掌柜。 铺子里的伙计忙得很,都在整理字画。 伙计们正忙得团团转,因而,无暇顾及此刻登门的顾客,也是叫他们起早忙得现在,脚不沾地的始作俑者夏思蝉。 不用说,是昨个儿夏思蝉要了隔壁间铺子,这是把两间铺子的东西在归拢。 只见一位掌柜摸样的人正那儿指挥着:“喏,那张渝癸先生的长卷挂左前方,淡忧老先生的山水先暂且收起来” 那掌柜的大约四十上下年纪,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眼睑极薄,一看就是精明至极的人。 对面圈椅里坐着一六旬老者,只见他穿着一件浅褐色的直裰,身形佝偻,形容懒懒散散,略有几分不修边幅,干涸的唇边搁着一杆长烟,烟雾在他眉眼缭绕,显得他神情深不可测,他眼神冷冷低垂,往面前桌子上的画面上觑着。 侍菊“嗯哼”轻咳一声问道:“掌柜呢?”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客人上门,却没人招呼的铺子。 侍菊的问话声,成功的引来掌柜的回眸,他先呵斥分神过来的小伙计:“看,看什么?快去把那柜台送后面库房里去。” 对于衣着鲜亮的夏思蝉主仆,掌柜道是见怪不怪。 大凡能到他们字画铺子消费的顾客,身份肯定是非富即贵的。 不然,怎么消费得起他们铺子里昂贵的商品? 第159章 真的可以 “这位夫人,请问您看中什么款式的字画?”掌柜指挥完小伙计们做事,这才对着夏思蝉拱手道。 话说,夏思蝉不认识掌柜的,掌柜理所当然也是不认识自家主子的。 “那个,掌柜,是这样子的,昨儿叫康成带了几幅画过来,说是邱老先生很是欣赏,这不,今儿我又送来几幅过来。”夏思蝉边说,边打手势叫侍菊把画匣子递给掌柜。 “什么?今儿又送来那位单鸣先生的画作?”正在那儿吞云吐雾,埋首画作的老者忙抬首问道。 侍菊回答道:“是呢!”随即把手中的画匣子呈上去给他。 康成带过来的画是少奶奶交给他带过来的,面前的夫人岂不就是少奶奶? “诶呀!是少奶奶大驾光临,恕小的郑文有失远迎。”郑掌柜忙不迭地对着夏思蝉躬身见礼。 随后,把夏思蝉引道一旁的圈椅那儿:“少奶奶,您坐下喝茶。” “郑掌柜客气。” “少奶奶,那位单鸣先生何许人也?”那位邱先生放下手中的烟枪,在烟缸里敲去还冒着火星的烟丝,见到夏思蝉迫不及待地问道。 随后便打开侍菊呈给他的画匣子里的画轴,眯着眼睛,细细品鉴起来。 郑掌柜则是有些迟疑,使劲想了想,拘谨地道:“恕在下见识短浅,从未听闻过这位先生大名,不知他是何方人士?有什么传世的大作?” 夏思蝉坐到圈椅里,从容道:“邱老先生,郑掌柜您二位没听说过他也正常,这单鸣先生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为人却十分低调,淡泊名利,一生之愿乃是游历天下,体察百姓,传授学识,他十数年前去了晋国授学,后又去了梁国,因结识了家父,故而作书相赠。” 郑掌柜听后,肃然起敬,叹道:“单鸣先生真乃高士也。” 夏思蝉也叹道:“家父也十分敬仰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他的书画珍重收藏。单鸣先生自从回来后,但凡又佳作,便着人送给家父欣赏。” 郑掌柜小心问道:“那……少奶奶将这位先生的画卖给我,不会惹得令尊不快吗?” 夏思蝉莞尔一笑,道:“家父跟单鸣先生是个通透之人,怎会怪罪?如今,单鸣先生因腿脚不便,隐居在京郊的庄子里。昨儿康成问起,我便着人前去相商,他着本夫人全权打理此事。” 夏思蝉说完,指了指刚刚侍菊递过去的花匣子道:“你瞧,这几幅是昨儿本夫人着人去时,他送给本夫人的新作。” 郑掌柜大喜过望,向她长长一作揖:“少奶奶费心了!” 随后,郑掌柜跟邱老先生把画匣子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轴卷,仔细看了起来。 流畅的笔法,细腻的画风,飘逸清纵,炉火纯青。 一双漆灰的眼,隐隐泛着悸动,眉睫轻颤了少许,渐渐清明:“好,不错!” 侍菊站在一旁,小脸憋成青紫色。 倘若她不知道单鸣是谁,还真是被自家小姐给忽悠住,真的以为有这么一号人物。 见过浮夸海说的,还没见到像小姐这么能瞎编的人,明明是她自己画作,还说什么了不起的老先生画的。 简直把自己给夸出朵花来,不是是夸出天际。 夏思蝉试探问道:“那这几幅图的价格为几何?” 邱老先生伸出五爪在夏思蝉面前晃悠一下,声音苍老却不失苍劲:“今儿跟昨儿康侍卫送过来的一共给五千两。” 夏思蝉听说她的画作值五千两银子,还是狠狠吃了一惊,水灵灵的眸眼盛满了惊愕。 直到手里拽着那叠叠银票极为不真实,我的画真能被收藏? 山水阁售出的书画,不是被当做贺礼送出,便是用来收藏,极具观赏价值。 换而言之,她的画能登大雅之堂。 相公真的不是恭维她的,她的画作是真的可以! 夏思蝉心中雀跃着,想着赶紧回去把这个喜悦跟魏子骞分享。 邱老先生见夏思蝉满脸的不可思议,跟着说了句:“假以时日,单鸣先生的画作还会翻倍往上涨的。” “是呀,我们铺子里还会拍卖,到时价格肯定会更高的。”郑掌柜抖着三羊胡子道。 紧接着,晕乎乎的夏思蝉打着别人的名号与那掌柜签订了合约,立好了字据,一式两份,各自按上手印收好。 每月至少三幅画,不拘长卷小幅面。 夏思蝉松了一口气,自然连声应好。 夏思蝉跟郑掌柜还有邱老先生告辞出来,脚步不稳,侍菊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的小身子:“小姐,婢子头晕!” 夏思蝉觑她一眼:“出息!” 侍菊也被这惊喜给咂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搀扶着夏思蝉上了马车,随后,尝到了甜头的侍菊,摇着夏思蝉的胳膊,“小姐,您在船上不是还画了一幅长卷两幅扇面吗,咱们找出来再卖给他别家试试,看能卖多少两银子?” 侍菊不提,夏思蝉都给忘得干干净净。 在船上的画作当然是被魏子骞拿去裱好后,被他放置在松居阁的书房里。 夏思蝉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头,道:“你个小财迷,都跟人签约了,怎么还想着把画卖给他人?倒时岂不是变成毁约,是要赔偿的。” 其实,夏思蝉是当局者迷。 魏子骞的私库都交于她手中,这间铺子岂不是她自己的? 真是可乐,还签约,担心什么毁约? 侍菊亦是没搞明白,更是大惑不解,傻傻道:“奇怪,签约就非得把画送给他家卖?” “诶,你个傻丫头!”夏思蝉好笑地伸手敲了敲她的脑壳。 夏思蝉无语,平常那么聪明的侍菊,怎么见到银子上的事,脑子就不好使呢? “唔,嘻嘻,婢子懂了。”侍菊眨巴着那对漂亮的杏眸,咧唇一笑。 侍菊此时看着自家小姐除了尊敬外,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咱小姐就是值银子,呸!是个会赚银子的主子。 往后,得督促小姐不能偷懒,多画几张出来。 嘻嘻,那画就是银子啊! 第160章 开业 转眼便是李曼的百合胭脂铺开业。 夏思蝉一早起床梳妆打扮,不管怎么说,今儿要去被李曼新开的铺子站场子。 今儿又刚巧是初一,之前老太太还在府里时,初一月半都是去榕溪堂请安的。 这老太太不在了,你总不能不去婆婆那儿请安,也说不过去的。 话说,婆婆对你好,心善。你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实,夏思蝉是一有空也是三天两头的就往磬香苑去看望郡主婆婆的。 到了磬香苑,见外间的坐榻上摆着十几匹新鲜的布匹,几叠艳色的衣裳,想来是府上发份例的日子。 魏家这样的富贵世家,每个季节都要给府内女眷裁制新一季的衣裳,打新鲜时髦的钗饰。 陈媛念着夏思蝉年纪小,吩咐汪嬷嬷把衣裳布匹首饰等会先送去给她先挑。 刚巧,夏思蝉就到了这儿,也就不用再麻烦送过去了。 夏思蝉知郡主婆婆的好意,先挑了些,陈媛嫌弃她挑少了,又亲自上手给她挑了两块布匹两支钗跟手镯耳环。 这不,侍菊刚忙着给她试戴,欢声笑语不断。 夏思蝉刚嫁过来时,也遇到一次这样子的日子。 只不过,那时是在榕溪堂里。 她喜爱的颜色跟首饰的款式早就被二房三房的堂妹们给挑拈走了,加上还有个白莲花表妹。 轮到她时,都是剩下老气横秋的颜色布匹,跟款色老旧的首饰。 更不用说上辈子,上辈子她都记不起来分没分到首饰,只记得有几次分到一匹别人挑剩下来没人要的布匹,老太太赏给她拿回去的。 不能想,想起来都是一泡辛酸泪。 今儿由于要出门,所以较平素在家穿得鲜亮些。 加之,夏思蝉也喜爱鲜艳的衣裙。 因而,今儿穿着件海棠红绣金蝶牡丹垂地襦裙,乌发被盘成一个随云髻,戴着一支银镀金点翠宝蓝抱头莲,金镶宝八珠耳环,侍菊正给她插上今日陈媛给她挑的那支镶玉如意钗。 陈媛等侍菊帮她把金钗插好,走过来,微微笑着道:“来来来,让我瞧一瞧” “不错,真漂亮。”陈媛很满意地夸赞道。 郡主婆婆这么一夸,夏思蝉小脸红彤彤的。 夏思蝉对着陈媛说道:“婆婆,今儿那位李曼的脂粉铺子开业,儿媳去给她站站场子去。” 陈媛本想留下她唠嗑,见此忙道:“那你还不赶紧的去?” 夏思蝉一本正经,小嘴啦道:“那儿媳先告退,待会儿回来给您带桂花头油、玫瑰露,胭脂膏、蔷薇粉” “好好好,你可别把人家铺子里的东西都搬回来就行。”陈媛听夏思蝉报了一大堆,忙笑着打断道。 “哈哈哈!”汪嬷嬷跟紫鹃忍不住开心笑起来。 话说陈媛身边的嬷嬷丫鬟们,都庆幸她娶了个好媳妇。 婆媳间见面就是欢声笑语,搞得她们每日心情都很愉快。不用夹在婆媳矛盾里手夹板气。 弄不好,还要被做出气筒挨板子。 这样的日子,是她们身为奴婢是修来的福分。 夏思蝉从磬香苑出来,带着侍菊卢桃,便直接去大门前坐马车直奔朱雀大街而去。 到了门前悬挂着百合胭脂铺的门前,便见炮竹已经燃完。正在开门迎客。 夏思蝉叫侍菊把一尊玉质的财神爷,送给正在门前迎客的李曼手中。 李曼一早就在左顾右盼,希望看见夏思蝉能来给她撑场子。 眼看时辰到了,还未见夏思蝉人影,只能先放鞭炮开门营业。 心中刚泄气,怕是丞相夫人不会来了时,便见侍菊送来一尊财神爷。 忙欣喜地接过来,递给身边的婢女。快步迎上前来:“民妇见过少奶奶,少奶奶您可算来了。” “咳,是又事耽搁了。”夏思蝉内疚地轻咳一声,随即便跟她道贺:“恭喜李东家开业之喜。” 李曼侧身把夏思蝉让进门去:“同喜,同喜,少奶奶您请。” 朱雀大街本来就是人来人往,街上人头攒攒,摩肩接踵。有几个出门购物的夫人,眼尖的看见夏思蝉进了刚开业的胭脂铺,本来还观望的她们,见此,便跟着进门来瞧瞧。 没想到进来见到店里的伙计全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她们热情的走过来,先是给她们试用小样胭脂花粉。 几位夫人从小就用这些,怎么会不知质量的到好差? 挑拈着她们喜好的脂粉香味,每人都买了好几盒子各式品种的脂膏头油。 “喏,你瞧,丞相夫人挑了好多呢!”其中一个夫人见夏思蝉面前摆放一溜的花头油、玫瑰露、胭脂膏、蔷薇粉之类。 夏思蝉这是除了给自己买的还有娘跟郡主婆婆,以及院子里侍菊她们跟紫鹃,甚至孙嬷嬷汪嬷嬷都有份。 因而,这么一来,岂不就是买了一大堆? 你像孙嬷嬷汪嬷嬷,其它不说,可擦头的桂花油跟涂抹手脸的脂膏,特别是脂膏往冬日过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然,她们的手脸会皴了。 李曼好笑地打趣道:“少奶奶,您这是买回去二次销售不成?” “诶,这不是趁着你开业,回去给院子里的丫头嬷嬷发福利吗?”夏思蝉装着无可奈何的模样道。 侍菊一听,嘻嘻,好开心,貌似她也有哦! 夏思蝉瞟了她一眼道:“怎么能少得了你的?还不赶紧的挑你喜爱的脂粉。” “是,小姐。”侍菊爽声答应着。 随即咧着唇,欢快地拉住卢桃的手,二人转夕便埋到胭脂花粉里去了。 由于买得多,夏思蝉为了不把东西给搅乱了,管李曼弄来一支笔,每个盒子上标上记号,分别包裹起来,便于回去好分辨。 铺子里的婢女帮着往夏思蝉马车里运送几次,才把东西都送了上去。 那几位夫人买回脂粉回去,东西确实不错,只是价格有点小贵,不过也是她们所能承受得起的价位。 经她们这么一宣传,说是丞相夫人买了一马车的胭脂花粉。 我的个乖乖,东西有这么好吗? 官眷们带着好奇心的驱使下,下午便有更多的夫人小姐组团来购买。 第161章 学骑马 这日秋阳高照,清晨的阳光洒满大地。 一辆极为宽敞奢华的马车向郊外驶去,马车里头铺着厚厚的绒毯,两侧各摆着轻便的黄梨木书架,上头搁着一些书册并奏折,及一套紫砂壶茶具。上方的鎏金鸭形香炉里燃着气味清新的香丸,淡雅沁脾, 上方的软塌极为宽大,足够卧两个人。塌前摆着一精致的紫檀高案,高案上除了温着一壶香茶跟两碟子糕点水果外,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这辆豪华马车是陈媛婆婆的专座,她听到儿子带着儿媳去城外,便叫他俩乘坐她的马车。 魏子骞一般不怎么坐马车,他的马车宽敞倒是宽敞,只是外表没陈媛的马车奢华,里面的装饰也是简单朴实,卧榻更是硬实得很,哪有陈媛的马车装饰精致,卧榻软绵舒服? 不然,夏思蝉坐他的马车怎么会闪了腰? 还不是他的马车卧榻太硬的缘故。 夏思蝉平常坐的马车舒服倒是舒服,内里装饰也算精致,只是没这辆马车宽敞。 魏子骞跟夏思蝉说过带她去骑马,便不会食言。 任他公务再繁忙,也挤出时间来陪着她去郊外马车学骑马。 这些日子多亏父亲把他手中许多暗地里的公务拿出办着处理,不然,他样样都要事必躬亲,再怎麽也只是一个人两只手,不会这么快便能挤出时间来的。 加之内阁首辅范云帆前日病逝,范云帆丧事不用说,陛下肯定是将治丧之事交予魏子骞打点,朝廷要按什么章程规制去给范云帆办丧,都需要魏子骞来定夺。 不用说,内阁首辅范大人病逝,理所当然魏子骞一跃成为梁国最年轻的首辅。所有的担子几乎都压到他一个人的肩上来。 其实,夏思蝉的想法还停留在上辈子,上辈子范云帆病逝后,皇帝将范云帆治丧的事都交于魏子骞来操办。 这世,皇帝还在闭关,太子爷为了标榜他贤德的名声,亲自操办范云帆的丧事来,倒叫魏子骞腾出时间来陪小妻子去郊外骑马。 话说魏子骞是个行动派,说带夏思蝉去郊外马场学骑马便叫人着手安排。 他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夏思蝉一直到坐到马车里,还一脸的不可置信。 前世这个时候,他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几个月都见不到他人影,直到过年的那日才在老太太的榕溪堂看见他在那儿给老太太拜年。 上辈子的日子过得苦哈哈,一团糟固然有自己软弱的因数,也有他的缘故,对她不闻不问,导致别人轻视与她,任意欺负。 想到这儿,压下那股子怨气,轻声问道:“相公,你不忙吗?” 魏子骞仰眸望她,柔声道,“蝉儿,在你跟前,我不是内阁首辅,天大的官到了妻子面前也该是爱护宠护她的。” 给她倒了盏茶,又把糕点往她那儿推了推。 夏思蝉接过他手中的茶盏,被他那句话给拍在云团里,深一脚浅一脚,怎么都落不了地。 四海万民,朝野纷争,何时是个尽头? “婵儿,为夫之前常想着待这里事毕,便如何如何。实则是人的追求永无止境,万事纷纷扰扰,皆在于你的心,你停下脚步的时候,处处皆是风景,你马不停蹄往前,风景永远在前方。” 夏思蝉不由随口道:“是呀,待到垂暮老去时,发现风景就在眼前因此,还不如活在当下。” 魏子骞神色微顿,一贯清明的眸眼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没料到,他的小妻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真知灼见。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人生难得一知己,他的小妻子就是他的知己! 这要放在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也会为了心爱的女子,放下他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公务,来陪小妻子学骑马。 魏子骞发现,不管在外面有多烦纷,只要小妻子待在身边,所有的世外事便都消失不见,只有眼前人。 “单鸣先生这几天有没有大作出来?”魏子骞把人揽进怀里,调侃道。 “唔?” 夏思蝉猝不防及被问及,许是被他拉到怀里的害羞,吱唔一声。 她就知道,这些是瞒不住魏子骞的。 魏子骞轻轻磨搓着她嫩滑的小手,一本正经的打趣道:“待到为夫老了时,就靠单鸣先生养活。” 夏思蝉经他这么一说,只是默了片刻,将他这话给嚼了一番,暗道这个主意也很不错,也生出调皮的心思,遂得意洋洋掀起了唇角道:“好呀,本大爷看公子唇红齿白,一表人才,勉为其难的包了你!”说完,用另一只小手轻佻地托起魏子骞凑在她眼前的俊脸的下巴。 人还坐在他倚在他怀里,偏偏那神气又傲又娇,是鲜少的模样。 “嗬!”魏子骞失笑,遂将人儿往怀里紧了紧,咬着耳低语道:“看样子往后单鸣先生要加把劲赚银子啰。” “行,没问题!”夏思蝉大爷般的一拍小胸脯保证道。 “你呀”魏子骞看她那傲娇的小模样,忍不住伸出两指刮了刮她的翘鼻尖。 “啪!”的一声被夏思蝉嫌弃地把做坏的手指给打落下来:“鼻子别给刮平了。” 魏子骞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小妻子太可了了。 马车里是欢声笑语,赶马车的魏一则是对坐在他旁边小动作不停的卢桃,嫌弃不已。 不但是耳根发红,甚至于蜜色肌肤的脸颊颜色更深了。 卢桃见此,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魏一撇撇嘴:“男人婆!” 卢桃见魏一憋屈的摸样,心情别说有多爽。 阳光正好,明亮而热烈。 道路两旁金黄色的树叶随风飘曳,天上一行大雁振翅南飞。 一切看来都是美好祥而和。 马车辘辘声中,出了城门后,将近半个多时辰,驾马车的魏一一声“吁——”马车停在一处宽阔的,四周围有围栏的皇家马场那儿。 “爷,到了。”魏一从马车辕子上跳下来,恭声道。 魏子骞见马车停了下来,掀开马车帘子,率先从马车里跨了出来。 随后,再把夏思蝉给扶下马车。 第162章 学骑马 马场里的管事早就得到信息,说是丞相大人带着家眷前来骑马。 四十岁上下的刘管事听到动静,立马跑过来见礼道:“小的见过丞相大人,大人金安。” “嗯,” “马匹准备好了吗?” “奉相爷您的意思,早就准备好了一匹小母驹给您家眷骑。” “嗯,有劳了。” 魏子骞随后便带着夏思蝉先去庄子里换衣服,魏子骞这处庄子正紧挨着皇家马场。 两人还未行至门前,大门便从里缓缓开启,一个靛衣老叟静静站在槛内,见他们进门,恭敬折腰道,“孙少爷许久没来了。” 魏子骞一把托起老叟,温笑颔首应答,“李伯近来一向可好。” “好,好啊!”李伯连声道好。 这李伯早年是魏重身边的一个贴身随从,魏子骞年少时被祖父带在身边教养,这李伯就跟他的长辈一样。 在魏重过世后,李伯脱了奴籍,来到别庄荣养,顺便帮着管理庄子。 夏思蝉亦是跟在魏子骞后面对着李伯微微一笑道:“李伯好呀。” “好,好,老朽见过少奶奶。”李伯见夏思蝉一点都不摆女猪子的架子,开心地跟她见礼。 这一路行来,夏思蝉见这园子虽不若郡主婆婆那桃园占地广袤,园内景致比之却不差,亭榭水台,廊桥叁折,端的是清雅幽宁的一处佳地。 魏子骞领着她自廊阶上走入园中,伸手摘下一朵玉兰,簪在她的发中,退了半步细端详,直到满意了才笑言:“我在江南的云雾山置下一处别业,其中遍栽醉杨妃,今年怕是来不及,待明年及到花期,我带你去云雾山看花。” “好呀!”夏思蝉雀跃道。 魏子骞见她开心,又道:“这处别庄上还有一眼山泉,待冬日过来,温泉的水还是温热的。到时候咱们再来泡温泉。” “唔,好呀。”夏思蝉见到说是泡温泉,恨不能这会就去。 待看到她换上自己早已命人备下的褚色骑装时,顿时眼前一亮,平常都是着飘逸襦裙的小妻子,此时着一身骑装时竟有股子英姿飒爽之态,跟一贯的温柔贤淑的小女儿状是大相径庭。 褚色的骑装将她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纤长的双腿,艳色的衣裳更衬她的肤色似雪。 许是许久未来郊外,又多年没碰骑装,夏思蝉看着他一脸惊艳,抿了抿唇,不适的轻轻扯了扯身上的衣衫。 魏子骞走到她面前,抬手搂到她的腰上,低头道:“婵儿穿骑装甚是好看。” 夏思蝉听了只微微一笑,他今日穿的是玄色的骑装,沉稳的颜色将他身上的冷咧的气压了几分,更显得人气宇轩昂,心里一动,还未反应过来,身前的人已然低头吻了下来。 “唔——”夏思蝉忙推拒道。 外面这么许多人在呢! 魏子骞忍住那股子悸动,只是一触即离,他也不想当众亲热被别人给瞧了去。 正在此时,那位管事亲自把一匹粉腚白龙驹牵了过来。 魏子骞一瞧,倒是与她的气质相配。 夏思蝉定睛一看,此马果然不负盛名,通体雪白中带粉,如此貌美的马令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好美的马!”她抬手在它的背上抚了抚。 魏子骞见她喜欢,心里也欢喜,道:“来,你上去试试。” 说着,便将人抱起放到马上。 虽说喜欢,但心中还是有些惧怕,便见她有些慌乱的抓住他的手臂,“我…我不行的。” “莫怕,”魏子骞轻言安慰道,“这马甚是温顺,轻易不会伤人的,何况还有为夫在呢。” 听他这么说,夏思蝉的心才稍稍稳了几分,却还是抓着他的手道:“你别走远。” 魏子骞本也未想着走远,于是便依言替她牵着缰绳,带着人溜了一圈。 一圈下来,他停住步子,抬头问道:“如何,不怕了罢?” “嗯”夏思蝉颔了颔首,心道这马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温顺,心中瞬时升起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思。 魏子骞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便道:“你自个骑骑看罢。” 恐她害怕,又道:“别怕,我会在你周围不会离开的。” 说完,他遂松开了缰绳,又令人牵来自己的乌骓马。 到底幼时曾跟着外祖身边学过骑马,她零零散散的还记着些许,在魏子骞的指导下她又渐渐拾起了之前曾学过的马术。 随着她一声娇喝:“驾”马儿便快速地向前驶去。 夏思蝉学事物快,经魏子骞耐心地指点迷津后没过多时便脱离了他,独自驭马在草场上奔驰,美人红装骑白马,风景甚是靓丽,魏子骞只骑着马停在中央笑看着她。 虽还不能跃马跨栏,但普通的平地驭马对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便见她从那头快马跑了回来,到了魏子骞跟前,冲他笑道:“相公,我会骑马了!” 魏子骞看着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嫣兮,像个孩童拿着在他心中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朝大人邀功一般,心里有些好笑,但面上还是真挚的道:“婵儿好厉害!”说完,还不忘伸出拇指来表扬。 夏思蝉听着他的夸奖,心里很是欢快。 “那我便来试试婵儿的骑术罢!” 魏子骞说罢,他从抱月乌骓马上飞身至沉澪绛身后坐下。 “相公,这是做甚?”夏思蝉回头望着他不解道。 魏子骞双手搂在她的腰上,一本正经道:“各骑一马未免有些浪费。”说完,他又将下颌抵在她的肩头上,带着笑道:“所以婵儿便带我回去罢,正好师傅也想检验检验徒弟的成果。” 夏思蝉:“……” 夏思蝉无法反驳,撇了撇小嘴,便依了他言,拉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身,身下的白龙驹便俘着俩人缓缓返回。 平日里他都是一人骑得飞快,哪有像现下与她共骑一乘这般缓慢,不过美人在怀,倒也有一番滋味,见她确实掌握得差不多了,魏子骞便从她手中拉过缰绳,马鞭一挥,身下的马迅速撒腿跑了起来。 第163章 老酵饼 虽天气已入深秋,但刚刚在草场跑了数圈下来也出了一身细汗,故而刚回到庄子上夏思蝉便立即唤人备水沐浴。 李伯早就着人备好午膳,全都是庄子里的土特产,等待他们过来用膳。 厢房里,康成早就在此等候,有事禀报。 魏子骞趁夏思蝉沐浴时,这才抽身走过来。 康成见到魏子骞忙低声禀报道:“爷,南疆传来消息,南陵小国联和摩梭国一起举兵攻打南梁关。” 原来南陵国得知梁国皇帝不思朝政,皇子相争。肯定顾不了边境,想着冬季即将到来,他们又是到了缺衣少粮的时候。 因而,这一次不准备小打小闹,想干一票大阵仗。 这才联合摩梭小国,一起侵犯南梁关。 这些年来,他们的胆子也被试大。 梁国不会真正的把他们剿灭,每逢他们输了时,只要态度好,做出臣服的样子,梁国便会送衣送粮给他们,以示安抚。 倘使,这次打胜了的话,哼哼!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弄点衣服粮草这么简单,得要他们割地赔偿,承诺每年都要给他们丰盛的金银跟粮草才是。 幸亏小舅琮王世子正准备带着私兵悄悄回京时,被他悄悄设计阻挡没能成行。 不然,又是一桩麻烦事。 魏子骞听完禀报,便转去内室跟夏思蝉说一声,他要先回宫中,待晚些时候来接她一起回去。 夏思蝉刚好洗漱出来,头发还湿湿的,魏子骞从一旁衣架子上取来干棉巾,一边帮她一绺绺长发挑起擦干,一边跟她说道:“婵儿,对不住,为夫要要事待回去处理,留下康成保护你。午膳后叫卢桃陪你骑马。待晚些时候,为夫过来接你可好?” 魏子骞原本打算着在别庄里住上一晚上,明早再回去。正好是范云帆出殡之日,赶得上去范府吊唁。 他心知肚明,那些人那他没辙,会拿小妻子作筏子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明面上是留下康成保护夏思蝉,暗地里也有俩个暗卫悄悄守护在她身后,只是,夏思蝉不知道而已。 “相公,无妨,婵儿跟你一起回去,待下次相公您有空,咱们再来。”夏思蝉见魏子骞说要先回去,想着还是跟他一起。 她也是知道如今的局势紧张,盯着她的人不少,要是被他的对家给掠劫去,便会成为他的软肋。 她不能帮到他什么,也不能拖后腿。 这要是在大街上还有一说,在这荒无人迹的郊外就难说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行,为夫等你一起回去。”魏子骞见此,点颌道。 “卢桃,赶紧收拾,咱们回去。”夏思蝉随即吩咐正在里间收拾浴间的卢桃道。 “好嘞。”卢桃答应一声,走出来,便麻利的收拾起夏思蝉带过来的东西。 幸好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简洁得很。须夷间卢桃便把包裹打好:“小姐,走。” 待到走到庄子门前,李伯手中拎着包裹,脚旁还放着一只箩筐,躬身对着魏子骞道:“诶,相爷,少奶奶,老朽准备了午膳,留下来用了午膳回去不迟。” “等下次有机会再来,您老人家多保重。”魏子骞说完,牵起夏思蝉的手就往马车那儿走去。 “孙少爷,您把这些土特产带回去,这还有干粮,留着在路上填填肚子。”李伯听到他们不会留下来用膳时,急忙去厨房里把做好的野菜饼子跟煮熟的鸡蛋用包裹包好,递给魏子骞。 魏子骞伸出手臂接过李伯手中的包裹,温言道:“好,还是李伯想得周全。” 康成也眼力地拎起老人脚旁的箩筐,大步往自己的马儿走去,把箩筐绑在马鞍一旁。 夏思蝉临走时,对着李伯微微点首:“老人家再会。”随后被魏子骞带到马车里。 刚刚学骑马,颠簸颠簸着,小肚子早就饿了。 眼前李伯送来透着包裹都闻到里面的饼香味,夏思蝉小肚子不由自主地叽咕一声。 这声音把正在埋首看折子的魏子骞给吸引过来,放下手中的折子,伸手把包裹打开,顿时一股子好闻的清香味直往鼻孔里转。 “吃,还温热的。”魏子骞拈起一块海碗打小圆圆的夹杂的野菜的饼子递给夏思蝉:“这是老酵饼,参合着野蒿子做的,尝尝看,很香。”魏子骞说着,自己也拿出一块来咬了一口,点颌道:“嗯,不错,还是那个味。” 夏思蝉也试着咬了一小口,饼子很结实,吃在嘴里没家里面做的饼子松软香甜,倒是多了一股清香味。 “唔,不错,很有嚼劲。”夏思蝉用劲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道。 话说,肚子饿了什么食物吃在嘴里都是香的。 魏子骞年少时跟着祖父魏重,老祖父为了磨炼他成才,时常过了饭点,饿着肚子。每逢此时,李伯就会偷偷塞只野蒿子老酵饼给他填肚子。 一直到后来去军中,两军开战前夕,魏子骞也会叫手下去厨房做老酵饼带在身边。饥饿时啃上一口。 这老酵饼既抗饿,还能储存好几日,不管冷热都能吃。 除了发酵时要注意既不能嫩了也不能涨老了,那样做出来的老酵饼都是有股子酸味,且粘粘的不好吃。 马车辘辘声中,不经意间便到了城门口。 “婵儿,我先去宫中,叫魏一先送你回家,往后的日子你若出门都带几个会功夫的。”魏子骞临下马车前,还不忘叮嘱夏思蝉。 “唔,相公您去忙,婵儿知道。”夏思蝉乖巧的点首道。 魏子骞人都下了马车,想想还是掀开车帘子,把脑袋伸进来说道:“晚上我尽量赶回来用晚膳。” 夏思蝉抿唇笑道:“好呀,婵儿准备红烧鱼,清蒸鱼,鱼头煲跟鱼糜羹等您回来吃。” “好呀,还是婵儿知我的口味。” 魏子骞满意地松开门帘,从康成手里接过乌骓马儿的缰绳,身子稳健又不失优雅地翻身登上马鞍,一手拉缰绳,一手执鞭,虚晃一鞭,“驾!”的一声,马儿哒哒地飞快地往前驶去。 第164章 错过了什么 夏思蝉回到慧院,随即便着人去厨房通知邱厨娘做一桌子鱼的菜肴,留着晚上魏子骞回来吃。 邱厨娘听到指示,赶紧忙活起来。 话说,相爷都好久没回来用膳,她今儿要加倍用心,做新鲜的鱼菜给相爷吃。 这会儿菜市场是没得新鲜的鱼卖,只有去码头看看,那儿时常都有小渔船停靠,卖着新捕的鱼。 魏子骞是踏着月色回到慧院。 得到消息的孙嬷嬷,立马把夏思蝉推出去:“少奶奶,快去迎候相爷。”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魏子骞踏上奔慧院的长廊,远远便瞅见小妻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伸长柏景往他这儿瞧。 身后长廊上绰绰有余的灯光照射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婀娜多姿,艳丽无双。 魏子骞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掌,把她柔滑的小手攒进掌中,垂眸,宽大的月白衣袖遮住她的小手,他的衣角依旧被她牵着,他手指微勾,指腹缓缓捞住她纤细的手指,将那柔软的手背悉数握在掌心,再,稳稳的,牵着她前行。 烫人的温度顺着手臂传到胸口,夏思蝉的心仿佛被他笼住,脸颊不自禁发烫。 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却因这一点小小的举动而心跳如鼓。 魏子骞先去浴间洗漱,再换了身青衣澜衫出来,整个人都俊朗起来。 膳堂里,膳桌上还真的一眼看上去都是鱼。 有红烧鲤鱼,清蒸鲈鱼,剁椒鲢鱼头,鲫鱼汤,还有一道鱼冻。 食鱼除了鲜嫩香外,还有点可有可无的鱼腥味,肯定要佐以小酒。 小俩口的脸颊上都带着红晕,侍菊端上来一碗汤药。 魏子骞不明所以:“婵儿,身体不舒服?” “不是。”夏思蝉本来就艳若桃李的小脸蛋跟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 聪明且惯会察言观色的魏子骞哪还不明白小妻子喝的什么汤药? “逢药三分毒,还是别喝了。”魏子骞挥手叫侍菊给端了下去。 喝了酒后的夏思蝉真叫个一颦一笑,眼眸流转之间,满满的都是魅惑,直叫那看她的人都丢了魂魄去了! 此时的寝房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魏子骞被蛊惑着,轻佻地一笑道:“婵儿想要孩子,还不是靠为夫?今儿晚上为夫多努努力。”说完,上前抱起小妻子,把人给扔进床榻里。 “呸,登徒子!”夏思蝉猝不及防被他抱起,小脸羞得如红霞。 这样的魏子骞是她从未见过的 不用说,这一夜又是闹得很晚才歇下。 守夜的孙嬷嬷忙亲自着婆子送水进去,心里乐呵呵的,满怀期待。 想着过几日请府医来给小姐把把脉,说不定就有了孩子呢! ······ 夏思蝉不用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了过来。 始作俑者当然早就离去。 浑身酸痛地揉了揉腰,这才伸手拉了拉床边上的铃铛。 心中倒是想着她前世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外表冷厉,内心热情似火的相公! 错过了外表高傲,内心慈祥的郡主婆婆! 错过了不是愚孝的公公,把惹是生非的老太太送到老家颐养天年! 错过了很多很多 估计老天爷也不忍她错过这些,所以选择让她重活一世也感受。 侍菊快步走进来,把绣着缠枝牡丹的床幔用铜勾挂起,嘴里说道:“小姐,相爷临走前还一再叮嘱,叫奴婢们手脚轻些,别扰了你睡觉。” “嗯,相爷什么时候出门?”夏思蝉不由得问道。 想那人昨夜闹得半夜才睡去,不会得又是天未明又出门。 “小姐,相爷五更天走的。”侍菊挂好床幔个,转过身来帮夏思蝉把外面的褙子罩上。 “嗯。” 夏思蝉点首,这人还真是自律,夜里不管几时歇下,几乎雷打不动的早起去上值。 “侍菊,待会儿用完早膳,你研墨,今儿无事画画。” 夏思蝉想着无事还是不要外出,趁此机会在家多画几幅画来存着,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好嘞!” 侍菊仿佛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没有什么比数银子要来得快慰。因而,开心地高声答应。 ······ 夏思蝉这些日子待在家中画画赚私库银子,却不知朝着正是风云诡谲。 几日后,朝堂之上突然爆出二皇子陈永手下众多官员贪污,更有强抢民女等作恶多端之事,牵连甚重,暂掌朝政的太子陈瑞得知此事后心中狂喜,暗暗勾唇笑了,真是瞌睡送枕头,正愁他势力高过自己,又对他是无可奈何时。 不用说,立即下令将二皇子身上的所有职务尽数捋去,幽闭宫中,未召不得出。待父皇出关再做定夺。 方才公布的所有证据中的那几本账本便是陈瑞派手下死侍去盗取的。 太子爷哪知道所有这些都在魏子骞的掌控中,他还沾沾自喜,貌似位置已然坐稳了。 随即,便迫不及待地打压二皇子一党的势力。 太子爷还当二皇子母族英国公高敬为是吃素的不成? 还有那浸淫丞相位置十几载的严英,他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更遑论还有宫中皇帝的宠妃高贵妃坐镇呢? 他们只是猝不及防下被陈瑞弄了个措手不及而已,待反应过来,也够陈瑞手脚忙乱,吃一壶的。 陈瑞跌破脑袋也想不到,他竟是替人做嫁衣。 陈永是那么容易被囚禁的? 还不是魏子骞使了手段,不然,凭陈永母族中强大的错综复杂的势力,岂是这么容易被推翻? 既然你太子爷要亲自着人去栽赃,便顺他的意,先着人前去把证据什么的都弄好,放到明面上,好叫太子派去的死侍取得方便就是。 此次任务必须万无一失,需要身手好和脑子灵敏之人,魏子骞身边除了会易容的魏二,再没有第二个更好的人选,故而魏二那日才冒死潜入皇子宫中,只为今日先拿下二皇子拉入他们早已布下的滔天密网中。 剩下太子就好办了。 太子手上的黑料是数不胜数,且所有证据都掌控在魏子骞手中。 第165章 长寿面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梁国里皇子们争权,不但南疆小国蠢蠢欲动。 北戎那儿一直被梁国压着的不敢侵犯的晋国跟越国,也不甘寂寞起来。 两国联合起来分左右两侧举兵来犯。 这两个国家可不是南陵跟摩梭小国,是跟梁国国力不相上下的两个大国,举兵来犯,不容小觑。 屋漏偏逢连夜雨,魏子骞接到密报,三皇子陈潇带兵出征,竟是负伤了。 这怎么了得? 魏子骞决定亲自出征,带病打仗。 叫受伤的三皇子先回京养伤,只有三皇子平安到京城,魏子骞方能心安。 再说,京城里所有一切,他都布置妥当。 只要皇帝在世一日,一切照旧。 一旦皇帝驾崩,三皇子便会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因而,当魏子骞以宰相之身,亲自挂帅北戎,这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太子陈瑞做不了主,心中虽然忐忑。不过,想到魏子骞不在京中碍他的眼,也是桩不错的事。 至于受伤的三皇弟回京的事,他倒也不惧他,不放在心中。 想他陈潇远离权势中心许多年,这京中何人受他所用? 还不如做出一番兄友弟恭的模样出来,叫世人夸他太子贤良。 太子城瑞打得一手的好算盘,诸不知他放回来一个什么样的大麻烦等着他。 当即代发了诏书,着魏子骞前往边关。 原本英国公高敬为的次子想把差事揽过来的,奈何陈瑞不放心,这可是兵权! 太子打压二皇子的势力,怎么可能叫他领兵出征? 威国公纪府世子纪奕亦是前来请命,也被陈瑞阻拦下来。 话说,自己的表哥此时怎么能离京? 他可是护军参领,在东宫保护他身家性命的,怎能把他放出去? 魏子骞准备亲自出征的消息一经传出去,众人都很吃惊。 特别是盛宇,竟是直接追到丞相府里头来,见到魏子骞便大声嚷嚷道:“大人,您怎么能亲自出征?朝中养着那么许多武将,难不成的吃干饭的?” “无妨,你待在京中好好做事,除了本职的公务,还有我交代你做的事,千万别懈慢了。” 盛宇急呼呼的过来,被魏子骞三言两语给打发,便有急匆匆离去。 魏子骞回到慧院时,夏思蝉刚好去了磬香苑,此时也正往慧院回转过来。 正在房中等待的魏子骞,没过多久便听闻脚步声传来,辅一回头,赫然便见梳着高髻,身着一袭烟罗紫如意云纹曳地裙,外着软毛织锦象牙白斗篷的夏思蝉推开了门,许是因着今日生辰,她的装扮扮比往日精致许多,高束的发髻上珠围翠绕,眉心间还嵌了晶莹的珍珠,衬得人又娇又媚。 魏子骞许久回来,也好长时间未见她这般妆扮,一时看呆了在原地。 却见夏思蝉回身关了门,行至他跟前笑道:“夫君,这是傻了不曾?” 魏子骞才回过身来,立刻将人搂入了怀中,低头看着她道:“嗯,婵儿今日甚美,将我都看呆了” 夏思蝉笑着,抬手在他嘴上轻抹了一下,“让我看看,这嘴是抹了蜜不成?” 魏子骞咧嘴笑起来抓住她的手,将人带着到案边坐下。 “婵儿,尝尝为夫给你准备了碗面。”魏子骞将那碗面推至她面前。 “长寿面?”夏思蝉看着那碗清汤卧蛋的面问道。 她原本还以为魏子骞把她的生日给忘记呢? 这人日出夜归的,忙得脚不沾地,肯定是记不住她的生日了。 没想到,还给了她一个惊喜。 魏子骞颔了颔首:“快尝尝看,味道怎样罢。” 夏思蝉便执起象牙箸尝了一口。 “如何?” 夏思蝉望着那碗大小不一的面条,吃到嘴里倒是蛮有筋道的。 又抬头看了看他,眼中尽是期待,便颔了颔首道:“唔,好吃。” 果不其然,便见魏子骞道:“是为夫亲手做的。” 为了给她做这一碗长寿面,魏子骞晚上回到松居阁时,降尊临卑特意去寻松居阁的厨子学的,折腾许久,差点没将人厨房烧了,灰头鼠脸。 待到今儿再去做时,才勉强做出这一碗卖相还可的面,现下见她吃得开心,顿时心花怒放。 夏思蝉看着他那矜贵隽永的人,却为她洗手作面条,她的心一下子化了。 因方才刚用了晚膳没多久,而且她的胃口本来就小,才吃了几口夏思蝉便说吃不下了,虽然有些可惜,但魏子骞也没勉强她,只道今儿托了寿星的福,便将那面端过来刷刷几下吃完了。 魏子骞将与她的生辰礼拿出来,特令人赶制的和田玉璎珞项坠,挂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素净又不失贵气。 魏子骞又低头将那血玉镯子替她戴上,西域原产的血玉,一年也出不了多少,可谓可求不可得,昂贵且稀有。这是他早年所得,一直放在书房里的多宝阁中收藏,现下这红润的镯子戴在她的腕上,嫣红的颜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加雪白透亮,魏子骞连声说了几句好看,又忍不住将她的手抬起来吻了吻。 抬头望了一眼房中的沙漏,他将人牵起来走至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夏思蝉正疑惑着,便见不远处的天空中倏地绽放了五颜六色的烟花,耀眼且绚丽,规模盛大,烟花一般只能在佳节时才能看到,到底还有些小女儿家心性,夏思蝉一时看得挪不开眼。 “婵儿,喜欢吗?”魏子骞从她身后搂上来,声音如山泉潺潺,听得人心都跟着润了下去。 夏思蝉收回目光,回头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喜欢,谢谢夫君。” 没想到他会为自己的生辰耗费这么多心思,夏思蝉一时心里尽是欢喜与感动。 “生辰快乐,我的娘子。”魏子骞扬起唇畔,将人搂的更紧。 这可是魏子骞第一次称呼一声“娘子”,莫名的叫她酥了半截身子。 夜空中的烟花渐渐散去,待最后一点颜色消失殆尽,魏子骞怕寒风凛冽冷着怀中的人,便将窗户给关上了。 第166章 带兵出征 魏子骞正想低头与身前的人说些什么,却僵住了身子。 夏思蝉双手攀着他的肩,微微踮起脚吻住了他。 一吻即离,夏思蝉温柔的望着他,眼里似有绚烂星光:“相公,谢谢你!” “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魏子骞听得心中舒心不已,只觉胸腔一震,突然不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只见他僵硬的笑了笑。 “婵儿值得最好的!”魏子骞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这可是小妻子少有的主动。 魏子骞不能失去这个福利,把人捉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待到一吻过后,魏子骞有一肚子的话在唇边打转,眼神在她的脸上流连了半响,最后只见他扶着她的肩道:“婵儿,为夫有事要与你说。” “甚么事?”夏思蝉揉了揉被吻红了的嘴唇,见他正色,有些疑惑第问道。 “为夫我……”他眼睫颤了颤,停顿了半刻,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最后抬头看着她道:“我明日就要走了” “要走?”夏思蝉心里突然不安起来,“你要去哪儿?” “边境,去北戎。” 夏思蝉听言顿时愣住,“啊?” 边境距京城叁千多里,正常来回也要小半年时间。 刚与她过完了生辰,眼前之人便说要远赴边境,真真是如当头一棒,给颗甜枣再打一巴掌。 夏思蝉听完之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哀哀望着他恳求道:“可不可以不去……” 话一出口,夏思蝉便知不该了,果然便见魏子骞沉默了半响,最后握住她的手道:“婵儿,为夫也舍不得离开你。”他扯了扯嘴角,道:“你这样,我会舍不得走的。” 既是舍不得那便不要走了罢,欲脱口而出的话被她吞回腹中,夏思蝉将柔荑从他的手中抽出,转身缓缓至案旁坐下,似浑身都没了力气,轻声道:“你走罢……”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建功立业。 所谓那儿本色,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又有何权利去阻碍他呢?理智告诉她应该赞同并支持他的做法,可内心却怎么都没法开怀起来。 魏子骞看着她背对自己落寞且无力的背影,眼睛骤然一痛,抿了抿唇,走至她身后俯身将人搂紧。 男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后,声音暗沉,心中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婵儿,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夏思蝉垂下了眸子,回身对上他的视线,她依旧是温柔的模样,只是眼睛里透露出几分戚然与不舍之色。 魏子骞心头一震,闭上眼吻住了她,只是当他再欲低头吻下来时却扭头躲开。 魏子骞动作一滞,知她并没有表面上显露的那般平静,心里到底还是恼他,其实他本该在之前便要和她说了,只是临近她的生辰,他不忍扫了她的兴,现下却是不得不说了。 “婵儿,你写封信我替你带给二哥。”魏子骞提醒道。 是了,二哥还在北戎。 经魏子骞提醒,夏思蝉忙到笔筒里找笔。 魏子骞见她慌乱的小摸样,伸手替她挑来一支小湖笔:“用这支笔写。” 待夏思蝉写好后,魏子骞找来一张信封,把干了墨迹的信塞到信封里面,把信收起来。 夏思蝉找来之前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放到挂在魏子骞腰上她绣的丑不拉几的荷包里:“相公,您一定要平安归来,婵儿在家里等你!” “嗯,一定会平安归来。”魏子骞为了安夏思蝉的心,搞活气氛,抿唇道:“相公还要回来跟婵儿生儿育女,婵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儿?” 夏思蝉“呃”的一声,这人说话跳跃太快了。 几句话便绕到生儿育女的话题上来了,不由脱口道:“生个像相公一样的儿子。” 魏子骞抿唇到:“为夫倒是希望婵儿生个跟你一样美貌聪慧的小女儿。” 这一夜不用说,小两口缠绵后,拥着说了半宿的话。 待到寅时天还未明时,魏子骞便起身要去校场点兵出发。 夏思蝉也赶紧起身,替他穿好一套武将的甲胃盔甲,顿时像换了个人,越加威风凛凛,精神抖擞起来。 没想到,刚出寝室的门,便见程俊跪在门前:“丞相大人,小的愿跟随您出征!” 话说,在梁国,你若为奴仆,身为女子是没有出头日子的。 除非遇到好的主子,待到你嫁人时给你身契,成为一个良籍。否则,再嫁个同为奴籍的仆人,便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身为男子则不同,他即使不能读书考功名。 但是,他可以投军建功立业,为自己跟家人挣来前程。 魏子骞看了眼用衣袖擦眼泪的孙嬷嬷一眼,对着跪在跟前的程俊道:“你想清楚没?去军中不是儿戏,要吃得常人所不能忍耐的苦,还有性命不保。” “小的想清楚了,定不反悔!”程俊是铿锵有力地大声保证道。 他是午时从庄子里送东西过来时,才晓得魏子骞带兵出征的事。 他深怕听错了,还来慧院打听。 奈何,慧院竟无人知晓。 因而,他便直接去问康成或是魏一,得到确实的消息后,立马回庄子里把这半年来所有的账全都整理清楚,拿过来准备交于夏思蝉。 只是等他再到慧院时,已是夜阑人静,星残人倦时。 慧院里,只剩下几个守夜的仆人蹲在外屋檐下昏暗的气死风灯下。 因此,他没能把账薄交出来给夏思蝉。 只是,天将明时,先给母亲孙嬷嬷道声:“儿子不孝……”,孙嬷嬷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舍得他投军,早就跟着夏家次子夏思武走了,哪还等到今日? 只是,儿子如今一意孤行,做娘亲的也无可奈何。 再跟侍菊道别:“侍菊,等我回来。” 侍菊跟他虽说心意相通,奈何没过明面。 她怎好说什么,以什么样的理由不叫他去? 只能暗地里哭红了眼,把悄悄替他纳的一双鞋子塞到他手中。 程俊抱着必去的决心,打理好行李,就在慧院廊檐下凑合半宿。 听见里面的动静,立马跪在房门前。 第167章 郡主回琮王府 魏子骞见程俊抱着撞了南墙都不回首,必去的信心,便不再纠结:“行,好样的!身为男子理应如此,要有搏一博的勇气!” 临走前,程俊还不忘把账簿交到夏思蝉手中,愧疚道:“小姐,恕小的罪,这半年来多谢小姐对小的信任。” 夏思蝉抿唇一笑,打趣道:“行啊,程大哥,侍菊等你挣个将军回来娶她呢!” 既然他要去,不若鼓励鼓励他,叫他既要努力杀敌,又要保全好自己的小命,家里有人等着他归来。 “是呀,程大哥等您做了将军可别把侍菊姐姐给忘了,娶个贵女回来,做负心汉,倒时我卢桃的拳头可不依哦!”卢桃说完,还两手紧握着拳头对着程俊晃悠一下。 孙嬷嬷赶紧说:“他敢!” 卢桃瞟了眼冰渣子魏一:“喂,还有你,要好好的回来知道吗?” 魏一倒是少见的回答道:“托你吉言,我定会平安回来的。” 就这么着,被几人一打岔,程俊趁机悄默默地溜了出去。 他是不忍心见老娘流泪,不忍心跟侍菊分别。 魏子骞微微撇了下嘴,将军倒是好挣的? 不死也是一身伤。 魏子骞不敢再转首去瞧小妻子,生怕自己不想走。 他大步往慧院外走去,过长廊,穿过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来到爹娘的磬香苑门前,本以为晚起的娘亲不会出现,正准备在她寝室门口磕头离开。 没想到寝室的门吱呀一声响,魏大勋跟陈媛老俩口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他面前。 魏子骞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到二人面前:“父亲,母亲,儿子走了,您二老要保重身体。” 眼睛红肿着的陈媛,不给儿子拖后腿,强忍住泪意:“儿子,你要打胜仗,早些平安归来。” “是,儿子一定会得胜还朝的。” “儿子,家里朝中一切都有为父,你就放心去。”魏大勋虽说不舍,可是儿子身为首辅,肯定要有担当。 “父亲您费心了。” 不但是家里,主要还是朝中要老父亲劳神了。 魏子骞铛铛铛,连着对着父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又是深深一辑,方才起身,毫不迟疑地大步往外走去。 “魏一,康成,还有王林要好好照顾你们的主子。”陈媛对着跟他们磕头就要离去的三人道。 三个人亦是铿锵有力,异口同声道:“老爷,夫人放心,小的们定会舍命护主!” 这还用说?他们三人定会保护好魏子骞的,不会叫他涉险。 “行,你们快走。”魏大勋挥手道。 待到几人离去,陈媛这才唔咽起来:“唔,夫君,钰儿走了。”念着儿子的表字跟魏大勋喃喃道。 “诶,媛儿,就当儿子出远门公务去了。”魏大勋只能如此宽慰着妻子。 是呀,貌似儿子自从走上仕途以来,一直是在外公务。 职位也是直线往上升,一直升到丞相大人这个位置上来,成为梁国最年轻的首辅大人。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犯愁? 话说,官职高,风险大。 常言道:树大招风。 外人怎晓得他在外办案时的风险,招到怎样的计算跟嫉妒 ······ 程俊拍拍屁股去投军去了,夏思蝉看着面前的账本一时倒是犯愁。 铺子倒是好管账,自己就能搞定。 只是田庄要人亲自去,且如今情况特殊,她是轻易不敢去田庄。 没想到,她这点小烦恼被郡主婆婆给轻轻松松的解决掉。 第二天一早,杨嬷嬷便来到慧院。 “少奶奶,夫人教您不要烦恼,把田庄交给蔡管事就行。”杨嬷嬷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蔡管事是陈媛在外专门帮她打理庄子的管事,这多管两个庄子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杨嬷嬷,替我谢谢婆婆。”夏思蝉诚心地感激道。 杨嬷嬷微笑着:“老奴省得,” 夏思蝉着孙嬷嬷送杨嬷嬷出门,亲自去厨房做了上次李伯做的蒿子老酵饼。 她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做出来的蒿子老酵饼没那么硬实,饼子也小巧玲珑,口味却是更适合她们食用。 待到第二日午后,夏思蝉把做好的老酵饼用食盒装好,喜滋滋地去磬香苑送给郡主婆婆品尝。 谁知,刚到磬香苑门口,倒是被守门的小厮告知:“少奶奶,夫人回娘家琮王府去了。” 待到进去,伺候陈媛的紫鹃跟杨嬷嬷她们都不在,只有汪嬷嬷在正堂打理庶务去了。 夏思蝉立马赶去正堂跟汪嬷嬷打探一下,她可不想跟上辈子一样,郡主婆婆回琮王府便是一去不归, 搞得公公也是一下值便回琮王府,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老太太的刁难,两个婶子的算计还有个白莲花曹妍妍 现今虽说境况不同了,老太太回老家去了,曹妍妍也被送回曹府。 可就是莫名的心慌,郡主婆婆不在家里,觉得少了主心骨。 “老奴见过少奶奶。”汪嬷嬷依旧守着规矩给夏思蝉见礼。 夏思蝉一见汪嬷嬷,便急切地问道:“汪嬷嬷您老别客气,婆婆她回琮王府了?” “是呢,琮王妃身体有恙,今早琮王府派人来把郡主给接回去了。”汪嬷嬷解释道。 呃?跟上辈子的借口一样,只不过是提早两年。 上辈子魏子骞也是两年后出征北戎,那时候琮王府借口琮王妃生病把郡主婆婆给接过去,直道自己去了临山家庙前都没能见上她一面。 夏思蝉跟汪嬷嬷告辞回慧院,心中打定主意。不行,得想个办法把郡主婆婆从琮王府给骗回来才是。 呃,没想到,借口来了。 此时朝中由于二皇子被太子给拿下,闹得人人自危,各府里面想要办什么赏花宴,果品宴什么的也都偃旗息鼓。 加之丞相大人魏子骞出征北戎,更没心思操办宴请。 没想到,别人不敢,英国公高敬为倒是不信邪。 翌日一早便着人上门送来请帖,请魏夫人跟魏少夫人后日一起过府赴宴。 原来是英国公嫡长孙的满月宴。 二皇子被太子拿下,许多攒拥二皇子的大臣都被牵连进来,唯有二皇子母族英国公安然无恙,也是个奇事。 第168章 琮王府 话说,英国公是前朝老臣,惠安帝能顺利即位也有他的功劳。 据说,惠安帝还给了他一块免死金牌。 可见他在惠安帝心中的地位。 难怪二皇子被拘,太子爷倒是没能动他分毫。 夏思蝉回到慧院,便着孙嬷嬷去库房挑礼物。 她记得魏子骞的私库里好像有颗百年开外的人参还有极品雪燕。琮王妃生病,肯定得送补品。 “卢桃,着管家去琮王府送帖子。”夏思蝉吩咐一声。 自己不是回娘家,不可贸然登门。 得要先去送帖子,方能登门探病。 夏思蝉这辈子是第一次去琮王府,她打算着多准备些礼物。 抱着礼多人不怪的想法,着孙嬷嬷准备的礼物是多多益善。 小心思里希望琮王妃见到她的诚意,好叫郡主婆婆能跟她一起回来。 第一次去琮王府,可不能给郡主婆婆掉架子,也不能丢了自己身为丞相夫人的面子。因此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 “侍菊给我重新绾发。” “是,小姐。” 侍菊这两天自从程俊投军后一直有点嫣嫣的,提不起精神来。 话说,程俊平素也是十天半月来一趟慧院,跟侍菊见上一面。 她怎么就没那么思念的呢? 主要是侍菊担心他的安危,这是去打仗的,刀剑无眼。 更遑论是亲娘孙嬷嬷呢? 每日强忍住担忧,嘴里无事便念声:菩萨保佑 搞得夏思蝉心情都沉重起来。 幸好有上一辈子的经历,她知道魏子骞定会安然无恙归来。 菩萨保佑,程俊跟二哥亦是如此。 夏思蝉耳濡目染的竟也寄希望于菩萨了。 侍菊打起精神来给夏思蝉打扮,泼墨似的长发,被巧手的侍菊挽成了一个漂亮的堕马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银色镶嵌琉璃东珠的步摇,跟一支点翠镶宝石长珠花朵簪子,耳边银镀金八珠绿松耳环。眉眼如画,那唇瓣上点着红色的胭脂,这样子显得既富贵端庄又不失年轻女子的娇美。 孙嬷嬷问道:“小姐,要穿那身有品级的服饰吗?” “无须,我是以晚辈姿态去探病的。”夏思蝉摆摆手道。 夏思蝉挑了件鹦鹉刺绣裙腰的石榴红裙,配上她那张一点都不低调脸蛋根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一件平平无奇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都仿佛都升了好几个档次,更何况是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的衣裙? 依旧是马桂春驾车,带着会武功的卢桃跟李小玉。 孙嬷嬷不放心,想叫她多带几个家奴跟在后面。 夏思蝉摆摆手道:“无妨。” 魏子骞临走前跟她说过,留下俩个暗卫保护她的安全。 因此,她知道这会儿两个暗卫应当跟悄悄地跟在她的马车后面。 再说,在这繁闹的皇城里,青天白日的怕什么? 琮王府跟丞相府隔了一条街远,丞相府靠近皇城,琮王府确是远离皇城,离城门口倒是挺近的。 马车辘辘的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停了下来。 “少奶奶,琮王府到了。”车外,传来马桂春的声音。 “嗯。”夏思蝉在里面答应一声。 卢桃赶紧下车,把马凳子拿出来放到踏步那儿,小心地搀扶夏思蝉下马车。 随后,二人双手捧满礼物,跟在夏思蝉身后往琮王府大门走去。 夏思蝉虽说是琮王爷的晚辈,但毕竟是丞相夫人,首辅之妻。 怎么着也不可能叫她走角门,琮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还是为她打开。 大门屋檐下那琮王府三个大字的金碧辉煌的牌匾高悬,三间兽首朱色大门朝着坊门打开,正院开阔轩然,到底是王爵府邸,比之丞相府规模更加宏大,气局开朗。 旁人的宅子进去便会是一个堂前过道,琮王府一进门竟然就是个练武场,与主堂前有着几十米的距离,场地的架子上放满了各式兵器,每个架子旁都有士兵守着。 这时,一位面容俊朗,颌下留着短须,身穿华服年近四旬的男子,对着夏思蝉拱手道:“丞相夫人里面请。” 不用说,此人是琮王庶长子陈巍。 初次见到这王府儿郎,难免陌生,夏思蝉规矩地还了个礼,他尊称自己,她不能卖老:“晚辈见过大舅,大舅万福。” 陈巍生在皇家,自诩见过无数佳丽美人,然而见到眼前这明媚秀美的夏思蝉时,也忍不住在心头赞叹一声好容色! 内里早有好一顶软轿候着,外加一堆婆子丫鬟,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侧,一见到锦衣华服的夏思蝉纷纷请安行礼。 夏思蝉从善如流地上了那绣顶软轿,一路经过长长的铺着青石砖的甬道,绕过那气派的面阔七间的大厅,直往后院而去。王府的景致与相互的古朴大气不同,这边模山范水,罗绮穿林,更为精巧富丽,多了几分细腻的美。 外面修建的华丽,内中也分毫不差,一路沿着回廊走过去,只见这院内奇花异草小景别致,便是连这回廊上描绘彩画用的漆,都是掺着金粉的。 那琉璃鸳鸯瓦,朱漆红牖,还有那重檐阁亭。 轿子行了一段时辰,总算在一道正房大院前停下,那院门前山石奇秀,红叶翩翩,别有韵致。 荣惠堂东侧临水有一水榭,水榭往北延伸,尽头是一轩窗小阁,这一截石径上方搭了个木架子,是一处花房。 如今藤条虽已泛黄,藤蔓依旧遒劲,花房下有一秋千架。 府里景致清幽,山石错落,花木扶疏, 门口望风的丫鬟瞧见轿子停下,转身就往里头报信去了。 到了正厅前,便见有人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有位穿戴富贵的管事婆子迎上来,满脸堆笑,“丞相夫人金安,老王妃跟郡主正等着您呢!” 夏思蝉礼貌地笑道,“是嘛。” 正厅里三尺长的纯白象牙雕刻出来的宝塔,这东西便是放在宫里,那也是个稀罕玩意儿了,可如今就这么随意的摆放在那里,仿佛这只是一个随手可见的小玩意儿似的。 宽阔华丽的浅浮雕屏风,景德镇的细白瓷、斗彩盖碗,定窑白釉玉壶春瓶,宝石白玉香炉里龙涎香袅袅。 第169章 琮王妃 夏思蝉被引进内室,只见珐琅描金山水画罗汉榻左右各设了锦杌绣墩,自是寻常待客之处,两侧博古架下摆着几座圈椅,倘若来了贵客,便是引在此处落座。 博古架皆由上好的紫檀筑成,上头摆着各色古玩物件,玉雕,竹雕,佛八宝,象牙雕松鼠葡萄纹盘摆件,百宝嵌的笔筒,应有尽有,样样奢靡精致。 夏思蝉四处打量一眼,但眼角余光所到之处只觉珍宝光华灿烂,就连地砖都是碧玉雕花,上头铺着花色绚烂质地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很是舒服。 待绕过一扇精美的七联檀木屏风,只见那红木雕花座椅上,正端坐着一位雍容端庄的贵妇,她穿着条郁金香色镶金线彩丝绣云龙绫裙,外披一条朱红色阔绣长衫,发髻高竖,戴着孔雀蓝云冠,左右两侧各插双凤金簪,那粒粒成串的夜明珠悬坠而下,端的是宝孕光含,贵气逼人。 打眼一看,只有四五十岁,哪像六十有余的老夫人。 不用说,她肯定是琮王府的当家主母,琮王妃蔡嫣。 眼见她精神矍铄,哪儿像是身体有恙的模样? 还真是跟上辈子一样,找出来的借口。 琮王妃怀里还坐着一个玉雪可爱两三岁的小娃儿,睁着黑葡萄的大眼珠子骨碌碌地看着陌生夏思蝉。 这应该是琮王府嫡孙琮王世子陈熠的嫡子陈瑜了。 身旁的陈媛郡主对着夏思蝉抿唇笑着,今儿郡主婆婆着一身水烟色广绣流仙裙,内衬月白色玉兰飞蝶氅衣,袖口也绣着精致的点点舞蝶,脚上也用着一盒千金的东海珍珠镶嵌着绣履。 在她母女身旁还站着一堆一少男少女,其中衣饰最为华美的两位娇俏少女,一个端庄秀美,嘴角笑容与夏思蝉如出一辙,一看就是被嬷嬷教过的学生。一个年岁稍小,一脸古怪,颇为不驯般。 不过此刻,俩人都满怀好奇的打量着夏思蝉。 “外孙媳拜见外祖母,外祖母金安。”夏思蝉脸上挂起浅笑,得到郡主婆婆颔首示意后才缓缓步到琮王妃跟前敛身行礼。 “是骞儿媳妇来了。”琮王妃端坐在上方主座打量着夏思蝉道。 夏思蝉随后朝陈媛见礼道:“儿媳见过婆婆,婆婆金安。” 陈媛微笑道:“不用多礼,快坐下。” “卢桃,把礼物呈上来。”夏思蝉边紧挨陈媛身边的绣墩上坐下,边对着门口手捧礼物的卢桃跟李小玉吩咐道。 “是,少奶奶。” 俩人脚步轻快地手捧着礼物走进来,琮王妃身旁的老嬷嬷对着几个丫鬟打眼色,那几个丫鬟赶紧走过来从她二人手里把礼物接了过去。 “诶呀,好重呢!”其中一个小丫鬟手臂一沉低声嘟喃着。 看着卢桃跟李小玉手捧礼物,好像是轻飘飘的,没成想,待到她们拿到手里确是沉得很。 那几位少男少女都是琮王妃的庶孙庶孙女,他们伸长脖子见到礼盒里那支有好几百个年头的老参,一盒子极品雪燕。另有一匣子让她们咋舌,里面装着几颗东珠,有金珠,黑珠,粉珠,紫珠,都是各有一颗且颜色稀少鲜艳,个头也大,独独一颗足可镶嵌头面,还有一座微雕八联紫檀绘青鸟图的雕花屏风,更是稀罕得很。 饶是她们见惯了好东西,也是惊讶得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丞相夫人真是大手笔呀! 陈媛看在眼里,很是开心。儿媳真是给她长脸。 琮王妃惊愕过后,便笑着打量着她,一双不失漂亮的凤眸眯成一条线,满脸欢喜,轻咳一声道:“诶,骞儿媳妇太客气了。”说完,微微挪了身子,亲热的拉住夏思蝉的手,退下手中一只少见的冰种和田玉手镯就要往夏思蝉手中套:“好孩子,来,这是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夏思蝉惶恐不敢收:“外祖母,您太客气。”随后又解释道:“外祖母生辰时,外孙媳我没能亲自过府给您贺寿,今儿借探病之际,一并献上,望外祖母您别嫌弃。” “诶呀,这孩子真孝顺。”琮王妃满意地点点颌。 陈媛抬起涂了红蔻丹的纤纤玉手趁机道:“是呢,婵儿一贯孝顺。” 陈媛直接呢称着儿媳妇,叫屋里头人都晓得她很喜爱这个儿媳。 倒是引起那位年岁较大一些,面容端庄秀美,很有教养的少女微不可见地撇嘴跟一记白眼。 她便是琮王妃庶长子陈巍的长女陈静,她曾求到祖母跟前,想要嫁给表兄为妻,为此,她用心读书写诗学女红,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还跟着宫中嬷嬷学规矩,学着掌管中馈。 只为了能与他比肩,配得上表兄。 谁想到,她从小就万般准备,花费心血想要嫁的人,被夏思蝉横空夺去,气得她茶饭不思,缠绵病榻多日,到如今想起来还是内心不忿。 夏思蝉那管你这些,她只是一门心思想把郡主婆婆拐回去,方才安心。 琮王妃扭头对那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其中暗自恼恨夏思蝉的少女懒声道:“静儿,你还愣着作甚,带你庶弟庶妹们给表嫂见个礼,时辰也不早了,也该用膳了。” 闻言,陈静应了一声,引着那十几个少男少女依次给夏思蝉见礼。 夏思蝉望着王府中这些庶子庶女,心情有些复杂。 她觉得她大抵是在娘家跟丞相府待久了,所以见着姨娘啊庶子这些,总觉得不适应。 三叔魏叔景虽然风流,但膝下庶子庶女加一块也就三个。可琮王府里却是这么一沓人! 夏思蝉忍不住去想琮王爷的后院里到底有多少美妾通房,心头也对琮王妃生出几分怜悯来,琮王妃本是先皇时蔡大将军之女,亦是江南财阀陈家外孙女。不但背井离乡远嫁京城,还要与这么多女人分享夫君,教养这么一大堆庶子庶女。 这念头才起,她连忙晃了下脑袋,觉着自己真是昏了头。 自己竟然怜悯起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 况且王侯之家多的是妻妾满堂,像自家公公那样的才是奇葩,自己真是乡下人进城少见多怪了。 第170章 离开琮王府 这边一沓庶孙庶孙女打过招呼后,很是乖觉地先行告退。 王妃娘娘的膳堂,哪是他们能用膳的去处?还是乖乖地各回各院,去厨房里领膳食罢。 恰逢厅堂那边的婆子过来传话,“禀王妃,席面已经备妥。” 琮王妃施施然从宝座上起身,手中牵起小孙子的手,左右侍婢立刻伸手去把小世子接过来。 随后,陈媛拉起夏思蝉小手,跟在娘亲琮王妃身后去膳堂。 夏思蝉坐在陈媛下首,望着膳桌上下人们送上来的美味佳肴。 有鹿肉黄金卷,嫩笋煨鹿筋,清拌鹿皮撒上一把熟芝麻。 蛋皮卷鹿肉花丝等菜色,或酥脆、或醇浓、或清爽,那一头鹿被她做出了各色滋味,皆是美极。 在厅堂用过一顿极其丰盛的宴席后,琮王妃又留着夏思蝉聊了些家长里短,嘘寒问暖间尽显关怀。 “婆婆,儿媳昨儿学做了一道老酵饼送给您尝时,方知您回了琮王府。”夏思蝉低声跟陈媛说道。 “诶,我走得匆忙,没顾得上跟你说一声。”陈媛愧疚道。 琮王妃眼见得她们婆媳低声说着体己话,是相处融洽。 约莫闲坐了一个时辰,琮王妃倒是花甲之年一老媪,夏思蝉见琮王妃犯困,立马上前见了个礼道:“外祖母,家里不能离了婆婆,不然会是一团糟。儿媳年轻,管理不了后宅,要是婆婆不回去,儿媳都不知道怎么办!”说完,小脸满是愁肠,不像作假。 琮王妃见夏思蝉满心依赖陈媛时,心慰贴着。 她虽说贵为王妃,琮王爷给她造了那么些庶子庶女,娶的媳妇有几个是真心孝顺她的? 还不是为了从她这儿得点好处,假装恭维,哄她开心? 哪怕对她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嫡儿媳崔氏也没眼前的夏氏孝顺。 话说,上辈子陈媛被留在琮王府,也有个原因是府里有老太太坐镇,她找不到理由回来。 这辈子老太太回老家,儿子不在家,儿媳又年轻不知事,堂堂的丞相府竟没了掌家的人怎么可以呢? 她身为魏府后宅掌家人,怎么能不回家? 琮王妃想想也是,女儿是丞相府后宅掌权人,家里还有两房妯娌。要是没个当家主母在,岂不乱套? 夏思蝉见琮王妃思想有点松动,便趁机说道:“婆婆,英国公府差人送来请柬,说是明日他家嫡孙满月宴。婆婆,儿媳对宴请有心里阴影,只有您带着儿媳过去,儿媳才有主心骨。” 夏思蝉说得声情并茂,主要的意思是家里没婆婆不行,她没婆婆带着心慌。 诶,真是异类。 别人家儿媳就怕跟着婆婆在一起,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 没奈何,琮王妃只能点颌道:“媛儿,你要记住时常来看为娘。” 想她身为王妃,只生了陈媛跟陈熠姐弟俩。 平常虽说下面一大堆小辈,她老人家还是觉得孤寂得很。 幸亏有了个金孙在跟前,不然,真是不可想象。 陈媛见琮王妃首肯,忙不迭地答应道:“女儿知道了,有空就带着婵儿一起来看您,到时,您可不要嫌弃女儿婆媳俩烦。” “哪能?你娘我巴不得你天天带着儿媳来烦我呢!”琮王妃开心地说道。 陈媛忙着杨嬷嬷跟紫鹃打点行装,她先带着夏思蝉回丞相府。 婆媳二人刚出荣惠堂,正准备乘软轿离去时,抬首便见远处在几位劲装大汉簇拥下,当中一人年约六十开外,着了一身紫袍金丝镶边长袍,边角嚣张的随风荡起,腰间配着的世间少有的纯正血玉在阳光下倒映出一道光斑。男子左手臂下垂,生的伟岸魁梧,眉飞入鬓,目露精光,抿着唇,犹如刀削斧刻般的容颜。 不用说,此人便是残了左臂的琮王爷。 陈媛满脸是笑地迎上前去,朗声唤道:“爹爹!” “媛儿这是准备回去不成?”琮王爷陈煜衡面露笑容问道,面前的女儿是他从小宠到大的。 琮王爷想着,眼下皇帝闭关,二皇子被太子爷设计给拘了起来,正是成事的大好时机。 只要皇帝驾崩,便能顺利地把本就属于他的皇位给夺取过来。 因此,他要抓住机会,布局。 奈何儿子带兵回来前夕,竟被战事所牵。 无妨,那南陵小国一贯是小打小闹,只要打败他,给他们送去御寒的冬衣给食物即可。 琮王爷对于南陵小国是不屑一顾,打败他是小事一桩。 一旦举事,闹起来,他担心自家女儿被别人抓去做人质,关心她的安危,还是早早接到王府里来安心。 再有,女儿待在琮王府,还担心位高权重的女婿跟外孙不倒戈看向他? 也算是成事的一个筹码。 “爹爹,家里琐事多,离不开女儿。”陈媛跟琮王爷解释道,深怕爹爹不开心,接着道:“娘亲的身体已无碍,媛儿隔个一两日再来看望您跟娘亲可好?” 陈媛抬起小脑袋,一脸的祈望之色,仰望着老父亲琮王爷。 “唉,罢了,你回去,记得过两日来看看你娘。”琮王爷心软道,谁让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呢? “谢谢爹爹,女儿就知道爹爹待媛儿是最好的。”陈媛像个小姑娘似得嘞唇笑了起来,马屁也拍得琮王爷舒心。 夏思蝉待他们父慈女孝后,才有机会跟琮王爷见礼:“外孙媳见过外祖,外祖您金安!” “你就是骞儿媳妇?嗯,不错。”琮王爷看着年轻,没拿自己是个丞相夫人的架子,倒是以一个晚辈的姿态,礼貌周到的夏思蝉满意地点点颌:“往后有空跟着你婆婆或是骞儿常来王府玩。” “好呀,外孙媳一定会的。”夏思蝉满脸是笑地答应道。 琮王爷知道挽留不住女儿,见到女儿临上软轿时不忘叮嘱道:“平常无事不要外出,既便外出也不要去郊外,要多带侍卫。” “唔,女儿知晓了。爹爹,女儿先回去,您保重。”陈媛再次对着琮王爷躬身福了福,这才在夏思蝉搀扶下登上软轿。 第171章 高家小姐 陈媛心疼夏思蝉为了去接她,花去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婵儿,明儿去英国公府送满月礼,由婆婆我来操办,你跟着去就是了。” “好呀,嘻嘻有婆婆您在,万事不用儿媳操心。”夏思蝉打蛇随棒上,赶紧笑眯眯地说声好。 陈媛听了后,心中说不出来的慰贴。 伸出瓷白的手指点了点夏思蝉的光洁额头,开心道:“你呀你,真是个小滑头。” 夏思蝉对着她做了个搞怪的笑脸,那意思是说:还不是您给宠的? 马车到了丞相府大门,进了垂花门,穿过水榭花廊,婆媳两人各自回院中。 夏思蝉终于放下心来,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早起,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好晴天。 夏思蝉起床后,照例是梳妆打扮一番,准备跟着郡主婆婆一起去英国公府赴宴。 这一次夏思蝉身穿的是一套正式服饰,平金绣麒麟鸾凤纹圆领袍,葱绿地妆花纱龙襕裙,这是有诰命的人家才能穿的服饰。侍菊替她挽着一朝云近香髻,头戴硕大的东珠红珊瑚头面,发髻间插一珊瑚串珠步摇,散发点缀着烧蓝纯银点翠,额间贴着牡丹盛开花钿,手腕上佩戴着一副血玉手镯,脚着罕见的粉珠绣履。真是美丽不可方物,夺人眼目。 待她用完早膳,紫鹃便过来通知她:“郡主准备动身” 夏思蝉忙说:“我也准备好了,走。” 这次出门依旧是卢桃跟李小玉跟着在身边伺候,侍菊无可奈何地暗自发愁道:“早知如此,也去学武功了。” 心中打定主意,往后天天跟着卢桃练功。 陈媛一早起来就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细心装扮,如云的秀发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挽云髻,而是高高的梳了一个飞星逐月髻,髻上颤微微两支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两边鬓角各簪了一溜玉梅花璎珞,耳边坠着金镶玉紫英坠子,腕上叠着戴了两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上身穿了一件烟紫色丁香妆花褙子,隐隐透着金丝流云图案,并碧绿色洒淡蓝色点点梅花百幅裙,裙边系着翡翠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脚底一双珍珠莲花鞋。真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婆媳二人都是盛装打扮,被对方所惊艳,夏思蝉赞美道:“婆婆您真好看。” “咳,你这孩子。”陈媛老脸一红,开心道。 英国公府与丞相府就隔了两条巷子,不过一刻钟马车便抵达,只是今日高家人多,在门口外的巷子里耽搁了一会儿。 后来高家和魏家的侍卫开道,才让她们婆媳的车驾提前入了府。 这是陈媛自儿子大婚后,第一次出门赴宴请,因而高家上下极为礼遇。 国公夫人早已去世多年,如今是他的继室徐氏掌管后宅。 英国公夫人徐氏听到下人禀报,率先迎上前来。 瞧着一身华服的魏夫人那矜贵威严的气势,并她手里拉着那国色天香的年轻媳妇,心道:传言不假,郡主很喜爱夏氏。 徐氏面露笑容,把人客客气气让进正房:“魏夫人,丞相夫人里面请。” 这位继夫人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便是高家二小姐年方十六岁的高媛媛。 当初高家有意跟魏家结亲,担心撞了长辈的名。为此,还把女儿高媛媛的名字改为高苑苑。 没想到,说媒的上门就被魏家一口回绝。 原因竟然还是名字的缘故,说是,改了也不成! 心机玲珑的英国公,不用说,便知晓这哪是女儿名字的缘故? 分明就是他魏家不想跟高家站在同一陈营中的意思。 想想也是,琮王爷站队太子党,魏大勋是琮王爷姑爷,这不是秃子头上长虱子,明摆的事吗? 高媛媛哪里知晓其中的关关道道? 她把仇恨都记在夏思蝉身上,要不是她投怀送抱,魏子骞娶的定是她! 她高家跟魏家门当户对,不是,是他魏家高攀。 那时魏子骞还不是丞相亦不是首辅,是个三品刑部尚书。 她高家是除皇室外异姓最高品阶的国公府! 也难怪她有如此的优越感。 公爵是可以世袭的 高媛媛听丫头春禾回禀说是魏子骞新娶的夫人来赴宴,当即便在闺房内拍了桌子:“真是好得很,故意过来示威的,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入高府大门!” 高媛媛如今是京城万众瞩目的所在,众世家子弟想联姻的对象。 她出身高贵,长相才华也极为出众,近些年大有取代她姑姑高贵妃成为京城第一才女的趋势。 丫头春禾见她动怒,忙不迭劝着:“我的大小姐诶,您是什么身份,跟个小门小户的计较做什么?”随即,又小心翼翼提醒道:“她如今身份不同,是身为一品诰命的丞相夫人。” “我呸!”高媛媛扶着桌案猝了一口,神色骄傲道:“别人忌惮她,我不怕!” 高媛媛越想越不服气,低声吩咐春禾道:“你去想个法子,把她给我引出来。” 春禾神色一凛,瞥着裴佳,支支吾吾道:“这不好,今日是孙少爷满月宴,若是闹出动静来,可就失礼。” 春禾其实是担心惹了事,到时是主子无事,奴才遭殃。 轻者被打个半死逐出府去,重者是要被杖杀! 高媛媛冷觑了她一眼,厉声道:“你啰嗦什么,让你去便去!那夏氏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软面团,她家里的庶堂弟都能欺负她,可见她既没用也是个不受重视的存在,你怕什么?尽管去!” 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知道那魏荀冲撞了夏思蝉被魏子骞责罚,打了二十大板两个月没能下床。 那年魏子骞高中状元,跨马游街时,她就认定他,一定要嫁给他为妻。 没曾想忽然就弄出了个夏氏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了婚事,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那夏氏女,现在嫁给魏子骞的定然是她! 高媛媛又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春禾能怎样? 她只是个小小的丫鬟,主子吩咐的事,再怎么不合常理,她只能想尽办法照办。 第172章 算计 国公府后院的祥和堂,花红柳绿贺客盈堂。 陈媛身份尊贵,被奉为上宾,夏思蝉就挨着坐在她身侧,她模样儿长得好,又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摆在那儿,惹得很多官宦夫人过来搭话。 陈媛也乐得锻炼锻炼她的胆识,亦是有意抬举夏思蝉,自是千好万好的夸,好叫她往后能独当一面的应对这些世家内眷。 众人便知,这个夏思怕不是美色惑人,定是得了郡主青睐,否则以郡主的脾气怎么会让一个上不台面的女人过门? 越加证实传言可靠,陈媛为了替儿媳撑腰,当众把朱侍郎家的女儿一顿教训。 直到如今,那朱家女孩还待在远离京城的家庙里没能回家。 于是,众人对夏思蝉越发讨好客气。 夏思蝉知道郡主婆婆心意,落落大方结识了不少官宦夫人。 午宴结束,诸位夫人簇拥着陈媛在花厅闲谈喝茶。而后,便各回各家。 这时,国公府上一小侍女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托盘,托盘里茶壶倒下沾了一些茶渍在夏思蝉的衣裙上,无奈之下,她只得去寻个地方把身上衣服换下。 卢桃跟李小玉上前搀扶着她欲出门,没想到一个小丫鬟上前来说:“让婢子带路。” 夏思蝉倒是不疑有他,便道:“好。” “母亲,媳妇去去就来。”随后,夏思蝉对着陈媛告退。 陈媛眼皮微抬,“你去,小心一些便是。” 随后捏着茶杯,神色冷漠瞥了一眼那打翻茶壶的丫头,那丫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夏思蝉带着卢桃在高家丫头引领下到了一偏僻的院落,小院不大,掩映在一片花团锦簇当中,风景雅致。 夏思蝉来到廊下,抬眸瞥了一眼廊外那半园细竹,郁郁葱葱,清风摇曳,一条石径从绿竹中穿梭而过,延伸至湖边。 两侧的细竹微倾,形成一天然的月洞门,将那湖光山色圈在其中,当真是构景巧妙。 李小玉搀扶着她入内等候,卢桃则前往侧门外的马车内拿备好的衣裳。 少顷,卢桃还未到,门忽的被推开,她还以为是卢桃回来了,抬眸一瞧,见一穿着殷红长裙的女子大步跨入,她的丫头还特意将门给掩上,主仆二人居高临下望着她,盛气凌人。 夏思蝉仅有的几次赴宴中,见过她一面,那时,她是众心捧月高高在上的英国公二小姐高媛媛。 “高小姐?”她缓缓起身,疑惑看她。 她跟高家小姐从未打个交道,难不成又是一个爱慕魏子骞的女子? 高媛媛觑了眼夏思蝉,高傲地抬着下颚,语气嘲讽道:“夏思蝉,你当真是厉害,竟然使出投怀送抱的手段,能逼得魏哥哥娶你!” 夏思蝉好笑,果然自己猜测不错。 眯了眯眼,神情冷凝:“高小姐使出这一招,便是来跟我说这话?” 高媛媛品头十足打量着夏思蝉:“怎么着,不服气是吗?要不是你龌龊,现在的首辅夫人就是我,夏思蝉,你自己照照镜子,你哪一点比得上我?” 夏思蝉不怒反笑,缓缓点头,淡淡反讽:“确实,我自然是比不上你能耐,堂堂国公府小姐玩弄这等下三滥的把戏,你好歹也是高门小姐,我算是见识了。” 高媛媛听到夏思蝉讥讽她,这还了得? 竟是怒火冲天,握紧双拳就要往夏思蝉跟前冲。 李小玉往夏思蝉面前一挡,伸出手臂来分分钟钟就把高媛媛给扔到一旁,差点弄个狗吃屎。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打我?”猝不及防的高媛媛淑女形象全无,手指着李小玉,气急道。 夏思蝉不欲跟她掰扯,抬步往外走,既然是高媛媛算计她,卢桃能不能顺利送衣服过来还是两说,她得尽快离开这里。 她已经受过朱琳琳算计一次,可不能再被高媛媛算计。 不然,也对不住自己写那本关于赴宴黑幕书的宗旨。 只是她才迈出几步,之前带路的小丫鬟假装跌倒,扑在了夏思蝉的裙摆上,将她往后一带,好在夏思蝉及时扶住了门栓,才没跌倒。 李小玉吓了一跳,抢先扶住夏思蝉的同时,伸脚把那小丫鬟给踢到一旁,厉声道:“滚开,要死了你!” 夏思蝉瞳仁微缩,眸光凌冽盯着高媛媛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媛媛笑得得意洋洋,一边卷弄着自己的发梢,语气凉凉,满含警告:“别以为成了首辅夫人就很了不起,居然敢来国公府示威?我告诉你,没门!” 夏思蝉真是无语之极,还不是你们高家送请柬上门的吗? 想到这,夏思蝉神色冰冷睨着高媛媛道:“高媛媛,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我倒是好奇,堂堂国公府小姐竟是肖想着已婚之夫,你难不成是上杆子要嫁过来做妾吗?” “你”高媛媛经夏思蝉这么一说,气得唇齿发抖:“你个以色侍人的,竟是自以为是!” 夏思蝉对她的愤怒熟视无睹,继续一字一句道:“我虽是家世不显,却也是魏家明谋正娶,八抬大轿过门的媳妇,也是魏子骞亲迎的婚,是名正言顺的正妻,更是皇帝亲自赐封的一品诰命!” 随后,高媛媛心中愤愤不平道:“你个小门小户的,要不是魏哥哥提拔你家大哥,如今你家大哥还在礼部做个不入流的掌事。” “我大哥怎样?哪轮到你胡扯?他是得皇帝首肯亲封的知州大人,是赈灾的功臣!”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你难道是质疑皇帝用人不当,用了个靠裙带关系上去的人不成? 原先她以为这些子当世的高门家族,家教极好,原来内里也是这般肮脏。 能养出这么没教养的女儿,真是有负英国公府的盛名。 高媛媛还要强词夺理的时候,门被人一脚踢开。 一位穿着华服的矜贵夫人立在正中,在她两侧及身后,簇拥着好些当朝官宦女眷,她们个个神色冰冷甚至略带鄙夷和惊愕盯着高媛媛。 第173章 打脸 高媛媛惊得牙齿打架,浑身轻颤,“啊你们怎么在这里?” 陈媛阴沉着脸,指着里面的高媛媛与身旁众人说:“瞧瞧,这就是国公家嫡女,我当国公爷治家严谨,原来不过如此。” 众女眷纷纷摇头不言,显然也极为震惊。 陈媛何等人物,可是在宫中浸润多年,爬摸打滚出来的人,她只需一眼便瞧破那小丫鬟的诡计,故而先不声张,只着人悄悄跟着夏思蝉,再然后她故意以瞧瞧国公府的风景为名,带着一众夫人小姐到了此处,逮了高媛媛一个正着。 真是打脸啪啪! 国公夫人徐氏也闻讯匆匆赶来,瞧见这般情景,不用问也知是女儿闯了祸。 身为母亲的徐氏自然是极力给女儿找台阶下:“魏夫人,丞相夫人,想必是媛儿好奇丞相大人娶了什么样的媳妇,私下欲要结交一番。” 陈媛忍无可忍,觑了眼她们母女,厉声道:“行了,别装腔做调了,当初你们高家着人上门说媒,被我们魏家回绝,这是不服气还是怎的?” “我告诉你们,我魏家瞧不起你们高家的作派,我们魏家还没纳妾的想法!想欺负我家媳妇,门都没有!” 众女眷闻言纷纷愕然。 原来高家曾想跟魏家联姻,被魏家给推拒了? 徐氏叫苦不迭,满脸央求道:“魏夫人,您切莫再说了!” 夏思蝉趁机上前搀扶着陈媛,陈媛拍拍她手背,叫她不用怕。 随后便炮语连珠地质问她们:“我请问你国公夫人,你家女儿比得上我们家儿媳,是相貌比得上,气质比得上,还是胸怀比得上?不就是会高谈阔论几句吗,有本事去科考当官,在后宅横什么横?只要我在一天,你们高家嫡女就是来当妾,门都没有!” 陈媛雄赳赳气昂昂丢下这番话,带着夏思蝉转身便走。 留下高家人面红耳赤,众女眷也是纷纷咋舌。 原先没料到这里头有诸多隐情。 而且,刚刚高媛媛的话,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高家小姐也太猖狂,跋扈了些。 本来有几户世家夫人正观望着,要不要跟国公府联姻,如今,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首先,国公府依附的是二皇子,现今,二皇子倒台。 他们国公府的权势已经是日落西山,今儿要不是推拒不开,她们还不想来旎! 再说,高家也不想想,如今的魏家如日中天,岂是失了势的国公府所能比的? 女眷们一个个摇头不齿,纷纷离开,国公夫人徐氏挽留不及。 这一场满月宴最终落得个名声败落的下场,国公爷高敬为听闻小女闯了祸被魏夫人收拾了,也气得不轻。 高媛媛回到房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今后还怎么嫁人,便是出去见人都难了 这边陈媛刚带着夏思蝉出门,正准备上马车回府,便见自家夫婿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媛儿。”声音如山泉潺潺,听得人心都跟着润了下去。 见到妻子黑着脸,貌似生气,不是,是气得不轻。 忙上前来,急切地问道:“媛儿,是谁不长眼,冲撞与你?” 陈媛犹然气得发抖:“还能有谁?还不是那高家姑娘!” “公公。”夏思蝉先给公公见礼,随后则不停给她顺气:“婆婆,您别气了,为了她们伤了身子不值当!” “我呸,什么高门大户,肮脏龌龊。今日借着这个机会说出这番话,我心里也痛快了。”陈媛拍了拍胸脯,郁结在胸中的那口气算是出了,人也精神了。 魏大勋从儿媳手中接过陈媛的手臂,小心地把她搀扶进马车,冷声道:“哼,他们高家怕是好日子到头了!” 竟敢欺负他家媛儿,是时候要给点颜色,使点手段,不然,还以为他魏家他魏大勋是吃素的不成? 魏大勋把陈媛扶上马车,随后便下来,面沉如水,坐上他的官轿紧随在她俩马车后面。 夏思蝉上得马车来,陈媛还不忘安慰她道:“蝉儿,你是我中意,首肯的媳妇,也是骞儿点颌答应娶进家门的妻子。你样样比旁人强,今后切莫妄自菲薄。” “媳妇不会,您放心。”夏思蝉郑重点头, “你今天怼得很好,以后也是这般,不要叫人欺负了去。”陈媛拍着她的手背很是满意。 夏思蝉望着她,眼角渐渐湿润:“媳妇明白。” 没有神魔比有个待她如亲娘的婆婆要来得舒心,三番俩次为了她,怼人。 陈媛今日之举全都是为了她,一来带着她正式踏入官宦贵妇圈,给她台面。 二来,也是为了给她正名,给她撑腰,才在高家说出那番话。 今日过后,京城再也不会有人乱编排她,她这个丞相夫人的身份算是坐稳。 马车吱呀一声停到魏府门前,还未等紫鹃把马凳子取出来,魏大勋已经站在马车帘子前,探身进去把陈媛给搀扶出来。 夏思蝉跟在公公婆婆身后过了垂花门,转过水榭花石即将登上长廊时,陈媛转过身来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往后,不管遇到任何轻慢你的人,都不要怕,怼回去!” “媳妇明白。”夏思蝉眼底闪过一抹坚韧,她性子虽好,却从来不是软弱之辈。 郡主婆婆已经为她几次正名,她不想再叫婆婆替她操心,劳神了。 ······ 白天还艳阳高照,待到黄昏时,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夏思蝉不知怎的,从英国宫府回来,便觉整个人软塌塌的浑身无力。 莫不是在高家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卢桃跟李小玉则是认为少奶奶是被高家小姐给气的,不然,身体好好的人,怎么去了趟高家,就不舒服起来呢? 孙嬷嬷赶紧要着人先去把府医请过来,夏思蝉懒懒地摆摆手:“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 哪晓得,一直睡到黄昏时,夏思蝉还是不想起身。 侍菊上前来道:“小姐,今儿邱厨娘做了一道鲫鱼汤,鱼汤煨得比奶还浓香。” 没想到,夏思蝉人还未闻到那鲫鱼汤,心中便作呕起来。 第174章 怀孕 孙嬷嬷一看,这还了得? 赶紧叫卢桃冒雨前去请来府医给夏思蝉请脉。 片刻,卢桃手中拎着药箱,带着一个白胡子花花的老大夫跨了进来。 孙嬷嬷见老大夫身上溅了许雨水,忙着小美拿出快干净的面巾替他擦去衣服上的水汁。 老大夫抖着雪白的胡须到了声谢,随后对着床幔里的夏思蝉见礼:“老夫见过少奶奶。” “劳烦您王大夫。”夏思蝉有气无力道。 王大夫也顾不上小美端过来的热茶,先坐到床边锦凳子上,给夏思蝉把脉。 侍菊忙那块锦帕子覆在夏思蝉手腕处,王大夫伸出两指,微眯两眼凝神着。 孙嬷嬷深怕不是喜脉,这动静别被二房三房给瞧见去,私下说嘴。 把丫头们都被遣了出去,只留下侍菊跟鸿雁,卢桃守在慧院门口,将丫头们斥远了些。 孙嬷嬷略带着笑意,跟王大夫温声交待:“我家少奶奶身子一不错,今儿去英国公府里赴宴,瞧着怕是着了风寒,还请您瞧一瞧。” 这位王大夫原本要回老家荣养,是魏大勋经宫中范御医介绍到魏府来做府医的,对妇科最是精通。 魏大勋这是为了陈媛,不然,也不会花费精力请他。 王大夫沉吟一息,站起身来,来到明间,对着跟过来的孙嬷嬷道:“少奶奶疑似滑脉,只因时日太短还不确定,不过,有七八成把握,少奶奶是有喜了。” 夏思蝉哪管什么疑似?有七八成把握,说明真的是怀孕了。 顿时被惊喜给砸中,脸上有些羞愧,若是自己肚子里真有了孩子,而她还这么粗心大意跟那高小姐争论…… “小姐,这是喜事,您别哭呀!”侍菊看她突然激动的落下泪来,忙取了帕子来劝道。 “我……我只是太开心了……”她有些笨拙的擦着眼泪,讲着讲着又笑了。 “啊?” 孙嬷嬷亦是心中狂喜不已:菩萨保佑! 如今见夏思蝉终于有喜,心里也很是激动兴奋,甚至恨不得主仆俩抱头痛哭一场。 “我先开点保胎的药,待过几日再来把脉,再确定。” 待王大夫开好药方,孙嬷嬷照旧叫卢桃送他出门,且给了他一块赏银。 王大夫道声谢,便执起廊檐下的红油纸伞跟在帮他拎着药箱的卢桃身后离去。 慧院什么事都瞒不了磬香苑里的郡主婆婆,与其婆婆知晓后,着人来问,不如先派人去告诉她。 陈媛知道后,不用说,开心得一宿没睡好觉。第二日一早,竟亲自带着曾在宫中的老太医过府给夏思蝉重新请脉。 这位赵老太医致仕后,便在长宁街开了间药铺,远近闻名。 他原先在宫里给娘娘们看病,把喜脉那是一等一的准。 “赵太医,我家儿媳昨日受寒,胃口不好,烦您给她仔细瞧瞧。” 赵太医听着陈媛这句话,便知其意,稍稍施了一礼,将药箱至于一旁,汪嬷嬷帮着夏思蝉将手腕撂出来,搭上一雪帕,老太医凝眉搭上,细细把脉。 屋子里静得出奇,夏思蝉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七上八下的,仿佛要跳出来,她担心心跳过快妨碍老大夫把脉,暗暗吸着气,缓缓平复下来。 话说,昨日府医过来把脉,听倒是没这会儿紧张。 只是以为受凉而已。 此时,既担心是王大夫请错了脉,叫自己空喜欢一场,也叫郡主婆婆深深失望。 陈媛朝她点着头示意,叫她别紧张。 夏思蝉窘迫一笑,竟是无措起来。 恰在这个时候,陈媛瞧见赵太医白眉微微一蹙,显见的神色有异,她心中暗暗一沉。 只见赵太医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他微微阖着眼,闭目养神一般,大约是整整一盏茶功夫,赵太医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夏思蝉,声音扬了几分,对陈媛道:“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是为滑脉,恭喜夫人。”转首过来,对着夏思蝉道:“恭喜少奶奶,您已然有了一月余的身孕。” “谢谢您!” 夏思蝉紧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去,她是真的肚子里有了跟魏子骞的孩子…… 夏思蝉想起那远在边境的威严隽永的男人,微笑垂眸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想来这孩子还是在他去前几日怀上的,真是意外之喜。 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感觉。 “好好好,有劳赵太医!”陈媛开心不已,她也是即将做祖母的人了。 “赏!” 陈媛话音一落,孙嬷嬷的动作哪比得过汪嬷嬷? 汪嬷嬷快速地拿了两大块银元宝出来,递给赵太医手中。 赵太医顿觉掌中一沉:“诶呀,谢谢魏夫人。” 不用说,赵太医也是开了几贴保胎药。 待赵太医离去后,陈媛对孙嬷嬷道:“从明日开始,每日都去把王大夫请来给婵儿请脉。” “是是是,老奴省得。”孙嬷嬷红着眼眶,咧唇连声点首答应。 随后,陈媛对着夏思蝉道:“婵儿,你这些日子不要劳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哦,想吃什么稀罕物,就跟我说,我哪怕想天法也会着人买过来给你吃。” “好呀,谢谢婆婆。”夏思蝉抿抿唇道。 陈媛心中其实还有一丝后怕,倘使昨儿不是自己留个心眼跟着过去,还不知道那高家小姐怎么对付儿媳? 万一冲撞了儿媳,害得她小产,她的金孙子没了,找谁哭去? 想到这,心中更是厌烦那高家人。 话说,自从儿子成亲,她这是第一次来慧院。 仔细瞧了眼夏思蝉的寝室,对孙嬷嬷道:“把这书案,木榻,多宝阁,还有床幔都换了,等息我叫汪嬷嬷从库房着里取出来,派人送过来。” “好好,好的。老奴多谢夫人!” 孙嬷嬷这会儿但凡只要对夏思蝉有益的事,她都乐见其成。 “婵儿,这么大的喜事,你跟骞儿写封家书,给他报喜,叫他也开心一下。 “好的,儿媳听婆婆的。”夏思蝉答应一声,她也想着赶紧把这个好消息跟相公分享。 第175章 丁氏到来 夏思蝉想起前些日子娘家的坐堂大夫开了调理的方子少则要吃上数月,多则一年。本来信心满满的,哪晓得魏子骞出征,自己的肚子依旧未有半点动静,便愈来愈气馁。 难不成是自己重生的缘故,所以子嗣艰难? 甚至她曾荒唐的想过,若是自己真生不了,大不了,大不了便给他纳个妾…… 虽说自己到目前都仍旧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原则,可想想魏子骞是家中独子,要为了她抵着那样大的压力与责任,她便有些不忍心。 再有,她也对不住待自己如亲身女儿的郡主婆婆。 夏思蝉心中是多么的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一朝有孕,那些抑制已久的情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满天的欢喜将她淹没。 陈媛的意思,一来给儿子报喜,二来嘛好叫儿子算准日子,在媳妇生产前能回来陪伴她。 她是知道女子生孩子,如过鬼门关。 加之,夏思蝉年岁小,又是第一胎更是要加倍小心呵护。 只是,在边关打仗的魏子骞哪有陈媛想得那么轻巧,想回来就能回来? 陈媛回到磬香苑,便着人前去夏府,请夏思蝉的娘亲丁氏过府来看女儿。 儿子不在家,儿媳心中定是思念得紧。 况且女子初孕,最是需要亲人在身边陪护着。 把亲家母请过来是最好不过。 ······ 夏思蝉整日总是恹恹的,食少多睡。 “小姐,奴婢见您食欲不佳,便吩咐邱厨娘做了一道您爱吃的氽鱼丸子,您尝尝看。”侍菊边说,边舀了一碗氽鱼丸子放到她的跟前。 这氽鱼丸子是用梭鱼剁成蓉后加面料制成的,吃起来香甜有嚼劲,夏思蝉往日颇爱。 鲜美的氽鱼丸子看起来色香俱佳,夏思蝉压抑已久的食欲果然被勾起,只见她微翘着玉指捻着羹勺舀起一个递到嘴边。 “呕!” 浓重的鱼腥味扑鼻而来,胃里瞬间一顿翻山倒海,她一撒手将羹勺丢下,忙侧头干呕起来。 起初只是干呕,到后面真吐了起来,屋里的小丫鬟们顿时手忙脚乱,捧痰盂的捧痰盂的,端热水的端热水…… 由人服侍着净了口擦嘴,夏思蝉倚在侍菊怀里,脸色苍白,随后便见她摆摆手:“将菜都撤下去罢,我闻着难受。” “嗳,好。”侍菊忙应道,吩咐小美她们将菜都撤了下去,开窗散味。 “小姐,奴婢看您状态都不大好,是否要请太医来看看?”忧心主子的身体健康,她提议道。 主子自从被诊出有孕,干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怕不是真生了病…… 侍菊哪知道这是孕初的正常反应? 越想心里越没把握,遂提议道。 正巧被进来的孙嬷嬷听见,伸手拍了侍菊的手臂道:“傻孩子,这是孕妇应有的反应。”随后,笑嘻嘻地对夏思蝉回话道:“小姐,夫人过府看你来了。” “啊?娘来啦?”夏思蝉惊喜地问道。 孙嬷嬷笑眯眯道:“不仅夫人来了,小少爷也来呢!” “什么?明儿也来啦?” 刚刚还吐得昏天暗地,有气无力的夏思蝉,瞬间便来了精神。 “侍菊,快,扶我起来,帮我把头发梳一下。”夏思蝉急急说道。 “嗳,好嘞!”侍菊答应一声,刚刚闹了个乌龙,小脸还红着。听到夏思蝉的吩咐,不用提醒,麻溜地帮夏思蝉打理起来,并给她苍白的小脸擦了点胭脂。 这样子一瞧,人看着也精神些,省得娘亲见了会心疼。 “嗳,夫人您来啦!” 门外是孙嬷嬷的声音,夏思蝉撘着侍菊的手快步走出去,只见丁氏头戴抹额,发髻上插了一支羊脂玉簪子,一身的靛蓝如意纹织金锦袄,外罩一件鸭蛋青五瓣梅花褙子,好看的杏眸盛满喜悦。 “娘!” 夏思蝉像小鸟归巢般投到丁氏怀里。 “诶,宝儿。”丁氏匆忙张开双臂,把女儿小身子跟接住。 丁氏见到夏思蝉柔弱的身子跟尖尖的小下巴,把听到女儿有孕的欣喜抛到九霄云外去,心中涌上来满满的心疼:“宝儿,你瘦啦。” “嗳,娘,宝儿哪里瘦了?”夏思蝉好笑道。 昨儿才诊断出有孕,之前自己都是好吃好睡的,这才一天,怎么就瘦了的呢? “姑姑,您是真的瘦了,以前明儿记得姑姑的下巴是圆的。” 夏思蝉觉擦着自己的裙摆被人揪着,随后一个奶糯的童音紧挨在腿边响起。 “明儿!”夏思蝉垂目一瞧,嗬,是明儿呢! 小家伙扬起小脑袋,忽闪着一对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撅起小嘴正眼巴巴地瞅着她。 今儿的小浩明穿得正式喜庆,头发分作左右两在头顶各扎成一个形如两个羊角上各扎上翠绿绣云纹的绸带,一身茜红色的束腰锦袍是上等的云锦,用料考究,格调高雅,腰间还挂着一个香囊跟一只翠绿色的玉佩,玉佩晶莹剔透,脚着一双系着铃铛的虎头鞋。那圆嘟嘟的小脸上白里透红,真真像从画中走出来的招财小童。 夏思蝉欢喜地忙从丁氏的怀里退出来,弯下身子就要抱起明儿。 “诶呀,宝儿你现下可不能抱他!”丁氏忙不迭地从夏思蝉手里接过孙子。 “好好好,我不抱就是了。” “夫人,把孙少爷交给奴婢。”鸿雁早就端来糕点跟果子,从丁氏手中把夏浩明给接了过去。 小家伙眨巴着圆圆的眼珠子盯着鸿雁瞧了瞧,好像是个眼熟的。乖乖地任她抱着,坐到一旁吃果子去了。 “宝儿,这往后走路可要小心着点,别碰着,跌着……还有兔子肉跟甲鱼不能吃……”丁氏抿了口孙嬷嬷亲自端给她的一盏松萝茶,细细叮嘱道。 兔子肉吃了孩子会成兔唇,甲鱼嘛肯定是担心生出来的孩子皮肤黑喽! “宝儿,你爹爹也看你来呢!”猛地,丁氏笑眯眯地说道。 “啊?爹爹也来啦?”夏思蝉随即站起身来,便要出去招呼爹爹。 丁氏随即说道:“咳,你爹爹他被你·宫欧给请到他书房去了。”丁氏忙解释道。 第176章 亲家 夏醇听到女儿有喜的好消息,不用说,开心之余想都没想,便陪着丁氏祖孙来看女儿。 待他到了丞相府门前这才想起自己身为父亲,到底也是个男子,这贸然而来,会不会被人说道? 夏家祖孙一到府门前,陈媛便得到消息,一边着管家高贵先去大门前迎接,一边赶紧着人前去宫中的政事阁把魏大勋喊回来陪着亲家翁。 话说,这是亲家两口子第一次上门,怎么着也要热情相待。 “汪嬷嬷,着厨房赶紧去采买,准备膳食。”陈媛立即吩咐道。 “好嘞!”汪嬷嬷一边答应着,一边往西角处的小厨房走去。 魏大勋得到消息一点都没耽搁,把手中的公务挑要紧的带回家处理,其余便锁到抽屉里待明日加紧处理。 随后,马车都来不及坐,骑着他的追风便回来了。 夏醇着一身鸦青色直裰,绣的是暗竹纹,是丁氏最拿手的纹路,腰系玉带,头戴幞头,一副斯文儒雅的扮相。 魏大勋翩身而来,如清风明月为伴,眉宇间一如既往,欺霜赛雪。 二人虽同朝为官,只是品级不同,很少见面。 虽说都是文官,只是夏醇更儒雅,文质彬彬,而魏大勋除了文人的外表下,多了许健硕,也多了份上位者的威严。 魏大勋跟夏醇去他的书房分宾主坐下,这是两家结亲以来亲家翁第一次面对面坐下来交谈。 魏大勋亲自去书房一偶煮茶给夏醇喝。 “下官见过魏大人。”夏醇礼貌地拱手道。 魏大勋谦逊道:“咳,咱们是儿女亲家,不用那么见外。夏大人比本官年岁大,本官就称呼你为夏兄可好?” “这,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称呼您亲家。”夏醇沉思一息道。 他知道这是魏大勋给自己面子,自己不能给面子不要,不过,还是称呼一声亲家最为妥当。 于是,接下来二人先从孩子们谈起:“那个思文侄在许州怎样?”魏大勋对夏思文在许州的事是了如指掌,明知故问道。 “还行,许州旱灾过后,文儿便亲自去田间指导农人重新播种。”夏醇对长子的为官做派很是满意。 儿媳杨氏担心夫君,也在半月前带着随从,孤身前往许州去了。 “嗯,这样做很好,作为一方地方官,就要有他这样子亲力亲为,方是父母官所为。”魏大勋夸赞道。 随后,把刚煮好的茶倒到青瓷茶盏里,端给夏醇:“来,夏兄尝尝刚采的碧螺春新茶。” 夏醇起身,伸出双手接过:“谢谢亲家。” “亲家,子骞此次出征凶险否?他这一走,朝权可就全都落到太子手中了。”夏醇用茶盖轻轻拨去茶叶的浮沫,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知道,这是关朝中机密,可不能轻易打探,只能装作一般闲谈。 帝王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沉迷于丹药,不是闭关,便是卧床不起。 太子如今暂管朝政,跟他势力相当的二皇子触犯皇权被拘在宫中。 往后,便是太子的天下。 倘使,陛下驾崩,太子掌权后,熟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姑爷久不归朝,怕是他相爷位置不保。 “夏兄不用替他操心,他心中有数。临走之前,把朝中事务俱以安排妥当。”魏大勋微微一笑,解释道。 既然已经聊到朝廷中的事,魏大勋便打开话匣子,把能说的隐晦地透露给夏醇。 希望他能明白当前局势。 ······ 磬香苑里,陈媛吩咐好厨房做好膳食招待亲家,便起身前往慧院见丁氏。 “亲家母来啦!”陈媛一进慧院,来到夏思蝉的寝室见到丁氏便满脸热情地打招呼。 丁氏之前从女儿嘴里知道面前的魏夫人对女儿很好,是个少见的好婆婆。 此刻亲眼见到这位从皇室出来的亲家母,还是有点拘谨。 忙起身迎上前去,对着她见礼道:“妾身见过魏夫人。” “咳,咱们是儿女亲家,不要弄得这么见外。”陈媛一把握住丁氏的手,相携着进到里间,把她让座到紫檀圈椅里。 “婆婆您来啦!”夏思蝉赶紧拉着陈媛的手,把另一张紫藤圈椅让给她坐。 “明儿,快来见过祖母。”丁氏忙喊着被鸿雁带在身边吃果子的夏浩明。 夏浩明懂事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迈着小短腿走过来,一本正经地对着陈媛行大礼:“明儿见过漂亮祖母。” “哈哈!”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全都大声笑了起来。 小家伙睁着一对圆溜溜的黑眼珠子,不知所措:“这位祖母事实漂亮呗。” “嘻嘻”众人一听,更是笑得欢。 陈媛开心之余把小家伙抱起身坐到她腿上,在他红润的小脸颊上“啵”地香了一口,随后一只手从颈间褪下一块玉佩挂到夏浩明的小脖子上。 “诶呀,这怎么成?”丁氏忙阻挡道。 陈媛把手中抱着的手中的夏浩明小身子颠了颠道:“无妨,小明儿很合我眼缘。” “谢谢漂亮祖母。”小家伙不用长辈教他,便跟陈媛道谢,随后,小身子一扭便跑开,依偎到夏思蝉身边去。 陈媛伸手攒住夏思蝉的小手,关心地问道:“今儿怎麽样?还吐吗?想吃什么,我着人去买。” 陈媛想起她那时候害喜,不喜爱正餐,就爱吃瓜果之类的零食。 过了三个月后,这才正式用膳起来。 丁氏生过四个崽,有丰富的经验叮嘱道:“既要养好胎,但不能养太好。后几个月要少食多餐,适当运动才是。” 还有一句话就是胎儿过大,难生产。她没说出来,恐女儿害怕。 只等下次来时,悄悄叮嘱孙嬷嬷她们。 陈媛跟着附和道:“是呢,亲家说得不错。” 随后,陈媛仔细地问了侍菊夏思蝉的胃口如何。 但知道她害喜什么都不愿吃时,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 随即想起什么道:“往常这个时候,宫中都有外藩进贡过来的蜜瓜,我亲自去跟皇后讨要几只来给你尝尝,压压孕吐。” 丁氏投过去满是感激的眼眸,亲眼见证了魏夫人对女儿的上心。 “谢谢婆婆。”夏思蝉坐在锦凳上,把身子往陈媛身前靠了靠,拉住陈媛的手卖乖到。 第177章 报喜 十日后,边境。 “丞相大人,有您的信。” “知道了,放在桌上罢。”魏子骞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桌上的兵防路图,听到来人的通报依旧目不斜视。 不同于单人快马疾驰,数万人的军队紧赶慢赶走了一个多月,昨日才到边境,辅一驻军,魏子骞便收到了晋国跟越国那边送来的战书。 书信的人是几年前在厉山关被他亲手砍下头颅的张弘之胞弟,晋国的二皇子张利,只见信中言辞嚣张激烈,大有放肆晋国铁骑踏破边境的气势。 魏子骞看完只扬眉嗤笑一声,提笔回了一句。 第一战,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片刻后,他将兵防路图收起来丢在一旁,坐下将方才小兵送上来的信取过来。 用小刀挑开牛皮纸上用来封口的厚厚红漆,信封的口子打开,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魏子骞立时勾唇一笑。 定是小妻子的信。 因之前去许州办案时曾埋怨过她写的信太少,话太轻,故而夏思蝉从那之后总是会给他写上满满几张的信纸,如今也是如此。 “相公,展信佳……” “离别一月许,不知安否?今已入冬,寒风侵肌,谨记加衣固暖。家中一切皆好,勿忧……” 虽写的大多是些家常,可魏子骞却越看越开心,就算自己不在她的身边,也可从她的只言片语里身临其境,听她说家中的趣事,听她对自己的唠叨,听她含蓄又贴心的牵挂。 “另,有一事相告”看到这里时,魏子骞还在猜测她要与自己说甚么。 拿起最后一张信纸,开头的字句让他霎时愕在了原地。 “已孕一月余,盼君归……” 夏思武进来时便看到他“唰”地从椅子上腾了起来,满脸惊愕的抓着信纸,双手颤抖。 惊喜来得太突然,比之当初中了状元郎还要来得开心! “干啥呢你?”难得一见这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好笑的走过去。 魏子骞像是不可置信,他抬手揉了揉眼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真的,信中她说…… “我说你……喂!!”夏思威正想探头过去看他在惊讶什么,却见魏子骞突然猛地朝他冲上来。 八尺高的男人挂在身上,差点没把比魏子骞还要颀硕的夏思威压死,只见他节节后退几步连忙撑住桌子。 私下魏子骞都是以亲人的称呼他:“二哥!我……我有孩子了!”耳边是魏子骞热烈又欢喜的高呼。 哦,原来如此。 不是,他有孩子,是,是小妹有喜啦? 夏思威心猛地一跳,开心之余,看着面前兴奋不已的魏子骞,自己这个冷隽之色的妹夫,威严倨傲,惯常带着生人勿进气场的人,何成有个如此失态的模样? 他原本总觉得魏子骞其人太过严正,又一心朝政,肯定不是儿女情长之人。 可见小妹在他心中的分量,想起当初妹妹被人算计后,无奈嫁给他时,心中满是担忧。 担忧魏家高门大户,看不起夏家女。 担心妹妹嫁过去不受夫家待见,受磋磨。 担心面前这个冷情且威严的妹婿跟妹妹琴瑟不调,受冷落…… 没成想妹夫也是个性情中人,见到妻子有孕,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本来跟自己这个妹夫不熟,自从魏子骞来到北戎后三皇子也紧跟着回京养伤去了。因而,他这个参将时不时的便跟自己这个位高权重的妹婿打起交道来。 “恭喜恭喜!” 郎舅二人如今成为了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魏子骞遇上了人生的大喜事,不过,这声恭喜也是对自己所言,亦是他的大喜事,不用说,夏思威是替他开心的同时自个儿开心。 开心自己宠溺的妹妹所托良人,遇到把她放在心尖上的矜贵隽永,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魏子骞。 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婿不仅办案手段了得,这带兵打仗亦是一个好手。简直是个将帅的不二人选。 夏思威想起大哥初为人父时的喜悦之色,所以,他深知自己这个妹夫的欣喜与激动。 魏子骞此刻是初为人父时的欣喜若狂,哪知道面前的郎舅心中得五味杂陈? 他像个二傻子似的在帐篷里急切地踱来踱去。 “嗳”突然想到什么,他从书案那头快步过来,走到夏思威跟前着急的问:“二哥,你说我该做些什么准备?” 魏子骞算了算日子,应是有两三多月了。 夏思威听后一脸黑线,他知道个什么?自己又没成亲,更遑论养孩子? 无语道:“那个,妹婿啊,应当……不用做什么准备罢?” 若真说要做什么准备应当是初为人父的心理准备罢。 见眼前的人脸色渐黑,一脸怀疑,夏思威忙补救道:“若是你不放心,我便去信一封告知娘亲好叫嫂嫂去陪宝儿?” 夏思威话说出口又感觉是多此一举,妹妹有喜,娘亲肯定知晓,哪还用他大老远的寄信回去告知? 诶?真的是被自己这个妹婿给带偏了,夏思威无语地挠了挠头皮。 魏子骞想想也是,小妻子怀孕至生子他不能全程陪伴为一憾事,再说哪怕他在小妻子身边,男人到底要粗心的多,要说经验自然是生了孩子的妇人比较丰富。 想起岳母是个生养四个孩子的母亲,照顾起刚刚有孕的小妻子,应当经验十足。 心中想着小妻子还像个小姑娘,如今肚子里竟怀着他得孩子,心都快被融化了。 想着待回去后定要好好补偿与她,要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带给她。 “也好。”魏子骞颔首:“快去快去,现在就去写!” “嗳!等等!回来!”摆手将人赶出去后,他又急忙将人唤回来。 “帮我叫个脑袋机灵的过来,我要……” 魏子骞低声吩咐了一番,夏思威开心笑了,拍拍他的肩:“妹婿有心了!” 夏思威心中对这个妹婿又有了新的认知,比他想得还要好。 他想着那个小宝宝,心都快被融化了。这是他不到弱冠之年的的第一个孩子,原来有孩子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想要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带给他。 第178章 程俊 话说程俊到了边境便直接去了底下的营中,边境将士皆是一同吃住一同睡,虽来之前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尝试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能耐,行军之人吃的皆是糙米糙食。 程俊虽说是个小小的管事,可是一向没吃什么苦,平常吃用跟主子们得锦衣玉食没法比,不过,相比较而言还是不错的。 第一次吃上那口感粗糙食之无味的五谷杂粮时差点没吐出来,但最后还是咬咬牙熬了过去。 战时空隙,军中常有比试,程俊作为新兵自然是跟着老兵们在一旁观看。 场上两个身材魁梧的将士相互比斗着,鼓槌声四起,再加之周围人的不断吆喝与欢呼,气氛十分热闹。 程俊在一旁暗暗观察他们的招式,再过一会儿之后场上身量较矮的那人渐渐落了下风。 不由挑了挑眉,果然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身量较矮的那人从地上爬起,面容痛苦的看了眼前肆意大笑的人半响,最后愤愤而离。 “卫校尉好样的!!” “这小娘养的东西,玩不起就不要玩!” 场上议论纷纷,糙汉子们嘴里说着荤话。 他人口中的卫校尉便是方才赢得比斗的人,接着便见他挥了挥手道:“吵啥呢,来,前几日进来的那些新兵蛋子呢?” “这儿呢”周围人朝程俊方向的数十人指了指。 卫校尉往他们那儿看了一圈,颔了颔首道:“看着倒是不错,就不知手上功夫怎么样?” “校尉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其中一些老兵起哄道。 “哈哈”卫校尉笑起来,“好!那便来几个试试!” 其中有些胆子大的新兵们跃跃欲试,接着便一个个往前上场。 谁知卫校尉看了看他们,然后道:“一块上罢!” 接着便见那几个新兵们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置信,但到底上头发了话,便摆足了架势一起涌上。 结果便是显而易见的一个个被打飞或踹飞,在一旁冷眼观战的程俊恶寒的撇了撇嘴,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想他从小跟在夏家兄弟后面学武,之后丁老将军从边境回京。 于是,便又跟着夏家兄弟一起去丁老将军府邸,在老将军亲手教导下,不但学武还学会排阵布兵。 要不是爹爹去世早,只留下孤儿寡母,他几年前就去投军,博一个前程回来。 只是在边境,打起仗来刀剑无眼,万一自己有个好歹,留下寡母一人如何是好? 现今,不能再瞻前顾后了。 为了跟侍的未来,怎么着也要拼死博一博! “还有谁!”卫校尉朝着新兵里吼了一声,“在这儿不分上下,想试的尽管来便是!” 新兵们看着方才那几人的惨状,顿时萎了,皆摇头退后。 卫校尉环视一圈,颇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来!” 忽的有人发声,他抬眼望去,便见着一身粗布黑衣的程俊从场下走来。 尽管粗布劣赏也依旧遮不住他炯炯有神和出挑的容貌,卫校尉望着他那清俊的模样,颇为好奇的挑了挑眉,原本还想着是谁有如此胆量,没想到是个玉面郎君。 其实说他是个玉面郎君是夸大了,程俊本来皮肤只能算是还行,经过这近两个月日晒夜露的疾行,到了边境时,肌肤早就成了蜜色。 不过,拿这些常年坚守边境的风里来雨里去的将士来说就成了玉面郎君。 程俊走上台来,朝他抱拳行了礼。 卫校尉看着他摆的架势,眯了眯眼,下意识的便觉得此人不简单,但到底只是揣测,还需交手获真知。 程俊礼让他,未先出手,卫校尉知晓,便先是重出一拳。 拳风袭来,程俊未躲,而是伸手接住,这可把卫校尉惊着了,刚来的新兵便能空手接住他的一拳……他心里慢慢警惕了起来。 两人过了几招,台下的众人一时看得目不转睛,这可比刚刚那些猛汉爆打弱鸡精彩多了。 程俊的招式明显利落干脆,乍然被人扣住了肩头,倏地动弹不得,他也未客气,抬腿重重朝身前人的膝盖踢去。 便见卫校尉闷哼一声,程俊则趁他分神时横劈一掌脱离了他的禁锢,卫校尉回神扑身而上时他便侧地一滚。 卫校尉到底是杀过人见过血,真枪实弹的磨练出来的将士,虽程俊仗着身手奇佳,但一时也未能将这老将制服,与人过招的过程中便暗暗思忖了半响。 场下众人见两人一时分不出胜负,皆屏气凝神盯住场上,接着便见程俊身形一歪,脚步不稳,场下有人惊呼,卫校尉便抓住时机欲将人抓过领子来一招锁喉,却见程俊一个弯腰扭身躲过他的虎爪,一个闪身至他身后,卫校尉回头,却被人大脚踹在腰背上,程俊趁着他扑地时飞身而上,双膝跪地将他的双手反捆过来。 输赢来的猝不及防,众人愣了半会,最后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场下渐渐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好呀,好!” 程俊点到为止,几秒过后便将他的手放开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随后才朝人抱拳道:“卫校尉承让了” 卫校尉整了整衣领,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接着勾唇一笑,“好小子!” 他现下也渐渐回味过来方才程俊是在故意戏弄他。 不由好奇地问道:“叫什么名?” “程俊。”程俊恭敬地回答道。 “好,明日到我营中来!”卫校尉一向看重人才,特别是他这般身手与脑子皆有的。 不破不立,方才他便是故意以身试险瓮中捉鳖,果然卫校尉自以为抓住了时机,却没想到被他将了一军,打铁还需自身硬,尽管他身手再好,若不及时抓住机遇展露锋芒,怕是几年都只能在军中当个无名小卒,显然时间不允许被他这般浪费。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那一战之后程俊便在军中彻底打响了名气,连一开始认为小妻子奶娘的儿子把投军想得过于简单,没到回事的魏子骞听到消息后也怔住了,最后,也不得不夸赞一句道:“嗯,不错!” 第179章 寄来孩子玩具 与此同时,丞相府里。 陈媛派人送来一只十来寸的缠枝莲花纹大金盘里装着玛瑙似的樱桃,堆得有小山那么高。 另有几只蜜瓜放在矮几上的酸枝木扁盘子里。 夏思蝉这几日害喜更是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什么都难以下咽,闻到吃食的气味便作呕,吐得只剩酸水,喉咙都被灼痛了,眼见得人瘦了下去。 丁氏也是三天两头得往丞相府跑,只是,再怎麽样,她也吃不下主食,唯有拿瓜果当饱,丁氏只能眼看着心疼干着急。 这些樱桃跟蜜瓜都是陈媛从宫里纪皇后那儿讨要过来的,是番邦进贡过来,放在冰窖里保存。 不然,只有当季的柿子,橘子还有梨子。 这几种水果,倒是不用愁,不但夏思蝉的庄子上有种植,陈媛的庄子也有。 夏思蝉此时小脸苍白,无精打采地依坐在软榻上接受鸿雁投喂着樱桃。 侍菊正把一只蜜瓜去皮,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银签子签着,偏于夏思蝉食用。 “少奶奶,您快来瞧瞧!相爷命人送了好多东西回来!”卢桃屁颠屁颠的跑出来,朝她行了个礼后兴奋道。 “什么东西?”夏思蝉把嘴里樱桃核吐到一旁的碟子里,好笑地随口一问。 随后,秉着好奇心,踏进明间,果然见地上放置了好几口大箱子,孙嬷嬷正吩咐人一一打开。 箱子辅一打开,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 “哇……” 身边小丫鬟们皆目光艳羡的惊呼,可夏思蝉第一眼瞧见的不是那一大箱满满的璀璨珠宝,而是隔壁箱子里被衬托得不大起眼的拨浪鼓。 “少奶奶,相爷对您可真上心!”侍菊笑道。 夏思蝉微蹲下身拾起箱子里的拨浪鼓,轻轻转动了一下鼓柄,两侧缀有的两枚弹丸击打鼓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再低头望进箱子里,抬手拨弄一下,箱子里果然都是孩童的玩具和用物,小巧而精致。 夏思蝉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她盯着拨浪鼓上玉雪圆润的花童,轻轻笑了起来。 他哪里是只对她上心,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极是关心。 想起他在边疆打仗,还能抽空置办这些小儿玩具,心软塌塌的·。 “嗳,看我这脑子,差点儿忘了,相爷还寄了信回来。”卢桃一拍脑子懊恼的道,然后赶紧从怀里取出了两封信。 不用说,其中一封当然是二哥夏思威得书信。 夏思蝉举手接过,然后吩咐他们将魏子骞送回来的东西安置好。 魏子骞在信里好一番表达了自己初为人父的激动与欢喜,又说请岳母过府来陪她,若有什么不懂的问岳母跟娘亲便好,还嘱咐她有什么事就吩咐下人去办,自己不要劳累。 最后,当然是说很是想念她啰。 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他的信,夏思蝉喜不自胜,望着信中言语,所谓又喜又羞,她双眸都笑得微弯,拿着那几大张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才舍得放下,又唤鸿雁磨墨,取了笔纸过来,才提笔写回信。 夏思蝉纤纤玉指握着细长狼毫徐徐写下心中之话,又从头到尾看了一番,才仔细将信上的笔墨吹干,唤人将信封取来,将信纸折好后放入里头。 当然,二哥的信也是要回的,随后,又欢快地把二哥的信三言两语写好亦是放到信封里对鸿雁道:“仔细拿好了,派人用快马送过去。”吩咐完,站起身,揉了揉腰,将手中的信封递到鸿雁手里,细细嘱咐道。 “是,小姐。”鸿雁接过信小心收好,见夏思蝉腰酸的样子伸出手来道:“小姐,奴婢先帮您捏捏肩吗,揉揉腰。”。 “诶,不用,你先等会儿。” 她想起来那日魏子骞走得急,没能给他准备衣服鞋靴,走至衣柜中取出前些日子着府中绣娘替他纳的几双靴子,本也替他做了几身衣服,只是皆用的是上好的蜀锦绸缎等,若在军中穿未免太过招眼,便按下了心思,只这些靴子倒是日常可以穿的。 不仅有魏子骞寄给夏思蝉得书信,亦有程俊寄给孙嬷嬷跟侍菊的书信。 孙嬷嬷接到儿子得书信,赶紧寻侍菊,想叫她念给自己听,哪晓得侍菊从卢桃手中接过程俊写给她的书信,红着小脸早就躲到后院角落里看信去了。 孙嬷嬷巡视一番,没见到侍菊,只能叫卢桃念给她听。 程俊寄给老娘得信,内容当然除了报平安,便是叫娘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陈媛这些日子开心之余,亲手缝了小褥子,小襁褓和小衣裳送来,她上一回拿针线还是多年以前自己怀孕的时候。 夏思蝉直到三个月后,小腹微微隆起,她才渐渐的有了胃口,不再呕吐。 心也踏实下来,原来她真的有了孩子,她自己的孩子。 除了每日王大夫来请平安脉,赵太医也日过府请脉,说她左脉比右脉有力,多半是小公子,陈媛跟夏思蝉婆媳倒是想法一致,无所谓男女,只要能将孩子平安诞下她们便心满意足,来日方长,嫡子总会有的。 ······ 三皇子陈潇也早就回到京城里,被太子爷给安排到宫外的一处前朝皇子府里修养。 当然,里面伺候的仆从跟守院的侍卫全是东宫派来的人。 太子陈瑞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出来,不但着宫中太医驻扎守皇子府中给陈潇治伤,还几乎每日抽出时间来亲自去皇子府里探望陈潇。 陈潇暂且安兵不动,只是他住的栽着几株桂花树的方正院落白石斋,确是生人忽近。 理由当然是在边疆一个人习惯了,不喜人伺候。 更遑论那些送进来的美艳宫女? 统统被陈潇打发回宫去了。 这日正是除夕,阴沉沉的天空好像要下雪。 陈媛刚从慧院出来回到磬香苑,魏大勋急匆匆地回来:“媛儿,快跟我进宫。” “呃?” 陈媛抬起凤眸不解地看着魏大勋。 “陛下突发风疾,又晕过去了。”魏大勋具体情况未知,只知道这么多。 陈媛是郡主,理所当然要进宫去探疾。 第180章 皇帝突发风疾 魏大勋携着陈媛,夫妻二人立马乘坐马车往宫中赶去。 途中经过程潇住的皇子府时,心中是五味杂陈。 原本陈潇是嫡子,稳稳的太子人选,奈何母后谢皇后谢莺在他三岁时得重病扔下他…… 谢莺既是陈媛闺中密友,亦是姑嫂。二人交情匪浅。 因而,陈媛是爱屋及乌,对陈潇很是看顾。 只是,陈潇自十六岁起去北戎守疆后,只在那年惠安帝五十大寿的万寿节回京一趟。 没成想,这次竟是受伤回京…… 马车辘辘声中,大约半注香时间,马车便停在宫门前。 宫人黄门纷纷行礼,两人微微颔首,相携往宫中最东南角的太虚殿走去。 走了大约又是半注香的时间,陈媛亦是气喘吁吁起来。 只是在宫中,他们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跟东宫太子,亦不是够得上资格的皇后跟宠妃,是没资格乘坐轿辇。 魏大勋搀扶着陈媛,放缓脚步。抬眸四处一逛,见无人顾暇他们,便弯去小道,把陈媛抱起就走。 “嗳?” 陈媛心中正腹诽着自己这位皇帝叔,好好的帝王不做,非要学人家道士闭关修炼什么长生之道,住到这么远得地方来,叫她走得腰酸腿软时,猝不及防身子一悬,被魏大勋给抱起来,惊诧之下,忙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以防跌了下去。 魏大勋抱着陈媛急走盏茶时间,远远的望见太虚殿大门,这才放下陈媛的身子,转到正道上来。 进了太虚殿,外厅里站满宫中又封位得嫔妃跟几个不受宠的公主。 陈媛跟她们见过礼后,便往寝殿里走去。 这里的帷幔都换成了金银线织成,地上铺的是波斯丝线毯,一踩便软软地陷下去,仿佛踏在云上。 两人穿过重重帷幔,来到寝堂深处,绕过十二牒云母屏风,便是皇帝的床榻。 床榻前早就站满皇子皇孙,陈媛打眼一瞧,太子爷跟太子妃纪宣站得离皇帝床榻最近得地方。 太子妃纪宣是皇后娘娘的堂侄女,是陈瑞的堂表妹。 皇后纪娴坐在皇帝床榻前,正细细问着跪坐在床边替皇帝施针的范御医。 高贵妃则站在一旁手里牵着九岁的四皇子陈松,嘴里嘤嘤呜咽着:“唔,皇上您怎么啦?快点醒过来呀……” 皇帝醒过来才能把自家皇儿给放了出来,不然,等待他们母子仨的下场可想而知。 高贵妃带着怨毒的眼神狠狠觑眼皇后母子! 皇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阖,面如土色,乍一看像是死了一般。 陈媛看了眼屋里头得人,没见到熟悉的人——三皇子陈潇。 估计是没人通知与他,或是他伤势太重,实在不能出门的缘故。 床边还围了好几个脸色焦急的医官,而皇帝新得的宠妃,刚及笄就被父亲何侍郎送到宫中给妹妹何淑妃固宠的何玲,则跪在床边珍贵的虎皮毯子上,低垂着头,双手捂着脸,肩头耸动,显然是在啜泣。 已是冬季,天气已有了几分寒意,何玲穿得很是单薄,淡金色的轻纱帔子下隐隐透出一侧漂亮的肩头,凌乱微湿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另一侧肩膀。 她姿态婀娜,神情楚楚,便是出了那么大的事,依旧美得如一幅工笔仕女。 奈何她这楚楚可怜得模样没人无暇欣赏,魏大勋跟陈媛退到门口,便看向平素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马公公:“皇上怎会突发风疾?” 马公公瞥了一眼何玲,躬身道:“回魏大人,皇上在汤池中沐浴,奴等候在殿外,忽听何昭媛呼救,赶过去一看,便见皇上倒在汤池边不省人事,奴等立即将圣人移到榻上,叫来医官诊治。”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皇上近来沐浴都会屏退所有下人,只留何昭媛在侧伺候,详细情形,只有何昭媛知晓。” 马公公得嗓音不低,前面得众人听到都看向何玲,她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沐浴为何要屏退所有下人,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 皇后纪娴问道:“何昭媛,皇上入浴时可有什么不妥?” 何玲一脸失魂落魄,蹙着眉咬着唇,抽泣着道:“先时还好好的……并无什么异状啊……” 范御医一边将银针插入穴道,一边道:“敢问何昭媛,皇上今日可曾行过房事?” 被当着这么多下人和医官的面问这样的私密事,何玲几欲昏厥,她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不等她回答,范御医有些于心不忍,但身为医者,须得弄清病因才好救治,他只得硬硬心肠继续问道:“昭媛别见怪,此事关乎皇上御体,还请如实作答。” 何玲只得噙着泪点点头,声如蚊呐:“行了……近一个时辰……” 范御医听闻有一个多时辰,着实吃了一惊,皇帝已经过了年富力强的巅峰,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且皇帝有个一次服食过多丹药后去后宫御女,差点性命不保的经历。 他轻轻翻开皇帝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再看向何玲,神色越发凝重:“圣人此前可曾用过什么药?” 何玲见这范御医总算不盯着那事问,暗暗松了一口气:“上首这几日都服紫金丹,并未用别的药和香……”说到此处,她暗暗觑了一眼皇后的脸色,见她面沉似水,心也跟着一沉。 倘若,倘若皇帝不在了,她年纪轻轻将何去何从? 难不成在太庙跟那些年老的太妃一起孤独终老? 她不愿,也不想。 想到这,她把那对哀怨无助的可怜目光投向太子陈瑞,希望能得到他的怜惜。 陈瑞接受到她偷偷投过来倾慕又灼热的目光,虽说此时无暇顾及,不过,如此美人,且又满满的求怜悯之色。 嗯,只要她乖乖听话,待自己登上大宝时,后宫可以留下她一席之地。 何玲对前朝之事并非一无所知,被父亲送进宫时,天真地肖想着自己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怀上龙嗣,皇帝年轻时叫酒色掏空了身子,近年来一直靠着丹药和香来振作,其中便属紫金丹最为立竿见影。 她眼看着皇帝从一日三颗加到四颗,五颗,六颗……谁知真就出了事。 第181章 皇帝卒中 范御医施完一则的针后,叹了一口气,对皇后跟太子施了一礼:“当是那丹丸得缘故,服食后能瞬间催出体内的精力,却会伤及根本,加上劳逸失度,肾气虚亏,风邪入体,遂致此症。” 范御医深知仙丹的成分,是用铅砂、硫磺、水银等天然矿物做原料,用炉鼎烧炼制成的药物。 长期服用,不仅不能长生不老,说不定还能出人命。 陈瑞问马公公道:“炼制此丹的方士拂云道长何在?” 马公公皱着眉头,躬身道:“回禀殿下,那拂云道长平素居于宫门后的山上清元阁,事发后,奴便即命人去清元阁寻他,那道长却无影无踪。奴已叫人去山中搜寻。” 陈瑞点点头:“加派人手,继续寻找,务必将此人找出来。” 正在此时,门外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哭声,随即便听宫婢和公公道:“请淑妃娘娘安。” 何玲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不自觉地缩起身子,似乎想躲到床幔中去。 因为这些日子皇帝不管闭关与否,专宠何玲一人。以致之前宠了多年得何淑妃也被皇帝抛之脑后。 甚至那日何淑妃邀宠,竟被皇帝无视,呵斥她,不准她登他清修的太虚殿。 惹得别的宫妃看笑话,耻笑与她。 她堂堂皇帝的宠妃,恩宠竟是被家族送来固宠的堂侄女给夺了去! 你叫她情以何堪? 何淑妃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想自家堂侄女何玲是送过来固宠的,不是来跟她争宠! 因而,何玲见到自己的表姑怎能不害怕? 然而她无处躲藏,姑母拉着六岁的五皇子陈越,疾步绕过屏风,便即扑到皇帝的床榻前,哀嚎道:“皇上,皇上啊……” 范御医正在另一侧下针,叫她唬了一跳,差点没把针插歪。 何淑妃伏在床前正痛哭,皇后捏了捏眉心,厌恶道;“圣上龙体需要静养,何淑妃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何淑妃抬起泪眼,注意到床边的何玲,顿时新仇旧恨一起发作,扔下手中牵着的五皇子,便立即向她扑去。 何玲吓得往后一仰,便被姑母摁在地上掐住了脖子,口中喊道:“我掐死你这狐魅!都是你作怪,把帝王的魂给勾走了!” 性命攸关的时刻,何玲也顾不上好不好看了,一边伸手抓何淑妃的脸,一边用力蹬她的肚子。 吓得哭叫着扑向母妃的五皇子陈越也被何玲情急之下给踹了一脚,五皇子哭的更凶了。 陈瑞无可奈何,揉了揉额角,示意宫人去拉架。 皇后纪娴先是诧然,随后厉声呵斥:“都给本宫滚!” 一个个得真是不省事,平素争宠就罢了,这会儿还在这儿闹腾,真当本宫不存在? 纪娴想起她也曾是帝王的宠妃,不然,那时身为皇子的程煜庭,正妃未立,怎么可能让身为侧妃的她生下庶长子陈瑞? 纪娴深知陈煜庭不是个长情之人,后来登位,娶了谢阁老孙女谢莺,谢莺几年未有所出,受宠的高贵妃又生下二皇子陈永。 接着便是宠爱何淑妃…… 没想到年纪最小也是她们当中最美的谢莺,生下中宫嫡子三皇子陈潇没几年,香消玉损。 皇帝虽说把她立为继后,不是念以往的情意,而是要依仗她娘家,她父亲是外敌闻风丧胆的纪大将军…… 如今早就心灰意冷得纪娴,根本就没那争宠得心事,只要自己坐稳中宫得位置,儿子能顺利登位便是万事如意。 此时的何淑妃气急攻心,虽然气势凶猛,但难以为继,不等宫人将两人分开,她忽然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母妃……”五皇子不顾身上被何玲踹了一脚的疼痛,大声哭喊着趴到母妃身上。 候在廊檐下五皇子得乳母,听见里面传出熟悉得哭声,立马冲进去把五皇子给抱了出来。 宫人们手忙脚乱将何淑妃抬到外室的榻上,便有医官上前诊治。 何玲捂着脖子哭个不住,屏风里乱成了一锅粥。 陈媛跟魏子骞本来就转身退出外室,准备再待会儿,便回去。 横竖这里有这么许多的后妃跟公主们,还有皇后跟太子母子坐镇。 他俩只是宗亲,待在这儿是无关紧要。 本来陈媛来不来都是无妨的,只是魏大勋要亲自来探疾,瞧一眼皇帝身体到底孱弱到哪一步,方能安排接下去得打算。 魏大勋担心皇帝卒中,恐口不能言,瘫痪在榻。 到时,大权在握的皇后母子逼宫,皇帝成了太上皇。 那么,之前儿子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因此,他才急急地携着陈媛前来探疾。 没成想竟看了一出争宠的戏码。 许是动静太大,许是范御医妙手回春,一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皇帝喉咙里忽然发出“嗬嗬”的声响,片刻后,他睁开了眼睛。 何玲抽噎了一声,忙上前握住他的一只手:“皇上总算醒了,吓死阿玲了……” 皇帝却转动了一下眼珠,看见何玲,目光中露出柔情,可身体仍旧一动不动。 陈瑞看了眼何玲。 何玲意有所感,抬首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吓得松开了皇帝的手,退到一边。 陈瑞上前一步道:“父皇,能听见儿子说话么?” 皇帝想点头,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陈瑞看向范御医。 范御医本以为跟之前服食过多丹药的情形是一样的,闻言,脸色微变,探身过去,对皇帝道:“皇上可否动一动手?” 床四周的众人都盯着皇帝放在衾被上的双手,半晌,那双手却一动不动,连手指头都不曾挪一下。 范御医又问道:“皇上可否试着摇摇头?” 皇帝还是不动弹。 范御医掖掖脑门上的汗,知道事态多严重,继续问道:“皇上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弹?若是老仆说的不错,有劳皇上眨两下眼。” 皇帝果然眨动了两下眼睛。 范御医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皇后跟太子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是身体中风邪,颇为严重,恐怕瘫痪不用。老仆只能试着行针几日,有无效验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182章 首战告捷 纪娴看了眼陈瑞,那意思便是死马当活马医啰。 母子俩对着范御医微微点首,陈瑞道:“只能如此了。” 在场得除了纪娴母子淡定自若,其余人心如掉在冰窖,特别是高贵妃跟何昭媛,没了帝王的宠爱,她们前锦堪忧啊! ······· 魏大勋跟陈媛回到家后,立即去书房思考对策。 随后着人去把大理寺卿崔温跟九门提督于振海请来,从后门密道过来商议应对策略。 再派自己的得力手下跟魏二联系,把宫中的暗探还有自己安插的人启用起来,随时随地地紧密注视着皇后跟太子母子俩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便先下手为强,拥陈潇为帝。 最主要的是三皇子陈潇随时做好登位的准备事宜,把他隐藏在京郊外的私兵亲兵们召集起来,准备应变。 想到这,魏大勋轻喝一声:“疾风,疾雨何在?” 随着话音刚落,一个着黑色劲装大汉从暗处无声无息地现身过来:“主子,疾雨在!” 一个黑色劲装小个子,身子灵敏地从窗外翻窗而来,飘然跪倒魏大勋面前:“主子,疾雨到!” 魏大勋对着他俩点颌,随即从密室里拿出两封信函来交到他俩手中,对着他们一番叮嘱后道:“去,小心为上。” “是!”二人起身拱手道。 随后,二人先后又是悄然翻身从窗户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今儿是除夕,宫里注定不会是个平安年。 阴沉几日的天空,此时也洋洋洒洒地飘起雪花来。 太子陈瑞一离开皇帝的太虚殿,把面上那悲伤忧心的情绪收起来,立马精神起来。 如今是一切顺利。 跟他对立,对他有威胁的二皇弟陈永被自己给拘了起来。 把他在宫中宫外的势力也被打掉七七八八。 父皇身边最得势且最叫他惧怕的魏子骞,自愿出征去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北戎打仗去了。 试想,还有谁能阻挡他登上皇位的步伐? 现今,只有那位刚刚从边疆回来养伤的三皇弟陈潇。 至于陈潇,陈瑞倒是不用担心他翻什么幺蛾子,浪花来。 他带兵在外将近十年,京城里是一点势力都没有,担心他做什麽? 不过,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瑞此时的心情还有想法竟是跟魏大勋不谋而合,只不过是南辕北辙而已。 回到东宫,随即把他手下招来,着人明里暗里把陈潇住的皇子府给围了起来。 紧接着,便把东宫属官召集到宫中得外书房,商议着叫皇帝禅让的事宜。 诸不知,陈瑞这些东宫属官里有三分之一是魏子骞的人。 但凡东宫有个风吹草动,魏大勋都是了如指掌。 久已不不问朝政的章太师也被陈瑞给请了过来,他抖着稀疏的几缕白胡须,首先站颠颠起身道:“圣上龙体欠安,国不可一日无君,是时候退位给太子爷。” 这章云埔的孙女乃是太子的侧妃,怎么着他也要带头把话给挑明,不然,他这么大年纪跑来干什么? 正当众人惊诧没转过弯来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走过来禀报道:“禀太子,前方传来捷报!” 陈瑞接过来一瞧,嘿,魏子骞大败晋国跟越国,首战告捷! ······ 半月前,北戎军营大帐里,“坐”魏子骞大手一抬,命三人落座。 魏子骞没想到小妻子身边小小管事程俊竟是如此的果敢不凡,是个带兵打仗的料,还真是小瞧与他。 听到魏子骞得命令,夏思威与卫校尉还有程俊依次落座,魏子骞又唤来他的副将等人,众将在营帐中商议作战之事。 众人商讨至月亮高挂夜空时。 “众将听令,此次越州之战必将先烈所失城池一举拿回!”魏子骞环视了一圈帐内众人郑重其事的道。 承城跟涌城俩个小城还是在先帝时所失,惠安帝为了平息跟晋国越国的纷争,便息了讨要二城的心思。 “是!”男子们浑厚且铿锵有力的声音扬起,饱含激情与信心。 卫校尉跨出营帐道:“程俊,多谢。”说完拍了拍他的肩。 若不是他的力荐,自己压根没有机会参与到这次的商议中,他虽会用人,但不会讨好人,不然,也不会经战沙场十数年都只是个区区校尉。 程俊笑了起来,“校尉言重,若没有当初校尉的赏识,就没有今日的程俊。” 先有伯乐后有千里马,若无当初他的赏识,自己也不可能晋升得这般快。 程俊战场上勇往无畏,首战便杀死敌军一个游击将军,如今已经是朗将比卫校尉还升了一级。 倘若接下来的两军对战,程俊再立功,估计封个将军是跑不了的。 卫校尉叹了一口气,搭着他的肩头抿了抿唇,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起初将程俊收入营下时,他就知道,这少年有远大的志向。果不其然,他逐渐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 只谢遇君,盼君远行。 ······ 魏子骞来到北戎时战争已经打响。 如今他们已经与晋越两国打了一个月的仗,这也是主帅三皇子不在的情况下,他们郎舅二人首次一起迎战。战争的输赢也代表了他们二人的能力,故而他极为重视。 这样一来他们只能赢,绝对不能输。 因而第一战他就夜袭主营,杀了越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晋越两国的将帅得知梁国皇帝不问朝事,无能的太子倒是大权在握。 最主要的是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使人闻风丧胆的三皇子竟然被他们成功偷袭受伤回京去了。 朝中竟然派来一个文官,魏丞相前来督战。 所以,他们便肆无忌惮起来。 他们想趁机联合举兵来犯,既便不能灭了梁国,也要狠狠地敲他一笔,不仅赔偿金银牛羊,还要赔偿他们几座城池方罢。 可惜,想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 只是,他们倒是忘记五六年前是谁跟着三皇子一起把他们打得无还手之力,乖乖地跟梁国修好,平息了几年战事的人,便是他眼前的韬武略双全之人。 第183章 凯旋而归 魏子骞跟夏思威郎舅俩没想到在战场上倒是很合拍,夏思威在战场上锐意进取,擅长带着骑兵剑走偏锋,攻击对方的软肋,是个难得的将才。 假以时日,魏子骞离开边疆时,夏思威定能独当一面,是个不错的将帅! 北戎交给他放心。 “呜~呜~” 战鼓响,号角鸣。 鉴于往日多次作战的骁勇,这次魏子骞不顾众人劝阻,硬是要兵分两路,同时跟晋越两国开战,卫校尉跟程俊做两队的前锋,两人的压力可见不小。 昨晚夏思威率人夜袭敌军营帐,狠杀对方数员猛将还能全身而退,便是彻底激怒了敌军,故而今日天刚蒙蒙亮对面便传来了动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夏思威缓缓从刀鞘中抽出已然磨砺过的利刃,“擤”的一声,长刀脱鞘而出,光滑的刀面在阳光的照映下折射出他肃穆的脸庞。 接着他倏地将刀尖指向前方敌群,“杀!” “杀!!!”大军听令而动,忽的提刀一拥而上。 一时战场上厮杀声四起,兵器相见的声音震耳欲聋,利刃划过皮肉刺透骨髓的声音令人瑟寒。 魏子骞在原地观望了一圈战场,方才拉起缰绳,跑马而上。 魏一跟康成立即紧随其左右,王林亦是不离身后保护着魏子骞的生命安全。 此次晋国派了其皇长子,英勇善战的肖景辕领兵出战,便见那铁甲裹面的银甲将士一马当先而出。 魏子骞正应付着周围敌兵,突然闻身后杀气袭来,随即立时调马转头。 “锵!” 两人金戈相交,擦出一阵稀碎火花。 “魏丞相?”来人挑唇而笑,吐出一句颇为生涩的梁国话。 肖锦辕心中盘算着,倘若能将梁国丞相斩于马下,自己将是多么得荣耀! 父皇肯定会嘉奖与他,到时,何尝不能把那位文弱的太子拉下去,立自己为太子! 魏子骞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厉声道:“你是何人?” “有趣!”肖景辕见他说着流利的晋朝语,又想起他昨晚率人闯进营里猛杀了他手下几名大将,熊熊怒火赫然升起。 晋朝有一大半的蛮夷人,因而他们的语言大多带着蛮夷人的口音,是很难听得懂的。 “吾乃肖景辕!”说着,他当头一刀劈下。 魏子骞抬刀格挡了他这杀气腾腾的一刀,心里瞬间警惕起来,这位晋国皇子据说身经百战,少有败战,看来,是个劲敌。 两人打了百来回合,俱是高手,难以分出胜负。 “咻!”魏子骞的刀尖狠戾的从他胸前划过,肖景辕顿时大惊,向后一撤,勉强躲过,但还是被划破了手臂上的皮肉。 他看了看已然挂彩的手臂,忽的怒吼一声。 他说的是晋朝语,语速太快,魏子骞听不清,但知晓总归不是什么好话便是了。 两人不仅仅局限于在马上交战了,肖景辕从马上一跃而起,魏子骞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两人滞在半空中厮杀。 肖景辕睚眦必报,钻尽一切空子最后在同样的位置上砍了魏子骞一刀。 魏一快速冲上前来挡了一刀,这狗娘养的!魏一撇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咬咬后槽牙。 战性已被激起,就看鹿死谁手。 且不管战场如何,双方如置场外,皆全神贯注的应付着身前之人。 魏一退后跟康成他们对付几十个围上前来的晋朝士兵。 魏子骞越战越强,猛攻猛打,势不可挡,眼见着肖景辕逐渐落了下风。 肖景辕紧咬牙根,使出浑身气力,但终究还是不敌身前之人的勇猛,到底是他小觑了这新生将领。 最后魏子骞逮个机会,一刀将他刺下了马。 肖景辕狼狈的捂着伤口滚落在泥地上,再翻身回来时已然见那魏子骞举刀而下。 再已无力反杀,只能睁着铜锣大眼面临自己的死期。 魏子骞一刀割在他的颈上,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魁梧的身躯赫然倒下,刀尖还在往下滴血,魏子骞冷冷的看着他的尸身。 倒是可惜了,有此劲敌。 随后赶来得魏一提刀将这晋朝皇子的头颅砍下,提在手中跨马而上。 魏子骞望着这尸首遍野,厮杀满天的战场,遂叫魏一将手中的头颅举起,他则右手举刀指着前方的敌军用晋朝语喊道:“肖景辕首级已在吾手,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敌军听到这雄亮的声音,皆抬头望去,便见自家的大皇子头颅已然在他人手中,赫然大惊! 敌军失去了主将,无人指挥,立刻陷入了混乱,魏子骞遂领军趁机进攻,携两万战士一路攻进其阵营,杀得其片甲不留,夺回数座城池。 越州之战,大胜。 另一边的战场上,夏思威亦是锐不可挡,打得越朝无还手之力。 亦是凯旋而归。 魏子骞只带着魏一他们三人连夜立即启程,轻装往京城方向而去。 他不可能等到战争结束,军中所有事都交于夏思威。朝中还急等着他回京主事,最主要的是身怀六甲的小妻子正盼他归去呢! 夏思威则先安顿好将士,待到最后一仗扫尾,三军将士庆功后,接受晋朝国跟越国的降使,带着他们一起回京。 “将军,有些俘虏不肯降!” 夏思威瞟了眼城墙底下被捆成一团的俘虏士兵们。 “杀了!”他淡淡启唇道。 既好心给了机会他们还不肯投降,那便只能杀了,草原上吃人的狼养不熟,宁可错杀也不可漏放。 话罢,懒得再看他们是被如何处置的,夏思威提刀转身便走。 底下原本不服的手下,经过此役,早就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就是一个将帅应有的果断跟魄力! ······ 魏子骞一行几人是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往京城方向疾驶。 惠安帝卒中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前的消息,现今早已过了中元节。父亲再是暗地里叫人压制,拖住不让皇后跟太子拟禅让诏书恐是不行了。 因而,他做了两手打算,要是赶得上禅让诏书前回京,那么禅让诏书上得名字定是三皇子陈潇。 倘使,赶不上,那只能用非常手段 第184章 不寻常的年 这是夏思蝉来魏府过的第一个年。 自从除夕开始下雪,一直到大年初一不但不停,依旧是大雪纷飞不止。 想起未出阁时,哪次下这么大的雪她不是带着丫头们在院子里疯? 带着侍菊她们在院子里堆雪人? 只是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只能望雪兴叹。 年三十跟初一这日,由于她怀着孕,又下着这么大的雪。郡主婆婆样样都不要她参与,担心她万一磕磕碰碰,摔跤了怎麽办? 到时候,大人胎儿受伤,她找谁哭去,说理去? 因此,除了好吃好玩的好东西都往慧院送之外,便是不能叫夏思蝉外出。 因而,夏思蝉今年过了个寂寞的年。 夜间早已不再梦魇的夏思蝉,不知是见到漫天飞雪还是思念远在边境的魏子骞,初一夜里竟又做起前世的梦来。 梦里竟然又是她在临山家庙临死前的情景,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屋内冷榻凉衾,冷如冰窖。 骨瘦如柴的她吐出一口鲜血后,便觉得身子轻了起来,竟然能穿过厚重的房门,飘到漫天大雪的屋外。 屋外两个守家庙的婆子,嘴里抱怨着今年怕是难捱到大年去,大雪封山,山下运不来粮食跟柴火,她们全得冻死饿死。 夏思蝉不愿再看见这两个平素以上犯下,不把她当主子的婆子。 身子便飘了出去,这么冷得天,她竟是一点未觉察,很快便飘到山顶。 诶,好美呀! 一眼望去,白雪皑皑,无边无际的雪花飞舞。 此时才惊觉,她已经死了,成了个‘飘’。 她这个‘飘’眼神倒是比活着时视力好,竟然看见山下来了一对人马,领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好像自己那位有名无实,冷清冷肺的夫婿。 当见到那位无情无义的夫婿,抱起她的尸身时,倒是腹诽起来。 自己在世时不理不睬的,怎么死了倒像伤心,珍惜起来? 真是不可理喻 直到天亮睡醒时,夏思蝉心中恍惚,还在为梦境,不是,是前世的过往耿耿于怀,心中发堵。 伸了个懒腰后,自我开解:罢了,蜉蝣一生,一日而已,何其短暂。 但人之一生数十载,相比这苍茫宙宇,也不过弹指一瞬。 还是过好当下! ······ 这个年注定不寻常。 自从年三十,皇帝卒中,本来召集东宫属官前来商榷皇帝禅让的事,没成想竟是被前线的捷报给打断。 之后,众人都纷纷议论起前方战事,竟把禅让的事给抛开不议。 他再怎么抓心挠肺也是不好亲口提出,要等臣子先提,他推让一番才是。 眼下怕是不行了,还是等年后。 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这雪竟是越下越大,到了大年初一更是鹅毛大雪。 以往,每年正月初一,皇亲国戚跟三品以上大员以及有诰命在身得官眷都要去宫中赴宴,参加大朝会。 更不用说举办大朝会时的玩鹰呼犬,弹琴蹴鞠,举行大型音乐演奏会。 今年都免了。 甚至宫中除夕跟正月初一的烟花爆竹亦是没放成。 只在正月初一祖庙祭告,太子陈瑞寅时便起身去祖庙。 这是他成为太子以来第一次亲力所为,代表着无上的权利跟荣耀。 因此,陈瑞是满怀虔诚跟得意。 踌躇满志地不用宫人搀扶,信心满满拾阶而上。 祖庙高高的台阶宫人们一直清理不停,奈何,这厢刚清扫干净,那厢台阶又被大雪覆盖。 待到太子爷亲临时,台阶上依旧覆满积雪。 陈瑞撂袍登上高高的台阶,还未到祖庙门口,“扑通”一声响伴随着“诶呀”呼痛声 太子爷脚底打滑,从高高的台阶给滚了下来。 底下的宫人侍卫乱成一片,随即唤来太医给太子医治,幸亏只是皮肉之苦,摔闪了腰跟脚踝。 不过,也够养尊处优的太子爷吃一壶。 只是祖庙不能不祭,只能在两位宫人搀扶下,忍着疼痛祭祖完事。 当然了,本该初二再次召集属官们前来商榷皇帝禅让的事,只能再往后推几日。 ······ 到了初三这日,陈媛再次请来赵太医给夏思蝉请脉。 赵太医说她左脉比右脉有力,多半是小公子,陈媛跟夏思蝉倒是无所谓男女,只要能将孩子平安诞下他们便心满意足,来日方长,嫡子总会有的。 夏思蝉倏忽过了上元,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年她连花灯都没看成。夜已深了,唯有几盏烛火在屋中照明。 几日前接到魏子骞的书信,说他已在回京的途中。 夏思蝉默默地抚着隆起的腹部上,甜甜地笑着:宝宝,你爹爹就要回来了。 ······ 这日傍晚,天角闪过一道惊雷砸中古城外枯干的老树,老树轰然倒塌。顷刻间,夜雨簌簌打在一匹飞驰的骏马上,马上的男人身形高大眉目冷峻。 正月末,魏子骞一行终于抵达京城。 “相爷回来啦!”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慧院顿时热闹起来。 孙嬷嬷首先冒着雨去厨房安排膳食,沿途遇到谁,便吩咐她们打扫西次间,去厨房拎水留给相爷沐浴。 魏子骞裹着一身雨回到慧院,但见到思念许久的人儿俏生生站在面前时,看了眼身上潮湿的外袍,忍下抱她入怀的心思。 奈何,夏思蝉不管这些,不再顾忌别人的眼神,满怀思念之情,把自己略显臃肿的身子,镶进魏子骞潮湿又炽热的胸膛,周遭满是混合着沉水香的男子气息。 夏思蝉自洗漱完后躺在床上便一直盯着他看,魏子骞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问:“怎的这般看我?” 夏思蝉握住他的手,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柳眉微颦:“我怕这是一场梦,我怕,一闭眼再睁眼,你便走了……” 魏子骞的笑突然滞住在嘴边。 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心,看着她温声说:“别怕。” “这回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中好好的陪你。” 他将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还有我们的孩子。” 第185章 感受胎动 只是,如今的形势哪容他好好的待在家中? 铲除太子势力,排除众议。 三皇子陈潇即位势在必行…… 估计,他将会忙得脚不沾地。 再有,加派人手,把魏府,特别是慧院跟磬香苑守护得固如金汤,他才安心,放手去搏。 “嗯。”夏思蝉安心地颔了颔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将他搂紧。 魏子骞怕手会压着她的肚子,正想移开,掌心下突然一动。 夏思蝉立马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怔。 还是她率先反应过来,朝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开心道:“他在同你打招呼呢!” 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魏子骞仿佛回到了在军营里知晓她有孕的那日,欣喜若狂的心情卷土重来。 或许真是肚子里的孩子能听得见他的话,顿时活跃得不行,隔着肚皮在他的掌心下动来动去。 “这还是第一回呢,”夏思蝉靠在他的肩上道:“他好像很喜欢你。” 这是她第一回感受胎动,往日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今儿魏子骞刚回来他便胎动起来。 令人感叹神奇的生命力。 魏子骞的心顿时柔成了一团,到底顾着她的身子,怕她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太激动了伤着她,便用大手抚了抚她的肚子,“好了好了,我……咳……爹爹知晓了。” 许是因着太拗口了,话罢,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红了耳根。 明明是个意气风发的堂堂宰相,刚刚征战沙场的首辅大人,现下看着倒像个禁不起羞的少年人似的。 夏思蝉看着看着猝然笑出了声。 魏子骞从床上坐起来,捧住她的肚子,俯身轻轻的亲了一口,视若珍宝。 抬眸时发现她侧在枕上看着自己,目光柔和,俩人相视一笑。 魏子骞眼里的浓情如化不开得雾,倒下身来将她搂入怀里。 眼前的人儿四肢纤细,下颌尖利,原本就不小的一双杏眼如今看来更大了,孕吐后,好不容易养了点肉出来,身上那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愈加浓厚。 诶,得想办法把她养胖了才是。 若不是她圆滚凸起的肚子,真让人没法想象这是一个怀胎五月余的妇人,还像一个未出阁得小姑娘似的惹人疼爱。 魏子骞看在眼里心疼的不行,摸摸她略显清瘦的双腮,“太瘦了。” “唔,哪有如今我能一下子吃两碗米饭呢!”夏思蝉不由得否认道。 看着面前清瘦的小妻子,这话说得魏子骞肯定是不信的。 想她之前只吃得下半碗米饭,还养得面色红润,下巴圆圆的。 时隔两三个月再次同睡,俩人都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夏思蝉,明明隔得不远却要背对着他。 魏子骞便也静静盯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察觉到她在被衾底下的腿动来动去,他凑前问了一句:“怎的了?” 夏思蝉僵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小声的说:“脚凉……” 身后的男人将她转了个身,把她的两只小脚摁到怀里,大手裹得严严实实,用内力替她暖着。 “好些了吗?”他抬眸看着她轻声问。 脚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使得她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她只垂眸应了一声。 见捂得差不多了,又看到她半阖的眼皮,显然是困了,魏子骞便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道:“睡罢。” 夏思蝉实在太困了,有心挣扎身子却动弹不得,便被他搂着睡去了。 温香软玉复入怀,魏子骞这一夜难得睡得安稳。 待到第二日早膳时,魏子骞不由分说亲自给夏思蝉布菜。 夏思蝉除了夹了几着子面前琳琅满目的热菜,冷盘还有各色点心外,还吃下去满满一碗鸡脯馄饨。 这馄饨里的馅料则由鸡脯制作,剁成肉泥后加入鸡蛋、细碎葱花、少许食盐和清酱,以及姜汁去腥,再反复搅拌,直到馅料浓密粘稠,才可用面皮包成一个个精致的小馄饨。 看着面前魏子骞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肴,她侧头用帕子掩着轻轻的打了个饱嗝,回头看着他,蹙眉推拒道:“相公,婵儿真的吃饱了。” 魏子骞见她着实吃得难受,便也不再勉强,不然届时惹了腹胀,倒是适得其反,遂将碗搁在了桌上,取过她手里的丝帕替她拭了拭嘴。 命人将残食都撤了下去,魏子骞将她扶起来,“若是不困的话,我陪你去外头走几圈消消食?” 夏思蝉欣然应之。 “您回来有没有进宫去瞧圣上?”由着他搀扶自己在花园里散步,她侧头问了一句。 “还未。”魏子骞没想那么多,开口便说。 身边的人儿却停了下来,回头看清她一脸诧异和受伤,他才知道自己说了甚么。 于是魏子骞忙搂住她解释:“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入家门的,只是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故而才耽搁了几日。” 魏子骞是在临到京城时,转去城郊外,陈潇的那些私兵那儿跟几个首领会晤。 夏思蝉是有些气的,气他回来了也不第一时间回家,害自己白白期盼了这么长时间,可转念想想,或许他也有许多自己的难言之隐,便瞬间释怀了。 “即便如此,你也可……” 还未待她说完,便被魏子骞轻轻拉过来,拥进那熟悉气息得怀里,随即,一个吻落到她的嘴唇上…… 昨儿回来时就想吻她,只是被她肚子里小家伙给打扰了。 魏子骞搂住一脸娇羞的小妻子,带着抱歉的口吻说道:“婵儿,接下来几天,为夫恐怕要失信于你了。” “啊?” 夏思蝉回过神来,心想:莫不是前世三皇子即位提前了? 诶呀! 可了不得,竟是提前二年多! 魏子骞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保证道:“待过了这几日,到时候,为夫跟圣上请假,天天在家陪你,知道我们的孩子降生可好?” “好呀,婵儿信您。”夏思蝉乖巧地抬起小脑袋,对着眼前低下身子跟她平视的魏子骞道。 夏思蝉又不是个不谐世事的后宅小妇人,怎么可能不识大体? 她也知晓,眼下正是紧要关头,不管怎么说,都要不拖他后腿。 第186章 皇帝薨 接下来半个月,魏子骞忙的脚不沾地。 此前离开朝廷数月,积累了不少政务。不仅如此,他们筹谋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 因此,这几日便是最紧要关头。 只是,再怎么忙,哪怕到夜色浓稠时,他定要回来,陪着怀有身孕的小妻子度过漫漫长夜,不至再叫她夜间深陷梦魇之中。 加之,心中还有个小九九,那就是领他惊奇万分又心软塌塌的胎动。 魏子骞侧躺着面朝夏思蝉,伸出手臂把同样侧躺的小妻子揽进他灼热的怀里,同时温热的大掌轻轻覆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感受着胎儿冷不丁的胎动。 每当这时,魏子骞冷隽的脸褪去了白日面对对手时的锋利,眉目如一帧水墨染就的画。 他轻轻靠近她的脸颊,担心把人给闹醒,只蜻蜓点水般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仿佛还有些依依不舍,又沿着她的眉心往下,最后温热停在了她的挺翘的鼻梁上。 此时的首辅大人,像个毛头小子,哪还有一点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权势滔天的权臣的模样? 白天更是吩咐康成挤出时间来,去街上买来夏思蝉爱吃的糕点跟水果,每日不间断。 他承诺要好好的陪在小妻子身边,因而,他要加快进度把大事提前。 待到晨起,离开慧院,脸上的柔情褪去,又恢复了往日那端肃凝然。 只是,正待魏子骞加快进度时,惠安帝薨了 紧靠皇宫的皇家寺庙大觉寺,敲起了丧钟。 钟声一声声既沉重又悠长。 声声敲在人的心中恍惚且闷闷的——皇帝驾崩了。 但凡朝中大小官员,不管是在家中,仰或在官署里,听到丧钟俱都跪下嚎丧。 虽说他们心中早有思想准备,还是一时恍惚,心里空落落的。 按部就班地等候那位难堪大任的太子爷陈瑞即位了。 只有脑袋瓜机敏的朝臣,嗅觉灵敏地察觉到京城要变天了。 城里的百姓听见丧钟响起,俱是一怔。 钟声一声声的,敲的时间一长也就淡然,照旧该干嘛还是干嘛去,各自为生计奔波。 横竖哪位皇子即位都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该操的心。 京师立即戒严,大觉寺的钟声整整敲了三万下。 丧钟响起时,陈媛正待在慧院,婆媳俩正在闲聊。 陈媛听到丧钟,本来还笑意吟吟的精致小脸,立即变了颜色。 随即便眼含热泪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去。 虽说她对这位皇帝叔没什么感情可言,不过,毕竟有着血缘的关系在那儿。 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夏思蝉月份大了,弯腰去扶陈媛有些吃劲。 侍菊跟紫鹃不用说,手快地同一时间各自去扶起自己的主子。 “婆婆,节哀。”嘴里说着,便拿出一块素白的锦帕递给眼眶红红的陈媛道。 陈媛被紫鹃扶坐到那张黑藤缠枝圈椅上,接过夏思蝉手中的锦帕,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声音沙哑道:“嗯,我无碍。” 她倒也不是特别的悲伤,只是猛然之下应有的反应。 因而,陈媛很快收敛情绪,转为心焦,忐忑不安起来。 虽说他们父子没在她跟前吐露出多余的信息,她也有所感觉朝中风云诡谲。 至于谁做皇帝,陈媛倒是不放在心上,总归是他们姓陈的,这是无需质疑的。 她心中只是担心他们父子二人的安危。 陈媛不想自己这份不好的情绪感染给儿媳,随即叮嘱夏思蝉几句,便起身告辞。 只是陈媛怕夏思蝉知道朝中局势动荡,叫她担心。 诸不知夏思蝉是经历个上辈子的人,怎会不知道这些? 说不定,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陈媛回到磬香苑,便着手下人去宫门口等魏大勋,见不到他们父子俩平安的消息,她心中不安。 只是,手下侍卫去宫门外等候,哪想到直到月上柳梢头也没见到他们父子俩出宫门。 哪怕父子俩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没见到一个,更遑论魏大勋父子的身影? 只见到宫门进进去去全是御林军,闲杂人等都被驱促到远远的 这时,那位侍卫才慌了神,想要拿银子去贿赂宫人黄门,也苦于不得近宫门十丈以内。 那位侍卫只得先回去回禀主子,好叫主子另想他法。 那位侍卫前脚刚到磬香苑回话,后脚魏大勋身负重伤,被手下人给抬回了魏府。随行的还有范御医。 原来是宫中,魏子骞以雷霆手段把陈潇推上高位。 陈瑞殚精竭虑地把对他最具威胁的陈永给铲除掉,本以为轻轻松松便能顺利即位,登上帝王的宝座。 哪成想,黄雀在后。 魏子骞竟是要扶对他最不需要设防,忌惮,实则祸心包藏的三皇弟陈潇! 真如一箭扎心。 气得五内俱焚的堂堂太子爷陈瑞差点背过气去 面对淡然处之的魏子骞,气急攻心的陈瑞早没了那股子表面上的贵气慑人,清俊温润,道貌岸然模样,五官扭曲,声嘶力竭喝问道:“尔乃父皇的肱股重臣,享受圣眷隆厚,却私底下大逆不道,竟然起了谋逆之心!其心可诛!” 魏子骞不了他,陈潇念在兄弟血缘的情分上,更是只是叫翰林院学士给他一份罢黜的旨意。 岂料,颐气指使,高高在上惯了的陈瑞,哪受得了一朝失去所有? 他心中筹谋得好好的,待即位后,便着工部给他造一座巍峨的宫殿,用来收罗天下之美人。 如今,他被魏子骞给毁去所有一切! 他怎么能咽下心中这口厌气? 趁着喧闹杂乱的场合,强撑着强弩之末,恶从胆边生,从袖袋里暗自拿出锋利无比的玄铁匕首,趁机往背朝他的魏子骞身上扎去。 “小心!”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紧急关头,正在处理后续事项的魏大勋,见到陈瑞手中寒光一闪,心中咯噔一声,想都没想,身如闪电般扑倒儿子背后,生生地替他当下这一刀,这一刀正扎在心口处! 魏子骞没想到他的仁慈,没先把陈瑞给下到刑部大牢,差点性命不保,还害得父亲受重伤。 第187章 魏大勋被刺 魏子骞一惊之下,转过身来抱住胸口血流如注的魏大勋,跪下身子,把魏大勋的上半身揽在他手腕上:“爹爹爹!”同时,声音失去刚刚冷情威严,带着颤音急切高喊:“快,快请太医!” 魏大勋左臂垫在魏大勋颈下,急伸右手去袍摆里撕下一块素白的中衣,赶紧捂住汩汩往外渗着的鲜血。 原本魏子骞还想放陈瑞一马,恳请新帝陈潇赐一封地给他,让他偏居一隅做个逍遥王,子子孙孙享受皇家俸禄跟荫庇。 想起刚刚的大意,惊魂甫定,不寒而栗。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魏子骞牙呲目裂,立马问道:“蒋大人何在?” 早已是刑部尚书的蒋约同惊愕下立马着人去太医院喊人来医治魏大勋。 闻言,高声应道:“下官在。” 魏子骞声若寒冰:“把他给拘到衙门,连夜审问!” 手中掌握的关于陈瑞的黑料,不管哪一桩拿出来都够他吃一壶的。 “是!”蒋约同对着刚刚还在忙碌的,此刻因为眼前突发变故,还惊愕住的手下招了招手。 几人哪管你是谁? 立马便把戾暴癫狂,性情乖僻狠厉的陈瑞给拿住,扭送出宫,前往刑部而去。 这样子一来,也起到震慑,杀鸡儆猴的作用,叫那些余孽别蠢蠢欲动。 匆匆而来的范御医看着魏子骞怀里躺着胸口仍旧不停往外渗血的魏大勋,急忙蹲下身子,先给他止血。 饶是见惯刀剑伤的范御医,撕开魏大勋胸前的衣服,望见眼前只离心脏一厘的伤口,在这寒冷的早春依旧是冷汗淋淋。 ······ 白日还阳光明媚,此时,夜深了,风中有了寒意,雨点飘然降落。 陈媛一晚上都是心神不宁,有所感觉,好像要出大事了。 魏府管家高安,本以为磬香苑早就熄灯安置。 他匆匆而来,见磬香苑灯烛明亮,这才轻轻扣门。 守院的小厮正迷迷糊糊地打着盹,见是高管家,立马打起精神来:“奴才见过高管家。” “嗯,进去禀报夫人,就说大人今夜不回来了,叫夫人放心。”高管家吩咐一声,忧心匆匆地立马转身往魏大勋书房莲华居赶去。 魏大勋昏迷前夕,一再叮嘱千万别把他受伤的事给夫人知晓。 他担心别吓着陈媛,叫她担忧。 那样的话,他会不安,心疼。 待过得两日,伤情好转,再与她赔罪。 因而,他们回府时是从后门悄悄进府。 直接去了魏大勋的书房。 范御医刚刚在宫里先给魏大勋止血,看着那伤口,惊心不已:“伤口再偏一厘,便伤到心脏肺,到时,大罗神仙也救不回魏大人的性命!” 魏子骞当时一听,心疼万分,懊悔不已。 他做事几乎都是事无巨细,万事小心,竟是叫自己的父亲为他涉险,差点便叫他万劫不复,终身悔恨! 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想父亲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魏子骞眼瞅着被受伤的父亲,被担架抬走的那一刻,心如刀割。 他一身黑衫负手而立,个子挺拔如山峰般矗立在那里,神色坚毅而沉稳:“把陈瑞余孽彻底清除干净!” ······ 陈媛一夜都是忐忑不安,很少早起的她,少见的眼底有青色。 紫鹃见到陈媛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夫人,您夜里没睡好?” 陈媛无精打采,神色恹恹道:“早晨老爷有消息送回来没?” “还没呢。”紫鹃不安地伺候着陈媛洗漱。 也只有昨儿夜间高管家过来回话。 不过,陈媛到底是当家主母,什麽事也瞒不了她的慧眼。 她的人还是从守后门的下人那儿听出端倪。 那守着后门的下人,半梦半醒中觉擦几人好似抬着担架,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聪慧的陈媛一听,便知道出事了。 随即吩咐道:“汪嬷嬷,你亲自去一趟松居院,打听一下少爷回府没有。” 紧跟着对紫鹃道:“走,随我去莲花居。” 陈媛知道他们俩父子,但凡有什么事都是瞒着她的。 估计,这次不是夫婿有事便是儿子出事了。 风雨还未停,势头不减。 紫鹃去取来件厚实的斗篷,给叶昔昭披上,又拿了油纸伞,高高执起给陈媛遮雨。 莲花居建在靠近后花园,新竹去找了件厚实的斗篷,给叶昔昭披上,又拿了油纸伞,吩咐小丫鬟提灯引路。陈媛倒是很少去。 因为魏大勋除了必要的公务在他的书房处理,其余读书写字跟作画几乎都在磬香苑的小书房里,陈媛则在一旁看游记,焉或二人一起合作画一副画来一同欣赏。, 莲花居居室建在湖畔,是一栋二层小楼,风景极佳。 此刻越来越密集的雨点阻挡了视线,陈媛心里是忐忑不安,再好的风景,也无从欣赏。 院中错落着山石,几朵睡莲团于假山下的小池子里,草木葳蕤,雨水沿着檐角滑落,滴滴答答打在栏杆上。 陈媛穿过亭台水榭,到了魏大勋的居室之中。 紫鹃收起红油纸伞吗,帮陈媛退去斗篷。 莲花居底下一层除了书房还有藏书阁,他的的寝室设在二层西稍间,自从二人成亲后,他少有的几次宿在此地。 陈媛顾不得脚上的鞋履湿了,顾不得跟对着她见礼的仆从点颌,急匆匆直奔二楼寝室跑去。 二楼的家具皆是酸枝木打造,且古朴雅致,透着内敛的优雅贵气。 转过紫檀嵌石屏风,看到里面的情形,她心头一凛,咯噔一声,低呼出声:“出了什么事?” 只见魏大勋脸色苍白仰躺在床上,床前的范御医正在提他把脉。 不用说,他不是病了也是受伤,且病情跟伤势严重的那种。 不然,何须要劳范御医的大驾? 不然,何须偷偷摸摸地瞒住她? 陈媛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脑袋也眩晕,身子顿时不稳。 还是紫鹃抢先过来,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担忧地问道:“夫人,您没事?” “我无碍。”陈媛定了定神,此时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的打起精神来照顾好夫婿才是。 第188章 理应如此 魏大勋的贴身随从福安对陈媛躬身见礼,压着声音:“夫人,大人被刺,受了伤。” 具体个什么情况,福安待在宫门外,也是你晓得。 他只是在主子被抬了出来才知道出事了。 陈媛对他点颌,走近过去见魏大勋不仅是脸上苍白无血,人亦是紧蹙眉头昏睡。 范御医收回手,对着陈媛拱手:“下官见过魏夫人。”声音亦是低低的。 “有劳范大人。”陈媛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范御医,心怀感激道。 随后忙走过去弯下身子,伸出颤抖的手先替魏大勋把锦被往上拉了拉,蹲身伸出素白微凉的指尖,轻轻刮着他紧蹙的眉心。 估计是睡梦中也在忍受着身上的疼痛,她的心也是绞着疼。 面前躺着的是她最爱的人,哪怕经历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俩对彼此的情意未动分毫,反而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份情倒是越来越浓 强忍住啜泣,陈媛转过头来,正准备对着范御医低声问话,抬眸见范御医拿来治伤药的瓶瓶罐罐,陈媛便明白,夫婿这是受伤了。 哼!何人竟敢伤害她的相公? 本郡主知道,定叫他千百倍偿还,绝不轻饶! 范御医手脚麻利地帮魏大勋解开胸前衣裳跟绷带,陈媛这才看清楚魏大勋的伤口,倒吸口凉气,心跟着沉沉地痛,竟伤在胸口! 且伤口狰狞可怖,血肉迷糊。 陈媛强忍住泪意,抬起惊愕的眼神看着正在动手换药的范御医,范御医意有所感地边给魏大勋上药,边把他知道的告知:“夫人,魏大人是被前太子给刺伤的,据说是为了替丞相大人挡刀的,具体的下官未知。后来,新帝下旨,废黜他皇子身份”接着,不用陈媛问他,他先给陈媛吃颗定心丸:“夫人,魏大人夜里未发热,应是无事了,只要静养半个月,多食补血的膳食为好。”范御医边说,手中动作不停,说完,伤口也已经包扎完毕。 陈媛听完,方知实情。 心疼自家男人的同时,亦是觉得他此举是理应如此。 试想,天下有那个为人父母的不是在子女身陷危险时,不挺身而出? 不要说身为父亲的魏大勋,哪怕是自己,眼见儿子有危险,亦是会毫不犹豫上前替儿子挡刀剑,挡去危险! 不是,新帝是? 陈媛心中呼之欲出的答案,不由想起三皇子陈潇来。 把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范御医,范御医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不失所望道:“那个,夫人,新帝是前皇后娘娘嫡子三皇子陈潇。” “好好,好呀!”陈媛眼眶立时又红了起来。 三皇子苦尽甘来,谢莺在天之灵该欣慰了! 回过神来,陈媛对着范御医致谢道:“真是有劳范御医。”陈媛对着他点首道。 看着范御医不慢血丝的眼睛,陈媛知道他这是整夜未眠的结果。 心中对他存着感激,待夫婿康健后,定会跟夫婿亲自去范府登门致谢的。 “夫人,这是下官应做的。”说完,先去长案那儿写下药方子,随后从药箱子里拿出一个洁白的瓷瓶,对着陈媛道:“这是给魏大人开的补气血的药,这瓶是服用的药丸子,待到大人醒来后,温水吞服四粒即可。” 一旁的紫鹃忙伸双手接过药方子跟那瓶药,把药放置在床头柜上,随后,拿着药方子着人去抓药回来煎给老爷喝。 范御医交代完,对着陈媛重新见礼:“魏大人暂且无碍,下官先行告退,待晚上再过府来瞧。” 陈媛知道他这是要回去歇息,因而不好强留。 抬眸对着他点首道:“也行,只是这几日还要劳烦您过府来,帮老爷医治。” “夫人放心,下官定会尽我所能,每日都会过府一趟,直到大人病愈为止。”范御医说完,拎起药箱就往外走去。 陈媛忙起身,把他送到寝室门前,对着同样一夜未眠的福安叮嘱道:“送范大人离开,你也去歇息去,这里有本夫人在。” “是,夫人,奴才告退。”福安知道,夫人在此,他一个奴才待在这儿不方便。 机灵的福安不用陈媛吩咐,自觉地去窗口宽案桌头匣子里取出块金锭,。 陈媛一见,赞许地点首。 福安攒紧手中的金锭,小跑着追上刚下楼梯的范御医:“范大人,小的送您出府。”说完,把那块金锭往范御医手中递去,顺带着从他手中接过药箱。 “诶?”范御医觉擦手中一沉,见是块金锭,忙往福安手中还回去:“诶呀,太客气了,恕我不能收。” 福安怎么会拿回来? 忙陪着笑脸道:“范大人,您救了俺老爷一命,区区金银算得了什么?” 范御医倒是没想到这句话是从一个奴仆嘴里说出来的,从中说明魏家父子都是性情中人! 再说,魏家父子既是前朝权臣,亦是新朝功臣,他们是新帝登位有着不可小觑的从龙之功! 虽说自己不是攀附权贵之人,只是,自己身为太医院一员,平素替皇家看病,也少不了跟权贵们打交道。 “好,本官就不客气收起来,谢过了!”想到这,范御医爽快地把手中沉甸甸的金子塞入袖袋中,跟随福安往魏府前门走去。 与此同时,陈媛去倒了一杯热水,又搬来椅子,坐在他床前。 再吩咐小丫鬟们去备好衣物,热水。她要替魏大勋擦身子,换去一身占着鲜血的破碎衣裳。 同时,着人先送来炭盆炭火。 早春本就寒冷,加之还下着雨。 千万不能把人受了凉,受凉咳嗽起来对伤口的愈合有影响。 便在此时,听见寝室外下人们的见礼声:“相爷金安。” 随后,便见紧蹙着眉头,脸沉如冰身着紫色官袍,长身玉立的魏子骞裹着一身潮气大步走了进来,来到陈媛面前,对着她扑通一声,那英俊无双,风光霁月,高大的身子跪了下来:“娘,儿子没照顾好爹爹,愧对与您!”说完,便要磕头。 第189章 伉俪情深 陈媛见儿子要跟她下跪告罪,忙抢先一步上前扶起魏子骞高大的身子,无奈地说道:“咳!你这孩子,这是干啥?”说完,两只手拉着魏子骞的双手接着道:“骞儿,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心忒狠毒的陈瑞。” 陈媛也不想见到自家文韬武略,风光霁月的儿子心存愧疚的神色。 只能先压下对夫婿的心忧,先安慰起面前儿子来。 说完,五味杂陈地望了面前儿子一眼,心说,也难怪陈瑞要拿刀捅你,换了谁,都是意难平! 更遑论,人家眼见板上钉钉,到手的皇权在握,天下唯我独尊的九五之尊,转眼间便是被你魏子骞给搞没了! 你说,换了谁都要除之而后快,因此,陈瑞还不疯了的要你的小命? 陈媛暗戳戳想着,心中只一夕同情一把自己的前太子堂侄。 转夕对着魏子骞嗔怪道:“你个傻孩子,还丞相呢?也不想想,他是谁?他是你的爹!自家孩子有危险,他怎可不以身相救,置身事外?若是那样,他还配为人父吗?” “再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出事?不要说新帝刚登位,朝中许多事等着你去定夺。更何况,婵儿身怀六甲,你要这个时候出事,叫她怎么活?万一影响到我的孙儿,你负责吗?不,你拿什么赔我金孙子?” 陈媛说完还瞪了他一眼。 她也是刚从范御医那儿知晓,登位的竟是三皇子陈潇。 难怪,难怪这些时候俩父子神秘地,悄悄去书房谈事。 “不是,那个,娘,”魏子骞听陈媛这么一说,扎心了。 前一句倒是顺耳得很,怎么后一句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孩子着想! 魏子骞竟一时醋了 陈媛看着魏子骞委屈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顿时冲淡因魏大勋受伤后萦绕在母子心中忧伤的情绪。 “骞儿,你忙你的去,你爹这里有为娘在这儿守着呢!”陈媛摆摆手,接着道:“不过,你再怎么忙,也不能忽略你媳妇,要抽出时间来陪着婵儿,她可是怀着你的孩子,可知晓?” 陈媛毕竟是在宫中,是在太后娘娘跟前长大的。 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一般的后宅夫人。 遇事便没了主见,只会哭哭啼啼的依仗男人。 她是个头脑豁达的人。 冷静下来,深知任何事都有个轻重缓急。 现今,正是新帝登基的紧要关头,可不能拖儿子后腿。 魏子骞对着陈媛深深一辑道:“娘,儿子省得。” 随后,弯下身子凑到魏大勋跟前,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魏大勋露在被卷外面的一只手掌,瞬间又红了眼眶,强忍着那股子担忧,状似平淡地问道:“范御医怎么说?” 魏子骞昨儿是亲眼所见,那匕首只差那么丁点就刺中父亲的心肺,可谓凶险万分。 魏子骞无比懊悔,真想那一刀是刺在他自己胸前! “无碍,范御医说你爹只要静养几日就行,你放心。”陈媛宽慰道。 她怎会瞧不见儿子眼角内疚的泪痕? 话说,自从儿子被公公带在身边,她都十来年没见到儿子流眼泪了。 这说明儿子是真的心中难受。 既愧疚,又心疼的那种。 “咳,骞儿,听娘的话,赶紧先去忙你的事去。”陈媛再一次催促他离开。 魏子骞迟疑片刻,脑子里下挥之不去的都是朝中的大小事。 他是真的忙。 新帝明日正式登位,昭告天下。 他身为新帝的攒拥者,又是丞相的身份,手中有处理不完的公务等着他。 “娘,那儿子晚些时候再来看爹爹。” “行,”陈媛看着一脸憔悴,眼中亦是布满血丝的魏子骞道:“儿子,公务再忙,也要顾忌身体。你是有媳妇的人。”陈媛提醒道。 “是,儿子都听娘的话,待忙过这几日,便跟皇上请假几日。” 陈媛见他还是听见去她的唠叨,翘了下唇角,摆摆手道:“走。” “娘,您也要注意身体。”魏子骞对着陈媛重新见了个礼后,撩起袍摆,便蹭蹭地下楼梯。 陈媛见儿子离开,先吩咐紫娟着人去謦香苑用红枣黑米煮碗浓稠的粥来,另外再去炖碗血燕。 随后再派人去跟高管家传话,叫他赶紧着人来把莲花居里的小厨房赶紧的整理出来,最迟明日,就要在小厨房里开火做膳食。 莲花居里的小厨房还是魏大勋没成亲时,偶尔开开火,动动灶。 自从成亲后,魏大勋几乎每日都住宿在磬香苑里,当然,一日三餐亦是在那儿食用。 有时公务繁忙,陈媛便时常做些点心,莲子羹,银耳羹什么的小吃食送过来给他填填肚子。 长期以往,莲花居的小厨房便失去功效,再也没生火动灶。 眼下,魏大勋受伤,不能移动。 要是每日的从磬香苑送膳食来太麻烦,加之,早春时节,依旧是天寒地冻。膳食再怎么保温,到了这肯定是凉了。 不仅如此,还有洗漱用的热水,大老远的送来不但麻烦,待到这儿时滚水也成温水了。 因而,当务之急,便是把小厨房重新启用起来。 下人们领了她的吩咐赶紧去忙活。 不一会儿,俩个婆子抬着桶热水送了上来,汪嬷嬷教他们把桶子放到离床榻近些的地方,用起来顺手。 陈媛伸手试了试水温,果真是温热的,幸亏上面加了个木质盖子,不然,肯定是凉凉的。 这水温只能给他擦擦脸手,不能擦身子。 汪嬷嬷随即搬来张矮凳子,把取来的铜盆跟面巾放置在矮凳子上,用水瓢舀了几瓢水倒进铜盆里。 陈媛捞起袖口,把脸巾放到铜盆里浸了浸,挤干后,先帮魏大勋从额头擦起 刚好,两个粗使婆子搬进来燃好的双耳雕花铜铸碳炉子进来。 屋内慢慢便暖了起来。 紫鹃把床幔放下来,陈媛小心地替魏大勋脱去浸了鲜血且破损的衣袍,跟进来帮忙的汪嬷嬷一起,帮魏大勋换上紫鹃刚拿来他素白的亵衣。 第190章 宠妻如宝 紫鹃见主子跟汪嬷嬷帮着老爷换亵衣时,倒是眼力地去帮忙,等到换亵裤时跟汪嬷嬷自觉避到屏风外。 陈媛一个人颇为吃力地替魏大勋换上干净的亵裤,“进来。” 二人忙转过屏风走进去,汪嬷嬷捧起已经不能再穿的脏衣服拿出去处理掉,紫鹃则端起铜盆里面的脏水去外面倒掉。 之后,陈媛坐在紧挨床头的锦枳上,两手攒着魏大勋一只大掌,两眼缠绻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呼吸已经平稳了,眉头也不再紧蹙。 陈媛看着眼前素来在她面前温柔儒雅的男人,此时苍白地躺在床上,露出了柔弱之态,陈媛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心情很难受。 直到倦意袭来,手依旧没松开,人倚在床沿沉沉睡去。 紫鹃轻声走过来,取上一件裘皮大氅披到她的身上,再悄然离开,退到屏风外守着。 待到磬香苑里的杨嬷嬷带着人拎来食盒时,紫鹃才知觉已是午膳时辰。 紫鹃知道老爷没醒,先把食盒里那碗雪燕端出来用红泥小炉温着,待老爷醒来后再端他吃。 随后,把食盒拎进屏风后,见自家郡主直起身子,一只手依旧握着老爷得手,一只手揉了揉枕着头的胳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老爷脸上,连眨眼也没有。 紫鹃一副担忧的样子:“夫人放心,老爷不会有事的。” “他一直在昏睡着。”陈媛去摸了摸魏大勋的额头,凉凉的,因失血的缘故,面色依旧苍白。 “夫人先吃点,早饭你都没有吃。” 早膳时节,陈媛心中有事牵挂着他们父子俩,没胃口,只勉强喝了半碗珍珠米粥。 “我吃不下,等相公醒来了再说。” 紫鹃也没多说,知道郡主的脾气,劝也无用。只得拿着吃食又退出,安静的守在外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媛见魏大勋额头上渗出了不少的细汗珠,脸上一喜,排汗说明他在渐渐好转,忙拿出绢帕来给他擦汗,哪想帕子刚接触到他额头时,原本紧闭双眸的魏大勋突然睁眼,一手覆在她的手腕上。 “媛儿。”嗓音低缓,缠绻。 陈媛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黑眸。 随即陈媛一脸的惊喜:“相公,你醒了?”鼻子一酸,险些掉泪,“太好了,该吃药了,我给你拿来。”说着去拿范御医留下的白瓷瓶,从中倒出几粒来给他喂了下去,见他眉头一蹙,不放心地问道:“很苦吗?我给你倒水。”说完赶紧去倒水来。 “不用了。”魏大勋伸出手掌来,攒住陈媛的小手,轻摇着头道。 只是药的苦味,不算什么。 他心疼陈媛担心他。 陈媛只好将水放到一旁,一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魏大勋昨儿以为自己没命见到他的媛儿,此时,近距离的鼻下好闻气息传来,令他整个人心情好了起来。 陈媛转头娇嗔道:“相公,你可吓着我了。” 额上的手无比的柔软,魏大勋眸子温柔地望着这个对他无比关心的女子,觉得无比温磬,心中升起一股眷恋之情。 “对不起,下次为夫定会注意。”魏大勋一脸歉意道。 陈媛忙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道:“呸呸,还有下次?” 随后把跟魏大勋相扣的两手放到自己的脸旁,笑眯眯的看着他。 魏大勋隽永的俊颜,在感受到脸庞的柔软时,抽出手来,展臂将她勾低。 仓促之间,陈媛双手撑在他身形两侧,惊呼:“相公,小心伤口!” 魏大勋清俊苍白的脸颊上噙满笑意:“无碍。” 魏大勋犹记得那年他高中探花郎时,朱雀大街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状元跟榜眼的高头大马早已跑远了,他坐着的花轿已掉队,身上跟花轿里丢满花,果,荷包跟绣帕,被大姑娘小媳妇们给围在当中。 “诶呀!好俊美的探花郎!” “啧啧,还真是的呢!霁月风光,清俊儒雅!” “嗳,真俊,是个漂亮的白面书生” 囧迫又无奈的魏大勋只能把目光往旁边看去,正巧见到茶楼窗口露出一个面若芙蓉,一红衣女郎朝着她露齿,展颜微微一笑。 顿时,心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好像烟花盛开,砰砰颤跳着。 一眼万年 事后才知,那叫他一眼生了情,梦中萦绕的红衣女郎竟是琮王爷的宝贝女儿,陈媛郡主。 没想到,琮王府屈尊降贵派人上门说亲。 魏家怎么可能不应了这门求之不得的好亲事? 魏大勋更是比高中探花郎时还要兴奋不已。 常言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他三桩倒叫他占了两眼,怎能不欣喜若狂? 成亲后二人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相懦以沫几十载依旧是伉俪情深,情投意合! 魏大勋痴痴望着眼前容貌依旧的妻子,心中不由冒出久远的心思,温言道:“媛儿,待为夫伤愈后,便辞官。咱们夫妻二人去做一对闲云野鹤。为夫带你去领略大好山河,赏越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可好。” 魏大勋年轻时就想带着陈媛去游历天下,奈何,上有双亲,儿不远游。 加之他是嫡长子,身负养家活口,光宗耀祖的责任,身上的担子重啊! 身为人子,人夫跟人父,更要谨言谨行。 身为朝廷命官,宦海沉浮,越加身不由己。 陈媛听在耳中,知道相公这是给他自个儿画大饼,他正值中年正是仕途顺坦之时,怎么可能辞官不做? 估计相公经历过生死,把什么都看淡。加之人脆弱的时候,悲观避世的想法而已。 不过,还是先顺他的意,抿唇附和道:“好呀,媛儿也想着跟夫君仗剑走天下呢!”陈媛说着,接过紫鹃端过来的雪燕,用汤勺舀起,喂到他嘴里。 待到他喝完半小碗雪燕,再也不想喝时,陈媛笑道;“只是相公要带着媛儿去游历,得先把身体养好才是。” 魏大勋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清冷威严,克己复礼的模样。 第191章 新帝登位 魏大勋做了几十年的官,身上的官威浓重,可从不会在她面前透出来。 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眼前的妻子,在她面前永远是一个蝶恋情深,宠妻如宝的居家好男人。 “好。”魏大勋一口气吃下去剩余的半小碗雪燕,目光温柔地看着陈媛的小脸道。 但凡在朝为官者,能有几个不是察言观色的个中高手? 他哪里不知道妻子答应得敷衍,打机锋,哄他开心。 她这是忧心他的伤,顺他的意,好叫身体早日康复,她才安心。 只是,陈媛哪里晓得魏大勋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已经下了至仕心思,是不可能改变的。 他这是提前跟陈媛交个底,别到时猝不及防下辞官回家,惹得她不开心。 汪嬷嬷适时端来煎好的药,顿时一股浓浓的药味弥漫在寝房中。 陈媛展颜一笑:“相公,喝药啦!” ······ 陈潇身姿似山中逆着风挺立的万年青,脸上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目光灼灼,透着一股坚毅与倔强。 这是他多年后走进皇宫里,宫内红墙绿瓦,初春二月的皇城,花红柳绿、古树参天,这是他从小与其他皇子长大的地方,紫宸殿殿顶,盘桓着鎏金飞龙。 清晨皇宫内雾气缭绕,飞龙似腾云而起。而承乾宫殿顶饰以琉璃金瓦,朱漆鎏金门。 不远处的紫宸殿内悬挂着父皇亲笔提的“正大光明”匾额。 皇宫内的北边他依稀记得是太液池,太液池簇拥着太液亭,夏至过后。池水上荷花盛开,接天莲叶无穷无尽的绿色,和煦的夏风轻轻吹皱了太液池的池水庆华殿的两边按何淑妃的喜欢摆着几株南天竹、红豆杉、玉珍珠、绿锦轩盆栽,宫殿内的白玉金砖上,撒着山茶花、郁金香花瓣。花瓣每日由宫人及时更换,每一季度的花瓣也不一样。风缓缓穿堂而过,满殿馨香。 “皇上,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从小就跟随着他的内侍元宝恭声提醒道。 当一身彰显着最高权威的明黄龙袍穿在陈潇身上时,魏子骞望着眼前的一切,他谋划几年,呕心沥血,殚精竭思,终于是尘埃落定,亦是激动得红了眼眶。 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了这一日,以防不测,他不想娶妻生子,怕自己有软肋,怕妻儿跟着性命不保。 幸亏,幸亏有小妻子在身边陪伴着他,给他孤寂的人生旅途点燃一盏温暖的明灯。更是叫他抱着一定能成功的信心,决不能叫小妻子受到丁点伤害。 魏子骞真是没料到,原以为这次宫变的夺位之战不是血海尸山,亦是争端不止,死的人肯定会不少。 没成想,竟是几乎未动一兵一卒,就成功的把前太子陈瑞给扒拉下来。 幸亏自己从北戎回来就布局,有父亲跟蒋约同等志同道合的同僚帮衬,才有如今最好的局面。 要是引得京城大乱,用死伤无数的人作为代价,也非他心中所愿。 其实,除了几个迂腐固执的老臣外,其余官员早就不喜陈瑞的为人,贪婪无度,草芥人命。只是顾忌他太子的身份不敢置喙。 一国太子,那是国之根本,轻易不能废黜。 再说,二皇子的人品跟太子不相上下,其余的三皇子远在边疆,四皇子跟五皇子年岁太小更是不堪大任。 现今远在边疆的三皇子夺嫡之争,登上皇位。 臣子中一人忽道:“三皇子亦是嫡子,他是先皇后生的皇子!” 这一句如醍醐灌顶,众臣豁然开朗:三皇子登上皇位是理所当然! 随后,他们便说道三皇子诸多好处来。 魏子骞心中愧疚,害了自己的父亲差点性命不保。 要不是自己位高权重,父亲照旧是实权在握的吏部尚书,说不定,自己这个丞相之位,便是父亲的。魏子骞心中对父亲越加愧疚起来。 遥望祭坛上的代表五行的五色彩带与旗帜,在阳光下陈潇那颀长的背影,透着光的白玉长指,伸长的手臂,霸气而自然,天生王者气质。想起在北戎初见时二人昔昔相惜,共赴生死,抵抗外敌的情景,只觉得悠然如梦,不甚真实。 不是,如今的谋划已然成为了现实! 好不容易,午时一到,起风了,两侧祭司敲起波澜壮阔祭鼓之乐,庄严而慎重。陈潇往前跨步至祭祀桌前,举起斟满美酒的青铜三鼎杯,站定後,由左至右单手将酒洒於天坛祭酒台上。 陈潇优雅洒下第一杯时,以悠扬的音调吟唱着:第一杯,敬天地,敦品崇礼。第二杯,恪遵四维纲常,忠事重信义。第三杯,礼万民,仁爱存於心。 连串的祭祀仪式,皆由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祭司完成。除厄、消灾、赐福、祭歌吟唱与舞蹈,两人站在祭台前,约一个时辰。众臣子觉得腿都酸了,只希望酹酒仪式快快举行,之后,整个敬祖祭天仪式就会完成。 当第三杯酒洒落于地之际,顿时众臣赞喝声响起:恭祝皇上!梁国国运昌隆,举国康泰!敬贺声此起彼落。 敬祖祭天仪式结束后,陈潇高坐金漆雕龙宝座面对着朝臣,接受朝臣们磕头三呼万岁谨礼。 三皇子殿下登基,昭告天下。 普天同庆,且大赦天下。 至此,新皇登基礼仪完结,改元为正德年。 至于那些事前攒拥前太子的,事后倒戈的东宫属官,乃至太子一党的朝臣,新帝登基后,都未与他们计较。 只是,该降职的还是降职,该罢免的罢免,该流放的流放 没有原本该有的血海尸山,以一个平和的局面完美收场。 接着便是宫宴,君臣同乐之时。 虽说还在大丧期,宫宴不宜太过奢华。 那些舞姬歌舞什么的俱都免了,不过,君臣同乐,美酒佳肴还是免不了的。 再过几日,便是册封皇后登位大典。 此时宫中的朱纱琉璃灯已经亮起来了,重檐之上,一弯月牙儿冉冉而起,和绵延的彩灯交相辉映,而就在这灯火璀璨中,巍峨庄重的的宫殿变得遥远神秘,犹如深夜潜伏着的巨兽一般。 第192章 聊表孝心 夜色被灯芒逼退,稀稀薄薄悬在上空。 魏子骞忙碌一整日,身心俱疲,这才举步离宫。 回到府里,先去莲花居探望父亲,到了慧院先悄悄去西次间的洗去一身酒气跟疲惫,这才去夏思蝉寝室。 只是,此时的小妻子早就沉沉睡去,会周公去了。 魏子骞脱掉鞋履,轻声爬上床榻,看着小妻子安详的睡颜,心柔软成一片。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心中愧疚道:“婵儿,再过几日,为夫便请假在家陪你。” 侧着身子躺在夏思蝉身侧,伸臂手臂把她笨重的身子搂进怀里。一只手还不忘轻覆在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底下脑袋,对着手掌下肚子里的胎儿低语:宝宝,今儿乖不乖,闹没闹你娘? 睡着的人儿突然轻声呢喃,魏子骞一愣,怔怔的望着她,不知她在梦里梦到了什么,眉头轻拧,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在。”大手握住她的柔荑,他轻声道。 夏思蝉柳眉舒展开来,她的神情由不安逐渐转变成平和。 魏子骞心里暖呼呼的,垂眸吻了吻她的手,又悄悄笑起来。 夏思蝉睡梦中觉擦到一个温暖的热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足地露出甜甜的笑。 ······ 这些日子,自从惠安帝卒中后,夏思蝉敏感地觉擦要变天了。 加上如今皇帝驾崩,接着便是新帝登位。 虽说有前世的记忆,知道魏子骞定能得偿所愿。 可心中还是很替他担心。 毕竟,这辈子跟上辈子有许多事都不同了。 直到前儿晚上,也就是公公魏大勋被刺的那一日,魏子骞着人给她传话,她才把那颗紧吊的心放回肚子里去,知道魏子骞谋算的事儿成了。 由于月份大了,身子重,夏思蝉很是嗜睡。 她如今是早睡晚起,食量也大了起来。 每日孙嬷嬷都是督促她多走走路,不然,胎儿过大,生产时是要吃苦的。 待到她睡到日上三竿后,照例魏子骞不在家。 夏思蝉起床后看见侍菊欲言又止,鸿雁跟卢桃不知在说什么,见到她之后,二人便不再啃声。 咦? 她们有什么事瞒住自己? “侍菊,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你家小姐我的?”夏思蝉忍不住对着给她绾发的侍菊问道。 侍菊一脸为难,想了想还是实话告知:“小姐,三日前,魏老爷被刺受重伤。” 她们也是今儿早晨才知晓的。 “啊?”夏思蝉的心猛地一沉,小脸煞白地问道:“公公脱离危险没有?”说完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 心道,自从知道她怀孕,郡主婆婆恨不得日日都要来一趟慧院,难怪她这俩日没来慧院看自己。 侍菊梳子还拿在手中,发髻还没绾好。 “小姐,您等我把簪子插上。”这些日子夏思蝉绾发都是简单的发髻,发髻上也没簪着头饰,只用一根碧玉簪固定好发髻就行。 夏思蝉重新做到梳妆台绣凳上,想了想,自己怀着身孕,这几日有下了雨,路上肯定滑。万一摔个跟头,可不是小事。 想着还是小心为上,不叫他们分神为她操心。 还是先派人去打探一下,倘若公公在磬香苑养伤,自己便亲自去探望。 倘使公公在他的莲花居养伤,只能着人先送去补品慰问一下。 因为夏思蝉知道公公的莲花居距离她的慧院是个不近的距离,隔着大半个魏府。 她是知道公公婆婆最是明理的人,不会怪罪她没礼道不孝顺。 想到这,喊道:“鸿雁,去打探一下,看公公他在哪儿养伤。” 鸿雁性格外向,刚来魏府没几天,就把里面所有的院子都逛了个遍,跟着没多久,各个院子里的主子奴才也都混了个脸熟。 着她去打探肯定事半功倍,很快打听清楚。 “好嘞!”鸿雁高声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脚步轻快地出门而去。 这厢夏思蝉坐到膳桌上,刚刚开始用膳,她倒打听好回来了。 “小姐,”但凡没外人时,鸿雁跟侍菊还是脱口而出一声小姐,“奴婢打听清楚,魏老爷在他的莲花居样伤,魏夫人也宿在那儿,便于日夜照顾着魏老爷。” 果然是在公公的莲花居养伤,罢了,只能着人送去礼品,聊表孝心。 随后,鸿雁露齿一笑:“嘻嘻,这夫人跟老爷真是神仙眷侣,相爱的很呢!” 魏老爷成亲时连个通房都没有,成亲之后夫妇恩爱,跟夫人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嗤,你个疯丫头,还知道神仙眷侣?莫不是思春了?”夏思蝉咽下嘴里的食物,放下手中的银着,抬眸打趣道:“说,是那位少年郎竟诱得不想嫁人的鸿雁,动了凡心?” 鸿雁听到夏思蝉这么一说,气急红脸地跺着小脚,摇着小手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小姐您别瞎猜!” 夏思蝉看着鸿雁翘起嘴角的小模样,莫名的可爱。忙安抚道:“好好好,咱鸿雁不成亲,跟着小姐我到老。” 鸿雁听了这话,方才放下心来,伸出小手抚着胸口道:“小姐真会拿婢子打趣,吓唬婢子。” 她还真担心一个不擦,小姐把她许给别人,到时,她找谁哭去? 白日伺候主子,夜晚还要伺候他,跟娘一样每月的月银还要上交给爹爹。自己是吃饱撑着还是脑子发热? 真是的,每日跟着世上最好的主子后面吃香的喝辣的不香吗? 夏思蝉本来食量就小,只是如今胎儿大了,食量也见长。 可食量再比之前大,也吃不下面前满满一桌子的食物呀! 每次都跟孙嬷嬷说,不要做这么许多膳食,吃不下。 可孙嬷嬷之前倒是听她的,现今为了她肚子里的小少爷,怎么着也忤逆不听,每顿照旧是摆满一桌子的各种有利于孕妇胎儿营养的膳食。 夏思蝉由于前世饿肚子的阴影,从来舍不得浪费粮食,看着只动了三分之一的膳食,对着一旁的鸿雁道:“好了,不嫁人就不嫁。你先把桌上的膳食收拾下去,跟小丫鬟们去分食。” “好嘞!”鸿雁这才咧起小嘴,开心地朗声应道。 第193章 三生有幸 刚巧孙嬷嬷走过来,听到鸿雁说的话,伸出手指来摁了鸿雁的额头一下,恨铁不成钢道:“成日的就知道吃!” 鸿雁对着孙嬷嬷咧唇一笑:“孙嬷嬷,我把这碟子香菇鸡丝饺子拿去厨房热一热,留给您吃。” “唉,这丫头”孙嬷嬷无奈地摇头笑道。 这孩子心眼倒是不坏,就是没上进心,还贪嘴。 年岁跟侍菊差不多大,怎么就没侍菊端庄稳重? 还是她家侍菊好呀,处都合她心意。 只是,如今儿子去了边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也想抱孙子。 见孙嬷嬷过来,夏思蝉正准备找她,笑着跟她商议道:“孙嬷嬷,咱先不理她,您帮我看看,送什么去给公公。” 孙嬷嬷也是来跟她说这桩事的,见她问起,便建议道:“小姐,库房里的人参,灵芝跟燕窝成色品相好点的,都被您那次给送给琮王妃了,如今只有年代不久的人参” “要不这样,您带着卢桃去娘亲的药铺子,采买些上品的滋补药材送到莲花居去。” “也成。” 孙嬷嬷生怕夏思蝉要亲自去探病,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便放下心来附和道。 随即转身着人套马车,喊卢桃去了。 “少奶奶,李东家求见。”小美推门进来,福身道,随后递给夏思蝉一张拜帖。 “请她进来。”夏思蝉用完早膳,侍菊正准备搀扶她她去院子里走走,顺便消消食。 李曼自从搭上夏思蝉这颗大树,生意是好得不得了,营业额是蹭蹭地成倍往上涨,当然,价格也比刚开业时涨了一倍。 前些日子不用说,所有商铺都几乎闭门不营业,直到新帝登位,商铺便陆陆续续开门营业。 今日刚好是这一季度的分成日,李曼亲自把盈利送到丞相府来,交给夏思蝉。 转眼间,她俩合作已经有两个季度六个月了。 李曼衣着是中规中矩,身着一袭湖蓝褙子,下半身是雪青的褶裙,裙摆处一圈云纹,手半拢在袖子里,一圈雪白绒毛底下,隐隐约约露出半截银镯,白哲丰润的脸颊上堆满笑意,对着夏思蝉躬身敛衽道:“民妇见过少奶奶。” 虽说夏思蝉客气,叫她别见外。 不过,李曼是深知不能样样事都可以顺杆子爬的。 尊卑有序不能忘了,因而见面还是称呼她一声‘少奶奶。’ “嗳,李姐姐来啦。”夏思蝉热情地伸手虚虚托起她躬下见礼的身子,“走,进屋喝茶去。” 李曼除了带来盈利,也送来礼物。 她从跟在后面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两只狭长的楠木盒子跟一只小包裹。 待到进屋后,把手中的东西放到面前的黄梨木小案上,先把放银票的锦袋递给夏思蝉,夏思蝉也不客气,叫侍菊接了过来。 侍菊小手捏了捏荷包,貌似银票不少呢! 随后喜滋滋的把荷包送到寝室里,出来时给李曼泡了壶新茶松萝茶,端过来递给李曼:“李东家请喝茶。” “谢谢侍菊妹妹。”李曼接过侍菊递给她的青瓷茶盏,道了声谢。 茶香袅袅,李曼坐下来先赶紧抿了两口,接着起身便把礼物呈给夏思蝉。 一只楠木礼盒里面竟是一根上百年的人参,另有一盒子上品的燕窝。 夏思蝉道着谢意:“诶呀,又叫李姐姐你破费了。” “区区礼物不成敬意,” 李曼说完,打开小包裹,竟是四双大小不一的虎头鞋,做鞋子的布料不用说都是上好的织锦,绣工更是精致得很。最叫夏思蝉中意的是小虎头正中用铜环系着一对小拇指大小的铃铛,铃铛不是平常见到的那种铃铛,直接张着小嘴,里面含着小铜珠子。而是镂空,里面的小珠子竟是红色的,还有那一对小虎眼,本来都是用黑线绣的,她倒是构思巧妙地用一对黑溜溜的黑珍珠镶嵌而成,这么一来,虎头鞋看着倒像灵动起来,很是新颖别致。 可见李曼是用了不少心思做出来的。 不说夏思蝉两眼放光,很是喜欢,侍菊跟鸿雁见了也啧啧称奇:“咦?这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漂亮!” 李曼见夏思蝉见到值银子的人参跟燕窝,都没见到她亲手缝制的小孩子的虎头鞋来得惊艳。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送得贵没有送得对来得讨喜。 “谢谢,谢谢李姐姐,真是太好看了!”夏思蝉开心地伸手抚摸一下漂亮得不像话的虎头鞋,跟着又加了句:“我很喜欢。” 夏思蝉原本要留下李曼用午膳的,李曼忙放下侍菊给她上的新茶松萝茶,福身告辞:“少奶奶见谅,前几日刚停业,这刚刚开门营业,有许多琐事等着民妇去处理,就不打扰您,待到小公子出生后,民妇再登门祝贺。” 夏思蝉也是知道一个身为东家的女子,肯定比男子要辛苦许多。因而,也就不留她:“那行,侍菊送送李姐姐。” “好嘞!”侍菊朗声答应,干脆把人送到远门外的长廊上,才转回身子。 李曼时常着人送来铺子里新款的胭脂水粉,每次都有她们几个丫鬟的份,因此,她也乐得见她个人情,把人多送几步。 午膳前,孙嬷嬷跟卢桃就把东西给采买回来。 刚好把李曼送过来的人参添了进去,孙嬷嬷也随即便打理好,带着手捧礼物的卢桃去了莲花居。 待回来时,东西不少反多。 都是陈媛着孙嬷嬷带回来给夏思蝉食用的补品,什么雪燕,银耳,燕窝不一而足。 还有一锅子用党参茯苓炖的老母鸡汤,卢桃连锅子给搬了回来。。 孙嬷嬷还说:“夫人叮嘱,叫老奴一定要照顾好您,说是您是个懂事的,很好,没顾忌所谓的礼道去探望。” 卢桃也跟着道:“夫人说,你安好,便是对长辈最大的孝顺。” 夏思蝉红了红眼眶,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婆婆果然是个天下第一的好婆婆,遇到这样子的婆婆是她三生有幸! ······ 第194章 胎教 午后,消食回来睡了个午觉。 夏思蝉净了净手,吩咐侍菊道:“准备颜料,我要画画。” 侍菊答应一声:“好嘞。” 虽说山水阁铺子是自家铺子,不过,答应人家每个月至少三幅画的承诺,就要遵守。 前几个害喜没怎么有精力画画,待到日后生产又要歇上俩个月。 这个时候无事,权当消遣。就多画上几幅存起来,以防不备。 于是,侍菊细心将各色颜料备上,夏思蝉便揽袖开始作画。 ······ 天完全的暗了下来,天边一弯明月如勾,繁星点点坠在天幕之下,那泼墨似的夜色,便多了几分明亮和生动来。 夏思蝉院外长廊上蜿蜒的灯火,心中想着这人怕是又要到深夜才能回来。 “侍菊,摆膳。” 晚上的菜倒是没几样,这次孙嬷嬷倒是随她,只吩咐厨房做了易消化,有营养的四五样食物像蟹粉狮子头,海带炖豆腐、高汤水饺萝卜糕跟红豆糕。 吃完晚膳,侍菊搀着她在院子里走几圈消消食。 刚走了两圈,便听见守院的小厮见礼声:“见过相爷,”“相爷您回来啦!” 夏思蝉一手捂着肚子,一边小脸笑颦如花地朝他迎了过去:“相公,你回来啦!” 新帝已经登位,虽说比之前忙许多。 不过,也要忙中有序。 只要各部门各司其事,魏子骞只挑拈重要的几样事亲力亲为,其余都交到手下跟各个部门去做,也就轻松许多。 这要放在之前,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就算把公务分派给各个部门,他也要列好条陈,并亲自跟进。 现今为了能早点回去陪着小妻子,也是时候放权不需要那么拼命了。 “嗯,为夫回来了。”魏子骞亦是快步走上前去,牵起她柔滑的小手,抿着唇往屋里走去。 夏思蝉问道:“相公,你用膳没?” “没。”这会儿正是晚膳时节,宫中的膳食已经送到政事阁去,他一心只想着回家,就没留下来用膳。 回到府中先去看望一下父亲,这才回到慧院。 “侍菊,快去厨房传膳。”夏思蝉对着刚刚搀着她的侍菊吩咐道。 “是,少奶奶。”侍菊福身立马转过身往厨房快步走去。 她得赶紧跟邱厨娘说,叫她赶紧的把养在水缸的鱼抓出来杀了,先做碗子鱼来。 厨房里的人听说是相爷回来了,立马忙开。 幸亏这些日子准备的菜的品种多,冷天,也能放上个一两日。 水缸里还悠哉地游着几尾鲫鱼,这会儿只能做盘红烧鲫鱼。 其余几位厨娘也赶紧做出几道魏子骞爱吃的菜来,一道清水煮盐水虾,一道爆炒童子鸡,一道虾仁豆腐。这三样都是很快就完成,只有一道蛏子汤还要再煨一会儿。 蛏子也是早就剖好,煨了几个时辰,吊出奶黄色。 这会儿只要把鸡丝火腿放里面一起再煨上半个时辰,最后加萝卜丝跟鸡蛋丝进去就成。 魏子骞用完晚膳回到寝室,见夏思蝉已经沐浴好了,坐在锦凳子上,侍菊正在给她用面巾挑起长发,一缕一缕的慢慢擦干。 魏子骞走过去道:“我来。” 侍菊忙重新拿出块干净的棉巾递给他:“相爷给。”随后,便悄声退开,并细心地带好寝室的门。 小妻子的头发乌黑浓密,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皂角味跟她身上的好闻的花香味,莫名的叫他心痒痒起来。 想着他倒是一晃六七个月没吃到肉了,之前没尝到美好的滋味倒也罢了,如今,美味就在眼前又是只看不能吃, 魏子骞竟是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婵儿,为夫先去沐浴。”魏子骞看着手中的头发差不过去了水汁,忙出声道,还未等夏思蝉开口,便急匆匆地往西次间走去。 西次间是魏子骞从秦州回来后着人从明间那儿打通过后,只留个小门就能过去,这样子很方便。 虽说已经是早春二月,只是天气还是蛮冷的,躁意上身的魏子骞还是洗了个冷水澡,方才去了那股子燥热。 裹着一身凉气回到寝室时,小妻子已经上了床,不过没睡下,正靠在靠背上等他说说话。 夏思蝉白天,犯困就睡,晚上到是没什么睡意。 有时就靠在靠背上等魏子骞回来,奈何,魏子骞每次回来真是太晚了,几乎是半夜三更才回来,天不亮人就离开,想找他说说话真的很难。 “相公,公公没事。”夏思蝉一脸关心地问道。 魏子骞一边用用干棉巾擦着一头乌黑的墨发,一边回答道:“已经无碍了,只要静养几日就会痊愈。” 魏子骞听夏思蝉这么问他,从中知道小妻子还未知父亲受伤是因为救他的缘故。 他不能告诉她是因为保护他替他挡刀的,不然,吓着她,就不好了。 这样子也好,省得她即为自己担心,又心中愧对公公婆婆。 她是有身孕的人,不能思虑过多。 “那就放心了,只是,是谁这么狠毒,胆敢伤害公公?”夏思蝉愤愤道:“相公,您怎么也不分心照看一下?” 魏子骞无奈地跟她保证到:“婵儿放心,再也没下次了。” 今儿,中午蒋约同去政事阁找他商议公务,用膳时的空隙,蒋约同趁无人时悄悄跟他说:“子钰,少夫人也有五六个身孕了。” 魏子骞还奇怪他有此一问,给了他个疑惑的眼神。 “不是,是这样的,胎儿到了三四个月后,就能听见肚子外面的声音,您要是有闲暇时间,多读一些有益的书给他听听,是最好不过。”蒋约同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他传授育儿之道。 “哦,知道了,谢谢敏之。”魏子骞听明白后,跟蒋约同道了声谢。 敏之是蒋约同的字,二人私下都是以表字相称。 想到这,魏子骞跟夏思蝉说道:“婵儿,趁你这会儿不睡,为夫来给咱们的孩子读会儿。” 夏思蝉眼神一亮,忙附和道:“好呀!” 她也听人说过,胎儿在娘肚子里要是有人读书唱小曲给他听,日后出了娘肚子,长大后会更聪慧开朗。 第195章 独掌后宫 魏子骞上得床来转了转身子,正脸对着她,手也不敢乱动,安分的放在她凸起的小腹上,捧着本三字经,低头认真的念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这声音低沉醇厚,却又彷如金钟玉磬,敲在人耳中,只觉一阵拨人心弦的痒,更是好听得很。 夏思蝉望着他虔诚而专注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三字经哪里还用得着捧着书读吗? 她小时候就会背的三字经,相公不用说,小时候肯定也是背得滚瓜烂熟。 这本三字经还是她无聊时寻找游记看,从书堆里翻出来,随手丢在一旁,想着留着孩子出生后,俩三岁开蒙时读的。 不知道他怎么就精准的给拿出来读的。 魏子骞读了几页,抬头时便发现夏思蝉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啦?是为夫读错了吗?”魏子骞问出这话时,顿时哑然。 他自己都忍不住咧唇笑了起来:“诶,那个,婵儿,给孩子读书就要有读书的样,要严谨,认真,你说是不是。” 夏思蝉不由莞尔:“对对,你说的都对。” 魏子骞为了彰显他说的话是对的,依旧拾起书来一本正经地读了下去:“赤道下,温暖极。我中华,在东北”直到读完,抬眸见小妻子已经睡了。 不由弯了弯唇角,啧,他读书的声音还有催眠的功效。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移到小妻子面前蹲下,盯着她柔美的睡颜看了片刻,随后屏着气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印了一吻。 魏子骞挪开后才敢呼吸,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干燥的唇。 ······ 丁氏本来是每日都过府来陪着女儿,自从惠安帝驾崩后,听了自家夫婿的劝告:“女婿叮嘱,叫这几日不要外出,待新帝即位后才能出门。” 因而,丁氏心中牵挂女儿,也是无法,只能安命地待在家。 只是没想到,太子登位不成,竟是先被下大狱,要是太子所犯罪行成立,几个脑袋都不够砍。跟着新帝仁慈,念在手足情分上,只叫他去守皇陵去了。 据说,二皇子也被送到边远的封地上去了。 高贵妃,不是,是高太妃在宫中寻死觅活的。 那位皇后娘娘因为前太子的缘故,理所当然的没能成功的晋升皇太后之位。 所以说,宫中只有皇后一人独掌后宫。 这皇后娘娘娘家不显,是新帝当初在北戎时的一个手下姓崔的参将的女儿,那位崔参将在一次战争中,舍身救了新帝一命,临死前把家人托付与他。 于是,在惠安帝五十寿辰之际,那时的三皇子回京祝寿,顺带去崔家一趟,见崔家人口简单,只有崔夫人带着十七岁的长女崔芯跟九岁的弟弟崔远度日。 崔芯由于父亲去世,婚嫁艰难,都十七岁了还没人上门提亲。 再有,崔芯生得眉眼英姿些,身材也不是京中贵女所热衷的那种芊芊柳腰,是健康的那种腰身。 打眼一看姿色中等,细瞧之下很有韵味。 因而,那时的三皇子一眼就相中了崔芯要娶她为正妃。 惠安帝当然不同意,他的儿媳理应是王孙贵族家的,世家贵女才能配得上。 奈何,儿子非她不娶,加上皇后跟高贵妃吹枕边风。 皇后跟高贵妃第一次二人意见一致,是喜闻乐见三皇子娶低门小户人家女儿为妃,这样子他没位高权重的岳家所依靠,也算去了个心腹之患,还担心他干什么? 于是,惠安帝只能勉强答应。 大婚后,陈潇便带着新婚妻子一同去了北戎。 幸亏王妃身子骨强健,在北戎那么艰苦的地方,不仅生活得很好,还给陈潇生下一子两女。 如今小皇子已经四岁了,估计用不了几年,便会立他做太子。 陈潇在北戎时,由于要谋筹大事,再加上守疆也没那闲情逸致娶侧妃。 又是天高皇帝远,皇帝就是想赐给他几个贵女为侧妃也是鞭长莫及。 再说,有哪个王公贵族跟勋贵世家女愿意远嫁到北戎受那慌蛮之苦? 因此皇帝刚刚登位且后宫就皇后一人,如今朝臣们倒是热衷皇帝选妃,家有待嫁女的官员更是蠢蠢欲动起来。 好把自家女儿妹子什么的往皇帝后宫送去,往后,他们家就是皇亲国戚。 最好,能把那位姿色不出众,没显赫娘家的中宫皇后给罢黜才好,好叫自己女儿妹子什么的登上中宫之位。 再说丁氏一旦知道新帝都登了基,外头也安全了,这日午后,午觉都没睡,立即便打理好府中庶务,着人准备马车去丞相府看女儿去。 没成想刚走出家门口,正准备上马车时,一辆马车辘辘而来停在她家门口。 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个眼熟的妇人,丁氏惊喜万分的快步上前,一把攒住那位妇人的手,惊呼道:“阿桐?” “大姐!”那位年近四十的妇人亦是欣喜地回握住丁氏的手兴奋地喊道。 只见她一身绛紫色右衽绣玉兰褙子,头上插一支银叶镶翠步摇,身材消瘦,眼角的鱼尾纹很是明显,跟丁氏模样一点都不像,估计是一个肖母一个肖父。 紧随其后是两位小姑娘,一位看年纪估摸着十七八岁穿淡黄滚边对襟长褙子桃粉色的对襟短袄配着同色系襦裙,头面点缀得叫人晃眼的头饰。一张脸扑施脂粉也掩盖不住脸上的肤色,不知是长途跋涉吹了风沙咋的,还是本来就如此,不是小姑娘那种唇红瓷白,而是肌肤微黄的那种,特别是小脸上竟还有星星点点的小雀斑。要不是穿着一身娇艳的衣裙,头上还戴着漂亮的钗环,丁氏猛然一瞧,还以为是个婢女。 另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倒是生得还算顺眼,只是身材略微丰腴了点。 “芬儿,琴儿快来见过你们的姨母。”小丁氏对着自己的俩女儿道。 陆素芬跟陆素琴俩位小姑娘忙上前一步对着丁氏敛衽道:“芬儿(琴儿)见过姨母,姨母金安。”声音说不出来的婉转又娇滴滴。 第196章 小丁氏母女 丁氏倒是未觉,她脑中正被喜悦充盈着。 站在一旁的孔嬷嬷跟大丫鬟春秀,听在耳中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诶呀,这表姑娘怎么几年未见,声音怎么跟个狐媚子似的? 丁氏开心得忙一只手拉住一位姨侄女的小手,乐呵呵道:“走,快进屋,姨母给你们拿见面礼去。” “没想到几年没见,她们都长成大姑娘了。”丁氏转身对着小丁氏说道。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呀!”小丁氏亦是感慨道,随后不经意地问道:“大姐,你这是要出门吗?” 丁氏这才想起来她本来是要去探望怀有身孕的宝贝女儿。 想起女儿,脸上怎么也忍不住笑意道:“是呢,我正要去丞相府看宝儿去,宝儿如今有了身子,我无事便去陪陪她。”说完,看着妹妹娘仨又道:“今儿就不去了,阿桐,走,进来说话。” “那个姨母,侄女也好几年没见表姐,也想去见见她。”陆素芬抬眼盯着丁氏道,那一对不大的丹凤眼满怀期待。 “这,”丁氏迟疑道。 要是她家宝儿嫁的夫家门第不显倒也罢了,不用递帖子就可以直接上门。 只是,女婿家是门庭显赫,位高权重的相府。 她这样子贸贸然领个人上门去,亲家母会怎么看她,女婿又会怎么想? 小丁氏见大姐犹豫,便道:“今日便算了,也没给婵儿带礼物,就这样子上门去也不像话,还是,过俩日准备好礼物再去登门拜访。” “娘,芬儿都好几年没见婵儿姐了,很是想念她。”陆素芬撅起小嘴,撒起娇来。 丁氏倒是一时为难起来。 站在一旁的孔嬷嬷见主母为难,插嘴道:“夫人,依老奴之见,不若着人赶紧的去丞相府递帖子去,这一来二去也就半个时辰即可。” 丁氏一想也是,着人骑马去是很快就能回消息的。 孔嬷嬷见丁氏点首,忙着一个机灵的家丁手拿拜帖去丞相府,这厢,丁氏也把人先领进整院喝茶。 小丁氏嫁给了丁老将军的手下定远将军正五品的陆秀蕴,当年年近三十的陆秀蕴身上大小伤七八处,已不适宜在边疆,回京后被皇上外放去边远的蒙城做了个从四品的宣抚使。 婚后育有两女一子,儿子刚刚十一岁,正是用心读书的年纪。 因此,这次回京,便没把他待过来,只带了两个正准备议亲的女儿。 由于消息闭塞,丁氏也很少跟她通信,既便通信也没提女儿的婚事,因为那时节丁氏心中是忐忑的,深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原因当然是女儿在赏花宴上所谓的投怀送抱,他们家冷脸贴热屁股,求来的婚事,不是很光彩的事。 直道去年秋季,许州水涝。 远在蒙城的小丁氏才知晓大姐家出息了,女儿嫁给刑部尚书魏子骞为妻,儿子竟是做了许州知府。 她顿时便整个人都不好了,也慌了起来。 在蒙城,也有好多媒人上门说亲,门当户对的官家也有,富及一方的富商也有。 奈何小丁氏闭口不谈婚事,她要把两个女儿嫁到京城里的世家为妻,不想把女儿们嫁到这犄角旮旯里。 加上长女陆素芳更是时常在她耳朵念叨:“娘,表姐都能嫁个尚书大人,凭什么我就不能呢?” 其实李素芬心里还想着那位姨姐夫在刑部任职,肯定是个铁面杀神的糙汉子。 她要来京城嫁个俊美的官职跟表姐夫不相上下的白面郎君,好歹也能压她一回。 想起年少在外祖家时,牙根恨得痒痒的,外祖跟姨母一家子都把姨姐宝贝得恨不能宠上天。 说什么,表姐聪敏乖巧还漂亮! 哼…… 想当年,小丁氏倒也没嫌弃自家男人官职低,原因当然是姐夫的官职跟他差不离八。 唯一的差距就是他是外放为官,比不上姐夫的京官来得气派。 只是,谁说得准? 说不定几年过后,自家男人进京述职,官职就比姐夫高呢! 直道去年秋季,许州水涝。 远在蒙城的小丁氏才知晓大姐家出息了,女儿嫁给刑部尚书魏子骞为妻,儿子竟是做了许州知府。 她顿时便整个人都不好了,也慌了起来。 这才打理行头,过完上元节便急急往径城里赶。 没想到即将到京城时传来皇帝薨的消息,之后,满耳朵里都是关于新帝跟首辅大人魏丞相的话头…… 姐姐家发达了,姨侄女也威风了。 自家女儿再怎么想高嫁也望尘莫及,不可能逾越过她去。 陆素芬倒是没想到,自以为是黑面糙汉,哪想到在人们谈论中竟是个左手持笔安天下,右手挥剑定乾坤的俊面能臣。 心瞬时便往歪处想去……假如这位姨姐夫看上自己……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姨姐现今身怀六甲,不能服侍他,自己就有胜算。 不说陆素芬想若非非,丁氏派去丞相府送帖子的家丁不肖半注香的时间就转回来。 “回夫人,帖子已经送到。”年轻的家丁对着丁氏回禀后,赶紧离去。 丁氏正沉吟着,小丁氏倒是迫不及待道:“大姐,还磨顿什么?我都好几年未见婵儿了,好生想念她!” “是呢!姨母,快点带芬儿去见表姐。”陆素芬说完,扔下手中下人们端过来刚刚还吃得美滋滋的糕点,拍拍小手,翘起嘴角道。 丁氏被她们母女一催促,想想也是,俩姐妹都四五年没见,定是想念得紧。 于是,随即便带着她们母女仨出门坐上马车往丞相府的方向驶去。 到了丞相府大门,守门的小厮一见是少奶奶的娘,相府亲家上门,立即打开角门让她们一行人进去。 不用说,小丁氏母女几个见到高门大院,显赫的门庭,亭台楼阁,花石水榭,还有那楠木建造的逶迤的长廊,还有来来往往的众多奴仆,心中不知道该怎么羡慕嫉妒了。 再说夏思蝉接到娘亲递过来的帖子,还惊奇着:“呃?奇了怪了。” 魏子骞正巧今儿回家陪着夏思蝉用午膳,见小妻子一脸的狐疑,把人揽怀里问道:“怎么了?” “没什麽。”夏思蝉收拾好情绪,轻声道。 第197章 厌恶的很 魏子骞原本想着陪陪小妻子消消食,再去政事阁公务。 门外小丫鬟回话道:“禀相爷,少奶奶,夏夫人来了。” “啊?” “快请!”夏思蝉倒是没想到她们来得这么快,这刚刚递帖子进来才一个多时辰,姨母迫不及待地倒上门来了。 这细数都四五年多时光没见了,不知道那位陆素芬表妹如今出落得是个什么模样? 夏思蝉想起那位只比她小了三个月的表妹是一言难尽。 那时候的表妹最是见不得她,但凡自己穿什么衣裳,有什么好玩的玩具,哪怕吃个小零嘴都是她惦记的目标。 但凡不给她,她不是跺着小脚蛮横强讨,便是往地上倒去打滚哭嚎…… 夏思蝉的三个哥哥亦是不喜这个讨嫌的表妹,只有丁氏顾忌是自己小妹的女儿,不跟她计较。 夏思蝉记得有次外祖带她悄悄出门去逛灯会,被她知晓后,哭闹不止说外祖偏心,定要外祖也要带她去逛一次灯会。 可灯会只有一日,你叫外祖到哪儿去陪她逛灯会? 弄得在战场上英勇无比的老将军是束手无策…… 其实不是外祖偏心不带她,是她不听话,到哪都爱往人堆里钻,喊都喊不回的那种犟脾气。 加之灯会人山人海的,一个不擦被拍花子给拍去,你找谁要人去? 自己的小女儿又被去世的老妻跟长女宠溺得不像话,要是他把外孙女给弄丢了,找不回来,恐怕是余生都要被小女儿闹腾得烦不胜烦,愧疚不已。 魏子骞不用问也知道是岳母带着她娘家妹子来了,下人们递帖子进来时,他刚陪小妻子用完午膳。 见小妻子脸上没喜悦之情,便知晓她不待见那位姨母跟表妹。 “婵儿,随你心意,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回了。”魏子骞不以为然道、 “那哪行?还有娘亲在呢!”夏思蝉抬首瞟他一眼,这还是个位极人臣说出来的话嘛?倒像个不谐世事的小孩子的语气。 魏子骞看着怀里撅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小妻子,心情不错地打趣道:“要不为夫叫人去拦住你那姨母,单把岳母放进来就是了。” “咳!”夏思蝉真被他这句话给呛着。 这么不着调的话亏他说得出口的! 夫妻二人还未说笑完,丁氏领着妹妹母女仨进来了。 魏子骞首先跟丁氏见礼:“岳母来啦。” 丁氏多次过府来看夏思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婿在家,也是惊奇道:“嗳,今儿姑爷也在家。” 夏思蝉走到丁氏跟前牵着她的手亲昵道:“娘,您可算来了。” 丁氏拍拍女儿的小手,满意地点首道:“嗯,不错,宝儿脸色红润,身上也养了点肉出来。”随后,才想起介绍妹妹一家来:“姑爷,这是婵儿的姨母跟她俩个表妹。” 魏子骞早就被那位表妹灼热,痴缠的眼神给瞧得一身火起,要不是顾忌岳母的面子,不用说,早就喊人把她戳瞎两眼珠子,给扔出府去。哪还容不得下她再次造次? 强忍住那股厌气,对着小丁氏淡淡道:“见过姨母。”便掉过头去,准备跟夏思蝉说话。 没想到陆素芬不用姨母介绍,赶紧凑到魏子骞跟前,露齿道:“芬儿见过表姐夫。” 那位二表妹也跟着姐姐后面对着魏子骞敛衽:“琴儿见过表姐夫。”说完,还抬眸仔细地看了眼魏子骞。 心说,面前的表姐夫真俊,不是姐姐嘴里的黑脸糙汉子! 魏子骞嗯都没嗯一声,假装没听见,对着夏思蝉道:“婵儿,为夫还有事,待晚上回来陪你用膳。”说完,回过头来对着丁氏歉意道:“岳母,小婿就不陪您了。” 随后,便撩袍大步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长廊上,从对面急步走来的康成对着魏子骞见礼道:“爷,皇上来了。” “嗯?” “皇上是来看老爷的。”康成解释道。 “走。” 魏子骞当先一步急匆匆往莲花居赶去。 夏思蝉见魏子骞离开,心中也放下心来,她见到几年未见的表妹,看魏子骞的眼神像个饿狼,恨不得随时要扑上去咬两口,嘴角还流着哈喇子,莫名叫她不爽,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这副德行。 真是厌恶的很! “诶吆,还真是,到底是位高权重的丞相,见了亲眷来了都不招呼,就走了。”小丁氏面露不爽地抱怨道。 “姨母,相公他公务繁忙,您快请进来喝茶。”夏思蝉打着圆场道。 “宝儿,不是姨母说你,男人就不能惯着他!你这怀着身孕,他理应在家多陪陪你才是。”小丁氏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说教道。 孙嬷嬷跟侍菊都默默的垂下眼帘,心中对她是讨厌之极。 想起小丁氏没离京时的情景,真怕了她,还有小丁氏身边的表姑娘,真是一言难尽…… 小丁氏也不等夏思蝉回话,又道:“诶,宝儿,姨母来得匆忙,没带礼物给你。只是,我见你这是样样都有,姨母怕是送点礼物,你肯定也是看不上的是。” 夏思蝉心说,你倒是送点礼物来呀! 从小就没见姨母去外祖家跟她父母家带过礼物过,每回都是空手而去,满载而归。 陆素芬姐妹俩进门后,两眼就不够看,恨不能多长出几对眼睛来。 先不说表姐身上穿的戴的,单表姐这屋子里桌椅不但材质上品,都是精雕细琢。 多宝阁上那样宝物拿出去不是稀罕物? 脚底下踩着的软绵绵的毯子也是梁国少见的,肯定是外藩进贡的。 侍菊跟鸿雁端来茶水跟水果糕点:“陆夫人,表小姐请用茶。” “咦?这不是侍菊嘛?”丁氏认出侍菊来,随后道:“侍菊如今出落得像朵花似的,你现今是表姑爷的通房还是?” 侍菊一听,立即气红着小脸,跺着脚道:“真是,陆夫人你瞎说什么呢?”随后,气呼呼地跑外面去了。 “咦?一个小婢女几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了。”小丁氏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丁氏也微微责怪一声道:“阿桐,不能怪侍菊丫头生气,你怎能这么说?” 第198章 太过奇葩 第198章太过奇葩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难不成我说错了?”小丁氏瞪了一眼姐姐道:“宝儿怀着身孕,肯定不能伺候她相公,不把婢子收房,就会去外纳妾进来伺候与他。嗤,想当初你跟姐夫多恩爱呀,还不是在你怀孕时,把你的陪嫁丫鬟收到房里去吗?” 小丁氏是一脸的理由十足。 夏思蝉跟丁氏母女俩猝不及防下对视一眼,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上道的人哪怕到死都是搬不上台面的人。 夏思蝉心道:自己婆母都没说一声要帮相公找通房的事,哪轮得到你个外人在这胡说八道? 丁氏想着不能让她再胡言乱语,得赶紧的往旁扯,想起姨侄女陆素芬的婚事,遂问道:“阿桐,难道芬儿在北蒙就没遇到过什么心仪之人吗?可成帮她相看过了哪些人家?” 小丁氏嘴里又吃了块红豆糕,先不忙回丁氏的话,转头对着夏思蝉道:“啧啧,到底是丞相府的吃食,这红豆糕都比家里的做得好吃,宝儿,待会儿弄点我带回去留着吃零嘴,还有这些果脯也不错。” “小美,你去厨房里看看,要是有多余的糕点你就拿过来。”夏思蝉无语,只得吩咐站在多宝阁那儿的小美。 “哦。”小美答应得有点勉强,她在看护着多宝阁,深怕少奶奶家的那两个眼神不离多宝阁上的宝贝,满眼垂涎欲滴的表妹,乘人不备给顺了俩样宝贝去,到时,找谁要去? 坐在锦凳子上的陆素芬跟她娘一样,嘴里塞满糕点,把贪婪的目光从多宝阁收回,咽下嘴里的糕点,没等小丁氏开口,自顾插话道:“要是有,我娘也就不会急着把我带回京都来了,也是我爹,忽然着急起我的婚事来,我娘本来就着急,见我爹急了她更急,这不,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把我们姐妹俩带回京城来了。” “刚回京,都说如今京中青年才俊最是多,比先头肯定好挑,我呢得要跟表姐你看齐,怎么着也不能比你嫁得先差不多,不然,都掉份?” 夏思蝉:“……” 丁氏:“……” 悄悄站在角落处听候吩咐的侍菊她们:“……” 丁氏跟夏思蝉目瞪口呆…… 说话简直不着调,这母女俩太过奇葩! “嗯哼!”丁氏轻咳一声,还没等她阻止她再胡言乱语,小丁氏伸手拈了颗果脯塞到嘴里,还未咽下去,嘴里含糊道:“宝儿,不是姨母说你,谁叫你嫁了个这么出息的男人?将来免不了的三妻四妾。”说完这句话,方才把嘴里的果脯给咽了下去:“宝儿,不瞒你说,姨母我此次回京便是给你表妹相看人家的,凭你能嫁个相爷,你表妹也不能找个差的不是吗?我此时想了想,横竖侄女婿往后也是要纳妾的,还不如把你表妹娶进来做个平妻多好呀!往后你们表姐妹也有个照应,一起对付后来的那些狐媚子,不是一举两得?省得姨母我还要费心给她相看人家。”说完,自我感觉良好,又加了一句:“据说你那婆婆是郡主的身份,怪难伺候的,有了咱芬儿帮衬,何愁日后相府后宅的大权不落到你们姐妹手里?” 陆素芬见小丁氏这么一说,正合她的心意。 于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夏思蝉,等待她点头答应。 刚刚她见到那位表姐夫,不是心中瞎想的那样的黑脸糙汉子。简直是俊美如谪仙。 斜飞的英挺剑眉,星眸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人看着就沉迷其中。 丁氏险些被她这无耻的说辞给气出个好歹来! 当真是,当真是不知所谓! 丁氏只怕再说下去倒真惹了女儿,人是她带来的,还是赶紧的把她带走,省得在这惹女儿不开心。 再说,她家宝儿正怀着身孕,可不能生气。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只要妹妹母女不惹到她家宝儿,丁氏都是睁着眼闭着眼,不跟妹妹计较。 此刻,丁氏气得脸上黑沉沉的,正待拍案而起,呵斥她们母女时,夏思蝉先她而起,强忍住怒火跟恶心,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这是在恶心谁? 这是在恶心她家相公! “嗤,你这说的什么话?膈应谁呢?”夏思蝉坐直了身子,小脸面沉如冰,撂下脸来,把手往楠木桌子上一拍道:“刚刚你家女儿还说什么要嫁个跟我不相上下的人家,怎么着,这会儿又要上杆子来做人小妾?这不是打自个儿脸吗?再说,这是丞相府,我们丞相府的事还用你一个外人坐在这儿指手画脚来置喙?”夏思蝉说完面对陆素芬道:“嗤,想到丞相府来做妾,你还没那么大的脸!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回去照照镜子,看自己生得什么的丑样子!真是痴人说梦话!” “还有,”夏思蝉先端起茶盏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侍菊忙把温在那儿的燕窝端过来给她吃两勺。并细心的递过锦帕给她擦嘴,夏思蝉板着脸继续道:“还有,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诋毁我婆婆的话?不要说我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我婆婆给的,这屋里大多数也是婆婆送过来的,婆婆她首饰铺子但凡有新款出来都是任我挑拈……” 夏思蝉这一顿不近人情的夹枪带棒斥责,甚至都不再对小丁氏用尊称,直接称之为‘你’。 完完全全把小丁氏母女排除在路人甲那一块。 没成想,陆素芬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到是个滚刀肉,被夏思蝉这阴阳怪气的怒斥,虽说弄得羞窘,心中恼火,面上却示弱:“姐姐您且想想,您如今身子不便,表姐夫总要有旁人伺候的。妹妹我总算是家里的人,知根知底的且性子懦弱,若是表姐夫能那我为妾,妹妹我定会不忘姐姐恩德!” 其实,陆素芬心中恨得上去撕了夏思蝉嚣张的嘴脸,“妹妹我不过中人之姿,与姐姐也没甚妨碍。姐姐缘何不成人之美?” 丁氏:我是谁?我在做梦不成?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本章完) 第199章 永不知满足 第199章永不知满足 “那真是见笑了,少奶奶我天生气量小,最不喜欢成人之美。”夏思蝉微扬着脑袋,冷冷言道。 天下女子,哪个不是力求自己贤惠大度?便是妒妇,装也装得大方。这贱人倒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姐,姐姐说笑了……” “没,本少奶奶不爱说笑。” “……” 陆素芬噎得干瞪着夏思蝉,差点没绷住破口大骂。 紧接着夏思蝉毫不客气地赶客:“卢桃,李小玉哪里去了?还不赶紧的把人给撵出去!” “是,少奶奶!” 自从老皇帝驾崩后,卢桃跟李小玉都是守在门外廊檐下,一刻不离,哪怕是夜里二人也是轮流着去睡觉。 卢桃这些日子倒是很少见到跟随相爷出征回来的魏一,没了时常拿魏一开刷的日子很无聊。 丁氏眼见被女儿怼的无地自容的小丁氏母女,不但不起闹,心中畅快着呢! 见女儿撵她们出去,不但不气恼,还欣慰。 自家宝贝女儿不是当初养在闺阁中处处要依仗父兄的小人儿了…… 撵得好,赶紧的把人给撵出去,省得气坏了她家宝贝女儿就不好了。 丁氏拉住夏思蝉的小手揉了揉,刚刚她是用小手拍桌子的,不知道手疼不疼。上下打量着她道:“宝儿,你手疼不疼?都是为娘的过错,不该带她们来,没的得惹宝儿你生气。”说完,把刚刚那碗燕窝端在手里,亲自喂她吃,“宝儿,没哪儿不舒服?” “娘,女儿自己来。”夏思蝉从丁氏手里接过青瓷盅,眼神都不留个给小丁氏母女,缓缓的拿勺子舀着吃,随后,瞟了眼桌子上的糕点果脯,吩咐道:“侍菊,把桌子上的东西倒给马桂春的狗儿吃。” “是,少奶奶。”侍菊咧唇答应一声。 侍菊从小就跟着夏思蝉,怎会不知道小丁氏母女俩的为人? 这刚刚清静几年,她们倒回来了。 真是叫人厌恶得很!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侍菊立即手脚麻利的把糕点什么的,直接倒在托盘里端起往外走去,经过小丁氏母女身旁时,像避瘟神一般的,让得远远的。 刚巧,去厨房取糕点的小美端着一盘子红枣糕过来,见到小丁氏母女仨正狼狈地被卢桃她们推掇着往远门那儿去。 依稀听到那母女仨嘴中说道着什么,一时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中端着的糕点送过去给她们。 侍菊见到,特意大声道:“小美,还愣着干甚?把糕点给我去倒给狗儿吃,狗儿下次见到我还知道摇尾巴,不像某些白眼狼,不知好歹,得千巴万,永不知满足!” 嗤! 还肖想咱姑爷,真是谁给她们的脸! 哪怕是府里权威存在的魏老太,肖想给咱姑爷房里送人,都被魏老爷送回老家养老去了。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在小姐面前指手画脚? 正在那儿被卢桃跟李小玉推着后背往外走,不肯离去的小丁氏母女俩,嘴里嚷着:“大姐,你看宝儿她一点都不顾及你我的面子,这就是大姐你教的好女儿?一点待客礼教都不讲!”此时听到丁氏问夏思蝉的这句话,脚下一趔趄,气急:“姐!” “闭嘴你!!”丁氏冲她怒喝一声。 陆素芬亦是不愿离去,期望听到姨母呵斥夏思蝉的话语,更是期待姨母出声挽留她们。 没成想,姨母不仅不了她们,还背转过身子对夏思蝉嘘寒问暖, 卢桃跟李小玉对视一眼,待出了房门,二人以掌为刀,在小丁氏跟陆素芬脖颈后劈去,顿时,二人的脑袋便垂了下去,二人像母鸡抓小鸡似的拎起她俩后衣领就快速晚大门方向走去。 “你们把娘跟大姐怎么了?”陆素琴压制着嗓子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在后面弱弱地问道。 等她话说完,卢桃跟李小玉早就穿过长廊走得无影无踪了。 徒留着陆素琴跟在后面小跑着轻声呜咽,她也不敢大声哭嚎,深怕弄得跟娘还有大姐一样,被人打晕了给扔出去。 屋里,丁氏想起妹婿陆秀蕴,一个大好的铁骨铮铮的男儿,这些年日日跟她母女待在一起,怎么能忍受得了的? 心中默默的可怜起那位妹婿来。 远在蒙州的陆秀蕴自从妻女离开后,心情大好,感觉天是蓝的,空气是香的。 约上好友正在湖心游船上小酌,莫名地连声:“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 有人哈哈一笑,打趣道:“陆兄,你家夫人定是在念叨您哪!” “哪有!”陆秀蕴忙摇头道。 心说,可千万别记挂着我,我好着呢! 最好,待在京城别回来! 诶,也不能待在京城不回来,不然,家里的一对老双亲跟兄弟们怎么受得住她们母女几个的闹腾。 算了,先把长女给嫁出去就算阿弥陀佛了。 再说,老岳父年事已高,也不能让她们祸害…… 要霍霍只能让她们回来霍霍自己。 横竖都十几年了,自己早就被磨平了性子,磨钝了麟角。 也算是报答老岳父的知遇之恩。 当初陆秀蕴根本就没有娶妹妹丁桐的心思,陆家也是书香门第,只出了个武将陆秀蕴个异类,且陆秀蕴还是他们陆家的嫡子,他们家想替陆秀蕴娶一个同样书香门第的世家女为妻。 是陆秀蕴过府来陪着爹爹喝酒,喝醉了就就住宿在丁府,被丁桐爬床,木已成舟,无法才娶了她的。 这也是看在丁老将军的面子上,松口答应娶她的,不然,凭陆家书香门第,怎么可能去个爬床的下作女做媳妇? 丁氏想想还后怕,她还正准备叫妹妹母女仨留宿在夏府。 她想着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嫁,长子一家去了许州,次子又远在北戎,家里如今冷淡的很。 一时被她远道而来还有亲情给欣喜着,她都忘了自己这个妹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丁氏不单单有这想法,还准备着找个机会叫夏府跟女婿通融一下,看能不能把妹婿给调到京城来,好叫她们一家父女,姐妹团聚。 丁氏一直到夕阳西斜,方才跟女儿告辞回去。并约好明日早点陪着她。 侍菊:这刚刚清静几年,她们倒回来了。 真是叫人厌恶得很! 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本章完) 第200章 皇帝驾到 第200章皇帝驾到 新朝建立往往有很多棘手的事需要处置,翰林院忙得脚不沾地,各类书目需要编纂誊抄,旧史需要重修,新史需要专人书写。 魏子骞从早忙到晚,今儿忙里偷闲,刚歇下来,陪小妻子用完午膳,正待官署去继续处理公务,听到皇上驾到,跟夏思蝉交代几句,疾走几步往莲花居而去。 此时的莲花居里新帝陈潇也是刚刚到来。 魏大勋伤口刚刚结痂,能坐起身依靠在床柱上,自己喝药吃饭。 不过,陈媛不让他自己动手,一日三餐都是亲自喂他。 只是不能下床,不然,伤口崩裂就不妙了。 都是因为陈瑞的那把玄铁匕首太过霸道,要是普通的匕首倒也罢了,伤口肯定是好得快。 此时靠在床背上的靠枕上,陈媛也脱去绣履,紧挨在身边给他读一本游记。 “皇上驾到!”猛地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 “皇帝来啦?”夫妇二人茫然地对视一眼,便听见上楼梯的脚步声。 陈媛忙阖上书籍,滑下床沿,把绣履穿上,赶紧去迎驾。 还未等陈媛走到门口,房门从外面给推了开来, 来人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贵公子,天神下凡似得俊美无匹。一身玄色广绣长袍的便服,头戴玉冠,腰间束着玉带。身量又长又挺拔,目如点漆,美如冠玉。一身清贵出尘,不容忽视的上位者气质,叫人不敢直视他。 陈媛立即对着他行大礼:“臣妇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诶,堂姐,自家人快起身。”陈潇还未等陈媛跪下,伸臂把她弯下的身子给扶起身。 陈媛虽说是朕的堂姐,其实好比自己的长辈,小时候堂姐可没少抱朕,带朕出去玩耍。 陈媛也不客气,顺势便站起身来,抬眸看着眼前龙姿凤章的表弟。 想当初自己还在宫中时,三四岁的表弟聪明伶俐,玉雪可爱。 因为跟当时的中宫皇后谢莺是闺中好友的缘故,没少抱她这个小表弟。 小表弟就如自家孩子一样,事实上陈潇也只比魏子骞大上四五岁的年纪。 待到陈媛成亲后,依旧是常常去宫中陪着谢莺,当然也少不了带着小表弟去玩。 魏子骞二岁时,谢莺得病,竟是没能治好,不久崩逝。 站在陈潇身后的元宝公公,对着陈媛躬身见礼道:“奴才见过郡主,郡主金安。” 陈媛仔细一看,嘿,还是那个打小就跟在程潇身边的小公公元宝,抿唇调侃道:“是元宝公公呀,多年未见,你怎么越来越富态啦?” “咳,”元宝本来就面色红润,此时喜庆的圆脸不好意思,脸更红了:“郡主,您说笑了。” 陈潇扶起陈媛,一起抬脚往屏风后面的床榻走去。 魏大勋小心挪动着身子,准备前去迎驾。 陈潇见此,快走一步道:“魏爱卿你躺着就是。” 陈媛原本也没想要魏大勋下床去迎驾,不然,她肯定先把他扶下床来,一起去迎接圣驾的。 见此,忙上前去小心扶住他的身子,责怪道“嗳,相公你这是做啥?” 魏大勋还真不是装的,就这么移动下身子到床沿,伸手取了件搭在床边的外袍,脸上已经是冒起虚汗来。 “皇上,恕微臣失礼了。”魏大勋被陈媛扶着靠在迎枕上,无奈地拱手说道。 “魏爱卿,你是梁国的功臣,亦是朕敬重的姐夫。”明德帝陈潇直接坐到床沿上,对着魏大勋郑重道。 也是哦,要不是有他们父子俩替他在京城谋筹,凭他一己之力,且又远在边疆,怎么可能毫不费劲,轻而易举的就夺取皇位? 没了他们父子的帮衬,要想登上帝位,怎么着先要出师有名前来征讨,没有里面的人接应,到时候京城里肯定是血海尸山 要是那样,非他所愿,还不如就做个远在边疆的将军来得痛快。 在战场上面对敌方的尸身遍野,感觉痛快且理所当然。 面对自己的臣民就不是那样子淡然处之了。 “皇上言重了,但凡是个有良知的读史明智,鉴往知来的臣子,也不愿追随一个昏聩贪婪,不能治国的前太子。”魏大勋眸光清明,语气诚恳。 “魏爱卿,朕惭愧。”程潇赧然。 这不明摆的是在拿前太子说事,夸他是个明君嘛! 所说陈潇不喜别人对他阿谀奉承,不过,像魏大勋这样的名臣奉承他,心中还是慰贴的。 明德帝也是知道魏子骞心中的大义:想要弱者不被欺辱,想要朝政清明、国力强盛。 陈潇转过身对着躬身站在角落里的元宝一使眼色,元宝立即跑到门口:“把礼物抬进来。” 宫人们鱼贯着把赏赐给抬了进来,楼上的寝室本来地就不大。 这几笼箱子往中间地儿一放,便显得逼仄感。 元宝亲自把箱子一一打开,一只黑漆嵌宝的箱子里摆放着几支百年以上的人参,极品血燕跟上品的银耳。还有熊掌,鱼翅跟鹿茸。 陈媛凤眸顿时亮了起来,这些东西给相公还有儿媳补身子是最好不过。 一只沉木箱子里全是字画,应是名人大作。 没想到皇帝还记得相公喜爱名人字画的这一爱好,陈媛一时倍感欣慰。 一只嵌宝钿金平脱箱子里是一整座红艳艳的东海珊瑚,陈媛眼眸一亮,这珊瑚好熟悉,感觉跟祖母正堂里摆放的那只珊瑚是一样的。 一只嵌金镙钿盒子里全是鸽蛋打小的东珠,瞧惯了好东西的陈媛见了不由咂舌,这一颗东珠就价值不菲,这一盒子估计有二三十颗,嘿,自己这堂弟还真是大手笔呀! 另有二位宫人抬着十几匹各种颜色的绫罗绸缎 诶吆,待相公恢复身子后,自己跟儿媳挑拈喜爱的颜色做几套应时的新裳。 到时,儿媳应当会开心,她开心儿子就开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的金孙子也开心! 魏大勋被刺的那日深夜,陈潇在百忙之中,已经着人陆续送来许多补品。 此时,又是赏赐这么许多的东西,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皇帝驾到,眼见得流水的赏赐也跟着到来,样样礼物都是送在陈媛跟魏子骞心坎里! (本章完) 第201章 魏大勋辞官 第201章魏大勋辞官 陈媛立马对着陈潇磕头谢恩:“微臣,臣妇谢皇上赏赐!”夫妻二人异口同声道。 陈潇伸臂拦住堂姐下跪的身子,不由抿唇,啧啧,自己的堂姐两口子不愧是别人眼里情投意合的恩爱夫妻,这一个趟在床上一个站在床下,还能默契齐声。 魏大勋把心中早有打算,趁此机会跟正德帝陈潇禀明:“皇上,微臣有一事恳请皇上允许。” “魏爱卿但说无妨。”陈潇不用说,只要不过分,肯定会答应。 魏子骞也不藏着掖着,拱了拱手直言道:“皇上,请允许微臣至仕。” 陈潇猝不及防,惊诧道:“魏爱卿这是何意?”说完,还疑惑地伸出素白的手掌在魏大勋额头上抚了一下,诶?没发热呀?怎么说起胡话来呢? “魏爱卿,朕正打算封你为一品太师。你怎么能至仕呢?”陈潇说完,看着跟他一样一脸懵逼的堂姐陈媛。 陈媛想起此前听他说要辞官,还以为他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人竟是动真格的。 魏大勋一听,这可不行? 给他降职他倒是能接受,说不定还能晚上几年至仕。 升他的职,更要趁此机会至仕得了。 一门父子两个一品大员,这还了得? 即使皇上是个明君,现在不忌惮,保不齐那些羡慕嫉妒的朝臣作筏子,时时拿话挤兑,明里暗里的进谗言。 时间一长,保不齐帝王有了猜忌,忌惮之心,待到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皇上有所不知,微臣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时候未到,现今正是大好时机,微臣正好也要修养,待得身体好些,趁年事还未老迈,有精力陪陪你堂姐外去走走,领略外面的大好河山,人生便再也无遗憾了!”魏大勋目光清明,满脸都是向往的神色。 他本就生得俊美,虽是过了而立之年,五官褪去了年轻时的凌厉,于俊雅中凝入一抹深邃,经过岁月的沉淀,那身清贵被晕染出渊渟凝湛的气韵。 此时的魏子骞已经站在屏风外,猝不及防下听到父亲言道至仕二字,一时怔住。 细想一下,父亲此举亦是情理之中。 试想历代历朝能有几个父子一起位立一品,傲视群臣? 即使有,也是因为功高盖主,最后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元宝看见他正要出声打声招呼,被魏子骞打手势,用食指抵在唇间,摇了摇头。 元宝见此,便未啃声。 “魏爱卿,你先养伤,等伤好了再议。”陈潇只当他一时冲动。 只是,魏大勋是个不惑之年的人,办事一贯稳重冷静,怎么可能跟毛头小伙子一般,做事说话不计后果呢? “皇上,恕微臣主意已定,恳请皇上应允。”魏大勋满脸都是恳切。 陈潇见没了转圜的余地,心中是真的不舍。 不说他是自己最敬重的堂姐的夫婿,亦是自己良友的父亲。 且又是个能力不错的肱股重臣,更遑论有从龙之功! “皇上,不要为难,对外只说微臣此次受刺已伤了根本,不能胜任朝中事务,为皇上分忧。” 魏大勋也知道皇帝为难,他刚刚登基,辅助他的臣子就要至仕,岂不陷他于不义? 这样子说法也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魏爱卿,朕跟你约好三年之期,在这期间你陪着堂姐去游览山水美景,待三年后回来就出仕,这样可好?”陈潇一脸期盼,言语恳切道。 “这”魏大勋沉吟着。 陈媛也未料到她的这个堂弟说出这等诱惑不已的条件。 “皇上,您就依了父亲。”魏子骞听在耳中,洞若观火,怎能不知道父亲的意思?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 反过来便是知父莫若子。 “魏爱卿,你来得正好,劝劝你父亲。”陈潇见到魏子骞眼睛一亮,都忘记刚刚魏子骞进门来的第一句话,还以为有了帮忙开解的人而欣慰。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金安。”魏子骞先给皇帝行了个大礼。 随后,赞同皇帝刚刚说出来的条件:“父亲,要不就按皇上的提议,待到您带着娘亲游完外面美好的河山回来,到时您想出仕就跟皇帝奏明。” 魏大勋见此,想想也只能是这样,到时,还不是随自己的意愿? 说不准,哪用三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皇帝就会忘掉他。 因而点颌赞同道:“微臣谢主隆恩!” 魏子骞仔细地问了父亲今日的状况后,陪着皇帝一起离开。 待到了宫中的政事阁,陈潇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子骞,朕把神兵营交付与你,这是令符。” 陈潇说完,亲热的伸掌拍了拍他的肩头。 尽管是亲近的堂舅侄,可魏子骞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与男子接触,忍着不适拍了拍身前的人,笑道:“朕欣慰,幸亏有你在身边。” 哪知魏子骞听了却连忙推辞,“劳陛下看重是臣之幸,只是……” “朕只信任你。”陈潇不容置疑地把令符递给他。 这也算是陈潇对魏子骞表明的一个明确的态度。 “劳陛下信任,只是,神兵营太过重要,微臣怕是难当此大任。”魏子骞略有迟疑地伸手接过代表着整个皇城跟皇帝安危的神兵营的兵符。 真是责任重大啊! 自从魏子骞跟皇帝一起在北戎同甘共苦,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过命交情,朕不信他还能信谁? 没有魏子骞哪有朕如今的皇权在握? 倘若魏子骞有异心,不坚决攒拥朕,他不干脆去辅佐亲外祖亲舅舅登上大宝? 毕竟是一国之君,情绪外露些许便罢,不能让人看了笑话,陈潇见好就收笑着说:“你接受神兵营便是给朕省了最大的心。” 然而话音刚落,他似是想到什么,表情又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陈潇背着手回到桌边,指了指桌上方才他们呈上来的东西,回眼看着魏子骞道:“这些朝臣整日介没事做,朕刚即位,所有事还没走上正轨,他们就要朕选妃,朕真是烦不胜烦!” 不仅如此,已经是提上日程。 其中最为活跃的首推失了势的英国公高敬为。 一门父子都是一品大员,乖乖,还不叫别人羡慕嫉妒恨? 趁着受伤之际做借口,辞官! (本章完) 第202章 从龙之功 陈潇跟他爹惠安帝不同,不是个好色重欲的。 不然,这几年也不会后宅只皇后崔芯一人? 身为皇子,公务再是繁忙,也不可能找几个女人的时间都没有! 再说,北戎这两年几乎没什么大的战事,只有偶尔的小纷争小摩擦。 这些小的战事根本就不用劳烦陈潇的大驾,至于平素操练士兵更是不用他亲自上阵。 魏子骞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心中想着皇帝选不选妃跟自己关系不大,他不好参与,主要还是看皇帝自己的心意。 他若是不愿,谁敢置喙? 别拿那些帝王的欲掩弥障的一贯说词,什么笼络人心,为平衡朝中权势,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等等屁话! 一个有能力的帝王不是靠裙带关系掌理天下! 还有什么事关子嗣 儿子生多了也不是好事,就跟先皇一样,生了那么些儿子有什么意思? 还不是兄弟阋墙? 毕竟以后继位的只有一个。 再说,后院里那么些不是自己所爱的女人,成日介在面前呱噪,不嫌烦吗? 魏子骞眼中除了小妻子别的女子哪怕你再生得如何美若天仙,在他眼里都如同性搬的存在。 所以说,不好色人的就有这一点好,要么不动心不动情,一旦动了心动了情便认定那人就是他今生的唯一! 想到这,魏子骞答非所问道:“只是家里夫人有妊,自觉这些日子亏欠良多,想空闲些时间出来陪陪她。” 这固然是一个理由,但自从经历了皇权更变,父亲为自己挡刀差点性命不保之后,他心里便对权势有些看淡了,只想守着媳妇孩子炕头热。 不是说魏子骞不信任陈潇,他深知陈潇的为人是个正直的端庄君子。 不然,怎么会为了追随他,殚精竭思,筹谋多年不顾生死的就为了助他登上帝位? 只是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难以猜测,如今两人尚且是好兄弟,不是,是好舅甥关系,是过命的交情! 可万一哪日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转头便把自己砍了也是有可能的。 魏子骞在家中没有兄弟姊妹,虽说差了辈分,他是一向将陈潇当亲兄长来看待,所以他万不愿看到兄弟决裂的情况发生。 陈潇知晓他是个爱妻的,然而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理由为推辞。 一贯作风杀伐果断,心思敏锐的陈潇看着他笑笑:“你有此心固好,只是,朕身边可信之人不多,除了你,朕实在不放心将神兵营交到其他人手里啊!” 心中想着,今儿你父亲撂担子不干了,你肖想如此! 朕不把你父亲该做的公务不压到你肩上就算仁慈的! 陈潇说的不是虚言,朝堂上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波涛汹涌,身边可信之人就那么几个,何况,他向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魏子骞在身后帮了他良多,可谓是从龙之功。 搬倒陈瑞,助自己登上大宝。 那帮老臣表面不敢置喙,背地里暗暗消极怠工。 即使朕已经登上大宝,一时也难压下那些朝中原本攒拥陈瑞跟陈永的朝臣,还有那些老油子的狡猾手段。 此次若不是魏子骞以雷霆手段,力排众议堵了那帮老臣的嘴,自己哪有那么容易上位? 只要他不犯大错,陈潇都不会轻易将他如何,两个人从小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坚信魏子骞不是那样的人。 魏子骞看着陈潇真诚毫无算计的眼神,突然为自己的阴暗想法感到些许愧疚。 之前没娶妻时,对于生死倒也无所谓。 如今娶了妻子,孩子即将诞生。 他有了牵挂的人,也有了软肋。便惜命起来。 说实话,陈潇对他的好真的没话说,魏子骞也知道自从登位之后,陈潇在原有的从北戎带回来的亲信之外,再加紧培养在朝为官年轻的臣子为亲信与势力。 话说,一个有抱负的帝王绝不会任由臣子将自己的软肋掌握在手里。 更遑论把事关帝王还有皇城的危安神兵营交付与他,可见,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真是一副沉重的担子! ······ 新皇登基后不久,跟着封魏子骞魏一等护国公,且子子孙孙世袭。 话说,有实权的国公爷跟没实权的国公爷差距大了去。 你像魏子骞既是首辅大人,丞相之职。 每日是公务繁忙,实权在屋。且一直不离帝王左右。 一声下去,没人敢置喙。 那英国公同为一等国公爷,待遇可就差了不是丁点。 在朝中就是个浮云的存在,且只有大朝会时才见到他的身影。 不要说话语权,朝中议事时,根本没他的话语权,插嘴的余地。 要说话语权,只有回到他的国公府,在家人跟下人的面前才能享有。 因而,他便抓住魏子骞他们不愿参合的选妃之事,挑起其他几个跟他一样不被新帝重用的老臣,一起跟新帝进言,上折子——选妃! 他高家未出阁的已经或者是即将适年的女子众多,单他公国府里,适年的嫡庶女就有四五个,更遑论近支旁系加起来就有十个左右。 他倒是不信,他高家这么些女子,总有一个是长在新帝的心坎上的人。 就跟自家妹妹高贵妃一样,想当年是多么的受宠? 也曾叫他国公府显赫多年! 他哪知道当年的贵妃高谨容厌恶极了这种生活,吃菜只能一盘叁筷,行坐有礼,笑容都是精准到每一个细节的笑不露齿,含蓄大方,同个傀儡似的,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够给家族争取光荣利禄。 在父兄们的心中,她辅一出生便是公爵之女,享受了优等的生活条件,自然要给予家族更高的回报,显然她这一生都要为高家的荣誉服务。 无法主掌自己人生的女子,真是命运可悲。 高景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从小便被当作皇后来培养,一言一行皆是大家风范,与之后成为皇后的谢莺被世人戏称为:“谢高双姝” 只是可惜,最后的皇后之位被谢莺所夺。 · 新帝:魏爱卿是助朕登上皇位的功臣,俱有从龙之功! 第203章 命运可悲 在高景容心目中,本以为短命的谢莺薨了后,她会成为继后,没成想竟是被老虔婆纪娴仗着儿子是皇长子的份上给夺了去! 儿子夺嫡不成,反被老虔婆的儿子设计陷害,最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宜了谢莺的儿子坐上皇位 自己的儿子被送到苦寒之地的封地,做个永无出头的闲散王爷! 她竟是落得跟那些平素瞧不起的低品位妃子还有老虔婆一起去太庙养老! 最叫高景容恼恨,咬碎银牙的便是除了夺她后位的纪娴,其次便是狐媚子何倩云! 没成想,最后她倒是落得清闲,待在后宫里在,抚养亲王,做个养尊处优的皇太妃。 ······ 皇宫,后宫里先帝的那些后妃们从五十几岁的知命之年到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近一百多个妃子们,有子女的暂且留在宫里,待身边子女成年后,公主出嫁,王爷迁往封地。 前提是他们待在宫里不作妖。 没子女伴身的统统送去太庙颐养天年。 当然,先皇后纪娴跟高贵妃高谨容都不在此例,二人跟那些无子女的后妃一样,荣升太妃头衔的同时,都被送去太庙了。 坤宁宫里,高大的鎏金香炉里燃着上好的百合宫香,淡雅沁脾。 崔芯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斜晖脉脉,将整个皇宫染上一层绒光。 自打从进了宫起,身上的一根筋就绷得紧紧的。许是自叹出生不高,娘家不显,样貌也不出色的缘故,自觉样样都不出众。 封后大典后,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的这个皇后位置坐不长远。 她倒不是贪恋皇后的位置,只是,一旦被废,她的儿子陈景就不可能被立为太子,既便立他为太子也不会长久。 你想呀,皇帝选妃,往后,后宫那些有着强大背景,年轻美艳的莺莺燕燕们,肯定会给皇帝生下一大堆子女,哪里还在乎她一个旧人生的母族不显的皇子呢? 她就是再也不希望皇帝选妃,也没那资格阻止。 不然,将会落得个妒的骂名。 更遑论,你就是阻止了这一次,你能阻止下一次,下下次? 尤其在知道陈潇决定选秀之后,她连日来那种焦灼之感,无人能体会。 帝王心,海底针。她捞不着,赌不起。 他是皇帝,坐拥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下的女人,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宫廷深深,皆是白骨垒成。她无家世倚仗,籍籍无名,只是枯坐等死。 崔芯坐在宽案前,看着眼前明亮的灯火,心思飘忽着。 也许皇帝心中对她有爱,不然,也不会娶个母族不显中人之姿的自己呀? 崔芯犹记得那年第一次见到陈潇时,惊为天人的情景。 那日陈潇登门拜访,戴了个银色的小冠,穿件石青色银鼠皮出锋的锦袍的常服,脚下踏着黑色皮靴,手里还拿着一把青玉折扇,笑容浅淡,不同于世家贵公子样形于色的风流锋芒,姿态风流。却犹如雪地里的一枝竹,让人过目后再难相忘。 不用说,不谐世事的少女很快就被他天人之姿给吸引,被他的深情给沉沦下去,不可自拔。 也许是为人情,毕竟是父亲临死前所托。 也许是二者都有的缘故。 成亲几年,陈潇既不纳侧妃更没有孺人。除了她一个正妃外,就只一个留在宫中的当初教他人事的,现下被封为保林的宫女。 这宫女比陈潇大上三四岁,承宠是不可能的。 因此,崔芯跟陈潇成亲后,二人可谓是相敬如宾,伉俪情深。 崔芯深知在北戎的那几年是上天怜悯她一往情深,是偷来的美好时光。 只是,如今身份不同了。 天下男子没有几个长情的,更遑论身为帝王,不可能后宫只有她一人。 看看先帝后宫众多的花枝招展女人,估计,不用多久,他的后宫亦是如此,充满着婀娜多姿,国色天香的年轻后妃。 崔芯想起她的一双玉雪可爱的儿女,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心顿时坚定起来。 只能强忍心中那股失落跟酸意,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女,她要挺直腰杆,打起百倍的精神,把皇后这把椅子坐稳坐长才是。 “娘娘,何太妃求见。”打小就伺候她的宫女陈英姑姑走上前来,行了个福礼,轻声禀报道。 “何太妃?”崔芯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微蹙峨眉,略一沉吟。 她来干嘛? 不好好的待在她的菊苑殿里找本宫干什么? 她虽说是太妃,留在后宫里抚养五王爷,跟本宫不搭界。 正在她沉思时,忽然从门外冲出一个人来,轻薄的纱衣在晚风中飞扬,像是要乘风而去的仙子。 现下还是早春,她穿怎么少不冷吗? 崔芯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厚厚的宫装,再瞧了眼跪伏在跟前的年轻女子暗自道。 随后垂眸细瞧之下,见此女十七八岁的年纪,鬓发蓬松,薄敷脂粉,浅画双眉,看上去慵懒又娇弱,一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 姓何,难不成便是那位害得先帝超量服食仙丹宠幸的何昭媛? 何淑妃的堂侄女何玲? 崔芯虽说没经历过后宅的宅斗洗礼,她又不是个傻子,看她这风骚模样,又是挑着晚间过来,心中存着什么样恶心的心思,昭然若揭。 崔芯没想这位弱柳扶风的何玲,看她年纪轻轻,没什么见识,胆量倒是真的大,都到了这份上,仍旧拼命为自己争取,算得上百折不挠。 现今圣上身边没其她后妃,只她一人。 晚间皇帝不是宿在乾清宫,就会住宿在她坤宁宫里头的。 她这是冲着自己年轻貌美,来媚诱皇上,以期能留在宫里,不去跟着那些年老色衰的太妃挤在一块养老,磨灭青春 何玲跪倒在皇后崔芯跟前,以额触地:“求皇后娘娘垂怜……奴知道错了,奴不知那丹丸有害,未能劝谏先帝,求皇后娘娘饶了奴这一回,奴不想去太庙……” 无法主掌自己人生的女子,真是命运可悲。 第204章 确实是醋了 崔芯顿住,嗬,果不然,还真是存着这见不人的小心思。 这是把皇帝当做先帝来看待,以为是个男人都要对她垂怜? 且不问人伦,宠幸先帝的后妃? 心中轻嗤一声,对着匍匐在地上的女子道:“你身为太妃,不用对本宫称‘奴’,于身份不合。” 何玲语塞,随即不住叩首:“素知娘娘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求娘娘开恩……” 她说不出话来,委顿在地,捧着脸失声痛哭,哭她凄惨的身世、不幸的遭遇。想她在闺阁中事事强出别人一头,本以为受帝王宠爱,跃上枝头,却偏偏命不好,没成想转眼间便跌下尘埃。 思及此,她的眼泪便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往下流。 “何太妃,本宫无权给你特例。这是祖制,是规矩。”崔芯也不去看她,眼泪是流不干的,只会越流越多,她还年轻,有漫长的一生去慢慢体会。 随后,不想再看她一眼,抬首低喝一声:“来人,把何太妃送走!” 随着话音一落,几个宫人手脚麻利的把她拖着往外就走,徒留她声音凄厉着哀嚎:“娘娘” “诶——”崔芯叹息一声。 十几岁的花季女子,就这么着被送去太庙,着实可怜。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金乌西坠,玉兔初升,晚风轻轻地拂动着,远处庭院传来的梅花香味若有似无。 宫里各处的灯笼被依次点亮,整座皇宫被包裹在一团朦胧的光亮之中。 陈潇踏着月色在一众侍卫守卫下来到坤宁宫中。 打着灯笼的元宝来到坤宁宫门前高呼一声:“皇上驾到!” 坤宁宫里不管做什麽的,立即放下手中事,跪到大门两侧,陈潇进来时,跪了一地的宫人们,伏身三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芯忙迎上前去,正待弯下身子跪拜下去,陈潇伸臂把她纤腰给扶住:“梓童无须多礼。” “臣妾,谢皇上。” 陈潇扶起崔芯,见她脸上没了当初在北戎时,每次见到他从边境回到越州的帅府时,笑颦如花,欣喜不已的表情。 转而代之的是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 陈潇看后,心中莫名的不舒服。 “皇上,用了晚膳没有?”崔芯轻声问道。 陈潇坐到当中镶嵌着一块翠绿宝玉的雕花楠木太师椅子上,捏了捏眉心:“还未。” 崔芯一听,立马吩咐身边的朱嬷嬷道:“快去摆膳。” “是,老奴这就去。”朱嬷嬷对着高坐上首的帝后福礼后,悄声离去。 随后,崔芯亲自给陈潇倒了杯热茶过来,递给他:“皇上,先喝口茶。” “芯儿,三日后选妃,你要替朕好好把关。”陈潇接过粉彩瓷盏,用既要看见她表现出大度,却又隐隐想见见她失控皲裂的模样。 不怪陈潇这么说得直接,他对女人的心很少去走揣摩,也少有的上心。 之前没纳侧妃,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自己的正妃虽说模样不是一等一的美貌,不过,在他眼里是处处都合心意。 何必去娶那些女人回来吵吵嚷嚷的,争风吃醋的不得安宁。 再说,他还有远大的抱负,有大业未完成,怎么能沉溺于儿女私情上消磨斗志? 只是,如今势在必行。 不选妃,那些朝臣啰嗦得不行,为选妃的事一直上奏。 特别是那位已经没了实权,只挂了个空的英国公名号的高敬为,最为积极,上跳下窜。 真是烦不胜烦! “是,臣妾遵旨。”崔芯收敛表情,认真道。 随后,崔芯问得小心翼翼:“那……皇上是怎么想的?” 陈潇侧眸看去反问道:“皇后心里是怎么想的?” 崔芯怎敢实话实说:臣妾不想您选妃,成吗? 只能强忍着那股子酸意,表现出一副贤良的模样,温声道:“臣妾听皇上您的意思,所以,不管皇上做什么决定,臣妾都能接受。” 陈潇睥睨着她,颇有些不经意的意思道:“朕不想后宫勾心斗角,所选女子要温良贤德。皇后,你看着办。” 切! 怎么可能的事? 不要说是后宫,为了争宠,那个女人不是心机沉沉,尔虞我诈? 哪怕就是一般官宦人家后宅正妻跟妾室们,还成日介为了争宠,为了利益闹得鸡犬不宁。 崔芯心中腹诽着,面上倒是露出得体的笑容,诚恳道:“是不是选那些既要温柔大方,又要美丽贤淑,还要能平衡她们娘家家族势力的女子为妃?” 陈潇没说话,神色十分复杂看着言笑晏晏的崔芯。 崔芯见陈潇眼眸深邃地对着她只看不语,不用说,这是生气前的表情。 只是,她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呀? 都是顺着他意思说的呀? 哦,是了。 刚刚说出来的那句话被误会了。叫他以为自己醋了。 原因是自己既不够温柔大方,更不用美丽贤淑了。 是的,自己确实是醋了。 恨不能回到从前,回到北戎 依旧做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王妃,而不是做一个帮他管理后宫女人的皇后! 回过神来,崔芯神色不安:“皇上?” 陈潇也不知道怎么的脸色突然很难看,看着她,心里有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滋味,他该满意她的大度才是。 陈潇从来不是一个恋爱脑,所以才会出现就算他爱崔芯也不会真的做到为她守身如玉。 因为后宫不仅仅是后宫,后宫里的每一个嫔妃都代表着各个家族的势力。 偏宠崔芯已经有很多臣子不爽了,若是真正的专宠,新官上任叁把火,初继位的皇帝恐怕还不足以镇压各大家族的质疑声。 只是,选秀也不能良莠不齐,得恭良贤惠才行。 反观他的好色老父亲,后宫无数的女人,先帝不是个长情的人,见一个爱一个。 曾经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因为先帝的高调而落到一个悲惨的下场。 因此,陈潇给自己的选妃的理由便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为了延绵子嗣,为了皇帝的体面 后宫至少也得十个八个后妃才行。 不过有得必有失,后续陈潇也会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的。 第205章 心中一片明朗 正在帝后二人态度微妙之时,两个孩子被奶嬷嬷抱了进来。 皇子公主抱在怀里,二位奶嬷嬷只能低头见礼:“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崔芯对着二人摆摆手:“嗯”了一声。 四岁的皇子陈景见到父皇陈潇,不用说,扭着小身子从奶嬷嬷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直奔陈潇而来:“爹爹,父皇抱抱景儿。”伸着藕臂搂住陈潇的大腿糯糯道。 他还记得娘亲叫他不能喊爹爹,要叫父皇的话来。 “父皇,你这些日子哪儿去了,景儿好想您。”小家伙睁着圆溜溜黑葡萄的眼珠子,撅起小嘴问道。 陈潇见到儿子,开心地把他抱坐到大腿上,问道:“景哥儿这几日调皮没?听没听母后的话?” 小皇子抬起小脑袋一本正经点着小脑袋道:“景儿有听娘,是母后的话。” 坐在膝上的儿子长得跟他有六七分相像,还有几分随着他娘。 陈潇本来就生得如玉如璋,俊雅隽永。 小皇子陈景假以时日,该是更胜与他。 小公主见到哥哥坐到父皇身上,她也跟着扭着小身子,把上半身往陈潇的方向倒去,声音奶糯奶糯的:“父皇爹,抱抱。” “好好,父皇抱莹儿。”陈潇把身上还有股奶香味的小女儿,跟儿子一起抱坐在左右两只大腿上,开心地跟孩子们说笑着。 陈潇看着膝上一对乖巧可爱的儿女,心软塌塌的。 此时的陈潇一时倒像是回到北戎的情景,老婆孩子热炕头。 霎那间,都想取消选妃的打算。 朕有儿有女的,还要选妃干什么? 陈潇依稀记得幼时,母后身体不好,还要打起精神来管理后宫。 后宫里那一群不安分的后妃们,什么勾心斗角,暗藏阴毒的事不胜枚举,知道母妃身体孱弱,她们连鸡皮蒜毛的事都要闹到坤宁宫找母后评理。 甚至刚侍寝的后妃,还上坤宁宫来显摆一番。 只是因为母后的善良大度,不予理睬。加之父皇的纵容,她们才那么肆无忌惮的放肆。 不然,年纪轻轻的母妃怎会药石无医 宫灯华明,星夜阑珊,数名宫婢列队款款,或手捧朱盘,或手持彩灯,迤逦而行,穿过长廊与花木,入了一座宫殿。 殿内点着灯火,亮如明昼,青花海水纹香炉中燃着香,冷香淡淡,轩窗大开着,微凉的夜风将袅袅熏香吹得飘摇不定。“皇上,娘娘请移步去膳堂用膳。”朱嬷嬷一声禀报,瞬间又把陈潇拉回现实中来。 宫人们悄没生息,鱼贯端上膳食。 崔芯先给两个孩子净干小手,再把他们抱坐在身边,奶嬷嬷也各自蹲在她们的小主子旁边,仔细给他们喂膳食。 正中白色青花瓷缸里摆着一道清蒸桂花鱼,四周环着野菌菇老鹅汤,莲子炖野鸭,肥鸡豆块,宫保鸡丁,八珍豆腐等,外围则是一些凉菜,诸如蕨菜盐水鸭,玉带勾肴,莲子酿藕等还有五六样各式点心,总共二十几样。比在北戎时的膳食要来得丰盛也精致。 富贵人家都是讲究的个食不言寝不语,钟鸣鼎食,世代簪缨之家更是如此讲究,遑论皇家? 席间只闻镶金玉着汤勺声,陈潇在北戎养成的习惯是不喜人在旁边伺候。 因此,都是崔芯挑他喜爱的食物送到他面前的粉彩瓷碗里。 膳罢,宫人们鱼贯端来嗽嘴汤,净手铜盆,擦嘴的锦帕 待到陈潇起身,出了膳堂的门,元宝公公这才躬身凑到身旁低语道:“皇上,崔大人跟蒋大人求见。” “嗯?”陈潇挑眉道。 他们二人此时进宫,怕是有大事发生。 原因呗当然要是问题不严重,明日早朝禀奏或是上个折子就是。哪还用晚间急呼呼的进宫来? “走!”陈潇捞起袍摆举步往坤宁宫外走去。 崔芯带着一双儿女稽首:“臣妾恭送皇上!” 宫人们更是跪伏在地:“奴婢(奴才)恭送皇上!” 小皇子陈景被奶嬷嬷扶着小身子跪在那儿,瘪了瘪嘴,他好想跟之前一样,爹爹每次用完膳食后,都是带着他跟娘亲一起去院子里消食,跟他说会话的。 崔芯看着远去的帝王身影,知道陈潇往后会跟她远走越远,不可能待她跟从前一样 吃独食吃得太久了,是时候放下心中的情情爱爱,要为子女撑起一片天! 想到这,心中一片明朗。 ······ 先帝惠安帝薨的那日,琮王爷陈煜衡立即传信下去,着亲信赶紧把隐藏在京郊附近两万私兵迅速进京,好举事逼宫。 他知道儿子陈熠暂时是赶不回来,到时候自己先登基为帝,待几日后儿子归来,他再退位为太上皇就是了。 奈何,琮王爷如意算盘打得是啪啪。 派出去的亲信杳无音信。 心急如焚的琮王爷接二连三派人去送信都是石沉大海。 琮王爷知道完了。 泄密了。 他还以为被陈瑞给看出端倪,被他给牵制住。 最坏的情况就是他潜伏在城外的私兵被陈瑞给无声无息地剿灭了。 如此,情况不妙。 保全儿子的性命为首要。 琮王爷唬得一激灵,立即派亲信去给儿子递话,叫他别着急赶路,在半途等待。 只是,任琮王爷跌破脑袋也想不到,拦截他传信的人竟是他好女婿好外孙。 他们父子俩不但拦下传信的人,不仅如此,还把他筹谋多年,费经心血,殚精竭思的私兵收编过去为新帝陈潇所用。 琮王爷知道真像后如一剑截心,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陈潇登位后,倒也没追究自己的这位皇叔有不臣之心。 第一嘛是双方未动兵戈,也算是没撕破脸皮。 二来嘛,琮王爷谋逆是准备从陈瑞手中争皇权,再说,他自己亦是如此。 三嘛有那么丁点是看在魏家父子的面子上啰。 因此,新帝登位的第六日,便发了道圣旨,挑了处风景不错的富庶之地,打发琮王爷一家老小去封地。 为此,陈媛亲自去宫里给新帝磕头谢恩。 崔芯:皇宫不是北戎,自己吃独食吃得太久,是时候放下心中的情情爱爱,得为一双儿子作打算······ 第206章 明事理的人 第206章明事理的人 此时魏大勋的伤也养得差不多好了,因而,陈媛是白日去琮王府陪陪爹娘,晚上再回来,甚至没空去一趟慧院,只得叫汪嬷嬷每日替她去照顾一二。 毕竟二老此次去了封地,估计她这辈子也难再见到面了。 为人子女,从此再不能承欢跟前孝顺,可谓子欲养而亲不待 陈媛心中难受肯定是难受的。 不舍肯定是不舍的。 只是,再怎么不舍也是无可奈何。 新帝登位,你个老亲王怎么可能留在京城? 若不是琮王爷手臂伤残,当时又是老太后在世,二十年前就该遣去封地,哪还容得下他待在京城逍遥自在这么许多年? 斜晖脉脉,将整个魏府染上一层绒光。 陈媛从琮王府回来时,便是踏着最后一股余晖来到她的磬香苑,今儿早晨,魏大勋已经搬回磬香苑养伤。 魏大勋见到她情绪不高,便知道是何缘故。 “媛儿,待为夫身体康健,子骞他们的孩子满月后,我们便去泸州看望岳父岳母去,到时候待在那儿一年半载都是无妨。”魏大勋把心情低落的陈媛纤细的身子揽在怀里,宽慰道。 如今他已不是官身,家里搅事的老太太跟那位不安分的小姑娘俱以不在府中,二房跟三房更是轻易不敢惹事作妖。 家里有儿子儿媳掌家就行。 随便回一趟老家,瞧瞧自己那位老娘去,陪着她在老家过上一年半载,也算略表孝心。 眼见怀里的人儿面色稍转,语气更是温和道:“再说,岳父他们整理行装没个一月半月的是起不了程的。你趁此去多陪陪二老,顺便替为夫陪罪,多说说好话。” 魏大勋知道这次彻底的是伤了老岳父的心,待到伤好后,定会亲自送他们离京,且登门磕头赔罪。 陈媛抬起好看的凤眸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哼!这会儿知道道歉啦?吃里扒外说的就是你们父子!” “是是是,媛儿教训得对,都怪为夫,不然,媛儿可是公主的身份呢!”魏大勋一本正经的赔罪,且认错态度良好地打趣道。 “扑哧!”陈媛见抬眸看着眼前的魏大勋,一如当初眉眼俊逸,却不同年轻人的盛气,而是被岁月浸润过沉淀下来的豁达,如静水流深,岳峙渊渟般,依旧是她喜欢的模样,于是,开怀一笑,什么气都没有了。 其实,陈媛本就是个明事理的人。 责怪他们俩父子有点牵强。 她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从小就好大喜功,样样都要拔尖。 只是样样都是学到半途而废,事实上是个半瓶子摇的半吊子,技技不如人 倘使,皇权落到他的手上,估计,跟先帝是半斤八俩,甚至还不如。 先帝还有深沉的城府,加之皇爷爷留给他的是一个国泰民安的盛世,能叫他躺平享受。 而不是现今的一块烂摊子,假如不是一个清明的帝王统治,不用几年,内患外忧,梁国前景欠忧! 陈媛暗戳戳的想着朝廷要不是有她儿子撑着,恐怕早就不行了。 也难怪陈媛有这想法,魏子骞自从走上仕途,能有几日得闲? 一直被先帝差遣得如陀螺,大江南北的奔波? 查处私银,私盐,铸私币案,还有惩治贪官污吏 不一枚举,哪一样不如龙潭虎穴,顶着掉脑袋的危险? 你奉旨查案,也是要他们的身家性命,那些贪赃污地方官吏们怎会束手就擒,认命被抓? 还不是处心积虑要你的命! 因此,儿子身上大小伤好几处,想想真是心疼啊! ······ 魏子骞自从知道夏思蝉姨母母女过府来,起龌龊的心思,把小妻子气得不轻后,本来想使出非常手段,把她母女仨押送回蒙州去,且永不得归京! 只是看在丁老将军跟岳母的面子上不可如此行事,心想着既然小丁氏想把女儿嫁到京城,还喜欢做人小妾,那就如她的意。 刚好刑部有位年近三旬的许利银许郎中,他的妻子去世好几年,一直未成续弦。 家中只有两个小妾室,还有几个嫡庶子女。 把小丁氏女儿嫁给他为继妻,还算比她母女之前想做人小妾的打算升了一筹。 许郎中人倒是生得中规中矩,本是从农村来京考中进士后,这才把老家的父母妻儿接了过来。 可见其家境是不富裕的,不过,凭他的官身,想要续弦也是毫不费劲,没问题的。 二三流世家庶女多的是,实在不行,富裕人家的嫡小姐也不错,且嫁妆丰盛。 奈何,他家有个惯会磋磨人的蛮不讲理的老太太。 据说,那位原配妻子就是被老太太给磋磨致死。 那位老太婆嫌弃儿媳是农村不识字的,心想儿子有了官身,理应找个配得上儿子身份的官家小姐为妻。 这许郎中又是个出了名的孝子,可想而知,谁家肯把女儿送去狼窝? 不用说,但凡被魏子骞盯上的人和事,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 嗯,岳父岳母就等着去喝喜酒! ······ 妊娠后期,夏思蝉的身子变得愈发笨重,四肢也随之浮肿起来。 挺着个大肚子,时常感到腰酸背疼,晚上也极难入睡,起初半夜没少因为小腿抽筋而被痛醒,然后哭哭咽咽的躺在魏子骞怀里掉眼泪,让他心疼得不行,所以从那之后,每晚临睡前他都要给她按摩放松一下小腿,避免她夜半疼醒。 又是一晚临睡前,夏思蝉倚靠在厚软的靠枕上,平日里拿笔挥剑的蛟劲双手如今却正在她的小腿上进行着熟练有力的按摩。 力道适中,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舒适,令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鼻间偶尔几声轻哼,活脱脱如一个慵懒的美人狸奴。 夏思蝉微微歪头小脑袋,看着他专注而又认真的侧脸,心中升起缕缕温情。 掌下因浮肿而略显肉感的小腿如刚从土里拔出来洗干净了的藕节似的,莹润细腻,手指轻按下去便立即呈现出一个又小又圆的凹窝,不得不说有趣得很。 陈媛:吃里扒外的说的就是你们父子俩! 魏大勋:是是是,老婆说什么都对! (本章完) 第207章 喜欢这样的你 第207章喜欢这样的你 魏子骞抬头,便见她嘴边带笑静静的望着自己,目光柔和似水。 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许是被感染到,他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问她:“在笑什么呢?” 夏思蝉低头瞟了一眼他手里自己的小腿,小脸越加温柔的笑起来小嘴微翘,漾着一层酡红的光晕:“我喜欢这样的你。” 是呀,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喜欢你这样子的温情。 喜欢你卸下公务时的冷厉跟疲惫。 喜欢你没了在外时满身的盔甲跟防备 毕竟你还年少,只有二十三岁的年纪,就要承担许多责任跟重担! 魏子骞发现,自从自己这次出征回来之后,她便不再同以往那样吝于对他表达爱意,也不再同从前那样说句情话便脸红耳赤,大方又直接的方式令人倍感温情,也让他心头熨帖,患得患失少了许多。 他爱极了她这副模样,被她的温柔一击即中。 魏子骞恍惚须臾,执起她嫩滑白皙的小腿轻轻低头吻了一口,怜惜的道:“你若是喜欢,我便天天如此,直道白首可好?” 夏思蝉只见今儿的魏子骞特别嘴甜,从未想到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当初那个冷清冷肺,克己守礼,威严冷肃的人哪里去了? 虽是始料未及,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心里蛮开心的就是了。 知道魏子骞向来是说到做到,她不拒绝也不点头,就这么看着他,似在思忖。 见夏思蝉不语,魏子骞却玩心大起,佯装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手下有条不紊的按摩,脸上恰到好处的卑微笑容,“夫人您看,奴才这手艺您可还满意?” 夏思蝉回过神来,也能很快进入角色适应,玉腕支着脑袋,略微思索了会才道:“唔,也还成。” 水眸觑着他道:“若是有十分的话,你大概能得个五六分罢。” 魏子骞听到之后立马垮下了脸,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眼神幽怨,手上不经意使了力。 “呀!”她轻呼。 原来是被他捉中了脚腕,脚底被他略带薄茧的手掌时轻时重的摩挲着,无端的起了一身痒意。 “哈……好……好了!”她快笑出了泪花,不停的抬腿躲闪:“你是十分,你是十分!” 待他俯身欺上来时,夏思蝉抬手抚上他隽秀飞扬的脸,由衷的期盼说:“若是孩子长得像你便好了” 夏思蝉没少听见郡主婆婆在她跟前念叨着幼年的他长得玉雪可爱,她如今只要想想,心里还是会立马软成一片。 魏子骞听了却撇了撇嘴,不满道:“长得像我有甚么好?” 想到什么,他又咧嘴笑起来:“若是能得个如婵儿一样的女孩儿,那才是极好的!” 说罢,他起身将耳朵贴在高隆的孕肚上,动作娴熟,似是做了千百次。 夏思蝉好笑,任由他贴着,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 魏子骞耳听着强劲有力的胎音,冲她开心一笑。 ······ 明天夏思蝉二哥夏思威凯旋归来,自己月份大了,想必不能去观礼,夏思蝉一脸遗憾。 魏子骞最看不得她不高兴,只是肚子里的胎儿近八个月了,还是不能冒险,万一被不长眼的给碰撞了,伤害她们母子可怎么办? 自己找谁说理去? 侍菊早就接到程俊的书信,知道此次他还不能回来。 不过,论功行赏,他肯定会能弄个官做做的。 侍菊接到信后,可谓五味杂陈。 先是失望他没有回来。 再是替他高兴,终于能出人头地。 最后,又替他担忧。毕竟程俊是从底层往上爬的人,是靠一点一点的功劳往上升的。 不用说,这功劳是拿命拼出来的…… 你哪怕是站在制高点上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此次出征还不也是带着伤回来的,更遑论本就身份低下的程大哥? 夏思蝉自己不能去,只能叫卢桃她们去,回来说给她听。 话说,不能过眼瘾,瞧瞧她二哥的气势跟威风。 只能过一下耳瘾罢了。 暮光降临之际,丁氏从魏府回到家中,知道次子明日凯旋归来,一家人喜极而泣。 今儿又是最开心的一日。 自从儿媳杨氏去了儿子的任上许州,孙子夏浩明就跟着祖父母一起在锦居堂生活。 小家伙听说明天二叔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得胜还朝时。 还有那些外族的俘虏可见,小家伙顿时来了兴趣。 小家伙迅速地转过头来,抱住祖母丁氏的大腿,乖巧道:“祖母,明儿也想去,你带明儿去看二叔可好?”平素拘着他在家里不准出门的娘亲去了爹爹那儿,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祖母同意带他去。 夏思宇在一旁,笑骂,“出息。” 小侄子转过身子又抱住了夏思宇的大腿:“小叔,明儿也想去,带上明儿!” 夏思宇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这当然没问题,明儿这么可爱,必须得带上啊。” 小家伙伸出小手捂住小嘴笑了。 这孩子到了换牙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前些日子吃东西磕掉了一个门牙,以为那颗牙就这样没了,他以后都得顶着缺牙的样子了,为此难过了好久。 夏思宇也是个促侠的,不仅不给侄子普及相关的知识,看到侄子时,不时还长吁短叹两句,仿佛在为他没了牙齿一事发愁,差点没将孩子弄哭。 后来还是当祖父的看不过去,抱着孙子,告诉他,他这是换牙了,等一两个月,他的新牙就会重新再长出来了。小家伙这才好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一轮红日从天边喷薄而出,是个大好的晴天。 十里长街筑鹿台,正德帝将于此处亲迎凯旋归来的将士。 鸿程楼,就建在鹿台附近。 夏醇早就令人在摘星楼预订了视野最好的雅间,在那里,可以清晰地观看到鹿台的一切。 亦是,更好地能看清自己儿子英姿的身子。 今日的京城,格外的热闹,却也格外的戒备森严。 鹿台这一片,巡逻的侍卫多如过江之鲫,撅地皮似的,将这一片刷了一遍又一遍,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物都被盘问或者直接带走。 喜欢你这样子的温情。 喜欢你卸下公务时的冷厉跟疲惫。 喜欢你没了在外时满身的盔甲跟防备 (本章完) 第208章 见到魏一 百姓们却毫无怨言,因为一会儿,不仅是夏将军凯旋,更重要的是,刚登上皇位的新帝王也要来的呀。 据说,夏将军凯旋的军队,就是新帝之前统领了七八年的部下。 所以,与其说皇帝是在亲迎凯旋将士,还不如说是在亲迎自己的亲兵。 加之,听说新帝龙姿凤章,不但模样俊美,更是英姿勃发,梁国里跟魏丞相相差无几的谪仙之姿。 许多人正巧趁此机会一睹圣颜。 特别是那些即将进宫选秀的世家小姐们,更想先睹为快。 要是能挤到新帝跟前,被他瞧去自己美貌容颜,说不定都不用选秀,便封自己为四妃之首的贵妃娘娘! 不过,看热闹的人居多。 不说众人存着什么心思来看大军进城,反正是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头动,拥挤不堪。 夏醇一家四人祖孙三代,畅通无阻地来到鸿程楼,正欲进入先前预订的雅间。 刚巧,昨儿约好的侍菊跟卢桃她们也过来了。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三少爷,孙少爷!”侍菊带头跟夏家祖孙四人见礼道。 丁氏见人多,这么些人堵在这儿,拦住别人走路,先笑道:“咳,不用客气,先进来。” “侍菊姑姑。” 待进了包间,原本被三叔夏思宇抱在怀里的夏思宇,乖巧地喊道。 侍菊对着他笑道:“乖哦,孙少爷要不要侍菊抱你?” “不用,不用,三叔个儿高,待会儿才能看得清楚二叔。”小家伙连连摆着小手道。 卢桃先去推开大窗,探头去看:“侍菊,这雅间的视野真好。” “是吗?”侍菊也跟了过去。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提前了多久预定的,抱着小侄子的夏思宇撇撇嘴低声道。 侍菊把脑袋从窗口收回,先去跟着丁氏后面的春秀一起给主子们各倒了一杯水,再规规矩矩地站在丁氏身后。 丁氏之前毕竟是她的主母,侍菊习惯性的便站在她身后。 “明儿,先到祖母身边来,吃点糕点,等会儿二叔进城再叫你二叔抱着你看。” 小孙子早晨起来很激动,根本就无心用早膳,只勉强的喂给他半小盅瘦肉黑米粥。 “好。”夏浩明倒是很听话,对着夏思宇道:“小叔叔你先歇息一会儿,等会儿再抱明儿。” “咦,这什么味道?”卢桃突然皱着鼻子道。 侍菊站在丁氏后面,倒不成闻到。 “呵呵,明儿也闻到,是好吃的香味。”小家伙刚要从夏思宇身上下来,闻言,还把脑袋往窗口那儿别了一下,拍了下小手道。 “馋猫。”丁氏笑骂一句道。 “明儿才不是馋猫。”小家伙迈着小短腿扑进丁氏怀里,伸出两只小藕臂搂住丁氏一只胳膊摇晃着,为自己辩白。 “好好好,咱明儿不是小馋猫。”丁氏把他肉嘟嘟的小身子揽进怀子,拍拍他后背连声说道。 夏醇也抿唇拈须,心情愉悦地端起汝瓷茶盏,两根手指捏起茶盏盖,轻轻拂去浮叶,缓缓地抿了两口,再盖上盖子,轻轻放到面前红木四仙桌上。 夏思宇鼻子尖的闻到是烤串的味道,之前跟同窗一起吃过,味道很是不错。 卖烤串的是从大荣过来的蛮子。 卢桃今儿早膳吃得匆忙,也没吃饱,此刻闻到这香中带着辣味的食物,不由把馋虫给勾了上来。 对着丁氏道:“夏夫人,容婢子去买几串来给孙少爷尝尝?” 侍菊站在那儿抿唇笑着,小丫头怕是自己嘴馋,用孙少爷做幌子。 “春秀,带着银子跟卢桃一起去,多买点回来,大家尝尝。”丁氏看着怀里眼巴巴等着她点首的小孙子,吩咐道。 “好嘞。”春秀点头应一声,随着卢桃便往楼下走去。 卢桃带着春秀走下去,原来正对着他们这间雅间下面,有个四五十岁的却是异族打扮的老汉,正在用木炭烤着窜成一串串的羊肉,这位老汉身材高大健壮,眉眼犷许多,眼珠子的眼色也浅淡得多,留着往上翘的八字胡,着毡袍,脚上踏着翘头翻毛皮靴,腰间挂着约有一尺长的弯刀。 两只手各执四五串羊肉,在支起烤架上熟稔翻烤着。 其中有人问价,他回答时说的是汉话,还很流畅。 京城里也是有不少大荣人在此经商,她也见到不少大荣人,却不曾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少不得凝神细看, 卢桃毕竟是侍卫的身份,到哪都不忘先仔细观察人,因而先细观察了那外族老汉一眼,他虽然一副外族的装扮,但他的指甲很干净,不像成天和泥土打交道会有的黑黄样子。 看着他烤串时熟稔的手法,估计是她多虑了。 不能不叫她作疑,这卖烤串的不去别的窗下卖,偏偏在夏家蹲的包间卖,不值得可疑吗? 再说,刚刚战败的晋国里有一半都是大荣人。 这一次的降将俘虏里晋国居多,还是小心为上。 卢桃跟春绣各自捧着用荷叶包起滚烫冒着热气的烤肉串往楼上包厢走去,当走到楼梯拐角处,卢桃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隐在拐角暗处,不由停下脚步,侧身让春秀先上楼走。 这人原来竟是多日未见面的魏一。 自从魏一跟着魏子骞出征回来后,卢桃从未跟他打个照面,只有一次,远远的看见他背面,一闪而过。 倒不是魏一躲着她,而是那些日子太过忙碌。 卢桃小脸上满是惊喜,又带着点埋怨,表面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魏侍卫。” 只是这偷偷摸摸隐在此处干嘛? 魏一本来是要去楼上找她的,受相爷的吩咐提醒卢桃注意着,别叫外人随意进出他们的包厢。 正巧看见卢桃挤在卖烤串的那儿,便隐身在楼梯拐角处等候她。 魏一闪身往楼梯那边的阴暗处走去,卢桃随着他走过去。 魏一停下身子,目光严肃地叮嘱道:“卢姑娘,爷吩咐,等会儿外面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你要拦住夏家人别出包厢门,也不能叫人进去。” 魏一:没了卢姑娘的打趣,心中好像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第209章 皇上的銮驾 卢桃见魏一表情严肃,也知道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便收敛起嘻嘻哈哈的表情,对着魏一点首道:“魏侍卫放心,我知道了。” 卢桃说完转身便往楼上走去,少见的见到魏一没跟他打趣。 魏一见她离去的身影,心中空落落的,竟觉得莫名的失意。 卢桃进包厢门时,先是左右看顾一番,这才推来包厢的门,把捧着荷叶包着烤串用右手托住,左手随手便把包厢的门从里面给栓上。 侍菊看见她进来,便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荷叶包着的烤串,好奇问道:“你怎么才上来?” 她刚刚伸出脑袋朝下面看去,见她跟春秀一起离开烤摊的。 “侍菊姐,相爷着人来吩咐,叫屋子里的人轻易别外去。”卢桃说完,看着侍菊满脸的惊愕,朝着她露出个安慰的笑脸:“侍菊姐,别担心,你先去跟夏老爷跟夫人回话。” 侍菊是从夏家出来的,由她去说总比自己去说放便。 果不然,侍菊走过去,先把手中荷叶包着的烤串放到桌子上,随后,便弯下身子,在丁氏耳畔低声回禀着。 包厢里一股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烤串味道,本来丁氏还想着叫春秀去把门打开散散味道,此刻听侍菊这么一说,便不再吱声。 心中倒是替次子夏思威担心起来,他待会儿从朱雀大街经过时,别被人给暗算去。 丁氏这么想着,便无心喂孙子吃烤串,对着正吃得欢快的春秀道:“你来看着点明儿,当心木签子。” “还是婢子来。”侍菊刚刚已经尝了一根羊肉串,卢桃进来后,她心中有事,便不再吃了。 伸臂把夏浩明抱到一旁的椅子上,拿着烤串细心地喂他。 丁氏没吃烤串,只是拿着烤串的木签子喂了小孙子几粒肉串,手上味道不重,只从孙嬷嬷手里接过棉巾擦了擦手,站起身,走近窗前,心神不安地往底下的大街上看去。 卢桃先去放铜盆架子那儿洗干净手,也没心思想着吃烤串了。 大街上挨肩擦背,人声鼎沸。 因为年轻的新帝会出城亲自迎接将士凯旋,今天的京城才会空前的热闹和喜庆。 大街正中间有衙门的衙役跟宫中的御林军正把中间的人群往两边赶去,以便留下中间的空地大军好进城。 明面上看见许多御林军跟衙役,估摸着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肯定不少。 卢桃则眼尖地发现好几处小规模的骚乱着,随后,便见那几处的人被人给用绳索捆起来押走。 “娘,快看,那是不是皇上的銮驾?”夏思宇最是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街道那头的异常。 丁氏攸地看过去,只见远处禁卫开道,旌旗昭昭,正是帝王的仪仗缓缓而来。 “三叔,快,快抱明儿看皇帝。”夏浩明吃完烤串,春秀正帮着他洗小手,听到夏思宇的说到皇帝时,小家伙兴奋极了,忙迈着小腿跑过来,求抱抱。 夏思宇转身,一把把他的小身子抱进怀里,小家伙扭着身子往街上看去:“小叔,皇帝在哪儿呢?” 夏思蝉朝皇上的銮驾方向指过去:“喏,那就是。” 没想到,小侄子小手拍着:“嘿嘿,明儿今天见到皇帝呢!” 夏醇也走近过来,高大的身子站在丁氏身后,抬首朝皇宫的方向看过去。 沿路的百姓不用御林军驱赶,自发地退开,正德帝所过之处,百姓们自发地欢呼着。 这热烈的气氛在正德帝走下龙撵登上鹿台那一刻达到了高潮。 夏醇看得眼眶微红,身为臣子,为圣上深受百姓爱戴而感到骄傲。 銮驾停在鹿台前,出龙撵时,正德帝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咦,皇上是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夏思宇兴奋地说道。 夏醇瞟了眼跟妻子站在一起兴奋莫名的儿子,抿了抿唇。 傻儿子脸真大,皇帝只随便一瞟,就是看他的。 不过,站在帝王身后的女婿魏子骞,倒是真正的往此处远眺几眼。 底下的老百姓沸腾起来,没想到新帝是真的仙人之姿,既年轻又矜贵非凡! 更有站在皇帝身后,同样年轻俊美如谪仙的国公爷魏子骞,真是饱眼福了。 只是,魏大人没人敢肖想他。 他不纳妾,独爱娇妻一人,是梁国独有的存在。 可皇帝不同,皇帝正准备选妃呢! 不说寻常人家未出阁的小姑娘心动,只是她们心动无用,因为她们是没资格参加选妃。 那些三品大员家的有资格参选的女子更是激动不已。 那些够得上资格的闺阁小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高高鹿台上矜贵威严的皇帝。 好像自己已然是皇上的后妃,看正德帝的眼神就好像看的是自家男人一般灼热! 站在鹿台上的正德帝,威仪十足,他极目远眺,以君临天下之姿迎接他的凯旋归来的将士。 在夏家隔壁包厢里是大理寺卿崔温家的女眷,崔温的夫人季氏带着三个儿女跟所有人一样,正朝着帝王的方向看过去。 虽说崔家刚好够得上选妃的标准,奈何,崔家长女年方十六岁的崔玉珠,模样倒是标志,只是身材是珠圆玉润,比一般女子要来得丰满些。 因此,父母对于她入选是不抱幻想。 更不愿女儿被选上。 崔温跟季氏成亲几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是宠爱如宝。 因此,养成崔玉珠个大大咧咧的跳脱的性子。 倘使进宫后,肯定会被那些后宫女子给算计的骨头渣都不剩。 想想自家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进了那为了争宠而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阴私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且是无穷无尽 且天家最是无情,想当年先帝宠爱谢皇后,谢皇后还在孕中,转身宠爱高贵妃,接着便是何淑妃 何况新帝正当年,后宫新人无止境。 不用待到年老色衰,便成一个失宠的后宫怨妃。 更遑论自己没心机的傻闺女! 每逢去参加宴请,都会被别人调侃一声:“胖子”。 幸好她心大,不予理会。 年轻的帝王一出现,那些准备选妃的闺阁小姐,好像自己已然是皇上的后妃,看正德帝的眼神就好像看的是自家男人一般灼热! 第210章 我要嫁人 其实,崔温也不希望自己女儿入宫成为后宫一员。 再说,崔玉珠也有自知之明。 她更是没此想法。 倘使进宫为妃,皇帝生得再漂亮,又不是只她一个人的男人。 自己进宫后,还要跟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的宠爱,遑论她还是作为妾的身份。 不但不能时常出宫逛街,跟不用说回娘家看父母,以她的身份,想要父母进宫看她更是不可能的事。 这会子下面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倒是半点不顾姑娘家仪态,直接探出头去看,只那一眼,却僵住了身子。 京城大门缓缓打开,以夏思威为首,策马缓缓前来。 崔玉珠目不转睛地看着由远而近,骑着高头大马,盔甲鲜明的男子缓缓而来,身形高大,样貌俊逸,气势逼人,凛冽非常。直直望着一个人的时候,视线犹如一柄径直飞来的利剑,叫人不敢直视。 “夏将军!” “夏将军好生威猛!” 此时因回应着围观群众而微微上扬的唇角,明明只是骑着马却像天上的神仙人物驾驭自己的坐骑一般,明明是在热闹的大街上却显得不太合群,颇有遗世独立的感觉,如仙如玉般的气质令他飘逸的不似真人。 他身后跟着八百将士,一个个身穿军服铠甲,手持刀剑,跑步前进。 更多的军士,则暂留在城外安置。 这些将士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血煞之气,直冲云霄,逼人于无形,让道路两旁的百姓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中间夹着几辆囚车,里面都是手铐脚镣,蓬头垢面,一身血污的降将。 最后再是十几个垂头丧气,身着异服的异国求和的使臣。 察觉到热烈的目光,夏思威抬头望来,崔玉珠倏地与人四目相对,顿时惊得迅速抬起手中的团扇遮住了脸。 夏思威看到那位以扇掩脸的女子,心中毫无波澜,随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二叔,看看明儿,二叔!” 夏思威刚收回目光,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幼童声,被嘈杂的人群声给湮灭。 这声音好像刚刚抬首望的那个方向,于是,夏思威轻轻勒住马儿的缰绳,再次回首望去。 嘿! 还真是自己的小侄儿呢! 那探出窗外的都是自己的家人,父母兄弟。 他们激动得朝他这边挥动着手臂。 丁氏见到自己的儿子,喜极而泣,双眼早就盈满眼泪。 夏醇亦是红着眼眶,伸出手掌安抚地在她肩头上轻轻拍着。 手中抱着侄儿的夏思宇,心潮澎湃,眼眶潮湿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二哥,只有不谐世事的小家伙夏浩明一直开心不已,挥舞着两只小手:“二叔,二叔!” 夏思威朝着父母的方向挥挥手,转头继续往前去。 说话间,鹿台那边,君臣距离越来越近了。 在距离鹿台十步之时,夏思威翻身下马,跪拜君王,八百将士也在一瞬间跪地。整个部众,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把出筲利刃。 “微臣,(末将)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德帝亲自上前,虚扶夏思威,欣慰道:“夏将军辛苦了,众将士也辛苦了。还有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们,既然回来了,就请安息。”说到最后那句时,他语气沉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战场上的残酷了。 加之,这支部队乃是他多年的心血培养起来的,跟着他浴血奋战多年,是有深厚的感情。 夏思威不卑不亢,声音铿锵有力:“臣愧对不敢当。” “诸君守土有功,功于百姓,功于社稷,这点没人可以抹灭。都请起。” “谢皇上!” “朕已命人在宫中设下晚宴,与诸君接风洗臣,顺便颁布关于你们的封赏。诸位可先回去休整一下,咱们晚上不醉不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百将士一个个吼声震天,喜笑颜开。 正德帝亲自出城,迎接将士凯旋,可谓最高礼遇。 皇帝就是他们的军魂,如同战神一般的存在。 帝王的肯定,将士们一个个胸怀激荡。 但是,这些都比不上封赏。封赏,那是他们实打实地拿命拼来的功绩。 这厢,崔玉珠见夏思威对着她挥臂,激动得一颗心如鹿撞! 好温柔的将军啊! 人渐渐远去,可崔玉珠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啊!” 崔玉珠突然大叫一声,将身边的贴身侍女吓到。 “姑娘,你怎的了?” “闭嘴,别说话,我想静静!” 季氏也关心地问道:“珠儿,你莫不是被夏将军给吓到?” 崔玉珠:“?” 接着便见她双目呆滞的转身在案边坐下。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似要破胸而出,她抬手捂住,深吸了几大口气,眼睫颤了颤,呢喃道:“没想到夏将军真威风呢!生得好英俊!” 她万万没想到夏将军就是自己理想中的郎君,方才……方才他还专程对着她挥手,回眸看她了! “夏思威,夏思威……”崔玉珠口中连声唤道,原来他就是那位嫁给丞相大人夏思蝉的二哥。 “噌”的一声,她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身边伺候的小茶看着她一惊一乍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诶,小姐!您要去哪儿!” 看着人推门而出,她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季氏见此,担心不已,也急忙带着一双儿女,赶紧回家。 崔玉珠一路风风火火的回了府,一进门便看到坐在厅中闲暇喝茶的父亲,嘿!正巧,父亲在家呢! 崔玉珠提着裙子就跑过去,大嗓门一吼道:“爹!我要嫁人!” 崔温今儿难得闲暇在家,听到她的话,瞬间停下了动作,斜眼觑着她,悠悠问道:“这又是从哪儿疯来了?” 随即又问道:“不是,你娘她们呢?” 崔温想起是夫人带着她姐弟仨出门的,怎么只她一人回来呢? “我刚从街上回来,娘亲她们在后头马上回家。”她坐下来端过侍女奉上的茶饮了一口。 要是在大理寺,崔温沉下脸来这么一问,保管叫那些犯人给吓个半死。 崔玉珠:夏将军的模样正和本姑娘的心意! 第211章 气死她了 “那你倒是说说要嫁何人?” 说到这儿,崔玉珠的神色霎时变得羞涩起来,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自家的老父亲,然后悄声道:“就是今儿凯旋归来的夏将军。” “甚么?”崔温蹙了眉头,着实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何人?” “丞相大人的郎舅夏思威!”生怕他听不见,遂大声喊道。 崔玉珠也是知道自家爹爹跟丞相大人交情匪浅。 “噗!”一贯威严冷肃的崔温,忍不住倏地一口茶水喷了个满地,接着将茶盏放在案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道:“就你?!” “爹你什么意思?!”崔玉珠竖眉不满道。 宠溺女儿的崔温,一时怕吓了女儿,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爹的意思是说,你这种癞蛤蟆呢,啊不是不是,你的模样,不是,是这种条件呢,是远远够不着的,所以爹还是劝你另择他人罢!” 平常能言善语的大理寺卿崔温,此时竟是笨嘴拙舌起来。 若是叫他的下属见到此时的情景,估计是见到个假的崔大人。 言外之意,你就甭想了赶紧麻溜的选个能看的上你的去罢。 崔玉珠却不服,撅起小嘴:“怎的我就不行了?!” 崔温着实不想打击她,正犹豫着用什么托词来堵住了她的念想。 “怎么了这是?” 两人回头一看,崔玉珠的小叔崔原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看到亲弟弟来了,崔温自以为盼来了救星,遂道:“你侄女正闹着要嫁人呢” “嫁人?”崔原一脸惊奇的道:“珠儿你要嫁谁?” 自家侄女难不成是想不开,见了新帝俊美不凡的外貌,想要参加选秀进宫为妃? 崔原深知侄女是个颜狗,打小就爱跟漂亮的小男孩玩耍。 宫里怎适应她这种毫无城府,毫无心机的人生存? 万万不可! “说是要嫁给今儿凯旋归来的夏将军。”崔温看了宝贝女儿一眼,替她答道。 “就你?!”刚刚还在替侄女担忧的崔原,倏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满脸震惊。 崔玉珠黑了脸:“……” 这兄弟俩眼里的戏谑真是一模一样! 接着便见她那个性格豪爽不骜的小叔叉腰仰头大笑了半响,最后看着她道:“听小叔的话,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罢!” 正在此时,季氏领着一双儿女急匆匆从外面回家。 进院里见到崔玉珠这才放下心来:“珠儿,你怎能一人就独自回来?” “大嫂。”崔原对着季氏见礼道。 季氏带着笑意:“小叔今儿也没上值?” “今儿休沐。” “哦,看嫂子这记性。”季氏手抚额头讪然。 跟着季氏回来的一双儿女也跑到崔原跟前:“小叔,”只比崔玉小俩岁崔云庭先对着自家老父亲跟小叔道:“爹爹,小叔,你们怎么没去看夏将军?” 今年刚七岁的崔玉蓉已经张开小藕臂,崔原不用说,蹲下身子把她抱起来,住笑意问道:“庭儿,你说那夏将军威猛不?” 今年刚而冠的崔原是家里的老幺,老太太四十岁才生下他,因为是老来子,不但父母宠溺他,哥哥嫂子也很宠他。 因而养成个豪爽不骜的性子。 去年恩科中了个进士,在翰林院做个从八品的典籍。 性格跟好友盛宇差不多,且多是恐婚一族。 身边的好友看他那副恣意无谓的模样,遂出言笑道:“是四海酒楼的酒不好喝呢还是邀月楼的姑娘不好闻呢?非要赶着去找那些古板无味的世家小姐添乐趣?” 因而,崔家二老是恨铁不成钢也无可奈何。 “大将军可威武啦!”怀里的小侄女声音稚嫩道。 “那,把你大姐嫁给他好不好?” 崔云庭瞅了眼自家姐姐白嫩圆润的身板,摇了摇手道:“怎么可能?人家会看得上大姐?” 季氏一听,也摇首道:“咱珠儿怎么可能肖想嫁给人夏将军?” 气死她了! 合着家里没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崔玉珠越想越气,遂站起来重重跺了跺脚扭身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诶你别走啊!除了那魏将军,其他人小叔都可以给你找去……” “滚!!!”远远的传来崔玉珠的怒吼声。 季氏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小叔为何惹恼宝贝女儿,叫她不问尊长。 ····· 夏思威进宫述职,直到申时才回到夏府。 丁氏早就着人准备了一桌子的美食,奈何热了一遍又一遍,儿子还是没回来。 “老爷,夫人,二少爷回来啦!” “奴婢见过将军,”“老奴见过将军……” 此时听见下人们的惊喜声跟见礼声。 丁氏激动地站起身就往堂屋外去,夏醇紧走几步来到她身边,生抽手掌握住她抖着的小手藏在宽大的袖摆里,老俩口翘首往院门口望去。 夏思宇也不声不响地抱着小侄子站在父母身后。 老俩口只见自己高大威猛的儿子,一身盔甲,风尘仆仆地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爹爹,娘!”夏思威老远的见到自家爹娘,大步走近,低着脑袋躬身行礼。 “儿子嗳!”丁氏早就热泪盈满眼眶,抽出被夏醇握住的手,往前一步扑到夏思威跟前。 抬首看着眼前蜜色肌肤,高大帅气的次子,下巴上几寸长的伤疤心疼不已。 不晓得身上还有多少处伤痕? 声音微颤道:“儿子受苦了。”说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夏醇站在一旁,亦是眼眶微湿。 “二叔,二叔!”一声稚嫩的童音打破了悲哀的气氛。 “诶呀,咱明儿又长高了?”夏思威本想从弟弟手中把他接过来抱的,看了眼身上坚硬的盔甲,只得伸手在他小脑袋上宠爱地抚了抚。 “二哥。”夏思宇趁机叫了他一声。 “诶,三弟在家招顾双亲辛苦了。”夏思威把手掌从侄子的脑袋上移下来,拍了拍夏思宇的肩头道。 “哪有。”夏思宇愧疚,脸红道。 他每日几乎都在书院读书,哪照顾父母? 反过来都是父母在关照着他。 崔玉珠:家里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不看好她? 第212章 宫宴 第212章宫宴 “我跟大哥都不在家,父母幸亏有你在家陪伴。二哥还是很感激三弟你。”夏思威满含内疚道。 父母暂时不用照顾,陪伴也是一种孝顺。 “咳,自家兄弟,不要太客气,还是先让你二哥去梳洗一番,待会儿怕是还要进宫参加宫宴。”夏醇适时地提醒道。 夏思威正准备去他的听松居时,脚步一顿,朝着丁氏问道:“娘,宝儿可好?” 他想起妹婿魏子骞知道宝儿怀孕时欣喜若狂的模样,是历历在目。 特别是见他看见宝儿的书信时,满眼都是宠溺的眼神。那眼神跟欢喜是自心而发,做不了假,骗不了人的。 当初生怕妹妹嫁过去日子不会好过,从那之后,便放下心来,了去一桩心事。 “宝儿很好,这几日为娘几乎每日都去看她。”丁氏见到说起女儿,收回眼泪,满眼都是笑意:“再过月许,你就要做舅舅了。” 随后,还不忘催婚:“松之,你这次回来估计也待不长时间又要回北戎,趁此机会为娘弄个赏杏宴来,给你相看媳妇。” “咳,那个娘啊,儿子都半月未洗澡了,待儿子洗漱后再说。”夏思威说完,耳根微红,快步离去。 丁氏对着夏醇瞪眼道:“你瞧,这孩子还大将军呢,见到给他说媳妇的事,便落荒而逃!” 夏醇安抚地拍拍丁氏的手背,笑着说:“儿子大了,随他去。” 夏醇早就从魏子骞着人送信来告知,次子夏思威此次正德帝册封他为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 估计皇帝会赐他将军府邸,到时候恐怕要分府另立门户。 从此以后,整个北戎就交付与他统领。 夏思宇心中为二哥开心的同时,也开始考虑他今后的目标。 如今的夏家不是之前的夏家了。 自从大哥去了许州,二哥有弄了个大将军的头衔回来,已经从二三流的世家里挤上一流家族。 还有妹婿魏子骞的加持,他们夏家可谓门庭显赫起来。 倘若自己再走仕途在朝为官,怕是太过晃眼。 夏思宇打算经商。 他从前年开始,跟着他的一个家里经商的同窗好友,小试牛刀,瞒着家里做了几桩小买卖,效益还不错。 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跟父母言明。 估计自己开明的双亲,想通了缘由,应该会支持他的决定。 ······ 这次宫宴不仅是今儿晚宴,明日还有午宴。 明日午宴都是三品大员以上,带着家眷前去赴宴。 正值京城中春日杏花盛开时,为了边疆将士凯旋归来,正德帝在皇宫中设了“杏园宴”。 正德帝因上晚的庆功宴,事儿太多,没能好好的犒劳凯旋而归的将士。 所以,明儿的“杏圆宴”干脆叫众臣同乐。 晚上既要论功行赏众将士,还要处置降将。 最后便是跟晋,越两国谈和谈条件。 搞得庆功宴变成个奖赏朝会。 这次的“杏圆宴”要是放在往常,崔玉珠肯定不会闹着要来。 她是为了能再次见到夏思威的一面,怎么着也要爹娘同意带她进宫赴宴。 于是,到了第二日巳时,朝天门前香车盈盈,便停满了各路官眷聚在门口,一时间,笑语喧迭。 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材纤细的世家小姐们,在婢子的搀扶下,扭着纤腰,袅袅婷婷地跟相熟的闺中密友,相携而入。 独独她一人很是豪爽地下了马车,也不用婢子搀扶,迈起腿就跟在爹娘身后往宫里走去。倒是有些显眼。 于是数十道目光朝她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也有少数妇人露出惊诧之色。 崔大人怎么不管教女儿,任随她养得玉珠圆润? 且毫无闺阁小姐娇柔之态? 这往后还怎么相看个好的人家? 至于那些想着进宫为妃的世家小姐们,除了嫌弃外,都是庆幸,庆幸少了个竞争对手。 崔家女不要说一般的世家男子难看得上,更遑论是站在权威顶上的年轻帝王? 崔玉珠哪晓得她一出现,便引来众人各种想法? 她皆熟视无睹,只辍在父母后头,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宫里走去。 红墙高耸,一望不见尽头。 待到通往长乾宫跟未央宫岔道处,崔温低声叮嘱一番季氏,再嘱咐正两眼不停四处乱瞟的女儿崔玉珠一声:“珠儿,去了未央宫可不能两眼乱瞟。跟在你娘后面,不能乱走,乱言。” 在皇后面前可不能失礼,再说,宫中地儿大,别一个人走丢了。 “是,女儿听爹爹的。您就放心去皇帝那儿。”崔玉珠乖巧地应付道。 心说,她不四处看看怎么才能见到那位如天神般的男人呢? 单单剩下女眷时,立即有宫人带着她们往未央宫走去。 待到见到传说中那位独宠多年的皇后娘娘崔芯时,大多数女眷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传言中中宫皇后姿色不佳,这么一瞧,还真是传言属实! 即将进宫选秀的世家小姐立时看皇后的眼神灼热起来。 高坐上首的崔芯自从成为三王妃以来还是第一次宴请这么许多高规格的女眷。 心中不说有点慌乱是不可能的,眼前的这些女眷都是人精。 本宫若是有一句不得体的话,估计会叫她们回去暗自笑谈几日。 再看看那些娇柔贵女,那灼热的眼神那是在看本宫? 赤裸裸地是看着本宫的凤冠霞帔,跟屁股下坐着的这把凤椅。 崔芯虽者说不爱跟这些官眷打交道,不过,她又不是关在后宅的无知夫人。 想当年,十一二岁那年父亲在世时,有一回她还女扮男装跟着父亲上过一回战场,手刃过敌将! 哪怕就是在北戎时,她也没断了每日晨起习武。 话说,练武要有恒心,非一日之功。 本宫要拿出练武时的恒心跟毅力,做好准备跟即将进宫的后妃做长期战事的打算。 待众人跪下呼:“皇后娘娘千岁!”,崔芯礼貌有加,不失身份道:“众位夫人,小姐平身。”立即吩咐宫人上茶跟点心。 崔玉珠:皇后娘娘真美! 皇后:这小姑娘真可爱! (本章完) 第213章 英姿飒爽 第213章英姿飒爽 鎏金香炉里燃着上好的百合宫香,依旧是淡雅沁脾。 崔玉珠手拈一只外形漂亮的核桃酥,咬了一口,嘴里慢慢咀嚼着,这才趁机悄悄地看了上首的皇后娘娘,皇后的肌肤不是瓷白的那种,是健康的白里透红,英姿的高挑眉,漂亮的丹凤眼,高挑的鼻梁还有好看的圆润润的嘴唇。 身材比自己略微瘦一些,比眼前的小姐们就略显丰满。 皇后娘娘浑身洋溢着那种气势,是她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所未能拥有的。 在崔玉珠眼里,那是妥妥的英姿飒爽的美女! 高坐上首的崔芯又被一股灼热的视线给吸引过来。 只是,这一股灼热的眼神跟那些充满算计的眼神不同。 这明晃晃的眼神是来自一个可爱的白白嫩嫩小姑娘,她那眼神里像是倾慕,倒不叫人讨厌,相反还有些讨喜。 女眷们在未央宫里是皇后娘娘的面也见到了,茶也喝了一口,糕点也尝了一块。 皇后娘娘模样生得不过尔尔。 叫这些闺阁小姐心中燃起希望。 对手不强大,她们进宫后,受宠乃至取而代之,一切皆有可能! 正在众人心中心思翻滚时,皇后身边的程英姑姑走到皇后那儿低声回禀:“禀娘娘,长乾宫的元宝公公亲自过来传话,宫宴即将开始,请皇后您带着官眷们移步长乐殿。” 长乐殿是历代皇帝宴请群臣的宫殿。 “嗯,走。” 崔芯站起身来,在程英姑姑的小心搀扶下,率先举步往长乐殿走去。 身着一身明黄宫装绣着凤凰的皇后,身后跟着一群盛装打扮的女眷。 老远望过去,好像领头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带着一群喧嚷的莺莺燕燕们…… 皇后娘娘到来,自然又是一番见礼声。 陈潇走近过去,手执起崔芯的小手,一起坐到最前面的主位上。 “夏将军在哪儿?”宴席上,高坐上首的正德帝心情愉悦地问道。 夏思威跟正德帝陈潇只共事几个月,同为年轻人,陈潇对夏思威在战场上杀断果伐,聪敏机智。在战略上也是游刃有余,颇为欣赏,不愧为一个标准的守疆将帅之才! 跟魏子骞一起打了一个漂亮仗,把晋国跟越国的气焰给打灭了下去。 之后,又带着部下不仅把那两国侵占去的城池夺回,还打得他们没招架之力,乖乖派人前来求和。 一时众人目光皆向席中的夏思威投去,原本今儿夏思威的席位靠近皇帝下首,不知道他怎么的就坐到跟着他进城的手下将领中去了、 听见皇帝点名,便见夏思威从容淡定,不慌不忙的从席中起身。 “陛下圣安。”他抬手作揖行了礼。 正德帝望着他一副不骄不躁的从容模样,心中又是暗暗赞叹了一番:君之妙才,大器已成。 惜才的皇帝夸赞道:“夏爱卿真不愧是我大梁的将帅之才!” 夏思威闻之却又躬身行礼道:“陛下谬赞。” 夏思威本想说是丞相大人指挥得当,身先士卒的话来。 奈何,丞相魏子骞乃自己的妹婿,这么一说,反而不好。 皇帝看着他谦虚恭敬的模样,环视了一圈席上众臣,又出言打趣道:“夏将军生得好样貌,倒不像是大将军,脸上的肌肤再白一些,看着倒像是探花郎。” 今儿夏思威没穿昨日的盔甲,玉冠束发,身着紫色窄袖束腰武将外袍,武袍剪裁得体,勾勒出干脆利落的线条,将那挺拔的身形衬得高峻隽然。 “哈哈哈……”众大臣遂纷纷附和地笑起来。 世人皆知,历来探花以容貌出名,其中有不少科举弟子是因为容貌姣好而被赐予探花郎的名号。 夏思威不习惯被众人打趣,虽面上不显,但俊颜黑了下来。 独自一人前来赴宴的魏子骞听到这句熟悉的打趣声,心道还真是俩父子。 想那年自己高中状元时,先帝亦是如此打趣。 魏子骞只待喝完杯中酒,就跟帝王告退,回去陪伴即将临盆的小妻子去。 想起小妻子,魏子骞隽永的俊颜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好生凛然的隽秀郎君!”旁边突然有人出声,嗓音娇软,婉转动听。 青柠公主抬眼望去,赫然便见坐在隔壁桌的清雅公主正一脸痴相的盯着前方长身玉立的夏思威,她嗤鼻道:“哼,癞蛤蟆总想吃天鹅肉!” 清雅公主听到了立即回过头来,双目锐利的瞪着她道:“你说谁呢!”嗓音亦是娇滴滴的,毫无威胁力。 两人都是陈潇的皇妹,一位是高贵妃所生,一位是何淑媛所生,二人自小就不对付,青柠看不上她那副跟她娘一样做作模样,同样,清雅则最厌恶她跟高贵妃学来的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二人虽未及笄,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到了相看驸马的岁数。 因而,喜欢看相貌英俊的男子。 “本宫说的自然是那等不要脸之人,见着个人那眼睛就要扒拉上去扯不下来,可不害臊!”青柠理了理新做的丹蔻笑着回道。 “你!”清雅公主气急,刚想爆发下一瞬却被身旁的嬷嬷扯了扯袖子,扭头看了看周围众人,她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周围朝她俩看过来的女眷不在少数,得收敛点。 要怪便只能怪她的娘亲没高贵妃伶牙俐齿,教导出来的女儿亦是如此! 不过,如今不同往日。 自己跟母妃还有弟弟一起在后宫生活,只要不惹事,日子可比高贵妃在太庙里要好过许多,可谓天差之别! “嗯哼!”上首端坐的皇后崔芯见此,轻咳一声,眼神犀利地瞟了她俩一眼。 皇后娘娘的这一眼看过来,二人顿时不再互呛,偃旗息鼓。 这要放在先帝在世,哪可能轻易熄火? 还不是争个输赢出来方罢。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一旁默默吃着糕点听着两位公主争吵的崔玉珠顿时无言,喝了口茶水将口中粘腻的糕点咽了下去,又抬眼望了眼已然回到座位上的少年将军。 众女眷们瞧着皇后娘娘得样貌,放下心来:不过尔尔。 崔玉珠:皇后娘娘真乃英姿飒爽一美女也! (本章完) 第214章 掉进湖里 癞蛤蟆还是不害臊的想吃天鹅肉,崔玉珠舔了舔唇盯着叫她心动不已的夏思威,心中暗截截道。 夏思威落座恰巧抬眼望来,见着这傻傻盯着自己不懂得收敛的小胖妞,莫名地想起自家小妹,当初白白胖胖的,机灵古怪得很,心里有些好笑。 崔玉珠看见他看过来,一时愣住,下一瞬便见夏思威友好的冲她浅浅的勾唇一笑。 我……呃,谁顶得住啊…… “快把你的口水擦擦。” 她回过神,便见坐在她身旁的娘亲递了张帕子过来,再结合她方才那句话,崔玉珠微恼且羞红着小脸蛋,努力地掩下情绪,嗡声道:“知道了。” 季氏无奈地一笑,自家女儿的小心思,做娘的哪会不知道? 坐在对面的崔温,一直关注着女儿这边的动静,深怕女儿不管不顾上前表白示好。 到时候,他不是担心女儿把他的老脸丢尽,而是担心女儿被拒后,回家要死要活的,心疼啊! 刚巧,邻座一位相处不错的官员正伸过脑袋来跟他搭讪,崔温只得把盯住女儿的目光收回。应付那位同僚。 宫殿中有些闷,虽然有喜欢的郎君在,但也不能盯着人看上一半天,崔玉珠想了想便趁娘亲跟隔壁桌上的夫人说话时,悄悄离席,带着婢子小桃出了殿门。 “这荷花开的倒是挺好”崔玉珠努了努嘴。 小桃附和着点着头:“是呢。” 主仆两人正在荷花池边逛着。 皇宫里花花草草都比外面要稀有,漂亮得多,现下外面的荷花还未有花苞,这里的荷花堪堪开放。 “嘎”突然传来一阵怪叫声,“嘎,嘎……” 崔玉珠闻声看去,便见几步之外正蹲着一个好大的癞蛤蟆。 “哇啊啊啊啊!”崔玉珠吓得小脸煞白,惊叫连连。 她平生最怕这些丑陋肮脏之物,每到夏季,家里便着人把癞蛤蟆等蛇虫蜈蚣的清理干净,以防吓着宝贝女儿。 现下看到之后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主仆两人尖叫着慌乱起来。 也不知是错了哪根筋,脚下双腿打岔,一下子站不稳,她倏地整个人直直的往前倒去。 这一下子来得太过突然,小桃惊吓下慌不迭地伸手去拉。 “扑通!”一声,她家小姐已经掉进湖里。 整个湖面都掀起巨浪,犹如炸鱼一般。 小桃看到坠入水中不断挣扎的崔玉珠,猛地尖叫起来,主仆俩人皆是不会凫水的,故而她也不敢贸然跳下水中去救崔玉珠。 又怕自己走开了崔玉珠会溺亡,便只一个劲的扯开喉咙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因为今儿宫宴,几乎所有宫人跟侍卫都在长乐殿那儿伺候。 且,这荷花池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任小桃喊破嗓子也没见到宫人出现。 那厢夏思威喝了两盅酒,趁没人注意他,正好出来透透气,便隐隐约约听到呼救声,他敛了敛眉头,然后快步走过去。 小桃看到他的身影,犹如见到救星,急忙跑上去,因惊慌失措还摔了个狗吃屎,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又爬起来,便见她泪流鼻涕的抓着夏思威的衣袖道:“将军,将军,快救救我家小姐!!” 夏思威显然也看到了在水里不停扑腾的崔玉珠,倏地大惊失色,挥开了小桃扯着自己的衣袖,急走几步跃入池中。 崔玉珠早已神志不清,发现有人来救自己,哪还管他是谁,只紧紧的一味缠上去搂住他。 夏思威将人抱上了岸,因方才死里逃生,恐惧如蛛丝一般缠绕了她的全身,便见她窝在他的怀里浑身抖如筛糠,呼吸急促。 这般大的动静终于还是引来了人,众人闻声而来却看到那面威严沉冷的大将军,现下虽说形容狼狈,依旧不掩他的英俊不凡。 见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两人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春衫薄透,过了水之后便贴在了她的身上,隐隐约约将她白皙的肤色显露出来,还有……胸前艳色的抹胸,非礼勿视,夏思威不敢再看,动作利落的脱下了身上水淋淋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崔玉珠此时也渐渐缓过神来,刀刻般的下颌就在眼前,她慢慢抬眼,当看到眼前之人的整张面容时倏地双眼一滞。 “姑娘,你还好吗?” 男子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梦似幻一般。 崔玉珠却抖着唇,开口第一句却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苍天呐,大地啊! 她真不是那种为了博取他的关注而故意落水的人,她这般贪生怕死之人怎会不顾自己的性命贸然冲动。 此话一出,夏思威骤然一愣,顿时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想起她的妹妹夏思蝉来,也是所谓的投怀送抱,被这些世家之女所嘲笑得抬不起头来。 幸亏是遇到的魏子骞,不然,既便嫁过去,也是挺不起腰杆来,活得憋屈。 一旁的人皆在窃窃私语,突然崔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珠儿!” “我的傻闺女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崔温半跪在她身边,紧蹙眉头心痛万分的模样。 不用说,自家的傻闺女对着夏将军表白不成,以死相逼。 快闭嘴老爹! 自家爹爹这口气,崔玉珠怎会不明白? 崔玉珠闭上了眸子,恨自己怎的未昏死过去,倒要眼睁睁的感受着众人都看了笑话。 唉,还是身体瘦弱一些好啊! 放在此时当是早就晕过去不醒。 崔玉珠第一次嫌弃自己健康的身体来。 崔温说完,红着眼眶,就要伸手来抱她,却是手软腿软一时使不上劲。 夏思威看着他那样,哪还有一点叫人害怕的酷吏模样? 有的只是一个慈父面对差点失去孩子时的恐慌跟焦虑。 心中扶额,遂出言道:“罢了,还是晚辈来。” 还是他来。 虽说是春季,天还是颇有凉意,还是早点换下湿衣才是。 加之,她身为女子,更是轻易不能着凉。 接着便见他将人抱起,在皇宫婢女的引领下前往更衣室。 崔温:女儿,你要嫁给大将军也不能拿性命来开玩笑! 崔玉珠:······ 第215章 小癞蛤蟆 接着便见夏思威将人抱起,在皇宫婢女的引领下前往更衣室。 崔玉珠一动也不敢动,只缩在他的怀里,双手轻轻搂着他的脖颈。 待她换好了衣服出来,夏思威竟是没离开,背着身子,跟她爹还有知道消息赶过来的娘亲一起在门外等候。 夏思威因方才那一身官袍都湿透了,他便只能换了一身私服,天青色绣着竹纹的直裰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方才他思忖了半响,小姑娘名声重要。 两人到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了这么长时间,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虽是自己为了救人,但等今日过后怕是有的风言风语了。 夏思威到底是战场上下来的人,看人还是精准的。 他观她也不像那般工于心计之人,顾虑便打消了大半。 他要么不娶,娶妻不能娶那心机深沉的,嘴巴厉害不饶人的女子。 这样子会闹得家宅不宁。 加之,夏思威也深知崔温的为人,不是那种工于心计,尔虞我诈之人。 再观其母季氏,一副开朗直爽的性格,不像装的。 跟自己娘亲的性格相差无几。 有这样子父母教育出来的子女性格不会长歪的。 “小女子多谢大将军搭救之恩。”崔玉珠奇怪这人还未离去,于是,走上前来行了个福礼。 夏思威闻声回头一看,方才如落汤鸡一般狼狈的女子已然换了一身崭新的桃粉色襦裙,娇艳又不失可爱:“无妨。” 刚刚她的父母已经致谢多次,他站在这儿等她也不是等她一句“谢”字。 “我……”崔玉珠觑着他,指尖发颤。 夏思威走了两步行到她的跟前,温声宽慰道:“姑娘不必担忧,今日之事夏某必将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崔玉珠发怔,喃喃问道。 见到女儿出来,崔温跟妻子立马围了上前,正准备关心女儿身体如何时,闻声,老俩口齐齐朝夏思威看过来。 崔玉珠听言神色微顿,嘴唇微启的看着他,眼里尽是懵懂之意。 看她似是不明,便向她解释道:“我已然误了姑娘的清白,自然是要对姑娘负责,若姑娘愿意的话,夏某不日便向家父禀命娶亲之事。” 这年代女子的贞洁大过天,出了此事他自然是要对她负责的,只还是要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可不能跟当初的妹妹一样,是夏家请人上门提亲。 那样一来,对女方来说是多么的尴尬。 他是深有体会。 崔温顿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女儿还真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夏将军不愧是真男子! 崔玉珠没成想他会这般说,心中颤了一记,眼睫慌乱的颤抖了几下,然后看了眼围在她身边爹娘,跟她表情一样,抿了抿唇望着他道:“我……愿意的。” 她怎会不愿意? 她巴不得能嫁与他,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情愿了! 崔温简直没眼看,他怎么生了个不矜持的女儿? 不会委婉一下吗? 听到她的答复,夏思威心中松了一口气。 既正话已说完,两人便再无他话了,夏思威遂向她一家告辞:“崔大人,崔夫人,晚辈先行一步。” “贤侄,慢走。”崔温眉花眼笑,简直比当初升职还还开怀。 夏思威才转身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谢……谢谢你!” 他脚步一顿,回过身,带着浅笑望着那双手握着,一脸紧张的小姑娘道:“姑娘客气了。” 今儿这出英雄救美被人传了出去,有几位肖想大将军的闺阁小姐,气得直跺脚。 一颗芳心皆碎了一地芳心,怎么着也没想到被大理寺卿崔家的胖妞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还有好事者说自己也要去那荷花池里跳跳捡个将军做夫婿,便有人啐她道不是哪个癞蛤蟆都有这般好命的。 明明看了那本关于赴宴请黑幕的话本子,怎么就不现学现用? 叫那位胖妞给足迹先登呢? 只能寄希望几日后选妃能够被选上,不然,岂不是被她们一贯瞧不上眼的胖妞给比了下去? 事实上她们已然被崔玉珠给比了下去。 崔玉珠好歹是嫁给一个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反观她们,既便选妃被选上,那也只是个妾。 不说外面怎么议论,还是羡慕跟嫉妒。 夏思威果然雷厉风行,回了府便向父母禀明了此事。 丁氏一听,开心得不可置信。 “夫君,你捏捏我的手臂,这是真的吗?” 她昨儿刚催婚,今儿就有了儿媳。 没想到自家儿子行军打仗是兵贵神速,这找媳妇儿亦是快如闪电! 弟弟夏思宇也用佩服的眼神看着自家二哥,那意思是说:不愧是大将军,找媳妇也是稳,准,快! 不用说,正愁儿子没那娶媳妇打算的丁氏,翌日一早便寻了媒人前往崔府提亲去了。 丁氏知道儿子使命在身,不可能在京城待时间长。 因而婚事也要加快速度,争取在他离京前办好。 于是,丁氏便忙碌起来,三书六礼是一样不能少。 幸亏早就准备好了儿子的彩礼,不然,这匆忙之下,还真难为。 再怎么忙,每日还要分身去一趟国公府,陪着即将临产的女儿说会话。 夏思蝉听到丁氏给她说,二哥定亲的事,小嘴惊诧得能吞下去个鹅蛋。 我的个天! 二哥前天刚回来,昨儿就看中个媳妇…… 这速度何人能比? 二哥不愧是二哥啊! 魏子骞下值回来听到夏思蝉告诉他二哥跟崔家小姐的事,他不可置信。 看着眼前的小妻子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高高挺着的肚子,兴奋得小嘴巴拉巴拉对着他说。 夕阳轻覆着她,半边脸颊似扑染了揉碎的金粉,衬得她两瓣嘴唇格外红润。 魏子骞赶紧伸臂扶住她,陪着她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缘分还真个奇妙的东西,前一天二人还是陌生人,转眼间便成了一对伉俪。 他既替郎舅开心,也替好友开怀。 甭管外界怎么说,“小癞蛤蟆”崔玉珠接住了这天上掉下的馅饼吃的不亦乐乎,已然在暗暗期待真正能吃上美味天鹅肉的那一天了。 崔玉珠:最讨厌癞蛤蟆,没成想因它自己了了心愿,嫁个如意郎君,只是,嘻嘻,自己也成了个别人嘴里的小癞蛤蟆。 第216章 丢尽脸面 此次选妃不是惯常那种大肆海选,经户部下达文书,从各县府城乃至京城慢慢挑选过来,再经过一层层选拔上来,有上百秀女。 最后到了皇宫,再是一轮二轮到第三轮方确定下来。挑出姿色,品信出众的女子也就是说要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妃, 这次选秀很简单,就在京城里的世家勋贵跟三品大员家的适年女子里挑选。 陛下下旨选妃的文书到了户部,几家名门贵女的画像送到宫中,筛选过后,入宫过了了初选,经皇后过目随后钦点入宫。 本来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多个适年的闺阁小姐参选,奈何,世家贵族跟他们家的女儿一听新帝选妃,甭管媸妍之分,俱都欲欲跃试。 不说新帝生得是龙姿凤章,面如冠玉,清贵无双。 且谈他后宫就皇后一人,至于那位被封为保林的宫女,众人只当她是个虚无的存在。 不用说,京城贵女趋之若鹜,想要进宫为妃。 说不定,不用多久,自己便会成为梁国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 因而,一下子涌进宫来有近四十名秀女待选。 最后还是按照原来的意思,选了十个秀女进宫为妃。 只是妃位都不高,四妃一个没有,但也不是过低。 十位秀女按照她们家族的地位分别从正三品的昭仪到从三品的修仪,庶三品的充仪跟正四品的淑仪。 皇帝应是考虑到待日后谁能诞下皇子再升妃位。 只是,一直上奏选妃且上跳下窜的英国公高敬为,本来想通过选妃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没成想是丢尽脸面。 他高家直系跟旁支加起来有五六位适年的姿色娇美的小姐,刚把画像递进去转夕就被腿回。 竟是一个都未被瞧得上。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本来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英国公,最想把嫡女高媛媛送进宫来。 第一高媛媛正是花儿一般的岁数,美貌不输姑姑高贵妃,要不是先帝年岁大了,身体不行。也是准备把她送进宫给姑姑固宠的。 高媛媛跟她姑姑一样都是打小时候起,经过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女,进宫后,不用说定能得到新帝恩宠。 他们高家重回权利顶峰那是指日可待。 第二嘛当然是高媛媛得罪了陈媛郡主婆媳,不好的名声给传了出去,婚事难议,许多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无意跟他高家结亲。 最后,当然是担心权势显赫新帝身边的红人魏子骞事后算账。 据说,这位实权在握的新晋国公爷又是首辅大人还占着丞相位置的魏子骞,最是护短且宠妻如宝。 自家女儿得罪他娇妻时,碰巧魏子骞出征未在京中。 这回京后,先是先帝薨接着新帝继位,应是没顾及这事,若是叫他闲下来清算他家女儿时,怕是女儿小命不保。 所以说,高敬为既为他高家前程也为女儿的小命,这才极力鼓动选妃。 奈何,他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最后,替别人做了嫁衣。 从这次选秀释放出一个重要的信息,也是一个致命的信息,那就是他高家是真正的失宠了。 想跟先帝在位时一样,凭借送女儿进宫重新叫国公府再次辉煌的美梦破碎 高家也是因此从一流世家“骨碌碌”一声,跌到三四流家族中去。 只是,高家岂是轻易能认输的人家? 他憋着大招在后面呢! 再说,新帝陈潇从来不是一个恋爱脑,所以才会出现就算他爱崔芯也不会真的做到为她守身如玉。 因为后宫不仅仅是后宫,后宫里的每一个嫔妃都代表着各个家族的势力。 偏宠崔芯已经有很多臣子不爽了,若是真正的专宠,新官上任叁把火,初继位的皇帝恐怕还不足以镇压各大家族的质疑声。 只是,选秀也不能良莠不齐,得恭良贤惠才行。 反观他的好色老父亲,后宫无数的女人,先帝不是个长情的人,见一个爱一个。 曾经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因为先帝的高调而落到一个悲惨的下场。 因此,陈潇给自己的选妃的理由便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为了延绵子嗣,为了皇帝的体面 后宫至少也得十个八个后妃才行。 不过有得必有失,后续陈潇也会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的。 陈潇接连去几日去后宫宠幸了几位后妃后,一连歇了半个月未再踏进后宫半步。 ······ “你觉得皇宫如何?” “奴婢觉得皇宫是个十分不错的去处。” 陈潇丢了东西在她的宫里,折身回来寻时却在殿门口听到她与婢女的对话。 “呵!”崔芯勾唇讽笑一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眼神冷冷,“只会吃人的大染缸,在我眼里看来也不过如此。” 陈潇站在门后一直没有出声,静静听着。 难怪这些时候见到朕,只会不走心的应付,还有脸上敷衍的笑容。 在朕面前活像带着个假面具 陈潇心里生出股失落感,心中空落落的。 ······ “陛下何故忧心?”魏子骞看了眼对面心不在焉的皇帝,说是与他对弈,却每回都以满盘皆输的方式结束,这便罢了,偏偏这人输了还不肯停手,看那样子倒跟赌气没什么两样。 魏子骞心道:臣哪有心思陪着您消遣?身怀六甲的小妻子还等着他回去陪伴。 陈潇也自觉无趣,遂将手中的旗子扔进了棋盒里,揉了揉额穴,声音里尽是无奈与疲惫。 “唉,女人都是善变的吗?”陈潇把这几日来皇后的变化说给自己的臣子听。 想起这些日子崔芯对着他疏离且客气,全没了当初对着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心中就有股子憋屈。 没想到皇后也是这么有胆量的人物,看来皇帝这是踢到铁板了。 魏子骞听了一时哑然,看了眼愁眉苦恼的九五至尊,轻笑一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往往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愈是温柔的女子,就愈是一身傲骨,硬碰硬乃是下下之策,万不可取。” 听到他这么说,陈潇放下了手,坐直了看他,唇角轻扯:“朕倒是忘了,你是个有经验的。” 上跳下窜极力攒拥选妃的英国公,自家家族五六位女子竟是一位都未选中。 还真是啪啪打脸! 第217章 未央宫专宠 当初他的事迹陈潇也略有耳闻,心中还曾调侃过他,没想到如今到自己载坑了。 魏子骞想起那时的鬼迷心窍,新婚当日还跟小妻子签下和离的协议,俊颜微不可见地红了起来。 立马挑眉否决:“那可不一样,若臣敢像陛下那样做,这辈子别想她回头看我一眼。” 估计去年底就拿着和离书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话锋一转,他又正色道:“不过陛下与臣的情况不同,您是一国之君,叁宫六院七十二妃实乃常事” “但是,”他举杯饮了口茶,放下后悠悠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就看陛下您如何抉择了。” 魏子骞点到为止,其余的就由他自己琢磨去了,况且,对于别人的家事,他其实不太想插手,若不是看皇帝整日只会拉他来消遣时间,他才懒得理会。 他也有媳妇等着他回去好,两个大男人整日腻在一块算怎么回事…… 陈潇垂眸若有所思。 ······ “轰隆!轰隆!”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停下”坐在皇辇上的陈潇突然叫停。 他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夜空,若有所思。 “掉头”陈潇放下帘子,坐正道。 一旁的大太监元宝看起来有些为难:“皇上,可您今夜已经翻了许昭仪的牌子……” 不等他说完,陈潇的声音冷冷的从头顶上传来:“这点小事还要朕教你如何做?” 元宝一凛,忙跪下道:“奴才知罪!” 随后又见他召来一名小太监,吩咐了甚么,然后才启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未央宫。 为何要说返回? 因为陈潇今夜原本是要在未央宫歇下的,结果不知道崔芯生了哪门子的“贤后感”,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总之大意就是劝他要雨露均沾。 陈潇起初还不当回事,老夫老妻的,他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加之,他好久没见到一对可爱儿女,特别是最黏他的儿子景哥儿。 只是见她叁番两次的重复,大有把他拱手让人的贤惠,他也逐渐恼了,当即一甩袖子讽笑道:“好!皇后既有此贤心,朕岂能不应!” 说罢,立马便当着她的面翻了后宫其他妃嫔的牌,还故意道:“漫漫长夜只幸一女岂不浪费?” 接着又让人在后半夜的时间段加了另一个嫔妃。 可崔芯全程无丝毫波动,甚至还笑着朝他行礼:“愿陛下今夜过得愉快。” 陈潇被她气得脸色铁青,沉着脸,不愿再与她多说一句,转身便出了未央宫。 可就在去许昭仪宫中的路上,一场暴雨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陈潇记得她最是怕这种电闪雷鸣的时候了。 第一次发现是在俩人新婚那段时间,那时彼此都还不熟悉,因着当时她惊怕的模样与自己印象中从容不迫的样子相去甚远,故而陈潇印象深刻。 之后,军务不忙时,但凡到了雷雨季节,他都基本待在越州城中的帅府里,处理军务。 想到她今夜可能会怕得睡不着,他立马便心软了。 崔芯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默默垂下了头。 近日朝堂之上多有风言风语,那些老臣纷纷上奏陈潇,指责其不应行未央宫专宠之事,应雨露均沾,蔓延子嗣。 据说恼得连陈潇这么好脾气的帝王都写下了“干卿何事”的回复,可见不耐烦。 那些迂腐老臣见说不动这位九五至尊,便纷纷将目标放在了她这位一宫之主身上。 这些老臣哪是单单迂腐这么简单? 他们都是有私心的。 他们家族中不是有嫡女便是孙女进宫为妃,见皇帝去后宫不勤,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只有自家女儿或是孙女替皇帝诞下子嗣,得到专宠,升了妃位。 这才是对家族最有益的事。 于是自那之后,每隔几日她便能收到老臣们的联名上书,其中字字句句,用心良苦,百般劝慰,又道她应当树立起一国之母的典范,理应规劝陛下多加临幸后宫。 崔芯起初看到便想笑,说甚么“未央宫专宠”,只不过是陈潇一个月内有大半时间宿在她的宫里,其余时间要么幸其他妃嫔,要么留在养心殿处理政事,又何来专宠之说? 看来这还是惹了某些人的眼红。 这些接踵而来的说教属实让她烦不胜烦,顶着一个皇后的头衔又不能明摆着发怒。 从崔芯成为皇后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往后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实属常事,她没有资格,也不应该要求他为自己守身如玉。 但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封家书彻底让她冷了心。 信中的母亲如那些老臣一般,要求她如何如何做一位贤后。 她是知道母亲不可能跟她说这些的,一定是有人登门胁迫她写下这封信来规劝自己。 信中竟是引经据典长孙皇后等千古贤后来教育她,命她以那些贤后为典范坐稳中宫之位,又唾她不知礼数,为何要霸占皇帝,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家族使命云云。 母亲也是武将之后,为人最是开朗。 因此母亲不可能跟她说这些的,一定是有人登门胁迫她写下这封信来规劝自己。 嗤,还家族使命? 自从爹爹战死沙场,崔家家族就已经抛弃了他们一家孤儿寡母。 他们不但霸占她们孤儿寡母的宅子,房产,还要把当时未及笄的自己送给一个四五十岁与他们有益的官员为妾。 幸亏陈潇上疏折子,希望父皇追封崔芯的父亲为忠勇伯候。 如今,他们还有脸来指责她? 皇后娘娘的崔家跟大理寺卿崔温虽同为崔姓,确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估计是五百年前的同宗。 崔家人是拿刚刚十四岁,还在书院读书的弟弟来作筏子,叫母亲不得不如此。 加之,这封信的笔迹亦不是母亲的笔迹。 因而,更坐实了崔芯的猜测。 崔芯看完就立马手撕了那封家书,气得浑身颤抖。 当初她远在北戎时也没见崔家人多热络,以为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的王妃。 迂腐老臣上奏:帝王不能专宠一人,得雨露均匀。 皇帝:干卿何事? 崔芯:去他的规矩,她偏要他的独宠······ 第218章 是她的底气 她真是受够了! 一个个的都在逼迫她 既然这么想让她做,那她就做! 故而才会有今夜她规劝陈潇这一出。 又有谁想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呢? 崔芯心酸不已,眼睁睁的看着他当着自己的面翻牌子,也只能安慰自己清醒一点。 这是她的本分。 崔芯自从做了中宫皇后这些日子来,有时也迷茫。 第一次为人心难侧闹心。 你若是母族不显赫,没有强大的娘家作靠山,担心皇后之路走不远。 你若是母族显赫,帝王又疑心她娘家光芒太盛,担心不把皇权放眼里,便全力打压。 真是帝王心,海底针 打雷了,崔芯被迫停了思绪。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雷声,她心里突然有点后悔。 想起这几年每到雷雨季节几乎都有他在身边的陪伴,从此以后,估计是肖想不到了。 只不过那一阵她便又恢复了常态。 这才刚开始,往后后宫会有更多的女人进来。 到那时,夫妻情分只能靠孩子跟祖制规矩来维持。 崔芯想着那人现下应当在某位美人宫里享受乐趣,她也懒得再折磨自己,便唤了宫女伺候自己就寝。 宫女正要放下幔帐,突然有人从殿外进来。 是去而复返的陈潇。 崔芯一时以为是自己臆想,眼花了不成? 崔芯急忙抬手抓住将要落下来阻隔视线的幔帐,就这么坐在床上透过那一点剩余的空间看他,只见他停住步子,隔着宽阔的大殿与自己遥遥相望。 她的眼里有震惊有雀跃。 想起他方才的愤怒和嘲讽,崔芯咬了咬唇,掀了幔帐起身。 “娘娘……”宫女在身后呼唤。 她竟是连鞋都未穿就这么赤脚下了床。 陈潇低头看到她光裸的小脚便皱了眉,欲迈腿,但还是生生抑制住,直等着她朝自己走来。 等她来到了跟前,像是解释,他淡淡说了一句:“雨太大,挡了朕的去路。” 毫无破绽的表情,平静的语气,倒像是这么一回事。 崔芯强忍住笑。 帝王出行,就算是再大的雨,也不能阻挡。 还真是个蹩脚的解释。 她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的规矩,她偏要放肆,偏要他的独宠! 既然无法劝阻,自己何不如坐实了这专宠的称号,那些只会眼红的人又能拿她如何? 崔芯走近一步,靠近他,抬手环住他的腰,温情脉脉的仰头望着他浅笑道:“既然雨这么大,那陛下便别走了。” 眼前的女子与方才赶他走的模样大相径庭,陈潇深深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过了良久,就在崔芯以为身前的男人要无动于衷时,下一瞬便被人拦腰抱起。 “为何不穿鞋?”陈潇眼神带点不悦看着她。 崔芯不答,依在他怀里,巧笑倩兮,恁地透露出一股子妩媚还有股跟从前那样从心里透出来的真心笑容。 自从他答应选妃后,再也没见到这久违的笑容。 陈潇闻之眸光微深。 金钩分离,幔帐落下。 酱酱酿酿后,陈潇捏住怀里女子的下颌,笑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虽深知她骨子里的不以为然和放肆大胆,与克制的表面不同,却也被她今夜的主动惊到了。 放眼后宫,敢给帝王撂脸子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了,其余女子莫不是兢兢战战的看着帝王的脸色行事。 崔芯然攀着他的肩凑近,伸手给他捏着肩头:“皇上,看臣妾如今的手艺如何?” 陈潇在北戎待了六七年,那里的气候寒冷,打仗时,哪管天气寒冷,是否下着雨雪? 因而落下肩酸痛的毛病,崔芯也会时常给他捏捏肩,长此以往,练就一手娴熟的手法。 陈潇受用的很,却皱眉沉思,一副思忖的模样:“嗯,技术一般,嘶……” 后面的痛呼是被她加大手劲给捏疼的。 陈潇转身掐了一把白嫩的脸颊,嘲她:“芯儿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崔芯边松下手劲,勾唇轻笑:“我是属兔的,兔子急了会咬人。” 男人闻之忍不住低低的笑起来。 “方才为何要将我赶走?”陈潇侧头看着她。 俩人在私底下像寻常的夫妇一般,几乎不用尊称。 这些都是在北戎养成的习惯。 话音刚落,便见她眼神刹那间暗淡了下来。 陈潇又不傻,联想她方才的反常,又见她现下不语,便大概知道了。 “可是那些老臣来找你施压了?” 那帮老头子,见说教他不成,极有可能会想方设法的来寻她。 以为她没母族可依仗,就软弱可欺? 诸不知,朕就是他的依仗,是她的底气! 谁敢欺他,朕第一个不饶他! “嗯。”崔芯默默颔了颔首:“崔家族中人的还写信来骂我,斥我不知礼数,整日霸占陛下。” 说起这个,她就委屈,本就不该是她的错,他们凭什么怪罪与她? 再说,崔家那些人又有什么资格,什么嘴脸来责怪她? 看她眼圈微红,陈潇心疼得摸摸她的脸,安抚道:“朕教训他们给你出气可好?” “嗯”崔芯轻轻吸了吸鼻子,知道他在开顽笑,便也顺杆子道:“陛下要狠狠地,不要留情面!” 陈潇颔首笑应,还真是个被逼急红了眼的小兔子…… “不过我也是想霸占陛下的,他们骂的没错。”她在身后搂住他腰身,头搁在他肩上偷偷的笑,猝然透露了心思。 “只是想而已?”陈潇支着脑袋看她,眉毛一挑,笑问。 不仅想了,她也做了,还做得那样放肆。 “以后不准再像方才那样将我推出去!”他命令道,又打趣她:“不然,以后便是心冷了,也没人来给你暖了。” 崔芯想起自己方才赤裸裸的勾引,脸微微一红,小声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第二日上朝,陈潇先是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一番老臣们为他好的心,接着又阐述了一番自己对发妻的敬重,最后才警告众人不准再插手他的后宫,否则定当严惩不贷。 这下,那些老臣们才歇了心。 跟着,着人前去崔家敲打一番,叫那本就家族不显的崔家再也不敢有擅越的心思。 陈潇:朕就是皇后的底气! 第219章 生产 夏思威的亲事来得猝不及防,且要在一个月左右成亲。 丁氏高兴之余,忙得个脚不沾地。 这几天夏思蝉见到娘亲丁氏要为二哥哥打理成亲事宜,还要每日辛苦前来陪伴自己,眼看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舍不得她太过劳累,便叫丁氏在家等着娶媳妇。 “相公……相公……” 这日夜里,睡到半夜,魏子骞被身边的人儿推醒,原以为她是小腿又抽筋了,正准备起身来给她揉小腿,可却听她冷静的道了一句:“我可能要生了。” 魏子骞那一瞬间一激灵,脸都白了,立马从床上跳起来,高声唤人。 这一来自然是惊动了魏府上下,只见已然黑暗一片的房屋都整整齐齐的亮起了灯。 陈媛一边起身,一边着人把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再打理干净,叫留在府里两个产婆赶紧的先去产房准备。 随后又吩咐道:“快着人去夏府,请夏夫人过府。” 胸口的伤几乎痊愈的魏大勋见不得妻子受累,忙披衣下床:“媛儿,为夫跟你一起去。” 陈媛低下身子,刚把那双厚底镶玉珠的绣履穿上,闻言,不由笑道:“女人生孩子你去干吗?” 想起当初生儿子时,他倒是陪在她身边的,不由改口道:“你个公公去支不了事,有骞儿呢。” 魏大勋这才恍然,讪讪一笑:“为夫替你拎着灯笼照路,把你送到慧院门前的长廊上即可。” 陈媛抿唇道:“也成。” 在紫鹃伺候下也不顾上仔细侍弄她那一头乌发,只简单的梳了个髻,随手用一根玉簪子插住,就拎起裙摆匆忙出了磬香苑的院门。 魏大勋手里拎着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紧走几步追上陈媛,伸手挽着陈媛的小手迈过院子门槛走下踏垛,往慧院的方向走去。 待到登上往慧院的长廊时,陈媛也没赶魏大勋回去。 想着人既然跟来就算了,说不定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事,还好支他出去跑过腿什么的。 等到时,夏思蝉正被魏子骞搀扶着在屋里行走。 虽与太医判断的预产期提早了半个月,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时毫无准备,生产之日该准备的东西下人们一早便准备好了。 按理说宫口还未开,应再适当走动走动,可如今外头深更露重,稳婆怕她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届时自己担待不起,索性嘱咐她只需在产房绕圈多走走。 走到第五圈时,夏思蝉便停下摇头:“不行,太疼了,我走不动了……” “好了好了,既然疼得厉害那便别走了”陈媛见如此,心疼道。 夏思蝉饶是如此,也不忘礼数,她看着两位显然是刚从睡梦里起来的长辈,有些不好意思:“公公,婆婆,这大半夜的,真是打搅你们了。” 陈媛嗔她傻,道:“这可是咱们国公府的头等大事,莫论甚么打不打搅的,这话说的倒是同我们生分了。” 夏思蝉怕她们误会,又连忙说自己并无那个意思。 陈媛哪能不知她的心,看她这样倒笑了,宽慰她:“好了,咱们都在这守着你呢,你就好好儿的,按照稳婆的吩咐来,准不会出错的!” 魏大勋心道他既然来了,回去也是睡不安稳,索性便留下。自顾叫人带他去儿子的小书房里看书去了。 这种人生大事果然还是得亲人在身边陪伴,夏思蝉听了倍感温暖,心里也逐渐有了底,少了许多恐慌与紧张。 紫鹃深怕陈媛站着跟少奶奶说些话乏力,搀扶着她到隔壁的厅子里坐着歇歇。 魏子骞听着稳婆的吩咐,索性将她抱到床上躺下。 待她们一走,夏思蝉望着从起初到现下一直紧皱眉头,一脸担忧的魏子骞,她忍着疼痛,轻轻笑起来:“不要担心,这儿有这么多人呢,她们都会打理好的,你快出去罢。” 都说女子生产乃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严重的甚至有去无回,魏子骞从来没这么怕过,就算是那日宫变,也没有担心她来的厉害。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放在脸边枕着,剑眉深蹙,摇头小声的道:“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一起等待我们的孩子降生。” 这回不用夏思蝉,落到别的人催他出去了,只见稳婆上前来,语重心长的提醒说:“国公爷,女人家生产时不好有男子在场,还请您见谅。” “是啊,相爷。”孙嬷嬷也跟着附和劝他:“您知晓夫人脸皮薄,若是被您眼睁睁盯着,怕是会紧张得手足无措……” 还是孙嬷嬷聪明,没拿那些所谓男子进产房不吉利,会给他带来不幸的话来劝。 倘若用那样的话来劝他,保准他不会离开。 夏思蝉看着他,微笑不语,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罢。” 他知道小妻子爱美,担心被他见到她那会儿的狼狈。 魏子骞终究还是为她低了头,想到若是自己在场会令她不自在,届时恐会影响生产。他便立马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怕,我就在外头守着你,你定会平安无事。”魏子骞一边说着,一边在她额上落了个珍惜怜爱的吻。 夏思蝉忽视肚子如刀割的疼痛,心里暖滋滋的,朝他颔了颔首。 魏子骞走一步回头叁次,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夏思蝉则是松了口气,若是让他看着自己生,她可能会紧张得连稳婆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罢。 他走了之后,没了碍手碍脚的男人,屋里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正在此时,丁氏急匆匆过来,跟陈媛一样,头发也是简单地绾了个髻。 跟她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夏醇父子仨个。 半夜三更的,锦居堂的动静太大,夏思威跟夏思宇的院子跟主院离得有近,他们怎么不被惊扰。 兄弟二人麻溜的穿好衣服来到锦居堂一问才知,是妹妹要生了,他们要做舅舅啦! 不用说,全家一起出动,省得在家里等消息也是心焦。 丁氏临走时,还不忘留下孙嬷嬷照顾睡在厢房的大孙子夏浩明。 生孩子确实疼······ 第220章 生女 第220章生女 魏子骞先跟岳父还有郎舅俩个见礼,随后,把他们请进书房,交给父亲招待就是。 本就不大的书房,他们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往哪儿一坐,便显得逼仄感。 鸿雁随即去寻来平常相爷爱喝的峨眉毛尖,泡来一壶送了进去。 陈媛在厅里听见丁氏的说话声,立马出来相见。 俩亲家母随即一起进了产房。 见二位母亲一起进产房,魏子骞紧吊着的颗心,暂时松弛下来,抬脚也要跟着进去。 丁氏见女婿跟在后面,急忙唤人将他拉住。 “姑爷!妇人生产,你进去帮不上忙,还是待在外面等为好。” 其实,丁氏当初生长子夏思文时,不也是夏醇陪产的吗? 待到生次子夏思威时,她再也不准夏醇进产房陪产了。 原因就不说了。 陈媛觑了儿子一眼,父子俩都是一个品性,舍不得媳妇受苦。 想起她生产时,她在产房疼得哭,魏大勋在产房外心疼得流眼泪。 魏子骞一直在产房门外不安的来回踱着步,陈媛跟丁氏则是静静的坐在里面陪着产妇,看着产婆忙这忙那的。 屋内夏思蝉的声音还只是呻吟声,并不大。 哪晓得,盏茶功夫,攸地屋内传来的痛苦叫声,照夏思蝉这声音来说,这头抬是个折磨人的。 此时屋内,夏思蝉是痛的不行,形容不出来的痛,只想着拼命把孩子生下来少受这罪偏偏又生不出来。 “我再也不要生二胎了。”夏思蝉是不能忍痛的,只要一点痛就会哭个不停,现在也如此,眼泪乱飚。 这种疼痛,真想不生算了。 “第一胎都没生,就想着二胎了?”丁氏坐在一旁安抚地揉着她的手道,顺产这一环节,千年来都没怎么变。 “不行了,我太痛了。”夏思蝉痛的大叫。 焦躁地在产房门前来回踱步的魏子骞,猛然间屋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哭叫声。 “啊!呜呜!相公……相公!” 吓得魏子骞连忙跑上去,隔着一扇门大声回道:“婵儿!我在,我在!” “呜啊啊……好疼……我不想生了!”夏思蝉疼得恨不得原地打滚,含泪大声痛呼道。 陈媛跟丁氏只能一边给她擦去额上的汗珠,一边轻声安慰:“宝儿,没事,忍忍就过去,娘都生了你们兄妹四个,都是这么忍过来的。” “是呢,婵儿别怕,待会儿等孩子生出来看我不打他屁股,谁让他折腾自家娘亲的?”陈媛趁机给她喂了一汤勺老母鸡汤。 阵痛得不要不要的夏思蝉,被婆婆这句话蹭地母爱升腾,可怜的宝宝刚出生就要挨揍! 魏子骞急得满头是汗,却不得不镇定,试图安慰里头正受难的小妻子:“婵儿,莫怕,我就在外头陪着你!” 侍菊守在门外,听着里头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手里紧紧捏着帕子,脸色发白,突然对怀孕生子这事产生了恐惧。 “呜呜……相公……相公!啊!!” 字字如泣,字字锥心,魏子骞再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礼法,趁着他们不注意时闯了进去。 夏思蝉见到他进来,哭得愈发悲痛。 “少奶奶,您冷静些!不能再哭了!”产婆怕她哭多了费力,待会更加生不出来,忙劝道。 “婵儿,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魏子骞抚了抚她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 远了需要他,近了却觉得他烦人,夏思蝉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呜……你快出去,我不要看见你……” 陈媛跟丁氏相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魏子骞只得一步三回头的乖乖出了产房门。 经过大半夜的疼痛,在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中,到了第二天辰时,夏思蝉生下了一个七斤的女娃。 魏子骞见产房门一打开,人蹭的冲了进去。 稳婆抱着洗去了一身脏污血迹的孩子回来,笑盈盈的朝魏子骞福身道:“恭喜国公爷,是个小公主。” 魏子骞回头望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热泪突然夺眶而出。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不停的重复说:“婵儿,谢谢你……” 见母女平安,陈媛跟丁氏紧提着的颗心也放了下来。 肚子倒是不觉得饿,就是人犯困。 陈媛着人去叫来一个月前就找好的乳母,把孩子交给他喂乳,留下细心的杨嬷嬷帮着照应小孙女。 跟亲家打过招呼,打着哈欠,带着笑意回去补觉去了。 丁氏本来要留下来照顾女儿,孙嬷嬷知道主母忙着娶媳妇,事儿多,笑着道:“夫人,有老奴在,您就放心回去。” 丁氏想想也是,有孙嬷嬷在,怎会不放心? “劳孙嬷嬷你多费心。” “老奴应该的。”孙嬷嬷对着丁氏福了个礼道。 夏醇父子仨先去看夏思蝉,见女儿正沉睡,魏子骞坐在床前照顾。 俱放下心来,再去婴儿房,待见到小婴孩时,父子仨异口同声,惊喜道:“嗳,跟宝儿刚生下来时一模一样!” 夏醇跟夏思威俩父子回过头来,眼眸幽幽地觑了眼夏思宇,那意思不用说,满是鄙夷:你那时还只是个刚两岁的小屁孩,还记得襁褓中宝儿的模样? 夏思宇看了父兄一眼,用一声“嗯哼”掩去尴尬,指了指婴儿:“看,小家伙笑啦!” ······ 夏思蝉沉沉睡去之前,所感受到的便是手背上温热的眼泪,与耳边激动的呼唤。 再次醒来时,入目便是黑色的头颅。 她第一时间便是去摸自己的肚子,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她又放下手笑了。 她忘了,孩子已经生了。 伏在榻上熟睡的魏子骞被笑声惊醒,一抬头,便见她正望着自己。 “婵儿!” 夏思蝉抚上他憔悴的脸,发现他唇上的胡茬很是显眼。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你睡了整整一天。” 夏思蝉生完孩子,从昨天辰时到今天日山三竿,方才醒了过来。 魏子骞微蹙着眉捉住她的手,这一天里,深怕她沉睡不醒。 怪不得,他狼狈成这个模样,想来是为了守着她没休息好。 夏思蝉笑了笑,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 经过大半夜的疼痛,在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中,到了第二天辰时,夏思蝉生下了一个七斤的女娃。 (本章完) 第221章 取名 第221章取名 “孩子呢?” 她有些迫不及待,睡过去前她都没来得及看看孩子。 魏子骞唤了声:“来人,把孩子抱来。” 乳母便将刚喝饱奶的孩子抱了过来。 乳母先是把孩子抱给夏思蝉,这才朝俩人行礼,然后笑说:“姐儿听话,喝过了奶便睡着了” 夏思蝉伸手将孩子抱过来。 襁褓里的小姑娘脸蛋粉白,一张小嘴红润润的,许是刚喝过了奶的缘故。 夏思蝉被这个小人儿萌碎了心,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低头在她脸上悄悄吻了吻。 赵太医诊脉时说是男孩,夏思蝉也就一直以为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个男孩,没想到生出来后是个女孩,虽然与她的预期有些落差,但只要一想到这是她费了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孩子,夏思蝉就疼爱的不得了。 她抬头看着魏子骞,笑着与他说了句:“是你喜欢的女孩儿。” 他凑过去近看了眼这个新来的小生命,初为人父,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丑……” “你说什么?”夏思蝉听到他说的话,脸色顿时黑了。 魏子骞抬眸看她,见她凝眉瞪着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他讪讪的笑了一下,连忙补救说:“看爹爹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说着,还真的照了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道:“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无论男女,为夫都喜爱。” “哼,这才差不多。”夏思蝉小声嘟囔一声,又继续欣赏她的孩子去了。 “诶呀,相公,咱们还没给孩子取名呢?”夏思蝉想起什么,诧然道。 她曾听父母闲聊时,说是她跟哥哥们还在娘肚子时,就给未出生的孩子先取了名字。 想来他俩这对新手父母真是失职。 其实,也难怪二人忘记给未出生的孩子取名。 自从夏思蝉怀孕以来,大事不断。 先是魏子骞出征,回来便是老皇帝薨,紧接着新皇登基,魏大勋被刺,二哥凯旋归来…… “对了,父亲给孩子取了名字。” 才一天的时间,魏大勋便定好孩子的名字了,她听了很是惊讶。 魏子骞听母亲说,原来是他那父亲养伤之际无事可干,写了满满一本子的名字,男的女的都有。 想到一向严肃的公公为了他们孩子的名字绞尽脑汁,夏思蝉便有些想笑。 “沉融,魏沉融……”她小声喃喃,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 融寓意善良、温和、和顺、通达之义,是个大气漂亮的好名字。 夏思蝉垂目见到怀里粉嘟嘟的小家伙,竟咧了下嘴,惊奇地对魏子骞道:“相公快来开,宝宝笑了呢!” 魏子骞也是惊喜地探着脑袋过去,没见到小家伙那咧嘴的笑容,不过,这恬静的睡容也叫他坚硬的心软塌塌的。 “婵儿,咱们给她取个小名叫笑笑可好?” “好,好呀!” 笑笑,希望你一生一世喜笑颜开,开开心心的。 魏子骞坐上床,将她与孩子拥入怀里,贴在她的耳边,悠悠地道:“婵儿,余生我只想守着你与笑笑。” “愿吾所爱,如吾所盼。” 夏思蝉感动地:“唔,”的一声道:“再给笑笑生一个像你一样有担当,俊美的弟弟,守护着她……” “啊?哈……哈哈!”魏子骞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小妻子这才一天的时间就忘记她昨儿在产房说的‘再也不生二胎’的话来。 夏思蝉小脸蹭地绯红起来,拿眼瞪他,朝着怀里的小家伙努嘴道:“小声点,别惊了孩子。” “相爷,少奶奶。”孙嬷嬷带着俩个小丫鬟走进来,伺候夏思蝉洗漱。 随后,侍菊跟鸿雁端来产妇吃的膳食。 待放下碗盅后,对着二人见礼:“奴婢见过相爷,少奶奶。” “相公,您也去洗漱,用膳。”夏思蝉看着他一脸的倦容道。 侍菊从夏思蝉怀里抱起孩子,对着她小声回话道:“二房跟三房夫人一起来看少奶奶,婢子叫她们待在客厅里喝茶。” “婵儿你刚生孩子不能劳神,教他们回去。”魏子骞蹙眉,吩咐侍菊道。 “是,奴婢省得。” 侍菊正待着人去叫乳母来把孩子抱去喂奶时,跟后进来的乳母,从侍菊手中接过孩子对着夏思蝉道:“少奶奶,容奴婢先去给小姐喂奶去。” “嗯,好。”夏思蝉点首道。 “婵儿你先用膳,为夫一会就过来。” “唔,好呀。” 魏子骞折身进了西次间,孙嬷嬷赶紧着人去厨房拎水送进去。 之前魏子骞以为二房的人还算明事理的,哪想到,二房竟趁他不备,把堂妹魏心锦的画像送进宫,选妃去了。 幸亏被及时发现,给半途拦截下来。 想他魏家何须要一个女子来争圣恩? 世上有许多父母好像生养孩子就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跟前途而生的,全不顾子女的意愿。 能有几个做到像自己的父亲魏大勋那样,为了他不惜在正当年时急流勇退,辞官荣养,不仅魏子骞自己惊诧,朝臣们也吃惊不小。 在他们心里,应当是趁此从龙之功的机会,能得到新帝更多的褒奖——加官进爵才是! 再有,他魏家又何必送女儿进宫,参合到帝王的感情中去,惹皇后厌烦? 魏子骞已经看出来他的这位皇帝表舅对皇后深爱而不知,不然,怎会因为皇后对待他的情绪欠佳而苦恼不已? 一个想法在心中出现,那就是找个机会分府。 二房三房依附他们长房太久了,是时候分出去。 他们两房老小,妻妾子女一大串,吃湿的拿干的,每年的开支每房几乎都要上万两银子,不但不知足,还心存不满,私下两位婶子都会拿长房来比较。 母亲本就养尊处优惯了,还要为家里庶务操劳。 婵儿有了孩子以后,既要教育子女,又要掌管中馈,定是费心劳力。 倘使把二房跟三房那一大堆人分了出去,家里也清静许多,更没了那许多繁重的庶务需要处理。 魏子骞是个行动派,想到这,赶紧洗漱后,用完早膳后,便去磬香苑找父亲商量解决分府的办法。 融字融寓意善良、温和、和顺、通达之义,是个大气漂亮的好名字。 (本章完) 第222章 洗三一 眨眼间便是小沉融的洗三之日,虽说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夏思蝉还是建议不用大肆操办。 她看着怀里小小一团,深怕这么小的孩子抱到前院见客有个闪失,受凉什么的,得心疼死了。 魏子骞见小妻子生完孩子刚三天,也是不适宜劳神。 哪怕不需要她亲自待客,可是,女眷们肯定会来内院见她的,到时候,她肯定会打起精神来跟人寒暄。 想到这儿,魏子骞立马点颌道:“行,为夫都听娘子的,那就先委屈咱们笑笑,待到满月再好好操办。” 陈媛知晓他们小俩口的打算,本来也想热热闹闹的给孩子洗三。 话说,他们长房都二十多年没有孩子降生了。 哪像二房跟三房他们,隔个两三年不是嫡子女降生,便是生个庶子女出来。 因而,陈媛打算着,她家宝贝孙女,既便不请客,洗三还是要办的。 只是请夏家跟她娘家,即将离京的娘家琮王府一众老小前来庆贺。 夏思蝉听到陈媛这么一提,立马举双手赞成:“好呀,好,外祖他们能来是最好不过!” 包打听的鸿雁悄摸摸的告诉她:“小姐,您知道吗?咱家老爷去琮王府在琮王爷跟前跪了几个时辰,据说,膝盖都跪青了呢!” 最应该相帮的女婿跟外孙,竟然倒戈偏向外人。 导致他没能登上皇位! 那可是藐视众生,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皇权啊! 是个人都会生气的,更遑论是皇权?怎能不叫琮王爷怒吼滔天? “笑笑来了”侍菊正给依坐在靠枕上侧着脑袋的夏思蝉轻手轻脚地梳着一头乌发,看见乳母将孩子抱了过来,笑道。 侧着脑袋的夏思蝉回头,看见玉雪可爱的女儿,心里一软,伸手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 “啊……啊……” 许是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娘亲,稚嫩的小家伙看见她便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 因着今日是她的洗三礼,乳母早早便替她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小衣裳,只这几天,肌肤没有了刚生下来绉绉巴巴的成了润润的粉红。 夏思蝉心都要化了。 “咱们笑笑今天穿得可真好看,让娘亲香香。”夏思蝉一边笑着,一边低头在她额头上啄吻几下。 果然小孩子便是可爱,奶乎乎的。 小沉融乖乖的给她亲了几下,接着便埋头进她的胸口里蹭来蹭去。 夏思蝉一下便知晓了她的明示,笑了笑,将孩子抱在臂膀里摇了摇,垂首柔声问:“是不是饿啦?” 话音刚落,她又回头看着乳母,“吃过多久了?” 明眉善目的乳母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算算时间回道:“吃了好一阵子了,大概两个时辰,也是时候该吃了” 夏思蝉颔首,然后转身解了衣领的扣子。 陈媛为孙女办的洗三宴,由于人不多,干脆就在她的磬香苑里操办。 琮王府说是一家老小,其实只琮王老俩口跟唯一的嫡子陈熠一家三口,总共也就五位。 今儿的魏大勋父子俩,见到琮王府一家老小,真是摆足了低声下气的姿态。 全没了在外面叱刹风云,威风凛凛的模样。 眼前的琮王爷陈煜衡携着琮王妃蔡氏举步而来,琮王爷本就生得俊美,虽是到了耳顺之年,五官褪去了年轻时的凌厉,于雍容俊雅中凝入一抹深邃,经过岁月的沉淀,那身清贵被晕染出渊渟凝湛的气韵。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二老金安。”魏大勋行大礼后,率先出声。 紧随其后的魏子骞亦是对着琮王跟琮王妃跪行大礼:“外孙见过外祖,外祖母,您二老金安。” 琮王爷看着眼前行大礼的父子俩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自己即将离京,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们? 加之,女婿已经登门心怀诚意给他赔礼认错。 算了,事已至此,还是见好就收,不能再丢了翁婿情意。 想到这,琮王爷抚着花白胡须,伸出两臂对着跟前的俩父子温言道:“贤婿,骞儿快快起身。” 身畔的琮王妃跟站在对面的女儿陈媛,这才轻舒一口气,真怕琮王爷吹胡子瞪眼的不给俩父子台阶下。 “贤婿,骞儿自家人,莫要客气。”琮王妃放下心来,露出舒心的笑容。 “爹,快进去喝茶。”陈媛满意父王今儿没摆脸色,忙上前一步搀扶着他的手臂,语气欢快道。 琮王爷撇了女儿一眼,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打小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说,也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跟他们俩父子计较。 魏子骞抬眸便见几年未见的小舅舅陈熠,看着他是满脸的五味杂陈。 魏子骞赶紧过来,对着他见礼道:“外甥见过小舅,小舅妈。” 随后抬首关心地问道:“小舅别来无恙?” 陈熠那日知晓是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外甥倒戈坏事时,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一拳头揍扁他! 此时,也只能无奈地举拳在他左胸上轻轻一锤:“你小子好样的!”这句不知褒贬的话来。 面对把他当做知己的小舅,魏子骞心中有一刹那的愧疚之情。 想起二人打小一起读书,习武,一起纵马高歌,一起去丁老将军府邸学排兵布阵…… 只是,要是能从来一回,他亦是义无反顾地辅佐三皇子陈潇。 小舅陈熠虽说不似陈瑞那种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为了一己私利草芥人命,罔顾天下于不顾,竟私铸银币,勾结盐商,走私私盐…… 任哪一样,这人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小舅亦没有陈永骄躁浮夸,戾暴癫狂,一言不合,残忍地屠了一个村子上下百来人口的性命,跟秦州总督勾结,贪污黄河大堤的银款,至大堤年年决堤,死伤百姓无数,叫他们流离失所…… 倘使叫这样的人登上大宝,哪还有老百姓的活路? 小舅这人不是成大业的人,热情有余,后力不足。事件做到一半,刚有点成效出来,再往下,遇到硬壳,便不愿再继续下去。 且,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左右。 所以说,他也不是做帝王的那块料。 孩子洗三那日,魏子骞终于见到小舅陈熠。虽说心中有愧与他,不过,从来一遍,他还是追随陈潇。 第223章 洗三二 世子妃是崔侯爷的嫡孙女崔婉,崔婉打扮得很光鲜,宝蓝印金小袖对襟旋袄配郁金香裙,头上戴了个时髦贵重的白角冠儿,圆圆的小脸上一对酒窝,眉眼如画,要不是梳着妇人髻,猛看之下哪像个生育孩子的妇人?看着倒像十六七岁的少女。 当初琮王爷跟崔家结亲,看中的便是崔家簪缨世家的门庭。 没成想被去年太子爷在许州的铸私币案所牵扯,不但两子在朝中丢了官职,还把侯爵的封号降了个等级,成了伯爵府。 这次新帝选妃,崔伯爷家成功的被送人一女,乃崔婉的小堂妹崔莹。 伯爵府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刚进宫的崔莹身上,希望她能获得新帝恩宠,让她父亲跟伯伯能重回庙堂,受新帝重用。 最主要的还是把伯爵府重新成为侯府乃至国公府,叫崔家走上前所未有的辉煌! 只怕是美好的愿望不是那么轻易能实现的…… ······ 夏思蝉的娘家人,先在慧院那儿陪着夏思蝉唠会嗑,丁氏这两日张罗着儿子的婚事,未成过府来看望女儿,见到女儿的面嘴里不忘叮嘱道:“月子里不能沐浴,不能流眼泪,不能受凉,不能……” “诶呀,娘,女儿知道了。”夏思蝉娇嗔地看了丁氏一眼道。 大着肚子的时候,郡主婆婆跟娘亲就叮嘱过这些,耳朵都听了起老茧。 侄子夏浩明也很乖巧,临出门前祖母叮嘱他,到了姑姑那儿,别烦姑姑,她刚生了小宝宝,需要静养。 因此,小家伙只是软塌塌地倚在床头,滴溜溜的黑眼珠子盯着夏思蝉,就是不吭声。 夏思蝉一边吩咐侍菊拿果子给他吃,一边奇怪地问道:“明儿,怎么不跟姑姑说话?” 小家伙一本正经道:“祖母说,不能跟姑姑说话。” “啊?” “哈哈!”夏思蝉看着他委屈的小脸蛋,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咱明儿还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唔,明儿最听话。”丁氏也爱怜地接在女儿后面,揉着小家伙的脑袋。 夏浩明伸出小手摸了摸头上梳着的总角,撅起小嘴道:“祖母,姑姑,你们把明儿的头发抚乱了,待会儿叫明儿怎么见客?” 夏思蝉:“……” 丁氏:“……” 母女俩忍不住相视憋住笑,没想到这丁点的孩子还知道要仪表整洁见客。 夏醇父子仨在她生产的那日过来,不过,未成见到她的面,今儿,也只是隔着屏风探身看了她一眼,父子仨人便去明间喝茶,留丁氏在寝室陪着夏思蝉说会话。 “宝儿,再过几日便是你二哥成亲的日子,只是可惜,你不能去观礼。”丁氏不由可惜道。 夏思蝉笑道:“没事的娘,待女儿出了月子,想见二嫂还不容易?” 丁氏虽说跟未来的亲家没怎么打个交道,不过,在一次宴请里打个照面,见她跟人相处是那种直爽的性子,料想她家女儿性子也是好的。 加之,从自家男人嘴中得知崔温是正直的好官。 夏思蝉更不用说了,崔温跟魏子骞是志同道合,良师益友的关系。 这一次的宫变,多亏了像崔温这样正直的好官助力,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就把太子绊下台,三皇子能轻松登位的好事来? 所以说,夏思蝉对即将成为自己二嫂的温家女的人品,肯定是放一百个心的。 月子里说多了话不好,丁氏想着还是去婴儿房看看宝贝外孙女去,于是,夏家老小转到婴儿房,把关爱的视线移到小沉融那儿。 乳母跟他们见礼后,趁机把孩子换下的衣服跟尿布送给婆子浆洗。 夏浩明眼睛舍不得眨,盯着襁褓中的小沉融,问丁氏道:“祖母,她就是明儿的妹妹?” “是呢,等笑笑会喊你哥哥时,你可要带着她一起玩耍,不能欺负她哦。”丁氏一边笑着叮嘱,一边把小沉融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嗯!”夏浩明用劲地点点脑袋,随后,踮起脚尖,伸出小手去,用食指轻轻拨拉着小沉融露在襁褓外的比他小好多的小手逗弄着。 夏思宇手痒痒的从丁氏怀里把小外甥女接了过来,丁氏不让,鄙夷道:“你会抱小孩吗?” 夏思宇梗着脖子:“儿子怎么不会抱?明儿小时候儿子也抱过的。” 丁氏见儿子一脸期待,不好驳了他的兴致,便细心地教会他抱小孩的手法。 把婴儿头部放到左侧臂弯里,可以护住婴儿头部,再使用一只手把婴儿的背腰部托住,而另一只手需要托起后腰和屁股。 夏思宇兴匆匆的在丁氏示范下,刚把小外甥女抱到手中来,便见小家伙小嘴一咧,“哇哇”地哭了起来。 大掌托住的屁屁那儿感觉湿湿的,顿觉无措起来。 丁氏是过来人,一见,笑着说:“咱沉融是饿了还是拉粑粑啦?”伸手从夏思宇手中把孩子接过来:“哦吆,是拉粑粑了。咳,跟你娘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能忍,还真是个爱干净的小宝贝。”随后,把小家伙放到里面的小床上给她用温水洗屁屁再换上干净的尿布。 丁氏帮小沉融换好了尿布出来,对着儿子夏思宇问道:“还要抱笑笑吗?” 没等夏思宇开口,奶娘走过来躬身道:“夏夫人,小姐怕是饿了,奴婢去给她喂奶。” 刚巧,孙嬷嬷走过来福身道:“老爷,夫人,二位少爷,魏老爷着高管家过来请你们移步磬香苑。” 于是,夏家人在高管家带领下踏进磬香苑里。 四月头的清新明媚的阳光洒落院中,春风拂动着院中的花草树木。春光流转间便见磬香苑中,姹紫嫣红,阵阵春风之下,飞花万盏。 夏家人跟琮王府的人一一见礼:“下官见过琮王爷,王妃,”“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琮王爷一家立即回礼道:“夏大人客气,”“夏将军有礼,”“夏夫人请坐……” 这一瞬间,欢声笑语把正中间的金顶莲纹香炉缕缕香雾跟着欢腾起来。 丁氏:月子里不能这,不能那…… 夏思蝉:是是是,耳朵起老茧了! 第224章 小郡主 第224章小郡主 琮王爷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夏家父子,想当初他是极力反对外孙娶夏家女。 夏家从前只是三流世家,夏父官职不高,两子文武都不显赫。 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对女婿家来说根本起不了助力的作用。 最主要的是对他琮王府也没了辅助之力。 没成想,被他瞧不上眼,搬不上台面的夏家,如今倒是出息了。 不说长子,单看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便叫人不可小觑。 当下更是跟大理寺卿的温家结亲,夏家是门庭是水涨船高起来了。 所以说,看人不能只看眼前,眼光得放长远…… 女眷们被陈媛领到内室喝茶谈心去了,夏浩明则是跟他年岁差不多的琮王爷的大孙子,小世子陈瑜去花园里抓蝴蝶去了。 男宾们都聚在堂屋里,宾主正谈笑风生时,一声尖细的且熟悉的嗓音响起:“圣旨到!” 不用说,这进来宣旨的公公乃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元宝公公。 果不然,元宝公公一身紫色官袍,手执佛尘,一脸笑意地迈着八字步,跨进门槛里来。 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手捧着圣旨,一个手中捧着两只小黑漆盒子。 后面还有俩个抬着赏赐的小太监。 皇帝派元宝公公亲自上门宣旨,可谓是硕大的荣耀。 元宝跨进门来对着屋里头众人是躬身团团作揖:“咱家见过琮王爷,世子爷。见过魏大人,首辅大人。见过夏大人,夏大将军……” 这屋子里都是身份显赫的大人物,哪容元宝不小心见礼? 身为主人,魏大勋先一步回礼道:“嗨,元宝公公客气了,快请坐。”随即对着下人吩咐道:“上茶!” “谢谢魏大人,咱家叨扰。”元宝自觉地坐到靠边的椅子上。 琮王爷看见元宝就想到想他父子皇位的侄子陈潇,带着股浊气:“嗯。”了一声。 夏醇则拱手还礼道:“下官见过元宝公公。” 这元宝公公虽说是个内侍,但他的品级比夏醇要高几级。 魏子骞朝着夏思宇一努嘴,夏思宇立即明白,快步去叫魏夫人过来接旨。 魏子骞则扬了扬眉,看了眼元宝,元宝对着他一呲牙,那意思很明显,是好事啊! 元宝意思意思地喝了两口婢子递过来的上好龙井,看见陈媛过来,站起身来对着陈媛眉眼带笑道:“咱家见过魏夫人。”陈媛对着他还礼道:“有劳元宝公公。” 随后元宝对着屋里头的人道:“小的就不打扰诸位,”随后,站直身子,从身后小太监手中取过圣旨,轻咳一声,正色道:“宣旨,”瞧了眼屋中人都撂袍跪了下来,‘唰’的声打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府国公之女玉雪可爱……特封为康乐郡主,钦此!” “臣等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儿子陈熠扶起身的琮王爷心中也不得不感慨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侄子,对刚出生三日的小女娃就获此殊荣,可见对女婿一家是真的恩宠有佳。 夏思蝉不能来接旨,陈媛代劳,打开黑漆嵌宝钿盒子一看,里边全部是成色上好,玲珑精致的首饰,羊脂色茉莉小簪、红梅金丝镂空珠花、镂空兰花珠钗…… 还有皇后额外赏了夏思蝉一盒子东珠。 皇后崔芯听到皇帝派元宝去魏府宣旨,赐封刚出生的魏家小女娃为郡主的事,忙着人送去一盒子东珠,聊表她的一番心意。 东珠个头极大,一半是金珠,一半是紫珠,世所罕见,沈瑶全部收起来。 那几匹布中除了贡缎还有香云纱,更有稀有得织锦缎。 钱财乃身外物,见了众多稀罕物的陈媛郡主,对这些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除了看在眼中是赏心悦目外,倒也不甚惊喜,叫她惊喜的是自家宝贝孙女叫皇帝赐封为郡主的事。 “汪嬷嬷,你待会儿把这两盒首饰送到慧院,交给少奶奶。” “是,老奴这就去。”汪嬷嬷听见郡主吩咐,忙低着头,小步走来,举双手接过,再转身出去,往慧院走去。 “那个,诸位接着聊,咱家就先告辞。”元宝满面笑容的对着满屋子里的人又是团团作揖。 “元宝公公,留下来用膳再走不迟。”陈媛出声挽留道。 魏大勋亦是点颌:“是呀,元宝公公宴席马上开始,你就留下来用完膳再走。” “咳,谢谢魏大人跟郡主的好意,咱家得回去交旨,还要伺候陛下用膳呢!”元宝说完,把佛尘往肩上一靠,迈着八字步带着几个小太监就往外走去。 魏大勋紧走几步:“元宝公公,魏某送你。” 魏大勋如今不是官身,不好以官称自称。 待出了正厅,元宝转身对着魏大勋道:“魏大人请留步。” “高管家送元宝公公。”魏大勋对着站在廊檐下等候吩咐的高安说道。 “是,老爷。”高安对着元宝躬身,伸臂道:“公公您请。” 高安边说,边把一个大荷包塞给元宝公公,随后再依次给那四位小公公一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 “咳,跟咱家客气啥?”元宝推托一番,也就笑纳,放到袖袋里。 “应该的,应该的。”高安陪着笑道。 今儿哪怕魏家不给他赏银,他也会乐滋滋的跑这一趟。 倘若没魏家人,主子爷还不一定能登上皇位,即使能坐上皇位,那也是要兵刃相见,血海尸山…… ······ 人逢喜事精神爽,魏子骞在家里整整陪着夏思蝉三天,在女儿洗三后第二日一早,精神抖擞地上早朝。 待散朝后,元宝叫住正要回去的魏子骞:“首辅大人,留步。” 魏子骞只能停下迈出去的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留他议政? 心中想着,皇帝只要不拉着他下棋,像个深闺怨妇般的对着他说那些有的没的,患得患失的话头就行。 他这几日请假在家,公务堆积如山,得加紧去处理,方能早点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元宝公公,知道圣人唤本官何事?” “大人,您去了就知道了。” 皇恩浩荡,刚出生三日的小女娃就被封为郡主。 (本章完) 第225章 妄想东山再起 第225章妄想东山再起 春日里的阳光正好,明亮而热烈,照在皇宫屋脊上,像洒下一层金色的碎钻。 跟魏子骞舒朗的心情一样欢快。 元宝一路领着魏子骞到了勤政殿的门前,先行一步进去通报。 随后,便听见从里面传出来一声沉金冷玉般的男声:“进。”不用说,是皇帝的声音。 魏子骞随即撂袍跨进勤政殿高高的门槛里,对着龙案后面坐着的凛凛威风的帝王行大礼。 “微臣拜见皇上。” “魏爱卿请起。” 随后,元宝不用皇帝吩咐,立即搬来椅子给魏子骞坐下。 陈潇见到眼前洋溢着喜气的魏子骞,不由想到他后宫那些惹人厌烦的女人。 陈潇自从选妃后,日子竟是没之前舒坦起来。 皇帝本来就是个喜爱清静,也是个不爱色的人。 不然,成亲几年,也不可能就崔氏一个正妃,后宅里不说纳些良娣、良媛什么的美人、怎么着也要娶全四个侧妃。 可见那时的帝王是多么的清心寡欲。 奈何,自从选妃后,后宫那几个嫔妃,为了争宠,引起他的关注,无所不用其极。 今儿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杨昭仪拦在半道跟他偶遇,便是崔修容的宫女求到正在未央宫跟皇后用膳时的皇帝跟前,说什么:“奴婢求皇上怜悯,修容娘娘受凉咳嗽不已,恳求皇上您前去看望。” 不然,便是刚承宠后的范充媛一脸的娇容,来到皇后面前显摆…… 最叫陈潇忍耐不了的便是,刚娶进来的后妃没一个消停的。 不管陈潇在御书房公务繁不繁重,有没有大臣一起相商政事。 她们俱是拎着食盒,不是送的亲手做的糕点便是亲自炖的各种补汤…… 诶呀! 朕……心烦……脑壳疼…… 真是烦不胜烦! 之前在北戎回到帅府时,也有公务繁忙,顾不上用膳时,那时的王妃崔芯便做好陈潇爱吃的食物送到书房里,给他垫垫肚子。 那时的陈潇却觉得受用得很! 魏子骞见皇帝看着他的眼眸带着股子羡慕? 不会,皇帝您都儿女双全难不成还羡慕我刚得了女儿不成? 转夕,似是想到什么,表情又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魏子骞虽说三日未上朝,不过,手下人去查那件案子也没停息,每日都会跟他及时汇报。 他除了白日在小妻子身边陪伴着她,夜晚正常都是在书房度过。 早在半年前,魏子骞就发现英国公高敬为不对劲,因为有大事要做,便没顾及与他,不过,也留下俩个暗探跟进。 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这会儿,他试探地问道:“皇上,是不是英国公跟大屿山的事?” 陈潇站起来踱了几步,背着手回到桌边,指了指桌上方才他们呈上来的东西,回眼看着魏子骞道:“你猜得没错。” 魏子骞立马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三日前,他把探子探来的消息写在呈给皇上的条陈上,把矛头指向英国公。 陈潇得到了消息,便立马派人着手彻查英国公府,尽管他们察觉不对劲后加快收了尾,却也难逃被抓住破绽的马脚。 派下去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英国公在离京郊不远的大屿山隐藏的一处矿地,本以为只是一处普通的矿地,可宫里的暗探悄悄潜了进去却发现里面竟然暗藏着许多冶炼兵器的工匠和偷偷训练的士兵们。 这显然是企图谋逆的准备,探子吓得毛骨悚然,立马传了消息回来,与之附上的是英国公里开销支出的账本,其中奇怪的支出都指向一个地方,那便是大屿山。 “朕万万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狼子野心!”陈潇一想到表面不敢温驯不敢忤逆他的臣子,竟然是个躲在暗地里悄悄做好准备等着推翻自己的逆臣,就怒不可遏。 英国公这是做好辅佐被贬去蒙地的陈永,妄想东山再起。 不仅如此,还跟晋国勾结,妄图借助晋国的兵力里应外合推翻刚刚登位不久的正德帝王朝。 难怪晋朝此次派来老奸巨猾的都御史葛尔那,这葛尔那是晋朝里少有的为官的长荣人。 此人深得晋国皇帝宁安帝的赏识,也是个好战分子。 哦,想起来了,魏子骞参与的那场越州之战,被魏子骞斩于马下的晋国太子肖锦辕的太子妃乃葛尔那的嫡长女。 难怪难怪…… 难怪他个战败国使臣,不夹着尾巴议和,倒是专挑刁难的来议,使得和谈至今未谈拢。 他的心思便是要在梁国名正言顺地多等几日,以便他们私下接触,商议对策。 陈潇仔细翻阅了探子呈上来的东西,还是有些疑惑英国公的动机:“他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这说不通。” 他难道不知,万一谋逆失败将是诛九族的下场。 这人还真是为了一己私心,罔顾天下苍生,罔顾他高家上下上百口人的性命。 简直是疯魔不成? 朕登基后,并没有削去他的公爵之位,也没治他妄图辅佐陈永某逆的罪,只是收回他在朝中其它的之位。 而且那高敬为也不像是个蠢的,若是没有太大的过错,只要他高家安分,也可凭借先帝给他的免死金牌,将获得一世无忧。 不仅他,魏子骞也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便也怀疑高敬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如今新帝登基,不仅得百官拥戴,更是万民拥护。 “陛下稍安勿躁”魏子骞再懒懒的翻了几下那些物证,然后丢开了手。 “敌在明,我们在暗。”他背过手,挑眉沉沉道。 魏子骞想起会易容的魏二来。 从他手下探子得来的消息再众合皇帝手中的证据,魏子骞从中找出跟晋国使臣接头的人竟然是前丞相严英。 严英此人早就被他们个遗忘到犄角旮旯里,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 没成想,高严两家不愧是陈永最称职的母族,拼死都要助他登上皇位。 当务之急,便是暗地里把严英拘押起来。再派魏二冒名顶替去跟晋国使臣葛尔那接头,拿到他们卖国私通的罪证。 (本章完) 第226章 里通卖国 勤政殿正中间的金顶莲纹香炉,此时,香炉中的香雾正丝丝缕缕飘出,袅袅腾空,再消散于虚空。 “真相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魏子骞眼神笃定的望着龙椅上的男人,一字一句的开口。 “嗯,魏爱卿言之有理。”陈潇点颌道。 语毕,君臣二人相视一眼,陈潇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猛然想起一桩旧案来。 那时陈潇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外公是谢辞谢阁老,大舅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谢宇飞。 那年跟晋国开战,奸臣使坏,粮草未能及时送到边疆。 加之又是寒冬之际,将士们忍饥挨冻,还要打仗,你说,怎么能取胜? 去过战场上,经历过战火锤炼的陈潇跟魏子骞都知道,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军粮补给更是万万不能少的,军粮没了,断的是将士们的后路! 此番此举,如何不能说是在要前方将士们的命? 谢大将军在没有援军,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带着最后的三百将士苦守城池十余日,弹尽粮绝,浑身是伤,力泄自刎,以身报国。 消息传到京城,本就身体不佳的谢阁老,一病不起,不久病逝。 跟着,遭受失夫失子之痛双重打击的谢夫人亦是不久于人世。 显赫一时的谢家从此没落下去…… 皇后娘娘谢莺受此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加上后宫妃子们存心在她面前挑衅,还有故意放出流言蜚语说是谢大将军罔顾帝王信任,其实乃是个无能之辈等等戳心肺的话来。 导致谢莺心如刀割,郁郁寡欢生病后,不久就薨…… 当时,剩下的十几个将士,其中就有监军高敬为。 因而,不能不叫人怀疑。 加之,那时候严英是户部侍郎。 众所周知,户部是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其中一项是战争时,负责军粮的事宜。 细思极恐下叫人不寒而栗。 高敬为所作所为,还有什么不明朗的呢? 陈潇打记事时起,心中就有这股愿望,想要给外祖舅舅还有那些千千万万个战死的英灵,给他们一个交代。 奈何自己势单力薄,刚成年就被父皇给扔到边境不闻不问。 “元宝,宣丁岱进宫。” 丁岱是那时少有的知情人之一,当初就是他率军前去北戎支援。 奈何,待他接到军令日夜兼程赶到时,已经是尸横遍野,谢大将军以身殉国…… “咂,奴才这就去。”站在一旁没存在感的元宝,闻言立马躬身出门。 他走出门外,对着侍卫统领林挠躬身作揖,语气诚恳地打听道:“林大人,陛下口中的丁岱何许人也?” 时间太过久远,丁岱从边疆回京已有十五六年,且至仕荣养也有六七年了。 他个内侍整日介的伺候在主子身边,没去北戎时跟着主子读书习武。 且,丁岱回京后是那种安分守己,不拉帮结派,处处拔尖的那种,每日除去京郊外军营里训练士兵,便是在府邸里教授外孙们学武,给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外孙跟小外孙女当马骑,怡弄儿孙,颐养天年…… 因而,不引人关注。 所以,元宝也就对他没印象。 林绕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长相英俊,皮肤黝黑,肌肉紧实,高大威猛,眉眼十分鸷猛,乍然相见只觉其气势阴黯,极难亲近。 闻言,林绕少见的咧唇一笑:“嘿嘿,公公竟不知道丁岱丁老将军何许人也?”难得林绕多说句话,且文质彬彬的:“他乃魏夫人外公是也。” 听到林绕这语调,抬首看着日头高照,暖洋洋的春天,浑身顿生了层鸡皮疙瘩起来。 元宝不动声色地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对着他呲牙一笑,拱手道:“在下多谢林统领提醒。” 咳,原来是首辅大人的老岳丈啊! 原本打算叫他的干儿子小安子前去丁府相请丁岱的,知晓是魏子骞老岳丈时,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要他自己亲自去相请才是。 没叫君臣等多久,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的丁老将军在元宝的引领下来到勤政阁里,对着皇帝行大礼:“老臣叩见陛下!” “丁老将军快快平身。”陈潇站起身,绕过龙案走上前来,亲自把丁岱扶起身。 “谢皇上。” 不用说,元宝麻溜地搬来椅子,请丁岱坐下。 魏子骞早在丁岱进来时,就站了起来,此时对着丁岱行礼道:“子骞见过外祖,外祖这一向可好?” “好,好,好啊!”丁岱朗声道。 原本在帝王跟前怎么着丁岱对着魏子骞也要客气一番,称呼声:“首辅大人,”或是:“丞相大人。” 他本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见此,也就坦然受下。 “今天把丁老将军请来,不为别的,只为二十年前北戎之战,请你说说当时的情景。”陈潇眼眸深邃地盯着丁岱。 丁岱没想到皇帝唤他进宫来是为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 顿时站起身来,对着陈潇跪伏下去:“皇上明鉴,夏大将军死得怨啊!” “丁老将军起身回话。”不用皇帝过来扶他起身,魏子骞已经把人给扶坐到椅子上,并递给他一块手帕,擦去眼角的泪痕。 于是,丁岱缓缓地说起那场激烈又惨烈的北戎之战:“传给老臣前去增援的圣旨,原本应在五日前送到,不知怎的,信使竟在路上耽搁这么多日,待老臣日夜兼程赶到时,已是尸横遍野……” 丁岱每每想到那时的情景,犹是红了眼眶。 城门口挂着夏大将军的尸身,城中到处都是尸体,哭声与喊声,到处都是烈火和浓烟,兵刃相击之声不绝,有寥寥无几的大燕守军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殊死抵抗,更多的是晋朝人自己为了抢夺钱财打起来。 “待老臣带领大军歼灭城中敌军后,再乘胜追击于城外十里塬时,发现晕倒在那儿,浑身上下毫发无损的高监军高敬为……” 但凡战事,粮草亦是最重要。 第227章 跌到万劫不复 这么明摆的事,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没成想先帝竟是不惩处与他,竟是相信他的狗屁陈词。 不但不安抚舍命报国,战死沙场的谢大将军褒奖,却给贪生怕死,投敌嫌疑十足的高敬为加官进爵,予以至高荣华! 当初帝王所为,直叫当时以丁老将军为首的一众老将心寒。 魏子骞跟丁岱从勤政殿出来,出了宫门。 魏子骞亲手把老人扶上马车:“外祖,待婵儿满月后,我们就去看望您。” 丁岱点颌道:“好好好,子骞,老夫我替小女跟外孙女跟你还有宝儿道声歉,都是老夫我教导不至的结果。” “外祖,那件事件早已过去,不谈了。”魏子骞宽慰道。 “嗯,好,不说了。”丁岱跟魏子骞摆手道别。 心中想着到底那孩子跟她娘一样,是个不上道子的人。 嗳,不是自己生养的,再怎么教育也弯不过来她的秉性。 丁岱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他跟弟弟一起在纪大将军军中,他自己只是个百夫长。 一次战事,弟弟战死。 这在军中亦是常事,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好事出现? 不用说,当时丁岱是悲伤不已。 弟弟战死的消息传到家中,弟媳顿张氏时疯魔起来,把责任都推到丁岱身上来,说是他自己怎么没死的,死的为何是他男人? 那张氏早也闹,晚也闹。一直在丁妻任氏身边闹腾,闹到身怀六甲五个多月的大嫂任氏小产方罢。 从此,任氏的身体便差了下去,在丁岱回京前撒手人寰。 之后,丢下两三岁的女儿丁酮,卷着钱财跟娘家一个有妻有子的表哥私奔去了。 至今生死不知。 侄女丁酮打小处处要拔尖,处处要跟大姐丁慧比高低,可每每都不如她…… 最叫丁岱愧疚的是,害了自己手下陆秀蕴,把自己这个蛮横不讲理的侄女嫁于他为妻,真是祸害与他! ······ 魏二不负所望,在严英乔装打扮去跟葛尔那接头前,着人把他打晕,悄悄送到刑部交于刑部尚书蒋大人严加审讯。 随后,魏二易容成严英的模样去跟那位晋国使臣葛尔那接头。 拿到了切实的证据,事实果然如君臣二人猜想的不错。 高敬为跟严英竟肖想跟晋国里应外合,助陈永某逆,推翻陈潇的政权,成为新一代帝王的梦想。 证据确实下,翌日朝堂,陈潇以“卖国通敌,意图谋逆”之罪令人当场拿下高敬为,高敬为拒不认罪,挣扎狡辩,可人证物证俱在,哪由得他逃脱。 并立即着人查抄英国公府跟严府,搜罗更多的里通卖国的罪证。 顿时英国公府跟严府门前是哀嚎震天…… 高敬为褫夺国公封号,不管男女老幼全都下了刑部大牢等候处置,产业铺子,所有家产尽数罚没,眨眼间,他们巧取豪夺,苦心经营产业眨眼没有了! 权势滔天,高人一等的所有特权都没有了! 从位高权重,养尊处优处‘啪’的一声跌到尘埃,跌到刑部大牢那逼仄的牢房里,跌到万劫不复…… 原本人们以为新帝是个仁慈的年轻帝王,且软弱好糊弄,在帝王忍耐的底线上横跳。 都忘记圣上原本就是从边疆上经过血海尸山走过来的人,手刃无数敌将将帅的帝王! 帝王一看似温和,实则威严冷厉,且杀断果伐。 一时的怀柔政策,不是成为你们里通卖国的资本。 一时间,但凡跟高敬为还有严英二人为党的官员,吓得人人自危,乱了阵脚。 胆子大的还在观望,肖想自己能躲过一劫。 胆子小的俱都跪倒在宫门前,希望帝王能放自己一马。 不仅高严两家一派的官员如此,其他官员亦是吓得人人自危! 特别是那几位自以为是的老臣,忘记为臣子的本分,把新帝当成一个可拿捏的涉世不深,好说话的帝王。 心中忐忑起来,深怕帝王事后追责。 ······ “哗啦!” 牢门打开。 两边皆是低矮仄逼的监房,隐隐能看到带枷锁的罪臣或卧或躺,因疼痛无意识在呻吟,潮湿阴冷间挟着一团腥臭袭面而来,松油灯发出燃烧的噼剥响,或许是夜深,不曾有动刑,越往里走,越发死一般的寂静。 有脚步窸窣,魏子骞往侧边一靠,很快就见两个锦衣卫、用苇席裹成卷筒状抬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是谁?”同随进来的蒋约同问道。 一个刑役回道:“姚侍郎,进来不过拶夹二刑,就受不住故去了。” 高敬为跟严英所在的牢房,在最里面。 二人分隔开来,中间相隔了两个牢房的距离。 只有死囚,才会被关押在那边。 一路走来,越往里,越是黑。 蒋约同把早就准备好了火折子,此时点起了火折子,一路上走得倒也还算得上是平稳。 一直到了牢房门口。 “哗啦哗啦!”里间传来了锁链拖在了地上的声音,便抬起了头来,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色囚服,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中年男子人。 眼前的中年男子再也没了从前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般的红光满面,也没了位高权重时的得意非凡,高人一等,一向挺直的脊背终于弯了下去。 出现在面前的高敬为颓废沧桑,好像一夕之间苍老似垂死之人。 他深知这一次是跑不掉了。 老天爷叫他多活了二十多年,好像看不下去他这些年呼风喊雨,舒心惬意的好日子。 是时候要收回去了…… “高敬为!”魏子骞喊了一声。 那人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来,露出了一张脏兮兮苍老无比的脸。 那脸上有着许多的黑色污垢,看起来,是几日都没有梳洗过了。 这里昏暗潮湿,没有桌椅板凳,更没有床,人只能够睡在地上,各种味道杂糅在了一起。 魏子骞走近了两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眸光微深,语速不急不慢道:“怎么,当初眼睁睁看着谢大将军被战死,自己贪生怕死,却死不悔改,妄想谋逆,叛国时的勇气哪儿去了?如今却也知道害怕了?” 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高敬为跟严英转眼间便跌入尘埃,跌到阴暗潮湿逼仄的刑部大牢里。 第228章 罪有应得 第228章罪有应得 魏子骞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刚刚说的话,句句都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让高敬为面如死灰,脚下也是一软,整个人腾地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年少时本就贪图享乐的高敬为,在父亲高侯爷为救先帝舍命的从龙之功,得了块免死金牌的荫庇下跋扈恣意的生活,没成想,一朝竟被皇帝给派往北戎那苦寒之地做监军。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日,晋朝军里那些野蛮的生得穷凶极恶的长荣人汹涌而来…… 兵败时,他也无能为力。 被俘时,被侍卫们强硬拖着在那个身高八尺,面容狰狞可怖的长荣人面前跪下。 “放开我!我绝不跪长荣人!”曾几何时,他也是个热血的青年。 可那份热血在现实面前却不值得一提,他不跪,侍卫们就要打折了他的腿骨,逼迫他在自己向来嫉恶如仇的突厥人面前跪下。 厚重的长靴碾在他的肩骨上,压得他不住。 本就贪生怕死的高敬为不用说,屈膝了…… 魏子骞看着委顿于地,一脸灰败的高敬为道:“一是签了伏罪状,且把二十年前的那场北戎之战大白于天下,还战死的千千万万将士跟谢大将军冤屈。” “二是出面指正葛尔噶打着求和的幌子,实则是来做密探,妄图篡取大梁政权的间谍!” 魏子骞这次要叫那位阴险狡诈的晋国使臣歌尔噶有来无回,也给晋国跟越国一个大大的教训,别以为梁国仁慈就好欺负! 也叫这两国别以‘不杀来使’为借口,起事端。 虽说梁国如今国力强大,不惧外敌。 可是,打起仗来不管胜败,也是损兵折将,劳民伤财的战事。 到时,依旧回到,战败国派来使臣谈和。 何必呢! 还不如把始作俑者的好战分子葛尔噶给‘咔嚓’掉。 好叫边疆将士休养生息,不管一年也好十年也罢。 魏子骞觑了眼牢房里萎靡于地,烂泥不如的高敬为,道:“到时,本官给你求来圣恩,只杀成年男丁,留下你族老幼妇孺。无论你如何决择,对于你的家人来说,她们都是无辜的,圣上也不屑于去伤害妇女稚儿。” 蒋约同看着他这幅模样,冷嗤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要依高敬为所为,诛他九族都不为过。 只是,现今陈潇刚继位,要竖起一个威震天下且恩威并施的高大形象。 聪明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原本以为全族赴死,没想到魏子骞竟是给他网开一面。 他瑟缩了一下,随后猛地抬头,跪伏在地:“罪臣听从首辅大人吩咐。” 从地牢里出来,蒋约同带着笑意道了一句:“大人心善。” 身着一袭玄底云纹样圆领长袍的魏子骞勾唇散漫的笑笑。 不是自己心善,如今新帝刚继位,得给他竖起一个明君的大旗来。 再有,自己刚得一女,也要为子女积善行德不是? 最主要的是作恶的是家中做主的男丁,妇幼稚儿无罪。 翌日早朝,正德帝对追封谢大将军谢皓一事提出时,竟遭到御史大夫余然反对。 余然抖着胡须道:“谢大将军守住北戎,自是有功于社稷,然他一力死战,致使军民伤亡惨重,亦有过焉。且他应是退到保定城,等待援军到来方是……且,早就过去几十载,何必旧事重提?” 余然是百年书香世家,只会吟诗作对,为人死板,教条。且不会变通。 当初魏子骞自请出征,他是主和派的中坚,明里暗里指责魏子骞穷兵黩武,这回北戎大捷不啻于打了他的脸。 魏子骞早知他要借题发挥,只是掀了掀眼皮:“那么依余大夫之见,那年的越州城该当如何保下?” 余然最是迂儒,于边事一知半解,只知道打仗劳民伤财,增加税赋。 他挺直身板,手捧玉笏:“亚圣有言,‘仁者无敌’,我大梁乃天命所归,德风所被,百夷臣服。应以德服众,方是大道。” 夏思威见余然竟是如此说法,呆住:这人脑子里莫是装着浆糊不成? 没有前方将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哪有你们风花雪月,吟诗对对的舒坦生活? 魏子骞淡淡一笑,颔首道:“若当日换了余大夫,必能以德服人,在城门上诵一篇诗书,便叫长荣人的兵马羞愧掩面而去。 “可惜谢大将军不如余大夫这般舌灿莲花,只有一副忠肝义胆,便只能血洒边关,死了还叫人求全责备。” 余然叫他说得老脸一红、哑口无言,不敢再置一词。 陈潇看了眼那老脸羞红的余然,心道:这人明显不能胜任御史大夫一职,还是贬去翰林院做个庶吉士去。 得,多嘴必有失,自以为是的下场说的就是他。 从一个三品大员蹭的一声降到七品,都是嘴欠惹的祸啊! 陈潇扫了臣僚们一眼:“朕以为可追封沈使君为开国公爵,诸位可有异议?” 这一眼已妥妥人君的威仪爆棚。 今后,谁敢置喙? 加之,谢家乃帝王的母族! 有余然的前车之鉴,群臣哪会上赶着讨没趣,都道:“谢公实至名归。” 大事就此定下,但细节还需从长计议。 中书门下和礼部、吏部都有话说,文臣最爱逮着这些事争论不休,魏子骞懒得听他们喋喋不休,赶紧举步走人。 横竖他们总归是能算议出个大致的章程来的。 他都连忙几日,没好好的陪伴自己的小妻子跟宝贝女儿了。 想起即将见到妻儿,冷硬的面容现出温暖的笑意。 四月正是谷雨时节,早晨出来时天还好好的,这会儿眼见乌云滚滚,春雷乍响,带着清新气息的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魏子骞紧走几步到了宫门前,魏一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拿着把红油纸伞在此等候。 见到魏子骞出来,忙迎了上前:“爷,雨伞。” 魏一不见天要下雨,早就把马车驾了过来。 待魏子骞登上马车后,魏一坐到车辕上,驾起马车望魏府方向驶去。 所有卖国求荣者,最后都是不得善终,罪有应得。 (本章完) 第229章 争着抱孩子 第229章争着抱孩子 再过两天便是哥哥成亲的大喜日子,夏思蝉睡在床榻上听着外面春雷滚滚,心中经担忧起来。 深怕那日也跟今儿一样是个打雷下雨的天。 下雨天,不仅抬轿子的轿夫难行,新娘子的那些陪嫁衣笼肯定都被雨水给淋湿,往库房收拾时也是麻烦的桩事。 最主要的是身着新郎装的二哥接亲时骑着高头大马,原本喜气洋洋,威风凛凛的,岂不变成个浑身湿哒哒的落汤鸡? “哈哈。”想到这,夏思蝉脑补二哥从未有个那狼狈的模样,不由咧嘴笑出声来。 以至于她都未听到门外的见礼声,跟脚步走进来的声音。 “婵儿,笑什么?”一声清沥沥的嗓音如外面淅沥的雨声,沁人心扉。 “相公回来啦?用午膳了没?” 夏思蝉倒是没想到他今儿这么早能回来,前俩日都是半夜才归家的。 “还未。”裹着一身潮湿的魏子骞站在屏风处答道。 要不是那个话多且迂腐的余然,还有办事瞻前顾后,拖拖拉拉的御史们,他就能赶得上回来陪小妻子一起用午膳。 夏思蝉正待吩咐人去备膳时,魏子骞出声道:“婵儿,为夫已经着她们备膳去了,你无须操心。”随后,又道:“为夫先去换身衣服,再来陪你。” “唔,好啊。”夏思蝉语调欢快。 现今的魏子骞再不是那种人前人后摆着个生人忽近的冷颜,也不是走近过来时散发出冰冷气息的人了。 此时的魏子骞但凡回到家中浑身都充满着暖洋洋的温暖气息跟开心的笑容。 嗯,一句话,就是接地气!, 这几日,夏思蝉睡在床榻上无聊得很。 幸亏有小沉融,原本陈媛打算再请一个乳母进来的,这样子就无须夏思蝉亲自哺乳。 夏思蝉则不然,自己生养的孩子不亲自哺乳,将来会跟她不亲近。 且,据说,孩子喝娘亲的母乳身体更结实,更聪明。 陈媛见此,也就随她。 因此,白日都是夏思蝉亲自喂,待到晚间再随着奶娘。 这会儿到了小家伙喂奶的时间,奶娘把小沉融抱了过来。 小小的人儿甫一到娘亲抱到怀里,刚刚还咧嘴哭的,立马便寻着熟悉的味道往娘亲怀里拱去。 魏子骞穿着随意得很,用一个青玉簪把一头半干的墨发簪起,身着一件月牙色绣云纹的杭绸直裰,走进来时看见小家伙正吃得欢快,看着面前的母女俩,心软得都要化了。 还是回到家中安逸,不用面对陈杂的公务还有那些肮脏阴私的贪官。 夏思蝉看着眼前魏子骞,曲翘的羽睫细长浓密,鼻尖英挺,薄唇似削,青色的胡茬更添了几分硬朗阳刚。 待到喂完奶,魏子骞从夏思蝉手中小心的抱过来,看着小家伙粉红的小脸蛋,嘟着小嘴打了个奶嗝,诶呀,真是太可爱了。 魏子骞正沉溺其中,没成想手中一轻,倒是被人给抱了过去。 “啧,你会抱孩子吗?别把咱宝贝给呛奶了。”陈媛不声不响的从他手中把小家伙抱到手中。 嗨,大意了。 怎么没听见娘亲过来的脚步声? 再怎么着也有下人们的见礼声。 他哪知道陈媛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时,跟下人们打了禁言的手势。 自己这个新手爸爸抱得正惬意,怎么不会抱孩子? 孙嬷嬷来得正是时候,对着陈媛行了个福礼:“老奴见过夫人。”随后对着魏子骞道:“相爷,请移步用膳。” 陈媛点颌:“孙嬷嬷不用客气。”转首未待魏子骞开口,立即催促道:“骞儿快去用膳,别等饭菜凉了不好吃。” “好,儿子这就去。” 魏子骞无奈,只得先去用膳。 没想到自家娘亲比他这个做爹爹的还要积极,冒着雨,午觉都没睡就过来。 现下正是春天,人们长说‘春困’娘亲她都不睡午觉吗? 看着母亲抱着孩子那开心的笑容,不由腹诽道:说得好像多会带孩子似的,您老自己不也二十多年没抱过孩子吗? 算了,不跟娘亲计较。 待用完膳后,自家娃还不是随他慢慢抱过够? 产妇要每日喝鱼汤,炖得浓浓的鱼汤催奶。 因而厨房里是不离鱼,特别是鲫鱼。 魏子骞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几乎全是鱼。 油炸银鱼,红烧板栗鳝鱼,糖醋鲤鱼,清蒸白条,鲫鱼汤,鱼丸子豆腐汤 另有两碟子时令蔬菜跟一碗白米饭。 陈媛不仅自己每日来慧院抱抱孩子,陪陪儿媳妇。 今儿还把魏大勋给带过来。 不仅是她二十多年没孩子抱,魏大勋亦然。 魏大勋辞官后,整日介无所事事,除了看书亦是看书。 加之,待孙女满月后,夫妇二人便要离京出门远游去了。 更是要加紧时间来慧院陪陪孩子。 因此,陈媛今儿都没午睡,干脆拉着他一起过来。 此时的魏大勋正坐在明间喝茶,陈媛把小沉融抱出来轻轻放到他手腕中。 魏大勋手中抱着软软一坨,不知所措。 不过,应变能力超强的魏大勋,立马回忆起当初抱儿子时的情景,新手爷爷立马顺手起来。 看着怀里肉嘟嘟柔软的小孙女,心软哒哒的。 还是生个女娃好呀,长大肯定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 哪像自家儿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避风寒的披风。 魏子骞用完膳后,赶紧走过来。 希望娘亲抱孩子手酸,他正好接过来。 没成想,寻着母亲开怀的笑声走过去一瞧,脚步一窒,咳!怎么还多了个跟他抢孩子的自家老爹? 算了算了,还是陪陪自家小妻子去。 省得看见抱不着,闹心。 夏思蝉看着一脸不爽的魏子骞走进来,哪里不知道这人是少有的犯上孩子气,为抱孩子跟父母置气。 这人哪还有一丁点在外面的叱咤风云,杀伐果断,威严冷肃的模样? 活脱脱一个中二少年郎! 心里在‘哈哈’狂笑,表面倒是一本正经道:“相公,婵儿见你眼底青色,这些日子辛苦了。”说完,把身子往里移了移,拍拍身边留出来的空位道:“不如陪着婵儿午睡。” “也好。”魏子骞捏了捏紧蹙的眉心,点首道。 哼,待我睡完午觉看你们还不离开! 魏子骞:母亲过来抱孩子就算了,父亲您来干嘛? (本章完) 第230章 体己私银 魏大勋陪着陈媛从慧院回到磬香苑里,陈媛亲自去用陈年的梅花上的雪水,煮了壶茶端过来,俩口子坐着喝了盏茶,魏大勋跟她说道:“媛儿,骞儿想要分府。为夫也有此意。” “分府?”陈媛一时没反应过来,茶香袅袅中,抬起好看的凤眸看着魏大勋。 陈媛当即将手中的茶盏往红酸枝高几上一顿,发出脆响:“哼,他敢!”,随后又道:“既便他住到国公府去,我跟相公你也打包跟着过去就是了。” 儿子莫不是皇帝封赐国公,难不成想到搬到国公府邸去? 再说,那国公府邸还没完工,他就这么急着要搬过去? 不会! 儿子虽说对外是一贯的冷清冷肺,不过,对待家人,对待她跟相公还是孝顺有加的。 魏大勋见陈媛这么看她,就知道她误会了,误会儿子。 魏大勋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抿唇一笑,放下手中青色蕉叶纹茶盏,噙着笑意解释道:“媛儿,分府是跟二房三房他们分。你不会想到是儿子跟咱俩分开过?” 陈媛:“” 乌龙了不是,我就是咱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陈媛紧跟着道:“咳,其实,早该跟二房三房他们分开过了。” 早在老太太回老家时就应该分开来。 她本就是个懒惰的,懒得管理庶务,掌管后宅。 幸亏相公没惹她心烦,纳妾收通房。 不然,跟二房三房的刘氏何氏她们那样,管理起争风吃醋的女人跟那一大堆庶子女,岂不烦恼? 倘若就只他们这一房来说,真叫个人口简单,管理起来轻巧的很。 奈何,还要带着二房十来个主子跟三房近二十来个主子。 再加上两府下人,单就他们两房人主仆笼统近二百来口人。 这么一算他们两房人口每日光是吃食就要三十两,一个月九百两,一年将近一万两出头。 主子下人的月份银子,算算每月也要六百两左右,一年七千多两个银子。 每季度主子每人六套新衣,下人们也是两套。 还有年节的赏赐 另有四时八节的采买,人情世故的往来,哪一桩不是花的本郡主的银子? 诶呀!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么一细算下来,一年用在他们两房人身上的银子最少得两万五。 难怪本郡主这么些年来私库进账不多,合着本郡主辛辛苦苦赚来银子是为了养活他们两房人的! 这还是那两房的子女未娶妻生子,待过上几年,那些侄子长大娶妻纳妾,生下一堆地庶子女 诶呀,不能想,想着就头疼! 自己真傻,不但要辛苦赚银子,还要劳心劳肺地管理。 还真是脑子进水了。 魏府本就底子薄,魏老太爷原本是魏家庶子分府出来的。 单凭魏家那点家当,早在娶儿媳时就已经所剩无几。 这些年来多亏娶回来了个不差钱的主——陈媛郡主。 其实,陈媛哪能不知道每年用出去多少银子? 只是,她这些年来没往那儿想。 今儿魏大勋提出分府的事,她这才猛然惊醒。 活着她这些年来自己就是个赚银子的工具,赚来的银子叫二房帮着管家不但不知足,不感恩,还贪污。 倘若那儿照顾不周全,便在老太太那儿说嘴。 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本郡主也懒得与她们计较就是。 诸不知,她们想尽心思,费力讨好老太太,老太太还是给她们银子花,管她们伙食费? 万不该的便是刘氏妄想把娘家侄女往骞儿房里送,这背后的弯弯道道当本郡主是傻子不成? 还不是肖想娘家侄女能取代婵儿做正妻,往后,这魏府还不是听她二房的话吗? 当本郡主是死人? 还有三房的何氏,瞧不起婵儿,任随儿子冲撞与她。 她若不是时常把轻视婵儿的话拿在嘴里念叨,七八岁的魏子荀怎麽会肆无忌惮说出:她一个硬要嫁进来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大嫂?的话来? 难道何氏不懂得得罪侄媳夏思蝉便是得罪侄儿魏子骞,得罪长房的道理? 还有,账房那儿记着的账上,俩个妯娌哪怕买针线都去账房支银子,从不自己掏腰包。 从这点就看出来她们是多么的精明,私房银子一分一毫都不动,全都用公账上的银子。 只是,这哪里是公中的银子? 全都是本郡主赚来的体己私银呐! 她们以为聪明,当我不知道。 只不过本郡主大钱都花去那么许多,哪还计较这么丁点小钱? 魏大勋怎会不知这些,这些年来要不是有妻子撑着,这魏府的日子哪还能这么好过? 外人嘴中讥讽他说是尚了君主,夫纲不振,纳妾都不敢。 谁人知晓妻子为了这个家所作出来的贡献! 再说,本人心甘若怡,跟妻子恩爱有加,心中也容不得别人插脚进来。 魏大勋朝陈媛那边侧身过去,握住她的小手内疚道:“媛儿,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诶,说什么呢?过去的事不说了,分府后,我得把赚来的银子留给咱们孙女小沉融,还有后面的小孙子呢!”陈媛开朗地说道。 她可不想儿媳跟自己一样,只有魏子骞这一个孩子,她希望儿媳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不是,最好凑成两个‘好’字。 这些只是自己想想而已,关键还要看他们的想法。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又不是那种专横的婆婆,何苦惹得孩子们不待见,不开心? 孩子生多了对母亲的身体有损,加之,子女一多,难管教,容易良莠不齐,还不如少生几个用心教养成才才是正理。 “那是当然的。”魏子骞附和道,想到玉雪可爱的小孙女,魏大勋露出慈祥的笑容。 “媛儿,待到那时,为夫就做他们的开蒙夫子,教授他们学业。”魏大勋目光温和,不由期待着那一日到来。 “好是好,就怕到时候别跟公爹他一样,把咱们孙子教成跟骞儿一样冷清冷肺的人。那样别说儿媳不喜,我也是不依的。” 陈媛目光一暗,不由想起自己的儿子魏子骞。 陈媛:一言难尽,二房三房全家老小日常开支都以为是公用的银子,其实,都是本郡主的体己银子······ 第231章 刘氏找茬 陈媛想起那时刚十岁多的儿子跟在公爹身边所受的磨砺,心钝痛起来。 虽说‘玉不琢不成器’,可一般像他那么大的孩子是不可能忍受公爹那样的琢的! 公爹把她儿子教养成人,可儿子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儿子自从跟在公爹身边,就失去一个孩子应有的阳光的少年时期。 特别是送到军中历练,身上十几条大小伤,不仅如此,还差点性命不保。 假如时光能倒流,她宁可儿子碌碌无为,官职一般,也不愿他受那么多磨砺,成为一个成日介忙得像个陀螺的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 “媛儿,为夫先把高安叫去书房弄个章程出来,过后让汪嬷嬷跟他交接。”魏大勋把他的想法说给陈媛听:“待高安把账目弄清楚之后,再把老二老三叫过来跟他们说分府的事宜。为夫打算直接在两房跟咱们之间砌一道围墙,先把府分开来,在为夫跟媛儿你出门前处理好分家事宜,媛儿,你看颗行?” “行呀,相公你看着办,该补偿他们也别舍不得银子,只要他们答应分府就是。”陈媛点首道。 话说再怎麽样,都不可能直接扔下他们两房人不管。 毕竟是嫡亲的兄弟,人们常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拿眼前的例子,如今的高家跟严家来说,他们犯罪,他们族中人肯定是逃不了‘连坐’灭族之罪,同样要被砍脑袋的。 不仅陈媛想到这些,魏大勋亦是如此。 既便分府,他安排在两兄弟府中的人只能增不能减。 要时刻防范着他们府中子弟惹祸生事,一有苗头,能及时扼杀在萌芽时。 魏大勋推门出来,先着人把管家高安喊去书房,着手准备分府的准备。 老太太离开时,没带走她自己的私库。 虽者说老太太私库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有,也只有陈媛每年给她的孝敬的珠宝首饰。 不过,这些东西还是待老太太百老归西时才能拿出来分。 假若分的话,就让他们两房去分好了,他们长房亦是不要参合。 ······ 二房夫人刘氏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魏子骞拦阻她家长女魏心锦选秀的事。 心中不忿,他们还指望着女儿进宫后,二房成为皇亲国戚,二老爷也会平步青云,将来他们二房也不会比他们长房差。更无需看长房脸色行事。 平常看着还算守本分的刘氏,气昏了头,急匆匆往磬香苑走来,找陈媛讨要说法。 睡完午觉的魏仲玉听院子里的嬷嬷说二夫人气鼓鼓地去磬香苑,心中惊诧,心道:糟了。 忙快步追了过来,远远的看见刘氏,忙叫住。 待到跟前,扯着二夫人的手臂,低声斥责着:“大哥就在房里,你快些滚回去!芝麻大点的事,你也好意思这么闹?” 如今大哥辞官回家,要是被他听进去,自己这么大的人被他呵斥,脸呢? “芝麻大点的事?”二夫人挑眉冷笑,“咱们锦儿进宫的事会是小事?还不许我与大嫂理论?” 魏仲玉烦躁得要跳脚:“为夫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他也是听壁听出来,这才知道侄子魏子骞拦下他女儿选秀一事。 如今,同僚有事无事时常要约他去酒楼喝酒,今儿亦是如此,多喝了点老酒,回来没忍住说了出来。 没想到,刘氏听后火冒三丈,平常一贯贤淑守礼的人,今儿像变了个人似的,恨声道:“他们欺人太甚!” 这可是他们二房出人头地唯一的出路! 刘氏连雷打不动每日午觉都不睡,坐在那儿生闷气。 估计这是忍不下去了,这才急火火地跑来跟长房理论。 幸亏她算理智,没跑慧院去找夏思蝉,不然,不单单是分府这么简单的事,估计魏仲玉的官职都要被刘氏给作没了。 二夫人铁了心要找长房理论,甩开他的手,喝斥着身边的春桃随她快步入室,匆匆行礼之后,便将矛头对准了陈媛:“大嫂,即便弟媳我不经意什么时候得罪与你,可咱锦儿对大嫂你是一贯孝顺,你们怎么能干出那样的事来?” 陈媛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问:“怎么了?二弟妹不妨细细道来。” 魏仲玉跟进来,局促地站在一旁,心焦不已,再度低声劝阻二夫人:“有什么话我们回房去说不行么?何必打扰大嫂?” 二夫人剜了他一眼,走开两步,语带气愤:“我们家锦儿从小就跟着名师学琴棋书画,女红还有女德……她容易吗?进宫之路,竟是被你们给轻飘飘给断了!” 陈媛:“……” “你胡说八道什么?!”魏仲玉被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拿出来说?” 平常对魏仲玉言听计从的刘氏,没搭理他,又对陈媛道,“大嫂若是看不惯我,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直言便是,怎么能阻止锦儿的前程呢?”语毕,眼眶红红的瞅着陈媛。 “锦儿怎么啦?”陈媛不由出声问道。 “大嫂你装什么蒜呢?”随即沉眉道:“咱锦儿进宫选秀,竟被她的好大哥给担挡了下来,这不是欺负人嘛?” 陈媛这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儿子挡下来,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再怎么做得不对,也不能成为刘氏对她兴师问罪的理由! 本来就准备分府,本着好几好散的宗旨,之前所有的事都不计较,算了罢。 想她陈媛从小到大,深受皇祖母跟父母亲的宠爱,从未受过别人的指责跟委屈。 哪怕就是当初老太太借机给她立规矩,也都是用的怀柔政策。 想到这,陈媛沉了脸,容颜紧俏得带着迫人的寒意:“二弟妹说话可不要信口开河,既便你家女儿进宫选秀,你就笃定定能选上吗?我家骞儿为何要阻止?既便阻止,也是有他不能明言的理由。再说,你家女儿就一定能被选上?你就笃定你家女儿胜得过那些一流的世勋贵族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算就被选上,她也只是皇帝后宫的其中一员,难不成她的威风还高过我家骞儿的国公爷,首辅,丞相的位置不成?她哪怕贵为皇后,也掩盖不了她父亲是个五品官员的事实!” 陈媛:本郡主从小到大,深受皇祖母跟父母亲的宠爱,从未受过别人的指责跟委屈。 今儿反了天,竟被你个刘氏前来指责! 第232章 陈媛发火 “亏你还说她是从小就锦衣玉食,请名师教导什么女红,琴棋书画!所有这些是你拿过一分一毫出来培养她吗?还不都是用的本郡主的银子!这些年来,本郡主辛辛苦苦赚银子,几乎都用在补贴你们魏家一众老小身上。本郡主不图你们感恩,倒成了我的不是,我们长房的不是?亏你也好意思过来兴师问罪?这种话传出去,还以为平素咱们长房有多亏待你们似的!” 陈媛疾言厉色,也不跟她拿家人的称呼说话,直接就是本郡主,你家女儿什么的,可见她是真的生气。 她本就一肚子的不爽,苦于无机会说出来。 没想到刘氏倒是送上门来让她一泄心中的闷气。 这刘氏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她以为自家女儿进了后宫,便能叫她一家出人头地? 她也不想想帝王的后宫是那么好混的? 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陈媛,深知里面充满着阴暗跟算计,一个不擦,便是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既便你生下皇子又咋样?还不是稚子被抱给其他妃子抚养,她们以泪洗面,却不敢反抗,这样的人生,真的有意思吗?那么多名门闺秀想要做皇帝的女人,可最后能捞到什么? 银烛秋光,红颜枯骨。 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的女儿,哪怕那时贵为皇后的谢莺,她身后有阁老的爹爹,大将军的哥哥,最后不还是被后宫中的流言蜚语给击垮,英年早逝? 要想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首先要自己的心性足够强大,不沉溺于所谓的情情爱爱之中,其次要拥有帝王足够的宠爱,最后,还要有强大的母族做靠山。 三者缺一不可,才能在后宫长久,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你遇到像自家夫婿跟儿子这样长情的帝王。 不然,后宫对于一般女子来说,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的所在。 二夫人被质问得涨红了脸,之后便尖酸刻薄地笑道:“大嫂言重了,我此番前来,不外乎是提醒大嫂几句。人红也红不过一世!” 哼,炫耀她家儿子既是国公爷,又是首辅还占着丞相的位置。 也不看看曾经显赫多年的英国公跟严大人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 陈媛语声一沉:“你倒是与我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口一说罢了。” “怎么到了你嘴里,什么话都能随口说出?”陈媛笑意凉薄,转而询问魏仲玉道:“这就是你们二房一贯看待我们的心思?合着我们长房倒霉,你们二房便缀了心愿?我们长房倒下去,你二房便能越过我们飞黄横达不成?” 合着她这些年来自己就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不是,是养了一群吃人的恶狼! 亏自己还以为刘氏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嫡女,格调要比三房何氏要来得高。 这些年来把大多数的庶务交于她管理,就算知道她贪污,也没跟她计较,没成想,今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见到骞儿触碰她的所谓出人头地的底线,便露出丑恶的嘴脸来。 魏仲玉一边连连摇头澄清:“大嫂,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种心思!”一边用吃人的眼神刮着刘氏。 “既然如此,”陈媛转向二夫人道:“今日本郡主做主,为了不影响你们今后一家子飞黄横达,分府。” “你!”二夫人气急红脸举步上前,“你有什么……” 你有什么权利说分府?她想说这一句,猛然间回过神来,才晓得自己惹祸了,惹大祸了! 她不自主地腿一软,瘫坐在地。 刘氏自从嫁进魏家来,他们二房所有的收入都交于她手中掌管。 每年的进账是只多不少,只进不出。 哪怕就是老太太寿辰,也未动用自己一分一毫的银子。 她只是叫手边绣工好的丫鬟做绣活,她最多在上面绣上几针,就算是她表的孝心,用来打发老太太,再说上几句吉言讨她喜欢就是了。 这十几年来,他们二房可谓是躺赢。 随后一想,他们长房如今如日中天,得要面子,不可能跟他们分府而过。 要是那样做,岂不落人口舌,被人说道? 这只不过是大嫂吓唬吓唬她而已。 想到这,在春桃搀扶下站起身来,还不忘理了理有点皱的裙摆。 魏仲玉赔着笑,“是我无能,没管教好房里的人。那个,大嫂,分府的话就别再提了,免得伤了家人的和气。” 嗤,倒好像我是说着玩的! 呵呵,你们二房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本来陈媛对分府一事,对着他们还抱着那么丁点愧意,想要多补偿他们财物,此刻是荡然无存。 本郡主养了他们魏家一大家子人,凭什么受他们埋怨? 有愧意该是他们才是。 陈媛只是不耐烦地一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 不用说,白日发生在磬香苑的事,魏大勋跟儿子魏子骞很快就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的详情。 哼! 真是无法无天! 得罪我魏大勋倒是无妨,得罪媛儿岂能轻饶? 魏大勋也加快分府的脚步跟决心。 当夜,魏大勋把俩个弟弟叫到书房。 兄弟二人不能接受分府的事,魏仲玉把头摇成拨浪鼓,坚决反对:“大哥,妇人们间的磕磕碰碰,又何必上升到分府而过的境地?再说,传出去与骞儿名声有损。为弟回去已经教训了你弟媳,她也认错了,待明日,再叫她去跟大嫂赔罪就是。” 魏大勋冷吃一声道:“二弟若想回老家,为兄明日就准备船只,送你们去陪母亲,在她跟前孝敬。” 魏仲玉:“……” 魏叔景:“……” 兄弟二人看着面沉如水,不像是敲打的样子,心沉了下去。 他俩把这次把分家之事算在刘氏头上,要不是她,好好的,怎麽会分府呢? “你们放心,若是分府而过,侄子侄女的婚姻不会受影响,侄子们的学业跟前途,只要我在,定会极力相帮。” 这意思很明显,只要你们答应分府,不作妖,就行。 魏大勋眼见他们兄弟二人还有话说,一眼瞪过去道:“你们可别忘了咱们的父亲就是庶子分府出来的事!” 陈媛本就一肚子的不爽,苦于无机会说出来。 没想到刘氏倒是送上门来让她一泄心中的闷气。 第233章 接亲 崔温既没想到夏家着媒人来提亲,也没想到成亲的日子这么急。 其他人倒还好,只是把个崔夫人季氏忙焦头烂额,不可开交。 她哪想到女儿说要嫁人,嘚,还真就要嫁人了。 家里得要给她准备嫁妆呀! 其它的倒还好说,像什么铺子田庄,珠宝首饰,这些倒还现成的, 只是那些大件的家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很难准备。 你像酸枝木拔步床,黄花梨嵌螺钿牙的长案,红木雕花八仙桌等等,都不是一时三刻能打造出来的物件。 一时叫季氏愁肠起来。 崔温夫妇本就宠爱女儿,女儿成亲肯定要挑最好的给她。 幸亏崔温有办法,他找的工部侍郎孙越,孙越有五个嫡女,有三个女儿不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就是即将到了议亲的岁数。 因而,他家早就提前准备好女儿的嫁妆,生怕女儿多,到时来不及准备。 崔温难得求人,孙越也就爽快地答应,把家中准备的这些大件先让给崔温救急。 这样一来,崔温可就欠他孙越一个人情。 大理寺卿欠他的人情可谓是划算之极。 你想呀,不管是谁,能保证家里孩子或是亲眷没个犯事惹祸的? 这么划算的买卖孙越乐得通融。 不仅是准备嫁妆的事,还要叫她学会庶务,为以后去婆家掌管中馈做准备。 虽说女儿嫁的是夏家次子,可奈不住姑爷是大将军的事实。 到时候肯定是要分府出去,住进将军府的。 凭崔玉珠大大咧咧的性格,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怎么能管理好一个家! 就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季氏填鸭式叫他学管家账册,只是娇宠养大的崔玉珠,学这些,上手就是两眼抓瞎,只能陪在季氏身边干看着了。 夏思威亲自去离京千里之外的漠北捕来一对大雁,媒娘子领着位面色雍容的贵妇人带着两只活雁登了崔家的门。 待到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等前五礼结束,已经是半个月后的四月底黄道吉日,崔府嫁女,夏府娶妻。 虽说婚事仓促,不过,该有的礼仪一样没少。 新婚前夜,锦织院里迎来了一个眉清目善的老嬷嬷,她满头银丝,可亲可敬。 崔玉珠认识她是祖母跟前的章嬷嬷。 “大小姐,夫人遣老奴来教你洞房之事。” 刚躺下的崔玉珠一骨碌从床榻爬起。 崔玉珠:“” 一盏茶功夫后,嬷嬷将婢女小茶给撵出去,进了内室,屋内点了一盏银釭,老嬷嬷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摊开放在其上,烛火绰约,两道交叠的身影跃然纸上,沈瑶觑了一眼,烫眼似的挪开。 “嬷嬷,这个非得教吗,不若您回去,这册子留下来给我瞧得了。”沈瑶胆子再大,面对这种事也有几分害躁。 老嬷嬷置若罔闻,将册子捧过来递到沈瑶跟前,沈瑶感觉身上搁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抬起眼,目视前方,规规矩矩不敢动。 “你姑姑们均是老奴教导的,大小姐且听着” 崔玉珠起先还害躁,听着听着,竟发现这夫妻敦伦一事竟也这么玄乎,一想是跟自己心爱之人行那事,遂认真了几分。 老嬷嬷说到一半,发现崔玉珠是唯一一个被教导房事脸不红心不跳的姑娘,高看她一眼。 她本来就不是忸怩女子,听完嬷嬷的教授,倒也没过分红脸,不过,耳根是真的发烧。 这一夜入睡前,崔玉珠脑子里被灌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每每一闭上眼,夏思威那张脸便出现在她眼前 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还未亮,院子里窸窸窣窣涌入一堆婆子丫鬟,娘亲季氏眼眶红肿着。 十来个面子上还算过得去的官家小姐妹们笑眼盈盈簇拥着她,给她添嫁。 两个全富婆婆给她梳头开脸,开始拾掇打扮,大约一个时辰后,崔玉珠穿上三层紫红嫁衣,头戴珠冠,去锦枳堂行礼。 夏思蝉曾担心二哥成亲那日下雨,没想到成亲这日云收雨霁,阳光明媚,是个好日子。 今日婚仪,排场不小,十里红妆。 光马车便足足排了十二辆,后面抬着箱笼的长队更是一眼望不到头,几位喜娘穿插其中,夹着花瓣撒铜钱,锣鼓唢呐吹得喜气洋洋,连桂树上挂着的红绸都扬起来了。 前头高头大马上,身佩着红花的新郎夏思威,身形高大,样貌俊逸。一脸子的喜气也掩盖不住那凛冽非常的逼人气势。 围观的人群今儿有幸第二次领略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气势。 在新郎官后面几个样貌清秀儒雅、风神俊朗的儿郎,看周遭围观的人这般多,其中一个少年便咧开嘴双手抱拳跟他们道谢。 有几个见过世面的人,看见这气派的伴郎队伍,惊诧道:“诶呀俺的个乖乖,排面不小,有首辅魏大人,刑部侍郎盛大人还有夏三公子” 高坐马鞍上的一身盛装的盛宇,亲历迎亲时的盛况,看着众人眼中的羡慕,心中不由动起了娶妻的愿望。 倘若他也能遇到个情意相合的女子,也会跟夏家二哥一样,喜气洋洋在人们祝福声中把她迎娶回家也是不错的 也不怪今日热闹,因为从两年前魏府娶了被人算计‘投怀送抱’的夏氏女。 今儿又是跌进湖里的温家女嫁给救她的夏大将军,叫人不得不感叹这波操作还真是他娘的管用,俱都能嫁个位高权重的好男儿。 何况成亲之人还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一个崔家活泼可爱小姐,搭配虽古怪了些,但胜在热闹、排场大又能沾喜气,不来瞧上一眼就跟吃了亏似的,若是能有幸一睹新娘芳颜,那简直大有所观! 再者,崔父乃有名的冷酷无情,古板守旧的大理寺卿崔温。 于是乎,前来观礼的人都伸头探脑地盼着今日的风能吹得高些,最好掀起车帘,让他们看看传说中那位借助宫宴,掉进湖里,伺机嫁给心上人的新娘到底美成啥样? 今儿是个黄道吉日,崔府嫁女,夏府娶妻。 第234章 成亲 第234章成亲 看热闹的人群聚成一团,刚开始只是心里想看,可人一多,胆子也大了,竟开口嚷起来,都是凑热闹。只不过,那几个会来事儿的刚嚷了两声,就被前头那个紧随新郎官的高头大马的给瞪了! 这人的气势,模样,不是首辅大人魏子骞还能是谁? 一个时辰后,夏家的轿子停在温家门前。 与此同时锦枳堂里高坐主位的人们口中那位古板守旧的大理寺卿崔温,眼巴巴的朝院子里瞟去,心中着急:迎亲的队伍怎么还未到来? 莫不是夏大将军反悔了不成? 待到管家一声高呼:“老爷,夫人,姑爷前来迎亲啦!” “高声嚷嚷成何体统?”崔温轻斥一声,淡定淡定,手抚胡须道:“快请姑爷进门。”崔温的脸上怎么也抑制不住噙满笑意。 忐忑的心也放回肚子里去。 “大哥不可!”崔原‘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青玉折扇,赶紧拦住大哥的话。 大哥难不成忘掉新郎前来结亲时的程序吗? 得要他们过了文武这两关才能进门,不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他们放进来把新娘子带走,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别人大牙? 还当咱崔府的姑娘嫁不出去呢! 只是,理是这么个理。 崔原心中也心慌,自己这个侄女能嫁给夏思威这么个金龟婿,真是前世敲了木鱼修来的福分。 可不能过分为难。 “走,管家随本少爷带人前去考考他们。”崔原信心十足举步就走。 管家看了看意气风发的崔二公子,弱弱道:“今儿前来迎亲的除了姑爷还有首辅魏大人跟盛侍郎还有” “还有什么?平素见你说话不是挺顺溜的吗,怎么今儿都支支吾吾起来?”崔原话一出口,脚步一滞,随即愣住:“你说什么?魏子骞来啦?” 诶吆,还真是一文一武齐全了。 论文,在座的谁能高过魏子骞? 论武,谁又能比得过夏思威? 不过,输人不输阵。 “走,随本少爷前去迎候!”崔原收起青玉折扇,潇洒地对着几个族中少年郎道。 那几个族中文采相对来说比较出色的,原本也是信心满满的少年,知道首辅大人竟是亲自登门前来,瞬间打起退堂鼓,簌瑟着不敢前去应对。 原本以为只要赢了新姑爷的文对,至于武方面输了也不丢人。 现如今情况有变,只首辅大人一人,单凭他们几个,不用比,便是文武都是惨败。 人首辅大人年前刚出征北戎,亲自上阵斩晋国太子于马下,打得晋越两国屁滚尿流! 他们几个怎是首辅大人的对手,贸然前去岂不丢丑! 崔原见几个之前还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说保证文对能胜的话来的少年退缩不前。 无奈之下,只得一人前去。 崔府大门前,魏子骞见没人上前拦住迎亲的新郎进门。 以为崔家不在呼那些世俗道道。 大掌一挥:“走,接新娘子去!” 随着魏子骞话音一落,夏思威迈着长腿首先进门。 魏子骞原本不用亲自陪着郎舅迎亲,一来嘛崔温是他的好友,他来接亲也算是给他长脸。 二来嘛小妻子没能亲自看着哥哥成亲。为了不让她遗憾,这才有魏子骞亲自陪着新郎官迎亲的事。 他哪知晓,就是因为他亲临,吓得崔家儿郎不敢阻拦,轻巧巧便进了崔家门。 待崔玉珠被全福嬷嬷搀扶到正堂锦枳堂,对着上座高堂磕头行礼拜别时,崔夫人季氏又是稀里哗啦哭了一番,崔温则开心咧唇,低语道:“夫人莫哭,这是个大喜事。咱们女儿终于得偿所愿,癞蛤蟆终于配给了天鹅,该开心才是。” 季氏被崔温这么一说,想想也是,顿时,转涕为笑道:“我儿到了婆家要孝敬公婆,夫妻恩爱。” 崔温加了一句:“珠儿,往后常回家看看。” 你可别小瞧了这一句,这是给女儿的底气。 意思是不管以后怎样,倘若在夫家受了委屈,你可以回娘家来,有娘家给你撑腰! 一般人都知,但凡嫁女都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是轻易不会回娘家的。 “是,女儿谨记父母教导,”随后又道:“女儿拜别爹爹,娘亲。”崔玉珠虽说平时的性子是大大咧咧的,此刻亦是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全福嬷嬷给崔玉珠遮盖住红盖头,着一身喜气的华服崔云庭走上前来,虽说比姐姐崔玉珠小两岁,个子倒是比她高上半头,弓下腰来背起姐姐往外走去,嘴里还不忘低声叮嘱道:“姐姐,往后不管谁给你气受都不要忍着,待弟弟去给你出气。” “好好好,姐姐就等你这句话,家中父母还有小妹往后就交给你照顾,你要好好读书,给崔家挣个状元,不是,探花郎也行。” 姐弟俩说话间已经到了崔府大门前,崔云庭轻轻放下姐姐,夏思威随即伸手去把崔玉珠一只小手握住,带着厚厚茧子的大掌牵着她跨国崔府大门门槛,把她送进轿子里。 当崔玉珠坐在高抬大轿时,轿帘翠珠碎玉摇晃碰撞,便是崔玉珠晃动的心情。 此时此刻,她一身盛装坐在轿中,也恍然如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嫁给了夏思威。 坐在花轿里的崔玉珠远远的听见嘈杂声:''“来啦,新娘子的花轿到啦!” 随后,便听见‘霹雳霹啦’的鞭炮声。 花轿也稳稳地停了下来。 在下轿之前,新郎还得拉弓朝轿门射出3支红箭,用来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 随后喜庆的轿帘伸进来一只蜜色肌肤,遒劲的大掌。 不用说,是新郎官夏思威那常年握刀舞剑的手。 紧张又忐忑的心,随即便安定下来。 崔玉珠把自己带着紧张手心里微潮的小手放了上去,那带着老茧的大掌紧紧握住,把她从轿子里牵了出来。 搀着她一起跨过门口的火盆,把在外面的一切邪恶的东西驱除并挡在门外。 崔玉珠顶着红盖头,在人们祝贺声中被夏思威带着往正堂走去。 崔玉珠心想事成,崔温也放下心来,女儿终于嫁给她喜爱的人。 (本章完) 第235章 洞房 第235章洞房 拜完堂后新人便被送入洞房。 新房里,有来闹洞房的亲戚好友们,喜娘依次走着洞房的习俗流程。 还冒着热气的子孙饽饽被端上来。 “生不生?”喜娘问已然咬了一口的夏思威。 “生”夏思威温声回道。 到了崔玉珠这儿,喜娘夹了一只子孙饽饽递到她嘴边,她张口咬下,半生不熟的食物含在嘴里,味道多少有些奇怪。 “生!” 还未等喜娘开口,她便霍然答道。 顿时整个新房一片寂然,喜娘的笑也僵硬在了脸上。 “哈哈哈哈哈!” 众人渐渐反应过来,瞬间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崔玉珠也知道自己嘴快坏了事,又听着众人的笑声,羞窘的咬着唇低下了头,悄悄撇头望了一眼身旁之人,却见他正望着自己,唇边也挂着笑,她遂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不动声色的撅了撅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虽未遇过这般情况的新人,但到底有着多年的丰富经验,喜娘遂又笑着道:“这般配合的新娘子往后定会多子多福的。” 喜娘轻轻松松给圆了场,风趣又不显尴尬。 两人喝完合卺酒,喜娘又和众人说了好一堆吉祥话后才散去。 房门关上,一时房里只剩下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因是新婚,崔玉珠脸上的妆容有些浓,却愈发衬得她面容娇美,一向活泼的她在这种时刻也颇为羞赧,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思威看了她好一会,才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我先出去迎宾客,晚些时候再回来。” 崔玉珠听着他的温声低语,颔了颔首应了一声:“嗳。” 等他走了之后崔玉珠松了一口气般,身子都松了下来,挪了挪头上的凤冠,重的很,戴了差不多一日,连她的脖子都快要压歪了,现下见只有自己一人,便赶紧唤来婢女小茶:“快来快来,替我拆了头上这玩意。” 随后,小茶伺候她进耳房沐浴。 待沐浴更衣出来后却见有丫鬟们提着食盒往桌上布着点心糕点之物。 看到她出来,丫鬟们纷纷屈膝行礼,又向她解释:“二爷怕二少奶奶空着肚子难受,特意唤了小厨房做些糕点吃食来让二少奶奶填填肚子。” 崔玉珠闻之心间一暖,没想到他一个武将,却是这般妥帖的人物,禁不住偷笑起来,又在小茶的服侍下到了案边坐下。 夏思威从前照顾妹妹夏思蝉习惯,知道女孩子吃多了那些子油腻之物后不好消化,故而这会子桌上尽是些素净的糕点,最主要的还是那碗葱花卧蛋的细面,卖相甚好,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了。 崔玉珠今儿天蒙蒙亮便起来洗浴梳妆了,担心难以方便,遂只吃了些许糕点,到了这个点儿早已在腹中融化完了,现下看着那香味扑鼻的面,胃中馋虫大动,她遂赶紧拾起筷箸尝了起来。 到底顾忌着待会的事儿,她不敢多吃,只吃了一小半细面并两块小糕点,勉强撑了个七分饱,便停下了筷箸令人撤走了桌席。 又在房里走了几圈消食,崔玉珠才坐在婚床上静待新郎的归来。 “咯吱。”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崔玉珠都快倚在床边睡着了,听到声响又立马打起了精神。 夏思威推门进来,便看到已然换了一身红色薄纱寝衣的她坐在床边,睁着一双小鹿圆眼望着他,眼里似有紧张与不安。 其实崔玉珠长得妍姿俏丽,桃腮杏面,双目澄澈灵动,只是她的性子太过活泼,故而人们寻常会先被她的性子吸引了去,现下安静了下来之后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她的容貌了。 夏思威走到她身旁,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抱歉,宾客有些多,让你久等了。” 今日来参加婚礼的人着实不少,不只那些亲朋好友,就连官场中的同僚与上司,包括那些个欲拉拢他的人也尽数来了,故而场面热闹盛大。 加之,他刚被圣上封为大将军,朝中不管多大的官都随份子进夏府来喝喜酒。 不仅如此,还有姑爷魏子骞的加持,前来贺喜的人更多了。 这段时间是个敏感阶段,高,严两族下了大狱等候秋后处斩。 但凡之前跟高,严两家有关联的朝臣,是人人自危。 现下大多数人风头急转,站队到了魏子骞身后来。 奈何,魏子骞是个无缝的鸡蛋,他们叮不上去。 只能退而求次,先来夏家捧捧场,探探风向。 希切魏子骞这个结实的常青树能庇佑他们平安渡过这敏感时期,往后能官运亨通…… 没想到宫内侍卫统领林绕带着旨意替皇帝喝喜酒送贺礼来了,陈潇原本准备派元宝公公前来。 一想,人家是成亲的大喜事,叫个太监去干什么? 因而,林绕的到来把宴席的气氛推上高潮。 不管官职大小,平素有无往来,统统的都相互敬起酒来。 哪怕面对的是威严冷肃,平常轻易不敢往他跟前凑的魏子骞,气氛上来,众人只顾着起哄,哪管你谁? 加上这几日因为高,严两家的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正巧借此机会释放一下压力。 所以,今儿的婚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夏府差点酒水告罄的尴尬事来。 另有一间小厅,里面竟是魏大勋跟陈媛两口子还有她的弟弟跟弟媳世子爷陈熠跟世子妃徐婉。 丁老将军带着女婿俩口子夏醇跟丁氏亲自作陪。 魏子骞不用说,肯定是在前厅陪着郎舅喝酒,帮他应对着亲朋好友跟同僚的敬酒。 夏思威醉眼朦胧地对着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新娘道一声歉意,许是方才接待宾客时饮多了酒,身上隐隐约约的酒味飘入崔玉珠的鼻中,闻起来却不像她那喝了酒的老爹一般臭烘烘的,倒是有几分醉人,崔玉珠连忙稳住了心神,摇了摇头回道:“无事的。” 夏思威低头闻了闻身上,显然一股浓郁的酒味,随后便见他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然后道:“我先去洗漱。” 崔玉珠终于得偿所愿,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本章完) 第236章 敬茶 第236章敬茶 崔玉珠望着他高大的身子隐入屏风后衣架那儿褪去衣裳,屏风后隐隐显露着男子的身影,随后从耳房里潺潺水声传来,想到待会要面临的事,她放在膝上的手紧握着,连脚趾都快要紧张得抠了起来。 待他洗漱完,穿着与她同色的寝衣出来时,崔玉珠的心脏抑制不住的砰砰跳起来,大红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半点不显女气,反而愈发将他蜜色的肌肤衬得耀眼,她忽然觉得有些眩晕。 夏思威走过去,关心地说道:“今天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罢。” 崔玉珠有些愣,随后见她点了点头小声道:“好……” 夏思威让她睡在里侧,烛火熄灭,整个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崔玉珠紧紧的绷着身子直直躺了半响,却不见身旁的人有任何动静,她的心逐渐往下坠。 脑子里又回想起他方才的那句话,不是……歇息真的只是单纯躺下来睡觉吗…… 她拢着眉毛,脑海里已经浮想了好几个原因,一会又想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一会又想他是不是单纯不想碰她而已…… 纠结了好半天,她咬了咬唇,翻过身子搂住背对自己的人,鼓足了胆子唤道:“夫……夫君。” 夏思威今晚喝了太多酒,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正闭眸试图入睡,身后突然有娇软的身子贴上来,他猝然一僵。 搂在他腰间的手被拉开,崔玉珠顿时失落的收回了手。 “本以为你今日很累。”他看着她柔声道。 方才推开门时便看到她倚在床边打瞌睡,以为她今日已然累极,便想着不再折腾她了,他向来不是重欲的人,那档子事倒也不急于一时,不过结合她方才的举动,怕她有所误会,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向她解释一下。 “没有,”崔玉珠看着侧身朝她的人,小声的开口道。 累也要说不累! 夏思威却轻笑了一声:“嗯。” 崔玉珠有些心虚,在黑暗里抿着唇望他。 “你若是害怕的话……” “我不怕”她抬手搂到他的脖子上,“我……我只是有些紧张。” 那可不,马上就要真正成为他的妻子了,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好罢,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想到竟是个笨的,她在心中腹诽道,幸好平日里自个不是那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家闺秀,这些子事情也多多少少听过,但万万不会想到,新婚洞房花烛夜半知不懂的自己还要教本该掌控全局的夫君。 但又想到这岂不是他洁身自好的象征,心里又欢喜起来,道他真是那些世家公子哥里的一股清流。 到底是第一次…… 结束来的猝不及防,崔玉珠一愣。 “这么快…”尽管她说的很小声,但他还是听到了。 “……” 平时再是从容淡定的人现下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平静不了了,男子的自尊心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 翌日,晨光微熹,一束金黄的光芒自窗棂洒入,空气里的尘埃因子清晰可见。 待夏思威换了一件湛蓝色直裰进了屋时,崔玉珠已经打扮妥当。 新婚第二日乃是敬茶认亲。 “父亲。” “母亲。” 崔玉珠往日作闺阁少女打扮的头帘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高高挽起的发髻显得有几分稳重。 “好孩子。”丁氏笑着将手中的红封和见面礼递与她。 “谢谢母亲。”崔玉珠微笑着接下,模样娇俏灵动。 敬茶礼毕,正要从蒲团上起身,身子却一个趔趄,幸好身旁的夏思威眼疾手快,大手搂在她的腰后将人抱住。 夫妻俩对视了一会儿,崔玉珠率先移开了视线,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脸上发烫。 夏思威心中猜测到了大半,表面上看着平静,手上却暗暗使力将人扶起。 坐在主座上的夏父与丁氏悄悄对视了一番,看来这小俩口处得颇为融洽,皆放下了心。 现下看着两人能够相处和睦,老俩口也颇为欣慰,看着他们莞尔一笑。 夏家人口简单,除了老两口府里就剩下幼子夏思宇跟孙子夏浩明。 长子长媳远在许州没能赶回来参加弟弟的婚礼,女儿夏思蝉正在月子里。 夏思宇接到二嫂崔玉珠给他的礼物,长条盒子里装着一支白玉笔,方盒子里是墨玉砚。 这礼物正和他心意,开心地伸双手接过来,立马改口叫人,真诚的对着哥哥嫂嫂道:“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要说夏思宇还比崔玉珠大上三岁呢,只是,辈分摆在这儿,哪怕她比自己小十岁,那也是自己的嫂子。 被奶嬷嬷牵在手中的小家伙夏浩明,眨巴着黑葡萄的大眼珠子眼瞅着新来的二婶送礼物给小叔,都没给他,正嘟着小嘴不开心时,崔玉珠弯下身子对着抿唇一笑:“你叫夏浩明是不是?往后我叫你明儿好不好?”崔玉珠说完,把手中的礼盒打开,是一对小银镯子,上面挂着的用青玉雕成的有半个鸽子蛋大小的粽子,最奇特的是在粽子里面还有颗小夜明珠。带在手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待到夜间,里面的夜明珠还能发出微弱的光来。 随即,便帮小家伙戴到肉嘟嘟的手腕上。 “嘻嘻,好呢,姑姑也喊我明儿呢!”夏浩明看中自己手腕上带着漂亮的手镯,点着小脑袋答应道。 随后,歪着小脑袋,对着崔玉珠抿着小嘴道:“二婶早日给我生个小弟弟陪明儿玩。”他可不能露出缺了门牙的嘴给新来的漂亮婶婶看。 “扑哧!” 丁氏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她大孙子聪明,不用点拨,就知道说出吉祥话。 “来来,乖明儿,祖母没白疼你。”开心不已的丁氏身子朝前倾,把小家伙揽了过来,依靠在她怀里。 夏思宇也走过来,伸掌抚着小侄子的头顶夸赞道:“没想到咱明儿还是个小机灵鬼。” 果然便见崔玉珠脸上飞红,瞟了眼抿唇笑的夏思威一眼,随即便低下脑袋。 夏思威望着妻子与家人的互动,唇角弯起,笑得一脸宠溺。 (本章完) 第237章 送别 第237章送别 这日,早起的时候,天就阴沉沉的。 今儿是琮王爷陈煜衡携一家老小离京的日子。 既便是个大朝会,魏子骞仍旧请假跟随父母去送他们离京。 魏子骞骑着他的乌骓马紧随在陈媛那辆奢华的翠顶黑漆马车旁,往琮王府驶去。 陈媛自从上了马车就红着眼眶,魏大勋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背,低声宽慰着:“媛儿别伤心,待小沉融满了月,咱们就是看望二老。” 陈媛低声“唔”了一声。 她这会儿是心疼父母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要长途颠簸着去封地。 远离了生活大半辈子的繁华生活,去那荒僻的边城生活,直到终老。心里就忍不住酸酸疼疼的,眼泪也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其实,她也知道,新帝对待娘家琮王一家是仁慈的,没降罪与他。 不仅挑了处气候还算不错的边塞之地为封地,子子孙孙享受诸侯王的荫封。 倘若换成陈瑞或是陈永肯定没这好下场,最好的结局便是拘禁在一处荒僻的宅院里,与世隔绝。 最差的不是一杯毒酒,便是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不死不归。 待他们到琮王府邸前,琮王府三个明晃晃的牌子已经拆除。 琮王府府邸是京城里除了皇宫,是最大的一座府邸。 现如今已被官家收回,另作他用。 琮王府里的家什能搬走的已经在几日前都搬运到离京二十里的沿口码头,运上了大货船里面去了。 运不走的,干脆留在原地,随官家怎么处置。 以及那些带不走的下人们,琮王妃听从陈媛的建议愿意离开的给他们契书,不愿意离开的统统送到陈媛的庄子里。 今儿天不亮,一辆辆的拉货的马车装载着值银子的金银玉器跟细软随着主人们一起去沿口码头登船离开。 当陈媛的马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魏大勋扶着陈媛下了马车时,抬眸见琮王府门前停了三四辆黑漆马车,前面的琮王爷挺直身子,背着双手,站在府邸门口,抬首看着府邸高大的门檐。 随着陈熠亲自把王府大门‘哐当’关上的声音。 随后,便见他很是干脆地一甩袍摆,转身头都不回地大步往黑漆马车走去。 这情景好像回到三十年前,陈媛小时候被母妃牵着小手出来送父王出征时是多么的相像啊。 只是,壮士暮年,不是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而是带着股黯然意冷感。 “父亲!”陈媛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喊出声来。 “媛儿!” 正待跨上马车的琮王爷回转身子,见是女儿一家子来给他们饯行。 魏大勋昨晚就吩咐高安今早带着人在城外十里长亭那儿准备一桌饯行酒。 这会儿魏大勋上前一步跟琮王爷行礼:“岳父。” “诶。” 抬眸见到老岳父虎目微红,魏大勋心中闷闷的惆怅着朝正待跨马而去的陈熠揖手道:“世子爷。” “姐夫。”正待跨上马鞍的陈熠把马的缰绳扔给身后的随从,回礼道。 魏子骞赶紧上前来跟外祖还有小舅见礼,随后,一起往城门外的十里长亭而去。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喝了饯行酒后,魏大勋带着妻儿跪别在路旁,直到马车只剩尘烟,魏大勋父子扶起哭得昏沉沉的陈媛 ······ 谢家自从二十几年前那场战事后,便一蹶不起。 谢家族亲几位长老,见谢家家主父子去世,特别是谢皇后薨,便肆无忌惮起来。 竟欺负剩下的孤儿寡母,霸占阁老府邸,把谢大将军妻儿赶出家门。 一时间,门庭显赫的谢家不复曾经的辉煌,就此人丁凋零,沉寂下去。 谢大将军谢宇飞只遗有一子谢浩存,谢妻宁氏心灰意冷下,既没叫儿子读书考功名也没叫儿子学武去建功立业,竟是出门经商去了。 只有如今两个十来岁的孙子留在京城,在书院读书。 谢家是彻底的凋零下来。 这日清晨,元宝公公带着人亲自登门宣读圣旨。 面容枯瘦如柴,穿着灰色连云纹锦褙子,青色长裙刚到知命之年的谢老夫人由儿媳涂氏扶了出来,喘着气道:“不知大人来到寒舍,有失远迎。” 元宝知道面前的老夫人是圣上的舅母,也是圣上少有的亲人。 想到这,圆圆的脸蛋上堆满笑容,把原本不大的两眼珠都眯成一路线:“谢夫人接旨。” 接旨? 家里无人在朝为官,接什么旨? 不说谢老夫人疑惑不已,儿媳涂氏虽说疑惑,也是先赶紧的搀着婆婆下跪。 两个儿子也被下人们领来,跪在祖母跟母亲身后。 元宝展开诏书,朗声念道:“《赠谢宇飞谥爵诏》。谢宇飞鼎足高门,天功世胄。才学着世,任兼文武。镇守边要,驭控遐荒。怀忠抱义,轻生殉国。宜从褒饰,以慰泉壤。可追赠开国公,谥忠勇,子孙世袭。特赐其妻与其子各大练两百匹,彩缎百端,京畿良田二百顷,忠勇公府邸一座。钦此。” 谢老夫人惶然,涂氏亦是惴惴不安,忙领着两儿子拜谢圣恩。 谢老夫人听着元宝公公宣读诏书,沉寂的心若擂鼓,血液几近沸腾。 遥望北方嘶声:“夫君,圣上终于还你清白,你不是别人口中的无能之辈!” 两个孙子乖巧地走上前去,一人一手搀扶着情绪激动,泪流满面的祖母。 是呀,真相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古书云,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正德初年秋(四个月后),以英国公高敬为跟礼部侍郎严英为首的私下拥兵,卖国通敌,意图谋逆之罪,因其罪大恶极,牵连甚重,本该处以其“连坐”之罪,诛连九族。 然皇恩浩荡,抄家斩首其高严两族六岁以上男丁斩首示众。 虽说圣上仁慈,然高家一族除去妇孺幼童,旁枝错节也有上下三百多男丁。加上严家一族也足足的二百来男丁。 倘使依法诛九族那得杀成千人 即便如此,菜市口也是连斩一个月,方才斩完。 一时间,满京城都飘着股子血腥味,直叫人噤若寒潭。也叫那些贪官玩法之徒惶惶不可终日。 今儿是琮王爷一家老小启程离京的日子,魏大勋带着妻儿去饯行。 (本章完) 第238章 杨昭仪 琮王一家离京后的十日后,夏思威接到皇命即日起离京前往边疆。 他此次去带着新婚妻子一起,原本夏思威舍不得新婚妻子跟着他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去人眼凋零的苦寒之地北戎去受苦。 没想到小妻子语气坚定地说:“当初皇后娘娘不也随着皇帝在北戎待了好几年?” 那意思是说,贵为皇后的崔芯都能忍受,她崔玉珠也一定能! 丁氏虽说舍不得儿媳去吃苦,可是,不忍他们刚新婚就离别,还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无奈之下,只得点头答应。 夏思威听小妻子提起皇后,脑中一激灵,立马进宫求皇帝把越州当初住的帅府借给小妻子暂住,并保证主院留着,只住偏院。 怎知,皇帝竟是叫他回去等消息。 陈潇想着待晚间去未央宫时跟皇后崔芯相商,毕竟皇后崔芯住在那儿五年多,要征求她的意见才能给夏思威回复。 白日里外面赤日炎炎,皇后崔芯近来没什么胃口,午膳仅食了一小碟冰镇果子,旁的便没再用。这才五月头还没到搁置冰块的时候,她撑着头打盹儿,陈英姑姑站在边上帮她打着扇子。 公公应春这时从殿外进来,轻声道:“娘娘,杨昭仪来了。” 陈英看了看崔芯,心想杨昭仪都好几日没来娘娘宫中请安,怎这日头火辣,她倒来了。 这杨昭仪是礼部尚书杨宇俊之女,前些日子得帝王恩宠,持宠而娇,不仅不早起来未央宫请安,前日竟嚣张打了范充媛一巴掌。 陈英看了看崔芯,心想杨昭仪自从受皇帝宠爱后好几日都没来娘娘宫中请安,怎这日头火辣,她倒来了,不知何事而来。 崔芯面色如常,微直了腰道:“请她进来罢。” 没想到这杨昭仪却是娇弱得走不动路,由两个宫人搀扶着进了大殿。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杨昭仪进了殿中,待要给崔芯下跪。 崔芯端坐在那,待她跪下后才出声道:“嗯,免礼。” 便叫人给她赐了座。 杨昭仪如今才十五六岁,正是娇嫩得如花般的年纪,而在榻上坐着的崔芯,虽比她年长七八岁,然瞧着竟丝毫不逊色。 “娘娘,臣妾本不该来叨扰您,只是这宫里宫人委实欺上瞒下,臣妾这才来寻您给我做主。”杨昭仪扯出帕子,抹了抹眼角道。 崔芯道:“有事你但说无妨。” 杨昭仪顿了顿,方才道:“娘娘,臣妾最是怕热。这白日倒也罢了,只是夜间臣妾委实热得吃不消,便使了人去取些冰。谁道那宫人说如今取不了冰,怎么也不肯给。” 崔芯未置一词。 但觉一阵恶心,今儿膳食也觉无味,人也没了精神。 这感觉太过熟悉,嗯,待明日把范御医叫过来请个平安脉。 因而,看着面前的杨昭仪就像看一个不相关的人在叽叽喳喳的,烦得很! 杨昭仪看向崔芯又道:“若是为了臣妾倒也罢了,只是皇上乃龙体,天热,不能扰了皇上休息。” 未央宫内安静得很,这话可不像是来求皇后做主,倒像来示威的,且不说这几日皇上不是宿在他的寝宫长清殿,就是安置在未央宫。 她这是急了? 来找本宫示威借口也太烂了,真是被家里宠坏的傻货。 五月份就热得要用冰,那六七月大暑的日子,岂不要睡在冰窖里去? 崔芯笑了笑,道:“妹妹,如今还没到用冰的季节,没想到你倒是用上了。这宫中自有规矩,纵然是我也不能免。”随后,看着手指甲上刚染上的猩红蔻丹,不紧不慢道:“皇帝跟本宫生活多年,本宫竟不知他还未到大暑日,竟是怕热用上了冰?” “嗳?昨日圣上宿在这里,没见他说嫌热?应春,你可是跟随皇上十几年,皇上有这样子的习惯,五月分就开始用冰?” “禀娘娘,奴才未知。”公公应春躬身回答道。 崔芯话音刚落,便见那杨昭仪脸如火烧。 既羞愧又恼怒,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崔芯跟前:“臣妾有罪。” 崔芯早在杨昭仪进宫时就知道她的德性,是个被父母宠爱的不知天高地厚,蛮横的大小姐。 只是,不知为何,皇帝已经点了她,崔芯也只能照办,把她选进宫来。 她这是因为被帝王承宠两次,自持在帝王心目中的分量,目中无人,得意起来。 甚至连中宫皇后也轻视起来。 哪成想,帝王只纳妃的几日去了后妃处,这些日子都不见帝王的身影。 哪怕她去御书房门前送糕点,在皇帝来后宫必经之地等候,都未成碰到。 因而,她今儿胆大妄为起来,依仗着帝王之前的宠爱, 也难怪她嚣张,自从进了后宫以来,皇帝临幸后妃,只宠幸了她跟范充媛二人。 且,帝王只去范淑媛那儿一宿 这不明摆着,皇上对她另眼相看吗? 更遑论她爹爹乃尚书之职,这崔芯是个没爹的孤女,没人给她撑腰,得罪她怕什么呢? 这才有了她假借冰块的事,来皇后面前示威。 崔芯也没为难她,只是如今没到用冰时节,除非帝王开金口,冰政处才会打开冰窖去冰块出来,不然,任谁去冰政处也不会给你冰块的。 ······ 这宫中什么事都瞒不过正德帝。 他正好要问问崔芯对于越州那儿府邸的意见,夜里宿在未央宫中,与崔芯道:“芯儿,明日就是端午节了,后日夏将军就要离京回北戎去了。” “呃?夏将军这才成亲还未十日就要离京?想来她那位新婚妻子定是不舍。”崔芯同情道。 心中嘀咕,皇帝这猛然给她说起夏将军的事,蹊跷得很。 陈潇躺在床榻上,曲起一臂撑着头,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一边拿起她一缕柔顺的乌发绕在指尖把玩,一边说道:“夏将军此次回北戎是带着新婚妻子一起去的。” “哎,只是北戎风沙大,这夏将军到了那儿不知把他妻子安顿在哪儿,可不能耽误军务。” 第239章 喜脉 崔芯眯着眼睛,心道:能安顿哪儿?还不跟当初的她一样,安顿在边疆后方的越州城呗! 难不成跟那些大老爷们一起待在军营中住帐篷里? 咦? 皇帝这会儿提这干嘛? 聪明的崔芯只能想到是一个原因,伸出手来,把头发从陈潇手中解救过来,侧过身子道:“皇上,不若把越州城的帅府赐给他们夫妻住。” 横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去了 眼见陈潇眼眸亮了起来:“只是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芯儿你费心打理出来的,特别是那一院子的桃树。” 是啊,崔芯喜爱桃花,也爱做桃花饼,桃花酒,更爱吃酸酸甜甜的桃儿。 因而,成亲后去了北戎那儿的越州城的帅府里时,每到春季她都亲自栽种桃树,陈潇也会为她托人寻来品种不一得桃树苗,因而,她后院里栽满了各色桃树。 “无妨,妾估计这一生都不会去那儿了,还是给有需要的人去住。”崔芯心情低落起来。 她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日子便是在越州城中的帅府里,在那里夫妻相亲相爱,生儿育女,自由自在。 那时,陈潇虽说不是有时间每日陪她,不过每月都要待在那儿四五日,军务不忙时,也能待上过七八日。 在那里生活,日子艰苦一点,可是,不用面对他的后妃们,不用面对朝臣的责难。 “那行,我代夏将军谢谢芯儿。”陈潇把人揽进怀里道。 随后,想起什么问道:“芯儿,我听说白日那杨昭仪来寻你了?” 崔玉听他这语气,心讶异了瞬。他当是极其宠爱杨昭仪的,怎每次听他提及,却不觉多少感情,反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模样。 真是奇怪。 “她宫中热了些,找臣妾来要些冰给她。” “芯儿,现今还没到大暑,怎可随她?该罚,罚她禁足,妃位也要降去三级。” 这么一来,这杨昭仪岂不是从昭仪掉到美人的封位上去? 可别明到日再来哭哭啼啼找过来,他倒是耳根清净去前朝处理朝政,本宫还要面对不愿看到的人 崔玉看着近在眼前男人的脸,真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只是,顾不得去想这些,那熟悉的恶心感又出现了。 她只能应付道:“好的,妾知道了。” 当陈潇吻了上来时,崔芯蹙着眉头对着他幽幽的道了一句:“臣妾今夜身子不适,恐扰了殿下安睡,要不,殿下还是到别处歇息去罢。” 崔芯虽说早就打算继续吃独食,可奈不住肚子里万一又踹了个崽呢? 哼,朕刚上床榻时你倒是不吭声,这会儿倒是矫情起来,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朕会不知? 陈潇停住,眸深邃地看着她,摸着她鬓发笑了笑道:“你倒是大方。” 这话叫人完全分辨不出喜怒,像是带了讽刺,可他脸上又是挂着笑的。崔芯越发看不懂他,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费心去琢磨。 之后,微不可听地叹息一声,随后,把人往怀里紧了紧:“睡。” 翌日,天不亮陈潇松开搂住崔芯的腰身,轻手轻脚地起身,不过,还是把崔芯吵醒。 崔芯迷糊着,嗓音带着股慵懒:“唔,皇上您起床了,臣妾来给您更衣。”说着,便要起身。 “不用,芯儿你继续睡,待起床后,叫范沉来替你看看。”陈潇声音温和道。 “嗯,好的。”崔芯点了点首答应。 她本来也想打算叫范御医前来给她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喜了,还是单纯的受凉胃子不舒服。 待帝王离开后,崔芯唤来陈英:“今儿免了她们请安。” “是,娘娘。”陈英躬身应道,随后,把皇帝掀起的明黄的织锦床幔,放了下来,遮住外面细碎的亮光。 崔芯回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起床洗漱后,刚用了早膳,范御医不请自来。 原来今儿恰是十五是宫中太医循例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这范御医专替圣人娘娘看诊,对她身子状况再熟悉不过,但今日给崔芯把脉却是犹疑不决。 范御医琢磨良久方起身作揖道:“皇后娘娘,您这脉象圆滑,有珠滚玉盘之象,臣瞧着像是喜脉。只如今月份太浅,臣不敢妄下断言,待三日后臣再替您诊。” “有劳范御医,此事切勿声张,等定了再论,你先退下罢。”崔芯面上不见喜怒,神色如常让应春送范御医出殿。 范御医躬身应道:“臣明白。”随后拎着药箱跟在应春身后离去。 崔芯斜歪在榻上揉了揉额,陈英姑姑一脸喜色取了衾枕来,笑道:“恭喜娘娘,先前月事未来,都怪奴婢糊涂,一时竟忘了这茬。” 皇帝这才登位没多久,皇后娘娘便有了身子。 还真是喜事一桩! 崔芯神色倒是淡淡,委实瞧不出什么情绪:“范御医也只说像,究竟怎么还要等三日后再诊。” “娘娘。”陈英唤她。 她“嗯”声。 “您要歇会儿么?” 崔芯颔首,道:“你也不用守着了,让应春去长清宫递个话,近来我身子不适,无法侍寝。” 今儿早点去回话,好叫皇帝趁早翻牌子,别耽搁他去别的宫妃那儿。 现今只能熬到景儿封了太子登上大宝,熬到自己做了太后方能安心。 没想到,崔芯虽让应春去长青宫传话,陈潇人夜里头依旧来了未央宫。 那会儿崔芯已歇下,陈潇连外衫都未褪就匆匆进去内殿,坐在床沿搂着她道:“今儿没有不长眼的来惹你生气?” 崔芯摇头,坐起身欲给他行礼,让陈潇拦了拦:“芯儿躺着便是,太医怎么说?” 男人面上焦急神色不似作假。 崔芯鬓发微散,她牵住他的手轻轻搁在自己小腹,柔声道:“官家,太医来替臣妾把过脉,说臣妾也许有孕了,只如今脉象浅做不得数。” 陈潇猝不及防听了这话,饶是九五之尊,已经是一双儿女的爹,竟一时间怔住,半晌问了句:“可是真的?” 崔芯轻轻点头。 “真好。”陈潇低头看着她。 翌日。崔芯免去各宫的请安,推称说病了,直至三日后才隐约传出风声来,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子。 陈潇:朕又要当爹了,开心! 第240章 这是你二嫂 第240章这是你二嫂 夏思威离京前一日,刚巧是端午节。 一家人开开心心用完午膳后,还是崔玉珠提出来的说是成亲后还未见过小姑子,趁离京前,想要去拜访她一下。 夏思威想想也是,他这一去还不知道几年能归。 加之,他也很想在临别前见见,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二哥哥”的聪明灵动的小妹。 丁氏听他们小两口提出来,也是开心,点头答应。 随即着人前去魏府送信。 夏思蝉还有十日左右才出月子,每日睡在床上无聊之极,幸亏有小家伙在身边,不然,一个月睡在床上是多么难忍的一桩事! 虽者说,小家伙除了吃就是睡,不然,便是咧嘴笑或是哭。 只是,哪怕看着自己的孩子喝足了奶水后舒服的睡颜,母爱之心也是软得如一汪清水。 这恐怕是世上所有母亲都表现出来的慈母心。 夏思蝉正侧身看着怎么也看不够的小家伙恬静的睡容时,侍菊掀帘悄声走过来,低声回禀道:“小姐,主母那儿派人递话来,说是二少爷夫妇过府看您来了。” 呃? “好呀!哥哥他们人来了吗?快快有请。”夏思蝉连忙吩咐道。 “看您高兴的,二少爷他们还没到呢!”侍菊抿唇先把迎枕垫在她脑袋后面,再去梳妆台那儿拿过一把乌木镶玉的梳子来,替她把睡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番,简单地绾了个髻。 夏思蝉想想也是,今儿端午节,这往后爹娘跟哥哥们难得在一起过节,待用完膳后,还要午睡,估计没一两个时辰不会到。 没想到,侍菊刚端来一碗蜂蜜牛乳伺候她喝下去,正拿手帕擦嘴时,孙嬷嬷笑着走进来,低声道:“小姐,主母带着二少爷跟新妇来啦!” “太好了,快把她们请进来。”夏思蝉坐正身子,眉眼含笑吩咐道。 “不用老奴去,鸿雁已经去迎主母跟二少爷去了。” 鸿雁听到丁氏到来,忙不迭去院门前迎候。 夏思蝉听到门外的见礼声,还有细碎的脚步声中夹杂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不用说,那是二哥走路的声音。 二哥的脚步声是武将特有的沉稳遒劲。 魏子骞的脚步声除了沉稳还带着股子凝重之感。 二者的脚步声相差无几,不过,对脚步声敏感的夏思蝉还是听出其中的不同之处。 “宝儿。”丁氏忙着儿子的婚事,已经好几天未成过府来看女儿了。 夏思蝉开心轻唤一声:“娘,您来啦。” 随即便见二哥高大威武的身子出现在她面前:“宝儿,”随后,把手中牵着的新婚妻子介绍给妹妹:“这是你二嫂。” 今儿夏思威也不管那什么的男女大防,他马上就要离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见妹妹一眼。 横竖也不是他一个人单独在内室见妹妹,还有母亲跟小妻子一起。 二哥今儿倒是少见的穿的极其隆重华贵,一身宝蓝色镶金边锦袍,腰束革带,脚蹬长靴,月白幞头绣着如意暗纹,随光影不停变换。 夏思蝉随着他的话音,转眸朝着他身边的二嫂崔玉珠看过去,只见她身材不是时下贵女那种病态的纤细,而是健康的纤浓有度,肌肤莹白,眉目清透,不浓不淡,干净得如同那抹霞云。 穿着淡绿色长裙,嫩藕般的手腕戴着一对碧青色玉镯,黑鸦鸦的秀发梳着一头发髻,插着一只并蒂莲玉钗,头上簪了朵粉白的芙蓉花,额头上画着当下京城女孩们最流行的花钿,只是她别出心裁,别人花的是红色梅花,她画的是青色莲花。 “二嫂真漂亮。”夏思蝉脱口而出。 二嫂崔玉珠的美既不是高媛媛那种盛气凌人,眼神犀利的那种美,也不是朱琳琳乖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那种美,更不是白莲花的曹妍妍那种矫揉做作的那种美。 跟魏心锦那种端庄不拘言笑的美也不一样,她的美是那种纯真又灵动的美。 要是二哥知道她这样盛赞小妻子,肯定会说:你二嫂的性格跟妹妹你差不离八。 不然,那日救她时,看见她那对跟妹妹一样没有一丝算计的干净眼神,也不会当众继续抱着她去换衣裳。 那时的心中涌起股负责任的心思,想着娘亲催婚,要是娶眼前的小姑娘为妻,不为一桩美事。 因为他知道,救人是一时情急,除了她身边的婢子无人可见,娶不娶她都不会有损她的名誉。 当众抱着他那就是必娶的意思。 夏思蝉赞美的话一出口,饶是一贯大方的崔玉珠也是脸红如霞,少见地忸怩起来,“咳,那个,小姑你说笑了。要说好看,小姑才是最漂亮的美人。京城里有小姑你在,没人敢争第一。”声音又轻又软简直太好听了。 崔玉珠之前也就远远的看见过夏思蝉一面,哪怕她身为女子,也是惊为天人。 那时心中还暗自羡慕能娶她为妻的男子真幸福。 每日见到像花一样的美貌妻子,能不幸福? 夏思威看着她们二人竟相互间吹捧起来,不由咧唇。 丁氏更是开心不已,这儿媳妇嘴真甜,比呆板又不会说话的长媳惹人怜爱得很。 他们只顾着说话,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挤到前面来,对着夏思蝉翘起小嘴道:“姑姑,你有了二婶都不理明儿了。” “诶吆,咱漂亮的明儿来看姑姑的呀!”夏思蝉确实没注意到小侄子,忙揉着他的小揪揪道。 夏浩明嘟囔着小嘴道:“小姑姑,不能说明儿漂亮,那是说女孩子的话。” 丁氏首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崔玉珠本就是个大方的性格,闻言也不矜持地咧唇。 没想到小姑不但人美,性格还真的很好。 夏思威则是双手叉起他的腋窝把他拧起来举高高,随后把他放下来,噙着笑意道:“就你这小毛孩倒是话多。” 夏思蝉忙笑着道:“姑姑知道了,要说英俊是不?” “嗯,要跟姑父还有二叔一样的英俊。”小家伙点点小脑袋,表情严肃道。 在众人哈哈声中,被他们忘却的小沉融适时一声响亮的‘呜哇呜哇……’啼哭声,把她们目光吸引过去…… 夏思蝉:二嫂真漂亮、 崔玉珠:京城里有小姑在,谁敢争第一? 夏思威:姑嫂二人竟相互追捧····· 丁氏:开心。 夏浩明:还有我呢? 小沉融:不理我就哭! (本章完) 第241章 满月 第241章满月 五月中旬,出月子的那一天,夏思蝉也终于下了地,待到用完早膳后后,夏思蝉准备好好的洗个澡。 这一个月里天气已经暖起来,偏偏还不能洗头洗澡,只能让侍菊帮她擦擦身子,整整叁十日下来,不肖别人如何说,她都感觉自己要发臭了。 故而满月这日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唤婆子抬水来净身,换了好几桶水洗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肯跨出浴桶。 “小郡主来了”侍菊正给夏思蝉绞干头发,看见乳母将孩子抱了过来,笑道。 坐在梳妆镜前的夏思蝉回头,看见玉雪可爱的女儿,心里一软,伸手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 “啊…啊…” 许是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娘亲,稚嫩的小女娃看见她便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 因着今日是她的满月礼,乳母早早便替她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小衣裳,大大的眼睛,雪白的肌肤,像极了那新年灯笼上的福娃娃,看久了便令人母爱泛滥,心化成了一片。 “咱们融姐儿今天穿得可真好看,让娘亲香香。”夏思蝉一边笑着,一边低头在她脸上啄吻几下。 果然小孩子便是可爱,奶乎乎的。 小沉融乖乖的给她亲了几下,接着便埋头进她的胸口里蹭来蹭去。 夏思蝉一下便知晓了她的明示,笑了笑,将孩子抱在臂膀里摇了摇,垂首柔声问:“咱笑笑是不是饿啦?” 话音刚落,她又回头看着乳母,“吃过多久了?” 明眉善目的乳母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算算时间回道:“吃了好一阵子了,大概两个时辰,也是时候该吃了。” 夏思蝉颔首,然后转身解了衣领的扣子。 饥饿的小沉融闻着奶香便急忙凑了上去,夏思蝉嘴角挂着微笑,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其实起初她说要亲自哺乳时,魏子骞是反对的。 喂奶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孩子不像大人,饿了便哭,不管白天黑夜,折腾得很,魏子骞心疼她,不想让她干这些子没必要的辛苦事,不解道:“婵儿且放宽了心,笑笑有乳母,一个不够,再请一个就是,定会好生伺候,哪需你来操这等子心?” “我只是想与孩子亲近些……”被他这么一说,她莫名感到有些委屈。 再说,孩子喝母乳也聪明且不易生病。 她这委屈的小模样一出来,魏子骞便立即开始反省自个了,坚决拒绝的想法摇摇欲坠。 转念想想也是,初为人母,一腔母爱无处放置,只能抓紧每一个机会与孩子亲近,这倒也怪不得她。 只是到底更顾忌她的身子,魏子骞沉默半响,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那你只能白日空闲的时候喂喂孩子,可好?” 恐她不愿,他又补充道:“夜里正是休息的时候,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哪里承受得起那般操劳?” 夏思蝉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便点头应了。 她哪能不知道这人是关心她,担心她辛苦。 魏子骞刚进来看到的便是身着一袭淡粉中衣,垂散着万缕青丝的美妇人一手抱着孩子,正侧头与身边几个捧着衣物的侍女说着什么。 魏子骞瞧着她便有些挪不开眼。 夏思蝉被他这么直愣愣看着,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怀孕至今她已有快一年的时间未这般盛装打扮过了,自觉不适应,她抿了抿唇,嗔他一眼。 魏子骞被她的眼波扰乱了心。 夏思蝉无奈发笑,想伸手去牵他,下一瞬间却被他猛地拽入了怀里。 “突然不想让你出去了”低沉的嗓音抵在耳边,火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顿时让她起了一身粟粒。 众人看到他,忙福身行礼。 “就要这套罢……”夏思蝉耳边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回头一望。 于是,夏思蝉穿上魏子骞手指的那件新做的粉色海棠花厚褙子,梳了个随云髻,斜斜插了一支点翠掐丝双股金钗,浑身清清爽爽的,气色红润,体态丰腴,竟是比以前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魏子骞上前几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纤长白皙的脖颈,还有那化了淡妆的美艳小脸。 这美艳的小脸蛋,饶是看过了无数次,仍是会不可避免的令人心生欢喜。 夏思蝉不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但自从生了孩子后,她便逐渐没了往日在他面前的羞赧窘涩,面对他充满爱意的目光也可淡然自若。 “你怎的进来了,不用在外头接待客人吗?” 魏子骞收起直白的视线,步到她身后。 “让外头的小子们招待着呢。” 夏思蝉怀里的小人儿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掀起眼皮,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瞧。 魏子骞好笑,伸手过去勾勾她的小下巴,弹舌逗弄:“乖笑笑。” 小沉融被他逗得两眼一眯,刚吃饱的小嘴里吐出把泡泡,咯咯的笑起来。 夏思蝉默不作声的抬手掩了掩衣领,取了丝帕过来替怀里的小人儿擦干净带着残余奶汁的小嘴巴。 “怎么这么开心?”魏子骞扶着夏思蝉的肩,俯身下去近看小沉融,也跟着笑起来:“是不是知道他们都来给咱们小郡主庆贺啦?” 洗三的那日,陈潇便将她册封为了郡主,随后还赐了江南之地给她作汤沐邑,辅一出生便享此殊荣,饶是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小沉融像是真的听得懂他说的话,咧着一张粉嫩小嘴,抬手打上他的脸。 “哎哟!”他佯装疼痛,闭眼轻呼一声,却逗得底下的小人儿愈发欢乐。 见男人与孩子玩得愉快,夏思蝉便索性将孩子交付与他,走到门外廊檐下,伸着懒腰,眯着眼晒着久违的太阳。 “诶呀!” 趴在床上逗弄孩子的魏子骞闻声抬头,猝然顿住。 夏思蝉听见声音,吓得赶紧走回寝室,她以为是孩子跌地上。 走过来一瞧,看到魏子骞痴痴哀怨的眼神,不由‘扑哧’笑了起来,原来是小家伙拉了粑粑。 话说自从有了孩子好,魏子骞倒也帮着小家伙换了几次尿布。 见此,倒也不用夏思蝉动手,手脚麻利地帮小家伙换好尿布。 夏思蝉:嗳,终于出月子了,能舒舒服服洗澡,外去见见阳光晒太阳了。 (本章完) 第242章 满月宴一 第242章满月宴一 魏子骞看着香喷喷的小妻子,忍不住把她揽在怀里。 夏思蝉正准备抬起小脸,送上红艳艳的小嘴,对上他低头吻来时,无意间看到旁边正一脸呆滞望着他们的孩子,她刹那间羞红了脸,伸手抵着他的胸膛,抬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才小声说了一句:“别闹了,外边有客人等着呢”。 思及外边确实宾客如云,魏子骞瞬间停下,他不耐的撇了撇嘴,最后只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解了些许馋意。 众人看到魏子骞携着夫人孩子一块出来,忙纷纷涌上去高声庆贺。 魏子骞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抬手抱拳笼统的谢过他们的庆贺,接着一抬右手,邀他们入座。 “魏某在此谢各位的贺喜,府中略备薄酒,还请各位大人入座……” 方才面对的全都是朝堂里位高权重的大臣们,久居高位的气势浑然天成,一眼望过去皆是乌鸦一片的人头,许是太久没应付这般大场面,夏思蝉竟有些紧张,看着身边的男人娴熟自如的寒暄,她才欣慰的松了口气。 察觉到她的僵硬,魏子骞转身握住她有些发颤的柔荑,温声宽慰笑说:“这么多生面孔,将你吓着了罢?若是不愿在这儿待着,便带孩子到侧厅里坐坐,那儿有我娘跟岳母她们。” 夏思蝉听了摇摇头,深知将来自己要做一府主母决不能如此小胆。 再说,她如今不仅是一品诰命,还是国公夫人,怎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软弱妇人? 用手扶着他的手臂,她轻声道:“相公,自去忙罢,无须担心我。” 恰好见到盛宇从那头长廊走过来,他点点头,又嘱咐了她几句才转身离开。 却说魏子骞进了里厅,莫名被眼圈青乌的盛宇唬了一跳。 他忍俊不禁,调侃道:“你这是怎么了?” 盛宇像是听到什么晦气的话,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快别说了……” “要不是今日是大哥的大喜日子,小弟可真是不愿出门了”他咬牙切齿的抬手捂住青黑的眼。 “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快与本相说说。”魏子骞想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装作不知故意逗他。 盛宇想到那位形如姑娘,性如夜叉的小夫人,摇头苦笑:“都亏你那郎舅赏的!” 话说上个月夏思威成亲,他脑子一热,也跟着去接亲。 羡慕起人家成亲时的热闹,夏思威看在妹婿的面子上,把手下参将的妹妹介绍给他。 没成想,恐婚的盛宇竟答应成亲。 这消息被盛宇他爹知道后,生怕儿子反悔不成亲,速度那叫个快啊,在夏思威成亲后没半个月,家中长辈压着他这浪荡子成了亲,起初他丝毫不把自己那新婚的小妻子放在眼里,仍旧是花天酒地,整日不着家。 谁知那姑娘却是个狠性的人,就在盛宇跟几个酒友醉宿在花楼的第二日,她带着一堆家仆提着一把剑冲进去搅了他个翻天覆地,闹得整个醉春楼鸡飞狗跳。 这醉春楼里都是精心调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小曲唱得宛如天籁之声的清官。 所谓清官是那种只卖艺不卖身的艺伎。 这出身将门的婆娘果然有些本事,竟将喝得醉醺醺的他打得满地找牙,据说那日他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醉春楼,这下子两口子彻底是出了名了!! 盛宇发誓,他从来没有那日那般狼狈过! 这倒也罢了,偏偏家里的长辈们还有一大堆嫡庶姐姐们也帮着她挤兑自己,闹得他连“和离”二字都不敢说出口,又气又恨。 知晓这女人不是好惹的,盛宇也着实怕了她那胡搅蛮缠的模样,从那之后便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什么酒楼青楼都不敢去。 可那女人还不满意,在家也不准他喝烂酒。 他终于忍不住拍桌子指着她大骂:“周娇儿!你这女人别太过分!信不信老子休了你?!” 当初盛宇看她娇娇一小人儿,名字亦是娇娇的,冲动之下便应了这们亲事。 如今切身体会到,这人哪是娇娇的? 简直一母老虎! 盛宇那时已经做好了被她追着打的准备,哪知她双脚一跺,就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当初可是你们盛府请了媒人上我们家求叁求四的,我哥临走时才答应将我嫁给你!我如今不过是想引你走回正轨,你便说要休了我!好好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到官府里和离了去!” 不得不说,女人的眼泪是个好东西,况且盛宇又没经历过其它女子,否则也不会成亲还在外喝酒玩乐不归家,一看她放下架子哭得泪断肝肠惹人心疼,一改往日的凶狠,他便立马心软了。 原本家里见他终于成亲,他盛家不至于绝后,自己若敢说与她和离,他爹怕是第一个就扒了他的皮。 所以盛宇当时迟疑半会还是上前去安抚了她一番,顺便还将俩人拖了半个月的洞房给圆了。 谁想到他昨儿久违的被朋友拉出去喝了会酒,回去晚了,周娇儿火气一上来就迎面给了他一拳,好家伙,害得他都未敢踏出房门,若不是因着要来赴魏子骞女儿的满月礼,他才不出来! 魏子骞听了他的苦诉,哈哈大笑。 在心里说了一句活该,但到底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下属,看他一脸幽怨,有些于心不忍,便好心提醒了一句:“听哥哥一句劝,莫要与女人硬碰硬,该服软时就服软。” 他又不是不清楚盛宇这个人,若是真忍不得,不肖他人说,他自己便要闹着离了,如今看来怕还是对他那小夫人有些心思,不然也不会如此撇下心思忍耐了。 盛宇大叹一声,用艳羡的眼神看着他:“小弟可真是羡慕你,嫂夫人貌美不说,还是个性子温和的,单论这点我家那位便是望尘莫及了” 说罢,饮了一口酒无奈的摇摇头。 早知他也让家里人去探探,可有哪位貌美性温的亲戚表姊。 而不是头脑一热,看了一眼就点头应下。 哪知道是知人知面不知性格啊! 前来赴宴的大都是想巴结与他,魏子骞怎会不知这些? 不过,皇帝还真是给力,洗三送礼,满月亦是如此。 (本章完) 第243章 满月宴二 第243章满月宴二 魏子骞听到别人在他面前夸小妻子比听到别人夸自己还受用,他微不可见地勾起了唇角,一脸自豪得意。 “对了,我家那位总说要来见见嫂子。” 听到这,魏子骞收了笑,心里立马警惕起来,开甚么顽笑?他家里那个可是连自家男人都敢打,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自己着实不想让这么危险的人物靠近小妻子。 看他一脸警惕,盛宇嗤笑一声:“大哥您怕什么?她对男人是不甚礼貌,可对女子却是疼惜得不行。” 若不是他们房事极其和谐,盛宇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癖好了。 家里那些姨娘们还有七八个嫡庶姐妹们,没一个不说她的好。 哎,谁叫他盛家是女儿国,只有他跟父亲俩个男丁。 既然盛宇都这样说了,魏子骞倒是不好拒绝了,尬笑几声应下,然后在心里盘算,她来那日,自己必要在小妻子身边守着。 到底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虽然不能如皇家满月那样办得隆重,可也不能太过寒碜,况且这是魏子骞的第一个孩子,他极是疼爱,除了仪式进行的那短短两刻钟,孩子都是在他手上稳稳抱着。 不仅如此,仪式快结束的时候,陈潇身边的元宝公公又亲自代表帝后两人送了礼过来。 虽然都是送礼,但皇帝的礼可不能同一而论,元宝公公宣读册封郡主的圣旨与帝后贺词时,地上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本来这些官员就有意来巴结魏子骞,哪怕是上次夏思威成亲,他们大都数看在魏子骞面子上去喝喜酒。 更遑论正主今儿办宴席? 夏思蝉与魏子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这皇帝,也太给面子了。 流水席一直办到临近深夜,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魏子骞立马回房洗去一身酒味跟疲倦。 小沉融估计白日睡足了觉,这么晚也还没睡,看到他进来,笑呵呵的盯着他看。 “爹爹的小心肝。”魏子骞将她抱过来猛亲了一口,然后又送回夏思蝉手里,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镶玉的寄名锁,动作轻柔的挂在她的脖颈上。 “这是爹爹给你的,喜不喜欢?”他笑着,用手指戳戳她的小脸蛋。 这寄名锁用的玉与别的不同,透明的玉中嵌着殷红的血色,夏思蝉看清后皱了眉,眉宇间有些犹豫,“咱笑笑年纪小,怕是压不住这血玉。” 魏子骞听了却挑挑眉,语气笃定:“我的女儿,有甚么压不住的?” 说着,又捏着小沉融的小下巴,凑近笑问:“笑笑,你说是不是?” “啊…啊…”只见怀里的小人儿用粉嫩的小手抓起悬挂在脖子下的小小寄名锁,咿呀叫着,就要往嘴里送。 魏子骞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笑眯了眼,“笑笑乖,这可不是吃的。” “走,爹爹带你去看看今日的收获。” 夏思蝉见他真的要抱孩子往院子外走去,虽说天暖了起来,只是,夜间还是有许凉意。 再说,小孩儿不经冻。 于是,随手给她披了件白狐的披风把她遮严实。 魏子骞将孩子抱出了屋,往库房里去。 夜色浓稠,魏府的长廊载着星辉蜿蜒盘旋,仿佛一条灿烂的银河。 魏子骞进了库房,一眼望去只觉无落脚之地。 “大大小小送了几百来件。”看守库房的小子见到魏子骞到来,忙惶惑地躬身见礼回道。 魏子骞从他们腾出来的过道走进去,扫视了一眼,从里头挑挑拣拣的取出了两个小金镯子,样式可爱小巧,在小沉融的手上比了一下后,满意的颔了颔首,然后扔到魏一怀里,吩咐道:“弄干净了再送过来。” 语毕,又指了指库房里剩下的东西:“什么不该留的都给爷清了。” 虽说送来的礼都收,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留下来,为了避免心怀不轨之人借此动些什么不该动的手脚,不该留的就都得处理了,毕竟这些东西都是给孩子用的。 “余下那些大件的都搁到夫人的库房里去。”他又转头吩咐。 “是,爷。”魏一恭声应道。 怀里的小人儿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转悠,看哪都觉得新奇,魏子骞握住她的小手摇了摇,悠然一笑:“咱们笑笑的嫁妆要从小开始攒啰!” 回到慧院,魏子骞把小沉融递到夏思蝉手中,随后去洗漱。 待回来时看着床榻中央的小沉融跟身边熟睡的女子,俊颜眼见得沉了下来,脱衣上床,侧身贴在了床沿,心里气鼓鼓的。 寂静的屋子里隐约听得到咬牙切齿的微响。 “唔……” 夏思蝉被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却发现身边的人不在,仔细一瞧,原来是睡到床沿边去了。 以往只要俩人在一张床上睡觉,他都要把自己牢牢地锁在怀里,极少有像今夜这样远离她的情况发生,不得不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相公……” 贴在床沿的男人听到她的轻声呼唤,愈发觉得气闷,竟装作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 夏思蝉以为他睡熟了,怕打搅他,便没再叫第二声。 哪知刚闭上了眼,那人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瞬间把她惊醒。 由于今儿把小沉融带在身边睡,她不敢熟睡,浅眠着,这下她倒不敢睡了。 “怎么了?”她撑起身子,眉心微拧,黑暗里只能模糊看到他虽然坐着也显得异常高大的背影。 夏思蝉深怕他弄出来的动静吵醒孩子,忙侧身,伸出手来轻轻拍拍她的小身子。 魏子骞听见她的询问,过了良久也不说话,只鼻间重重的呼出叹息声:“唉!” 夏思蝉觉得他很是奇怪,看样子倒像是生气了,可临睡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她实在找不出他为何生气的原因,于是便从床上爬起来,没唤人进来,自己下地点了灯。 点燃了床头边的一盏灯,她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当回头看到床上的男人眼眸幽深的盯着她看时,心里徒然一惊,睡意顿时散了大半。 魏子骞看着库房满满的礼物,对着襁褓中的女儿道:咱们笑笑的嫁妆要从小开始攒啰! (本章完) 第244章 如此的失态 夏思蝉赶紧坐回床边,抬手抚上他的脸,柔声询问:“怎么了这是?是不是酒喝多了,不舒服?” 诶呀,怎么就忘了他今儿喝了那么许多的酒! 据说,他后来陪着元宝公公跟崔温还有盛宇他们喝了西域进贡的东风醉。 这东风醉烈酒刚喝的时候只觉得甘洌醇香,不觉擦便喝多了。 喝多了当时不发作,过了一两个时辰后劲出来,人醉了。 但凡吃过酒的人都知道,醉了之后,有些行为是不自控的,有的人醉了如喜欢说话,像鹦鹉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的喜欢睡觉,安安静静,不吵人,还有的喜欢到处乱走,喜欢哭的……但也有如魏子骞这般,喜欢借事说话的,把闷在心中不为人知的小委屈借酒劲凭空放大,不吐不快。 只是,魏子骞是多么自持自治的人呀? 初见他时不苟言笑,眸光又沉又冷,不易亲近。 不管前世今生,还从未有个能叫他失态的事发生。 不然,他就不叫魏子骞! 夏思蝉不由责怪起自己来,真是大意,没叫人熬醒酒汤来给他喝。 魏子骞侧头一时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控诉,闷闷的开口:“自从有了孩子,你都不关心我了……” 往日他从宫里返家,她都会体贴的过问他的日常,甚至连吃食都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如今有了孩子之后,倒也不说没有一点关心,只是大不如前,明显的落差令他倍感心酸。 虽然有些不齿,趁着酒意,他就是忍不住了! 夏思蝉顿时忍住喷簿而出的笑意,真没想到堂堂的国公爷,首辅大人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要不是他今儿酒喝多了,后劲大。 还真难得一见他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如此的失态。 夏思蝉一言难尽,莞尔…… 眼前人红着眼,咬牙憋泪的模样令她好笑又心疼。 这人哪还有一丁点威严冷肃,清冷禁欲的模样? 也有损他叱咤朝堂的风云人物的形象! 幸亏跟他生活近两年,知道他内心其实也有柔情的一面,不然,还以为他被夺舍了呢! 乍然想起来,确实如他所言,生了孩子之后,尽管疼惜孩子,但他还是将她放在首位,而她…… 夏思蝉少有的主动,忙捧住他的脸,轻声解释:“都是婵儿的错,哎,还真是……将精力大半放在了她的身上。” “可也不是如相公所说的毫不关心呀!”夏思蝉辩解道。 魏子骞抿着唇看她,眼里满是受伤。 夏思蝉没法,没想到他喝了酒后,发作这么慢。只能又亲了亲他的唇,抚着他的脸凑近认真道:“对不起,我以后,以后会多关心你的。” 魏子骞趁热打铁提出条件:“夜里不要再将孩子抱到我们屋里睡了。” 虽然女儿很可爱,但是,往后肯定会打扰他们的夫妻生活。 月子里偶尔抱到床上睡也就罢了,要是出了月子还要睡到他们的床上,可不行。 夏思蝉心软,爱孩子。 得要一开始就把她的想法扼杀在初始中。 有一屋子的乳娘和奴仆在,总不会亏待了孩子,可他就不一样了,他爹尚且还有他娘的体贴照顾,他……他还有吗? 嗨! 看,在这儿等着呢! 夏思蝉总算听明白了这人今儿以酒装疯的主题,是不想小沉融睡在这儿。 权衡了半响,在他幽怨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魏子骞瞬间展开双手抱住她,将下颌搁在她的肩上,嘴角噙着笑意说:“为夫就知道婵儿心里还是有我的。”唇角却勾起得逞的笑意。 夏思蝉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心里想得却是先应付他这段时间再说,日后说不定他便改变主意了呢。 “我想要你。”略微干燥的唇抵在她的耳垂上。 话题跳转得太快,她猝不及防愣住。 夏思蝉转头先看了眼屋子里的沙漏,声音有些犹豫:“可是,还有一个时辰你就要上朝了……” 再看看床榻中央小沉融恬静的睡容,毫不犹豫地拒绝:“明日罢,明日我……” 正试图劝说他,谁知面前的男人立马变了脸色,仿佛即将要朝她露出满嘴獠牙的狼狗似的,语气强硬:“不要!就要现在!” 说罢,俯身狠狠地把她扑倒。 ······ 翌日,夏思蝉睁开眼睛就看见魏子骞抱着小沉融一边逗着她笑,一边从外面走进来。 嘴里还说着:“笑笑,看你娘真会睡懒觉,都日山三竿了还不起床。” 今儿魏子骞穿一件石青色银丝暗春圆领衫,一头墨发用了一个碧玉竹节簪子固定。 夏思蝉闻言,带着恼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起来晚了还不是因为你吗? 亏你个始作俑者还有脸说! 魏子骞接收到来自夏思蝉埋怨的小眼神,讪讪一笑。 夏思蝉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不知道这人想没想起来他昨儿失态下所言所语。 魏子骞怎会不想起来昨夜失去理智,像个弱智所能说出来的怨妇语? 从今往后还是少喝酒的好,省得在小妻子面前失态。 以防做出叫她不喜的事,伤害她。 “婵儿,身子没哪儿不妥!”魏子骞抱着小沉融走到床沿,关心地问道。 谁知,话音刚落,又受到她水眸圆瞪。 夏思蝉虽然瞪他,也心细地见他耳廓泛红,脸上的不自在。 见小妻子今儿少有的不吭声,只拿眼瞪自己。 诶,能怪谁? 还不是怪自己禽兽! 想她昨儿刚出月子,又操劳一天。 不过,现今的魏子骞可不是之前的魏子骞,知错就改,态度无比诚恳:“婵儿,都是为夫的错,往后,为夫不再多喝酒,做出你不愿意的事,可好?” 魏子骞心中狐疑,以往也曾喝多酒,特别是郎舅成亲那日,喝的酒比昨晚是只多不少,怎么就没喝醉? 哦,他顿时想起来,估摸着是那坛子东风醉惹的祸。 夏思蝉也是见好就收,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再说,之后自己也是享受。想到这,小脸微红关心地问道:“那您今儿头难受不?”(本章完) 第245章 一桌素食 “不难受,不难受。”魏子骞忙摇首道,跟着又解释:“婵儿,笑笑是我俩的孩子,为夫视她如珠如宝,怎么可能嫌弃她?” 怎么会跟她争风吃醋? 夏思蝉莞尔:“嗯,婵儿知道。”随后,问道:“相公今儿不去上值?” “今儿为夫请假在家,公务等会儿去书房处理就是。” 昨晚的事就算翻篇了。 说话间,夏思蝉已经穿衣下床。 走到他面前看着睁着两眼珠子,不哭不闹的小沉融问道:“孩子喂奶了没?”说完,从他手中把小家伙抱到手中。 “喂了。” 魏子骞心说:等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咱宝贝女儿岂不饿晕? 小沉融闻到熟悉的奶香味,小脑袋便往她怀里凑进去,眨 咂巴着小嘴找奶喝。 魏子骞不由抿唇道:“还真是个贪吃的,刚喂饱了抱进来,这闻到味儿又想吃。来,还是爹爹抱,让娘亲去洗漱。” 侍菊掀帘进来对着魏子骞敛衽:“国公爷,”转首再对着夏思蝉行了个福礼:“少奶奶,膳食摆好了。” “小郡主让奴婢抱。”侍菊说完,接过夏思蝉手中的小沉融,自觉地抱到明间里去,不打搅主子们说话。 虽是简单喝粥,膳桌上的食物倒是不少有丰糖糕、笋肉包儿、塾齑笋肉捞面芙蓉蛋,还有火腿肥丝炖燕窝 这厢小俩口刚用完膳食出来,那边的魏夫人陈媛郡主跟夫婿已经在明间那儿抱着小沉融,正逗弄着小家伙“啊咯咯”地笑。 陈媛笑着还不忘提醒魏大勋:“咱笑笑还小,不能过分逗她笑。”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魏大勋开怀道:“媛儿你看,咱笑笑的眼睛,鼻子都像骞儿啊!” “是呀,小宝贝的小嘴唇像她娘。这孩子,长大了可别像她爹一样是个不苟言笑,不叫人亲近的,到时,岂不叫人愁肠!” “诶呀,媛儿,女孩子这样才好,显得矜持。”魏大勋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孙女是最好的。 陈媛莞尔道:“呃,还真是呢!待笑笑长大了,才能不轻易被少年郎吸引过去,也能多陪陪祖母我。” 魏大勋附和道:“正是,咱笑笑二十岁前不出嫁!” 夏思蝉跟魏子骞相视一笑,才一个月的宝宝,他们倒是想得远 只是,等到了小沉融二十岁还不出嫁,到时候看不把婆婆给着急上火的! 魏子骞心中倒是跟母亲的想法一致,他家宝贝女儿二十岁前肯定不出嫁! 夏思蝉抿着唇,走过来见礼道:“儿媳见过婆婆,公公。” 魏大勋对夏思蝉一贯温和地点颌:“嗯。” 陈媛看了看脸色红润的夏思蝉道:“昨儿你累了一天,怎么不多睡会?我跟融儿她爷爷来没打扰你休息。” “没有,您看,这都日上三竿了,儿媳都睡过头了。”夏思蝉坐到陈媛身边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说道。 魏子骞见爹娘都在此,跟二老见过礼后,道:“娘,爹爹,儿子还有公务要去书房处理,一会儿再来陪你们。” 陈媛忙摆手道:“去,这儿不用你,你去忙你的事去。” 省得在这儿跟他们争着抱孩子。 夏思蝉莞尔,随后又道:“婆婆,您今儿想吃点啥?儿媳着人去准备。” 陈媛听夏思蝉这么问,不用说,是留下他们一起用膳。 也好,她跟相公过几日便出门远游去了,多留点时间跟儿孙相处也是好的。 闻言,点颌道:“天热,弄点清淡的膳食就行。” 夏思蝉想着还有公公,他不会也要吃清淡的食物? 魏大勋好像知道她的想法,跟着道:“昨儿吃得太过油腻,今儿吃点清淡的食物好。” “那行,儿媳去厨房跟他们说一声。” 夏思蝉赶紧过去叫厨师准备,幸亏年前害喜,闻不了油烟味,吃不得荤菜。 魏子骞寻来一个专做素食的大厨,此大厨是从有名的清原寺庙出来的,那清原寺庙一贯接待有银子的官家女眷跟商贾女眷,因而,他们寺庙的素食也是远近闻名的好吃。 待到午膳时,一家老小移到膳堂里,吃了个团圆饭。 黄花梨嵌螺钿牙石长桌上大大小小的精致瓷具足有二三十碟,珍馐美味摆满精致,色泽诱人,却不见大鱼大肉,而是以各种素菜为主。 菌类是“三菇六耳”这三菇是指,香菇、草菇、蘑菇,六耳说的是黑耳、白耳、云耳、地耳、石耳和银耳。 当然还有其他各种食用菌类、新鲜果蔬,有清蒸冬瓜盅,金线吊葫芦,罗汉菜,佛手卷。 用大豆为原料做成的香油脆鳝、清炒蟹粉、孜然羊肉串、素红烧肉、红烧海参、焦淄鱼片…… 简直是以假乱真,好吃得停不下箸子。 膳毕,下人们鱼贯着送来嗽口净手的碗,盆什么的。 陈媛饭后要去午睡,临走时对着魏子骞跟夏思蝉道:“我跟你爹过几日便出远门去,你们在家要好好的,”陈媛看着魏子骞道:“儿子,你不要跟之前那样子的拼命,有什么公务最好交于手下或其他官员去做,多照看家里的妻儿。” “是,娘,你们这就要远游去?”魏子骞有点猝不及防。 夏思蝉一听,呆住了,眼眶瞬间便红了起来,那对水眸噙着泪珠儿,嗓音哑哑道:“婆婆,儿媳舍不得你走,不去好不好?等笑笑大些,我跟她一起陪你去远游好不好?”夏思蝉顿时像个舍不得娘离开的孩子似的。 她其实也是知道,不能阻碍婆婆外去远游的兴致,趁腿脚利索,外去走走也好。 只是,想到要好久才能见到婆婆,心中便难受起来。 陈媛到没想到儿媳这样,心中酸酸的,忍住眼泪道:“好好好,等笑笑大些,咱们祖孙三代一起出远门,看看外面的大好山河去!” 魏子骞脸上写着个大大的‘醋’字,悠然道:“婵儿,你只要婆婆,不要相公了吗?” “哈哈” 魏子骞这么一打岔,成功的冲淡刚刚的气氛。 待到两日后陈媛跟魏大勋离开时,没惊动他们小俩口,深怕儿媳眼泪稀里哗啦的流。 到时候,自己怕是忍不住留下来,再也不提外去的事。(本章完) 第246章 倾诉对象 崔芯怀的这一胎莫明的叫陈潇紧张,这种感觉比怀皇长子时还要上心几分。 虽说那时在北戎条件不好,可架不住那时候的崔芯心情好呀! 那时的他们怀着对一个孩子降临人世的期待,开心还来不及,有什么好紧张的? 知道魏子骞夫人出了月子,心中一动,不若宣魏夫人夏氏进宫陪皇后解闷。 只是,他身为帝王,怎么可能下旨意宣一个内宅夫人进宫? 岂不落人口舌? 特别是那些自命清高不凡的御史们。 这些惯会拿后宫说事的御史自从余然多嘴多舌被降职后,消停几日。 陈潇可不想再引起他们的话题,烦神! 这些御史要是针对实事之弊倒也能忍受他们的絮叨,只是,他们好像只爱针对朕及朕的后宫说事,也是够了! 还是叫皇后下懿旨邀请夏氏进宫。 崔芯听到陈潇的提议,心中也有想瞧瞧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姿。 更是期待见见这位能叫冰姿雪魄,渊渟岳峙的清冷禁欲首辅大人宠爱如宝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神仙人物。 于是,小手一挥:“应春,去保国公府一趟,请国公夫人明日早起进宫。” “喏!”应春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 天色渐暗,晚霞皆被青云所遮。 魏子骞骑着乌骓马回到魏府门邸前,抬眸看着几日前刚挂上去的帝王亲笔提的‘保国公府’四个遒劲大字。 心中倒是无波无浪,淡定得很。 “国公爷您回来啦!”守门的两个小厮躬身见礼。 “嗯。”魏子骞点颌,随手把马儿的缰绳扔给守门的小厮,举步跨进门槛里去。 绕过照壁,走过青石板铺着的小道,穿过垂花门踏上回慧院的长廊。 长廊上已经点燃宫灯,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宛若天上的星辉。 在璀璨的星辉下,一抹珠影俏生生站在那儿,叫魏子骞加快脚步走过去。 “婵儿!” “相公!” 魏子骞噙着笑意把她揽进怀里。 这就是家的感觉,叫他每日不管多晚都想赶回来的家! 有妻有子,人生无憾! 今儿的夏思蝉比平日里要热情,主动上去拉住他的手。 定是那晚的事,深怕忽略了他,魏子骞在屋檐下揽住她的腰,低头亲起来。 她积极地回应,两人亲得十分绵长。 他停下后发现她唇有些微肿,轻笑道:“今儿居然没推开我?” 以往要是魏子骞当众对她有亲热的举动,她都会脸红着推开他。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夏思蝉歪着小脑袋答非所问道。 这些日子魏子骞回来得都比较早,几乎都在黄昏前到家。 夏思蝉刚给小沉融喂完奶,见小家伙沉沉睡去,便把她交给奶娘手中,抱去摇篮里睡去。 想着魏子骞这些日子公务不是很忙,应该到了下值的时间,怎么还未回家? 一个人走到长廊这儿来迎候他,还真是没叫她等时间长,盏茶时间便见熟悉的身影朝她阔步走来。 “今儿有点事给耽搁一下。” 原今日早朝后,皇帝骤外出,回宫途瞧见乌孙使臣队伍,旋即雷霆震怒,乌孙使臣入京,这么重要的事,他身为帝王竟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将邦交事瞒了他这皇帝。 朝九卿,并锦衣卫等各部臣悉数聚在奉天殿,乌孙使臣入京,论理该由礼部并鸿胪寺接待,使帖早该由通政司递至书房,书房经司礼监递给御前,御前交给内阁,票拟后经御前裁决,发往礼部施行。 可人家使臣已抵达京城,礼部将人安置在馆驿,可内阁接待书迟迟未批下,派人一问,原内阁根本没收到御前的指示。 御书房不曾收到那张使帖。 经查,问题出在通政司。 每日有成千万的帖子,经通政司送去书房。 可偏偏就把这帖子给漏了,是以皇帝不知有这回事。 皇帝雷厉风行,派督察院与锦衣卫核查此事,一时辰后结果出了。 乌孙使人递贴那一日,乃是左通政孙清当值,是他将这般重要的帖子给漏了。 皇帝震怒,当即派人将左通政孙清下狱。 因而,耽搁近一个时辰左右。 “相公,今儿宫里的公公宣懿旨,叫我明日进宫去。”显示出扬起小脸蛋,把这消息先告诉与他。 “诶,为夫知道了。”魏子骞温声答应道。 心中腹诽着:皇帝心情不好要我陪他消遣也就罢了,这皇后也是无聊要找人陪她耍子不成? 这帝后还真是看得起咱夫妻,有事没事就找他们。 难不成,咱夫妻成了帝后的最佳倾诉对象? 魏子骞牵着夏思蝉的小手,没走几步便进了院子,在下人们躬身见礼声中,进到屋里,魏子骞松开牵着的小手,轻轻板正她的身子对着自己道:“婵儿,明日进宫无须害怕,皇后娘娘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你愿意便多跟她说说话,不情愿便应付一下。” “这样子做可以吗?”夏思蝉弱弱地问道。 上次进宫还是先皇后在的时候,有郡主婆婆相陪。 自己只要跟着婆婆身后,是一点都不用害怕。 现今才一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 夏思蝉在接到懿旨时,叫孙嬷嬷去郡主婆婆的宝庆楼,取了两枚带有生肖的金镶玉挂件,做礼物送给皇子跟小公主。 魏子骞进耳房沐浴更衣,随后再去婴儿房看了一下正熟睡的小沉融。 随后,到了晚膳时节。 自从那日食用素食后,这几日,小两口都爱上那一口以假乱真的素肉。 不过,夏思蝉担心魏子骞只吃素,身体的营养跟不上。 除了添加两碟子鱼,还加了一碗人参冬瓜排骨汤。 待到用完午膳,小家伙也睡醒了。 奶娘把小沉融抱进来,魏子骞发现小家伙是一天一个变化,今儿见到他竟举起小手:“咿咿呀呀”起来。 夫妻二人逗弄一会儿小沉融,看着时辰已晚,奶娘不用吩咐,眼力的进来福身:“国公爷,少奶奶,奴婢把小郡主带过去睡觉。”说完,伸臂从夏思蝉手中把孩子抱走。 魏子骞腹诽:这帝后还真是看得起咱夫妻,有事没事就找他们。 难不成,咱夫妻成了帝后的最佳倾诉对象? 第247章 就是喜欢你 夏思蝉再是不舍也无法,再说,她有一整个白天陪着小沉融,也不在乎晚上的时光。 想来相公抱怨得也对,自从有了女儿,自己好像是真的忽略他了 魏子骞见她神色不明,以为她舍不得孩子,温声道:“为夫去把笑笑抱进来。” 那晚是酒后醉言,他宝贝小家伙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她,跟她争宠? “呃?不用,我白天陪着她就行。”夏思蝉忙拉住站起身准备举步的魏子骞衣摆,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魏子骞凝眉确认道:“真不用?” “真不用!”夏思蝉态度明朗着,含笑摇首。 魏子骞这才不再追问,挨近她,将她头饰还有耳坠取下。 她穿着件白底绣海棠的薄襦裙,靠近时身上馨香扑鼻,嘴角翘得老高,他的娘子好美啊。 他最近很少一回家就吻这么激烈的。 “没什么。”他抚了下她唇角:“就是喜欢你。” 猝不及防被他充满爱意的表达击中柔软的心,瞬间心如鹿撞,笑颦如花:“我也喜欢你。” “什么?婵儿,你再说一遍!”魏子骞不可置信地僵住。 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以为只有自己是单方面的喜爱她。 没想到还真是惊喜! 此时这声‘婵儿’比以往都带着非同寻常般的亲昵,夏思蝉抬眸,对上了魏子骞的视线,深的几乎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夫君,婵儿喜欢你!”夏思蝉大声呼道。 是呀,她喜欢他两辈子了。 这辈子终于把上辈子的遗憾给圆满了,不再沉溺于上辈子的自怨自艾跟决绝,对上辈子的自己说声‘再见!’ 今儿终于大声说出自己的心意来,莫名的松了口气。 魏子骞心跳如擂鼓,喜欢她不再是自己单方面的付出。 下一刻她便觉得天旋地转一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魏子骞横抱在怀中,朝床榻走去。 紧接着便是床帐落勾而下,男子有力的身躯贴了过来,让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可再是瑟缩,也逃不过一方床帐,魏子骞双手扶过夏思蝉娇嫩白皙的脸颊,吻落在她的眼睑之上。 看着眼前美眸弯弯,水光几乎要溢出来,灿烂夺目,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心中一个想法瞬间冒了出来,那就是再要一个孩子陪着小沉融总比她跟自己年幼时一样孤单。 最好是个弟弟,待到自己老去时,有他保护姐姐,自己也能安心。 ······ 翌日一早,晨光悄无声息流转入室,映照着相拥沉睡的一对璧人。 十指相扣,容颜相对,女子依偎在男子怀里,似是一对亲密的鸽子。 慧院中,姹紫嫣红,阵阵春风之下,飞花万盏。 夏思蝉睁眼,惊讶于这人怎么还未起床? 魏子骞眉眼含笑道:“为夫等你一起进宫去。” 夏思蝉一激灵,赶紧坐起身,差点忘记今儿进宫的事。 魏子骞则是心情愉悦地披上外衫,随手把床幔挂上银勾上,拉响床铃:“我叫她们进来伺候你穿衣。”说完,往西次间走去。 侍菊进来,伺候她先简单的穿上一件青衫。 待到二人洗漱后,用完早膳已经到了辰时。 侍菊赶紧的给她盛装打扮,穿上了御赐诰命一品夫人的朝服。 第一次穿此朝服是圣上赐了诰命,她入宫拜谢。 第二次是去前英国公府,这是第三次。 头上戴珠翠连云冠,满缀着珠帘金簪翠花云头,长衣是正红镶紫边宽袖褙子,织蹙金文霞翟鸟纹,长裙为深绿色,金绣缠枝花纹。 夏思蝉赶紧的给小沉融喂完奶,把孩子交给奶娘,叮嘱孙嬷嬷照顾好她。 孙嬷嬷连连点头道:“少奶奶你放心进宫去,家里有老奴在。” 侍菊在一旁给她个定心丸:“少奶奶,奴婢会一步不离照顾小郡主的。” 魏子骞见此,真想说:不若把孩子一起带进宫去。 转夕想了想,那样子更不不行。 先不说孩子哭闹,单就吃喝拉撒睡,就很不方便。 “要不这样,待到午膳时,为夫去未央宫接你去。” 到时,大不了老着脸求皇帝跟他一起去皇后那儿接人就是。 “也成。”夏思蝉点着小脑袋,心想,这办法可行。 但凡外出,照旧是卢桃跟着她。 不是不信任李小玉,只是自从她俩来到身边后,一直是卢桃跟着她,这是用习惯了。 魏一见到卢桃再也不是之前的淡漠视之,也会跟她搭话,你要是细瞧之下,便会看见他耳廓处泛着可疑的红。 之前驾马车的坐着的车辕上光秃秃的红木头,如今,上面不仅裹了一层棉布,还加了个软垫在上面。 魏一见到卢桃走过来,自觉往前让让,让出软垫的位置给她坐,还关心道:“你坐稳了。” 要放之前,卢桃肯定会杏目圆睁,撇嘴道:“要你管!” 今儿的卢桃轻言细语道:“谢谢魏大哥。” 要不是夏思蝉早被魏子骞扶着她进马车里,估计是惊诧的同时,上前调侃他俩两句。 马车辘辘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魏子骞紧挨着她坐,把她一双小手捂在手掌中,看着身边盛装打扮的小妻子,怎么看都不厌烦。 别人穿着这身诰命服,除了象征尊贵的身份外,都是呆板老气。 只有自家小妻子能把这老气横秋的诰命服给撑起来。 自家小妻子的身材配上她那张一点都不低调脸蛋根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一件平平无奇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仿佛都升了好几个档次。 更遑论是金贵的一品诰命服饰? 皇宫城处于京城中央,宫墙巍峨,整体呈黑红色调,端庄大气。城墙高有三丈,御林军围绕宫城值守,身穿银铠黑甲,手拿长矛缨枪,一股威严之势扑面而来。 待到下了马车,跨进巍峨的宫门。(本章完) 第248章 一见如故 魏子骞等到来接她的小宫女后,叮嘱一番,才转身往政事阁走去。 夏思蝉不由闭了口气,过了宫门,在指定的地方就得下来,步行入内。 甬道长长,夏思蝉老实地跟在来接她的小宫女身边,不时打量每隔一段距离便低头“站岗”的黄门宫娥,偶尔还能遇见一两位女官。 未央宫里,崔芯为了款待夏思蝉,特意叫厨房精心做了好几种糕点,还有桂花牛乳跟红枣燕窝。 另外,还从冰窖里取出自岭南进奉的荔枝,用来招待她。 随着宫人一声传话:“保国公夫人到!” 崔芯倒是不端着,站起身,亲自走下来,对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夏思蝉温言道:“魏夫人,本宫可算见到你了。” 皇后娘娘的嗓音不是那种娇娇软软的,而是清爽温柔,叫人一听便觉得舒服的那种声音。 啧,面前的魏夫人真如传言所云,美得不可方物。 夏思蝉听到声音,不敢抬首看,赶紧的行了万福:“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崔芯感叹:魏夫人的嗓音真是音如其人,悦耳动听得很。 “魏夫人无须多礼,快快起身。”崔芯上前一步,亲自把夏思蝉给扶起身。 随即吩咐道:“看茶,把今年刚进贡的蒙顶石花泡一壶过来,叫魏夫人尝尝。” 这蒙顶石花,芽似雀舌,翠嫩可人,味甚清雅,宜以极滚的山泉沏泡,盛于极薄的白瓷盏中,茶香清远。 崔芯平常倒是不讲究吃穿,不过,对‘茶’倒是颇为钟爱。 只不过,她再是不讲究吃穿,凭她是梁国最尊贵的女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吃穿用那样不是顶级的奢华? 宫殿里鎏金香炉里燃着上好的百合宫香,淡雅沁脾。 夏思蝉这才抬眸看着眼前的宫装美人,只见面前笑意吟吟的皇后娘娘,不是时下京城贵女追求的那种骨感美人,而是健康的玲珑有致的身材,玉骨冰肌,英气的剑眉,一双杏眼微垂,羽睫覆盖下一片阴影,神色从容。 崔芯看人先看眼神,夏思蝉眼神是那种清凌凌的不带丁点算计,叫人看了心生喜欢,生出股想要跟她相处的心思。 “看座。” “谢娘娘。”夏思蝉有点拘束。 崔芯怎能看不出来她的拘束?微微一笑道:“国公夫人,本宫比你痴长几岁,就唤你声阿婵可好?” “臣妇听娘娘您的。”夏思蝉站起身,侧身行了个万福道。 她倒是不矫情,话说你是皇后你最大,你想怎么称呼都随你。 未央宫里的陈设依旧是奢华,只是,相比较先皇后在时,多了份低调少了份奢靡。 小宫女把刚煮好的茶端了进来,只给夏思蝉倒了一茶盏,轻轻地搁置在她面前的镶金边的金丝楠木茶几上。 崔芯怀有身孕,喝不得茶。 夏思蝉小心地端起帝后专用的鲜红釉描金云龙纹茶盏,轻啜一口,顿觉股茶香慢慢饥顷从鼻端沁到咽喉,真是香如兰桂,味如甘霖。 “阿婵觉得这茶和口味不?”崔芯喝了口牛乳,放下玉盅问道。 “不错,很好喝。入口清洌,齿颊留香。”夏思蝉认真品鉴道。 “是吗?本宫还以为你喝不来这种茶,没想到阿婵也是品茗高手。”崔芯眼神一亮,夸赞道。 夏思蝉谦逊道:“臣妇哪会品茶,只是从小跟着父兄后面,只懂皮毛而已。” 于是,二人从‘茶’打开话题,聊到琴棋书画。 没想到,崔芯对绘画却是情有独钟。 她的画跟夏思蝉不同,一看就如塞北的风,狂野灼热。 猛看之下,定会以为是一位叱咤疆场的将帅所画。 说到胭脂花粉时,夏思蝉道:“臣妇惯常用的‘百合’铺子里的胭脂花粉,原本想着带几盒给您用用看,又担心您用不合适,所以就没带过来。” 夏思蝉本来打算带几盒胭脂跟口膏什么的,又担心万一出了状况,岂不叫人以为她有谋害皇后的嫌疑? 还是老实点,两手空空的进宫去为妥。 “好呀,你下次进宫给本宫带几盒试试看。难怪本宫见你肌肤白嫩细腻,还以为你没上妆呢!”崔芯哪里不知道夏思蝉的顾虑,闻言,便出声管她讨要。 “娘娘不嫌弃,下次臣妇进宫带几样您试用。”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只是这几个月便罢了,待到明年你可要记得给本宫送几盒来呀!” 夏思蝉这才记起来黄昏怀有身孕的事。 理所当然,二人再聊起孩子来。 怀孩子时的辛苦,生孩子的痛,抚育孩子的艰辛,培养孩子时的操劳等等。 二人又有了共同话题。 彼此都觉得二人实乃是一见如故。 崔芯跟夏思蝉二人说着说着坐到一起吃起糕点来,金镶玉碟子里放置着莲蓬酥,蛋黄奶酪糕还有萝卜糕跟八珍糕。 夏思蝉倒是没想到宫里做的这款萝卜糕口味俱佳,真是太好吃了。 崔芯见她喜爱吃,对陈英道:“你去御膳房那儿,跟厨师说一声,把这几样糕点再做一份送进来,哦,萝卜糕多做一份。” 陈英福身道:“喏,奴婢这就去。” 夏思蝉忙起身推拒道:“娘娘,不用麻烦,臣妇想吃的时候叫厨房做就是。” 崔芯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用跟本宫客气,这款萝卜糕寻常厨师是做不来的。” 萝卜糕不是单纯的用萝卜丝做馅料,而是用海参,火腿,老母鸡等多种食材做辅料炖成浓汤,用纱布把汁水挤出来备用,同样挤去的萝卜丝炒得半熟时,把汁水倒进去炖一会儿,炖到汁水被萝卜丝吸收且萝卜丝不腐烂为妥。 “臣妇就不客气,叨扰娘娘您了。”夏思蝉欢快地说道。 崔芯微微一笑道:“阿婵无须跟本宫客气,你跟本宫可谓一见如故,往后闲暇时多进宫看看本宫才是。” 夏思蝉忙点首道:“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妇叨扰,臣妇是随传随到。” 她知晓面前的皇后娘娘娘家亲人不多,只有母亲跟一个弟弟。 “好,那就说定了!” 陈英姑姑进来回禀道:“禀娘娘,膳食摆置好了,请娘娘您跟魏夫人移步膳堂用膳。” 崔芯看着眼神清澈的夏思蝉,很有一种一见如故之感。 第249章 夫妻和睦 显示出跟崔芯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到了午膳时节。 此时,小皇子跟小郡主也都在奶嬷嬷跟宫人的跟随下来到未央宫,陪着母后用膳。 陈景跟陈莹进了殿门,习惯地扭着身子从奶嬷嬷手臂里挣脱下来,嘴里唤着“母后”迈着小短腿往崔芯这儿奔来。 崔芯忙站起身蹲下身子展开两臂迎着他俩的小身子:“慢点,娘的小宝贝!”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两位奶嬷嬷一起给崔芯敛衽。 “嗯,起身。”崔芯点颌,随后笑着对倚在她怀里的一对儿子道:“这是国公夫人,景儿,莹儿叫夏姨。” 陈景进门时,就注意道母后宫里有位很漂亮的女子,他还以为是父皇的妃子。 别看陈景只有四岁,天家的孩子懂事早,已经知道父皇纳妃,母亲不开心。 此时见母后说是臣妇,小心脏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父皇的妃子就好。 忙带着妹妹上前对着夏思蝉懂事地叫人:“夏姨好。”小公主更是奶音糯糯叫着:“夏姨姨。” 夏思蝉早在俩孩子进来时就站起身,此时也跟崔芯一般,蹲下身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的小手抿唇道:“臣妇见过皇子,公主。” 喜欢小孩子的夏思蝉自打怀孕后,见到小孩子时,柔软的心比以往更是软成一汪水。 随后掏出早就准备的两只雕着他们兄妹生肖的玉佩,哥哥的是一只体态矫健,龙爪雄劲,似奔腾在云雾的龙的挂件。 妹妹则是一匹呼啸奔腾,昂首嘶鸣的一匹骏马。 夏思蝉给他们戴到脖颈上,陈景伸出小手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托在小手中看了看,还不忘道声谢:“谢谢夏姨,我很喜爱。” 小公主也学着哥哥的动作,有模有样道:“谢谢夏姨姨,我也喜欢。” 崔芯莞尔。 夏思蝉也是莞尔:“皇子跟公主不嫌弃,臣妇也是开心。” 随后,夏思蝉跟在崔芯母子仨身后,举步去膳堂用膳。 黄花梨嵌金边长桌上大大小小的金杯银盏足有三十六碟,珍馐美味摆满精致,色泽诱人,却不见大鱼大肉,而是以各种素菜为主,荤菜为辅。 凉拌蕨苔,春笋煨火腿,嫩炒藕瓜,香酥虾仁,用糯米茯苓做的生滚粥、用春笋紫菜撒着熟芝麻做的开胃汤、用香菌芽苗做的豆皮翡翠饼、用松子桃仁做的天花饆饠卷、用酥酪栗黄做的花折鹅糕,还有芙蓉蛋羹配香椿。一道山珍刺龙芽,一道海带炖豆腐一道,一道清冬瓜排骨养生汤,蒸桂花鱼 另有点心什么樱桃毕罗椰子盏、鸳鸯卷、糖蒸酥酪、如意糕当然,少不了那道萝卜糕。 眼前的膳食虽说不是那些勋贵人家钟鸣鼎食,珍奇异兽,可也是样样精细,可谓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据说,前朝帝后用膳时每餐八十八碗碟子,一共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符合节日的吉祥菜,比如说万寿无疆、江山无限等;第二类就是贡品菜,比如说燕窝、鱼翅、鲍鱼之类的,第三类就是例菜 不仅如此,还大肆修宫殿,选美女所以弄得国库空虚,民怨载到。 才轻而易举被陈氏家族所推翻,成立大梁王国。 正当她们净手后,准备举箸时,一声尖细的嗓音适时响起:“皇上驾到!” 随后,便听见宫人们跪下见礼声:“奴婢见过皇上,皇上金安。”“奴才见过皇上” 崔芯忙站起身,带着一双儿女迎了过去。 “圣上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叫人过来吩咐一声,臣妾好等您一起用膳。”崔芯行大礼道。 陈潇伸臂把她扶起身,嘴角噙着笑意道:“还不是身边这位,担心他家夫人在你这儿,他不放心啊!” 夏思蝉听后,心里一暖,相公说是午膳前来接她,还真是不食言呢! 她也从皇帝刚刚的话音中看出帝后夫妻和睦。 这语气都是跟平常夫妻说话的调一样,没一点疏离感。 “父皇!”“爹爹” 俩个孩子见到陈潇,先行过礼后,随即欢快地迎面扑向了他。 不用说,陈潇平素对待孩子肯定很好,不是那种冷硬不近人情的父亲,而是一个慈父。不然,孩子们见到他也不会如此的兴奋。 “臣妇见过皇上,皇上金安。”夏思蝉跟在后面行大礼。 “平身。”皇帝的声音清洌洌的,如金石撞玉。 “谢皇上。”夏思蝉起身,抬眼见两个孩子如幼鸟归巢扑进陈潇怀里。 谁说天家多薄情? 眼前的一幕是多么的温磬! 皇帝着一身明黄的杭稠直裰,并无过多的繁复纹饰,直裰剪裁得体,勾勒出干脆利落的线条,将那挺拔的身形衬得高峻隽然,他本就生得俊美,此时见到妻儿,五官褪去了面对朝臣时的凌厉,于雍容俊雅中凝入一抹深邃,那身清贵被晕染出渊渟凝湛的气韵。 站在帝王身后的魏子骞容貌也不遑多让,只是多了份为人臣子该有的本分。 魏子骞对着崔芯行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保国公无须多礼,平身。”崔芯温声道。 夏思蝉小步挪过去,抬起亮晶晶的水眸,抿唇道:“相公。” 魏子骞没了刚进来时担忧的神色,清冷的俊雅放松下来,上前一步伸出大掌把她柔滑的小手紧撮在掌心里:“婵儿。” 陈潇手中抱着小女儿,一只手还牵着儿子,嘴角一直噙着的笑意:“好啦,好啦,走,随朕一起去用膳,今儿咱们君臣不醉不散。” “元宝,去把西亭液取过来。” “喏。” 元宝躬身答应着,心道:皇上平常舍不得喝的西亭液今儿都拿出来招待首辅大人,可见,魏大人在帝王心中得分量重啊! 崔芯看着她们夫妻伉俪情深,亦是笑意迎面。 传闻不假,这首辅大人还真是一个宠妻如宝,铁骨柔情的真汉子! 随后赶紧吩咐:“陈英,快去添碗箸。” “喏。”陈英福身,赶紧去取碗箸去了。 须夷,元宝的酒跟陈英的碗箸都取了过来。 只是,今儿无论帝王怎么劝酒,魏子骞滴酒不沾。 陈潇:? 夏思蝉: 天家薄情也不尽然,眼前的帝后跟普通和乐的家庭相处模式差不多。 第250章 乌孙使团一 春末的天,白日里已经有了些燥意,那一场春雨却将白日里的尘土与浮躁都尽数的洗刷干净,唯独剩下了干干净净的夜色。 乌孙使团踏着月色进入皇宫。 今儿晚上皇帝专程设宴招待乌孙使团。 早朝时,群臣议论纷纷,听说这次乌苏携了珍贵兽皮,金银器皿等礼,请求梁国放开边境贸易,互通有无,数日前乌孙使臣已经进京,现下朝堂为此事沸议物然。 乌孙是陈熠守的南疆那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国,老国王病逝后,被野心勃勃的七王子霍达弑兄夺位,之后,接连吞并其余几个小国,正当他雄心壮志想要侵犯大梁边境时,正是魏子骞亲自出征把比他乌孙强盛不知多少倍的晋,越两国打得屁滚尿流。 聪明的乌孙国王霍达也知道避其锋芒,先养精蓄锐,派使团前来大梁。 起先并吞周边小国时,粮草兵器用去甚多。 导致此时国库空虚,急需补给。 跟梁国促进友好关系,进贡一点乌孙国特有的皮毛什么的,安惯例,梁国定能回赠他们所需要的粮食锦帛等物资。 皇帝在琼玉殿设宴款待乌孙使团,令三品以上的朝臣入宫陪宴。 不多时,酒宴开始,舞女鱼贯而入,长袖曼妙,觥筹交错。 乌孙使臣国王的表哥加戈上前来对着陈潇行礼道:“鄙国华珠长公主愿为陛下献上一舞。” 陈潇愣神,诶?从哪里冒出来的个乌孙公主? 之前,使帖上没有写上长公主的名讳呀! 陈潇抬眼看了下站在下首的林绕,林绕很快离去。 这时,前面的舞曲又换了曲调。 趁此时机,一个身材高挑,身着异服的女子踩着音乐旋转着舞姿翩翩而至。 此女子着装极其自由,宽袖窄袖,袒胸露腹,且赤着双足,足上挂着五彩金玲,随着她动人的舞姿‘叮当’声,悦耳不已。 没想到她跳着舞,跳着的同时便往帝王那儿旋转着舞步。 刚好到了陈潇跟前一丈之远停下身子,舞曲也戛然而止。 “华珠见过皇上,皇上,华珠要嫁给你为后。” 随着一声娇媚像带了钩子的嗓音,抬起的盛装打扮的芙蓉脸,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潇看。 这大梁皇帝不但俊,还年轻。 原来是藏在舞女中的乌孙长公主华珠。 宫宴时见到圣颜,惊为天人。 要说这里最醒目的,确实非高坐宝座上的帝王莫属。 他不仅容貌出众,身上还有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令人望而生敬。 这才临时起意,换了衣裳跳了一曲舞蹈。 她信心满满的,凭自己美貌的姿色,年轻的君王定会为她神魂颠倒! 面前异族女子的视线几乎都粘在他身上,眸中尽是惊艳和仰慕之意。 “朕早已立后。”陈潇顿生出股厌烦的气息出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俊美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眸子清冷,似乎将所有目光都拒之之外,不为所动。 尽管这样,她的目光还是炽热的追随着他,完全忽视了其他人。 “华珠知道您有了皇后,不然,您立我做皇贵妃也行。” 皇贵妃只不过比皇后矮了那么一阶而已。 这华珠是乌孙国王霍达的妹妹,平素娇生惯养且刁蛮娇纵。 此次也是趁霍达不知的情况下,偷偷溜进使团里面来的。 待到使团使臣加戈知晓是,早已经行了三分之一路程,没奈何,只能先带着她,再书信一封回乌孙,告知国王霍达。 “朕的后宫,暂且不进后妃。”陈潇骤然黑了脸,且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 华珠欲待再说,觑见皇帝神色,知道此事没有商榷的余地,只得怏怏地住了嘴。 只是,她转身之际,猛然间愣住了。 紧挨帝王下首的一个跟皇帝不遑多让的贵气凛然,年轻俊美的郎君,正兴致缺缺,赏着歌舞。 别的大臣都是兴致勃勃地看着舞蹈,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直喝得星眼迷离,面酣耳热起来。 此刻她心中忽然涌出无限爱慕,只觉他俊逸非凡,姿容绝世,从头到脚无一处不令人钦慕。 “既然皇上无心再纳后妃,不若把次郎君配给我为驸马。”华珠长公主对着陈潇万福着,手指着魏子骞道。 心中却信心满满的打算着,本公主嫁给皇帝不成,招个大臣做驸马爷总归可行的。 陈潇倒像看傻子似的觑了她一眼,还招驸马? 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一个小国的长公主,且是一个死了驸马的寡妇,怎配到我大梁国招臣子做驸马? 更遑论是年轻有为的股肱之臣国公爷,首辅大人魏子骞? 简直就是侮辱了他,你就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林绕只走到殿外给了几锭子银子给乌孙使臣的下人,很快就打听出华珠长公主的来历。 没等陈潇出声,魏子骞看都没看华珠一眼,声音冷冷道:“本官早已娶妻。” 男人表情冷峻,眼神锐利死一般。 诶吆喂,在本公主面前还自称‘本官’! 架子倒是不小。 她哪知道此人就是令晋,越两国闻之丧胆,也令乌孙国王忌惮的首辅大人魏子骞啊! 华珠没想到,她自荐两次都告失败,把她的面子置于何地? 不由恼怒起来,快速地从腰间解下鞭子,‘唰’的一声挥向魏子骞,还未等到‘啪’的一声响。 便见魏子骞面不红气不喘,毫不费劲就把华珠的那根鲛硝鞭子给轻易夺去,用内力毁去鞭子,只留下乌金把手。 “你,你竟敢毁了本公主的鞭子!”华珠气急地大声吼道。 “切,不知所谓!”声音低沉如同寒冰,整张脸上覆盖着一成的寒霜,简直就是要把人给冻死。 陈潇没想到这小国的长公主真是胆大妄为,瞬间用那狭长阴沉的眸子,眼神冷冽地看着她仿佛万年冰山一般寒冷。 本来乌孙使臣加戈想借表妹华珠之机,若是能进了梁国皇帝的后宫,对他们乌孙国来说,未尝不是桩天大的好事。 至于退而求次,嫁给位高权重的魏子骞亦是不错。 因而,他如看好戏地未出言阻止。 此时见到他们君臣二人如冰渣子的黑脸,知道惹祸了。 第251章 乌孙使团二 乌孙使团的使臣加戈秉承着放任的态度,乐见其成的想法。 说不定长公主能得偿所愿嫁进梁国的后宫里去,成为皇后,不是,贵妃也成。 到时候,梁国的皇帝还不是对咱乌孙国粮食,布匹等物资大大的支持。 哪成想,这年轻的帝王竟不是个好色之徒。 长公主乃乌孙国一等一的美女,梁国君臣竟是没瞧得上。 没办法,加戈只能陪着笑脸上前打着‘哈哈’来圆场:“尊敬的皇帝陛下,咱们乌孙国儿女不拘小节,习以为常,因此,贸然而为,实乃陛下您跟国公爷生得龙姿凤章,叫长公主心生喜爱。下臣在此替长公主给陛下还有魏大人赔罪。” “嗯,下不为例。”陈潇沉声道。 那位华珠长公主也知道自己此举失了面子,心中懊恼的同时也记恨陈潇跟魏子骞君臣二人。 羞红着打扮得精致的美艳小脸蛋,躲了躲脚,嘴里:“哼!”了一声,撇着嘴,扭身离开。 由乌孙长公主闹的这一出小闹剧,就这么波浪不起结束。 加戈见皇帝不追究,再次行礼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下臣久闻大梁臣民爱蹴鞠,使团里也有爱好此项的臣子,不若明日相互切磋可行?” 蹴鞠在梁国早就是一项王孙贵胄玩乐的一项运动。 陈潇闻言,点颌:“准。” 加戈这才安心地行礼回到座位上。 这次出使的使团里成员几乎都是骁勇好战的将士,其中就有不少擅长蹴鞠的高手。 待到比赛时定能打败梁国人。 到时候管梁国皇帝讨要赏赐,呵呵,肯定是价值不菲的礼物跟赏金! 魏子骞心中不爽,这些小国惯常送些没大用的皮毛,器皿等物过来,为的是换取他们送过来多出几倍甚至十几倍价值的粮食跟布匹等必需品回去。 现今不是先帝在世,好大喜功。 只要别国使臣说几句歌颂他的好话,大掌一挥,不顾自己臣民挨饿受冻,也要紧着别国的做法。 待宴请结束,魏子骞把户部尚书闵云彰拦了下来,去政事阁一叙。 闵云彰乃陈潇姑父,几个月前才从淮南给调回京城来户部述职的。 他跟魏子骞的父亲魏大勋一期中举,当时闵云彰为状元郎,魏大勋是探花郎。 由于闵云彰是个实在的官员,看不得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难免会得罪人,得罪先帝。 因此,先帝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把他外放到远远的淮南做知府去了。 陈潇登位后,很快就把他调到京城里任户部尚书一职。 户部掌管着国家经济,包括户口、税收、统筹国家经费等,是大梁的钱袋子。 像闵云彰这种人做掌管户部是最佳人选。 “闵大人,此次送给乌孙的粮食用陈粮即可,不仅如此,还要比往年减半。”魏子骞建议道。 闵云彰一听,眼神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诶?妙呀!还是国公爷道高一筹,下官正愁肠着呢!之前许州水涝,赈灾不少粮食,跟着又是大人您出征,又是粮草给补给过去。要是安以往惯例,这些粮食给了他们,咱们守疆的将士就要缩衣紧食。嘿,此举甚好!下官多谢国公爷您提醒。” 闵云彰又不是书呆子,经魏子骞这么一点拨,心中有了注意。 不仅用陈粮打发他们,再掺杂些杂粮麸皮里面充数。 给了他们粮食,喂饱了他们的肚子,难免不叫他们吃饱有精力来骚咱大梁的边境。 魏子骞跟闵云彰告辞回家,心中把那股厌气暂且咽下。 出得宫门,外面已是细雨绵绵。 此时更深夜半,国公府里寂无人声,只有绵绵细雨积落在草木树叶上,落下去时发出簌簌声响。 国公府里不如宫中那般星罗棋布的灯光,只有零星几处点缀在草木间,廊下风灯在黑暗中发着光。 回到家中,先去西次间把身上沾染的那位长公主腻人的脂粉气息洗去,换了件月牙白的袍子,乌发一半在脑袋上用玉冠束髻,其余的披散在背后,袍子也是儒衫款式,袖口微敞。 这才走进寝室里,此时的夏思蝉早就睡着了。 黄昏时康成进来回话说是今儿皇帝宴请乌孙使臣,国公爷估计要到夜深才能归家。叫她不用等他用膳,早点安寝。 夏思蝉见到康成,忙叫侍菊去取前日刚画好的画作出来,烦他带去山水阁交于邱老先生手中。 这会儿她刚好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睁眼见到魏子骞回来。 他站在她面前,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般清隽温雅。 “相公你回来了。”她说话时尾音拉的长长的,绵绵的还沾着些刚醒的惺忪。 魏子骞一顿,看着她迷蒙的眼神并未开口。 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睫:“嗯,把你吵醒,为夫这就熄灯。”魏子骞弯腰把鸟兽状铜灯给吹灭,随后,脱去鞋履上床,对着侧身朝他的夏思蝉道:“明儿午膳后,我叫人来接你去看蹴鞠比赛可好?” 夏思蝉睡意渐浓,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听进去,小嘴嘟囔着:“唔”随后,在魏子骞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魏子骞哑然。 ······ 一夜好眠,春风春雨不过是陪衬。 翌日湛空飞虹,万里晴朗。 待到夏思蝉起床后,魏子骞早就打了一套拳,神清气爽地去宫里处理公务。 这些日子,朝中公务说忙不忙,说闲不闲。 乌孙使团的事,倒也不用魏子骞劳神,自有专门的部门前去应付。 只是从帝王口中露出许意思,估摸着不久皇帝要去温泉山庄避暑。 既便皇帝要去温泉山庄避暑,也是要等到皇后娘娘三个月怀胎稳了之后的事。 因而,魏子骞不管皇帝去不去,他都要提前打理好朝中事务,以便皇帝万一出行,好安心离开。 昨夜,夏思蝉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魏子骞说什么蹴鞠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睡糊涂,做的梦境。 夏思蝉摇了摇脑袋,很快便把此时抛置脑后。 洗漱后,用了早膳,奶娘照例把小沉融抱了进来。 第252章 蹴鞠比赛 如今的小家伙只要一进来,滴溜溜的像水洗葡萄的眼珠子便往夏思蝉方向看过来,待认定目标,随后伸出小手臂‘咿咿呀呀’地往娘亲的方向侧身过去。 小沉融只要被娘亲抱着,小脑袋扎进怀里,任谁也抱不到她。 夏思蝉刚把小家伙喂饱奶,侍菊正拿一只布老虎逗她玩,小家伙开心得‘咯咯’笑,还流了一溜子口水。 “小姐,康管事来了。”鸿雁进来福身回话道。 随后把屋内的窗棂打开,用两头包银的红木叉竿把合叶支撑住。 侍菊听到鸿雁回话,知道小姐要去跟康侍卫说事,趁着小家伙开心之际,从夏思蝉手中把小沉融抱过去。 “把笑笑抱到廊檐下去,注意别直接晒太阳。” 夏思蝉掀开淡紫色门帘,走到明间里。 “少奶奶,待到午膳后,在下来接您去阔圆看蹴鞠去。”康成对着夏思蝉见礼道。 呃? 是真的有此事,不是她做梦。 “好,到时有劳你康管事。” “不劳烦,这是在下的本分。”康成守礼地摇着头道。 随后抿着唇,藏不住开心道:“少奶奶,您昨儿交给在下的两幅字画,还未装裱,就被人订购去了。嘿嘿,少奶奶的画作从未有存货,每月都被销售出去。” 鸿雁一边给康成倒水喝,一边把眼角抬得高高的,骄傲道:“那还用说?咱小,咱少奶奶的画是最好的!” 反正她是画不出来的 夏思蝉无语地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责怪她在旁人面前一点都不矜持:“你呀,你!” 鸿雁收拾好茶盘,对着夏思蝉伸了伸舌头,转身跑开。 ······ 为促进两国交邦,皇帝答应了乌孙使臣的请求,举行了乌孙使臣跟梁国臣子的蹴鞠大赛。 蹴鞠场上左右两端各旋立球门,约高叁丈许,杂彩结络,留门一尺许,其间加坠铃铛,便以计分。 陈潇携皇后与众嫔妃端坐与高台之上,两侧皆设有稍矮的观台予以众高官与命妇观赏。 原本陈潇担心崔芯怀着身孕,深怕被人冲撞了,不叫她来观赏蹴鞠比赛的。 崔芯自从进宫后,就没出过宫,逮到这个机会,肯定是磨着皇帝答应,带她出来观看比赛。 陈潇想想也是,当初在北戎时,崔芯闲暇时,惯常着一身骑装纵马在辽阔的塞外 因而,心软带她出宫散心,来观看蹴鞠比赛。 只是,要做好万全的保护,方能放心。 其实,有谁不要脑袋,刚冲撞了帝后的大驾? 大梁以魏子骞为球头并十余人,着玄色锦衣,乌孙以使臣加赤松球头并十余人,着青锦衣。 据说这位赤松是乌孙大将军之子,战场上骁勇善战。此次霍达能登上皇位他父子功不可没。且是乌孙国的摔跤跟蹴鞠高手。 场上两队人马相互礼见。 抱拳行礼后,魏子骞抬眸,与眼神阴鸷的赤松对上。 面对他上下打量似是有些不屑的眼神,魏子骞只若无其事般礼貌的勾唇一笑,随后直起身子,面容冷静。 赤松挑了挑眉,似是惊讶于他的从容淡定。 场上击鼓声鸣鸣,是比赛开始的前奏,魏子骞两手握拳交叉背在身后,随着最后一声鼓鸣倏地撤开,身后十余人立马听令迅速摆好阵势。 只听“咻”的一声,利箭穿过悬挂鞠球的麻绳,鞠球应声落下。赤德伤不到魏子骞,反倒吃了他好几拳。 却见魏子骞眼神一凛,猝地抬脚在他膝盖骨上狠狠踹了一脚。 赤德腿上吃痛,失控跌落。 趁着他喘息的时间,魏子骞疾奔向球门。 对方拦他不及。 两位球头顺声抬头,只见鞠球高飞于空中。 魏子骞立马踩着几位球员的肩膀助力纵身而起。 赤德紧跟其后,然而跃起的过程中却不慎被魏子骞一脚踩在肩上压住了上升的力量,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球勾到了脚里,率先夺得了鞠球。 只见魏子骞一个转身“秋风扫落叶”,轻轻松松便将球踢进了对面的高立于球门上的“风流眼”中。 风流眼之间的铃铛叮叮当当的摇曳响起。 大梁率先拿下一筹。 “好!!!” 陈潇抚掌大笑,众人也捧场的跟着鼓掌。 魏子骞落地,转身对上赤德蹙眉不悦的目光,张扬的勾唇一笑。 球场上的气氛因梁国领先而变得紧张起来。 鞠球在梁国球员中飞速传递,一球员正要将脚下的鞠球踢给魏子骞,刹那间却见赤德从侧边穿入,伸脚一勾,将他腿下的鞠球勾走。 魏子骞立马追身上前,却来不及阻挡,赤德在队员的掩护下将鞠球踢入风流眼中。 乌孙夺得一筹。 乌孙使臣欢呼起来,高声呼好。 赤德转身看着凝视自己的魏子骞,突然抬拳在胸口抵了抵,唇边勾起嘲讽的笑。 呵,好一个挑衅。 魏子骞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投入下一轮回。 鞠球在双方脚下追逐。 魏子骞挺胸接住飞来的鞠球,赤德拔步追上,却被两名大梁的队员拦住,被迫停住了步子。 抬眼一看,只见魏子骞飞起于半空之中,歪头一顶,铃铛声响,鞠球飞过风流眼。 夏思蝉坐在观台上,目光追逐着球场上大显身手的魏子骞,他那年轻恣意风采的模样令人心动。 “啊……”周围响起低声惊呼。 只见球场上魏子骞突然被人绊倒,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夏思蝉顿时吓了一跳,抚住心口,伸长了脖子往球场上看。 周围球员涌上来,魏子骞立时单手支起身子,有人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国公爷,您受伤了!”忽有人着急的指着他道。 下颌传来些微疼痛,魏子骞伸手一摸,指上沾了一些鲜血。 许是被划开了个口子。 “小伤,无碍。”他摇摇头,放下手。 小插曲暂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球场便又恢复了热烈。 鞠球在魏子骞脚下,有身着青色乌孙服饰的人来拦,记起方才他们下的黑手,他也不打算客气,纵身一跃,往来人心口上猛踹一脚将人踢开。 接着,鞠球被他一个纵身回旋踢踢入风流眼中。 击鼓声隆隆欢呼起来。 第253章 夺胜 中场休息,魏子骞伸手接过魏一奉上的水囊,仰头喝了几口。 抬眸看向观台,观台离得远,他只能大概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抬袖擦了擦嘴,将水囊丢入魏一怀里,魏子骞迈着大步朝观台走去。 “婵儿!” 还没到跟前,这人就远远的唤她。 夏思蝉站起来,朝着魏子骞挥手。 她穿着水红色银绣昙花的薄衫,好似抹春光落在远处,十分惹眼,魏子骞立时便看到了,欣喜之余又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发挥好。 夏思蝉看他特意过来,忙起了身。 他到了观台前,看了看周边,皆是些夫人与姑娘们,便不上台去。 看他在观台前停住,夏思蝉知道他的意思,索性走到观台边沿。 低头看他,只见他朝自己伸手。 她顿了半会,以为他是要将自己抱下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拒绝。 毕竟这是在众人面前,而不是在他们的屋里,实在于礼不合。 “不是让你下来。”魏子骞似是知晓她的想法,笑了笑,只将她的手拉住。 夏思蝉便顺着他,单手捋了捋下裙袅袅蹲下。 见他额上冒着汗珠,她便从袖子里头取了帕子出来轻轻的替他拭去。 魏子骞仰着脸方便她给自己擦汗。 “疼吗?”目光落在他下颌的伤口上。 看着她心疼的模样,魏子骞本来想说不疼,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些疼。” 话说,在战场上被刀剑所伤,深至见骨,跟这点子划痕可谓小巫见大巫了。都未唤声疼。 夏思蝉看着心疼,温声道:“唤人取药来上可好?” “不用。”却见他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只要婵儿治一下便好了。” 夏思蝉正疑惑,身前的人突然两手撑着观台边沿跳起来,仰头在她伸出来的小手上轻轻一碰。 她猝然一愣,再看他,一身玄色衣衬得面如冠玉,额上覆着玄色缎带,意气风发的清俊模样,笑得狡黠极了。 周边霎时响起窃窃私语。 高台上的帝后也看了过来,看到两人恩爱的模样,只相视一笑。 “不疼了。” 说罢,依依不舍的再看了她一眼,然后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徒留夏思蝉一人在原地红了脸,乱了心。 她抿了抿唇,平复了一下砰砰乱跳的心脏,然后起身回座。 “国公爷跟夫人可真是恩爱。”周围一些命妇捂嘴笑着打趣她道,皆是眼神艳羡。 夏思蝉羞赧浅笑:“那个,让大家见笑了。” 虽嘴上埋怨,可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球场上两队实力不相上下,皆是一样的筹数,沙漏中的沙砾逐渐减少,输赢即将见分晓。 只见魏子骞被赤德堵住了前路,鞠球正往两人的方向飞去。 魏子骞纵身欲夺,赤德挡在他身前。 双方僵持不下,突然便在半空中过起招来。 见两人突然打了起来,台上众人皆纳罕的拉长了脖子往场里看。 “叮铃” 鞠球进了风流眼。 沙漏停止,比赛截止。 “梁国二十筹!” “乌孙十八筹!” 计分者高喊报数。 观台上顿时振奋了起来,热烈的为他们梁国的勇士欢呼。 他们议论纷纷:“幸亏是国公爷领队,不然,有点险。” “是呀,国公爷毕竟是上个战场上的人,跟文弱的文臣不同” “咳” 魏子骞慌猝然中被他们架起来,十余人揽着他往空中上抛。 要是叫平常谁有这个胆子敢把国公爷,首辅大人往空中抛? 你就是借他个胆子,看见国公爷那生人忽近,威严冷肃的眼神诶呀!想都不敢想的! 主要的是气氛上来了,大家也就顾不得身份什么的。 再说,蹴鞠的队员都是平常交好的几人,难得有此机会把一贯冷静自持的国公爷抛着玩,简直舒爽得不要不要的。 夏思蝉起身,看着球场中央被众人众星捧月般欢呼抛起的相公,明亮又炽烈,她嘴边扬起欣慰又隐隐自豪的笑,她的夫君是梁国最出彩的勇士。 皇帝大喜,赐参赛众勇士以黄金百两,球头加倍。 得了赏赐后,魏子骞与众人谢礼。 这厢魏子骞他们得了赏赐,俱都开心不已。 魏子骞倒不是稀罕这几百两黄金,他是为了打压乌孙使臣的气焰! 私心里也是叫小妻子看看他龙精虎猛的风采。 想到这,神清气爽地准备去看台那儿接夏思蝉,带着她一起回去。 “国公爷留步。”身后有人唤道。 他回头,只见加戈大步朝他而来。 “加戈大人可有事?”魏子骞微蹙眉头,停住步子转身问道。 “国公爷球场上大显身手,微臣极是敬佩。”他看起来似是真的佩服,语气诚恳的道。 魏子骞扯扯嘴角,陪着他虚以委蛇,拱手笑道:“大人谬赞,魏某不过身手尔尔,倒是承让了。” “国公爷过谦了。”加戈上前一步,语气恭敬道:“下官对国公爷很是敬仰,今夜欲邀国公爷共饮一杯,还望大人您不要拒绝。” 说罢,还拍了拍袍摆,躬身一揖。 魏子骞笑而不语。 眼前之人可不简单,千里迢迢从乌孙而来,一来先是以公主做诱饵,肖想把人送进宫里去。 此时又妄想拉拢朝中重臣的自己,这加戈不可谓心机不深。 魏子骞想起乌孙皇室中的传言,据说现今的霍达与他其他几个弟弟相争皇位时,便是他加戈从中相助,才能叫被野心勃勃的七王子霍达弑兄夺位。 也就是说,要不是眼前的这位老谋深算的加戈,不受宠的七王子霍达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怪不得敢使出这一出美人计,若是皇帝陈潇是个好色之徒,不得不为乌孙往后的诸如粮草,锦帛什么的尽力。 有了梁国皇帝的支持,霍达登上皇位,便能喘口气,他的皇位便稳如泰山。 假以时日,说不定肚子里吃着梁国的粮食,手中握着梁国支持的钱帛购买的兵器,反戈相向,对梁国用兵 此人,可谓是老谋深算。 妄图跟梁国联姻还不算,如今看来还试图想拉拢他。 第254章 美人计 魏子骞在心中斟酌了半会,最后颔了颔首道:“既是加戈大人相邀,魏某怎能不应?” 他到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魏子骞敛眉,跟他作别,转身去寻夏思蝉。 自从回到家,夏思蝉那倾慕的小眼神一直都粘着他。 “相公真威风。” 这句话自从回家后魏子骞听了不知多少遍。 倘若,她看见自己在战场上勇冠三军,奋勇杀敌时的英姿,小妻子岂不更是崇拜之极! “咳”饶是一贯沉稳之极的魏子骞,被心爱之人的夸赞,还是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 不过,心中倒是如喝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很是受用。 嘴干舌燥,咬了咬后槽牙,眼眸深幽,黑沉沉的。 奈何,今晚约了那加戈使臣,不然,看了眼眉眼带笑,满眼都是崇拜的小妻子一眼,今夜,怕是不睡了 是夜,魏子骞等夏思蝉熟睡后,应邀前往同文馆。 “国公爷请进,加戈大人已在里头恭候多时。”赤德觍着脸笑与魏子骞道。 赤德是乌孙有名的勇士,原本瞧不起梁国文弱朝臣,没想到自己竟是输给了他瞧不起的人。 面前的国公爷是凭实力赢得这场比赛,他输得心服口服。 原因呗当然是在争夺蹴球时在空中过了两次招,他就知道会输 魏子骞背手于身后,进屋前看了看周边的装置,原本古香古色的同文馆被他们这些乌孙人胡乱一通安置,立马变得庸俗又低级。 辅一踏进屋,便看到满屋金灿灿的摆设,桌席上摆满了瓜果美酒,特有的乌孙美食如牛乳,烤羊肉等物。 “国公爷来了。”看到他终于姗姗来迟,加戈一扫之前因等待而略显不耐烦的神情,起身笑着迎道。 “让加戈大人久等了。”魏子骞面带歉意的对着他拱了拱手。 他是故意来迟的。 好探探这位野心庞大的乌孙使臣的耐心。 魏子骞没错过他脸上的神情,果然此人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够沉稳。 沉稳者方能干大事,加戈明显还不具备一个顶级的权臣拥有的素质。 这般想着,魏子骞顿时对他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不屑。 只是明面上仍旧维持着表面的恭敬,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异国使臣,该有的表面尊重一分不少。 加戈嘴上说着没事,侧身邀请他入座。 紧接着只见他拍了拍手,几名身着异族服饰的乌孙舞女袅袅翩跹进而。 奏乐声起,几名高鼻深目的少女扭动着雪白的腰肢翩翩起舞。 魏子骞看都不看一眼,只侧头应对加戈的询问。 “下官得知清雅公主还未议亲,鄙国国王年轻有为,还未娶妻,正想跟贵国联姻,欲迎娶公主为后。”加戈手拈着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子骞道。 原本他们的目标是先帝宠爱的清宁公主,随后探听到,这位清宁公主因她嫡亲哥哥还有外祖家犯了事,已经被贬为庶民,这才把目光伸到性质软弱的清雅公主身上来。 “清雅公主早已议亲。”魏子骞淡声道。 只见加戈一副惋惜的神情:“却不知这驸马是何方人士?” 这是来找他打探消息呢。 魏子骞在心中笑他伎俩太差,这些众所皆知的消息只需命人稍一打听便可得知。 早在之前的那次庆功宴后,皇帝就为她择婿。 其实加戈也没蠢到那种地步,只不过是为了借此与他促进关系罢了。 魏子骞放下手中的琥珀酒杯,蹙了蹙眉。 啧,这马奶酒到底是太膻了些,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小口。 还不如家里小妻子喝的牛乳好喝。 提到家里,魏子骞又想起来小妻子,便想着赶紧将这傻大个敷衍完,回府抱他的温香软玉去。 “平远伯家的嫡次子……”他只捡了些家喻户晓的与他说。 末了,他还加上一句:“魏某与之不曾深交,故而未能知其人私下如何。” 加戈打破沙锅再问了一些别的,魏子骞皆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让加戈的好算盘落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但还是强忍住耐着性子。 毕竟眼前之人可是梁国皇帝的宠臣,就算娶不到公主。若能拉拢他,届时能得他在梁国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来”见正常的手段无法攻破他,加戈索性用上了“美人计”。 他将正舞蹈的少女们喊停,又招手将其中的领舞唤了过来。 “今儿可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快伺候将军享用美食。”他促着那名乌孙带来的乐妓道。 乐妓是些什么人物,靠男人存活的下九流玩意儿,那女子看到座位上,端的是一个贵气非凡,英俊多姿的魏子骞时,顿时心动不已,只见她红了脸小步踱到这位高权重的男人身边。 “大人您喝酒。”她捏着甜得令人发腻的嗓子,倒了一杯葡萄美酒,送到魏子骞嘴边。 也不知是让她伺候他享用美食,还是让他享用她。魏子骞不动,好半响才抬眸瞥了她一眼。 高鼻深目的脸庞映着些微的粉红,似是羞涩极了。 她身上些许腥膻味与浓重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难闻得很,令他瞬间皱了眉头。 “嗤”魏子骞心中冷嗤一声,真当本爷是个色中饿鬼,专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加戈除了献美人,还是美人,就没其它新意? 真是无聊得很啊! 之前是公主,此时是乐妓。 总之,和他家婵儿差得远了。 给她提鞋都不配。 他默默的想着。 他不接,而是扭头对看戏的加戈道:“魏某家中已有娇妻,如此美人,还是由大人好好享受罢。” 加戈对于他的说法不以为然,以为他跟大多数好色男子一样,假正经。挑了挑眉道:“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国公爷现今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能守着那些俗规凡矩?” 他不死心的劝着。 可他万万想错了魏子骞,只见刚听到这人说的第一句话时,魏子骞的脸色立马便冷了下来。 第255章 一切皆有可能 加戈见他的脸色不对,立马又道:“若是国公爷此时不感兴趣,也可收入府中日后再……” 以为他是循规蹈矩的伪君子,加戈自认为与他找了个体面的借口。 “不必。”魏子骞打断他,脸色已有些不耐烦了,“多谢加戈大人的好意,只是魏某实在无须。” “如此美人,该配大人你才是。”说着,魏子骞伸手在那女子手臂上一推,将人推入了加戈的怀里。 “呀…”那女子轻呼一声,跌入身材更为威猛的男人怀里。 似是怕惹他不悦,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加戈见这魏子骞如此坚不可摧,滴水不漏,顿时泄了气,愤愤在心中大骂一声。 低头迎上怀里貌美可怜见的乐妓眼神,刹那间他积攒已久的火气全涌上来了。 只见他强力抑制住,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不为难国公爷了。” 过后他又与魏子骞这扯那扯的唠叨起来,大有不放他走的架势。 魏子骞也不着急,只不时的点头应几句,当是回答了。 几日后,待到加戈回去时,见到梁国给他们那十几车的回礼时,气得跳脚 ······ 今年的端午节本来是跟往年一样在瑞水河上赛龙舟的,因为先帝薨逝,大项娱乐节目几乎全免因此,今年便免了。 按惯例,但凡官员三年都不准婚嫁。 不过,也有特例。 新帝念夏思威劳苦功高且骁勇善战,这一去边疆还不知几年归来,便默许他成亲。 盛宇的爹盛侍郎也乘此机会,借着夏思威的东风给儿子娶妻,深怕慢一脚,儿子悔婚,圣上怪罪他在守孝期间操办喜事。 赛龙舟办不成,正和魏子骞的心意,他的小妻子正在坐月子看不了赛龙舟,不然,这端午节看不了赛龙舟她肯定会不开心的。 皇帝陈潇亦是如此想法。 每年赛龙舟,帝王都会亲临,且赏赐第一名的奖品。 今年办不成也好,他的皇后有了身孕,看不成此等盛况。 崔芯自从跟陈潇成亲去北戎,好几年没观赏赛龙舟。 因而,今年京城里的所有人都过了个只吃粽子的寂寞端午节。 六月初头天气就已经炎热起来,到了七月就是酷暑。 陈潇知道崔芯怕热,也为了弥补她不仅怀有身孕,还未能看得成赛龙舟。因此,在六月头就计划着到七月大暑去皇家温泉山庄避暑。 话说,陈潇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最爱的人是自己相懦以沫的发妻——皇后崔芯。 因此,早息了心思去后宫宠幸新纳的妃子。 哪管什么前朝后宫,紧密相连,密不可分的措辞。 新纳的妃子中,其中有位孙修仪是年余六旬的孙太傅孙女。 孙修仪肩负着家族的使命入宫,奈何,进宫近三个月了,至今皇帝都没招她侍寝。 等候的日子十分煎熬,孙修仪沉得住气,旁人却沉不住气。 孙家满门清贵,孙太傅志洁行芳,淡泊名利。然而这是孙家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孙家声势日渐衰弱,除了一个两朝帝师的孙博顶着,孙修仪的父亲以及孙氏这两辈人里没有能承接的人。 且,孙太傅所谓的帝师他既不是先帝程煜庭的恩师,亦不是新帝陈潇的良师。 他那时是作为太子人选陈煜衡身边的少傅,之后亦是前太子陈瑞的少傅。 因而,他跟陈潇没丁点恩师情意在里面。 陈潇念他是二朝元老,安分不使幺蛾子。 因而纳了他家孙女孙素芬进宫为妃。 现下孙修仪等得了,孙家等不了。 因为皇后娘娘又怀孕了 如今,孙家在朝中如日落西山,再不得圣恩,孙家便从此没落下去。 唯一的捷径便是孙家进宫的孙素芬孙修仪能孕育皇子,到时候母凭子贵,他们孙家便能凭借此事起身,家族兴旺起来。 此时算起来也即将有四个月了,孙修仪的婶娘张氏忍不住就跳了。直言若是孙修仪依旧不得宠,把她家女儿送进去固宠。 帝王不宠她,便换个人进去,说不定合了帝王的心意,受宠呢! 承了宠,生下皇子,说不定凭借他孙家的名声,把那位没娘家助力的皇后给挤下凤位 一切皆有可能! 孙修仪的堂妹孙素芳今年芳龄十六。这个年纪想进宫就有些尴尬,之前先帝在位时大梁的选秀三年一次,年纪限定在十四至十六。错过了去年选秀,再等三年,已超了年纪。怪只怪当初孙家为了维持淡泊名利的声名,只出一个女儿。 孙家二房没轮到心有不甘,却又不敢顶撞孙博的权威,一直嫉恨在心。 如今二房嫡女议亲未果,自然把主意打到进宫上。 且二房张氏是个能言善道的,从不把长嫂李氏放眼里。 想着她孙素芬那副样貌都能进宫,自家女儿比她颜色要胜三分,进了宫定然更前景无限。 原本不敢逼迫,孙修仪不能得皇帝恩宠,二房立即去孙博跟前闹。 于是最后变成孙修仪母亲李氏进宫与女儿商议,让她接堂妹孙素芳进宫去小住。必要时有些出格举动也不碍事,务必叫二房的姑娘在宫中占到一席之地。 孙素芬被这无耻的要求给气得差点发疯! “可能怎么办呢?”孙修仪的母亲李氏抹泪,哭诉道,“二房咄咄逼人,老爷子也答应了。非得逼着你给二房那丫头弄个分位……” “他们当初不是要那名声?”孙修仪如今身在后宫,早就不愿仰家中鼻息。可她这个后妃又不能离了孙家支持,甩不掉又不能甩憋得她眼睛都红了,“既然要名声,如今缘何不要了?” 这好名声就该要到底啊! “还不是你肚子不争气!”孙修仪母亲说起这个也是恨:“你说你,进宫四个多月了,帝王又年轻英猛,肚子里连口气都没装进去,家中能不着急吗!” 孙修仪被这理由噎得吐血。 什么叫她肚子不争气?她不想吗? 皇帝不来她宫里留宿,她一个人怎么生? 再说,就算皇帝宠幸她,这才四个多月,有这么快的吗?什么就叫不能生? 第256章 都在逼她 孙修仪这话她又不敢往家里传。 毕竟依照孙家的这架势,若知道她不受宠,二房的那个贱人入宫入定了。 “娘,怀孕这件事急不得!” “女儿的身子骨没人比你清楚?”孙修仪按捺住心中厌烦,循循善诱道:“从小就被您悉心的养护,哪会有什么隐疾?没怀上,当真不过缘分没到……二房闹,你怎么不知道站出来说呢!” 孙修仪母亲素来懦弱耳根子又软,她这么一说,她的立场又变了。 她明明是长房长媳,却处处都要受制于二房能说会道,惯会拍老太太马屁的张氏。 李氏一想,也是啊,她女儿的身子她养出拉的,谁能比她更清楚? 怎地就由着二房张氏自说自话了呢! 顿时明白是自己糊涂,竟被二房一吓唬就犯浑。 再者,自家女儿也才进宫不久,哪有那么快怀孕? 很少有新婚之后一俩月里怀孕的,有的成亲后一两年,甚至年才有身孕的也是大有人在。 再说,谁能保证能一举就能得男? “可你祖父已经答应二房了啊!” 她这时候也恨自己的性子,总被二房的张氏牵着鼻子走,“你若是不答应,你祖父断了给宫中的供奉怎么办啊?” 孙修仪捏了捏眉心,若不是怕这个,她都懒得理会娘家无理取闹。 “你回去跟祖父说,且告诉他,”沉吟片刻,她斩钉截铁道:“再给女儿半年,这半年定会怀上。” “若怀不上呢?” “怀不上再让二房进宫!” 李氏被她唬住了。 回去便把原话带给了孙太傅,孙太傅对这个孙女的能力其实是信任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将宝压在她身上。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心道再给半年也是无妨的,于是便应了这事。 二房闹也没用,孙太傅直言若不愿等就立即议亲,二房顿时消停了。 李氏人一走,孙素芬便不再压制胸中怒气,怒而砸了屋中所有的花草。 都在逼她,都在逼她!! 立了誓言便要做到,否则二房的进了宫,将无她的立锥之地。她那个好堂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装疯卖傻样样做的出。紧迫的滋味压得她透不过气,但她不认输,定然会在半年内怀上。 然而皇帝的身影不但不在她的玉殊宫出现,就是其它后妃的宫殿都未出现过。 他每日不是在前朝处理政务,宿在他的长清殿里,要不就去是皇后的未央宫。 孙修仪想着自己日子是多么可悲! 照这样子下去,别说半年六个月的期限,哪怕六年,皇帝不来后宫,她找谁生孩子去?孙修仪坐不住了。 既便皇帝来后宫,也不一定便是临幸她,就算临幸她,她亦不能保证自己能一举击中。 既便能怀孕,谁能保证是皇子! 越是着急越容易乱套,孙修仪被‘半年’的期限压着,已经不能保持脑子清醒。 渐渐的,她开始出昏招了。 她日夜琢磨,处处想办法,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叫她碰巧意外得知了个好东西——‘得子药’。传言这‘得子药’千金难求,只一小捻就能出奇效,吃了便能一击即中且必定一举得子。 有了盼头,孙修仪势必要拿到药。 索性利用她贤良不争不抢,还未承宠的身份,不受其它后妃注意,行事也方便。 因而,叫自己的人暗地里搜罗‘得子药’。都说这药难寻,下面人整整找了半个月才将将得了一小包。 孙修仪等了这半个月,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得了一包,喜得她心都在颤。 细算下来还有还几个月,可孙家人已经来宫中问过三趟,显然等急了。最后一次是二房的女眷随了孙修仪的母亲一道进宫。 这明显打量地盘的态度,孙修仪气在心口,决定兵行险招。 皇后怀孕这段时日,陈潇甚少踏入后宫。既便进了后宫也是去的未央宫。 若非主动去御书房送点心,怕是连陈潇一面都见不着。 孙修仪往日见到那些宫妃们惯常给御书房送点心汤水,这日她也悉心装扮又来送甜汤,御前的宫人早已见惯不怪了。 以往那些宫妃们往日来都十分识趣,将东西交给元宝公公便回,从未多纠缠。 今日不同,这位从未露面的孙修仪提了东西非要亲自面圣。 元宝有些为难,立在门口没有让开:“修仪娘娘见谅,陛下如今正忙,没有空闲见你。若无要事,娘娘不若请回。” 御前的人,孙修仪自是不敢得罪。 忙道:“本宫有事要亲自与陛下分说,代为转达怕说不清楚。还请元宝公公帮忙传达一下,本宫且就在此处等候。” 元宝沉吟了瞬,进去传信了。 陈潇正在批复奏折,闻言头也没抬:“让她进来。” 陈潇自从选妃后,日子竟是没之前舒坦起来。 皇帝本来就是个喜爱清静,也是个不爱色的人。 不然,成亲几年,也不可能就崔氏一个正妃,后宅里怎么着也要娶全四个侧妃。 奈何,自从选妃后,后宫那几个嫔妃,为了争宠,引起他的关注,无所不用其极。 今儿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杨昭仪拦在半道跟他偶遇,便是徐修容的宫女求到正在未央宫跟皇后用膳时的朕跟前,说什么:“奴婢求皇上怜悯,修容娘娘受凉咳嗽不已,恳求皇上您前去看望。” 不然,便是刚承宠后的范充媛一脸的娇容,来到皇后面前显摆…… 最叫陈潇忍耐不了的便是,刚娶进来的后妃没一个消停的。 不管朕在御书房公务繁不繁重,有没有大臣一起相商政事。 她们俱是拎着食盒,不是送的亲手做的糕点便是亲自炖的各种补汤…… 诶呀! 朕……心烦……脑壳疼…… 真是烦不胜烦! 之前在北戎回到帅府时,也有公务繁忙,顾不上用膳时,那时的王妃崔芯便做好朕爱吃的食物送到书房里,给朕垫垫肚子。 朕却觉得受用得很! 此时,听到元宝公公说是孙修仪有时要禀,以为她是个不同的,毕竟是书香门第,大儒教养出来的孙女,这才点颌叫她进来。 第257章 得子药 须臾,孙修仪拎着食盒款款走了进来。她今日刻意装扮过,虽不及旁人娇艳,但在尽是太监的御书房,还算点缀了点鲜活之色。 “孙修仪有何事?” 陈潇瞥了她一眼,拿起另一封奏折细细看起来,“你且说说。” 孙修仪早有准备,听了陈潇单刀直入的问也不慌乱。 孙修仪慢慢靠近桌案边,将手上的食盒放到角落。她边将碗碟取出边开口道:“臣妾是为了绿头牌一事来的。陛下,先前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绿头牌一事便是搁置的……现下皇后娘娘有了身孕那绿头牌” 当初刚进宫时,绿头牌只用了数日,帝王去后宫也只临幸了杨昭仪跟范充媛。 见皇帝眉头挑了下,孙修仪心口一突。 她硬着头皮道:“陛下身为天下之主,自然要雨露均沾,为陈姓皇族开枝散叶。”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身子不便不能伺候,后宫那么多姐妹,陛下也该多眷顾才是。” 陈潇啼笑皆非,这孙氏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品修仪,难道她自己没数吗? 哦,是了。 朕的后宫除了皇后,便是杨昭仪跟她妃位最高。 “哦?那依你之见呢?朕该如何?” 孙修仪一喜,以为劝告他听进去了:“臣妾以为,陛下应当重启翻绿头牌一事。” 搁置了朱砂笔,陈潇抬起头看着一本正经劝告的孙修仪,觉得这她当真有趣。不过一个小小的妃子罢了,竟操起皇后的心。 朕还当真有什么紧要得的事需要面圣。 陈潇目光幽幽的不好起来,孙修仪心中打起了鼓。 她不敢看皇帝的眼睛,于是低下头摆弄汤水。先盛一碗递给御前小太监,见他身无异样,才又盛了一碗递到皇帝跟前,勉强道:“陛下,这是臣妾亲手熬的甜汤。您近来操持政务辛苦,一点小小心意,希望陛下不嫌弃。” 但凡后妃送来的汤水糕点,陈潇一贯是赏给下面人。如今她人在面前还举着小盅,他不好拒绝,便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但他不喜欢甜汤。 孙修仪看他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有心想劝他多喝。可看着他眉眼的嫌弃,劝说的话说不出口:“是不合胃口么?还是臣妾的手艺太差了……” 她委屈又心疼,这盅汤可是放了整整一包‘得子药’! 若是站在面前的人是崔芯,委屈起来,陈潇定然会怜惜。 但孙修仪,陈潇看见也只当自己眼瞎。 孙修仪有些尴尬,她唱戏,皇帝却不陪着,晾下她一个人太不是滋味。 默了默,只好收起了委屈的做派。 又过了一会儿,陈潇见她还不走,以为她是为绿头牌之事要个结果。 于是便直说:“绿头牌一事你就莫要管了,你只管管好自己便可。不是你职责范围之事,孙修仪还是别操多余的心为好。” 孙修仪的脸瞬间又青又白,里子面子都被扒干净了。 她嗫嚅了半天,竟受不住这份羞辱。见皇帝神情已是不耐,她再不敢磨蹭,微微颤抖着走出了御书房。 孙修仪走了,陈潇继续忙碌。 近来的事务有些多,一忙就忙到二更。 陈潇忙完起身之时,方察觉不对劲。仿佛浑身的血沸腾,暴涨得发疼。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两眼一昏,鼻血汹涌地喷了出来。 元宝公公见此,吓了半死,扯着脖子尖声叫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得子药’名不虚传,毕竟这么少见的虎狼之药自然名不虚传。 太医们边想着处理药性的法子边啧啧惊奇,宫中明令禁止用此类药物,发现就是一个死字。还真有人带进来,还用在了陛下身上。此人也算是个能人。知道定出自后宫宫妃之手,不少人猜测是杨昭仪。 毕竟除了她之前被皇帝盛宠在身,谁敢这么不要命? 这药性说麻烦其实也简单,去后宫多传几个妃嫔来伺候一夜就解了。不过陛下盛怒之下犯了拧,太医们只能想法子解决。 御书房这边忙到天擦亮方歇,玉殊宫那边福成早已领了人围起来。 孙修仪看着凶神恶煞冲进内殿的侍卫,耳中手下人刚递来消息,皇帝正在急救。她近来发昏的脑子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瓢凉水,清醒了。 下意识抓起妆奁中的剪子藏在袖中,心中的恐惧纷沓至来。 她竟然脑子发昏给陛下下药?天呐! 孙修仪来不及悔恨自己发疯之下做出的举动,满心只盼着天无绝人之路,留给她一线生机。 实则她也明白,此次怕是栽了。 当初那人特意嘱咐她,药性刚猛,少用慎用。 她为了一举击中,一包全下进去。 可那个试吃的宫人不是无事么?她自个儿也吃了,不也一样无事么? 陛下的反应这般大,许是吃错了旁的东西呢? 抱着这样的侥幸,孙修仪认定‘得子药’不是那等腌臜之物。 如此更不能认下罪责,她迅速压下心中惊慌,强忍住惧意,板着脸怒视元宝公公:“元宝总管你这是作甚?!好好儿的领了一帮子人冲进我宫中所为何事!” 元宝一甩浮尘,跨过门槛款款地踏进内室:“杂家缘何而来,孙修仪心中不是最清楚?又何必在杂家面前装腔作势?”说罢,一摆手高声道,“来人啊,围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元宝打小就伺候陈潇,从他出生贴身照顾到如今登顶了帝位。刨除主仆尊卑,陈潇就是他的命根子! “本宫听不懂你说什么!” “听不懂无碍,”元宝着急赶回御书房,“老实呆着便是。” 原本亲和的圆脸蛋,黑了下来,莫名叫人害怕。 他留下一句看住玉殊宫,转身匆匆走了。 孙修仪的气势一泄,软瘫在椅子上。 这时候她倒是转寰过来,心中懊恼得吐血,为自己一时钻牛角尖而后悔。 可不是么? 她那堂妹便是进宫小住又如何? 便是会来事儿又如何?能敌得过钟粹宫的贱人么? 怕连孙府的姨娘都比不上,她怎么就这么笨这么傻呢! 诶……都是孙家人害得她! 第258章 遣散后宫 陈潇这次当真是遭了罪,他身子骨本就强健,虎狼之药一下下去比其他男人更奏效。 解了药性之后,还要喝上半个月的养生茶。 孙修仪送的甜汤还没撤下,太医们检查过,她没得抵赖的。 不过处置孙修仪却无法像犯事的宫女那般轻易就打发了,且李孙太傅的嫡长孙女,陈潇便是意思意思也得知会孙家一声。 其实,是给那些不安分的后妃们以及她们娘家一个警醒! 也是给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们一个警醒! 别再在朕跟前耍花招! 当初是你们哭爹喊娘的要朕纳妃,现今,你们看,这就是充盈后宫的结果。 看你们往后还要不要把手伸进朕的后宫,管着朕纳妃,什么雨露均沾的屁话! 此举一出,不用说,给孙家的清名上添了重重一笔污点。 孙太傅是个要脸不要命的,听了这等事差点闭过气去! 当即臊红了老脸,趴子地上长跪不起。他直言:“老臣惭愧,教养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实乃家门不幸!还请陛下严厉处置,老臣绝无怨言!” 他仿佛比当事人还痛恨,陈潇闻言,咂了咂嘴,不知道怎么说了。 孙家这老头狡猾又沽名钓誉,看着可真膈应人。 此事之后,暗卫们早就把事情始末上呈至他手上。 陈潇仰靠在椅背上,斜了眼看地上的老头一副半点不知情的做派,连嘴都懒得张。 “老臣请柬,孙修仪大逆不道触犯宫规,请赐三尺白绫。” 嗬,这还用你提醒! 孙博年纪老迈却半点不显衰朽之气,中气十足道:“陛下请不必顾念老臣的脸面。老臣管教不严,请陛下降罪。” 陈潇抬眸瞥了他一眼,心中冷冷一嗤,他当然不会顾念。 “孙氏女枉顾宫规,私用禁药,其心可诛,今日赐毒酒一杯,择时处置。”陈潇慢慢坐直,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幽幽地盯着孙博道:“孙家教女不严,罚太傅孙博停职禁闭思过。” 孙博都傻了。 皇帝怎么不安道理走? 虽说孙修仪私用禁药罪难辞,可孙家并未参与其中,怎地罚的这般重?! “怎么?太傅是有何不满么?”陈潇似笑非笑:“若是有,且说来听听。” 孙博当即惊出一身冷汗,磕了个响头,连声告退。 皇帝叫你回家停职禁闭思过,就是至仕的意思。 你想呀,皇帝什么时候才记得给你解除停职禁闭。 时间一长,早就抛到脑后去了。谁还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加之,自己又不是魏子骞,是什么鼎足之臣,也没有从龙之功。朝堂离了你不行。 原本就是因为家道渐渐衰匮,这才指望把打小精心教养的孙女想尽办法送进宫来。奢望家族能凭借后宫有人,更上一层楼。 哪想到,不仅不能如愿,连他这个孙家仅存的在朝中握有权力的太师都倒了下去,孙家家族完已!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悔之已晚 陈潇摆摆手,示意他自去。 至此,后宫略微消停一些,崔芯也在安心养胎。 只是,陈潇心中早就冒出来的一个想法,正好趁此机会准备实施。 第一是立皇儿陈景为太子,这一建议估计朝臣举双手赞成。 第二,便是遣散后宫。 朕已经有儿有女,且崔芯肚子里还踹了一个。 管他朝臣的非议。 但凡一个有能力的帝王,根本无须靠一两个乃至几个女人的家族来维持,牵制,平衡朝中势力。 是时候清理清理朝堂的时候了。 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权交替,顺者生、逆者亡,多数人选择生,但也有冥顽不灵者选择自取灭亡。 只是他们碰巧遇到一个清明的明君,在皇权交替之时,依旧让他们坐稳官职,没为难与他们。 只要他们不要跟高敬为那样妄图谋逆,不要过分干涉帝王私事。 安分守己做好为臣子的本分就行。 哪怕你碌碌无为,不使幺蛾子。也能平安到你至仕荣养之时。 可是,皇帝一时的慈仁,不是叫你们横跳在他底线上的借口。 果不然,陈潇话音刚落,便遭到几位老臣的非议跟劝禀。 不用说,这几位老臣都是有女儿或是孙女进宫为妃的,其中杨昭仪的父亲礼部尚书杨宇俊跟许修容的父亲平伯侯,跪倒圣前,涕泪俱下劝禀:“皇上万万不可,请皇上收回成命” 高坐龙椅上的陈潇眼眸深邃,语气儿冷淡至极:“朕心意已决,不容更改。” 同时,一个眼色给元宝,元宝当即把手中收罗的一叠材料边往杨宇俊跟平伯侯那儿走去,边尖利着嗓音念道:“杨尚书在平遥街养外室章氏跟徐氏,生有一子两女” 这杨尚书在外人面前标榜着夫妻恩爱,且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 你娶妻纳妾,不管你养几房小妾,关起门来过日子,都是没人说词的。 但是,你违背规则,养外室就会遭来非议跟鄙视。 更遑论是一贯克己复礼把规矩礼道挂在嘴边标板自己,苛斥他人的礼部尚书杨宇俊呢? 杨宇俊只觉一声无形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抽得自己生疼。 羞愧的同时,汗如雨下,连忙磕头如捣蒜:“皇上!别” 元宝瞥了他一眼,重新抽出一张纸来继续念道:“许伯侯爷纵容嫡次子强占民地,逼得陈家村村民陈过成跟陈家旺投河自尽,孤儿寡母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不仅如此,还纵孙行凶,当街强抢民女,霸占别人铺子,打架斗殴” 平伯侯还未听完,早就瘫坐在地! 这里的不管哪一条罪状,都够他吃一壶的。 轻者丢官,重者,诶呀不可想象啊 待元宝还要从那厚厚一摞材料翻出一张来念时,那些反对解散后宫的老臣忙眼力地跪倒在地:“臣等谨听圣命!” 陈潇专挑他们的软肋作筏子,这么一来,借题发挥,借助于处理后宫之际,也直接清理那些不作为,且嘴搁在别人头上的倚老卖老的无能之辈的老臣。 也好叫他们把位子腾出来,叫有能力的年轻臣子坐上去。 第259章 出行 现今的天子断不会重用以前先帝器重的那批老臣,他想要拥有绝对掌控力,最好的办法便是打压他们,启用新臣。 当然除了那些安分守己,不触碰他的逆鳞的臣子外。 至于魏子骞,不提他助自己登上皇位的从龙之功,单凭二人感情好过亲兄弟,不是,天家没兄弟! 魏子骞是除了妻子儿女外最亲的亲人。 六月初头天气就已经炎热起来,到了七月就是酷暑。 陈潇知道崔芯怕热,因此,在六月头就计划中到七月份去皇家行宫去避暑。 皇帝这么一提议,底下的人很快就准备起来。 皇帝出行,可不是简单的事。 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一点都不能有所遗漏。 最主要的就是出行时的安全,沿途都要提前先着人清理出行途径上的行人,待到出行这日,前面还有禁军开路,确保任何人不能惊动圣驾。 否则,经办的官员罪可就大了。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 眨眼间到了七月大暑的日子,皇后崔芯肚子里的胎儿也已经坐稳了下来,因此,陈潇决定带着崔芯一起去离京四百里的青龙山皇家行宫避暑。 “……如今国泰民安,臣以为,去温泉行宫避暑之事,可行,皇上自登基之后一直勤政爱民……” 去行宫避暑的事情,基本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随行的人员一切从简,但太医院一众官员随同司礼监的内侍肯定是要随驾的。 原本魏子骞留守京城,皇后娘娘对夏思蝉一见如故,晚间跟皇帝提议要夏思蝉一起去皇家青龙山行宫。 陈潇见是崔芯提出来的怎会不不答应? 夏思蝉去魏子骞肯定是要去的。 去一个多月,留守在京城的官员各司其职,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且路程不是很远,京中又什么紧急的事需要处理,只要派人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达皇家行宫。 七月十五的这一日天蒙蒙亮,朝雾迷蒙,天际呈现茫茫的淡青之色时,去往皇家行宫的车马齐集在宫门前。 百官齐至,铁甲如林。 各部官员皆井然有序地在宫门口站班,等着帝后起驾。 礼号长鸣,象征着帝王出巡的仪仗缓缓移出。 待帝后銮驾过去后,各府车架便陆陆续续启程,离开京城,往不远的皇家行宫驶去。 夏思蝉带着三个月的小沉融跟魏子骞坐上马车,随行的除了奶娘还有侍菊跟卢桃。孙嬷嬷留在家里照应。 现下府里人员简单,只是主人都不在府里,魏子骞还是留下心细的康成跟几个侍卫、只要不是要紧的事,康成还是能做主处理的。 侍菊自从知道小姐带她一起外出,兴奋莫名。 加之刚接到心上人程俊的书信,小脸上怎么也抑制不住笑意。 跟着卢桃一起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开心得就差唱起来。 夏思蝉还是刚成亲那时,郡主婆婆趁她熟睡之际着人把她送上魏子骞的马车里,去了一趟秦州之行。 想那时节,二人彼时还是一对即将和离的假夫妻 二人同乘一辆马车,中间好似隔着个楚汉界河。 不仅如此,清冷矜贵的魏子骞冷漠如冰,手不离书,根本就不留一丝眼神给她。 哪像这会儿,怀里抱着小女儿,还不时趁夏思蝉挑帘看窗外风景时,插上几句温情的话语。 简直是判若两人。 夏思蝉挑帘远眺,远处山木葱葱,清风和煦。山风裹挟着湿气卷来,叫人神清气爽。 小沉融好像知道是跟着爹娘外出游玩的,一路上除了吃就是睡,一点都不哭闹。 醒着的时候,魏子骞抱着她逗耍着:“笑笑,肚子饿不饿呀?”小沉融配合地:“咿咿呀呀”“哦,不饿。乖哦,还记得在你娘肚子里爹爹念给你听的三字经吗?记不得,爹爹再念给你听好不好?‘人之初,性本善’”他的声音如山泉潺潺,听得人心都跟着润了下去。 夏思蝉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肠几乎要软成一滩泥。 傍晚的山林鸟雀归巢,夕阳西下,前面蜿帝后銮驾停了下来,停在一块宽阔平坦的山洼处,跟在后面蜒的车队也陆续缓缓停下。 这是要停息一晚,明早再启程赶路。 待马车停稳,魏子骞先下得马车来,随后转身先把想、孩子接过来,再伸出一臂把夏思蝉牵了下来,奶娘走过来先把小沉融抱过去喂奶。 各府随行侍卫跟家奴各司其职,赶紧的搭帐篷,烧火做饭,伺候主子歇息。 驾车的车夫把车厢卸下来,牵着马儿去喂料喝水,随后再把马儿拴在路边粗壮的树干上。 原本寂静无人的荒野上,人的喧闹声跟马儿的嘶鸣声掺杂在一起,顿时热闹起来。 幸亏有帝后的銮驾在此,大家说话声都自觉地压得低低的。不然,随行的官员拖家带口的,还有禁卫军加起来大约有一千多人,叽叽喳喳的,肯定像到了人声鼎沸的街市里。 魏子骞趁手下人搭建帐篷之际,牵着夏思蝉的手:“走,去那边看看。” “唔,好呀。” 二人随后往一条空寂无人的林间小道走去。 虽是暑天,漫步于林间,林间空气清新,空旷的山野,鸟声啁啾,微风习习,倒是不觉擦到热。 不远处有蝉声稀稀疏疏的传来,并不吵闹,反而显出些许的生机。也有一些小动物穿梭其中。 魏子骞随手摘下一豆盛开的雏菊,抬手插在她发间,刹那间,那原本明媚的玉颜灿若烟霞,璀璨浮华。 赶了一天的路,但并不狼狈,魏子骞为了乘车方便,今日穿着一件圆领竹青杭绸织锦薄衫,外头罩着一件玄色云纹袍,面如冠玉,清冷贵气,犹如山巅矗立的云松,云雾缭绕,遮不住一身贵气。 夏思蝉默默夸赞一声:相公真俊!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尽头,发觉竟是一条山泉流下来积成的小水潭。 天渐渐黑了下来,月亮也露出笑脸。 小水潭四周的草丛里到有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闪烁着。 刚刚二人就是被这些萤火虫给吸引过来的。 第260章 扎营野外 “婵儿,这里的蚊虫多,咱们走高一点。” 正在伸出小手捕捉萤火虫的夏思蝉闻言,收起手,点点小脑袋道:“好。” 魏子骞掏出一块用来照明的东海明珠,一手拿着,一手牵着夏思蝉走到略高处的一块平坦的山石上,此时再看小水潭四周的萤火虫,就像流萤闪着银光,像镶在大地上的闪烁的小灯笼。 被无数只小灯笼环绕着的清澈见底的小水潭里倒映着一弯清月。 夫妻二人神情凝视后,相视一笑,此时此景,正应了那句: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时间恍惚停止,一切都是静谧美好。 抬首眺望山脚下的营地,早已点燃灯火。 一眼望过去,宛若天上璀璨的星河。 跟在后面的几丈远的魏一跟卢桃不知叽叽咕咕在说些什么。 “婵儿,肚子饿了,回去,他们该做好膳食。”魏子骞看了眼营地上灯火中夹杂着凫凫炊烟道。 夏思蝉摸摸肚子,点首道:“诶,肚子还真是饿了呢!” 魏子骞看着眼前不高的山丘,山丘顶上还有座不知是什么年代何人所造的一座凉亭,心思一动,对着夏思蝉道:“婵儿,咱们夜里来看日出可好。” “看日出?”夏思蝉极目远眺远处模糊的连绵山峦,想起之前看的那些杂书跟游记离得观日出的描写,心情雀跃:“好呀!” 魏子骞看她走得吃力,心中懊恼,她坐了一天马车肯定疲惫,自己还拉她来看风景。 想到这,弯下腰把她抱起身。 “呃?” 夏思蝉猝不及防倒在他强劲的臂弯里,被他小心地抱着大步往山下走去。 小脸羞红的夏思蝉挣扎着要下来:“别,被人看见。” 她是知道魏一跟卢桃还有不知名的暗卫在旁边。 魏子骞见她害羞,‘嗤’的一声轻笑,语气霸道:“我抱的是自己的媳妇,谁敢看?谁敢说?” 他是知道自己的那些暗卫肯定是不敢乱看,更不会乱说的。 回营地的路上遇到几拨守护的禁军侍卫,见到是魏子骞,俱躬身揖手放行。 待到二人要到了营地时,魏子骞这才把夏思蝉放了下来。 夏思蝉整理下裙摆,远远的便见侍菊抱着小沉融站在营帐前往他们回来的路上观望。 见到主子们回来,忙走过来;“国公爷,少奶奶你们可回来啦!饭菜马上就好。热水也烧了,少奶奶,奴婢伺候您沐浴。” 夏思蝉先从侍菊手里把朝着她挥舞着小手的小沉融接过来,在她额头上慈爱地轻轻一吻,点首道:“好,笑笑喂了没?给她洗澡了吗?” “少奶奶放心,朱娘子已经给小郡主喂了奶,婢子跟她一起帮小郡主洗了澡。”侍菊福身回话道。 “嗯,那行。” 这大热天,虽说马车里搁置了冰盆,可架不住天热还有路上的灰尘,身上感觉黏乎乎的。 不沐浴肯定不舒服的。 魏子骞亦是如此,他低头对着夏思蝉怀里的小沉融一本正经道:“乖笑笑,爹爹身上有灰尘,等爹爹沐浴过来抱你。” 小沉融好像听得懂魏子骞的话,对着他咧嘴:“咿呀”两声。 夏思蝉见他这么一说,不由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感觉衣服真的是脏了,忙把小沉融递给走过来的奶娘,深怕身上的灰尘污了宝贝女儿的小身子。 “奴婢见过国公爷,少奶奶。”奶娘朱氏先对着二人福身,随即走到近前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魏子骞见夏思蝉迫不及待的把孩子递给奶娘抱,攸尔一笑,垂首在夏思蝉耳边低言:“婵儿衣服不脏,嗯,还有股茉莉花香。”说完,抬脚往中间最大的营帐走去:“为夫先去沐浴更衣。” 夏思蝉讪讪地瞪了他背影一眼,哼!骗我开心?什么人呢? 魏府总共搭建了三只营帐,中间最大的是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睡,一左一右的两顶帐篷分别给随行的下人们男女分开来凑合住一晚上。 所以,魏子骞进去沐浴,夏思蝉只能先等他洗出来再进去沐浴。 炎热的夏季,在野外蚊虫也是不少。 因此,夏思蝉吩咐侍菊带出来不少灭蚊虫的药粉子。 此刻坐在营帐里也不觉擦到有蚊子叮咬,她刚刚喝了口冰湃过的牛乳,魏子骞洗了个战斗澡,只着了条里裤就从用帷幔隔开的洗漱间出来,用棉巾擦着一头湿发,结实的胸腹上还有水珠滚落下来。 烛灯隐隐跳动,落在魏子骞轮廓分明的脸上,下颌线硬挺分明,鼻梁高直,眉骨清晰,整个人似乎没有一点含糊的地方,便是烛夜不明,也看得出他体型健阔,肌肉有力。 夏思蝉嗔了他一眼,幸亏帐篷里没有外人,不然,这样子给谁看? 魏子骞讪然一笑:“为夫知道帐里没人,再说,他们也不敢瞧!” 魏子骞自从自己有了动手的能力,沐浴时,从来不需要人伺候,不要说是婢女,就是魏一他们魏子骞也不叫近身伺候他沐浴。 夏思蝉囧了一息,想什么呢? 他这清冷的性子谁敢有违? 再说,练过功的人耳目聪敏,肯定嗅到帐内没有外人的气息。 从他手中接过棉巾:“相公,你坐下,蝉儿给你擦头发。” 魏子骞把棉巾递给夏思蝉,随手从条凳子上拿起里衣穿上。 乖乖坐到酸枝木木榻上让夏思蝉给他擦头发,“婵儿,你沐浴过后不用等为夫,先用晚膳,早点歇息。为夫去皇帝那儿一趟。” 毕竟跟皇帝一起出驾的,理应马车一停就要去见驾的。 “诶,好。” 夏思蝉帮他把一头墨发擦到五六成干,放下手中潮湿的棉巾,从铜壶里到了一碗牛乳递给他:“相公肚子饿不饿?先喝一口牛乳,”随后,又把一碟子从家里带过来的鲜花饼推到他面前:“再吃几块饼子填着饿。” “好。”魏子骞倒是听话地伸手拈了块鸡蛋大小的鲜花饼,无声地咀嚼。 夏思蝉用乌木梳子帮他把一头厚厚的墨发绾起,简单地给他箍上青玉冠再用同样的簪子插上固定。 第261章 观日出 魏子骞拈起一块不大的鲜花饼,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一块鲜花饼两口就吃了下去。 随后再端起那杯牛乳缓缓饮下,用素帕擦去嘴边不存在的食物残渣。 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靛青色杭稠直裰穿上,脱下脚上那双软底鞋,套上厚底靴,举步出门前还不忘叮嘱道:“婵儿你早点睡,明儿为夫带你去看日出。” “唔,相公你也要早点回来歇息。” 魏子骞点颌,手执一柄玉骨扇,掀开褚色门帘出去。 侍菊见到魏子骞从帐篷里出来,忙侧身福了福:“国公爷。” 魏子骞轻摇玉骨扇,对着她点颌,往那边灯光最亮,帐篷也是最宽敞的帝后营帐走去。 魏一不消说,悄声跟了上去。 侍菊随后吩咐人进去把洗澡水拎出来倒了,再着人拎进去热水留给夏思蝉沐浴。 夏思蝉沐浴出来,侍菊已经把膳食摆到一张简易的酸枝木小案桌子上。 今儿的晚膳看似简单,倒是不能说简单。 这大热天的食材本就难保鲜,更遑论在荒山野外做膳食? 凉拌海蜇,菌菇炖豆腐,莲子酿藕,清蒸桂花鱼,鸡肉小混沌跟一碗红枣赤豆粳米。 另有几样点心。 “小姐,这桂花鱼是皇后娘娘赏赐过来的。”侍菊在旁边乐嘻嘻说道。 “呃?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难怪这么新鲜。” 夏思蝉知道这大热天的鱼可是难保鲜的,不但难保鲜,弄不好还容易发臭。 估计皇帝那儿的御厨冰块带得不少,肯定把鱼放在冰块里保存的,不然,吃在嘴里哪有这么鲜嫩? 不说御厨带足了路上保鲜食材的冰块,他们家厨师为了这顿膳食,也带出来几块冰。 吃饱喝足,帐篷里搁置在角落里的更漏已经指向亥时。 床榻上的小沉融早就睡着,夏思蝉打了个哈欠,想起魏子骞叮嘱明日早起看日出的话来,忙吹灭烛火,只余一盏小铜灯在那儿,既便于魏子骞回来时看路,也便于小沉融夜里喂奶跟大小便。 夏思蝉坐了一整日的马车,浑身酸酸的,正睡得惬意时,混沌中好像有人抱着她走路。 迷迷糊糊睁眼一瞧,嗳,竟是到了昨晚上见到的那座山顶上的凉亭里。 凉亭里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甚至连亭子四周有桌子打小地儿的杂草都清除去。 不用说,肯定是魏子骞先一步着人前来清理。 太阳还没有出来,山风咆哮着掀起碧海林涛,夏思蝉被魏子骞抱坐着面对黑咕隆咚的旷野。 此时天还黑沉沉的,凉亭四角挂着琉璃灯笼,照亮着眼前人:“相公,你今夜没睡吗?” 昨晚她亥时才睡的,这会儿肯定寅时未到。 “为夫子时回来时,正巧咱们笑笑醒了要喂奶,我把她抱出去交给奶娘去喂。” 魏子骞想起回来时见到小家伙睡在床上,睁大着一对黑葡萄的眼珠子,小嘴“咿呀,咿呀”地叫,奈何娘亲睡得像个小猪似的,任凭孩子怎么叫也不醒。 魏子骞舍不得把她喊醒,只得把小家伙抱出去,一边轻轻哄着她:“乖呀,笑笑乖哦”一边出来准备喊醒奶娘给她先换尿布,再喂奶。 侍菊倒是警醒,估计没睡在守夜,听见动静立马从帐篷里掀帘出来,见是抱着孩子的魏子骞,忙福身:“奴婢见过国公爷。” “嗯。”魏子骞点颌。 侍菊随后伸臂接过小沉融:“国公爷,是小郡主肚子饿了。”抱到怀里,转身往她们睡的帐篷里挑帘进去。 奶娘听见动静,很快披衣下床来,点燃烛火,见是小郡主醒了,忙从侍菊把小家伙抱过去:“侍菊妹妹,交给奴就是。” 夏思蝉听魏子骞这么一说,小脸一红,咳,自己这个娘真是做得不称职,喃喃道:“相公你怎么不唤醒婵儿的?” 抬首见魏子骞幽深的饱含宠爱的眼眸,声音温和道:“你昨日坐了一天马车肯定是累了,为夫怎么忍心唤醒你?再说,咱们花银子请奶娘干什么的?” 夏思蝉心里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不愧老天爷叫她重活一世,依旧嫁给了魏子骞。 婆婆慈祥,处处维护着她。 相公宠爱,处处为她着想。 府里人口简单,没有闹心的小妾室跟庶子女。 没有刁蛮跋扈的小姑子指手画脚。 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妯娌 夏思蝉正给郡主婆婆跟相公魏子骞发放的好人卡时,头顶上方传来魏子骞清清凌凌的,像清晨被露水打湿的树叶的嗓音:“婵儿,快看,太阳出来啦!” 魏子骞把夏思蝉放下来,伸臂揽住她的腰身,并肩站在凉亭出口处仰望天空。 二人俱朝东方看过去,远远的天边出现淡橘色的光辉,将大山的轮廓浅浅的勾勒出来,那光芒破土而出,如同亲生的希望,誓死突破沉重的黑暗,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终于,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光线很柔和,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红霞的范围逐渐扩大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红色的锦缎。刚刚的黑夜还似乎强大无边,可一眨眼,晨曦就成了蟹壳青。 蟹壳青如同波浪,黑暗仿佛将退的潮水被推着朝他们身后迅速撤离。一轮火红的圆日从东山之上缓缓升起,就像咸鸭蛋大红色的黄,飞快辐射出光辉,太阳升起的天空像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芒。待太阳全部出土的刹那间,金光万丈,阳光穿过薄薄的雾气照在脸上,很清晰可以看见它整个轮廓。 顷刻间,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远处连绵的山峦被照亮了,近处的花草树木被照亮了,站在身侧的相公浑身也沐浴着一层金色的光辉。 “相公,真美!” 夏思蝉由衷的感叹着! 不知是感叹着日出的自然之美,还是感叹着身畔宠她若宝的相公人美。 “是呀,真美!” 魏子骞感慨一声。 想到以前在北戎历练时,也时常有机会看到日出。 只是,那时候看日出再美,心境毕竟不同,哪有跟心爱的人一起看日出时的美满,开心。 第262章 青龙山行宫 “只要婵儿喜爱,下次有机会咱们去泰山看日出去。”魏子骞承诺道。 魏子骞虽说没攀登过泰山,不过,她外派办差事时从泰山脚下经过,当时,就被巍峨高耸入云的泰山给震撼住了。 陪同的当地官员说道:“登泰山之巅观日出实乃为一绝也!” “好呀!”夏思蝉一脸期待着。 话说日出真美,有机会她还想再看一次。 “走,一会儿太阳可没这会儿温柔。”魏子骞打趣道。 随后,不用说抱起她快步往山下去。 有一就有二,夏思蝉脸皮厚了起来,也不再害羞,他要抱就随他去。 横竖不用自己走路,辛苦的是他自己。 幸亏山不高,盏茶时间就到了昨晚看见的那条小溪那儿。 此时的小溪那儿再也不见昨晚那些成群结队的萤火虫了。 夏思蝉抬眸看了眼刚刚升起的太阳,这炎热的夏季,灼热的太阳还真能晒脱人的一层油皮。 到了山下营地里,早起驾车的车夫已经喂好了马儿的草料,正在套弄马车。 下人们也都是各司其职,卸帐篷的,收拾行理的,除了主子们,没一个袖手旁观的。 那些负责守卫的禁卫军们也赶紧的去牵来自己的马匹,整装待发。 夏思蝉拎起裙摆小跑着往自家帐篷那儿去,见小沉融正舒舒服服地睡在摇篮里,方才放心。 魏子骞跟在后面苦笑着:小妻子心中依旧是把女儿放在首位。 随即又自嘲,自己怎么能跟女儿争宠? 魏子骞大步走过去,温声道:“走,先进去洗漱,吃了早膳后,他们好卸帐篷。” 夏思蝉四处一顾,诶呀,还真是,几十顶的帐篷几乎都卸去,就剩几顶帐篷没卸。 “嗳,好。”拎起裙摆赶紧的往帐篷里跑去。 待到魏子骞跟夏思蝉口子坐上马车启程时,皇帝的銮驾早就起驾,远远地驶在最前头,后面蜿蜒行驶着各府低调奢华跟高调豪华的马车。 早在一个月前皇帝动了心思要来青龙山行宫避暑,行宫里面的宫人侍从们就开始准备迎接圣驾。 不仅要把帝后住的宫殿打理干净,也要打理干净那些随行的王公贵族们住宿的院子。 只是此次行宫的宫人侍从们接待皇帝大驾,倒是比以往轻松起来,没先帝在世时皇室人员的众多。 只有帝后带着小皇子跟小公主,要说其它皇室成员,也只有一个不受宠的清雅公主。 先帝在的时节不仅有帝后,还有后妃们。 有太子跟皇子,还有小公主们。 反正是行宫里八处宫殿每次都住得满满的。 话说,除了伺候帝后要打起百倍精神小心行事。 伺候起那些后妃跟皇子公主们是一点都不能大意,也是一点都不轻松啊! 偶有不到之处,是要挨罚打板子的。 遇到狠辣的主子,特别是皇帝的宠妃,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 因此,此次来青龙山只有帝后带着一双年幼儿女,不仅行宫里面宫人跟侍从开心,管理行宫的总管大人也开心,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位于青龙山的行宫,还是前朝皇帝所建。 前朝后期的宇文皇帝是个穷奢极侈的,惯会享受的帝王。 据说有位惯会见风使舵的臣子投其所好,推荐了青龙山这块宝地,说是此地有龙气,在此建行宫能涨龙运。 龙气不龙气凡夫俗子倒是没看见,不过青龙山着实是冬暖夏凉的风水宝地。 历代帝王有哪位不自诩为真龙天子? 有龙气,涨龙运帝王怎会不爱听? 因此,龙颜大悦。立即着工部前去勘探规划,集全国能工巧匠用了十四年的时间才把青龙山行宫给建了起来。 那时节的皇帝,每年大约有半年时间要在青龙山的行宫度过,把重要的政治、军事和外交等国家大事,都在这里处理。因此,青龙山行宫也就成了京城里除皇宫以外的第二个政治中心。 行宫分宫殿区、湖泊区、平原区三大部分。宫殿区位于湖泊南岸,地形平坦,是皇帝处理朝政和生活起居的地方,占地八万平方米,由正宫,大福殿,含象殿和东宫四组建筑组成。 随后几年,有陆陆续续增添了几处略微小些的宫殿,偏于未出阁的公主以及已经成亲的公主驸马爷住进来。 宫殿黄瓦红墙,描金彩绘,堂皇耀目呈明显对照。 湖泊区在宫殿区的北面,湖泊面积包括州岛约占三十公顷,有四个小岛屿,将湖面分割成大小不同的区域。 湖水碧波荡漾,富有江南鱼米之乡的特色。 东北角有清泉,即青龙山温泉。 平原区在湖区北面的山脚下,地势开阔,是一片碧草茵茵,林木茂盛,茫茫草原风光。 青龙山上还有座青龙寺庙,点缀其间,更彰显行宫的威严不可亵渎。 原来的寺庙很小,只有一间正殿两间便殿而已。 为了配得上行宫,帝王下令推掉寺庙重建。 重建的青龙山寺庙整以古代宫殿建筑为基调,恢弘大气,建筑宏伟,是为前朝的国寺,占地极广。当然香火也是最旺盛的。 新朝建立后,开国帝王也曾三不五时的几年来一趟青龙山行宫避暑。 等到惠安帝时,是每年都要来此避暑一至俩个月。 直到最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先帝信道念经,炼丹服食丹药后,更是身体孱弱。哪还有有精力来青龙山的行宫避暑? 魏大勋跟陈媛倒是随着先帝来过青龙山行宫几次,特别是陈媛,小时候几乎每年到了夏季就随着她的皇祖母太后娘娘来行宫避暑。 魏子骞却是第一次跟随皇帝来此行宫。 刚走上仕途时,勤恳办公事。 待得到先帝赏识后,时常外派办差事。 加之,每年跟着先帝去避暑的几乎都是朝中重臣,亦是些老臣居多。 刑部也不是个等闲的衙门,因此,魏子骞是一次没能随驾去青龙山避暑。 夏思蝉昨儿坐了一天的马车本来就很累,天不亮又被魏子骞带到山顶看日出,不困才怪。 上了马车便昏昏欲睡,魏子骞把人抱到里面垫了凉席的软榻上,把冰盆往她那儿推了推。 第263章 后人乘凉 外面烈日炎炎,马车里要是没放置冰盆,简直如蹲在蒸笼里。 为了不打扰小妻子睡觉,小沉融也没抱上他俩坐的马车上来,魏子骞担心扰了她睡意,直到午膳时才叫醒依旧睡意浓浓的夏思蝉。 夏思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声音慵懒地问道:“唔,相公这是到了吗?” “还未。”魏子骞温声道。 看着她睡眼惺忪,钗横鬓乱高挺而不失小巧的鼻子下一张可爱的小嘴,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湿润的水眸眨巴着看向他。 魏子骞的心软成一汪水 夏思蝉往身子两旁瞟了眼,又问:“孩子呢?” “孩子在奶娘那儿。”魏子骞回答的同时,伸手帮她理了理歪了的点翠金钗。 随后长腿一伸先一步下得马车来,夏思蝉随即整理一番身上睡皱了的裙摆,把手递给魏子骞伸过来的手掌。 侍菊已经从紧随后面的马车下来,手中拿着把乌木梳子对夏思蝉说道:“小姐,容婢子给您把头发重新绾一下。” 她就知道小姐头发肯定会乱,因为小姐从小到大只要上了马车就爱打瞌睡。 因此,她习惯在小姐外出时带把梳子,等小姐睡醒时帮她打理头发。 “嗯,待我把笑笑抱过来再梳。”夏思蝉说完便掀帘子,侍菊忙走过来低声道:“小姐,小郡主刚喝了奶,正睡得香呢。” 不用说,奶娘陪在小家伙身边照应。 此时,卢桃刚巧从远处的小溪那儿用铜盆舀来一盆清水,端过来对着夏思蝉道:“少奶奶您先将就着把手洗洗。” “嗯,好。” 侍菊把上马凳拿来叫卢桃把桐脸盆放在上面,卢桃随手从马车上把一只矮枳子端来给夏思蝉坐着洗手。侍菊趁机简单的帮夏思蝉把微乱的头发绾了个便于睡觉的回心髻。 为了赶在日落前到达青龙山行宫,午膳没扎营歇息,都是各府简单的吃点糕点零食打发。 只有行驶在最前头的帝后,侍从麻溜地搭起帐篷供他们休息,御厨赶紧的给他们做了适合孕妇食用的膳食。 崔芯本来还想着着小太监送两碗食物给夏思蝉,陈潇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辆,笑着说:“算了,还是等到行宫时,再着人送膳食过去。” 崔芯想想也是,倘若保国公魏子骞的马车凑巧离銮驾近还好,若是落在最后面,小太监拎着食盒这么一路走过去,招摇过市,被那些臣子跟内眷看见,岂不是给他们拉仇恨? 车轱辘辘辘 原本计划中午就能赶到青龙山的行宫里,只是,车辆太多,拖拖拉拉的到了日落西山时方才到了青龙山的皇家行宫。 待到魏子骞扶着夏思蝉下得马车来,夏思蝉抬首一瞧,哦豁!眼前的恢弘的建筑群所惊叹。用劲眨巴下眼睛,恍惚又是来到皇宫里。 斜晖脉脉,将整个行宫染上一层金色的绒光。 行宫大门前停满了标志着各府记号的香车宝马,跟锦衣华服的世勋贵族们,以及他们家的内眷们。 他们不管来没来过,俱都被眼前的恢弘的建筑群所惊叹! 魏子骞亦抬首望着眼前状如皇宫的行宫喟叹:“婵儿,此乃前朝宇文皇帝所建,建此行宫几乎花光了国库” 感叹着前朝的宇文皇帝穷奢极侈,劳民伤财难怪不被陈家所灭。 感叹着这座行宫的辉煌大气,构思巧妙。 也感叹着那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可不就是‘后人乘凉’吗? 陈姓几代帝王,不费一厘一毫银子,不动一砖一瓦就能堂而皇之住进去享受,还不被世人所嫉恨。 魏子骞一家子竟然没跟其他臣子那样分去随行大臣们住的小院落,而是被带进去理应皇室成员住的宫殿里去。 同来的大臣们眼热地感慨:同样是做官,怎么待遇就差那么多呢! 侍从把魏子骞一家带到一处绿琉璃瓦,朱漆金钉大门,门檐上书写着的“凤阳阁”的殿前,魏子骞一看便知道这处宫殿应是留给公主们住的。 只是如今公主还小,公主住的宫殿自然就空闲下来。 至于那位清雅长公主住到何处,这不是他所要操心的事。 魏子骞抬首看着眼前的宫殿,心道怕是‘逾矩’了。 然圣眷隆厚,只要不是住的帝后跟东宫的宫殿,心安理得住下就是。 ‘嘎吱。’一声,厚重的殿门被守宫的侍从往两旁推开。 入眼帘的是照壁左边的一片池塘,在四周点燃的灯笼照射下,只见湖里荷花遍布,朵朵着胭脂,如雅致清淡温柔娇艳的宋代仕女图池子都是用上好的汉白石砌成,朱砂泉珍贵在红色的色泽,已经天然的芬芳。 知道主子要来,院子里的树木花草都修理整洁,花径小道也是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里依山傍水,花木掩映,院里有活水流经,精致别样。当真是屋在景上筑,人在画中行。 凤阳阁是一组带廊庑的建筑群,正殿面阔六间,并带左右挟屋各四间,殿后有阁,东西廊各十几间。 侍菊跟卢桃赶紧的先把主子们随身带的衣笼行李归置出来,厨娘门也先去准备膳食,烧水给主子们沐浴更衣。 夏思蝉不管其它,先从奶娘手中把小沉融抱了过来,紧随魏子骞身后走进正殿。 霎那间,冷情了好几年的凤阳阁顿时热闹起来。 魏子骞洗漱后,换了套玄色薄绸圆领外衫,首先去书房整理带过来的书籍跟未处理的公文。 待到夏思蝉沐浴后出来,从奶娘手里接过小沉融,坐到雕花紫檀底座的半人高琉璃镜子前,侍菊帮她擦干头发,正准备给她绾个简单的发髻,卢桃走进来福身道:“少奶奶,皇后赐了两道菜过来。” “诶,是吗,皇后娘娘有心了。” 夏思蝉倒是没想到御厨的动作真快,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不但把帝后的膳食做好,还把赏赐臣子的菜给做好送进来。 她哪知晓皇后娘娘仅对他们家赏赐了两样菜,其他的大臣哪有这待遇? 那些大臣们带来的厨子,只是去御膳房那儿领来当日的食材,回去做给主子们吃而已。 第264章 凤阳殿 夏思蝉给小沉融喂饱肚子,自己喝了一盅凉爽的牛乳,想着今儿晚膳肯定不会准时,不若先把这正殿的几间屋里看顾一番,才好给侍菊她们安排住宿。 倘若孙嬷嬷在此,到不需要她费神。 守殿的宫人们已经在凤阳阁各处点燃宫灯,整个凤阳阁明亮璀璨起来。 夏思蝉手里抱着小沉融身后跟着侍菊,沿着正殿的廊檐走。 一边看一边对跟着的侍菊吩咐道:“你跟卢桃住西侧殿,奶娘住东侧殿。” 至于魏一他们住左右挟屋内,邱厨娘还有个擅长做点心的厨子跟两个打杂的粗使婆婆就安顿在厨房那儿的耳房里。 夏思蝉抱着小沉融一边闲逛着,一边对着侍菊把下人们的住宿安排好。 侍菊连连点着小脑袋答应道:“嗯呐,” “好呀,” “是小姐,婢子知道了。” 晚风吹过,院子里粗壮的树枝的枝叶摇动,发出一阵低沉悦耳的沙沙声,半轮明月高挂天际,月色倾斜而下,照得廊檐犹如下了一层银霜。 主仆二人带着小沉融晃悠到最后一间紧闭着的屋子前,魏一从暗处闪身出来对着夏思蝉见礼:“少奶奶。” 看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不用说,这最后一间就是魏子骞的书房。 没等夏思蝉出声,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魏子骞闻声从书房里走出来:“婵儿。”随即看见她手中的小沉融,忙伸手把孩子接过去,嘴里还念叨:“嗳,笑笑是来接爹爹回去用膳的吗?” 小沉融看见魏子骞开心地“咯咯”笑着,伸出两只小藕臂朝着他舞动着。 如今的魏子骞抱孩子可不是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倒是熟练地一手轻松的把小沉融抱在怀里,一手攒住夏思蝉的小手往他们住的寝室那儿走去。 魏一赶紧的进去把烛火给灭了,把书房的门给锁起来。 随后远远跟在后面,看着主子爷有妻有子幸福满满,不再是孤家寡人,他那一贯的冰山脸跟身上凌厉之气也淡漠许多。 夜风骤起,晃起廊间的宫灯,灯辉明灭晃动。 估摸着怕是要下雨。 魏子骞边走边跟夏思蝉说道:“蝉儿,这里有一眼室内的温泉,今天不早了,待明日为夫带你去泡温泉去。” 行宫里的侍从们早就知道帝后跟朝臣们要来,一大清早就采摘了许多鲜花的花瓣放在每个宫殿里的温泉池旁备用。 公主府里就有一眼室内温泉,温泉在大殿最北面紧靠后院那儿的小山,离主殿不仅远,位置还偏僻。 还不如白天泡温泉,趁机赏风景。 “唔,好呀。” 夏思蝉两辈子都没机会泡过温泉,闻言,倒是很期待。 凤阳阁里的膳堂设在西稍间,经便殿的侧门而过,入目便是偏殿正中间的金顶莲纹香炉,此时,香炉中的香雾正丝丝缕缕飘出,袅袅腾空,再消散于虚空。 随后转过紫檀嵌石屏风,几张红漆嵌理石檀木椅摆置在黄花梨嵌螺钿牙石长桌四周,膳桌上摆置是十几样菜肴。 一家三口走进膳堂里,奶娘走过来对着他俩福了福道:“国公爷,把小郡主给奴。” “嗯。”魏子骞点颌道。 膳桌上皇后娘娘赏赐的两道菜是一道山菇木耳爆炒鸡块,一份玉竹陈皮赤羊汤,俱用琉璃盏盛着,夏思蝉尝了一筷子,真是色香味俱全。 用完晚膳后,魏子骞携着夏思蝉走进寝房里,寝房里靠窗是张黄花梨枨条桌,还有一肝张黄花梨两卷角牙琴桌跟黄花梨品字栏杆架格,平日以搁些书籍茶具类。 红木打造的梳妆台上面还镶嵌了一整块琉璃镜子,此时很清楚的照映出一对卿卿我我的丽人。 在一面红木框雕漆嵌玉石围屏后面还有一八尺高的云纹衣架,最后还有一紫檀竹节雕花卉纹多宝格。 甚至连小小的杌子都是精工打造出来的雕刻着红木梅花纹。 床是乌木雕金漆架子床,用的帷幔都是双面绣,用金线绣的云形纹。 公主住的宫殿里的陈设就非常奢华,可见帝后的寝宫该是多么的奢华无比 这还只是座行宫,可见那时的前朝皇帝生活是多么的奢靡,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也能怪前朝不灭亡! 青龙山的行宫真不是吹的,到夜间上床安寝时,屋里都不需要放置冰盆消暑,甚至还要在肚子上盖上薄被卷才行。 夜里的时候下起了雨,雨水透过开着的纱窗吹到房中,让地面都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雨水。 到晨起的时,房中便凉快了不少。 待到夏思蝉醒来时,已经是云收雨霁,窗外日光烈的晃眼。 转头见身边睡的人早就离去,只有他枕的那只绣着鸳鸯的枕头孤零零的待在那儿。 夏思蝉也是知晓到了这行宫里,他们这些臣子依旧要在寅时起床去早朝。 政事是一点都不会耽搁。 夏思蝉洗漱后,侍菊端来早膳,是早晨邱厨娘去后院那儿挖来的新鲜野荠菜包的蛋皮虾仁饺子,非常鲜嫩爽口,夏思蝉一下子把满满一碗都吃了下去,其它的菜跟小点心竟一样都没动。 侍菊见她喜爱吃,便一边伺候她嗽口,一边跟她说道:“这里的野荠菜真多,雨一停,邱厨娘就带着俩个婆子去挖荠菜,奴婢晨起时也去帮着包了几只饺子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侍菊还会包饺子。”夏思蝉打趣道。 侍菊咧唇一笑:“嗳,小姐,侍菊跟着你什么都不用操心,饭来张那口衣来伸手,都成了个四肢不勤的懒人。”说完,把咧着的唇又瘪了下去。 “诶呀,咱们侍菊模样漂亮,性格温和,做事细心,反正在本小姐眼里,你样样都好。谁敢嫌弃你,说你一声不好,本小姐第一个就不饶他!”夏思蝉拍拍胸脯既是夸赞又是护短道。 “扑哧!”侍菊见小姐说话的口吻道像个家里的长辈似的,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姐说出来的话处处维护她,既感动又开心:“小姐,奴婢哪有您说的那样好。嗳,奴婢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伺候小姐您。” 第265章 泡温泉 夏思蝉现下早就把上辈子的糟心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 只想过好今生幸福的日子。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有时候她也恨自己把自己锁住了,若她自己永远放不下,是不是就不用再勾起不好的回忆? 此时被侍菊不经意说起,想起上辈子侍菊为她挨的苦受的罪,以致后来的生死未卜。瞬间心如刀割,眼眶微红。 叹息一声:“唉——” 呃?小姐刚刚还笑逐颜开,这会儿是怎么啦? 侍菊狐疑地看着夏思蝉,小心地问道:“小姐您是哪儿不舒服吗?” 夏思蝉闻言,回过神来,把脑袋晃了晃,晃去上辈子那些不好的经历。 这辈子一定要叫侍菊幸福。 “没,没什么,我很好。”夏思蝉忙掩盖住那抹伤感,露出笑容道。 随后道:“去把笑笑抱过来,咱们去凉亭上纳凉看风景去。” 夏思蝉抱着小沉融登上了建在荷花池畔的离地面颇高的八角凉亭里,凉亭角上几盏挂在檐角的八角琉璃灯被微风吹的噼叭作响。 夏思蝉抱着小沉融一边纳凉,一边四处瞅着。 她看见紧邻凤阳阁外应是各大臣住的几处院落。 挨着凤阳阁院墙的一座院子,看出来,这是座工造不菲的宅院,院子东北角有一处高地,就着这高地的地势,错落有致的建了几处楼阁,没有中轴线,这些楼宇形状不一,却又搭配和谐,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清雅精致,由于他们此时站的位置高,竟见到不时有蓝衣的丫鬟穿梭其中,松木翠竹到处都是,满眼的翠绿涌进眼睛里,不同的花香你来我往,一点清冷,一点热闹。 虽说庭院没有帝后的宽敞,不过,致却是最佳的一处,锦绣繁花,迷山倚石,莲池雕阁聚万千匠工心血,芙蓉花光灿烂,彩蝶飞戏,打花间绿叶下看去,又是粼粼水光静止。 大概是因为这处山庄里有温泉的关系,因而从亭子里看过去,紧邻院墙外是一个小山坡,看出去是一片的翠绿如茵,小坡上有小小的山溪从上流下,流水潺潺,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各种野花生长在其中,它们一点都不名贵,却又开得那么灿烂,美得那么自然,看着像是一幅最赏心悦目的画面。 ······ 午膳的食材都是取自御膳房那儿,拿回来厨娘自己做的。 待魏子骞一回来就开饭,用完午膳后,二人睡了个午觉。 “走,婵儿,为夫带你去泡温泉。”魏子骞还没忘记带她泡温泉的事。 “好呀。” 侍菊随即准备泡温泉的一应物件,像泡澡用的皂膏,洗头用的香胰子梳子什么的,最主要还有换洗的亵衣等等。 “再带点水果糕点跟绿豆汤。”魏子骞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侍菊道。 “好的,国公爷。”侍菊答应着,转身又去准备。 “侍菊姐交给我。”卢桃从她手中把夏思蝉的衣服什么的接过来。 “嗯,也好。”她正愁两手忙不过来。 魏子骞一手执一把二十四竹骨伞正好把二人的身子罩住,一手攒住夏思蝉的小手走过紫藤倒垂的回廊,拱桥。经过那湖泊凿造的形状,还有靠长廊角边儿摆放的十来缸小池塘,色彩艳丽、肥瘦不一的锦鲤,怡然浮跃在圆萍下。那一整堵花墙与花架,爬满了凌霄花,开得茂密热闹,绿藤间探出一个个小太阳似的花,惊奇的是,一顺溜儿朝着一个方向,整齐妥帖。 还有那些鹤望兰,个个姿态脱俗,昂扬鹤颈,正欲驾紫云飞去,这样娇贵的兰花,不知道要多费心血,还有红云似的芍药,妖妖娆娆。 夏思蝉跟大多数女子一样,都喜爱花花草草,看着满眼盛开的鲜花,心情无比愉悦。 正午的眼光明媚,在这青龙山行宫里倒是感觉不到那么的炎热。 走到前面有十五六丈见宽的池塘,青翠荷叶如玉田密铺在上面,一座矮木桥连接着池塘对面,长廊依着池塘围了半圈,一处亭子建在中间,周围全是高大的花树和假山石。 顺着阶梯拾级而上,大概是因为这处山庄里有温泉的关系,因而从这里看过去,紧邻后院墙外是一个小山坡,看出去是一片的翠绿如茵,小坡上有小小的山溪从上流下,流水潺潺,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各种野花生长在其中,它们一点都不名贵,却又开得那么灿烂,美得那么自然,看着像是一幅最赏心悦目的画面。 魏子骞为她挡开一株过长的枝条,引着她来到一处临水而建的亭榭,从亭榭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忍不住感叹:“这里真漂亮。” 只是今儿是来泡温泉的,不能只顾欣赏亭榭里面的陈设。 转过亭榭,夫妻二人一路穿过锦绣繁花,迷山倚石这才来到晖盈院中。 举步进去,里面有两间屋子大的温泉池。 刚一进去,感受到了里面热气蒸腾,一片白雾,也闻到了温泉汤池的独有的气味。 温泉池水跟外间用一块立着的锦绣山河样的屏风隔开,走进里间去,靠后墙有两只老大的窗户,屋顶上也开着天窗,不时还有微风吹拂进来。 不仅如此,里面还放置着一条汉白玉石长凳子,跟一方石榻,另外还有挂衣服的青色玉石衣架以及一张汉白石梳妆台。 梳妆台肯定是为公主准备的,毕竟这是公主住的宫殿。 当初规划温泉设计的人还真是处处都考虑周到,温泉里成日的热气蒸腾,用木质家具肯定早就腐烂,还是用玉石最为牢固耐腐蚀。 夏思蝉看着眼前热气萦绕的温泉,想着这温泉使用率很低,看样子倒是打理得很干净,应是经常有派人清理,只是可惜,一直不用也是浪费。 魏子骞伸手试了试水温,汤池温度正好,奶白的雾气从水中渺渺腾升,水汽氤氲,倒也映衬得周遭的红梅格外妖娆。 这池子跟那些凳子卧榻都是用上好的汉白石砌成,朱砂泉珍贵在红色的色泽,已经天然的芬芳。 夏思蝉躺在这温暖的泉水里,闭着眼享受着魏子骞不时投喂给她的翡翠葡萄,浑身真是舒筋舒骨的痛快。 第266章 想婆婆了 夏思蝉泡在这温暖的池水里,闭着眼享受着魏子骞不时投喂给她的翡翠葡萄,浑身真是舒筋舒骨的畅快。 凤阳阁里的温泉好比天然的浴池,水流清澈见底。 夏思蝉沐浴其中,伴着微风,可以消除一身的炎热。 泡了一会儿,浑身轻松起来,啧,没想到泡温泉还真是能消除疲惫 心中打算着往后每日都来泡一次温泉,方不愧自己跑这么远来一趟。 嗳,想想这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倘若郡主婆婆在就好了,也叫她老人家来一起享受泡温泉的乐趣。 夏思蝉想念起待她如亲身闺女一般好的郡主婆婆来,小脸顿时恹恹起来。 “诶,怎么啦?” 魏子骞透过氤氲的水汽注意到眼前的小妻子好像不开心,关心地问道。 夏思蝉垮着小脸小声道:“没事,只是想婆婆了·,不知道她跟公公如今到了哪里” 不知道婆婆她吃不吃得惯外面的食物,住得来外面的房子? 出门在外,会遇到许多未知的情况发生 每当想到这些,心中无比担忧。 嗳,婆婆,您老人家还是快些回来,儿媳想您! 魏子骞伸出手来揉了揉她本来就被温泉的水淋乱的一头长发,知道小妻子是在担忧公婆,。想起当初自己孤身一人在遥远的北戎时,也是很想念远在京城的爹娘,那种滋味是真的很蚀骨 魏子骞收起那抹伤感的回忆,出声安慰道:“婵儿,不用担心,爹爹会照顾好娘亲的。” 再说,爹娘身边跟着不少侍卫,魏子骞也派了身边武功最好的魏六暗地里保护着他们。 “嗯,我知道,只是心里还是想她” 魏子骞建议道:“要不泡完温泉回去,婵儿你寄给娘亲。” “好是好,只是哪知道婆婆她如今在哪儿?”夏思蝉犯愁道。 “无妨,送信的事婵儿倒是不用担心,你只管写来交给我就行。” 魏六一直跟他传信过来报平安,因此他也知道父母如今到了哪里,是否平安。 再说,他跟父亲都有自己的专门信使,寄一封书信是桩很容易的事。 经魏子骞这么一说,夏思蝉心中略微好受一点,露出笑脸道:“好呀,待我回去就写书信给婆婆去。” ······ 魏子骞自从到了行宫后,依旧忙碌起来。 只是比在京城时的早出晚归要好许多,最起码是一日三餐都是在凤阳阁陪着夏思蝉一起用膳。 其实魏子骞公务忙也是因为帝王要赶在中秋节前秋狩后回宫。 所以,要着手准备秋狩的事宜。 毕竟是圣驾亲临,安全什么的都要做到位,确保帝王秋狩时安然无恙。 青龙山往北近二百里处有座皇家猎场虎啸山,早在前朝时就作为皇家猎场。 前朝的宇文皇帝每年到青龙山避暑,都趁机举行围猎。这虎啸山离行宫只一日路程,刚好又能猎狩,可谓一举两得。 因为要先赶到这次秋狩之地虎啸山处理围山之事,魏子骞是要比皇驾提早几天出发的,也会带着不少人马器具。 这日晚间,夏思蝉刚刚沐浴出来,魏子骞拿起干棉巾给她擦干头发,想起明日去虎啸山的事,因此魏子骞停下手里的动作,先跟小妻子沟通道:“婵儿,你是先随为夫去虎啸山还是等圣驾一起动身去呢?” 毕竟待在行宫里哪儿都好,天气不冷不热,风景亦好。吃住都很方便。 要是去了虎啸山不仅蚊虫很多,还有许多的猛兽。 话说要是猛兽不多,也不可能成为历代帝王猎狩的宝地,也不会称为皇家猎场。 还有,到了那儿住的可就是帐篷了。 夏思蝉愣了一息,这要是之前没有小沉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说:“相公,婵儿跟你一起去。”的话来。 如今有了孩子,她得处处为孩子着想。 魏子骞见到她的迟疑,已经知道答案,虽然心中有一刹那的不开心,不过,既便没小家伙,私心里他也不想小妻子先跟他去受罪。 于是,伸出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婵儿,为夫想着你还是跟着帝后一起去,早晚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是呀,也不在呼这一两天,早晚都是要去的。还不如跟着他先去适应适应环境。 想到这,夏思蝉抬起小脑袋,转身对着他莞尔一笑道:“没事,婵儿明日跟相公你一起去。” 魏子骞没想到她是这样回答的,一是有点错愕,迟疑道:“婵儿,那儿的蚊虫颇多,还有咱们的笑笑” “没事,”夏思蝉打断他的话道:“我们带足了驱蚊虫的草药,到时先着人把帐篷四周的野草薅了就行,再说,咱们的女儿又不会走路,肯定待在帐篷里时刻都有人照料,哪有蚊虫叮咬?” 魏子骞见她说得在理,也就不再劝她打消念头。 看着小妻子头发差不多干了,把手中的棉巾一扔,眼眸里燃着名为y的光,弯腰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 不一会儿,从寝室里传出羞人的动静,守在门外的侍菊小脸蹭地绯红起来。 难怪主子们每次伦敦时,孙嬷嬷都要把她遣出去 懵懵无知的卢桃走进来见到侍菊绯红的小脸蛋,关心地问道:“侍菊姐您咋的啦?” 卢桃刚去后院专供下人们洗浴间沐浴出来,换侍菊过去洗漱,见此,关心地伸手覆盖在侍菊的额头,诶?还真是发热呢! 急忙转身道:“我去找魏大哥给你请太医去。” “别,别,我只是有点嫌热而已,没生病,不用请太医。”侍菊忙拉着风风火火的卢桃讪讪道。 卢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最是怕热的人都没觉察到热,再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暑天都感觉是凉爽的秋天。难怪历代帝王都要来此避暑。 见她不愿看病只得作罢:“那侍菊姐姐你先去洗洗歇息,这儿留我守夜即可。” “不用。”侍菊不自在地回绝道。 呃? 今儿侍菊姐好像有点反常。 后知后觉的卢桃终于察觉不对劲,加之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立时便听出不寻常的动静来。 第267章 骑马一 “不用。”侍菊不自在地回绝道。 呃? 今儿侍菊姐好像有点反常。 后知后觉的卢桃终于察觉不对劲,加之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立时便听出不寻常的动静来。 卢桃虽说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 瞬间红了小脸蛋。 难怪侍菊的脸为啥这样红 “那个,侍菊姐,我,我先去洗衣服”卢桃小身子一扭,哧溜一下就跑外去,转眼就没影了。 ······ 第二日早起,魏子骞还是安排夏思蝉跟着他一起走。 这次魏子骞没跟夏思蝉一起乘坐马车,他骑着从家里带过来的那匹乌骓马。 虎啸山距青龙山行宫只一日的路程,该处占地广阔的丛林环山之处,梁国的功勋世家子弟历练的最终目的地,通常都设在虎啸山。这里保留了很多原始生态,天然资源丰富,但是若是实力不够的话,却也不敢贸然进入。 虎啸山顾名思义肯定山里有老虎了,魏子骞少年时期他的祖父本来也想着把他送到虎啸山来历练。 后来不知怎的,过了两年后直接把他送到苦寒之地的北戎边境去历练。 夏思蝉天不亮就起床坐上了马车,加之,如今行驶的道路不是以前的管道,而是很少有车马光顾的崎岖不平的山道,可想而知夏思蝉被马车颠簸着很是辛苦的,但她没吭声,怕魏子骞觉得她娇气。 她至今记得那次坐马车闪了腰的糗事, 想到那是魏子骞五味杂陈,嫌弃的模样还是历历在目的。 虽然浑身颠簸得难受,不过自从坐上马车开始,山中的空气感觉与青龙山行宫那儿的不同。 青龙山虽说风景特好,可是,也大多数是认为造就的,加上空气中也沾染了来自人的气息。 哪像这会儿,真正是应了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人迹罕至之地。 此时的她觉得呼吸都特别舒服,鼻子闻到的草木气息,让她好生向往,这时她便有点想自己能骑马了。 突然,车窗的布帘被拉起,魏子骞骑马来到旁边。 “想不想骑马?” 呃? 相公跟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心中刚想着骑马,他就过来问。 “可以吗?”不知是不是因为魏子骞跟她心意相通的缘故,夏思蝉眉宇特别的轻松愉快地问道。 “可以,我带着你。” 上次骑马还是去年,魏子骞出征前教她的。 夏思蝉把手中抱着的小沉融递给跟她同乘一辆马车的奶娘手中,叮嘱道:“小心照看孩子。” “好的,奴婢会的。少奶奶您放心去跟国公爷骑马去。”奶娘嘴里含笑,伸臂从夏思蝉手里把孩子接了过去。 夏思蝉这才放心下了马车,跟他上了马,这时她才看他不止跟共乘在一匹马上,还拉住另一匹白色的小马。 “你们先过去安营扎寨,设黄旗区、绿旗区、红旗区。”他骑在马上对禁军副将杨春和其他几个将士下令,几人立刻遵从。 “魏一,王林照顾好马车里的小郡主。” “是,爷!” 魏一跟王林大声答应道,随后双腿一夹把马儿往小沉融坐的那辆马车靠了过去。 魏子骞这才带着夏思蝉,一马当先向着一处草原上驶去。 坐在马上的视野非常开阔,同时也是夏思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男人在草原丛林间的力量好像更加惊人了,他控制着他胯下的这匹高大骏马,同时又能拉住疆绳控制住另一匹白马。 “喜欢吗?” 喜欢吗?好像真的好久没感受过这样直观的、单纯的快乐,纯粹地因为策马奔跑,看到从没看过的河山风貌,便因此而雀跃欢快。 这样的感受,多久没有过呢? 至少她上一辈子的记忆里都没有过。 幸好,这辈子好像都给她补齐全了 她回过头,贴近他的脸,在他俊美的脸上亲了一下。 “我喜欢,谢谢相公。” 她回过身看着前面,魏子骞天却把她抱得更紧,让她感受他身体的紧绷和力量,然后向前贴在她的身边说:“嗳,婵儿,跟为夫不用客气。” 随即,魏子骞勒住马儿的缰绳,翻身下马,把夏思蝉抱了下来:“来,婵儿来骑这匹小白马。” 魏子骞深怕时间久了,夏思蝉忘了他叫她那些骑马的动作,重新教了她上马、骑马和控制马匹的技巧,她领悟力也不低,很快能自己骑马在附近慢走。 流水淙淙,日影渐长。 夏思蝉依旧骑上那匹小白马跟在魏子骞骑着的乌骓马后面,慢悠悠的跑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一处瀑布前。 她一直没有机会欣尝过瀑布,勒起马儿的缰绳,仰起小脑袋,兴奋地看着眼前壮观的一幕。 只见瀑布如一条银河从高处落下,白虹四溢飞溅,美丽又宁静。 可谓是‘翠屏横截万里天,悬水落成千丈玉。’ 倒映着蓝天,白云,倒映着青山骑在马儿的自己还有相公温柔的笑脸。 魏子骞翻身下马,抬眸看了看日头,眼看他们就要错过午膳,只是见小妻子性质颇高,似乎渐入佳境。想着夫妻二人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独处,也想跟她多留一会。 魏子骞揽着她的肩把她拥在怀里,静谧如斯,齐齐抬首望着眼前的美好景观。 “婵儿,午膳时间到了,得回去了。”大约盏茶时间后,魏子骞收回视线说道。 “一定要现在回去吗?”她不确定地问,也没有把握他会同意留下。 魏子骞对她的事有足够敏感跟牵挂,自她问出口,便已在考虑,留下不是不行,只是怕她留在野外会感到不舒服而已。 这里空旷无比,且已经离开队伍好远的路程。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多留一会。” 魏子骞野外生存能力强大,迅速地评估环境,发现瀑布下流过他们面前的一条小河,有不少鱼在里面游动。 他本是可以打猎做午饭,只是怕要走开一阵,不放心她,如今看到河中有鱼,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第268章 骑马二 “乖,等着为夫抓鱼给你吃!” 魏子骞看着河里游动的鱼儿,霎时眼神一亮。 身为书香门第教导出来的嫡女,何曾见过抓活生生的鱼烤来吃,夏思蝉不用思考,几乎是马上点头,笑得甜蜜又可爱:“好呀,相公加油!” 没想到自己还能在野外野餐一顿。 只见魏子骞走向乌骓马,把驮在马上的长枪拿了下来,接着脱了鞋袜,又打裤子卷起,预备下河。 他的这么动作流水行云,简单利落却又自带一丝贵族的优雅,可以想见他除了从小受良好教养外,还会时常以此手法在野外捕食。 心中涌起一股酸意,别看相公人前叱咤朝堂,权势显赫,人后他经历了多少性命攸关的磨砺? 可谓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方才达到如今的高位。 别人嫉妒羡慕他时,可成想想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有四的年龄,相比较那些世家子弟,在相公经历那些非常人所能忍耐磨砺时,他们还躲在父母庇佑下花天酒地,游荡在烟花酒楼之中 夏思蝉心疼魏子骞时,抬眸见他一切准备就绪,很快便进到河中,水流有点急湍,但魏子骞却站得很稳。只见他在石头的夹缝之间找到鱼之后,一枪下去,迅猛无比,鱼立马便被叉中。接下来他又如法施为,很是熟稔。不一会便抓了七八条男人手掌大的鱼。 夏思蝉全程在旁边看着,发现他都特别挑过才抓的鱼,太小的鱼苗他会放走。 抓够了鱼,他还亲自开肚刮鳞,处理干净,夏思蝉就在附近捡了些柴枝,不一会他便生了火给她烤鱼,本来她以为这鱼烤了也没什么味道,怎知他在马背上驮的囊袋里也放了调味和盐,他先给她挑了大部份鱼骨,让她吃最嫩的部份,等她吃了差不多两条鱼,他才开始自己吃,他吃东西同样俐落不失礼仪,她发现自己今儿好像第一次看他吃东西,居然看男人吃东西也会让她着迷。 吃饱之后,魏子骞去马儿那儿取来一只羊皮水囊,倒水给她洗手。 随后把一直在旁边休息的白马牵到她马前,刚刚她一直没机会看清楚这匹白马,这马身通身都是白色的没有杂毛,非常地漂亮,而且十分温驯,夏思蝉大胆地去摸了摸牠颈背上的长毛,白马只是点点头,喷了口气。 “这马好漂亮!” 没想到小妻子还是个小迷糊,都骑了近一个时辰的马儿,还没瞧清楚胯下的马儿什么模样。 “这是为夫亲自挑来送婵儿的,当然要漂亮。” 夏思蝉虽然知道有这可能,但听他亲口说,心里甜蜜却多了几分。宛若明珠的小脸堆满惊喜,笑意吟吟:“真的?” “嗯,这匹母马性格很温驯,适合你。” 要是上辈子的夏思蝉,单纯怯弱,不谐世事。肯定不会知道这一批小马价值几何? 如今的她知道一匹这样的名种马肯定价值千金,甚至可能是他的战马之一,她没想过他会愿意送给她。 男人富可敌国自可送你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但他把自己珍视的东西送她,却不容易。 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她抬头深深地凝视着他,直到感到沉默了太久,方才眼眶红红,嗓音沙哑道:“谢谢相公!” 仰起那对带着湿意的水眸,嗓音又轻又软:“我好喜欢。” 看着感动得梨花带雨的小妻子,魏子骞的心肠几乎要软成一滩泥。 “那我们继续骑马?”他声音温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欢喜地点头:“嗯。” 魏子骞感受到她的欢喜,觉得当初特地为她挑马驯马也有了价值,实在本来他手下几个大男人都觉得送女人一匹马是浪费,她不会了解那马的价值,还不如道一套水晶头面,可是他的婵儿却没让她失望。 夏思蝉走到小白马跟前,接过马儿的缰绳,用之前魏子骞教她的方法,轻松地翻身上马。 随后,竟扬起明媚的小脸,嘚瑟地跟魏子骞说道:“相公,咱们来比试看谁跑得快!” 夏思蝉扬着眉,在阳光照射下格外惹注目,更莫说此时语气娇俏,令她整个人显得格外鲜活。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好比刚学会走路的稚童却要跟健步如飞的大人比赛走路一样,注定是要输的。 不过,心情第一哦。 愉悦雀跃的好心情需要用刺激来释放。 那怕输了也是开心。 “唯所愿尔,但输了可别闹鼻子。”魏子骞看着眼前小女儿状的小妻子宠溺地打趣道。 魏子骞其实并不是很好说话,唯独很宠小妻子,不想打搅了她兴致,还是答应了。 “嘁,我又不是叁岁小孩子。”夏思蝉回眸,轻嗔一声,以示自己早就是个大人了。 夏思蝉说完,看了眼还未上马的魏子骞,抢先一步扬起马鞭:“驾”的一声首先打马向前跑去。 待魏子骞骑上自己的乌骓马儿,一骑绝尘,不费吹灰之将夏思蝉远远甩在后面。 夏思蝉看呆了。 望着对方远超自己还各种炫技的,夏思蝉那心中滋味何等了得。 待跑到头,夏思蝉看着魏子骞,不但不见气,眼神里闪着名叫倾慕的小星星:“相公真威风!” 魏子骞更不用说,能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夸赞,能不开心? 随后翻身下马,走过去把夏思蝉从小白马马背上抱了下来,将她的小白马绑在颗树,然带着到自己乌骓马前,抱着坐在自己面前。 想起自己平素公务繁忙,没时间陪她,所以此时很是认真教她。 魏子骞只演示了一遍,没成想小妻子就敢只手拿缰绳,踩马镫摆。 然而随着马的飞驰,女子的臂到底如男子,很快败阵,吓得小脸煞。 魏子骞也惊得将她锢在怀里不许再胡闹了。 然而夏思蝉哪甘心,待害怕消散些了又蠢蠢试。 虽然之前在马上吓到了,但这会儿却又打起精神来,翻身骑上自己的小白马,策马扬鞭 第269章 旗帜鲜明 待到跟魏子骞并肩时,夏思蝉侧颜对着他问道:“相公,能带我跟你去狩猎吗?”既然跟他出来,她是不想自己留在帐蓬里的。 “你能自己熟练地骑马就可以,只是,咱们的孩子”魏子骞迟疑道。 因为小家伙才几个月是离不开娘亲的,而且狩猎有好几天,小妻子细皮嫩肉的,他舍不得她吃苦,说不定遇会到大型猛兽时,万一自己照顾不到她,可怎么得了?想想就担心,肯定是不行的。 夏思蝉被魏子骞提起宝贝女儿,这才作罢。 没有什么比女儿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想要跟着相公狩猎,不急在一时。今年不行不还有明年,后年吗? “那,相公。这几天皇驾还没到,你再陪我练练?”夏思蝉退而求次道。 “好!” “哦,对了,白马叫什么名字?”夏思蝉这才想起问马儿叫什么。 魏子骞不由好笑道:“你现在是主人,可以取一个。” “那就叫白雪!” “你喜欢就好,还要练吗?” “要!”夏思蝉点了点小脑袋。 今儿就放纵一回,等回去再好好的补偿小家伙。 对,今晚就让她跟自己睡。 接下来魏子骞又陪着她练了至少一个时辰,看天色不早,才拉着她回营。 日落前魏子骞才带着夏思蝉回到营地,杨副将一行人已挑选了最适合扎营的地方,这附近都插了黄色旗帜,是最为安全的区域。 绿旗区是这次圈出来方便各皇宫贵族的狩猎区域,一般不会有真正凶恶的猛兽,红旗区便是危险区域了,就算是最艺高人胆大的战将,也不能单独进入此区。进此红旗区者,神兵营还有禁卫军也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魏子骞的营帐是由比之前的搭的多了一张,由四个营帐组成的。多了一个与负值此次狩猎保护皇帝跟大臣们的将士议事的大帐,内部是休息就寝的地方。因为夏思蝉跟了过来,他晚间肯定不会宿在那顶营帐里,肯定是跟自己的小妻子住宿在一起。 ······ 第三天正午,正德帝跟皇后和所有随行车驾到达,魏子骞接到消息时夫妻二人正在午睡,让夏思蝉多睡一会,自己去了接驾。 陈潇下得銮驾,远远看到魏子骞过来便很开心、 “走,陪朕瞧瞧去。” “好!”魏子骞见礼道。 元宝相对着他的干儿子小安子使了个眼色,着他赶紧去牵马去。 随后对着魏子骞笑眯着眼打声招呼:“老奴见过国公爷。” “元宝公公客气。”魏子骞对着胖乎乎的元宝点颌道。 须夷,小安子牵来一匹纯棕色的马儿供帝王骑。 陈潇打马跟魏子骞走一段,魏子骞也特意带他走了几个地势高的地方,一眼可看到整个狄狩围猎区域。“布置得怎样?” “一切就绪,旗帜分明,人手也已安排好。皇上风尘仆仆,可先休息一天。” 陈潇很是满意,放眼望去旗帜鲜明。 知道魏子骞费了不少心事,对着他感慨道:“子骞,朕有你真是三生有幸!回京后,记你一大功!” 皇帝今儿直接用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跟他说话,陈潇是第一次围猎,可不能给搞砸了。 若是交给其他人来做,陈潇不放心。 幸亏没叫他留守京城,不然,这次围猎布防肯定还会把他调过来的。 没想到,亦是第一次承办此事的魏子骞竟然像个老手似的,处处办得周全,安排得有条不紊。 “皇上您过奖了,微臣不敢居功。”魏子骞忙躬身拱手道。 “哈哈!走。待晚上咱们君臣喝一盅!” 这第一晚的狩猎晚会其实非常一般,猎物由魏子骞手下的神兵营,还有一些之前城郊四大营和禁军提早在清理周边和视察环境时顺便准备的,也有部份从皇宫带过来的食材。狩猎明天才正式开始,今晚也没什么特别隆重的庆祝,但基本所有来了的勋贵大臣和女眷全都出席了。 夏思蝉抱着小沉融来到狩猎晚会时,那些勋贵大臣和女眷们早就到了现场。 有眼尖的女眷看见夏思蝉母女到来,立即围上前来示好。 “见过国公夫人,”“国公夫人金安” 随后女眷们看见她怀里的小沉融,立即恭维起来:“小郡主真可爱,”“小郡主长得跟她娘一样,是个美人坯子” 礼部尚书的夫人孙氏:“诶呀,小郡主好生富贵。” 孙氏干巴巴的恭维,夏思蝉不可置否点首。 据说当初她家女儿被选进宫成为那同期入选的妃位最高的昭仪时,孙氏眼睛都长到额头上去,一时在贵妇圈里目中无人,气焰高涨的很。 可女儿杨昭仪一朝被宫里遣送回去,顿时又蔫了,反过来又去讨好之前被她瞧不起的官眷们。 一位身着藕色细绫罗裙衫,梳着单螺用一支金钗固定,长了张小圆脸,杏眼琼鼻,温婉可亲,对她笑着道:“嗳,阿婵,两个月未见,小郡主越发可爱了,你看这小脸肉嘟嘟的,眼睛也圆溜溜的乌黑亮泽。”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闵云璋的夫人谢氏,谢氏是陈潇的小姨母,跟陈媛亦是手帕之交,因此,小沉融满月时,陈媛便让她称呼夏思蝉为‘阿婵’而不是生疏的‘国公夫人’。 当然,夏思蝉亦是称呼她为‘姨母’。 “谢姨母,婵儿有礼了。”夏思蝉把小家伙递给身后的奶娘手中,对着谢氏见了个晚辈礼。 “诶,阿婵,可别折煞老身。”谢氏忙笑着躬身回礼。 本来大家都是从京城一起过来的,这些日子竟是没打过照面。 其实也难怪,头一天露宿野外,夏思蝉被魏子骞拉出去看风景。 第二天到了青龙山行宫后,大家都很疲惫,想着的都是赶紧的洗洗睡觉。 随后几日,夏思蝉对泡温泉是乐此不疲,一次都没离开凤阳阁。 之后又跟着魏子骞先行一步到了虎啸山 只是,夏思蝉抬眸时,总觉得有股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感觉很不舒服。 于是,放眼朝那股怨毒的眼神方向望过去,啧,看似大家都在相互间友好交谈,貌似没人顾及她这里。 第270章 想都不要想 夏思蝉以为是自己多疑,也就作罢,不再关注。 谢氏从奶娘手中接过小沉融,抱在手中颠了颠,乐哈哈道:“小郡主小身子沉甸甸的,喂养的好啊!” 正在此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叽叽喳喳正相互交谈的众人,立马禁声。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随后,众人又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跟帝后行大礼:“微臣(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的呼喊声,顿时是响切云霄 “众爱卿,免礼平身。”高峻隽然,贵气凛冽的帝王,声音倒是温和。 坐在他身边的皇后崔芯,除了略带英姿的秾丽容貌,还多了份祥和。 估计是身怀有孕的缘故。 崔芯眼眸流转间朝夏思蝉看了过来,点首,随后对着身后的程姑姑低语一声。 程英行了过万福,便往夏思蝉这边走来。 “国公夫人,娘娘有请。”程英对着夏思蝉行了个福礼道。 “嗳,好。”夏思蝉对着程英姑姑笑道:“有劳姑姑。” 程英忙笑着道:“国公夫人客气。” 夏思蝉抱着小沉融跟在程英后面往上首帝后那儿走去。 到了帝后那儿,夏思蝉正准备下跪行大礼,崔芯含笑道:“阿婵,无须多礼。” 夏思蝉见不用跪,便躬身行敛衽道:“臣妇见过皇上,见过娘娘。” 陈潇温声道:“嗯,坐。” 崔芯早就着宫人端来张椅子放在她后侧,朝夏思蝉招招手:“阿婵过来坐。” 夏思蝉走过去这才注意到小皇子跟小公主兄妹俩正低头捣鼓着一把小弓箭,小皇子陈景抬首看见夏思蝉,忙放下手中的弓箭礼貌地跟夏思蝉打声招呼:“夏姨。” “诶,臣妇见过小皇子。” 别人对你客气,你可不能当福气。礼节还是要尊的。 小公主听见哥哥叫人,也抬起小脑袋,见是熟人,圆润可爱的小脸蛋,顿时露出笑意,声音糯糯道:“夏姨姨。” “诶,小公主真乖哦。”夏思蝉抱着小沉融坐到椅子上,把她小身子搁在手腕中,腾下一只手来揉了揉小公主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 兄妹俩看见夏思蝉怀里的小沉融,顿时吸引过来,把刚刚兄妹俩捣鼓的小弓箭抛到脑后。 陈景倒是很矜持地站在那儿,只伸出一只食指来在小家伙小手里逗弄,被小家伙小手一把给抓住,顿时,陈景觉得自己的食指被裹进一只软乎乎的小手里。 小陈莹倒是不客气的一会儿摸着小沉融的长长的眼睫毛玩,一会儿小手轻轻地捏捏她的小脸颊,小嘴里还嘟囔着:“小宝宝好可爱呢。” 被她夸赞的小沉融扭着小脑袋,好像在躲着小公主的小魔抓。 “莹儿,不能捏小妹妹的脸蛋儿。”崔芯转头看见她家宝贝女儿的动作,忙出声制止道。 小公主撅起小嘴辩解道:“娘亲,莹儿没用劲,是轻轻的捏。”说完,忙收起小手,转而跟哥哥一样,把小手指伸到小沉融另一只小掌心里,任她抓住。 猝不及防小皇子陈景道:“夏姨,小宝宝好可爱,给景儿做媳妇好不好?” 夏思蝉:“” 崔芯:“” 站在那儿的程英姑姑以及好几位伺候的宫人嬷嬷们,俱都被小陈景这句话给惊诧得捂嘴,不敢笑出声来。 夏思蝉看着小皇子那那张粉雕玉砌的小脸儿,跟崔芯怎么也忍不住:“噗嗤,”捂嘴大笑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娶媳妇’。 陈景:“?” 笑声引来陈潇回头来看,带着疑问看着她们,崔芯憋住笑意道:“陛下,咱景儿要娶小郡主做媳妇呢!” 陈潇听完莞尔,噙着笑意把小脸上带着囧意的儿子拉到身边来,伸出大掌抚着他的后脑勺,抿唇道:“爹爹允了,不过还要你夏姨跟魏国公同意才行。” 那日夏思蝉进宫,崔芯叫一对儿女称呼夏思蝉为‘夏姨’时,陈潇就觉得有点不对。 当时也就没往心里去,后来才觉得不对是因为差了辈分。 这会儿经儿子说要娶魏家小女做媳妇,心道自家媳妇有先见之明,这么叫很好。 “要微臣同意什么?” 随着话音一落,凛冽非常且俊美不凡的魏子骞走了上前对着帝后见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魏子骞下午又去把狩猎的地域重新巡查一番,以便做到万无一失。 陈潇见是魏子骞,笑意不减打趣道:“朕跟魏爱卿结为儿女亲家的事。” 嗯? 个什么请况? 夏思蝉对着他莞尔道:“小皇子说要娶咱们小沉融做媳妇呢!”随后,见魏子骞沉下的黑脸解释道:“相公,小孩子说着玩的,不当真。” 魏子骞听完先拿眼瞪了一下倚在陈潇身上,小眼神里满是期待的小皇子一眼:“哼!”的一声。 心道:自家小白菜,不是,是小白菜芯子就要被那只小幼猪给拱了? 嘁!想都不要想! “嗯哼,”元宝见气氛尴尬,忙轻咳一声道:“圣上,国公爷,晚宴开始。” 今儿的篝火晚会,主食都是下午侍卫们跟禁卫军猎来的野兽,俱是烤着食用。 不用说现场是一股子浓浓的烤肉味,香味随着炭火袅袅腾空 魏子骞带着夏思蝉回到他们的座位上时,一位颧骨微高,梳凤髻,穿青莲色绸缎小袖对襟旋袄,青色百褶裙的三四十岁的夫人走过来,瓮声瓮气道:“子骞,姑姑今儿终于见到你。”原来是是魏子骞姑姑魏婷。 “姑姑。”魏子骞不咸不淡道。 夏思蝉也跟着叫了声:“姑姑。” 魏婷自从老太太回宁远老家后,跑过来跟嫂子陈媛吵嘴,被哥哥魏大勋禁令不准回娘家后,竟赌气一次都没回来过。 夏思蝉终于知道是谁对着她暗地里瞪眼了,不用说就是魏婷娇了。 你看,她这会儿还用怨毒的眼神射向自己。 夏思蝉莫名其妙,自己从未跟她有个交集,也从未得罪与她。 倘若把上辈子拿出来说,倒是魏婷娇看自己不顺眼,被她嫌弃过几次。 第271章 奇葩的存在 其实魏婷娇也是个不聪明的,养成这样刁蛮无知的性格,要怪就要怪她娘魏老太。 魏老太把她宠溺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想当初她出嫁时所有的嫁妆都是大嫂陈媛拿出体己出来给她操办的,她不仅不感恩,倒感觉是理所应当的。 你是郡主有咋样? 嫁到魏家来,理所当然你的私房就是魏家的公用财产。 因而,她抱着这种想法,每次回到娘家来,都是颐指气使,指手画脚不把嫂子们放眼里。 再有,每次回娘家,老太太不管吃的用的都是挑最好的东西给她带回去。 叫她回夫家也是倍有面子。 这老太太一旦离家,她回娘家找谁要东西去? 老太太在家时,二房三房捧着她,被她指手画脚也不与她计较。 只有长嫂陈媛看不下去她的做派,蹙着眉头甩手离开,是眼不见心不烦。 陈媛想着她又不是天天来,也就睁着眼闭着眼不与她计较。 横竖自己财大气粗,撒点小钱打发小鬼了事。 哪成想,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知道老太太被送回老家养老去,她回到娘家既耍不了姑奶奶的威风,又得不了好处拿回去在严家人面前显摆。 气急之下竟跑到磬香苑逮到陈媛,慌不择言出口就是责骂 陈媛什么人? 哪容得你指责辱骂? 当时就叫杨嬷嬷给她掌嘴,打掉她嚣张的气焰。 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可不是掌嘴这么轻巧了。 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她男人只不过是前丞相严英的同宗侄子严朔,官至都察院里做个正六品的都事。 要不是有魏家这棵大树给罩着,肯定随着高敬为谋逆案而牵连,官位不保,贬为庶人。 只是没想到严朔不仅没丢官,还趁着帝王重新洗牌安排官员的东风给升职为四品太仆寺少卿。 魏子骞根本就没参与,估计是底下的官员看在他的面子上疏折子给帝王,帝王应是跟那些官员的想法一样,给严朔不降反升。 看样子这严朔也不是个懂得感恩的,跟夫人魏婷娇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然,是个知事的人,应该登门示好。 岳家再不待见,你也应该表示自己的诚意。 岳家一贯不与他计较,任他予取予求,使得他错误地认为岳家人都是好说话 不然,不用他登门相求,魏子骞主动帮他谋取,高升两级。 此次魏婷娇随着夫婿出来,带着十五岁的长女严芯红跟刚满周岁的小儿子严宝。 大凡这么大型的群体活动,给子女相看人家是最好的机会。 严婷娇怎么会错过这次机会? 加之她婆婆三令五申的要她巴结好娘家,不然,不会再容忍她只给男人房里纳了一房小妾。 所以,魏婷娇没办法,这才老着脸来给侄子打声招呼。 夏思蝉看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弄得到好像是他们要巴结她的样子。 倘若魏婷娇的夫家官职跟魏子骞换位,估计她家的门槛魏家人都难进去。 之前京城里不知内幕的官眷看着她娘家的显赫权势,俱都巴结讨好与她。 着实叫她沾沾自喜。 怎知,小沉融满月那日,上门贺喜喝满月酒的官眷们,竟是没见到魏家姑奶奶 过后,从小道消息得知,魏婷娇被娘家给禁足了。 被贵妇们所恭维的魏婷娇一下子变成了人人躲避不受待见的人。 这失落感她倒是不知反省,竟是怀疑侄媳妇夏思蝉在外人跟前说了她的坏话,因而把仇记在夏思蝉身上。 还有个原因,她一直就瞧不起夏思蝉,觉得她不配成为自己的侄媳妇! 所以说,有的人脑回路跟人不同。 只能说她是个奇葩的存在。 换个人,娘家这么好的资源哪个不厚着脸皮使劲巴结? 紧紧抱着娘家这颗粗壮的大树不放! 遑论对娘家人使脸色? 所以说,魏婷娇比不上她娘家的两个嫂子聪明。 刘氏跟何氏明知道分家,对外却守口如瓶,因而几乎没人知道魏府分家的事。 因而,外人依旧尊重她,不管什么宴请都少不了刘氏的踪影,也少不了别人对她的讨好巴结。 甚至有好几家世勋贵族已经放出话来,想要跟她二房联姻。 就像魏婷娇产子,刘氏跟何氏亦是同去贺喜吃席。 这才叫魏婷娇吃了个定心丸,以为娘家待她依旧如故。 长兄只是吓唬她而已。 也难怪魏婷娇如此想法,因为陈媛一般很少来这种场合。 直到侄媳生孩子满月却没给她送请柬,这才叫天真的她被狠狠打了脸。 “侄子,夏氏生孩子怎么没教姑姑我知道的呢?”魏婷娇倚老卖老起来。 夏思蝉暗戳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穷了掀不开锅了,上门送信奢望姑奶奶来出份子钱? 再有,外人都知道魏府少奶奶生孩子的事,你魏婷娇不知道? 此时,表现得很大度的魏婷娇,很是大方的从荷包里拿出一对银镯子出来,伸手要给抱在奶娘怀里的小沉融戴上。 “别,”夏思蝉忙起身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解释道:“孩子手腕上戴了镯子。” 孩子还小,谁知道她的镯子干不干净,能不能佩戴? “夏氏,你什么意思?”魏婷娇暴怒起来。 没等魏子骞发作,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矮胖官员跑过来,把魏婷娇的身子死劲往后一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眼陪着笑对着魏子骞道:“子骞侄儿,不要跟你姑姑一般计较。” 啧,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要跟她计较? 叫别人听了岂不误会,是他们的不是? 魏子骞冷凝肃杀的俊脸,声音冰冷:“严大人若是没事,不要影响本官用膳。” “啊?” 严朔油腻的胖脸顿时抽搐几下,不可思议地望着用小刀细细地把烤肉切碎放到夏思蝉盘子的魏子骞。 “我,我可是你姑父!”严朔恼怒得语结 “是呀,我们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如此对待?”魏婷娇被男人推啦个趔趄,站稳身子不可思议地瞪着两眼珠子,声音尖利道。 第272章 滚回京城 嗤,什么姑父,还长辈! 他从前仗着是严家人,自诩高人一等,不把岳家放眼里。 魏子骞从小到大很少见他登门,更不用说四时八节送礼给老太太。 除非想要好处,就叫自己的女人上门找老太太讨要。 老太太哪有什么体己? 还不都是从娘亲那儿利用婆婆的身份明讨过来,补贴给女儿。 夏思蝉则置身事外,这些不用她多嘴,自有相公处理。 余光中,见到一少女抱着周岁大的孩子站在不好上前远远看热闹的人群中,那怨毒的眼神在篝火的映照下,很是渗人。 不用说,是魏婷娇长女严芯红,手里抱着是她的弟弟。 这小丫头夏思蝉对她没好印象,上辈子她伙同三房的魏心柔跟白莲花曹妍妍在一次宴请中陷害自己,害得她回来被老太太罚跪祠堂抄了一个月的经书 看样子严芯红是把她给记恨上了。 恨就恨,上辈子自己处处示好忍让,最后,她们不也处处为难,没放过自己? “魏一,把人给拉出去,别再叫本官看到他!”魏子骞冰冷得没一点温度的声音吩咐道。 “是,爷!”魏一答应一声,朝后面招了招手,随即,隐在暗处的几个黑衣人悄没生息迅速上前出手如电,在魏婷娇夫妇二人错愕得还未出声时,先点穴,随后架起他们的身子很快消失在人们视线中,隐在茫茫夜色中。 待到第二日天明时,被人发现严朔俩口子嘴里塞着东西,被捆着手脚就仍在众人扎的营帐前面一百米左右的平地上,给喂足一夜的蚊咬虫叮。 且明晃晃如示众在众人面前,简直是丢丑! 昨晚,魏子骞跟夏思蝉心情到没受多大的影响,只当晚间的一个突发小插曲。 小俩口该吃吃该喝喝,直到二人吃饱肚子悄悄离开。 夫妻二人也很有默契的没提魏婷娇的事,提出来很煞风景,影响情绪。 昨晚的事陈潇已经知道,叫来御史台的官员询问严朔的政绩。 不问不知道,一问帝王头痛。 这么个庸才且还是严家人,朕怎么给他不降反升,真是叫他捡了个漏 倘若他知好歹,这个漏还真是被他给捡住了。 随即,帝王下旨,把他降为从八品的鸿胪寺主薄。 严朔好不容易有个随扈的机会,却被勒令即刻打包滚回京城。 随行来的官员对严朔也没什好感,见此,没人同情他,只能说他是个笨货,岳家这么好的资源不好好把握。 特别是女眷们,平素就看不惯魏婷娇颐顾气使,盛气凌人的做派。 这下好了,把男人的官职给差点作没了。 这会儿狼狈不堪地离开,估计从今往后再也进不了她们这个圈子里来。 她们往后也不会再看到她这张惹人讨厌的面孔。 ······ 到了第二天狩猎那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恭迎圣驾!” 皇帝仪仗浩浩荡荡出场,众人一一下跪行礼。 便见正德帝于中央上座落位,大手一抬,“平身。” 众人听令起身。 “今日狩猎多得者,朕重重有赏!” “是!”众臣子与世家子弟抱拳垂首应之。 随着正德帝元气满满的一声:“狩猎开始!”,众狩猎者纷纷翻身上马,在侍卫仆从的陪侍下驾马而出。 身着一身石墨色骑装的魏子骞翻身上马,紧随在同样着骑装的帝王身后往围猎地驶去。 “驾!” 历代帝王都爱亲自参与狩猎,只有先帝体弱,从未参与过。 他每次都是跟未同去狩猎的余下众人待在大本营,等候狩猎的人员归来,给他们例行赏赐。 陈潇不同,他纵横疆场多年。 上阵杀敌都是不在话下,遑论区区狩猎? 一望无垠的平野上,沃野千里,只见大雁高飞,但闻马蹄声裂,一道道意气风发的身影争相追逐着,前后紧追不舍,不分上下。 一只穿云箭携了凛冽的气息,夹杂着横扫千军如卷席风云的威压破天而来,一击即中,当场毙命了那只毛色甚好的麋鹿。 “恭喜皇上拔得头筹。”元宝立即纵马上前翻身下马把猎物拾起来,哈着头高声谄媚道。 “不过可惜了。”陈潇面色沉稳,平静如水,擦拭着弓箭,叁分轻佻七分漫不经心道。 “可惜?”可惜了什么?元宝过来挠挠脑袋,他家帝王箭术了得,例无虚发,一击即中,还有什么可惜的? “许久未曾御射,手法生疏了不少。”陈潇牵着马缰,转过了身,薄唇微抿。 元宝闻言,瞠目结舌,他家帝王年少便驻守边疆,尤其以箭术了得,曾叫那些外敌闻风丧胆。这还,还是手法生疏? 魏子骞到不想去拔头筹,私心里想猎只小白兔给小妻子养着玩。 “子骞,今日你打算猎些甚么?”陈潇收起弓箭,转头问道。 两人骑至灌木丛中,魏子骞闻言,只回头笑道:“微臣还未想到,先看看到底有甚么罢!” 陈潇问罢,挥鞭一甩,一马当先。 被他甩至身后的世家子弟看着前面帝王意气风发恣意离去的潇洒背影,无不令人敬仰。 魏子骞抿唇一笑,遂也挥鞭跟上。 耳边突然传来草丛扰动的嗦嗦声,魏子骞侧头一看,发现有只雪白的小动物正奔驰其间,凭他的经验便知道准是一只漂亮的小白狐。 于是他打马追上前去,果不其然是一只少见的纯色白狐狸。 接着便见他勾唇一笑,取了背上的箭搭箭上弓,将弓拉满,双目瞄准,然后利落松手。 “咻!” 利箭带风直直往小白狐那边去,只见那小白狐惊叫一声,然后被射倒在地。没想到那只白狐拖着伤退就要隐到树丛里。 紧随其后的魏一赶紧上前去把受了伤的小白狐抓了回来。 魏子骞看着那只被他射中了腿的小白狐,放下弓箭低声叮嘱魏一道:“去给它把箭拔掉,敷上伤药,包扎好,清理干净送去给少奶奶。”随后便见他颔首应下驭马而出。 夏思蝉心软,看不得小动物的伤。 魏子骞怕血淋淋的恐吓到小妻子,便特意嘱咐了魏一命人与那小白狐包扎清洗过后再送到她跟前。 第273章 小白狐 第273章 小白狐 夏思蝉给小家伙喂奶时,小家伙瞌睡得很,闭着眼睛喝着奶,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奶娘从夏思蝉手中接过去,把她抱去放在摇篮里,轻轻地摇着。 卢桃把帐篷门帘打开,掀开用挂钩挂住,夏思蝉跟侍菊卢桃几人就坐在出口那儿一道嗑瓜子聊闲话,却见魏一朝她们这边走来。 魏一向夏思蝉行礼后,将身后侍从怀中的小白狐抱了过来。 “少奶奶,这是国公爷方才在围场中猎到的小白狐,只特意射中了腿肢,不曾伤它性命,业已让下边的人清洗包扎过,爷说,少奶奶若是喜欢,便留下当个顽物,倒也可解解闷。” 魏一早就见怪不怪他家主子宠妻如宝,一向随性的主子,哪怕出征北戎时,看见合眼缘的稀罕之物,都是一沓沓琳琅满目的打包着人送到京城送给少奶奶。 夏思蝉闻言往他怀中的小白狐看去,倒是稀奇,这么小,该是出生没两个月。 但却见它浑身通体雪白无杂毛,赤红如宝石般的眼睛颇为灵动,腿上确实如全合所言包扎着伤口,或许是因受了伤,此时它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果然,夏思蝉见到受伤的小白狐心疼不已。赶紧从魏一手里接了过去,招呼卢桃:“你这几日要替我好生照顾它,直到伤愈。”抚了抚怀中兔儿的身子,软乎乎的,手感倒是极好。 “是,少奶奶您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它的。”卢桃也被可爱又漂亮的小白狐给萌化了,欢喜地保证道。 魏一见主子爷交代的事件完成,随即便要离开,没想到卢桃抱着小白狐追了出来:“魏一大哥,那个,小白狐喂什么给它吃?” 魏一见是卢桃,立即停下脚步道:“你给它喂些瓜果肉食就是,还有,记得给它换药。” “哦。”卢桃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说道:“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魏一眼眸柔和着对她点颌道。 随后握住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双腿夹住马肚,扬起马鞭:“驾”的一声,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卢桃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抱着小白狐坐到夏思蝉身边来,先从旁边矮条桌上拈了块豌豆糕,喂起小白狐来。 “这小白狐倒是极为可爱,国公夫人能不能让我抱一下?”一个软糯清甜的声音从帐篷外传了进来。 夏思蝉闻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绯色宫装的女子在众婢女侍卫的簇拥下走来。 虽说夏思蝉对眼前的女子不熟,不过,也曾见过两次面,只是没搭话而已。 闻言,笑着站起身道:“见过长公主。” 不用说,来人便是唯一跟过来的青雅长公主。 先帝生的女儿统称为长公主。 “国公夫人客气。” 青雅早就想跟夏思蝉交好,奈何没机会。 从前母妃受父皇宠爱,顺带着她在宫里的日子惬意无比。 怎奈一朝父皇薨逝,日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倘若不是表姐何玲作死,触碰帝王的逆鳞,外祖家还不会那么快没落,自己也算有外祖家为依靠。 虽说皇帝哥哥相比较而言待她母女已经算好的,不像先贵妃母女被圈养在太掖宫殿直到老死。 但是,背后没了依靠的女子哪怕贵如公主日子也是不顺坦。 皇帝哥哥恩赐,把她许给平远伯家的嫡次子蒋聪德为妻。 那平远伯蒋家乃行伍出身,家里男丁除了几年前从边疆上受重伤回来的蒋聪德其余都战死沙场。 蒋聪德右腿残疾,不良于行。 堂堂皇皇的一个公主怎么能甘心嫁给了一个瘸子? 只是,如今她没资格违逆。 只能借助外在的助力,既便嫁给一个无用的瘸子,她也要在世人面前能挺直腰杆,不被别人所耻笑。 那么这个助力便是眼前的国公夫人了。 话说,只要跟国公夫人交好,到时在圈子里也没人敢欺负她去。 被人欺负的日子可不好受,虽说她之前在宫中的日子不错,除了青柠公主不待见她,时常拿话刺她外,没别人敢轻视与她。 摆在眼前就是一个大好机会,见夏思蝉小心地把手中受伤的小白狐递给她,忙伸手接连过来,赞叹一声:“这小白狐倒是可爱得紧。” 随后,便跟夏思蝉套起亲热来。 夏思蝉看着眼前十三四岁的长公主,就会看人眼色说话,心中唏嘘不已。 她就像手中受伤的小白狐,无依无靠只能依靠对它心存善意的人类。 青雅公主逗弄一会儿恹恹的小白狐,眼眸亮亮地却又带着小心的口吻问道:“国公夫人,我能每日来看它吗?” “行,只要公主您愿意,欢迎您来。”夏思蝉微微一笑道,随后吩咐侍菊:“端碗冰镇牛乳过来给公主品尝。” “国公夫人别客气。”青雅忙腾出一只手来摆手道。 夏思蝉这辈子比上辈子有经验,看人还算准的。 观面前的青雅公主虽然娇贵,不过脑子还算清醒。 知道时过境迁,不再像某些人那样不知进退。 因而,夏思蝉还是愿意跟她结交的。 加之,青雅公主尙的驸马是人人敬重的平远伯蒋家。蒋家除了残疾的蒋二公子,其余男丁都是为国捐躯。 想到这,夏思蝉说道:“公主就不要跟我客气,唤我一声阿婵就是。” “这,这怎么可以?”青雅公主既兴奋又带着地小心,想了想自己巴巴的赶来不就是为了跟她套亲呼的吗? 还矜持什么? 想这想那的,赶紧挨近过去甜甜的唤声:“阿婵姐姐。” 夏思蝉一听,行,姐姐就姐姐。开心地应了一声:“哎。” 侍菊把牛乳端来,卢桃从青雅手里把小白狐小心地接了过来:“公主,把小白狐给奴婢。” 随行的宫女忙取出块锦帕,细心地给她擦干净手,这才端起瓷盅缓缓地喝了起来。 直到小沉融睡醒了,青雅依旧没离开,她跟随夏思蝉身后走进去见到‘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块七彩琉璃珠镶嵌的小金手镯出来,在有着醒床气的小沉融眼前晃动:“小郡主,瞧,好看不好看?” 夏思蝉感觉到青雅公主她就像手中受伤的小白狐,无依无靠只能依靠对它心存善意的人类。 第274章 保护圣驾 第274章 保护圣驾 咦? 小家伙还真的不失她面子地张开圆漉漉的黑眼珠,滴溜溜地随着镯子的晃动转着眼珠子。 “喏,小郡主,这是姨姨给你的见面礼。”青雅公主把小金镯子塞在她襁褓里,没轻易给他套手腕上。 昨晚的事她也在那儿远远观望,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 心中腹诽着魏家姑奶奶傻不拉几的笨货,侄子这么粗的大腿不抱,这么大的保护伞不知道依靠,真是傻的可以。 夏思蝉忙推拒道:“嗨,公主客气了。” “阿婵姐姐,可别见外,小郡主就是我的外甥女,您不要嫌弃礼物轻就好。” 青雅看看日头,她好像过来有一个多时辰,忙起身告辞。 夏思蝉也没留她,亲自送她到门前小道方回,其中也遇见俩个女眷,对着她福身道:“国公夫人安。” 夏思蝉亦是对着她们微笑着回礼:“孙夫人,徐夫人” 青雅公主终于得到她想要的结果,魏夫人对待她亲如姐妹,这一路回去,已经有好几位女眷看见她从保国公营帐出来,且保国公夫人亲自相送。 往后在那些势利的贵眷那儿聚会,定是没人敢欺负她去。 ······ 魏一在围场中找到魏子骞,只见他正取箭搭弓。 “国公爷。” “少奶奶喜爱吗?”魏子骞瞧见魏一来了,遂问,手下动作不停,大手拉弓对准几米开外正在草丛中缓慢走着的獐。 “少奶奶很喜爱。” “咻!”随着他的话音一落,魏子骞的利箭势如破竹,那獐发觉动静,正举步逃离,下一秒赫然被射倒在地。 “好!”魏子骞大笑着喊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喜射中了獐还是在喜小妻子收下了那只小白狐。 正准备搭弓射前面一只从草丛里惊出来的灰兔子,突然那头传来震空的虎啸声。 魏子骞心里一惊,抬头望去,那茂密树林中缓缓走出一只庞大的生物,他立即警醒起来,遂策马往左前方皇帝的那处奔去。 “保护圣驾!” “护驾!护驾!” 侍卫们跟禁卫军们顿时‘刷’的一声齐齐往帝王所在的方向奔过去 陈潇自从登位以来好久没摸弓箭,更不用说骑马狩猎。 此时正在兴处,已经猎获了五六只中小型动物。 元宝跟在后面也是喜滋滋的一边帮着拾取猎物,一边拍着马屁:“圣上箭无虚发,好生威猛!” 那些跟随着皇帝身后猎狩的世家子弟亦是羡慕帝王的身手不凡,想他们一人也只捕猎了几只小野兔而已。 忽的,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震耳的马蹄声,一阵骚乱。 “报!陛下,围场中有猛虎出没,请速……” 未等那侍卫说完话,那边传来暴烈的虎啸声,在场众人只觉脚下的地都震动了起来。 突然从后方疾速出现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把陈潇护在中央。 随着马蹄声的逼近,那凶猛暴烈的庞然大物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四肢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白嘴巴上还长着长须,时不时的呲牙显露血盆大口,行动间俱是危险气息。 “啊!” 有些受不得惊吓的世家子弟直接被恐得慌乱起来,有些勉强还维持着尊容只软着腿强镇心神。 “请诸位速速离开!”魏子骞高声喊道。 有几个胆大的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只见在几个侍卫中间的魏子骞一脸肃色,不同于往日的风淡云轻,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紧握长弓,似是随时做好与之搏斗的状态。 一半侍卫护送着圣驾离去,一半留下来与猛虎对抗。 陈潇本不想离去,他也想留下来露一手。 奈何,如今是帝王的身份,安全第一。 “吼!” 那凶猛大虎忽的又狂啸一声,上前几步挥着尖利的巨爪将周围的树枝拍烂拍碎。 周围的侍卫冲上来将猛虎围住,发觉被人堵住了去路,那大虫双眼一眯,竖起尖牙,接着便见它一跃而起,将一个侍卫踩在身下,顿时惨叫声四起,随后它又霍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冲上来攻击它的另一个侍卫咬住。 筋骨断裂,动物啃食的声响令人浑身寒颤。 许是知道眼前情况不妙,它没有执着于享受刚擒获的食物,只将口中的尸体一甩。 鲜血淋漓残败不堪的尸体正好被甩到魏子骞脚下,乌骓马昂首嘶鸣。 那些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家子弟见此血腥场面早下得拎转马头仓皇逃离,恨不能胯下的马儿生出八条腿来 这方魏子骞见猛虎周围已倒下一大片尸体,眼眸沉沉。 忽而发现林绕在它身后徘徊,似要来一招“出其不意”,魏子骞大警,遂飞身至他身旁,抓住他的手臂道:“林统领,不可!” 所谓“老虎的尾巴摸不得”,若在它身后进攻,成功便不说,倘若失败,被那钢鞭似的尾巴抽上定是落不得好。 林绕怎能不知,只是见众人至今都无法将眼前这凶猛的畜牲制服,心中捉急,才欲铤而走险,现下被魏子骞劝阻后思忖了半响最后还是作罢了。 “啊!” 只见一个吓得腿软没来及逃离的世家公子受伤,众人更加戒备,见那猛虎呲咧着血盆大口就要将人咬住。 魏子骞顿时瞳孔一缩。 来不及了! 随后便见他飞身至树上,动作利落迅速的搭箭上弓。 “咻咻咻!” 叁支箭一齐射出,径直往猛虎去,那大虫闻声回头,却躲闪不及,勉强挥落了两支,还是被其中一支射中了眼睛。 “吼!吼!” 眼中巨痛传来,猛虎禁受不住,嘶吼着四处乱撞。 那是他用了十成力射出的箭,虽不能使这庞然大物致死,但若中必伤无疑。 “对于老虎这种猛兽嘛,不能盲来,需备齐这几样事物,弓弩,网套,索绳,缺一不可……”魏子骞脑中忽的又想起之前看的一本杂书中所记载的内容。 “上弓弩!”魏子骞大声道,又命人寻来网套与绳索。 寻常之箭自然比不得弓弩精准,且弓弩杀伤力大,若被射中,无论是人或动物,皆可重伤。 老虎来了 第275章 战猛虎 弓弩很快便被呈上,可猛虎虽伤了一只眼,却还留下一只,只见它的左眼鲜血直流,右眼却依旧虎视眈眈的望着围在它身边的人们。 众人手中弓弩尽出,箭雨般往中央的猛虎而去,可到底不如魏子骞方才的趁其不意,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猛虎皆将那些弩箭挥掌拍落,有些许幸运的便射到了它的身上。 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猛虎愈发盛怒,突然一个大转身疾速往树下跑去,众人抓捕不及,便见它跑至树下后一跃而起。 “吼!” 貌似它发现伤它最深的人躲在那颗大树上,伴随着低吼声,凶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朝待在树上伺机发射弓弩的魏子骞咬去。 寻常老虎可跃至一丈高,魏子骞险些被它抓伤了腿,接着立即闪身而下。 可那大虫却盯紧了他,见魏玄戈从树上而下,又嘶吼着拔腿追上去。 “快将这畜牲拦住!”见魏子骞有危险,林饶急吼道。 魏一跟王林立马闪身前去拦截发了狂的老虎,魏子骞高声喝止:“不可,快快闪开!” 几个侍卫取了网套上前来想将它拦住,皆一一被它躲闪开来,不仅把那些侍卫重伤了还把林绕手臂给虎爪连皮带肉挠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魏子骞转身,望着那只庞然大物对自己露出凶狠的目光,尖牙齐齐咧开,似要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魏子骞剑眉一拢,一边引着猛虎追来,一边朝那方打了个手势,魏一随后立即飞身而上跟其他几个侍卫,将手中索绳丢起套在猛虎的颈上,扯住索绳煞住它的步子。 猛虎的脖颈被卡住,登时寸步难行,几只利爪在地上刨抓着,不断的朝着魏子骞张口怒吼,虎啸声震耳欲聋。 “好!”林饶见老虎终于被困住了,惊魂甫定,顿时拍掌大笑道,“快将这……” 话还未说完,却见那猛虎霎然挣脱众人的牵制,径直向魏子骞扑去,众人大惊失色。 “爷!”魏一飞身扑了过去,想要挡在主子爷身前。 林绕惊愕得大喊:“丞相!” 幸好魏子骞反应极快,猛虎扑上来的那一瞬间便将手中利剑抬起,但到底是不及这庞然大物之尊,他很快便被这强悍的力道压制在地。 凶恶的猛虎冲他张开着血盆大口,腥风阵阵,似是下一秒便要成为它的腹中之食。 众人看两人争斗,一时不敢上前,怕惹怒了这大虫,让魏子骞落不得好。 魏一急得牙呲目裂,紧靠上前,伺机出剑。 魏子骞紧咬牙关抵御着身上庞物的压制。 看来是留它不得了! 下一瞬魏子骞便使出了全身气力往猛虎的袒腹狠狠一踹,趁它吃痛松力时几个滚身从它身下而出。 辅一起身便又见猛虎朝他冲来,魏子骞先发制人,几个大跃步飞至它身上骑下。 猛虎甩头挣扎,魏子骞双腿紧紧夹住它以免被甩下,刚刚从它身下出来时丢了剑,现下便是赤手空拳,魏子骞揪住它的耳朵,手上聚力发狠的一拳一拳朝它天灵盖上打下。 猛虎大痛,嘶吼着乱窜,魏子骞被它抖的颠簸,却依旧动作不停,不知落下了多少拳,身下大虫渐渐软了步子。 魏一趁机一剑刺了过去,随后像在战场上杀红眼的将士一样,一剑又一剑刺去。 王林也跃过去拔出佩剑来往老虎的后腿刺去。 “相爷,接住!” 那方林饶将他手中的佩剑丢过来,魏子骞立即抬手接住,从猛虎身上站起来,咬牙一剑刺入它的天灵盖,当场血溅叁尺,庞然大物最终轰然倒下······ ······ “诶呀,吓死个人!” “没想到虎啸山还真的又老虎,只是,这边不是安全区域吗?” “也不知他们究竟能否将那猛虎擒下……” “难说,不过有保国公在那儿应该能擒住。” 从围猎处惊魂未定回来的几个世家子弟,边走边聊道。 刚刚差点都被吓尿了,下次再不敢逞能去猎狩了 好好的待在安全区域吃喝玩乐,纵马射鹰不香吗? 营帐这儿没去的众大臣官员跟女眷们知道前边有老虎的消息,也皆霎时慌张了起来。 “少奶奶,不好了,围猎处出现一只大老虎!”邱厨娘刚刚去御厨营帐那儿领食材时,沿途众人边招呼家里的女眷往营帐里躲去,边惊慌失措地议论着往帝王所在的营帐走去。 “啊?” “这可是好?” 夏思蝉立马担忧起魏子骞的安危起来,双手互搓着,蹙着眉头在营帐里来回不安地走动起来。 侍菊忙安危道:“小姐,猎狩的地儿大着呢!不一定就被国公爷给遇着。” “是呢,少奶奶,侍菊姑娘说得对。”邱厨娘也附和道。 “少奶奶,不若奴婢前去打探一下。”卢桃见此,把手中的小白狐放置到她刚刚用柳枝编织的笼子里。 夏思蝉叮嘱道:“也行,你要注意安全。有消息立刻赶紧回来告诉我。” “奴婢知道啦!少奶奶您放心!”卢桃把佩剑往腰上挂去,脚步轻快地往马厩那儿跑去。 此时,聪明的大臣们齐聚帝王的帐篷那儿,美名其曰是护驾。 其实是知道没有那儿比待在帝王这儿最是安全,这里有一等一的大内侍卫,有禁军还有神秘的神兵营 陈潇身上粘着些晨珠跟枝叶回到营帐,一边着人前去探听消息,一边进里间沐浴更衣。 得到消息的崔芯在宫人的搀扶下,快步走进来,程英姑姑担心道:“娘娘,您慢点走。” 崔芯哪顾得回她的话,走进帝王的营帐里急急地问道:“皇上,您没受伤!” 陈潇听到屏风外传来崔芯的问话,温声道:“朕无妨,魏爱卿在那儿,还不知情况如何,朕甚忧。” “哎呀!保国公可不能出什么事!”崔芯忧心道,眼前恍惚看见夏思蝉那张秾丽的小脸,布满着哀愁。 “芯儿别担心,魏爱卿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陈潇对魏子骞的实力跟机智很是放心。 只是,被崔芯这么一说,心中亦是冒出许担忧。 第276章 斩杀猛虎 那只凶猛暴烈的吊晴大虎,等闲人很难把它降伏。 陈潇暗道:万万不能伤了魏子骞 只能寄希望于林绕还有那些侍卫们能歼灭老虎。 陈潇只着里衣,裹着股水汽,匆匆沐浴走出来。 他在北戎养成习惯,沐浴时不需宫女伺候。 因此崔芯忙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不用,芯儿小心身子。”陈潇坐到雕花梨花木木榻上,目光柔和地看了眼崔芯微微隆起的肚子关心道。 “无碍。”崔芯走到他身后褪去软底绣鞋,爬到木榻上,屈着一条腿为他擦着一头厚厚的墨发。 过后,帮他把那头墨发用金冠儿固定,崔芯再伺候他穿上那件明黄的杭稠直裰便服,衣服绣有暗龙纹,直裰剪裁得体,勾勒出干脆利落的线条,头戴冠冕,周身清贵凛然,高峻隽然。 “报!” 一形容狼狈的侍卫冲至营帐前伏身下跪。 “回禀陛下,猛虎已被保国公给斩杀!” “好!好啊!”皇帝龙颜大悦,大笑起来。 紧吊着颗心也放了下来,“魏爱卿好英雄!”看向身边同样兴奋的崔芯,大声赞道。 此刻聚在营帐外探听消息的大臣们俱都松了口气,抹着额头上的冷汗瘫坐在长条凳子上。 “保国公不愧是上个战场上的人,英勇无比!” “国公爷实乃文武双全的全才!” “幸亏有他在,斩杀猛虎,好厉害的人物” 之前这臣子们心中带着点不服气,又有股子羡慕嫉妒魏子骞。 年纪轻轻的,先帝时期就颇受重用,升职如闪电般快速。 现今有受新帝重用,坐在丞相的位置上,占着首辅的封号还被封了世袭的国公。 真是皇恩浩荡,圣眷隆厚实乃泼天的尊贵 这会儿众人都回过味来,知道魏子骞这权势滔天可不是等闲得来的,是拿命换来的。 那句俗语怎么说的? 只见贼吃肉没见到贼挨打,只看见别人风光,没见到别人背后付出多少艰辛! 再说,他们嫉妒有用吗? 能挥剑冲上前去杀老虎吗? 只不过是听到有老虎,便吓得浑身入筛糠,冷汗直流躲在帝王营帐前求庇护。 遑论亲自上阵杀老虎? 人家所有的尊荣都是实至名归的! 从这以后,再也没人背后敢置喙魏子骞显赫的权势。 “老虎被保国公给杀了······”的欢呼声一直飘荡在营区上空。 耳边议论纷纷,夏思蝉却听不进只言半语,心里一上一下的吊着心,唯恐他受了伤,似欲破笼而出。 随后便见她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小姐!”侍菊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喊道。 行至一半,身前的夏思蝉突然提裙跑了起来,侍菊只能拔腿追上。 “他们现下在何处?”夏思蝉见人便问。 “诶,是国公夫人,国公爷在后面。”有位胆大的没逃回来在那儿远远观望的世家子弟,见是夏思蝉问他,忙回答道。 “谢谢!” 不知跑了多远,夏思蝉眼中终于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饶,你赶紧着人去调查,看是何人作乱…”魏子骞正与身边的林饶说着话,突然发现那纤细的身影在不远处站着,遂停下了步子。 将手中的巾帕递还给魏一,他冲着不远处的人儿展颜一笑。 夏思蝉被他耀眼的笑容闪了眼,内心的阴霾瞬间消散,她抿了抿唇,迈着步子朝他走去。 魏一极有眼色,默不作声的悄悄从魏子骞身边离开。 魏子骞翻身下马,扔下马儿的缰绳,大步朝她走去,还未走上几步,就被人扑进了怀里。 魏子骞心瞬间就像棉花般柔软,低头望着他怀里紧紧搂住自己的柔软身子,过了好一会才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婵儿,夫君无碍” 魏子骞出征回来身上多了几处伤口,她心疼不已。只是,自己没亲历见到凶险,故而也就掩耳盗铃,人活生生回来就好。 这次亲眼见到他浑身浴血,如剖心之痛。 倘若他战不过老虎,被老虎给吃了怎么办啊? 外人只道他“斩杀猛虎”威风凛凛,可她却知晓其间必定是付出了不少心力,不顾性命,舍身跟猛虎搏斗 “夫君,伤在哪儿?疼不疼?快让婵儿瞧瞧!”夏思蝉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拨拉着他的衣裳要查看伤势。 魏子骞不由莞尔,咧着嘴把她圈在怀里,心中慰贴,闷闷地笑着。 固然想继续享受怀中人温暖的拥抱,但他方才杀了虎,鲜血都溅到了自己的身上,现下衣袍上脏污不堪,脸恐怕也还未擦净,怕污了她的衣衫,想着,便轻轻推开了她。 两人分离,魏子骞的手扶在她的手臂上。 她家小妻子好可爱,情急之下竟要夫君大众脱衣,脸薄的她倒不怕别人笑话了。 想到这,嘴角噙着笑意打趣道:“婵儿,要看为夫的身子咱们回去关起门来看可好?这儿有许多世家小姐,可不能把为夫的身子给她们窥视去!” “你,你”夏思蝉小脸霎然僵住,随后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伸出小手就要娇嗔地扑打他胸口,猛然间又怕触碰他的伤口,赶紧收回,憋住小嘴拿眼瞪了他一眼。 许是刚才扑在他怀里,她未看得仔细,现下才发现他身上衣袍被血染红了半边,颈上脸上都沾着血迹,夏思蝉的心里突地一跳。 “怎的这么多血,是何处受了伤?” 见她拢眉担忧,魏子骞微微一笑,才道:“婵儿,别担心,不是为夫的血,是方才弑虎时沾上的。” 听他这般言,夏思蝉的心才又回到原点。 “婵儿” 他唤了她一声,却见她从袖中取出帕子,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擦拭。 脸上的力道轻柔,魏子骞低头望着她,长卷的睫毛微微扑扇着,精致的脸上略施粉黛,气质沉稳柔美,放在心上人儿此刻正替自己擦着脸,魏子骞心里软成一汪春水,遂抬手捉住了她的手。 身旁魏子骞的模样跟刚刚勇战猛虎时是大相径庭,一副儿女情长 第277章 护驾有功 夏思蝉正聚精会神替他擦着脸上的血迹,却被人截住了手,动作一滞,抬头望他,却撞进那双饱含情意的星目中,她的心倏地狠狠一颤:“相公,下次不要这样吓唬婵儿好不好?” “欸,为夫下次定不会如此。”魏子骞双手合住她的一只小手,拿起来在鼻前狠狠吸了一口,满是她身上的香味,遂一笑:“走,随为夫回去沐浴更衣。” 夏思蝉这才回过神来,微哂自己只顾问着问那的,该是赶紧回去叫太医来给他医治伤才是。 魏子骞与她并肩行着,牵住了她的手,女子的柔荑一颤,魏子骞本以为她恐要甩开,却见她微微张开了掌心握住他,他心中顿时乐不可支,遂又得寸进尺的钻入她的指缝,两人十指相扣,往他俩的营帐走去。 “国公爷,少奶奶回来啦!”奶娘怀里抱着小沉融,兴奋地躬了躬身子道。 “嗯。”魏子骞点颌。 “诶,回来了,孩子喂了没有?”夏思蝉松开魏子骞的手问道。 “还没呢,奴婢这就去喂小郡主。”奶娘说完,抱着小沉融抬脚就往隔壁的营帐走去。 奶娘也是担心主子爷,这会儿见主子爷安好,也就放下心来。 倘使主子爷不在这,她倒是不必避嫌,就在这儿喂小郡主。 奶娘抱在手中的小家伙,听见爹娘的说话声,小嘴‘咿呀’着往爹娘这边挥舞着小手臂。 魏子骞看了眼身上浸着血污的衣袍,对着小家伙道:“乖呀,待爹爹换衣服来抱你。” 夏思蝉转身对着跟着后面进来的侍菊道:“快去请太医。” “国公夫人不用去请了,老夫来也!”范御医拎着药箱,笑眯眯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夏思蝉惊喜道:“太好了,范御医您请进!” “下官见过国公爷,见过国公夫人。”范御医放下手中的药箱见礼道。 魏子骞温声道:“范大人不用客气,倒是麻烦你了。” 夏思蝉亦是连连点头:“是呢,相公的伤拜托您了。” 范御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不麻烦,下官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给打虎英雄治伤来了。”范御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解释道。 “咳,何谈什么英雄?劳烦范御医了。”魏子骞客气点颌,随后道:“容我先去洗一下换身衣裳出来。” “好,国公爷您先请。”范御医见魏子骞生龙活虎的,貌似伤得不重。 “侍菊上茶。”夏思蝉吩咐一声,当着他的面,不怕难为情地跟着魏子骞进屏风后面的洗浴间,把帷幔一拉,隔开外面的视线。 魏子骞沐浴完之后,身着一身浅青色的道袍,便于待会儿医治伤口。下身穿着织锦缎制作而成的白色亵裤,依旧是气度卓然,凛冽非常。 “叫范御医久候了。”魏子骞走出来郝然道。 “无妨。”范御医放下手中茶盏道,随后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治伤所需要的药膏跟绷带什么的。 魏子骞坐到床榻上,拉开里衣,左胸上赫然是长长的虎爪抓痕,血肉都翻了出来。 除此之外就是手背上的伤,手背上的伤都是因为他举拳猛砸猛虎时受的伤。 夏思蝉刚刚在帮他沐浴更衣时就看见,当时就心疼得泪水婆娑。 就是此刻眼眶还红红的。 魏子骞拍拍她的小手道:“不打紧的,皮外伤而已。” 范御医帮他仔细清理伤口后,上药,打绷带一气呵成。 随后,再开了几剂汤药。 临走前吩咐道:“国公爷切记伤口不能碰水,不食腥辣,不能饮酒。待明日下官来给您换药。” 因为是被动物所伤,而不是刀伤,所以要多些忌讳。 “哎,好。”魏子骞点颌道。 “谢谢范御医。”夏思蝉起身福身道谢。 “国公夫人不用客气,”范御医对着魏子骞一辑手:“下官告辞。” 侍菊拿了锭银子伸双手恭谨地递给范御医:“大人,这是一点心意,您可别嫌少了。” 范御医也不推拒,知道推也没用,还不如坦然收下就是。 转首对侍菊道:“小姑娘,你随老夫去煎药。”说完拎起药箱举步出了营帐门。 卢桃是随着魏一进来的,她探听消息途遇魏一,魏一不但身上沾满虎血,脸上亦是。 吓得卢桃拉着他的手就往太医门所在的营帐里跑去。 没想到,看似浑身是血,运气不错,身上只有几处小划痕。 陈潇不仅派人送来补品还有一瓷瓶子千金难买的紫金膏,紫金膏治伤是一等一的好,不仅伤口愈合得快,还不会留下伤疤。 宫里的太医院集几十种名贵草药,特别里面有一味紫金仙草很是难得,它生长在常年云雾萦绕的紫金山颠,因而每年也就熬制这么几小瓶子,专门留给御用。 待到晚宴时,陈潇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他一番,道是护驾有功,随后又命人赏赐了宝剑,行围黄马褂等物,之后等等且按表不说。 这要是别的臣子斩杀猛虎救驾有功,皇帝肯定会给他加官进爵,连胜三级。 可魏子骞已然是权位赫赫,再往上升难不成跟皇帝平起平坐成为‘一字并肩王’? 所以,皇帝只能从旁径给他赏赐。 闵大人夫妇还有其他几个大臣都来看望魏子骞,见他真的无碍,这才放心告辞。 既是被猛虎搅乱了狩猎,又恐还有其他猛兽出没,正德帝便下令命众人第二日一早打道回府,依旧回到青龙山避暑去。 这一次魏子骞他们倒是没起晚,马车就紧跟在帝后的銮驾后面。 因着魏子骞身上有伤,小沉融也就没抱到他们的马车上来。 到了午膳时,不用说,只是原地歇息,无须费时搭建营帐。 随行的大臣家厨子搬下烧火做饭的家什,再去御厨那儿领来粮食菜品,赶紧的生火做饭,忙起来。 此情此景颇有股野炊的架势。 那些女眷们则是仨仨俩俩的相约着跑远点,避开众人的视线,躲开来方便去了。 元宝手执佛尘恭候在他们刚刚停下的马车前,尖细着嗓子恭声道:“皇后娘娘有请国公夫人!” 魏子骞跟夏思蝉小俩口对望一眼,莞尔。 第278章 了不起的大英雄 午膳时节皇后有请,这不就是喊她去用膳吗? 魏子骞掀开深紫色锦帘子,长腿一迈下了马车,随后伸手把夏思蝉扶下马车。 “有劳公公。”夏思蝉下来马车,首先对着站在马车旁两手拢着的元宝公公福身道。 “国公夫人客气,”随后元宝侧身摆臂道:“国公夫人您请!” 魏子骞是不请自来,施施然然的跟小妻子并肩走。 他哪能不知道,皇后请小妻子去用膳怎可能没他的份? 因而,老着脸跟了过来。 果不然,陈潇见到魏子骞时,一本正经地诧然:“诶呀!朕都忘了宣魏爱卿” 崔芯抿唇,拿漂亮的凤眸瞟了陈潇一眼,曲起手腕轻轻地捅了他腰眼一下,陈潇立马禁声。 夏思蝉莞尔,没想到帝王也是个怕老婆的呢! 魏子骞拉着夏思蝉给帝后行大礼,陈潇立即摆手道:“诶,魏爱卿,今儿就无须客套了。” “国公爷,阿婵快坐下。”崔芯亦是微笑着伸手指着面前的座椅道。 “臣(臣妇)谢过皇上,皇后娘娘!”小俩口对着帝后恭声道。 虽说出门在外,该有的君臣礼节还是要有的。 你不能依仗着帝后客气,就倚老卖老。 “魏国公真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是个能斩杀老虎的大英雄!”正跟妹妹去营帐外方便回来的小皇子陈景带着软糯的童音,仰着小脸对着魏子骞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小皇子这一路上听到身边的小太监给他绘声绘色地讲着魏子骞打虎的情节,说得小皇子心潮澎湃,心中对魏子骞敬仰不已,拍着小手道:“嘻嘻,那位国公爷真是了不起的个大英雄呢!” “不敢当。”魏子骞对着满眼都是崇拜的小皇子抱拳道。 陈潇见此,心中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看了眼芝兰玉树却又凛厉非凡的魏子骞一眼,垂目对着自己儿子说道:“景儿,你如此仰慕国公爷,不若,爹爹指他为你的太傅可好?” 陈潇私下里都是跟儿女以爹爹自称,这是不拿魏子骞当外人。 还未等懵懵然的儿子开口,崔芯倒是开心地替儿子答应:“好呀,太好了,若是国公爷能亲自教导景儿,真是天大的好事!” 崔芯这么一说,本来想推托的魏子骞只能不啃声了。 对魏子骞仰慕是仰慕,不过,小皇子对他怕还是有点怕的。 只得点着小脑袋,声音弱弱道:“儿子全凭爹爹做主。” 陈潇朗声道:“好,就这么定了,魏爱卿,你意下如何?” 皇帝金口玉言,主意已定,还管微臣意下如何? 只能屈膝恭声道:“臣定不辱圣命!” 夏思蝉见他沉着脸,也用手腕捅了他一下子。 魏子骞立马抬起笑脸对着小皇子陈景道:“往后臣跟小皇子共勉。” 小皇子跟大人似的点着小脑袋道:“景儿定会听太傅的话,长大也会成为一个打虎英雄的!” 嘿,这孩子怎么就跟老虎过不去的? 陈潇跟崔芯帝后二人相视满意一笑。 其实,魏子骞也知道下个月就是小皇子生辰,亦是立太子之日。 话说,一个国家的未来也要靠一个好的储君,这个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因此,他也是半推半就而已。 崔芯笑逐颜开,儿子有文武双全的魏子骞教导,未来可期,肯定是一个清明正值的储君。 陈潇就知道魏子骞不会叫他失望,开心地连声道:“好,好啊!” 儿子能得魏子骞教导,何愁他长大后接过皇位能得心应手处理朝政! 待到那时,朕就带着皇后,夫妇二人跟魏大勋俩口子一样,遨游四海,观世间美景去了。 陈潇不是先帝,恨不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闭了眼都不舍的放权。 不仅如此,还容忍太子陈瑞跟二皇子陈永拉拢朝臣为己用,以达到二人相互牵制的目的。 以至于给了陈永一个错误的叫他心存希望的信息,就是陈瑞既便是太子,储君的位置也是不稳的。 你陈永在父皇百年后,照样能登大宝。 不然,你借个胆子给陈永,他也不敢明着拉帮结派处处针对陈瑞。 也不会逼得陈瑞处心积虑不管不顾地捞银子,弄得最后竟无视国法铸私币 话说,一个昏君才不想着放权,贪图至高无上的荣耀,也贪图无尽的享乐。 哪管天下如何,臣民生活怎样的疾苦? 一个清明的帝王,趁年轻时勤政为民,殚精竭思管理朝政。待到精力不足时,应急流勇退把位置让给潮气蓬勃的储君才是。 不然,说不准,年轻时是个明君,可人一老,心态就变了,年老昏庸舍不得放权时,为时已晚,走上先帝的老路 陈潇随后小心地搀扶着崔芯坐下,紧跟着宫人们先送上净手的铜盆等物。 紧跟着宫人们鱼贯地送上膳食。 出门在外,膳食不比在宫内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原本帝后就不是穷讲究的人,既便在宫中也没有先帝那样钟鸣鼎食,铺张浪费。 只是,皇后怀着身子,还有正需要营养的小皇子跟小公主,因此,再是简单的膳食也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眼前膳桌上的膳食,一看几乎都是昨儿捕猎的食物。 膳桌上摆置着一海碗陈皮莲子绿豆羹,一盘酱香麋鹿,一盘香煎獐脯,一条清蒸鹦鹉鱼,一盘香辣兔子肉,外带几盘子蔬菜跟粳米饭。 帝后跟魏子骞小俩口都不需要宫人们布食,小皇子跟小公主还年幼,肯定是要宫人们布膳,小公主更是要喂她吃才行。 用完午膳,依旧是宫人们端来嗽嘴的汤水跟净手的铜盆。 膳后,陈潇跟魏子骞去营帐里议事去了。 “可有查出甚么?”陈潇正在营帐里渡着步,见到魏子骞进来便问道。 “未曾,围场中均已处理干净。”魏子骞斩杀猛虎后,随即便着手下人以及神兵营的副帅一起查探。 他自己亦是趁夏思蝉熟睡好,悄悄去猛虎来的路线勘察一番,均无信息。 “这事没这么简单。”陈潇停住了步子,双手背在身后。 “是呀,没这么简单。”魏子骞蹙眉道。 第279章 大雨 按理说围场中提前会有人清理场地并排除危险,狩猎只是讨个好玩罢了。 底下的人断不会让那些危险的凶兽出没伤了皇帝金贵之身,可这次围场中竟有猛虎出现,并且起初猛虎便待在皇帝与他的附近,幸而他机灵的着人先护送皇帝先走,否则定是落不得好,若说此事完全只是意外,他是不信的。 “皇上,您放心,不管是谁,做得又多隐秘,微臣都要不惜余力把他给揪出来的。” ······ 夏思蝉陪着崔芯在离营帐不远的树木疏散的林地儿散步,林间小道上处处都是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空气也说不出来的新鲜,阳光从树梢上空隙处撒下了来,伴随着微风摇曳着树叶,二人笼罩在金色的斑驳光晕下,只闻蝉叫声声,恍惚身在世外之地。 那些离得她们不算远的宗妇跟官眷们见此羡慕不已。 只是再羡慕也枉然。 官眷羡慕着夏思蝉能伴随皇后娘娘左右,其实她们也有自知之明。 自家夫君既没人魏国公职位高,也没国公夫人年轻貌美,跟皇后年岁相当谈得来。 只是,正被人羡慕的夏思蝉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来。 崔芯很快就注意到她的不自在,抬眸见她用衣袖遮盖着胸前,小脸也微红着。 同是女子,且都是生过孩子的女子,怎会不知道这些? 崔芯忙温言道:“啊婵,莫不是那处涨?快回去喂小郡主去。” 夏思蝉红着小脸,点首道:“是呢。”随后躬身行了个万福道:“那臣妇就回去了,娘娘外头日头正盛,您回去午睡一会儿。” “也是,本宫就不留你了。”崔芯微笑着一手撑着腰,一手摆了摆道。 崔芯午睡倒是不用,待会儿坐上御銮,里面有小榻倒是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 程英姑姑快步上前来搀扶着她家主子转身回营帐里去。 夏思蝉回到马车那儿,登上小沉融坐的马车里,奶娘正掀衣喂小家伙,没想到小家伙嗅到娘亲的气息,扭着小脑袋便往夏思蝉这儿看,夏思蝉伸臂把她抱过来对着奶娘道:“我来喂。” 小家伙到了娘亲的手腕里,立即小脑袋扎进怀里寻吃的去了。 午间也就停息一个多时辰,魏子骞上得马车后,就立即启程。 马车辘辘颠簸着往前跑去 要是骑马一日就能回到青龙山的路程,估计他们这一行拖家带口的,要到明日晌午前才能到达。 夏思蝉正昏昏沉沉地倚在魏子骞肩臂上打瞌睡时,外面已经变了天,霎间乌云滚滚。 正值酷暑,天际积着云团,云层略暗,眼看便要下雨。 “吱呀”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魏子骞先下得马车来,随后照例把夏思蝉扶下来,带着她寻了处避荫的地方,挡着外面的狂风。 随行的人员立马快速把帐篷搬下马车,快速搭起营帐来。 大道上顿时忙碌起来。 除了主子们,其余的人不管是侍卫还是奴仆们,俱都是快跑紧走的把马车里的东西往正在搭建的营帐里搬去。 侍菊拿来块垫子垫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让她坐下,等待随从把帐篷搭好。 “婵儿,为夫去帮忙。”魏子骞抬眸看天,眼见云层低了下来,大雨即将而至。 “相公,不行的,你手上还伤着呢。”夏思蝉摇着小脑袋反对道。 “无妨,为夫不动手,只动嘴,在一旁指挥就行。”魏子骞解释道,他只想赶紧的把帐篷给搭起来,好叫妻儿在大雨之前能住进帐篷里去。 夏思蝉见他这么说,也就点头答应。 “卢桃,叫奶娘把笑笑抱过来。”夏思蝉四处看了一眼,没看见奶娘的身影,担心她抱着孩子不经意下,被忙着搬东西的人给碰撞了。 难怪夏思蝉担心,因为要下雨的缘故,仆从们手里拿着东西脚步生风来回的跑着。 “是,少奶奶。”卢桃答应一声,先站到一处大石上,手搭在额头上睁大两眼往人群处看过去,见到要寻的目标,立马跑了过去。 须夷间,卢桃就把奶娘给带了过来。 夏思蝉忙伸手从她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用手挡住外面被狂风刮来的灰尘。 “诶呀,幸亏卢桃姑娘去接奴婢,否则,奴婢都不知道往哪儿跑。”奶娘掏出快手帕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慌乱道。 “你先坐下歇息会儿。”夏思蝉看着奶娘擦着额头上的汗,温言道。 所幸,众人手脚麻利,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把行李都搬进营帐里去。 云层聚似浓墨,形成乌黑的旋涡。 狂风呼啸,苍木飘摇。 紧接着,轰隆隆,雷声过境,风雨滂沱如注。 不用说,今晚就在此安营扎寨,待明日雨过天晴再赶路。 由于雨势过大,膳食难做,首先是柴火的问题。 幸亏邱厨娘机灵,刚下马车她便带着那两位婆子赶紧的去拾柴火。 这会儿邱厨娘头戴着斗笠身穿着蓑衣去御厨那儿领来一袋子面粉,架起锅子,做了一大锅子面疙瘩。 相比较他们这儿,不管主仆都能喝碗热乎的面疙瘩,其他大臣那儿可没这好待遇,他们即便去御厨那儿领来食物,没柴火有什么用? 估计今晚饿着肚子的不在少数。 倘若是从京城出来,不用说,各家几乎都带着糕点等干粮。 可这会儿是从猎狩场只见回来的,哪有什么糕点干粮? 夏思蝉看着面前热乎乎的面疙瘩,赞许地点首,满意地对侍菊说道:“待明日到了青龙山行宫,你记得给邱厨娘赏银。” 这次出门数邱厨娘最为辛苦,你想呀!他们这一行人除了主子,还有侍卫跟下人们,加起来也有近二十个人,一日三餐都是她一人带着俩打杂的婆子承担伙食。 怎会不辛苦? “是,少奶奶您放心,奴婢记住了。”侍菊也开心,原本以为今儿得饿肚子了,没想到邱厨娘还真机灵,不用吩咐,就趁下雨前把柴火给拾了回来。 不仅如此,还着俩个婆子头戴斗笠身穿着蓑衣,顶着大雨抬来一桶温水给主子们洗漱用。 第280章 终于到了行宫 夏思蝉先帮小沉融洗了个澡,穿好衣服把她放到床榻上用薄被裹着叫侍菊守着。 随后,进用帷幔隔开的里间去帮魏子骞擦身子后给他换药。 圣上赏赐的紫玉膏还真是灵丹妙药,昨儿伤口还血肉模糊的,用了紫玉膏,这会儿那可怖的伤口几乎都收了口。 只是相公吃的汤药今儿太医那儿肯定是没法熬制的。 没想到,待小俩口在里间洗漱出来,身穿雨披的小安子拎着食盒过来,把魏子骞喝的汤药给送了过来。 夏思蝉惊喜不已,“谢谢公公,有劳了。” “嗨,国公夫人客气。”小安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躬身行礼道。 小安子放下食盒就转身拱手道:“奴才还有事,就不打扰国公爷跟夫人歇息,奴才先告辞。” 侍菊忙给小安子塞去俩银稞子:“谢谢公公,您慢走。” 晨起时,已经是云收雨霁,天空如水洗似的碧蓝。 待到夏思蝉起床时,魏子骞正坐在靠窗口的条案上批阅公文。 魏子骞听到动静回眸,温声道:“怎么不再睡会?” “不了,等会还要赶路。”夏思蝉声音慵懒道。 “无妨,赶路不着急。”魏子骞放下手中的笔,微微弯着嘴角道:“他们各家都在拾柴火准备早膳,估计没一两个时辰动不了身。” 也是,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雨,那些大臣跟内眷们既没吃到晚膳,更没热水沐浴。 今儿肯定都要沐浴更衣,吃饱肚子再启程赶路。 照这样子的话,原本午前就能到达青龙山行宫的时间就要推迟。 因而,待到他们启程上路时,火红的太阳当头照。 马车经过一处两边都是光秃秃山丘且狭窄的山道时,娇阳似利箭般穿透车帷,马车像是个密不透风的大蒸笼。 魏子骞用佩剑将车帷挑开一条缝,一股热浪扑进车里,没有凉快些许,反倒更热了。 马车里也没冰块,只能取出他的青玉折扇轻轻摇着,替夏思蝉母女俩扇去微弱的凉风。 都说望梅止渴,夏思蝉脑海里却是回想着冬日的冰天雪地,奈何,一点效果也没有,依旧热得喘不过气来。 可见望梅止渴也是骗人的 到了未时才远远看见巍峨的行宫屋脊。 终于到了行宫。 夏思蝉感觉真神奇,马车一旦进了青龙山地界,气温眼见的凉爽起来。 热得厌厌人们被和煦的凉风吹拂,人顿时来了精神。 夏思蝉一回到凤阳阁,首先就抱着小沉融去沐浴。 这里留守的宫人们早把热水烧好,用送水车挨家送过来。 “侍菊,准备好洗漱用具,我要去泡温泉。”夏思蝉一边去帮小家伙洗澡,一边吩咐道。 “小姐,您不用午膳?” 刚刚在路上没停下来用午膳,侍菊担心她肚子饿了泡温泉不好,人容易头晕。 “无碍,你准备点糕点跟茶水就行。” 魏子骞看着她像个小姑娘似的急迫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婵儿,为夫今儿就不陪你去泡温泉,我洗漱后,去藏书阁一趟。” 如今在行宫里办公都是在藏书阁。 皇帝在那儿处理朝政,大臣们亦是在那儿办公。 可见藏书阁建造规模不小,应该比宫里头的勤政殿要大许多。 不然,大臣们办公室的议论声岂不影响到帝王? “相公,你还没用午膳的呀?”夏思蝉提醒道。 “为夫知道,待膳食做好,为夫吃过再去,婵儿放心,只是,你去泡温泉不要泡过久。” “好哎,婵儿知道了。”夏思蝉爽快地答应。 她是个怕热的身体,刚刚在马车里,里面的小衣被汗浸得贴在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侍菊先陪着夏思蝉去温泉泡澡,卢桃等邱厨娘做糕点时,宫人挨户送来几只甜瓜,这些甜瓜都是行宫这边自种的。 待邱厨娘做好糕点跟酸梅汤,卢桃把甜瓜切成小块状,插上牙签跟食物一起装在食盒里,拎到温泉那儿送给夏思蝉食用。 卢桃把食盒递给守在门口的侍菊:“侍菊姐你送进去给少奶奶,妹妹来守门。” 侍菊点点头道:“行,辛苦妹妹。” 夏思蝉每样都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叫侍菊拿出去跟卢桃二人分食。 夏思蝉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温泉后,疲倦地在里面的石榻上打了个盹。 其间侍菊还不放心地去里面瞧了一次,这才安心的跟卢桃一起在外面守候。 待到她出来时,外面已是近黄昏。 此时,中暮色渐起,霞光消隐,雾霭弥漫,远处山峦由苍青转为暮紫,山麓的行宫亮点灯火,璀璨如繁星。 ······ 夏思蝉自从来到这里,若不是窗外叶子还是绿的,她都要以为到秋天了。 这日,夏思蝉用完早膳后,带着侍菊跟抱着小沉融的奶娘在荷花园逛了一圈,夏日炎热,尽管园中阴凉,她担心别晒了自家小沉融,回头瞧见不远处有座亭子,遂建议到亭子中休息,侍菊她们肯定随她,便跟着走过去。 到了亭中,夏思蝉取帕子拭了拭脸上的薄汗,又瞧见亭下有鱼池,兴趣一起,便唤人拿了鱼饵过来,从瓷罐中捏了一小把鱼饵撒下去,一堆灵动可爱的小鱼儿立马扑上来争食,你啄我我啄你,鱼儿们的互动看得她连连发笑。 离了太阳的直接照射,风和日丽,身上顿时凉爽起来。 不一会儿卢桃寻了过来:“少奶奶,皇后娘娘派人传话,说是明日午后在紫霞殿举办‘投壶’比赛。” 皇后娘娘觉得女眷们从虎啸山回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横竖在行宫这儿也是闲得无聊,不如找点子乐趣,便传了懿旨叫众女眷跟未婚的世家子弟前来紫霞殿,准备举办个‘投壶比赛’。 陈潇听到崔芯的提议,也点首赞同。 对于投壶,宫廷每年都会办上一两次,赢得彩头的人可以获得君王额外的赏赐,先帝生前最受宠的何淑妃就是通过投壶被选入宫中。 陈潇只是关照她不能劳累,毕竟是双身子的人,休息为主。 崔芯笑着道:“好呀,臣妾晓得。” 第281章 投壶比赛 “投壶?” 夏思蝉听说是投壶,她倒来了兴趣。 她还在幼时,就在外祖手把手教导下学会了投壶,且会各种投壶技巧。 只是这两年没碰了,不知道手生疏了没有? 晚膳过后,侍菊去后厨那儿,先塞给正跟俩个婆子收拾餐具的邱厨娘一只沉甸甸的荷包。 “呃?侍菊妹妹,这是?”邱厨娘捏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不解地问道。 “邱娘,这是少奶奶念你做饭辛苦,给你的赏赐。”侍菊笑眯眯道。 哎,自己用心做饭,确保主子们吃好喝好乃是本分,没想到主子还真是仁义。 赶紧把银子塞到袖袋里,对着侍菊双手合十道:“谢谢侍菊妹妹,烦请妹妹替奴谢谢少奶奶一声。” “嗯,好的,邱娘放心。”侍菊点首答应道。 随后,把手中拎着的用细麻绳串着的小钱,给那两个打杂的婆子一人五百文。 俩个婆子惊喜不已,没想到她们还有份,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侍菊福身道:“谢谢侍菊姑娘,烦请姑娘代为老奴致谢少奶奶。” 侍菊摆摆手:“嗯,放心,只要用心做事,少奶奶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是是,老奴知晓。”两个婆子堆着小脸道。 话说,既便主子不给赏银,她们做事也是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 翌日,夏思蝉用完午膳后,靠在酸梨枝莲纹湘竹榻上打了会盹,给小家伙喂了奶后带着侍菊卢桃往紫霞殿走去。 偌大的紫霞殿门前宽阔的场地上,坐着许多早到的少年才俊跟各府贵女。 也有少数几个像夏思蝉这么年轻的妇人。 宫女规规矩矩地奉茶。 想着此次来行宫的目的是为了钓个金龟婿,年轻的小姐们几乎都是盛装打扮,眉间花钿美艳脱俗,她们安静地坐在主位上的下首静候皇后娘娘的到来。 夏思蝉见此,心道她又不需要择婿,何必坐到前面去? 因此只想去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找个位置坐下就是,抬眼一瞧,场地靠院墙那儿长了一排一人多高的栾树,修剪得像个小伞,树叶嫩红的很漂亮。 哎,坐在这儿最好不过。 原本信心满满的想来一显身手的夏思蝉见到那些少男少女们,便息了那股夺筹的心思。 只当自己是来观赏比赛的看客而已。 须夷,皇后娘娘在宫人的搀扶下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本宫来晚了,教大家久候了。”崔芯一来,坐到雕着龙纹的黄花梨木座椅上,对着众人微微一笑道。 夏思蝉随着众人起身对着皇后娘娘跪下行大礼:“皇后娘娘金安。” “平身。”崔芯面色平和地对着众人抬手。 随后,陈英姑姑上前来说明比赛规则。 “男宾得头筹者奖一套文房四宝,女宾得头筹者奖一套红珊瑚首饰。” 陈英话音一落,底下的人便小声的叽叽喳喳起来:“娘娘赏赐的文房四宝定是来自名家所藏,肯定价值不菲。” “再是价值不菲,你也要先夺得头筹才能到手。” “就是。” “红珊瑚本就稀有值银子,娘娘还说是奖一套,真好哇!本小姐得用心” “嘁!凭你?还是看本小姐的!” “你!” 游戏正式开始,众公子礼让,遂让姑娘们先行,于是姑娘们一一接着投壶。 第一个投壶的人是平伯侯家的嫡次孙女许子怡,她是之前许修容的嫡妹。 此次随扈龙驾原本没许家的名单,只是帝王念许家进了宫的女儿被遣送回家的事,家里适年的子女很难议亲,这才叫掌卫事大臣许家名单给加了上去。 最主要的也是陈潇见那平伯侯爷一大把年纪求到跟前来 如此一来,外人见了,知道许家并没因家里的女儿遣送回家失了帝恩。 因是第一个出场,在场有许多公子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平伯侯家的姑娘,那也是才貌双全。不然,她嫡姐怎么能被选进后宫? 内侍将竹矢递给她:“许姑娘,请。” 许子怡微笑着接过剑,轻轻一掷,剑平稳地掉在了贯耳瓶中。 场中已有人叫好,接着许子怡继续投,总共投中了六支。 不过八中六作为女子也是极为厉害的了。 皇后笑道:“许姑娘不愧是平伯侯的小姐,这投壶水准不输男儿。” 得到了皇后的夸赞,许子怡也很高兴,弯腰道:“谢皇后娘娘夸赞。” 随后是户部尚书的长女十六岁的闵韵,也是投中六支。 崔芯亦是微笑点首。 其他的小姐们,有的四支也有的只投中两只。 到了夏思蝉时,夏思蝉摆手道:“让年轻人玩。”, 崔芯在上首笑道:“无妨,只为一乐,国公夫人上来试试你的手法。” 既然皇后娘娘开了口,夏思蝉只能站起身来走了出来。 由于还在哺乳期,夏思蝉身形玲珑有致站在中央,左手扶着宽大的袖子,右手捻着青色的竹矢,细细看了几瞬,她才将手中的竹矢丢出。 “咚” 竹矢入壶。 “中了!” 有些人欢呼起来,没想到国公夫人投壶的水准还蛮不错的。 侍菊咧唇笑着,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年幼时她就陪着小姐投壶,小姐学的投壶还是丁老将军亲自教会的,不仅如此,小姐最爱与实力最强的二公子比斗,故而在长久的训练下小姐乃成为投壶好手,这些小伎俩显然是不在话下的。 她记得小姐能一次投中三支呢! 随后果然见她连数投的几只支皆中。 “又中了!” “国公夫人可真厉害!” 耳边夸赞声四起彼伏,夏思蝉心下开心。 毕竟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见到别人喝彩肯定高兴。 从前投壶时的感觉上来,手法也娴熟起来,不由起了小姑娘的心思,玩起技巧来,待到还剩最后两支时,却见她随意站着,神态懒懒的,望了一眼那几尺远的铜壶,接着手上用力一投。 “咚咚!” 竟是一回两支俱中! 除了侍菊外,众人一时惊呆,过后不知是谁带头拍掌,场子中响起一连串的掌声。 第282章 得了第一 “好!” “太厉害了!” “好手法!” 跟着轮到世家公子们,首先出场的是定拥侯家的世子周卫安,只见他气定神闲地连投下七支竹矢,俱都投中,不由心情大好,抿着唇,待到最后一支时,可惜竹矢碰到了壶口,致而没中,他遗憾的抿了抿唇。 其实投壶对于这些公子们来说,这种简单的小游戏,对于只要练过骑射的男子来说堪称“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果然便见在场的少年郎君们几乎百发百中,与女子相比起来,倒是没这么多看头。 只是总要比出个高低,比出个头名出来。 于是,便增加难度重新来投壶。 于是,众公子们是一支两支轮流投,便没了之前的百发百中,不过,也有俩位公子俱都投中。 待到最后一名是闵韵的二哥闵稹,不同于众人一次两矢,只见他从壶中挟起叁支竹矢,众人见了只以为他是懒得多次取拿,只一并拿在手中方便下一回的投射,却见他挺直身子,望了一眼那几尺远的铜壶,接着手上用力一投。 “咚咚咚!” 竟是一回叁支俱中! 八支竹矢分三次投中,头名非他莫属。 除了闵稹的妹妹闵韵外,夏思蝉主仆亦是不意外。 闵韵从小就知道她二哥嫌弃拿竹矢一支一支的投壶麻烦,这才创新出两支三支的投壶技巧。 夏思蝉跟他亦是如此想法。 众人一时惊呆,过后不知是谁带头拍掌,亭中响起一连串的掌声。 “闵公子太厉害了!” “好手法!” 不用说,奖品被夏思蝉跟闵稹所得。 白日的事瞒不过魏子骞,他在藏书阁时,有多嘴的宫人把紫霞殿那儿的消息带到藏书阁,就听见同僚跟他说起:“国公夫人不愧有国公爷亲自教导,投壶的手法真是太厉害了。” 魏子骞听了之后,心中亦是郝然。 只能点颌打着:“呵呵,哪里,哪里!” 其实唇角弯起得弧度出卖了他的心情,那是为小妻子骄傲的表情。 昨晚知道小妻子要去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投壶比赛,曾以为小妻子技艺不如人,还曾安慰与她:“重在参与” 嚯! 没曾想小妻子是真人不露相。 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喜有待他发现 于是,在藏书阁办公的魏子骞,自从得知小妻子投壶得了第一后,唇角勾起一点慵适的弧度,不管是谁跟他搭话,俱是一副好心情。 同僚们诧然,何时一贯冷肃威严的首辅大人变得如此好说话? 魏子骞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回到凤阳阁见到妻儿。 夏思蝉如献宝似的叫侍菊把那套红珊瑚首饰取出来给魏子骞看。 “嗯,不错,真好看。” 这话一听就像是敷衍。 魏子骞心说,自己给她的私库里跟这套红珊瑚首饰娉美的有好几套,也没见她这么开心。 夏思蝉好似魏子骞肚子里的蛔虫,莞尔道:“相公,这套红珊瑚哪有家里库房里的首饰好看?只不过是婵儿凭实力给争过来的,所以,婵儿开心呀!” 魏子骞被她猜中心思,讪讪道:“这套红珊瑚首饰很漂亮,也很配婵儿的肤色。” “嗳,就知道相公跟我的看法一致。” 夏思蝉开心地把红珊瑚首饰放到一只黑漆嵌宝钿金平脱盒子里。 “相公,你最近有空吗?”夏思蝉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帮她卸去钗环的魏子骞问道。 魏子骞帮她把一支缠枝石榴花树金钗取下,看着镜子里的人答道:“婵儿有什麽事,为夫把时间空出来陪你。” “相公,我想去一趟青龙寺里拜菩萨。”夏思蝉亦是抬起小脸,好看的水眸对上他的星眸道。 既然来到青龙山怎能不去远近闻名的青龙寺烧香拜佛? 夏思蝉上辈子倒是不怎么信佛,自从重生后,她倒是有点敬畏神明。 至于求签倒是不需要,何况心存一丝忐忑,深怕自己是重生的秘密被得道高僧给看出来。 到时怎么跟相公解释? 他又会怎么看待她? 所以,她这次去青龙山寺庙纯粹是单纯拜佛,给菩萨添点香油钱就行。 “好,后日一早为夫陪你去青龙寺礼佛。”魏子骞点颌答应道。 先帝在世时每逢随驾的大臣们,几乎都要前去青龙寺拜菩萨。 特别是事关儿女的亲事,更是要去添个香油钱;求个签什么的。 据说,青龙寺的签是最灵的。 因此,远在京城里的官贾世族但凡儿女亲事都会远道而来求个签回去方能安心。 还有,家里遇到不顺当的人或事也会远道前来青龙寺拜佛,求菩萨保佑。 真应了那句‘不霉不信’跟‘临时抱佛脚’的话来。 不仅随扈的大臣们去,先帝每次来青龙山行宫亦是会带着后妃们前去拜一拜的。 陈萧到没打算去,崔芯倒是想着去求个签什么的。 陈萧想起魏子骞暗中调查猛虎出现是人为的事,便心存小心。 不想崔芯去青龙寺,深怕有闪失。 加之她还怀有身孕,更不能叫她涉险。 ······ 翌日,早朝过后,魏子骞走进藏书阁东殿皇帝处理政务的书房求见。 元宝忙躬身进去回禀:“禀皇上,丞相大人求见。” 禀报‘丞相’只有一位,不用说是魏子骞了。 国公爷此前有四位,斩了个英国公,现如今剩下三位。 再说,丞相乃是实权在握。 国公乃一封号而已,倘若没实权状如摆饰而已。 不过,这是帝王对臣子最大的恩赐,滔天的富贵是不容小觑的,加之是世袭的哦。 “宣。” 元宝又颠着肥胖的身子出来咧嘴道:“国公爷皇上有请。”说完,躬着身子侧身让道。 “嗯,有劳元宝公公。”魏子骞对着元宝点颌,客气道。 “嗨,国公爷跟杂家不用客气。”元宝两只原本就因肥胖而变小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一路线。 魏子骞整了整衣冠,身着常朝公服,远游冠与革带金钩褵,衬出他气度里的峻严,举步跨进门槛里朝帝王跟前走去。 · 第283章 青龙山 魏子骞跨过门槛,对着端坐在金漆雕龙宝座的皇帝行礼道:“微臣拜见皇上。” 陈潇放下手中的湖笔,搁置在羊脂玉笔搁。手指着一旁的黑紫檀圈椅道:“子骞,坐。” 但凡没外人时,陈潇惯常都会称他表字。 魏子骞的表字为‘子谦’跟他的名字差不多,因而不管是陈潇还是父母亲干脆就叫他‘子骞’算了。 “谢皇上。”魏子骞不客气地撩摆坐下,皇帝挥手叫伺候他笔墨得宫人退下。 随后,君臣二人一直聊到午膳时节。 临走之前,魏子骞建议道:“皇上,着一人假扮成皇后模样,去青龙寺礼佛,方能引蛇出洞。”贼子总归要现出原型,露出马脚。 不管你是谁,只要存着谋害帝王的心思,便是万劫不复。 话说,君臣都是一日不把他逮出来,清除掉,一日不得安心。 因此,借此上香的机会,引蛇出洞,一举歼灭。 “行,就依你的办法行事。” 陈潇想起他放在崔芯身边保护她的女侍卫中,其中一人身形跟崔芯差不多,只要略微装扮一下就能勉强应付过去。 “那微臣告退。”魏子骞站起身来恭声道。 陈潇温言道:“留下来用膳?” 魏子骞回道:“多谢皇上好意,微臣回去陪夫人去。” 啧,面前的人还是当初那个不近女色、淡漠寡情,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魏子骞? 陈潇觑了他一眼:“好好好,快回去陪夫人去!朕也要回去陪皇后跟孩子们用膳。” 嗤,朕不但有妻子还有一双儿女,且比你多了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遑论芯儿的肚子里还踹了个崽 魏子骞没眼看帝王此时嘚瑟的模样,麻溜的转身离去。 咳,当初怎么就看错了人呢? 以为帝王是个清风明月,杀断果伐的聪敏正直的人。 没想到还有这么副面孔,简直是跌下神坛。 不过,皇上这样,比以前多了份烟火气,有了人情味。 ······ 第二天一早,夏思蝉还没天亮便醒了过来,魏子骞已经穿好衣裳,刚从浴间洗漱出来。 “婵儿醒了。” “嗳,相公早。”夏思蝉立马坐起身,今儿要去青龙寺上香,可不能晚了。 侍菊早在外间等候,听见里面的动静便知道小姐醒了,忙轻轻地敲了下黄花梨嵌螺钿牙门,里间传出夏思蝉的声音:“进来。” “奴婢见过国公爷,少奶奶。”侍菊进来对着二人福身道。 “嗯。”魏子骞点颌,举步去偏殿。 “今儿帮我挑一套素净的衣裳出来。”夏思蝉披衣下床,跶着一双软底绣鞋往浴间走去。 “好哎,奴婢昨晚就准备好了。”侍菊一边去整理床榻,一边微笑道。 不仅帮夏思蝉把出门的衣裳准备好,上香礼佛的香烛也已准备好了,着人先送上马车。 等到走时,再准备水果糕点什么的留给主子肚子饿了是果腹。 今儿由于要去寺庙上香,早膳都是素食。 一碟子菌菇荠菜素饺,一碟子笋丝豌豆糊粉做的小笼包,芙蓉豆腐,炝芽笋,糖蒸酥酪,清焖莲子双糯红豆糕,油泼辣子香葱蘸水,配着粉彩桃枝碗碟,娇媚清新,虽说是素菜,也让人食指大动。 用好早膳,夏思蝉着侍菊留下跟奶娘一起照顾小沉融。 别人没侍菊心思,有她在,夏思蝉放心。 不仅如此,魏子骞还留下王林带着十几个暗卫留在凤阳阁守护。 他担心暗处的贼子到时候狗急跳墙,来凤阳阁伤害小沉融。 万一伤了宝贝女儿,他找谁哭去? 因此,他少见的在背后叮嘱侍菊:“你今儿带着孩子要小心,万不能走出主寝,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跟奶娘带着孩子都不能露面。” “是,奴婢省得。”侍菊神情紧张道。 万一有事,她定会舍命保护小郡主不受伤害。 待到二人从凤阳阁出来时,火红的太阳早就从地平线上面爬了起来。 魏子骞扶住夏思蝉登上马车,随后,他骑上乌骓马紧随其后。 只是坐在马车里晃悠晃悠着近半个时辰,晃得人都要打瞌睡,青龙山还未到,不由问坐在身边的卢桃:“明明没多远的路程,怎么还没到?” 往日站在凤阳阁最高处远远望去,觉得青龙寺近在眼前。 卢桃抿唇道:“少奶奶,所谓‘看山跑死马。’就是这个道理。” 啧,没想到卢桃懂的道理还蛮广的呢! 夏思蝉赞许地点点首:“哎,是这个道理。” 夏思蝉掀帘望过去,不远处的青龙寺是号称梁国最大的一座佛寺,恢弘大气,建筑宏伟,不愧为前朝的国寺,占地极广。 奢华的殿阁的屋檐上全以栩栩如生的天龙镇守。 据说当年是由皇室齐集各地能工巧匠,花了近十年时间建造,供奉神兽天龙以及先朝的历代帝皇。 故而先朝最后两位皇帝继位,都需要来此参拜并进行祭天仪式。 时过境迁,如今的青龙寺香火依旧鼎盛。 寺庙虽说离京城比较远,抵不住寺庙的风水好。 且它靠东毗邻帝王的行宫,紧靠西边又是紧邻大梁最富庶的州城杭州。 加之,帝王每年都会来行宫住上一两个月,有官眷跟富商们千金一抛美名其曰‘添香油’。 因而,寺庙也有银子注意保护,每隔两三年就给菩萨塑金身,撒金粉,翻新庙宇之类。 本就是前朝的国寺,寺中自然有不少得道高僧修行,每逢颂经讲课,皆吸引不少朝中名士和世家夫人参与。更不说住持祈生方丈佛法精深,八字批命更是精准。因此平日里就有不少善男信女前来参拜祈褔,更不乏求指点迷津的。 加上青龙寺地理位置独好,炎热的夏季依旧是凉风习习,不然,前朝皇帝怎么可能在此建行宫? 山上种满沉香树,翠绿环绕,风景优美,加上沉香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若能爬到山顶上,更可攀云逐月,日升月落,观赏朝霞、夕阳皆美不胜收。 因此特别的节日如果没有提前通知,斋菜都未必用得上,更别说留宿或休息的厢房。 第284章 求签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青龙寺。 魏子骞翻鞍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魏一,举步来到夏思蝉乘坐的马车前,“婵儿,到了。”掀开车门帘子,伸臂把她扶了下来。 “欸,终于到了。”夏思蝉一只小手放进魏子骞伸过来的大掌里,另一只小手挽着裙摆,从马车里跨了下来。 抬眸朝山顶上巍峨庄严的庙宇,心中顿时生出股敬畏之感。 登山的道路全是青瓦铺成,跟一般登山的陡峭狭窄的台阶相比较下,不仅宽且平坦许多。 车夫牵着马车去一旁找了颗粗壮的树,栓好马儿的缰绳,他坐到一旁平整的山石上,掏出烟杆,用火势点燃,悠闲地抽起水烟来。 魏子骞牵着夏思蝉的小手往山上寺庙走去,小两口拾级而上,沿着道路两侧全是栽种着沉香树,刚好能遮阴,不需要打伞遮阳。 卢桃本来把小巧的湘妃伞带出来给夏思蝉的,见此,便把湘妃伞放到包裹里背在背后,举步紧随在主子们身后。 走了又盏茶时间,魏子骞问道:“婵儿,累不累?” 魏子骞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跟她十指相扣遮掩在宽大的袖摆下。 “不累。”夏思蝉喘了口气道。 这山路可比去年登麦积山的山道走得省力许多。 只是,走着走着,夏思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今儿怎么见不到其他香客? 更没有山脚下还有山道间沿途兜卖香烛的小贩。 偌大的山间只有风吹树木沙沙声,还有鸟儿的叽叽喳喳跟蝉鸣声。 魏子骞见小妻子四处观望,一脸的狐疑。 知道她生疑,侧颜对着她解释道:“今儿帝后也来上香,所以,闲杂人等被拒之山门外。” “呃?皇后娘娘今儿也上山礼佛?”夏思蝉惊讶道。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皇后有身孕,怎么受得住登这么高的山。 随即,又想起什么来问道:“相公,那咱们” 魏子骞抿唇一笑:“无妨。” “不过,待到了山上,咱们上完香就先回去,不打扰帝后礼佛就是。”魏子骞叮嘱道。 今儿弄出大动静出来,阻止上山的百姓,好叫暗处的人知晓帝后来青龙寺。 假借皇后娘娘上山礼佛的事,引逆贼露面。 只是,生怕搅了小妻子的心情,也担心待会儿打起来时惊了她。 因此,关照小妻子赶紧的上香后离去。 半注香的时间,终于来到寺庙前。 只见寺庙东侧一颗高大的沉香树上,枝条上均挂满了用红绸绑着的许愿牌。 微风吹拂下,还有哗啦啦的响声。 老远一看,还以为是结着红彤彤的果实。 魏子骞陪着小妻子一起先在外头拜了几炷香,随后,举步往大雄宝殿来了,她将做好的香囊呈上,跪在蒲团上磕了几个头,吩咐卢桃拿着香火银并香囊去内室叫法师加持,自个儿跪在蒲团上默默祈福。 烧香、跪拜,点灯、祈福。 跟所有人一样走完流程后,一个小沙弥走过来,双手合十道:“施主,是否求签?”说完伸手拿给林嘉青拿来圆形竹签筒。 夏思蝉本来就没打算求签,她担心自己的特殊被得道高僧给窥视出来。 因而,转首对着魏子骞道:“相公,您求签吗?” 魏子骞摇首道:“为夫就不用了。” 他实在没什么可求的。 这时,一位身披袈裟,头上烫着戒疤的老和尚从里间走出来,接过小沙弥手中的竹签筒,祥和地把签筒塞给魏子骞:“阿弥陀佛,施主,就是看看运势,别想那么多。” 夏思蝉瞬间想起围猎时,魏子骞遭遇的猛虎的事,此时,想起依旧害怕。 好在相公身手不凡,不然,不可想象。 魏子骞在小妻子期盼的眼神下,只得接过竹简跪下,摇动签筒。 当竹签从签筒里掉出来时,夏思蝉捡起看了一眼,递给那位慈祥的老和尚解惑。 “请问施主求什么?”师傅问。 “……”求什么?魏子骞语塞。 夏思蝉忙道:“求顺安。”说完,双手合十虔诚地等待老和尚解签。 “第七签甲庚仙风道骨本天生,又遇仙宗为主盟;……”老和尚点颌,接过蒋承宇手中签,翻着书开始解签。 随后,老和尚眉开眼笑道:“施主,此签乃上上签为大吉。施主一身顺遂,前程早已不可估量” 魏子骞抿唇,心道:那还用你说? 不过,听到是上上签,心情还是蛮不错的。 紧随身后的卢桃忙递给老和尚一只银元宝:“谢谢老师傅。” 魏子骞牵着夏思蝉的小手就要跨门而出,那位慈祥的老和尚对着夏思蝉一脸高深的模样道:“烦请女施主留步,老衲曾一言而已。” 魏子骞原本就不信这些,且今儿使出特殊,担心老和尚别是逆贼的同伙假冒的。 因此,拉着夏思蝉就要出来。 夏思蝉对着魏子骞低声细语道:“相公,老师傅只是对婵儿说一句话而已,不用担心。” 魏子骞想来想,松开小妻子的小手,退到门外。 须夷,夏思蝉推门出来,对着魏子骞道:“相公,咱们走。” 夏思蝉走出门外几步远,忍不住回眸望去,见那位老和尚正在在禅房门口对着她手捻佛珠,随后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耳畔犹是想起这位高僧的话语:“女施主两世为人终得圆满”的话来。 身上没来由的惊出一身冷汗来。 高僧太可怕 她从今往后肯定不会再求签,不是,是遇到老和尚赶紧避开才是。 想到这,夏思蝉顿时不再纠结。 魏子骞不知道老和尚对着小妻子说了些什么,竟惹得她一副五味杂陈的模样。 心道,待会儿自己亲自来问老和尚就是了。 只是,转眼间,见小妻子眉目疏朗起来。便打消顾虑,想着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婵儿,肚子饿不饿?这里的素斋是远近闻名的不错,你先去客房歇息,待会儿章人送到客房里就是。” “好哎,听相公的。” 夏思蝉本想说是去斋堂吃斋的,既是相公这样子安排,肯定是有他的理由,没必要反对。 第285章 刺客 从大殿出来,魏子骞正准备送夏思蝉去一处早就做好安全措施的客房,把她安顿下来。 边走边侧身对着她低语道:“这里的素斋味道不错的,据说菜都是师傅们自己种的。偶尔吃一次,净化下肠胃也挺好的。” 夏思蝉点着小脑袋附和道:“好哎,今儿尝尝寺庙里的素斋跟家里做的有何不同,味道咋样?” 没想到,皇帝正携着皇后举步跨进正中佛门大开的殿宇中来。 魏子骞赶紧拉着夏思蝉屈膝行大礼:“微臣(臣妇)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魏爱卿平身!”陈潇温声道。 “谢皇上,”夫妻二人站起身,夏思蝉莫名的觉得少了什么。 哦,是了,没听见皇后娘娘的声音。 夏思蝉略诧异的表情中起身,微微抬首刚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 魏子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帝王身后的皇后娘娘表情僵硬地站在那儿。 哎,也难怪‘皇后’的表情不自然,因为时间短暂,没能叫她好好学习皇后娘娘的仪态,以及应对臣子时的泰然自若。 不过,要是不认识皇后的人,没仔细瞧也是能混过去一二的。 况且,那躲在暗处的逆贼只要帝王是真的,哪注意皇后是真是假? 只是,他们哪知道不但皇后是假的帝王亦是如此。 不用说,皇帝肯定是惯会易容的魏二冒充的了。 在怎麽样的急迫,想要揪出暗藏的逆贼,也不能叫皇帝亲自涉险。 魏子骞深怕小妻子失态,忙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 聪明的夏思蝉立即回过神来,垂目,掩盖住那份惊愕。 站在‘帝后’身后的元宝手执佛尘对着魏子骞跟夏思蝉咧唇,拱了拱手。 跟元宝离得不远的大内总管侍卫里林饶亦是对着魏子骞点颌,随后,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青龙寺的住持率着众僧前来迎候帝王大驾,众僧跟在住持身后双手合十躬身见礼。 青龙寺住持双手合十躬身:“老衲慧源接驾来迟,万望恕罪。” “慧源大师客气,有劳前头带路。”陈潇沉声道。 住持慧源立即躬身带领帝后前去正殿上香礼佛。 魏子骞退让在一旁,跟‘帝王’交换眼神后,牵起夏思蝉的小手就要离去。 正午的阳光穿过树叶里的空隙洒落下来,微风拂过,小俩口沐浴在金色阳光里,男子身姿挺拔,眉目清隽,一双眼仿佛漾动的湖泊。女子娇小可爱,美丽恬静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变故徒生! “护驾!”随着魏子骞一声喊,瞬间从暗处飞奔下来几十个青衣人,手中举着剑把‘帝后’护在中间。 魏子骞这边,“刺啦!”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夏思蝉面对着魏子骞,只看到他面色忽变,随后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将她一把拉了过来,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和他的胸膛,紧紧相贴了,然而事发突然,夏思蝉压根就没有了害羞的心思,她慌忙一抬头,却瞧见刚才她所站着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柄长剑,剑身如芒,倒映着夏思蝉那一张惊讶的脸。 “这、这是?”夏思蝉睁大了眼睛,面色有些难看。 “别动。”魏子骞面色极冷,只将她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来人啊,有刺——”夏思蝉就算是再傻,也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她先是一怔,随后便想着出声,把外头的人都给叫进来。 没成想,她这话音未落,便听见周围出现了好几道声音,夏思蝉回头一看,便看到了好几个黑衣人!和最开始的那个人一样,都手握长剑! 她面色巨变,然而那些个人,压根就不准备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只一瞬,便冲上来了!“魏一!”魏子骞面色微沉,一出声,便有一人飞快地出现在了他和夏思蝉的面前。 卢桃早就把手中的东西给扔掉,反应极快地持剑冲上来想要保护夏思蝉,奈何,被一个黑衣人给缠住,一时半会恐难脱身。 夏思蝉见魏一从暗处飘身而至,她今儿还奇怪魏一怎么没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 “主子!”魏一微微回过头,轻声道。 可就在这一瞬间,那些个黑衣人的剑,已经朝着他们这边袭来! “保护好少奶奶!”魏子骞面色冰冷,将夏思蝉往魏一的身边推了一下! “相公!”夏思蝉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她心中也慌,却还是掐了自己的一把,强制性地让自己清醒过来! “是!”魏一应下,飞快地将夏思蝉拉过来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而夏思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六七个黑衣人的剑,都冲着相公去了……她面上的血色尽褪,这些人的目标压根就不是他们,而是帝后! ‘帝后’那儿倒是不用担心,原本冒充的二人武功均是不错,加上所有的暗卫都奔‘帝后’而去。 不用说,回很快结束战斗,把这些杀手给逮捕归案,再严加审讯,定会把幕后之人给揪了出来。 “啪!”只听得一声破空之声,秦夜寒整个人从那温泉池子中立了起来,接过了暗一递过去的剑,与那些个黑衣人颤抖在了一块! 这也是第一次,夏思蝉亲眼所见魏子骞持剑对敌,她此时发现,相公的功夫并不弱,甚至比起许多人来,都是要略胜一筹的。 可便是再如何,与这六七个人缠斗,也是费劲的! 夏思蝉不懂武功,却也能够知道,这些个黑衣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魏一!你别管我!先去助相公!”她顾不得许多,只慌忙转过了头,对魏一说道。 魏一眼中也有些犹豫,暂时看起来,魏子骞应该落不了下风,可对方毕竟人数众多,万一主子爷出一点什么意外…… “快!出了什么事情我负责!”夏思蝉却顾不得那么多,只推搡了他一下。 “那少奶奶,您找个地方躲起来!”魏一到底还是点下了头,回身对夏思蝉轻声说道。 第286章 受伤一 夏思蝉连连点头,她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躲好,少添乱,就算是帮忙了! 眼看着魏一跳了出去,夏思蝉便飞快地往旁边躲了去,整个人缩在了一颗沉香树后面的草丛里,借助大树隐住了自己的身形。 然而一颗心还是砰砰直跳,听着外面的打斗之声,难以平静下来。 她有心想要抬眼看一下战况,可一抬头,却看见一个黑衣人往她的这边袭来,手中的长剑指着她的脖子,用力一划—— “婵儿!”夏思蝉一时反应不及,只听到了旁边魏子骞的声音,随后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人揽入了怀中。 “刺啦!”那剑划入皮肤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相公!”夏思蝉面色巨变,她抬眼看向了紧搂着自己的人,眼中满是心疼跟慌乱。 入目一片血红,魏子骞赤着的手臂处,出现了一个极深的伤口! “躲好,别出来!”魏子骞只确认了一下她身上没有伤口,便松开了她,让她躲到了那沉香树旁的山石下,便又一次与身后的黑衣人缠斗在了一块。 夏思蝉躲在了底下,有心想要出去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却又怕自己这一探头,再次成为他的负担! 她只能够缩着身子,躲在了这山石后面,浑身颤抖地等待着。这种等待,更像是一种煎熬,在一点一滴地将她的耐心给抹灭掉! 在这一瞬间,夏思蝉原本应该想很多事情的,可大脑却忽然一下子就空白了。 她只能够紧紧地拽住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闭了闭眼睛,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有事的! 相公身边那么多的是武功高强的侍卫,光是之前在她身边的那个魏一就很是了不得了,加上那些暗卫,相公自身的功夫也不错。 这些个黑衣人想要伤害到相公,怕是很难。 可想是这么想了,一闭上眼,夏思蝉的眼前就出现了魏子骞那个血淋淋的伤口。 她咬下了唇,那一下,本来是奔着她的脖子来的…… 可,那些暗卫都去保护‘帝后’去了,这么一想,她的心顿时又慌乱起来。 “刺啦!” “砰!”外面忽然发生了一阵巨响,随后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夏思蝉忽地睁开了眼睛,这是结束了吗?还是…… 她顿了一瞬,正鼓足了勇气,准备咬着牙钻出去的时候,却看到一只手,忽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啪!”夏思蝉瑟缩了一下,她的眼眸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问: “婵儿,没事?” 是魏子骞! 夏思蝉那提到了嗓子眼的一口气,忽地就这么泄了下去,她手脚并用地从桌子山石后钻了出去,一出来,便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十俱黑衣人尸体。 夏思蝉面色微变,但只是一瞬,她的注意力便跑到了身旁的男人的身上! “相公!你、你怎么样了?”夏思蝉看着魏子骞捂住了他的右臂,那边还在不停地流血。 他紧蹙眉头,微微有些喘气,闻言只是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下。 恰好她就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眼神对视在了一起,夏思蝉顿时心疼得泪如雨下。 “婵儿你没事就好。”魏子骞看着她,轻声说道。 “相公,快坐下,婵儿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夏思蝉泪水稀里哗啦的流着,“嗤啦”一声撕开里裙,颤抖着小手就要帮他先把伤口包扎起来。 “丞相大人!”结束战斗的‘帝王’领着一群人,往他们这边跑来。 随后,亦是手臂负伤的卢桃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了过来:“少奶奶!” 当‘皇帝’看到了魏子骞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之时,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失控地蹲下身子托住魏子骞受伤的手臂道:“主子!您没事?” ‘皇帝’站起身来立即吩咐元宝公公:“快去叫太医去凤阳阁等候!” “喏,老奴这就去。” 别看元宝公公圆滚滚的身子看似笨拙,其实倒是很灵巧地转身飞跑着离去。 “林统领,快去寻副步舆来。” 林饶点头答应,举步往躲在寺庙里的和尚那儿走去。 “无须用步舆。”魏子骞额头冒着冷汗,脸色苍白,摇首道。 ‘皇帝’竟然称呼相公为“主子!” 难不成‘皇帝’也是相公手下的人装扮的? 夏思蝉被“皇帝”这一连串的话语,惊讶不已后回过了神来,她才想起来,相公分明是贴身带着药的。 正准备伸手去拿,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没想到‘皇帝’伸手小心地把魏子骞搀扶着坐到香客坐着歇息的石凳上,小心地撕开伤口上的衣裳,从怀里掏出药来撒了上去,随后把夏思蝉撕开的里裙的布帮他包扎起来。 魏子骞站起身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大掌握住夏思蝉冰冷的小手温言道:“婵儿,别担心,相公无碍。”说完,对着身后的林饶道:“林统领,你留下来清理。” “魏一,把没死的杀手全部带走,关到暗牢里交于杨春严加审讯。”魏子骞沉声道 “是,属下这就去。” 魏子骞说完牵着夏思蝉小手率先往山下走去。除了留下清理后续的侍卫们,其余几个侍卫紧随在魏子骞身后往山下走去。 “相公,坐马车。”夏思蝉看着他被简单包扎过的伤口的手臂,此时已经渗出了鲜血。 魏子骞安抚地对着夏思蝉攸尔一笑:“不若婵儿陪着相公骑马?” 他生怕坐马车小妻子面对他的伤流眼泪,想着还不如骑马。 加之小妻子刚学会骑马。趁此机会叫她熟练一下也不错。 夏思蝉本想拒绝,转而想到骑马比坐马车要快捷许多,忙点着小脑袋道:“好呀。” 一个侍卫很快牵来一匹纯棕色的马儿,夏思蝉接过马儿的缰绳,登上马鞍。 魏子骞用左手牵着乌骓马的缰绳,双腿一夹马肚,不用挥鞭,马儿很是灵巧起跑了起来。 第287章 受伤二 乌骓马好像知晓主人的心意似的,哒哒跑向前,竟是跟夏思蝉的棕色马儿并驾齐驱。 魏子骞略俯身对着乌骓马儿抿唇地夸奖一句:“好样的,今儿给你加餐。” 马鸣萧萧,乌骓马昂首嘶鸣一声,好像是:诶,知道了。 骑马就是快,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行宫。 夏思蝉下得马来,站稳身子便跑到魏子骞跟前伸手去扶他下马。 魏子骞下得马来,随即握住夏思蝉的小手往凤阳阁里走去。 等候在凤阳阁里的太医不是夏思蝉所熟识的范御医,他早把药箱打开,取出需要用的药物放置在紫檀长案上。 见到魏子骞,忙见礼:“下官王余见过国公爷,夫人。” “嗯。”魏子骞点颌。 夏思蝉忙道:“王太医快别客气,烦请您先给相公医伤。” 王太医给魏子骞看了一下伤势,道:“伤口过深,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夏思蝉闻言,眼中便划过了一抹心疼。 魏子骞倒是不在意,只道:“治便是了。” “是!”王太医忙在魏子骞的右手方忙了起来,给他清理伤口,顺便上药。 从头到尾,魏子骞都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夏思蝉想起皇帝赏赐的那瓶还剩下小半瓶的紫玉膏来,叫侍菊拿过来交给王太医:“王太医,用紫玉膏。” “欸?紫玉膏?”王太医眼神一亮,这么金贵的紫玉膏定是帝王赏赐的。抬首对着夏思蝉道:“待到明日换药时再用不迟。” 话说,有了紫玉膏伤口的疤痕会浅许多,甚至会消失。 没想到皇帝对待国公爷还真是看重得很,这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紫玉膏啊! 自己得用心把国公爷的伤给医治痊愈才是,收拾药箱要离去时,夏思蝉问道:“王太医,你们的院首范御医呢?” “回国公夫人的话,范院首腿脚不方便。”王太医拱手道。 夏思蝉关心道:“呀,严重吗?” “严重倒不严重,是昨日跌了一跤,脚踝闪了,几日就好。”王太医解释道。 范御医要不是闪了脚,也轮不到他来替首辅大人医治刀伤呀! 夏思蝉听完点首:“哦。”的一声放下心来,倘使是严重的毛病,她便着人送些礼物去探视一番,毕竟他们家欠着范御医人情,公公跟相公父子俩受伤都是他医治的。 侍菊见主子俩口子早晨好好的出门去上香,没成想就遭遇刺杀。 幸亏只是伤了主子爷,没伤着小姐。 侍菊一阵后怕,小手抚了抚胸口。 见王太医拎着药箱离开,忙上前去塞给他个分量不轻的荷包。 王太医把荷包塞到袖袋里,对着侍菊道:“谢谢姑娘,本官一会儿便着小徒弟把国公爷喝的汤药煎好送过来。” 伤口很深,肯定要服食些消炎跟补血的汤药。 “谢谢王太医,您慢走。”侍菊行了个福礼道。 夏思蝉看着魏子骞沾着鲜血且破损的外衫,吩咐王林道:“去给你们的爷取一套衣裳过来。” “是,少奶奶。”王林拱手,转身赶紧的去隔间取魏子骞的衣服去了。 “侍菊快去准备温水。” “小姐,奴婢已经把热水送进浴间。”侍菊忙回答道。 到底是侍菊心细,见到主子爷受伤,立即跑去厨房叫她们准备热水送进来。 到了浴间,夏思蝉褪去魏子骞上衣,见到左胸伤疤还未全部褪去的疤痕,心中难受极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相公真是遭老大罪了,这才几日,便受了两次伤,可谓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旁人只到相公受陛下器重,而为何器重,是血肉拼凑而出的。 魏子骞最是见不得小妻子掉眼泪,伸出带着薄茧的大掌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婵儿,为夫无碍,只是些皮肉之伤。” “可,可相公你不疼吗?流了那么许多血。”夏思蝉心疼不已。 “为夫下次注意,绝不再受伤,婵儿就别掉金豆子了。”魏子骞诙谐地打趣道。 待到魏子骞简单沐擦洗更衣后,原本他想着先去皇帝的紫宸宫一趟,见小妻子已经着人布膳,只得先用过午膳再去。 ······ 午后,魏子骞待夏思蝉午觉时,立马去了紫宸宫。 “皇上,那些刺客……”魏子骞问了起来。 不管怎样,还得先听听帝王的意思。 “都是死士。”陈潇已经得到暗牢里传来的讯息,面色微沉,道:“严刑拷问下,有几个见形势不对,服毒自尽了!” “服毒?”魏子骞惊讶道。 陈潇无语道:“是呀,这些死士把毒药藏在假牙里。” 魏子骞一听这话,面上的表情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没留下活口的话,就是想要追查,也是不容易的了。 “不过,还有一个活口。”陈潇看了他一眼,似乎就知道他在想些个什么了,他顿了一瞬,忽地沉声说道。 魏子骞一听这话,忙不迭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杨春卸了他的下巴,未来得及服毒。”陈潇解释了一句。“人已经松口,估计不用到晚间便能有结果出来。” 魏子骞闻言,眼中划过了一抹森然,沉下了面容,这背后隐藏的,只怕不简单。 好在,他们抓到了活口。 “叫上闵云璋,去藏书阁。”陈潇冷声道。 “喏!”元宝忙恭声答应,手执佛尘躬身退了出去。 …… 藏书阁内。 “微臣叩见皇上。”匆匆而来的闵尚书对着端坐金漆龙椅上的帝王行大礼。 陈潇点颌道:“免礼,平身。”随即手指那边的椅子道:“闵爱卿坐。” “谢皇上。” “皇上,今日这一批刺客,必然是对皇上身边之事,极为了解的人,幕后主使一定知道,皇上跟皇后娘娘去青龙寺礼佛的事也只是临时起意,才会叫逆贼孤注一掷,做出了这样冒险的行径来!” 顿了一瞬之后,闵尚书便开始说起了正事。 今日之事,绝对不是偶然。 要不是谋逆的同伙就隐藏在帝王左右,怎么会那么巧?早早的就埋伏在青龙寺等候? 没想到,不用等到晚上,杨春就审出结果来了。 第288章 幕后主使 据杀手交代,幕后主使竟然是前太子陈瑞。 都是帝王太过仁慈之故,没斩草除根。 陈潇念在兄弟血脉之情上,留下他们性命,只是圈禁陈瑞在皇陵那儿替先帝守陵。 即使犯了谋逆之罪的陈永也只是遣送边疆服刑,永不归京。 给了陈瑞跟他的扈拥者一个错误的信息,以为有了翻身的机会。 加之,原本想凭借家中女儿(孙女)在后宫的平伯侯之流,打着如意算盘,要是下一个皇帝流着自家的血,地位便稳固了,再不济有女儿吹着枕边风对巩固母家地位大有好处。 哪晓得,新帝这点指望都不给,生生的把已经进了后宫得女儿(孙女)给遣出宫来 狗急跳墙之下,才出此下策。 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哪成想只短短几日时间就被他们给查了出来。 那日,猎狩场上猛虎被人为放出来时,魏子骞心中还颤了一下。 心道:莫不是外祖跟小舅舅的操作? 因为,以目前的能力来看,只有外祖有这实力可以操作。 当晚,魏六的信来得正当时。 信中说老爷夫人已经到了泸州老王爷的封地,且泸州一切正常。 再说,魏子骞也相信外祖的人品,不肖做那些阴私之事。 要想谋逆会大鸣大放的率兵举旗而来 因而,他怀疑是前太子陈瑞的动作。 至于陈永是永无翻身的机会了,他的势力几乎全被消灭干净。 何况他本人还远在几千里以外的苦寒之地服劳役 只有陈瑞,明面上扈拥他的人,只要安分守己不使幺蛾子的,陈潇倒是没怎么过分为难,只是按能力把他们重新安排,从职位高处降职或是外放为地方官员。 何况还有不为人知,隐藏在暗处的陈瑞拥戴者,保不齐,便是他们在作怪。 只是陈潇没想到陈瑞的扈拥者竟是隐藏在此次随扈的平伯侯许正。 许正面如土色,试图脱身,然而临时审讯的公堂之上坐着的是当朝首辅魏子骞,话说魏子骞乃原刑部尚书,审理案犯那是一个稳狠准。 魏子骞怎么可能给他机会翻身? 当场请旨派人去京城里传信刑部尚书蒋约同去平伯侯府上查找证据,着大理寺卿崔温去皇陵把陈瑞逮捕下诏狱。 幸亏青龙山行宫礼京城也就两日路程,要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三日足矣。 很快,京城里便送来蒋约同跟崔温审讯的资料,到了君臣手中。 原来蒋约同到了平伯侯拿到几名幕僚,一经审问,众人也晓得大势已去,为了保命,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将陈瑞跟平伯侯的计划透了个底朝天。 陈瑞落网,顺带挖出来个礼部尚书杨宇俊,都御史谢俊是个暴脾气,当堂将杨宇俊一屁股踢去堂下跪着,杨宇俊是个狡猾的狐狸,只承认自己被人带偏了,却不承认参与了此事。 次日上朝,魏子骞等官员将案情公布,随驾的文武官员瞠目结舌,都御史谢俊也将这些年平伯侯放高利贷设赌场的证据全部提交,平伯侯当庭悔恨,欲求得皇帝宽大处置。 陈潇心中五味杂陈,汗颜! 幸亏朕不是重色之人。 也幸亏认清自己的内心,爱芯儿,心中便没了其它女子的存在。 遣散后宫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单这十个宫妃,就隐藏这么许多不可告人的阴谋。 孙修仪对朕用药,许修容的祖父谋逆还有杨昭仪······ 端坐金漆雕龙宝座上的皇帝,觑了眼元宝,元宝随即上前,手捧深知宣读:“按梁朝律,谋反者斩,其父母妻子斩,期亲男丁年十六以上者流三千里,十六以下为奴,诸女眷没入教坊钦此” 平伯侯不用说,原本花白的胡须好像一夕之间全白了 悔不当初,然,悔之已晚了! 陈潇冷厉道:“来人,把许正跟杨宇俊的家人抓捕先送入暗牢,待回京后一并处理。” “喏!”林饶快步进来,恭声应道。 随后,大步离去,亲自带人前去许正跟杨宇俊住的院子里把他们家人抓捕送到暗牢里去。 林饶恨极了这些逆臣,圣上明知他们曾追随前太子陈瑞,念在他们无大过的份上,继续任用他们。 可他们呢?罔顾圣上对他们网开一面,竟然不念圣恩,为了一己私心,扈拥那位昏用无能且暴戾阴鸷的前太子! 真是不可理喻 皇帝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京城,宫中留守的禁军在九门提督于振海带领下,很快就把这两府人先抓到诏狱,待帝王回京后处理。 陈潇打算回京后,彻查陈瑞跟陈永的余逆。皇帝不想再为此事浪费精力,也不想再叫自己深陷险境,时不时的防备着他们的暗杀。 这一次,朕绝不姑息。 ······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的避暑之行跟猎狩计划,在陈瑞跟他的扈拥者状如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的捣乱下匆匆结束。 魏子骞原本还想着带夏思蝉登青龙寺顶看日出的计划,由于自己受伤因此搁浅。 不过,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总有机会陪着小妻子来青龙寺朝看日出暮看霞。 两日后,陈潇见魏子骞伤势无碍后,君臣便启程回京。 君臣回到了京城后一个月,在闹市口,素有冷面杀神着称的大理寺卿崔温,亲自监斩犯了谋逆之罪的许杨两家。 当压着平伯侯许正跟礼部尚书杨宇俊跟妻子的囚车从诏狱一路行来时,遭到老百姓以烂菜叶臭鸡蛋还有污水等肮脏之物投掷 如今的老百姓安居乐业,没了之前的种类繁复的苛捐杂税,也没了横行霸道招摇过市的那些草芥人命的飞扬跋扈,纨绔子弟。 你想呀,要放在先帝那时,比如一个普通老百姓好好的走路没碍着谁,可是,正巧被那位闲得无聊找乐子的纨绔世家子弟给瞧上,手一挥,立马那些狗奴才走上去便是一顿痛揍。 再有,瞧见漂亮的小娘子,哪管你愿不愿意,手一挥,强抢民女的事发生了。 还有那些酒楼花楼对这些纨绔暴戾的世家子弟是又爱又恨。 爱呗当然他们是不差银子的主了,恨呗肯定是他们不痛快时的打砸闹 第289章 不回家过年 眼前的安居乐业是拜新帝所赐。 于老百姓而言,不管是谁做皇帝,只要能过上安稳且饿不死的日子,他们就会感恩戴德。 此次帝王以雷霆手段把朝堂来了个再一次的大换血,以至于很多部门人员空缺。 不过,陈潇倒是不着急。 因为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之时,到时侯着魏子骞跟闵云璋二人阅卷审核。殿试时朕再亲自把关。 何愁找不到年轻有为,为己所用的青年才俊? 也叫那些自以为老资历的朝臣们一个警醒,别以为新帝仁慈,就能在帝王的底线上横跳。 别忘了新帝乃是从边疆上上阵杀敌的统帅,区区伎俩不值一顾。 皇帝是老虎不发威,一旦发威可是要人命的啰 至此以后,梁国没有内忧为患,可谓是四海升平。达到了一个少见的太平世。 国家的暂且安定,使得魏子骞不用跟先帝在时那样公务繁忙,也无须离京公干办差事,更不用亲自出征带兵打战。 因而,他能早出晚归,陪伴在妻儿身边。 亲眼见到宝贝女儿第一次的翻身,出了第一颗乳牙,叫了第一声:“爹爹”跟蹒跚学步 中秋过后,便是皇长子陈景的生日,趁此机会,皇帝在早朝时提出立陈景为太子。 文武百官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满朝没有异议。当然,有异议也没什么用,太子为皇后亲生,且后宫暂时没后妃,不立皇长子立谁? 再说,立储乃国之根本。 皇室后继有人 魏子骞每日早朝过后,去政事阁处理公务,待到午后,再去国子监教授太子一个时辰的武功。 这一日的公事便算完成。 加之太子年幼,魏子骞只是每日教他扎马步而已。 且还有太子少傅兵部侍郎周子安协助教导太子习武,魏子骞只不过是每日去走过场而已。 现今陈景已然是太子,所以,教授太子的三师——太子太师、太傅、太保跟三少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全都悉置齐全。 按惯例太子太师教太子习文,为从一品官员。太子太傅教太子习武,亦是从一品官员。太子少师协助教太子习文,正二品官员。太子少傅协助教太子习武,正二品官员。 所以说,叫一个正一品大员给太子做太傅,在外人眼中更彰显太子的重要跟金贵。 太子太师是早已至仕十多年的当世大儒苏隐浦,苏隐浦在四十岁正意气风发之时,由于不站队,被人所陷害丢掉丞相之职,不仅如此,唯一的嫡子在许州任上被人害死,妻子听到噩耗,一病不起,不久去世,遭遇几重打击的苏隐浦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归隐。只私下收几个品性不错的人家子弟为弟子,潜心教学,不问时事。 倘使苏隐浦不被有心人所算计,哪有严英登上丞相的高位? 不用言明,朝臣们都心知肚明。 此次请来归隐的苏隐浦出山,老先生也是看在新帝为他报仇的份上,最主要的是现今的皇帝跟先帝的做派,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的清勤政爱民······ 这样安逸的日子,转眼间便到了腊月。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今日终于放晴,和煦的日光穿透云层落在积雪上反射出银光,慧院门外连接长廊那儿的几株梅花开得正盛,成为冰天雪地里最艳丽的一抹红。 侍菊去长廊那儿剪下几支开得正艳的桃花,养在高颈汝瓷瓶里,摆放在夏思蝉小书房的书案上,给冬日的书房增添一份靓丽的色彩。 高管家亲自送来夫人跟老爷寄过来的信跟一大箱子礼物,里面都是当地的土特产,还有小沉融的玩具什么的,满满一大箱子。 鸿雁知道自家小姐很是想念夫人,先把信从高管家手中取来,赶紧的送到夏思蝉跟前:“少奶奶,夫人来信啦!” 夏思蝉正坐在明间里正陪着牙牙学语的小沉融,接到鸿雁递过来的郡主婆婆捎来的信时,她还一阵开心,估计是公婆要回来过年了。 “笑笑,祖母来信啦!”夏思蝉把小家伙抱坐在膝上,接过卢桃送过来的书信。 谁知,打开信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也难怪夏思蝉失望,自从她嫁过来,第一年相公出征不在家,没能过上个团圆年。 今年,公婆远游,又是不回家过年。 本想着今年能阖家团圆过大年,注定叫她失望。 过年么,还是要全家团聚,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才是。 小沉融则是开心地要从娘亲的手里抢过书信,以为是好玩的东西,夏思蝉愣神之下被小家伙给抓到小手里,小家伙咧着小嘴:“咯咯”直笑,两只小手交错着把书信团成一团。 “诶呀!”夏思蝉回眸一瞧,赶紧的从小家伙手里把书信给解救出来。 侍菊过来,帮着把书信给理平整,收到专门放置郡主来信的紫檀小木盒子里。 “笑笑,那是你祖母写的信哦,不是玩具。”夏思蝉忙对着憋起小嘴要掉金豆子的小沉融柔声解释道。 “祖,祖祖。”小家伙口齿不清地跟着娘亲学舌道。 “诶?咱们的笑笑想祖母啦?” 随着一声熟悉的沉金冷玉般的男声,不用说是魏子骞下值回来了。 夏思蝉抱着小沉融迎了上前,欢喜道:“相公回来啦!” 面前的男人今日是外罩黑色裘皮大氅,内着一身绯色官袍,带着股上位者的强大而严厉的气场,不怒自威,气势如山。 “今儿公务不忙,就早点回来。”魏子骞进门先褪去大氅,魏一赶紧接过去送到西次间。 小沉融见到爹爹回来倒是很开心地举着两只小藕臂,开心地叫着:“爹爹,抱抱。” “好好,乖,爹爹抱。”魏子骞弯下身子把小家伙从小妻子手中接过来抱到怀里。 每当这时,魏子骞的心都要融化了。 抱着小家伙举高高,引得小沉融‘咯咯’笑个不停。 待到父女二人嬉闹停了下来,夏思蝉从他手中接过孩子:“乖,娘亲抱。” 第290章 置办年事 夏思蝉接过小沉融,随后瘪着小嘴对着魏子骞抱怨道:“相公,婆婆来信,说是今年不回来过年了。”话音一落,眼见的小脸夸了下去。 魏子骞见小妻子像个小姑娘见不到家长似的,不开心的小模样,莫名可爱。 稍作思索,片刻魏子骞微微一笑道:“没事,爹娘今年不回来,往后还有几十个的‘年’会跟他们一起过的。” 转夕,眉梢微松,想起什么,道:“正好,岳父家只有三哥一人在家,咱们年初一带着笑笑去陪陪二老去。” 夏思蝉见他这么一说,眼眸亮了起来。 雀跃道:“好呀,太好了,咱们把外祖请过去一起过个团圆年!” “嗯,就这么说定了。”夏思蝉生怕魏子骞反悔似的,俏皮地伸出小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手指道。 屋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橘红的火光照在她的面上,将她的脸衬红扑扑的,小脸越加明艳动人。 看得魏子骞眼眸黑沉且深幽 “笑笑乖,娘亲抱,让爹爹去洗手,咱们就开饭了。” 夏思蝉爽快的声音把他那份旎旖心思给冲没了。 随后,夏思蝉还不忘把公婆写给魏子骞的信递过来:“相公,喏,这是公婆写给你的信。” 魏子骞腾出一只手来,把信放到袖袋里,等晚间再看。 夏思蝉先让魏子骞过了会儿抱孩子的瘾,便从他手中把小沉融接过来。 自从有了小沉融后,魏子骞的洁癖好了许多,也可以说是没了洁癖。 之前他哪一次回家不先是去沐浴更衣? 遑论官袍未换,先抱孩子耍子一会? 小家伙倒是不难哄,很是乖巧,爹抱也行娘抱也罢,她不挑人。 盏茶时间,魏子骞着一身浅青色圆领袍,一枚羊脂玉的环形玉饰坠在腰封上,随着他的步子,墨绿流苏晃着,显得闲散俊逸。 夏思蝉眼前一亮,不吝惜言辞地夸赞道:“相公真俊!” 夏思蝉这句夸赞,使得魏子骞心情大好,不但嘴角噙着笑意,午膳时还多吃了半碗饭。 这真是少有的事,惯常他用膳都是只食七分饱从不贪食,是个很自律的人。 今儿倒是反常。 深夜,秋风瑟瑟,寒意渐重。 待到用完晚膳,陪着夏思蝉消会食回到寝室,魏子骞坐到夏思蝉惯常看书的窗下长案那,打开爹娘写给他的书信,方知今年爹娘不回京过年的原因是在泸州陪外祖一家过年。 魏子骞看完信,小心地把信纸折好收到抽屉里。 随后,研墨,展开宣纸,执起湖笔给爹娘写回信。 时令一到腊月,就该置办年事了。 而年事最重要者莫过于祭祖,所以魏子骞着高管家先把宗祠打开,派人打扫,同时收拾供器,为祭祀作准备。 魏子骞打算趁休沐之日,给夏思蝉普及一下魏家过年时的一些必要的事项。 他知道去年过年时小妻子正怀有身孕,是不需要参加祭祖什么的。 且过年所要准备的诸多琐事娘亲也不会叫夏思蝉操心。 今年不同了,爹娘不在家,加之又分了府。 所有这些繁琐的年节必备的年事,都要落到夏思蝉的肩上。 只是,魏子骞会陪着她一起亲力亲为的操作起来。 这日休沐,用完早膳后,趁小沉融被奶娘带到门廊那儿跟打络子的侍菊她们晒太阳玩耍时,牵起小妻子滑嫩的小手去了他在西次间的小书房里。 待到二人坐到黑檀圈椅里,魏子骞给她普及魏府过年所需要做的准备,以及具体操作:“婵儿,再过几日便要准备年事了” 夏思蝉前世在魏府生活三年多,肯定是知道魏家年事必备的事项。 其实,魏家年节跟大多数钟鸣鼎食,世家贵族大致相差无几。 不用说世家贵族如此,那些富贾豪绅年节时的准备的年事跟世家贵族也是不遑多让的。 因此,夏思蝉不仅前世在魏家亲历过,她在夏家也是跟在父母亲身后经历过这些。只不过是夏家人员简单,没魏府声势大而已。 过年除了祭祖,其次是压岁,就是发放压岁钱。 之前老太太在府里时,压岁钱倒是准备得不少。 魏府的压岁钱做的也很精致,用些零散碎银子铸了几百个小锞子,有梅花式的,有海棠式的,还有笔锭如意、八宝连春等等不同样式。 一是给小辈们压岁,二来是给下人们打赏,再有就是分给每房掌事嬷嬷,留着平常打赏用的。 三是送年礼,魏家倒是不用给权贵们送礼。 送出去的年礼几乎都是各房的外家,你像老太太娘家曹家,每年送去的年礼是最丰盛的。 其次是琮王府,至于给琮王府送什么年礼倒是不用老太太操心,都是长媳自己操办。 其次,便是二房刘氏跟三房何氏的娘家。 今年拿以往来说,是最轻巧的一年,年礼只送夏思蝉的娘家跟外祖丁老将军两家。 且没人眼热,你想送些什么就送什么。 四是向本府子弟们发放年物,虽说已经分府,不过,这份年物却是不能节省。 五是贴对联,换门神。 这贴对联,换门神得要年底二十八九夜才贴,不过,夏思蝉则是想着,可以先把大红灯笼提前挂出来,特别是郡主婆婆的磬香苑更要早早的把红灯笼给挂出来,让冷淡的院子增点喜气出来。 再说,今年以为国丧是不用贴对联的,院子里挂挂大红灯笼还是无妨的。 于是,从进了腊月半,保国公府里从门廊上到长廊,屋檐乃至树梢上跟凉亭里,都挂上喜气的各种款式几种材质的红色灯笼。 六是门面、挂牌等显眼之处,这些都属于过年的准备。 夏思蝉耐心听完魏子骞给她普及年事,点了点小脑袋道:“婵儿知道了,不过,应该还有给下人们做新衣这一项。”说完,还不忘给他倒了盏茶水,给他润润嗓子。 魏子骞抚额道:“哎,看为夫差点忘了。” 转眼间便到了年三十,虽说主子年轻,不过还是把府里装扮得有模有样,是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第291章 大年初一 最后便是祭祖,祭祖的时间在年三十,这是过年的最大礼仪。 依照惯例,夏思蝉有诰封,须先进宫朝贺,然后来到宗祠。 家里所有子弟们早已经列队迎候,主祭人本来应该是魏府的嫡长子魏大勋亲自主祭,只是今年魏大勋远游未归家,本应该是二房魏仲玉,奈何魏家嫡长孙魏子骞位高权重是理所当然的成为主祭人。然后次第焚帛奠酒,所有参加祭祀者一起行礼。随后再到正堂向祖宗遗像礼拜。 夏思蝉跟往年只是摸鱼不同,第一次亲自操作这些,简直累得比爬山还要疲劳。 每年都是从大年初一开始,至正月十五,前后半个月的时间,主要是拜年、吃年酒。朋友亲戚,迎来送往,彼此互拜。 只是今年年三十帝王没举办宫宴。 明面上是皇帝体谅手下的臣子,过年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还是在家陪着老人孩子过大年。 因而,今年不举办宫宴。 其实皇帝是舍不得身怀六甲的皇后劳心而已。 这要放在先帝时,皇后有身孕不能操办宫宴,有的是其他宫妃争着来操办。 到时,只要皇后娘娘出来走过场就行。 只是,现今的帝王后宫唯皇后一人。 陈潇也想跟之前在北戎时一样,跟妻子儿女过个欢乐的团圆年。 加之,今年不可燃放鞭炮,所以,不管宫里还是宫外,过年少了那鞭炮的噼里啪啦声,好像冷淡得很,热闹的年味也淡了许多。 不过,皇帝允了正月十五的闹元宵,只是除了不可燃放鞭炮外,其余唱戏跟花灯什么的都可以。 大年初一这日,是个晴天。 早已说好回娘家跟爹娘一起过团圆年的夏思蝉,昨天再是疲惫,今儿也要早起。 没想到还是起晚了,睁开眼见床榻上的父女俩已经起床,只剩下她个睡懒觉的。 亏得她昨晚还说要早起,却是起得最晚的那一个。 正当她自嘲时,魏子骞抱着打扮得像个福宝娃娃的小沉融进来。 小家伙见到娘亲,忙举着小藕臂求抱抱:“娘亲,抱抱。” “笑笑乖,娘亲还没洗漱,待娘亲洗漱后咱们就去外祖家。”魏子骞在小家伙额头上香了一口道。 “娘亲,洗。”小家伙用她仅有的语言嘟着小嘴道。 夏思蝉一边答应着:“好,娘亲听笑笑的。”一边麻利的穿衣下床,去里面浴间洗漱。 待到夏思蝉洗漱出来,身着桃红短袄,水葱色锦襦裙,裙边还绣了喜庆的红梅,梳着十字髻,肌肤微丰,面似桃花含露的侍菊,帮夏思蝉簪好发,插上一支鎏金玉兔镶红宝珍珠步摇。 夏思蝉道:“我自己来上妆,你去把带过去的礼物着人送上马车、” “好嘞。” 夏思蝉看着抑制不住笑意的侍菊,也替她高兴,昨儿程俊才把信件跟礼物赶在年三十寄到孙嬷嬷跟侍菊手上。 小丫头接到信后,就好比过年吃的是开心果,红扑扑的小脸上一直盈着笑意。 夏思蝉从魏子骞那儿得知,程俊已经是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了。 假以时日,再有军功,应该还要往上升。 看样子,得着手准备侍菊的嫁妆了。 给她的嫁妆铺子,庄子还有体己的银子一样不能少。 最主要的是赶紧的请木匠把那些木器家具打造起来,别弄得跟二嫂似的,匆忙之下还是去人家协商给匀过来的。 夏思蝉真心希望侍菊风风光光地出嫁,过着今世平安顺遂的好日子。 想到这,夏思蝉打算开过年叫侍菊歇下来,不用她近身照顾,有时间绣她的大婚礼服,把不愿嫁人的鸿雁带在身边就是。 哦,还有孙嬷嬷,是时候叫她老人家回去颐养天年。 不说前世孙嬷嬷替她所受的苦,这辈子要报答她。 单她老人家为她操劳十几年,即将成为婆婆的人了,不能再叫她在这儿辛苦。 遑论,她老人家还是将军的母亲? 待郡主婆婆回来后,跟她讨要一个能掌家的管事嬷嬷过来就行。 所有这些,过完正月就要着手办。 夏思蝉收回思绪,俯身凑近,对着镜子自顾自描眉。 上妆这项活,夏思蝉偶尔喜欢自己来,哪怕每回都那么不尽如意。 小心翼翼描完眉,夏思蝉照了照镜子,镜中的美人儿眉眼弯弯,今日手艺还行。 她很满意。 描完了眉,夏思蝉从旁侧的匣子中拿出一盒新式口脂,然后用食指指腹捻了些许,新口脂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质地润泽细腻,比她以往用过的都要好。 毕竟是李曼铺子的产品,质量果然不一般。 回头得问问侍菊,家里还有没有剩余的,今儿回娘家,正好给娘亲带一盒。 涂抹完毕后,夏思蝉又认真地照了照,余光瞥见奶娘手里的小人儿,撇头望过去,笑道:“笑笑,娘亲好看不?” 奶娘忙把小沉融抱得近些,把孩子小身子倚在右肩上,对着夏思蝉躬了躬身子,语气欢快道:“奴婢恭喜少奶奶,新年吉祥如意。” “哎,托你吉言。”夏思蝉边说,边收拾手边妆台上的水粉脂膏什么的。 小沉融离娘亲近了些,看到娘亲指腹的胭红,眼里露出好奇,嘟着小嘴:“娘亲,好看。” 夏思蝉看出来了,好笑地问道:“笑笑也想抹?” 小沉融不知道这是什么,却又实在好奇,是以犹犹豫豫点了头。 夏思蝉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家伙抱上腿坐着,从口脂盒里捻出比她给自己涂时多不少的分量。 “来,娘亲也给咱们笑笑装扮一下。”夏思蝉说完,给小家伙来了个眉心一点红,小脸蛋顿时俏了不少。 “娘亲,喜欢”小家伙睁着圆圆的黑眼珠子看着镜子里的小脸上眉心处火红的小圆点,小身子一扭一扭,小手指着自己眉心红红的地方,嘿嘿地笑,“好看!” “侍菊,刚刚我用的胭脂跟口脂还有吗?”夏思蝉见到从外头进来的侍菊,忙问道。 侍菊点头问道:“有的,婢子去取一套过来?” “哎,行。”夏思蝉点首。 第292章 到了夏府 “婵儿准备好了吗?” 魏子骞今儿穿着一件黑缘暗紫古香缎道袍,阳光下一动便会泛起隐隐的仙鹤针松纹,腰间系紫玉坠黑绦,头戴青玉冠,今儿特别显得斯文端秀,一身儒风雅韵,剑眉星目脸比以往看得更俊美,道袍也比以往的朝服衬得他更显温润如玉。 但看似清润的眉宇之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气,连温和的笑容也带着些许威压。 只不过在妻儿面前隐去那股子威严,露出和煦的微笑。 “好了。”夏思蝉答应一声。 魏子骞走过来从她手里把小沉融接过去,看了眼玉雪可爱的小家伙眉心处小红点:“呃?咱们笑笑今儿好可爱。” 简直就像个个福喜娃娃,财神爷身边的招财小童女。 “咯咯”小沉融得到爹爹的一声夸赞,开心极了。 孙嬷嬷着一身新的灰色锦袄外面套着半臂内里衬了兔皮,十分暖和,言笑晏晏来行了福礼:“国公爷,少奶奶,小郡主,新年吉祥!膳食摆好了,请用膳。” 魏子骞抿唇道:“嬷嬷新年安康。” “嬷嬷新年万事如意,可别忘了给他们发赏银哦。”夏思蝉打趣道。 孙嬷嬷乐哈哈道:“少奶奶放心,老奴一早就发放下去了。” “好,嬷嬷幸苦。” “少奶奶这说什么话,是老奴该做的事,何谈辛苦?”孙嬷嬷慈爱地嗔道。 夏思蝉满脸堆着讨好的笑意:“好好好,您说得都对。” 孙嬷嬷这才福身,带着笑容离开。 待到用完早膳后,侍菊把一套脂粉跟口脂用红漆盒子装好,捧在手中对着夏思蝉道:“少奶奶,这是李东家家的脂膏。” “哦,好的,交给鸿雁就是。”夏思蝉点首道:“侍菊,你留下帮我照看家,别人没你心细,我不放心。” 鸿雁的爹娘都在夏府,今儿过年,把她带过去,也好叫她一家子团聚。 “是,奴婢听小姐您的安排。” 聪明的侍菊看了眼咧嘴的鸿雁,便知道主子的心意。 忙把手中的小红漆盒子递给鸿雁:“喏,你去夏府可别只顾着玩,要照顾好小姐。” 鸿雁连连点头道:“知道了侍菊姐,你就放心地待在家里看好门就是。” 欸?这句话听到耳里倒好像自己是个看门狗似的。 侍菊不由咬牙,上前去捏着鸿雁的腮肉道:“好你个坏丫头” 鸿雁忙拨拉开侍菊的手,讨饶道:“好姐姐,饶妹妹这次,下次不敢了。” 夏思蝉见她二人打闹,不由‘扑哧’笑了出来,魏子骞也抿唇。 孙嬷嬷把要带进夏府的礼物都归置,复查一遍,叫人送上马车,进来见此,忙沉下脸道:“时辰不早了,还不赶紧的伺候主子出门?” 二人立马收手,各司其职去了。 夏思蝉转身对着孙嬷嬷道:“您老就陪着侍菊待在家里过年。” “好的,老奴省得。”孙嬷嬷点头答应。 她不用夏思蝉吩咐,也会自愿留下来照看家里。 这大年初一,主子们都不在家,总要留下人照看。 ······ 马车辘辘,一路上倒是鲜少见到车马行人。 估计是大年初一,人们都想睡个懒觉。 忙活一年,终于有了个借口,懒惰一下。 之前过年时,所有的铺子一律都张贴着喜庆的对联跟门神,今年一概不见。 害得那些以此为生的小贩少了一笔收入。 等保国公府的马车驶到街角时,门房便眼尖地看到,然后迅速通传进内府,高声禀报:“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魏子骞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把夏思蝉从马车里扶了下来。 夏思蝉下马车,看到夏府大门门庭上一左一右高悬着以往的蜡纸大灯笼,大门上的门神也没有重新上漆新描过。 想起以前每逢过年,她大都是跟着三哥一起贴对联,把大门前那对挂了一年遭受风雨的旧灯笼给取了下来,换上簇新的灯笼。 那时节,一切都是过年的喜气。 三哥夏思宇手里牵着小明儿风风火火的走出来,对着魏子骞跟夏思蝉弯腰见礼:“国公爷,妹妹,新年安好。” “三哥新年事事顺。”魏子骞抿唇回礼拱手道。 “诶呀,三哥都是自家人,今儿过年,就不要守那些虚礼了。”夏思蝉含嗔一眼道,随后对着夏思蝉祝福道:“恭喜三哥来年高中榜首,娶个三嫂回来。” 夏思蝉从奶娘手中接过小沉融,正准备叫她叫人时,只见夏思宇哈哈一笑,弓起手指就要往妹妹额头上敲去,余光瞥见魏子骞,忙改手变成伸臂把小沉融从妹妹手中接过来:“嘿嘿,三舅祝沉融开开心心一辈子。” “好,三哥的祝语不错,沉融,快叫三舅舅。”夏思蝉扶住小家伙的小肉手,团着小手对着抱着她的夏思蝉晃动着,小嘴奶糯道:“三舅舅。” “嗳,咱笑笑都会叫舅舅啦!”夏思宇答应着,把一只雕着小沉融属相的玉佩挂到她脖颈上,随后还抱着小沉融的小身子颠了颠。 貌似个把月未见,小外甥女软软的小身子比之前沉了许多。 这厢大人们在互动拜年,把个小家伙夏浩明着急得憋红了小脸蛋,好不容易逮了个空隙忙对着魏子骞高声祝福:“明儿给姑姑姑父拜年,恭喜姑父跟姑姑万事如意,白首到老!”清亮的童音把魏子骞还有夏思蝉兄妹俩都吸引过来,转首来朝他看过去。 “好,借明儿吉言,姑父很开心。”魏子骞攸尔一笑,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夏思蝉见刚刚忽视了小侄子,把他拉到跟前,转首从鸿雁手里接过装着的金豆子的荷包放到夏浩明的小手里,抚着他的小脑袋道:“诶,看姑姑,都差点把咱们的小宝贝给忘掉。” 小明儿欢欢喜喜地把姑姑给的荷包收好,还不忘从腰间解下用金丝缠着红线编的恵子串着的压岁宫钱。扭着下身子从魏子骞怀里下来,把簇新的宫钱递给小沉融:“妹妹,这是保平安的压岁钱。” 第293章 拜年 小沉融接过来小表哥给她的压岁宫钱,举着小手。流着哈喇子就要往嘴里塞,吓得夏思蝉赶紧从她小手中接过来,也给她系在腰间,跟她解释道:“笑笑,这不是吃的,是哥哥送给你玩的。乖,快叫哥哥。” “嘟嘟” “哈哈!”小家伙奶声奶气一出声,顿时哄得他们开怀大笑起来。 “妹妹,快下来,哥哥搀着你走。”夏浩明伸出小手要去搀着像个雪团子的妹妹一起走,莫名的有惹得大人们莞尔。 夏思蝉忍住笑意道:“明儿,妹妹还不会走路,待过两三个月,就会跟在哥哥后面跑了。” 到时候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哥哥们后面 夏思蝉也是奇怪,自家的小家伙,七八个月的时候就会牙牙学语,只是叫她学走路,她是万万不肯下地。 难怪老人说:女娃子说话早,男娃子走路早。 算了,还是等她满周后再叫她学走路。 夏思宇抱着小沉融在前面走,夏浩明穿着一件簇新的宝蓝色锦缎小袍子,头发被可爱的梳成两个丫角,用红丝绳系了,垂在耳边,脖子上还挂了块美玉,圆嘟嘟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的,一手牵着魏子骞一手牵着夏思蝉,蹦跶着小短腿夹在二人中间欢快地往主院锦居堂走去。 一路走来,除了不时跟他们见礼的下人们着一身簇亮的新衣,跟院子里从暖房移出来的开着鲜艳的花草,猛然一看,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哪像魏府,院子里都叫她挂满了形形色色喜庆的红灯笼。 几人陪着孩子嘻嘻哈哈说笑间,已经到了锦居堂院门前。 正当下人们见礼时,夏父携着夏母从正堂里迎了过来。 魏子骞跟夏思蝉先松开小明儿的小手,躬身对着夏父夏母行礼:“小婿给岳父岳母拜年,祝二老身体安康,万事如意!”“女儿给爹爹,娘亲拜年,祝爹娘白首偕老!” “好好,借女婿,女儿的吉言。”夏父开心地捋着胡须道,伸手从儿子手中把小沉融接到手里,抱在手中忍不住颠着她的小身子道:“外祖也祝笑笑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笑笑,快叫外祖,外祖母好。”夏思蝉提醒道。 “外祖好,母好。”小家伙不认生,乖巧地叫人。只是,一下子叫她连叫两人,有点难为她。 “好好好,咱笑笑也好。”夏醇看着手腕里像个雪团子的宝贝外孙女,笑眯了眼。 夏父虽说年过四旬,温润如玉,白净清雅,双眉平和宽厚,鼻梁直挺精致,薄唇文秀俊美,胡须都修剪得一丝不苟,依旧俊雅又端庄。 夏母亦是如此,保养得体,像三旬的小妇人。 也难怪夫妻二人不显老,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家里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事叫二老操心。 特别是丁氏,于子嗣来说,生了三子一女,长子跟次子是一文一武,都是人中龙凤,人生可谓圆满。 且上无要每日晨昏定省的公婆,下无蛮横的姑子跟使阴的妯娌,只有一个没有子女的姨娘。更不用说一大堆惹人烦恼的庶子女 别的当家主母所遭遇的一切,她一概没有。 你说,丁氏这小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惬意。 “笑笑,乖,这是外祖母给你的。”丁氏递给小沉融一只小巧的雕着花纹的楠木盒子。 夏醇忙托住小盒子,随手递给女儿夏思蝉手中。 “嘻嘻,女儿看看娘亲给的什么宝贝给咱笑笑。”夏思蝉说笑间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着的是两只金光闪闪的小金圈儿。她拎起其中一只,只见那金圈儿大约一指多长,由四根细金线拧成一股,柔软又有韧性。两头严丝合缝地接在一起,接缝处镶着金丝缠成的梅花形状的花托,正中是一颗流光溢彩的浑圆珍珠。 “呀,好漂亮啊!”夏思蝉惊叹道,抬首对着丁氏道:“娘,她还这么小,太破费了。” 丁氏瞥了女儿一样,把小家伙从夏父手里接了过来:“破什么费?这是给咱笑笑的,又不是给你的。” 夏思蝉:“” 真是一剑戳心 那哀怨的小眼神,丁氏怎会不懂。 丁氏莞尔:“多大人?还跟咱笑笑争宠!” 夏醇跟魏子骞翁婿相视一笑。 夏思蝉无语道:“娘哎,是谁说‘咱宝儿哪怕八十岁了也是爹娘的宝’。”说完,弯腰把睁着圆碌碌黑眼珠在祖母跟姑姑二人之间来回瞟着的小明儿抱在怀里。 小明儿还以为祖母在跟小姑姑起争着。 “哈哈,说得不错!”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爽朗的笑声,身形魁梧的丁岱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宽大的斗篷随着他步子在风中飞舞。 后面跟着一个老兵,手里提着两坛子老酒。 “岳父,”“爹爹,”“外祖,”“太外祖” 祖孙四代先进得堂屋里来,屋子中间摆着的一个夏家祖传的九层错金博山香炉,香烟袅袅,混合着银丝炭的热气,晕散在屋子内,那沉香的味道被这屋子浸暖了,直暖进人的心里。 孔嬷嬷跟春秀用紫檀雕花托盘端进来刚刚煮的峨眉毛尖,倒在汝窑青瓷葵花杯里,摆放到几位主子面前的黄花梨嵌螺钿牙石八仙桌上,随后,躬身悄声退下。 “小婿给岳父拜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夏醇首先弓着腰朝自己的岳父见礼道。 “好啊,托女婿吉言,老夫得活到一百岁,见到咱小明儿跟笑笑抱孙子。”丁老将军声如洪钟,开怀大笑道。 魏子骞也随后躬身,道着吉言:“外孙女婿给外祖拜年,祝您老人家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在长辈面前他这个首辅大人也只是个晚辈而已,这会儿哪还有丁点不怒自威,气势如山,久居高位带着股上位者的强大而严厉的气场的人? “外祖,婵儿也祝您福寿延年,笑口常开!”夏思蝉见到外祖,先放下手中的夏浩明,开心地对着他侧身福了福。 第294章 经商 丁氏手里抱着小沉融,微微一笑,对着自己老爹道:“女儿祝爹爹万事如意,哦,还有咱笑笑也祝老外祖身体安康。” 还未等丁岱出声,小明儿挤了上前,学着大人们拜年的动作,一板一腔道:“太外祖,明儿祝您身体棒棒的,教明儿功夫。” 夏醇跟丁氏:“” 魏子骞跟夏思蝉:“” 夏思宇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自家小侄子人小鬼大,竟趁拜年之际,拜起师来。 也不知道小侄子这性格随哪个,反正不像克己守礼的大哥,更不像呆板的大嫂。 丁岱也抚须大笑,这小家伙还记得那日女儿丁氏对他说:太外祖身体要棒棒的,才能教明儿功夫的话来。 “小明儿,乖,这是太外祖亲手制作的小弓箭,给你先练练眼跟臂力。”丁岱解开黑裘皮风,递给屋里的下人,从腰间取下一只小小的弓箭,举在一脸期待的小明儿面前。 小明儿接到小弓箭,雀跃着,伸出小馒头手抚摸着,咧嘴道:“明儿谢谢太外祖。” 丁岱抬眸见到小沉融那双湿漉漉的小眼珠子满是期盼地看着他,幸亏他早有准备嘴角噙着笑道:“喏,笑笑,这也是太外祖亲手雕刻的小玩意。” 众人一瞧,丁老将军像变戏法的又从怀里掏出个木刻玩具小娃娃来。 玩具小娃娃穿着鲜艳的小裙子,身上还背着一只红彤彤的小腰鼓。 最新奇的是,在小娃娃玩具背后还有一个小机关,只见丁老将军把机关轻轻一扭,小娃娃的两只小手就敲起小腰鼓来:“隆隆咚” 小沉融开心地举起小肉手:“咯咯要,要娃娃” “好好好,给笑笑。”玩具拿小家伙来说还蛮沉的,她的小手暂时还拿不了,丁岱把小玩具递到抱着小家伙的女儿丁氏手中。 丁岱笑意不减,自从外孙们都长大后,鲜有的子孙能聚在一堂。 特别是大年初一,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寂寞地度过。 不用说,老人很开心。 伸手拍着魏子骞的肩头道:“哈哈!今儿真是开心啊!咱们祖孙不醉不归。” 魏子骞答应过夏思蝉从此以后少喝酒,至多浅酌,怎可喝醉? 今儿是大年初一,老人兴致勃勃的,他答应有违对小妻子的承诺,不答应又伤了老人家的心。 想到这,伸出手来搀扶着丁老将军的手臂往堂屋走去:“外祖,咱们今儿少喝酒,多吃菜,吃饱了晚辈陪您下棋可好?” 魏子骞从小妻子那儿知道丁老将军闲暇时酷爱下棋,只是,他老人家却是个臭棋篓子。 没人愿意跟他下棋。 特别是女婿夏醇,岳父叫他干啥都行,就怕跟他下棋。 原因当然是老岳父每回跟他下棋,非要赢了一次才罢休,不然,能不依不饶的从早下到晚,你还不能做手脚让他,被他发觉可是要挨训的哦。 夏父每每想起,都是一言难尽。 老岳父训起他来简直把他当作犯了军规的士兵一样 把个芝兰玉树,好脾气的夏学士训得面红耳赤,再也不敢跟他老人家对弈。 丁岱一听,眼神亮了起来,连声道:“好好好,好呀!” 话说老酒天天有得喝,下棋可不是天天有人陪着他下。 夏醇朝魏子骞送过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夏思宇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多余的人,等他们都打好招呼,说完拜年的吉祥话。 这才走上前去,狡黠地对着丁老将军行晚辈礼:“孙儿给外祖拜年,祝外祖新年喜乐,红包拿来!” 也难怪夏思宇这么有新意叫人意外的祝语,拜年的吉祥话都被他们给提前说过了,还不如来点实际的不较好。 “咳,宇儿你”一贯儒雅本分的夏醇一时语结。 丁岱倒是不在意那些虚礼,听到宝贝外孙的话,更是满意地开怀大笑:“好,好呀,你个臭小子倒是惦记起外祖的银子来。”说完,从腰间解下个荷包来,扔给夏思宇道:“你小子,明年春闱要好好考,待你高中时,外祖定会再给你一只塞满银票的荷包。” “谢外祖的银子,”夏思宇乐呵呵道:“外祖,外孙不想考,外孙想去经商。” 夏醇跟丁氏:“” 魏子骞跟夏思蝉:“” 丁岱一声吼:“你个臭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 素日里冰姿雪魄、渊渟岳峙的夏醇,儒雅的白净面孔顿时变了颜色:“宇儿,你说什么?是不是为父听错了?”声音满含着惊愕跟失望。 ‘扑通’一声,夏思宇跪倒在爹娘跟前,诉说着他的心里话:“爹爹,您现今也是四品大员的学士,大哥是三品知州,二哥更是正二品的镇军大将军。还有个亲家是大理寺卿,更遑论还有个国公爷的首辅女婿现如今咱们夏家在京中已经位立顶级世家之位,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有多少人眼热咱们家!” 夏醇惊觉权力大过了头,就会遭上位者忌惮,自古帝王厌恨权臣并非因为他是奸臣,而是不满他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让他这个皇帝当得束手束脚。如果自己不知节制一味固权扩张,后果不堪设想。 本就对权力不是那么追捧的夏醇,大冬天的被幼子一番话,脑门上惊出一层冷汗来。 魏子骞不由用目光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小舅子一眼,没想到,以为他还是一个专心读书,不问世事的公子哥儿,见识倒是叫他刮目相看。 居然也懂得居安思危,居高思退,不由赞赏地点点颌。 丁岱也为自己小外孙的一番话说得如醍醐灌顶忽然开朗,苍劲布满老茧的大掌抚着胡须,赞赏地点颌:“唔,不错,有见解。” 丁氏干着急,心疼幼子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眼见就要进场会考,他说放弃就放弃,怎能不叫她惋惜! 夏思宇抬眸,见父亲眼神有一丝松动,忙趁热打铁道:“爹爹,儿子也不想走仕途为官,每日拘在一方之地,小心做事,还要对着上司弯腰作揖,唯唯诺诺的,没什意思。” 第295章 午膳 他哪怕明年春闱高中状元郎,还不是先在翰林院做编修 还不如外去经商,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要来得惬意。 夏醇想起他跟长子,一个在翰林院混日子。一个在礼部掌事,多年来受用与人。 “宇儿,为父最后再问你一声,我儿可想好了?”夏醇的声音沙哑起来。 夏醇几番变换神色,反复思量,最后终于微微点头,接受了儿子不愿入仕的事实。 夏思宇眼眸亮了起来,连声道:“爹,爹爹,儿子早就想好了。” 随后,又深怕爹娘他们以为子只是一念之下产生的想法,又道:“爹爹,娘亲,外祖你们放心,宇儿先跟着崔原学着做生意,保证用心经商,绝不叫爹娘给的银子打水漂。” “你个臭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就肖想着为娘的银子。”丁氏转忧为嗔道。 “娘哎,儿子经商会时常陪伴在您左右,不好吗?”夏思宇卖乖道。 丁氏想想也是,两个儿子都在外地,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面。 话说,儿子有出息也不行啊! 人老了,还是留个儿子在身边照顾左右才好啊! “崔原?”魏子骞出声问道。 “是大理寺崔大人的弟弟,我跟他是同窗好友。”夏思宇回答道。 难怪,之前崔温也是因为他这个一心要经商的二弟头痛不已,这又搭上个自己的小舅子。 二人还真是趣味相投,志向相同 夏醇点颌,一言不发振了振袖,心道:原来是亲家的弟弟。 夏思蝉见大家一时沉默下来,忙揉着肚子,讪讪道:“娘,婵儿肚子饿了,什么时候能开席?” 丁氏被女儿提起,这才想起已经是午膳时节,忙高声吩咐道:“孔嬷嬷,准备膳席。” “好的,夫人,老奴这就带人去摆膳。”孔嬷嬷也高声答应着,快步去厨房。 她刚刚站在一旁,见好好的气氛一下子被三少爷给打破,曾担心主子们大过年的心情不好。 没想到,事件解决得倒是快,就忘了上前来提醒主子到了用膳时间。 照例,下人们鱼贯地端来洗手的铜盆跟棉巾,再依次端进来品种繁多的膳食,因是大过年的,菜肴比以往要丰富许多。 有金丝鸡,糟羊肉,风野鸭,熏青鱼,炝芽笋,三和菜蘑菇煨鸡,八宝豆腐,糯米蒸香鸭,酒酿香蕈炖蛋,有菌菇炖老鸭汤,人参鸽子汤,好些都是夏思蝉爱吃的,其中一道包菜蒸鹿尾滋味绝佳,夏思蝉第一次知道鹿肉还能这么好吃。 大过年的肯定是要饮酒,丁老将军带来的两大坛子老酒,一坛是醉三秋,一坛子是东风醉。 一听酒的名字,就知道是那种不醉不罢休的那种烈酒。 夏思蝉本来就不敢再喝酒,不知道什么缘故,前世喝酒为了排忧,麻痹自己,喝下去七八杯才醉。现今,喝上俩仨杯就醉醺醺,还失态,第二天脑袋还晕沉沉的。 因此,不喝也罢。 “宝儿,今儿不喝桂花酿。娘得了两坛子蔷薇露,入口清甜还不容易醉。” 丁氏亲自执壶,替女儿倒了一杯蔷薇露。 只是,娘亲已经给自己倒上,不能不喝。 没想到娘亲这儿还有从外藩进贡来的高脚琉璃酒杯,这蔷薇露倒进去,翡翠色酒杯的颜色跟桃粉色的酒相应和,真是养眼得很。 夏思蝉忍不住端起琉璃杯酒轻啜一口饮下去,只觉酒水清冽微甜,入口有淡淡花清香,滋味极好,让夏思蝉只又仰头灌了一大口。 身旁的魏子骞瞧见,忙给她夹来一箸糟羊肉,温言道:“慢点喝,先吃筷菜。” “嗳,好哎。”夏思蝉点着小脑袋,也伸箸给他夹了一块熏青鱼。 “谢谢婵儿。”魏子骞心情愉悦,这是小妻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合给他夹菜,能不开心? 小明儿跟小沉融的奶娘各自带着小主子坐在夏思蝉下首,给他们喂食,布膳。 夏思蝉不时转首去照看一下,给两个小家伙夹去他们能消化的菜。 这蔷薇露真如娘亲所言,不醉人。 不过,夏思蝉不贪杯,只喝完一杯酒,就不喝了,深怕有后劲,还是少喝为妙。 魏子骞亦是如此,陪着老岳父跟岳父还有小舅子,也只喝了一盏醉三秋。 反而是夏醇跟丁老将军喝得最多。 夏醇那修理得干干净净的短胡须都好像都染上酒意,遑论嗜酒如命的丁老将军? 甚至连一向很少喝酒的夏思宇也喝多了,眉目如画白玉般的脸颊上都成了绯色。 夏思宇喝得醉醺醺的在近身伺候的小厮搀扶下,还不忘把小侄子带走去睡午觉。 午膳后,本以为喝多了酒的丁老将军肯定去午睡,没想到他老人家精神十足,拉着魏子骞手臂就去明间那儿下棋。 众人一见都围了过去,想看看曾经堪称梁国围棋国手的魏子骞跟臭棋篓子是怎么对弈? 特别是夏醇,他倒要看看自己的女婿赢了棋后,该怎么收舵。 也见识一下老岳父是怎么训斥孙女婿的,私心里好找个安慰跟心理平衡。 这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不然,正经又又儒雅的夏醇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子幼稚的想法? 下人们很快送上茶水跟瓜果。 夏醇手里执着一只海棠冻石蕉叶杯,掀起那青色蕉叶纹茶盏,另一只手掀开杯盖,清新茶香湿润扑鼻,他嗅着茶香,随后在缓缓抿了一口,看着眼前祖孙二人对弈。 本以为魏子骞肯定会跟自己一样,先摸会鱼,拖延点时间。然后,在老岳父不经意的情况下,先让他一子,随后再假装是险胜,赢了他一局棋。 没想到,自己这盏茶还没喝完,魏子骞快刀斩乱麻,赢了。 “重来。”丁老将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还没走几步棋子,就全军覆灭。 魏子骞不忘抿了口茶水,好整以暇道:“好,再来一局。”随后还不忘问道:“外祖,您这回是执黑子还是白子?” 丁岱吹胡子道:“黑子。” “行。” 丁氏不忘把海棠冻石蕉叶杯递到他手里:“爹爹,先喝口茶。” “嗯。” 第296章 对弈 丁岱接过女儿手里的茶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随手把茶杯放到一旁的长案上时,还不忘抬眸瞟了自己的女婿一眼。 想当初他最看不惯女婿就是做事说话都是文绉绉的,一板一腔的有条不紊。 特别是喝茶,他那哪是喝茶? 哦,文人都说是品茶。 哪像自己个粗人,喝茶就是因为口渴而已。 像女婿这样子斯斯文文的用膳,喝茶,要是放在前线当个小士兵,估计他还没上阵杀敌,就会被饿死 相处时间长了后,丁岱才知道他捡了个漏。 自己这女婿是样样都好。 不但模样生得好,为官清正,学识颇高。却不趋炎附势,为了升官去攀附权贵。 最是叫丁岱看好女婿的是他对待女儿好,简直好得没话说。 对待自己这个糙汉子岳父也孝顺得挑不出错来。 夏醇正悠哉地品茗,猛然间见老岳父瞟过来的眼神,不由激灵一下。 岳父他老人家莫不是等会儿还要跟他下棋 他可不想这大过年的跟他下棋,随后再被他在儿孙面前教训。 叫自己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可,下棋是老岳父除了舞枪弄棍外是唯一的爱好。 再怎么说,自己也不能不陪他下棋呀! 夏醇正在这厢脑补,那厢已经开始厮杀起来。 没成想,夏醇缓缓的把杯中茶品完,下人们正要给他续茶时,那边祖孙二人的棋局胜败已成定局。 不用说哦,肯定又是自家老岳父败北。 夏醇正待给个眼色给女婿,叫他让着点老人家。 坐在那儿观棋的夏思蝉倒先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魏子骞身边来,嗔道:“相公!” 魏子骞转首给了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面带笑意地对着被秒杀得不可思议的丁老将军道:“外祖,下棋跟两军对峙有不同之处,你不能一味的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得要布局。实战中身为一位将帅,武功高强可以冲锋在前,倘若,主将武艺平平呢?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说,下棋亦是如此,不能一味往前冲,要审时度势方能反败为胜。” 魏子骞前年出征,两军对峙时他也是一马当先。 只是,这下棋可不同。 你总不能认为自己武功高,自己手中棋子的将帅武功也比对家棋子的将帅高一筹。 真是一语点破梦中人,丁岱豁然开朗。 丁岱又不是莽夫,不然,早就战死沙场了。哪还能在这儿跟晚辈悠哉地下棋? 每逢战事前,他都会摸清对手情况,做好万全的准备。 只不过对自己的功夫有信心,这才一马当先,既给手下的将士做榜样,也给敌方起威慑作用。 不仅如此,他还最瞧不起那些躲在后方的主帅。 自己没本事,嘴还搁在别人身上。 打了胜仗,功劳是他的。战败了,别人背锅。 丁岱感慨的同时,他仍旧给女婿投过去犀利的眼神。 那意思肯定是说:你这个老女婿跟自己下了几十年的棋,都不晓得提醒他一句! 莫名的,夏醇被来自老岳父那记怨恼的眼神给一哆嗦,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噎着。 自己喝的茶可是稀罕得很,乃是女婿过年孝敬的贡茶 丁氏见祖孙又开始对弈起来,且女婿还在边下边教,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这才放下心来,她原先还担心自己老父亲输了棋后,心情不佳。 “婵儿,走,陪娘逛街去。”丁氏兴致勃勃地邀请女儿道。 丁氏好久没逛街了,趁今儿过年,跟女儿逛街听小曲去。 夏思蝉点头答应道:“好哎。” 随后四顾看了一眼,见鸿雁去了她爹娘那儿还没回来。 只得跟孔嬷嬷道:“嬷嬷,笑笑孩子午睡,待会儿她醒了后,您老帮忙照看一下。” 孔嬷嬷笑道:“嗨,小姐这说的哪儿见外的话,您放心,小郡主醒来老奴会照看的,您跟夫人就放心的去耍子。” 正在下棋的魏子骞转首对着夏思蝉道:“婵儿放心的去,这儿有为夫呢。”说完,还掏出一只小巧的青玉腰牌递给她:“这是春丰阁的贵宾卡,倘若婵儿你跟岳母要去茶楼看戏的话,只要掏出此牌,他们会领你们去包房。” 夏思蝉接了过来,对着魏子骞嫣然一笑道:“好哎,相公好好陪着外祖。” 随后对着丁岱甜甜地笑着:“外祖,下棋可不能悔棋,跟相公好好学。” “诶,宝儿放心,你外祖我棋品好着呢。”丁岱抬首对着他宠爱的宝贝外孙女,挥手道。 夏思蝉跟魏子骞相视一笑,嘿嘿,棋品好不错,就是个臭棋篓子 “爹爹,等女儿回来陪您下棋。”夏思蝉对着一个人坐在那儿孤单品茗的夏醇道。 夏醇弯了嘴角:“好,只要宝儿下棋时少悔几次,输了别哭鼻子就行。” 小丫头还叮嘱她外祖别悔棋,自己就是个悔棋的惯犯。 没等夏思蝉撒娇嗔他,丁氏送给他一记刀子眼:“宝儿,别听你爹的,走,咱们、娘俩逛街去啰。” 夏思蝉搀扶着丁氏下得马车来,早晨还冷清清的街道上此刻已是车水马龙,摩肩擦踵,象下锅的饺子一样多。 看那些官家女眷们都带着斗笠,风姿绰约,走过时难免会引人侧目,但看着周围家丁们个个孔武有力,便知这家人非富即贵。 大年初一的市街比往常更为热闹,街道很宽,两侧商铺几乎全都开张,楼宇林立,十分热闹。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特别是卖小玩意的跟小吃食的摊贩最多。 像那些买小媳妇小姑娘喜爱戴的绸布做的色彩鲜艳的绒花跟绢花,各种用彩线跟珠子编各式头饰耳环还有手串什么的。 也有卖小孩子玩具,夏思蝉走过去看了眼,没什么新意,小侄子那儿比摊贩卖的还要齐全,质量也好许多。 街上还有不少杂耍卖艺的在表演,也有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夏思蝉看她可怜,大年初一就失去亲人,还无银下葬,便给了那小姑娘二十两银子,待那位小姑娘想要跪下给她磕头时,她早已拉着娘亲钻入人群里去了。 第297章 逛街 丁氏见到一个卖冰糖糖葫芦的,牵起女儿的手走过去,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 “嘻嘻,娘亲真好。” 夏思蝉还像没出嫁时那样,开心地接过丁氏给她买的糖葫芦,咯吱咬了一口,唔,不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丁氏好笑道:“出息。” 母女俩也只是单纯的逛街,没想买什么东西。 因为要买的东西,年前都已买妥了。 “宝儿,咱们还是去春丰阁听戏去。”丁氏建议道。 “好哎,听娘亲的。” 夏思蝉还是上辈子未出阁前陪娘亲来过两次春丰阁听戏。 这春丰阁就在郡主婆婆的宝庆楼隔壁,不知道宝庆楼今儿是否也开门营业? 想起相公给的贵宾卡,难不成春丰阁也是郡主婆婆的产业? 抬眸看见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春风阁”三个金色大字,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气派得很。 春风阁有三层高,在这条街上,除了前太子跟二皇子的宝庆楼,惠丰阁相比,也算是数得上号的高大上档次。 跟在她们母女后面的卢桃,看见春丰阁门外小摊贩手中拿着皮毛在兜售。 她看见一只纯白的狐狸皮,心里咯噔一下。 好像看见养好伤,少奶奶叫她给放归山林的那只小白狐,被猎人捕获后,宰杀剥皮 诶,不能想,想起来就恨不能飞去青龙山,把小白狐给带回来养。 卢桃这是养了几日的小白狐有了感情。 “卢桃姐姐想什么呢?快进来。”走在前面已经跨进春丰阁的春秀,见卢桃傻愣愣的瞧着卖皮毛的小贩,忙提醒道。 “噢噢,来啦。”卢桃回过神来忙答应道。 哎,想什么呢? 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只小白狐机灵得很,轻易不会被猎人捕获的。 再说,少奶奶临走时还关照行宫里的管事,跟他们说要是捕野味吃,千万别捕猎那只放生的小白狐。 夏思蝉手挽着丁氏的手臂进了这座气派的戏楼,里面有忙着招待客人的小二,看人的眼光很是老到。见夏思蝉母女衣着精致,不是一般的官眷。忙躬着身子打招呼:“夫人,小姐是来听戏的吗?只是不巧,楼上包间都满了,容小的找一个靠里面的座儿先坐,待到楼上有客人离开再请二位过去,可好?” 夏思蝉见这小伙计说了一长串的话,真是个会做生意的。 只是,她们不是来看戏的进戏楼干嘛? 夏思蝉伸出小手掏出魏子骞给她的青玉贵宾卡递给面前的小伙计,小伙计接过来一看,诶呀!还真是贵人到了。 这青玉贵宾卡只有幕后东家拥有,但凡持卡人就会被领到贵宾室里。 他们这些伙计自从第一天来,就被告知贵宾卡的重要性。 掌柜的也是深怕来了持卡的显赫贵客,被小伙计给怠慢了的缘故。 把青玉贵宾卡递还给夏思蝉,忙不迭地躬身在前面引路:“二位贵客,请随小的来。” 原来这春丰阁还真的是陈媛的产业,她特意在最上面一层楼,留下一间她专属包间,不管什么人来都不会接待。 进得包厢来,见里面不仅有桌椅还有卧榻,衣橱什么的一应俱全,且都是上好的楠木打造的。 小伙计走上前来,先把案几上累丝红宝石熏炉里面的沉香点燃,须夷,升起淡雅的沉水香,轻轻袅袅在这并不算狭小的包间里萦绕。 不一会儿,还是那位小伙计送上来瓜子果子跟点心。 不仅如此,还特意泡来一壶松罗茶。 卢桃从荷包里掏出个银锞子给那位小伙计,小伙计开心地接了过去,塞到袖袋里:“谢谢这位姑娘。”随后,又对着夏思蝉母女道:“夫人,小姐需要什么直接招呼就是。” “嗯,好。”丁氏点首道。 窗户都是琉璃的,推开窗棂,垂目往下就能看见戏台上的优伶在演戏。 也可坐在楠木圈椅子上,品着茗,吃吃瓜果点心听听戏。 刚进来时。楼下戏台子唱得正热闹,夏思蝉听出来唱的是‘群英会’。 大过年的,肯定是挑热闹喜庆的戏来演唱。 戏台上的伶人正唱到精彩处,武丑插科打诨,和一起子衙役斗在一起,打得好不热闹。 底下的客人们笑声不绝,纷纷鼓掌叫好,楼上包厢里的客人都是不差银子的主,从下人们手里抓起银锞子,抑或直接从手上捋下镯子跟戒指,掷于台上打赏,洋洋洒洒似落雨一般。 卢桃玩性上来,拿出几个银锞子从窗口接连扔下,很准确地扔到舞台前放在角落里便于客人打赏的一个铜盆里。 夏思蝉跟丁氏母女俩喝着茶,吃着小零嘴,惬意无比地看戏,忘了时间。 待到母女二人出得春丰阁时,时近黄昏,太阳即将落山。 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减,夏思蝉只顾着陪着娘亲听戏,差点忘了自己的小沉融。 想起小沉融,夏思蝉忙搀扶着丁氏上马车,马车辘辘往夏府驶去。 吱的一声,马车停在夏府门前。 魏子骞正抱着小沉融从门里出来,夏思蝉掀开门帘内疚地喊声:“笑笑!”下得马车来,先把丁氏扶下马车,随后走过去从着魏子骞手里接过小家伙吗,讪讪道:“相公,婵儿回来晚了。” 魏子骞温言道:“无妨,肚子饿了没?” “不饿。” 在春风阁吃了小零嘴,肚子一点都不饿。 小家伙伸出小藕臂搂住夏思蝉的脖颈,撅着小嘴,不开心地嘟囔道:“娘,娘亲” “岳母。”魏子骞抬眸对着走近过来的丁氏道。 “诶,都怪为娘,叫女婿跟笑笑久候了。”丁氏亦是内疚着。 魏子骞笑着解释道:“女婿也是刚抱着笑笑到门口,刚好你们就回了了。” “春秀,赶紧去着人摆膳,好叫婵儿用完晚膳早点回去歇息。”丁氏吩咐道。 “是,夫人。”春秀行了福礼,迈着小碎步赶紧的往厨房方向跑去。 不用说,晚上又是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中午除去魏子骞小俩口外,其余几人虽说都是喝了不少酒,不过,都还行,没过量。 因此,晚上继续喝。 第298章 祖孙 晚膳时,魏子骞跟夏思蝉小俩口从中午的每人一杯的量增加到每人两杯。 至于喝两杯,也只能说是浅酌而已。 所以晚膳时,不仅魏子骞小两口没喝多,一家子老小,都没有哪个喝醉。 祖孙四代开开心心地用完晚膳,虽说人员不齐全,也算过了个团圆年。 这厢魏子骞小俩口带着小沉融跟外祖跟岳父岳母等家人告辞回魏府。 夏思蝉喝了两杯蔷薇露,虽说没醉,也是小脸红彤彤的像个熟透了的桃儿般可爱,看在魏子骞眼里,惹得某人是垂涎欲滴 刚下了马车,魏子骞打了个手势,叫奶娘把小沉融先抱走。 下一刻她便觉得天旋地转一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魏子骞横抱在怀中,用身上的黑裘皮大氅裹起她就往慧院疾步走去。 夏思蝉猝然不备下,被他这波操作给唬了一跳,忙道:“呃?相公,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乖,你喝醉了酒,为夫担心你走路不稳。”魏子骞哑着嗓子道。 脸皮薄的夏思蝉只能埋首在魏子骞怀里,心中腹诽着:你哪只眼睛瞧出来我喝醉啦? 平常要走盏茶时间才能到慧院,今儿好像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国公爷,少奶奶回来啦?”“奴婢见过国公爷,少奶奶” 夏思蝉装鹌鹑把头埋在魏子骞怀里,耳旁传来孙嬷嬷的问候声,还有小红她们的见礼声。 侍菊走进来,吃惊道:“诶呀,少奶奶这是咋的啦?” “无碍。”魏子骞直接把她抱到床榻上,这才放了下来。 “老奴着人去准备醒酒汤。”孙嬷嬷见此以为是夏思蝉喝醉了酒的缘故,赶紧说道,转身就要离去。 “不用,送点蜂蜜水过来就行。”魏子骞温言道。 又不是真醉,喝什么醒酒汤? 还是喝点蜂蜜水润润嗓子,省得等会儿爱爱之后,小妻子会埋怨嗓子干渴。 “那奴婢去准备水给少奶奶沐浴。”侍菊说完使眼色带着小红小梅俩个小丫头退出门外,把寝室门轻轻给带上。 待到房里面的下人们离开,紧接着便是床帐落勾而下。 “唔,我要沐浴” “完事后再洗” 再说夏府,用完晚膳后,夏醇俩口子肯定是不放心丁老将军一个人回去的,正准备送他去客房歇息,夏思宇道:“外祖还是跟宇儿一起睡。” 夏醇跟丁氏见此,乐得答应。 老爷子喝了酒,正需要人照顾。 那位跟来的老兵自己就是个糙汉子,怎么能细心照顾喝了老酒的老爷子? 有了自家儿子照顾老爷子,夏醇俩口子便放下心来回去歇息去了。 丁岱跟外孙夏思宇一起回到清苑院中,夏思宇服侍微醉的外祖喝下醒酒汤,再伺候他沐浴。 随后,祖孙躺在宽大的黄梨木架子床上,好像一下子回到十年前。 那时候最爱粘人的除了夏思蝉外,便是夏思宇了。 每逢到外祖家留宿,两个哥哥都是一人一房间独自睡,便就是他非要磨着跟外祖一起睡才行。 “诶,时间过得真快啊!”丁岱感慨一声,唏嘘道:“外祖都成了个老头子了” 晚上喝酒倒是不多的夏思宇忙道:“外祖怎么就成了个老头子?在宇儿眼里外祖永远都年轻,永远都精神矍铄。” “哈哈!臭小子倒会哄外祖我开心!”丁岱没了睡意,干脆坐起身,把枕囊垫在背后,倚在床头问道:“宇儿,你白天说的话是真心的吗?不反悔?” 夏思宇跟着也坐起身,望着床幔上挂着的塞着驱蚊虫的香包,语气肯定道:“外祖,宇儿是真的不想走为官这条道。外孙做不到,也不想陷在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倘若遇到如今的帝王还行,若是遇到一个昏庸的帝王”夏思宇说不下去,官场黑暗,不是他个想做咸鱼的少年所能承担得起的压力。 在他十岁时跟着崔原还有其他几个同窗好友,偷偷从书院溜出来去闹市口看张御史家被满门抄斩。 简直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 一个三岁小童的头颅骨落落滚到他面前 回去后,夏思宇大病一场。 从此后再也不去看那血腥的所谓热闹场景。 丁岱听到夏思宇如此说,不由好笑地拍着他的脑袋道:“傻小子,哪儿都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以为经商就能避免这些?常言道‘无奸不商’嘛!不过,只要你身正不怕影子歪,做哪一行都行!” “再有,不管做什么,都要‘远小人近君子’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任何时候都要把性命放在首位,知道吗臭小子!”老人家谆谆叮嘱道。 “宇儿知道了,谢谢外祖的教诲,宇儿一定会时刻铭记于心。”夏思宇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亲昵地把脑袋搁在外祖肩头。 “去,去把外祖袍子里的荷包拿过来。”丁岱轻推一下夏思宇的脑袋道。 “好嘞!” 夏思宇掀开被卷,起身下床。 随后,便拿来只深灰色的荷包来,递给外祖:“喏,外祖,荷包。” 丁岱没接荷包,把荷包推给夏思宇。笑着道:“看看里面的银票够不够你经商的启动资金。” 诶? 夏思宇迟疑一下掏出荷包里厚厚的一叠银票,数了数有一万多两:“这,外祖,恕宇儿不能要。” 夏思宇数完银票,把银票依旧塞进荷包里递到丁岱手里。 “怎么啦,是嫌弃外祖给的银子少?嫌少外祖再想办法,乖,快收下。”丁岱先拿眼瞪了夏思宇一眼,转夕放缓声音道。 “嘿嘿,宇儿怎么可能嫌少?” 怎会嫌少? 几十年来外祖能存下这么许多银子可谓不简单。 他老人家只有几处田庄跟两间铺子的收入,且他的田庄都是养着那些老弱病残,无所可依的老兵。 第299章 过继 “嘿嘿,宇儿怎么可能嫌少?” 不是嫌少,是因为几十年来外祖能存下这么许多银子可谓不简单。 他老人家只有几处田庄跟两间铺子的收入,且他的田庄都是养着那些老弱病残,无所可依的老兵。 丁岱自从女儿出嫁后,府里的院子几乎都空了下来,只留下他自己住的翡石院。 加之府里没丫鬟,只有几个浆洗衣服的婆子,其余,看门的,打杂的哪怕是厨子都是由老兵担任。 每日都是跟这些老兵同一张桌子吃饭喝酒 也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费用。 要是别人像他为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家里三妻四妾的,嫡庶子女一大堆,奴仆成群。吃穿用度除外,每年还能余上万儿八千两。 自己的外祖孤独一人,省吃俭用二十余年也就存下万余两银子。你叫夏思宇怎么好意思伸手要? “外祖,宇儿不能要。”夏思宇红着眼眶道。 丁岱伸出带茧的大掌拍了拍夏思宇的手背道:“外祖还能过几日?难不成把银子带棺材里去?” “再说,外祖除了你们,是无牵无挂一个孤寡老人”丁岱眼神暗淡下去,声音也沧桑不已。 古代人为何非要生个男孩才算传宗接代? 男孩子长大后娶妻生子,在家里的老人老了之后,能侍候跟前。 百年之后能为他送葬,牌位进祠堂,落土为安。 可是,生了个女儿,长大后出嫁,便是成为了别人家的媳妇,要孝顺公婆,服侍相公,生儿育女 常言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不是人们所理解的那样,女儿嫁出去如泼出去的水,不再相认的意思。 而是,女儿嫁出去便是身不由己,很难顾及自己的娘家。 无子的老人百年后,只落得家产变为族人所有。女儿不能来送葬,只能临时找个晚辈的族亲来给他捧牌位送葬了事。 死后不能享受家里子孙四时八节的祭拜 夏思宇想起那年受惊大病后在外祖家养病时,有次听外祖最要好的下属纪叔说:“老将军,属下见您老很是喜爱三少爷,姑爷也很孝顺,不若跟姑爷提一下,把三少爷过继过来,待日后,也有人为你捧牌位,为你继承香火” “唉老纪,不是你说得这么简单,毕竟是夏家的子孙,能有几个人舍得把自己的孩子跟外人姓?现今咱翁婿相处融洽,不能为这件事拉下脸来不好。” 丁岱当时担心万一女婿不愿,又拉不下面子来,岂不陷女婿两难? 把儿子过继给岳父为孙,自己又舍不得。不给,岳父已经提出来 当时的夏思宇年岁还小,哪懂这些? 也就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想起来,便有了打算。 要过继给外祖 “外祖,宇儿跟您姓可好?”夏思宇跪坐在老人跟前,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丁岱猛的一愣,随即伸手覆在夏思宇额头上问道:“呀,咱宇儿酒喝多了?怎么竟说胡话!” “宇儿不是说的胡话,宇儿是真心的要给您做孙子。”夏思宇急切地表达着他的意愿。 丁岱眼眶微湿,心中慰贴。 自己没看错人,没疼爱错了。 在外人眼里,长外孙芝兰玉树,知书达理,读书认真上进。 次外孙不逞多让,样貌俊逸,武功高强。 兄弟俩都是克己守礼的世间好男儿。 只有这个幺外孙是不图上进,整日调皮捣蛋,看似不成才,其实心中最是清明。 也只有他能给家里的长辈带来许多欢声笑语的乐趣。 “乖,时辰不早了,睡。”丁岱把靠枕抽出来,放平,躺下拉起被卷盖在身上,侧身睡了过去。 夏思宇见外祖不答应,他也不着急,待明日起床后找爹爹说去。 待到翌日,天明时,夏思宇见床上哪还有外祖的人? 只有那只装银票的深灰色荷包躺在外祖睡的枕囊上。 夏思宇喊来小厮华安,问道:“外祖几时离开的?” 华安忙回答道:“回少爷的话,老将军寅时就起床离去。” “哎,你为何不叫醒我?”夏思宇一边起床穿衣,一边责怪道。 华安陪着笑道:“少爷,是老将军吩咐,叫不能吵醒少爷您的。” “嗯,行。” 夏思宇收起荷包,赶紧的去洗漱,说不定外祖正跟爹娘一起用早膳。 等他赶到锦居堂时,娘亲跟他说外祖早就回去了。 丁氏看了眼小儿子,关心地问道;“宇儿,你用了早膳没?没用的话,娘叫她们给你端来,就在为娘这儿吃。” “好呀,儿子肚子正饿了。” 夏醇瞟了眼小儿子,笑道:“出息。” 夏思宇见爹爹没去书房,正在跟娘亲说话。 忙走到夏醇跟前,撩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夏醇:“” 丁氏:“” 屋里头的孔嬷嬷跟春秀几人亦是讶然 “爹爹,儿子求您答应一桩事可好?” 夏醇看着一脸祈求的儿子,把手中的青花瓷茶盏阁下,问道:“答应什么?你先起来说话。” 丁氏跟夏醇对视一眼,心道:昨儿说是要经商,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怎么,他担心爹娘反悔,不是,难不成还要爹娘给他写个保证? “儿子想过继给外祖,做他的孙子。”夏思宇目光将定,语气肯定道。 昨儿外祖跟他宿在一起,他深怕父亲误解是外祖提出来的。 忙解释道:“儿子见外祖年岁大了,身旁都没伺候的亲人。儿子从小到大深受外祖的宠爱,不能见他老人家百年之后连个摔盆的,捧牌子的人都没有”夏思宇说道这,眼睛里盈着泪珠。 “唔”丁氏呜咽着,拿起锦帕擦着眼角泪水,哽咽道:“儿子,你外祖平常总算没白疼你。” 夏醇惊讶下,欣慰道:“你外祖对你们兄妹四人可谓费经心血,从小就教导你们学武跟做人的道理” 夏醇想起自己的老岳父,心来很是感恩。 四个孩子几乎都是老人给带大的,特别是次子,若不是老岳父从小就叫他学武,他哪能去边疆立功? 成为一个人人羡慕夸赞的大将军? 第300章 初二 “儿子,爹爹很早之前就有此想法。”夏醇捋着他整齐干净的短须道:“可是,爹爹也是为难,送哪一个为父都舍不得,你们都是为父的骨血啊!” “再有,倘若把你们其中一个给你外祖过继去,为父深怕你们会抱怨,说为父不要你的话来。反而生分,对为父记仇。因此,便是一拖再拖” 丁氏擦了擦眼泪,点首,深以为然。 丁老将军乃自己亲身爹爹,她怎么不可能为他考虑这些? “诚如相公所言,妾身也是有此顾虑。今儿,宇儿既然说出来,为娘深感欣慰。宇儿,你今年也到了弱冠之年,不是小孩子了,你若愿意,就叫你爹爹去请来丁氏族中长老来见证过继之事。到那时,你的名字将登上丁氏族谱。反之,夏家族谱可就要把你除名。儿子,你想清楚没?” “儿子想清楚了,爹爹,娘亲,儿子不是小孩子。你们放心,儿子以后绝不反悔。”夏思宇红着眼眶,声音铿锵有力。 横竖自己又不是长子,待到爹娘年老后,不用他掌家,承载着一家人的重担。 身为幼子,躺平就行。 在爹娘百年后,无需要他捧牌位打理后事。 夏醇见此,立即就动身,带着礼物,去老岳父族亲位于城郊的丁氏宗族去找族长去了。 丁岱回到将军府,走进书房,躺坐在黑紫藤圈椅上,手里捧着本书,却是怎么都看不进去。 想起外孙昨晚对他说的过继给他的话,真是不提不醒。 他心动了 心动归心动,还是深埋心底不提罢了。 丁岱其实是幸运的,虽然只生了个女儿,长大后出嫁了,这些年倒也不孤单。 外孙们几乎都是在跟前养大的,女儿女婿也时常上门看望他。 特别是自己最看不上身为文人的女婿,最是孝顺不过。 倘若女婿是个不孝顺的,女儿再孝顺也枉然。 反正是比其他人家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要来得勤,也孝顺得多。唉,自己有什么可遗憾的? 算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就当小孩子喝了酒说的胡话,不用当真。 “笃笃”随着敲门声,传来老李粗犷的高嗓门:“将军,杨大哥过来问今儿中午是吃饭还是吃面条?” 杨大哥之前在军中就是伙夫,有次营帐被敌方偷袭,他被刺伤了小腿,伤了小腿的经脉,一条腿跛了后,退了下来,老家早就没有亲人,因此就在将军府继续做他的伙夫。 由于将军府里几乎都是糙汉子,做几样下酒菜,再下一锅子面条,是既简单又管饱。 因而,每月有二十天午膳的主食都是面条。 “今天是初二,叫张婆子几个帮着做饭,菜也要多准备些。”丁岱吩咐道。 自从女儿出嫁后,雷打不动的每年初二都会举家前来拜年。 只是,今儿他有点不确定。 因为,自己大年初一是在女儿家过年的,这会儿刚回来。 哎,今儿早膳时怎么就没问一声女儿,今儿还过来吗? 不管来否,还是早点准备孩子们爱吃的菜。 ······ 昨夜闹得很晚才睡,不用说,夏思蝉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魏子骞起床后,神清气爽地照旧先去松居阁打了一套拳,沐浴后,看看时间还早,又去书房处理下公务。 年节不早朝,不用上值,只是公务依旧还有处理的。 看了眼窗外的日头,估计小妻子已经起床。 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推门出来。 魏一赶紧的把书房门锁起来,跟在后面往慧院走去。 魏子骞先去厢房把小沉融抱过来:“走,去喊娘亲用早膳。” 进门刚巧见到夏思蝉从浴间洗漱出来,小沉融见到娘亲,举着小藕臂就要求抱抱:“抱,娘亲,抱” “好好,娘亲抱。”夏思蝉从魏子骞手里接过小家伙,抱在臂弯里,坐到梳妆台前的绣凳子上。 侍菊过来见礼后,拿起檀木梳子帮夏思蝉梳头绾发 魏子骞坐到菱花窗下的黄花梨木长案那儿,拿起本平常无事陪着妻儿时看着本游记来,翻看几页,不时还抬眸宠溺地看眼坐在梳妆台那儿的母女俩。 小沉融还记得昨儿娘亲给她额间点了个漂亮的小红点,这会儿,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镜子里的娘亲。 等到夏思蝉绾好了发,插上一支赤金红宝石石榴步摇。 随后,便是上妆。 小家伙终于看见娘亲拿起那管脂膏来,忙伸出小肉手兴奋地指着脂膏:“娘,娘亲,笑笑要” 夏思蝉好笑道:“咱笑笑要干嘛呀?” “笑笑要美美。”小家伙奶声奶气道。 “扑哧”一声,夏思蝉忍不住笑出声来。 侍菊也咧着嘴道:“少奶奶,婢子去帮着摆膳去。” “嗯,好。” 夏思蝉先帮她在眉间点了个红彤彤圆圆的小点儿,小家伙照着镜子,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魏子骞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眼前母女俩,心柔软成一汪水 “禀国公爷,少奶奶,夏府派人送口信来,说是请国公爷跟少奶奶带着孩子去丁老将军府邸用午膳。”孙嬷嬷进门来,福身禀道。 “好,知道了。”魏子骞颔首道。 夏思蝉还不忘叮嘱道:“嬷嬷您着人去跟传话的人说,我跟相公用完早膳就动身。” 去年怀着身孕没给外祖拜年,今年怎么着也要去一趟。 魏子骞又补上一句:“孙嬷嬷,你去库房挑些适合老人食用的礼物。” 紧跟着想起什么又道:“还有那罐大红袍也带上。” 大红袍是皇帝赏赐的,跟云雾山茶一起赏赐过来的总共四罐。 已经各送了一罐子给岳父,自己留下两罐来喝。 魏子骞知道老岳父不爱品茗,只爱喝酒。 原本想着送几坛老酒给他,送茶叶也是临时决定的,不然,自己那罐云雾山茶肯定不会开封,留着送给他老人家的。 想着大红袍味浓,饭后给老人家解酒最好不过。 “好的,老奴这就去。”孙嬷嬷行了个万福,转身就去着人回话,又亲自去库房挑礼物去。 第302章 丁氏族长到 丁氏笑嘻嘻的乐见祖孙俩互动。 见老父亲开心,她也欣慰。 看样子自己的小儿子是真心要过继给外祖,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想到这,心中慰贴不已,对幼子更是暼过去宠溺的眼神。 丁岱看着眼前的夏思宇兄妹俩,唏嘘不已。 想起之前外孙跟外孙女没成家之前,几乎不离这里,家里时常都有他们的欢声笑语。 他们住的两座院子,一直都是派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以防孩子们突然就来住几日。 那些年,丁岱虽然忙,要去郊外军营里操练新兵。 不过,忙中有乐。 因为他的外孙们待在家中等他回去呢! 时间如穿梭,眨眼间孩子们都长大了。 夏诗文跟夏思蝉俱以成亲,夏思威也远赴边疆,成为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只有宇儿还时常来他这儿,在跟前承欢。 哎,眼见他也是到了弱冠之年。 很快会娶妻生子,哪还有空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了 老人家正感慨着,外面的老兵又进来回禀:“禀老将军,姑爷来了。” “嗯,来得正好,一会儿咱们就开席。”丁岱点首道。 不过,心中存疑。 如今正是过大年,朝廷也已放假,他怎么不跟女儿一起过来的呢? 平素公务繁忙,权势显赫的魏子骞都有时间陪着婵儿一起来看我个老头子。 女婿总不会得比魏子骞的公务还要繁忙? 难不成是俩口子吵架了? 丁岱在女儿来时就准备出声问她的,被小外孙一打岔,就给忘记了。 这会儿老李来回话,他才觉得蹊跷。 不由担心起来。 只是,看着跟前的女儿抱着她的外孙女,言笑晏晏,一点都不像夫妻吵架的样子。 不仅如此,女儿还开心地对着手中的小家伙道:“笑笑,咱们出去接外祖去。” 算了,人来就好。 丁岱也不瞎猜,胡思乱想了。 随着夏醇进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披着灰色斗篷的高个老者,进门对着丁岱笑着打声招呼:“吆,老哥新年好啊!” 夏思蝉见他穿着件常普通的青色锦袍,厚底青布面鞋子,花白的头发胡子被打理得油光水滑,整齐服帖,他的眉毛很浓——浓到给人一种错觉,那张脸上就只见那双眉毛,反而让人忽略了那双无时无地不闪着光的眼睛。 “诶呀!什么风把族长你给吹到寒舍中来了?”丁岱大步上前,也是惊讶道。 随即拱手道:“族长大驾光临,实乃蓬荜生辉!” 来人是丁氏宗族的族长丁留风。 夏醇一早起床就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前去相请他来主持过继仪式。 族长丁留风见是夏学士亲自登门,倒也没拿乔。 看在夏家如今显赫的权势跟人家带来不菲的礼物上,二话不说,随即便跟着夏醇出来,坐着马车往丁老将军府邸赶来。 “丁老哥客气。”族长回礼道。 丁留风眼神复杂地看着比自己大近十岁的丁岱,想着要不是他无子嗣,宗族的族长位置也轮不到自己来做。 想当年,丁岱是宗子,是作为以后成为宗族族长的不二人选。 论资历跟家世,丁留风都是比不上丁岱的。 丁留风只是一个家有田地的一个小地主出身,可谁叫人家子嗣众多,嫡庶子女十多个呢? 后来当上族长,家中子弟有读书也有经商的。渐渐的家庭便富裕起来,成为当地数得上的富贵人家。 也叫之前不买账的族中长老们老实起来,不再置喙。 “族长,请坐。”丁岱客气地把丁留风让进堂屋去上座,随后吩咐:“老李上茶!” 丁岱对着丁留风攸尔一笑道:“族长,你有口福了,刚好外孙女婿送来一罐贡茶。” 因为丁岱平常不爱喝茶,既便喝,也都是一般都普通茶叶。 丁留风见丁岱说起他的外孙女婿来,顿时想起他外孙女婿是那位梁国最年轻的首辅大人,位至丞相之职的权势显赫的国公爷魏子骞呀! 抬眼四顾一瞧,得,便见那位存在传奇中的那位,清谡挺拔的身子站于下首,身着青缘玄墨直裰,面如冠玉,雍容矜贵,不怒自威。 唬得刚坐上红木雕花宽椅上的丁留风一个激灵,忙站起身对着魏子骞恭敬地见礼:“草民见过丞相大人。” 他坐着,叫首辅大人站着。 自己几斤几两,是个什么身份? 魏子骞对着他还了一礼,也是客气道:“族长无须客气,请坐。” 丁留风受宠如惊,忙点头哈腰道:“丞相大人您先坐。” 魏子骞只得颌首,转过身来对着夏醇见礼道:“小婿给岳父拜年,祝岳父万事如意。” “好好,谢谢女婿的吉言。”夏醇开心笑道。 魏子骞跟丁岱对视一眼,不知道岳父找来丁氏族长所谓何事? 又不好开口相问,只能跟同样心存疑惑的小妻子一起坐在岳母下首,等候岳父释疑。 丁岱对着魏子骞回了个心安的眼神。 他从女儿对着姑爷微笑的眼神中,大体知道女婿夏醇把族长找来所为何事了。 心中对夏醇这个女婿越加看中起来。 转首一瞧,还有始作俑者的傻小子在一旁傻乐呢! 心中打定主意,倘若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丁留风是为过继的事而来的,自己定不会推拒,会高兴地应承下来,才不会伤害孩子们的一番心意。 夏醇见他们客气完毕,这才上前去对着丁岱见礼道:“女婿跟岳父拜年,祝您万事顺遂。” 他这是把自己女婿的祝语在转呈给自己的老岳父。 丁岱满含深意地看着自己好女婿,点颌道:“鹤望有心了。” 鹤望是夏醇的表字,除了老人称呼他外,只有自己的老妻丁氏情浓时称呼他一声‘鹤望’。 俩个衣着素净,爽利的婆子用红木托盘送来茶水,端给众人,随后,躬身退下。 丁留风执起青瓷茶盏,先抿了口茶水,随即便说明来意:“老哥,你有个好女婿啊!”说完,把手中的青瓷茶盏放到面前的红木八仙桌上,又道:“今儿夏大人请本族长我亲自来主持过继事宜,把夏家幺子夏思宇过继给老哥做孙子的事。” 第303章 好事成双 丁岱心道:果然被自己给猜到,外孙昨夜的话不是冲动之下的想法。 丁留风原以为丁岱跟十几年前一样不肯过继宗族中的丁氏族子,要费一番口舌。 没想到,丁岱捋着长须哈哈一笑道:“好啊!老哥多谢族长费心了。” 这过继自己的外孙跟过继别人家的孩子那是不能相比的。 之前,族长并长老们要他过继族中的丁姓孩子,丁岱不愿,因为他要为唯一的女儿作想。 倘若过继的孩子是个懂事的还行,反之,弄不好自己嫁出去的女儿娘家都难回。 为什么? 还不是继子乃或继子的媳妇深怕嫁出去的姑子回娘家沾光呗。 因此,丁岱这才拒绝。 他可不愿见到女儿长大后嫁出去,难登娘家的门,惹女儿伤心。 绝后就缺绝 没想到,待到自己年老了后,倒是峰回路转,始料未及,小外孙竟自己提出来过继给自己为孙。 孩子的一番心意,他怎么能不答应? 自己不能矫情,伤了孩子的心啊! 夏父夏母跟夏思宇都是知情人,听到丁岱答应下来,俱都松了口气。 只有夏思蝉懵懵然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曾任刑部尚书的魏子骞,浸淫官场多年,惯会察言观色,用来揣摩案犯心里活动,早在岳父他们眼神互动下,察觉许端倪来,猜出点原委出来。 因而,相比较小妻子的惊愕,他倒是淡定许多。 丁留风见丁岱不反对,双方都乐意。 也就乐见其成,给他们操作起过继事宜。 随后,夏思宇跪在丁岱跟前,结结实实给丁岱三个响头:“孙儿丁思宇拜见祖父!” 这一声‘孙儿’喊得丁岱眼眶微湿,激动不已。 抬首对着跪在跟前的丁思宇那期盼的眼神,心都要融化了,温言道:“乖,快起来。” 随后,从脖颈上取下一块比寻常人佩戴的玉佩要大上两倍的和田玉玉佩来,对着丁思宇招手道:“好孩子,来,爷爷把咱们丁家的传家玉佩给你戴上。” 这玉佩丁氏倒是眼熟,她幼时听母亲说过,这玉佩只有丁家男丁才有资格佩戴。 她那时年纪小,对父亲脖颈上佩戴的超大玉佩倒是不待见。 既便给她,她也是不想要的。 你想呀,谁家小女孩喜爱佩戴那么大的玉佩? “谢谢祖父,孙儿很喜爱。”待丁岱给丁思宇把玉佩戴到脖颈后,丁思宇终于得偿所愿,咧唇道。 “傻小子,这玉佩原本就是打算留给你的,待到今年你行冠礼时,祖父作为礼物赠与你。”丁岱看着眼前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子朗声道。 夏思蝉见此,脑中一个想法瞬间冒了出来。 她看了眼侍菊,又看了看开怀大笑的外祖。 小声地对着身旁的魏子骞低语道:“相公,婵儿想趁此机会把侍菊也过继给外祖,可行?” 侍菊嫁给程俊就必须有个新的身份,才能配得上程俊的将军之职。 反之,侍菊嫁过去会收到别人的流言蜚语。 除非侍菊永远的待在后宅不出门 魏子骞一愣,转夕便明白小妻子的苦心来。 点颌道:“行是行的,让为夫去跟外祖提。” 魏子骞深怕丁老将军万一不答应,小妻子岂不伤心? 那样子一来。伤害他们祖孙情意不是? “不用,外祖定会答应的。”夏思蝉笃定道。 首先是自己提出来的,他老人家肯定卖她这个外孙女面子的。 其次,外祖身为一个武将出身,最欣赏的也是跟他一样的能去边疆冲锋陷阵的武将。 加之,她的三哥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虽说三哥打小也是跟在外祖跟前学武的,只是三哥不是那么酷爱武功,只是起了强身健体的效果。 所以说,外祖应当心中对三哥还是有那么点的不称心。 倘若侍菊过继给他老人家,他将来的女婿是个跟他一样的骁勇武将,他老人家岂不全了心意! 再说,此时是个绝佳的机会,趁丁氏一族的族长在此主持三哥的过继仪式提出来,两桩事并在一起岂不好事成双! 倘若过了今日,再谈侍菊过继的事又要麻烦一趟去请族长。 因此,千万不能错此机会。 想到这站起身,整了整衣摆走到丁岱跟前,拉着他老人家的袖摆撒娇道:“外祖,婵儿有话跟您说。” 丁岱正跟族长相谈甚欢,抬眸见是宝贝外孙女,忙止住话题,对着丁留风拱手道:“族长,容我离开一会儿。” “好,无妨。” 丁留风看了眼一起离开的祖孙俩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倘若丁岱的女婿不是为官,且还有个权势滔天的外孙女婿跟大将军的外孙。 自己说不定不会答应丁岱过继外孙。 待到丁岱百年之后,他这将军府肯定是归族中所有 如今只能顺他的意,谁敢得罪坐在那儿施施然然喝茶的首辅大人? 拍他马屁还来不及啊! 今儿离了将军府,遇到下首的翁婿俩,这主位借他个胆子让他坐也是不敢坐的。 丁留风想到这,从主位上下来,先对着正跟女婿交谈的夏醇讪讪一笑,然后走到魏子骞跟前躬身拱手道:“草民见过丞相大人。” “诶,族长不用客气,请坐。”魏子骞客气地指了指夏思蝉刚刚坐的位置道。 大不了等小妻子过来,自己跟她换位置就行。 此刻不能怠慢这位族长,外祖的事为紧要。 常言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魏子骞刑部侍郎出身,哪儿看不出来这位族长的品性? 看似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那贪婪跟倨傲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思。 身为一族之长,是族人的主宰,谁敢有违与他? 倘若不是自己跟岳父是官身,今儿这过继怕是难请得动他的大驾。 若是他不答应,过继的事也是枉然。 丁留风全没了跟丁岱时大金马刀的坐姿跟坦然说笑,很是小心地只坐了半个屁股,陪着笑脸对着魏子骞言道:“草民家那不成器的长孙,为官多年还在做太仆寺主薄。” 第304章 好事成双二 之前丁留风不是不想走夏醇这个关系,只是观夏醇做了多年的正六品内阁侍读,自己都没能力往上升迁。 又怎么有能力拉一把只比他矮一级,做太仆寺主薄的长孙呢? 因此,就没开这口。 哪成想,只这短短的两年间,夏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夏醇往上升了两级,两个儿子职位更是飞跃。 更遑论,夏醇还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魏子骞做女婿! “哦?待我回去着人去审核一番,如若真有能力,未尝不可往上升一级。” 魏子骞话也没说死,假如没能力,只能作罢。 不过,只要他人品不差,升上一级还是没问题的。 丁留风激动地拱手道:“得丞相大人这句话,草民替鄙孙先谢过您的恩德!” “好说,好说。”魏子骞微微一笑,摆手道。 夏醇看了眼丁留风,心中好笑。 还说什么不成器的孙子,那是他家最有出息,引以为傲,仅此一个走上仕途的子孙! 再说丁岱被夏思蝉喊了出去,正不知何事时,夏思蝉也不跟他绕弯,直接说道:“外祖,婵儿奶嬷嬷的儿子程俊如今也是个将军级别,他跟侍菊青梅竹马,若是成亲” “程俊那小子外祖知道,当初就是他跟你二哥最热衷习武。” 程俊那小子的武功还不都是本将军亲自教授的吗? 丁岱手捋胡须打趣道:“宝儿,外祖懂了,你是不是想把那侍菊丫头也过继给外祖?” 夏思蝉眨巴着那对漂亮的水眸,惊奇道:“咦?外祖您真神呢!婵儿正有此意。” “婵儿想要说什么,外祖能不知道?能不答应?再说,好事成双嘛!”丁岱也老顽童似的朝夏思蝉眨巴着眼睛道。 他就知道,他家外孙女最是心善的。 丁岱双手叉腰,抬首仰天感慨:“诶,没想到我丁岱年老了,还有这等福气,孙子孙女齐全呐!” 夏思蝉感动道:“外祖真好!” “难不成外祖不答应就不好啦?”丁岱诙谐道。 夏思蝉顺杆子爬,拍马屁道:“哪有,外祖就是不答应,在婵儿心目中您也是最好的外祖。” “咳,你个小马屁精!”丁岱宠溺地弓起食指在夏思蝉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待祖孙俩进来后,丁岱招呼一声跟魏子骞套亲乎的丁留风,分左右坐到上首。 “侍菊啊,好孩子过来。”丁岱和蔼道。 正站在一旁开心地看着她所敬重的老将军后继有人,不再被外人吐槽:绝后。 没想到,丁老将军竟点名喊她。 懵懵然,把眼神看向夏思蝉。 夏思蝉微笑着对她说:“快去跪到外祖跟前,是好事。” 侍菊见主子出声,忙走到丁老将军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丁岱对着一个婆子招手:“端盏茶来给她。” 须夷,那位婆子用红木托盘端来盏递给侍菊:“姑娘,茶来了。” 侍菊不知所谓,接过茶盏来,朝上首的丁老将军看去,见老人家微笑着对她伸出一只手来,忙把手中的茶盏举双手递到他老人家手中道:“老将军您喝茶。” 身为婢子,这点眼力跟礼数还是有的。 “好,好孩子!从今往后你就叫我祖父。”丁岱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朗声道。 侍菊:“” 丁氏:“” 夏醇:“” 丁思宇转头对着夏思蝉弯起嘴角道:“哈哈,没想到咱宝儿还蛮会趁机会呢!” 不用说,肯定是夏思蝉的主意。 那怪她悄悄地把祖父喊出门外,就是存了这心思。 夏醇跟丁氏回过神来,对女儿递过去赞赏的眼神。 俩口子知道,自己的女儿也是临时起意。跟她三哥一样,都是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还真是亲兄妹呢 丁留风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横竖都答应了过继之事,一个也好两个也行。 何必得罪人? 再说,魏子骞刚刚是亲口答应为自己的长孙谋个好前途的。 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丁留风点颌道:“好,从此以后,你就是咱丁家子女。” 侍菊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全炸开了,话里的信息震得她呆在那儿。 “侍菊,快叫人呀!”夏思蝉看着侍菊像傻掉的模样,忙着急提醒道。 回过神来的侍菊,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的小姐啊,为了她操碎了心! 自己可不能枉费了小姐的一番心意,往后要加倍伺候好小姐。 老将军不嫌弃她是个奴婢,认下自己这个孙女。这份恩情只能余生用孝顺来回报。 念此,眼泪扑簌簌流的侍菊跪倒在丁老将军跟前,亦是真心诚意,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嗓音哽咽道:“祖父在上,受孙女侍菊一拜!” “好,好孩子,往后你就叫丁菊。快去重新叫人去。”丁岱抚须大笑道。 丁菊乖巧地先对着身旁的丁思宇福身道:“丁菊见过大哥。” 丁思宇没准备礼物,只能从腰带上解下一只白玉玉佩给她:“妹妹,不要嫌弃。” 心中开心不已:也有人叫自己大哥了! “谢大哥。” 随后走到夏醇俩口子那儿,对着俩口子行了个万福:“侄女见过姑父,姑母。” 面前丁氏可是自己从前的主母啊! 丁氏眼眶微湿,从头上取下一支过年刚打的赤金红宝石石榴步摇,递给丁菊,开心地答应道:“哎,好孩子。喏,这是姑父跟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这,太贵重了”丁菊不敢接受,同时把眼神瞟向夏思蝉,希望得到她的意见。 夏思蝉笑道:“表妹,长辈赐不可辞哦!” 丁菊忙举双手收下:“谢谢姑母。” 最后,才来到魏子骞跟夏思蝉跟前,定了定砰砰跳动的心,恭敬地对着魏子骞跟夏思蝉见礼:“丁菊见过表,表姐夫,表姐。” 称呼魏子骞为姐夫,她还是有点子祛意。 至于自己打小称呼‘小姐’的夏思蝉为‘表姐’也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夏思蝉褪下手腕上凝润如脂的和田玉镯子,套在丁菊手腕上打趣道:“外祖,丁菊做了您老的孙女,可是给婵儿我省下一大笔嫁妆银子哦!” 第305章 新的身份 哈哈 夏思蝉诙谐的打趣,众人猝不及防下又被她这句话给逗得开怀大笑。 侍菊则是跪倒在夏思蝉跟前,搂住她的腰像个孩子似的呜咽起来。 夏思蝉倒是好笑,刚刚还一本正经跟自己见礼的人,怎么装不住了 丁氏走过来把丁菊扶起身:“乖,阿菊快别哭了,是好事,理应跟祖父一样,开心才是。” “唔,阿菊晓得了。”侍菊眼眶红红的站起身来。 丁留风第一次见到过继之事,竟是从未有过的喜乐。 他古板的脸上也露出许笑意来。 “好好,好啦,好孩子快坐下,待会儿开席,咱们不醉不归!”丁岱更是老脸上笑出个菊花来,豪气地挥臂道。 结束后,众老兵都来给丁岱祝贺。 恭贺他好事成双,也是有孙子孙女的人了! 丁岱爽朗地手臂一挥:“老纪,这一个月都加餐!” 府里的管事老纪一听,忙高声答应:“好嘞!属下带众位弟兄们谢谢老将军!” 呵呵,这一个月的老酒小菜相比平常肯定要丰盛许多啊! 午膳不用说,很是丰盛,其中有几样菜是从醉仙阁买回来的像桂花翅子,清蒸江瑶柱,水晶肘子,熘蟹黄,炸鹿尾儿,八宝榛子酱…… 膳后,歇息一会儿,丁岱跟族长带着丁思宇跟丁菊移步去将军府里的小祠堂,拜见祠堂里的三代先祖。 夏醇老俩口带着女婿一家跟在后面观礼。 这过继的事就算完成一大半。 等到挑一个好日子,丁岱再带着丁思宇跟丁菊去丁氏大祠堂拜见丁氏家族的历祖历宗。 最后,族长再把丁思宇跟丁菊的名字写进族谱。 这件过继之事就算完美收舵。 至于夏家,就简单许多。 只要夏醇写封信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夏氏宗族,说明情况后,夏氏宗族的族长会在长老们的见证下,移去夏思宇的名字。 至于丁菊的卖身契,待回去后,魏子骞着人去户部一趟,给丁菊,还有孙嬷嬷去户部把奴籍消掉就是。 夏思蝉直到回到家后,还有点不可置信。 感觉白天的事犹如是在梦境。 自己那个聪明机灵的三哥,眨眼间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啦? 嗨嗨,想什么呢? 怎么就成了别人家孩子,是变成了外祖家的孙子,是从亲哥变成了自己的表哥 不过,这样子一来也好。 省得外祖年岁大了,没得个亲人在跟前养老送终。 娘亲虽说是外祖亲生的女儿,毕竟是嫁人了,跟着夫家姓。 没想到性子跳脱跟大哥的正经,二哥严厉相左的三哥,竟然心思这么细腻,有如此的孝心,平常还真是小看了他呀! 夏思蝉心中油然升起对三哥的钦佩,感慨不已。 慧院里,除了夏思蝉感慨外。 孙嬷嬷知道后,一时惊呆。 她老人家怎么也没想到,小姐会为侍菊,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本以为至多小姐会在侍菊跟她儿子程俊成亲时,把卖身契给她,给点嫁妆就算了不起的主仆之情。 哪成想到,竟是给侍菊换了个新的身份:丁老将军的孙女! 小姐对待啊菊,真是天大的恩情啊 阿菊能遇到小姐真她的是造化啊! 孙嬷嬷自顾在无人的角落里,抹着眼泪,感动得一塌糊涂! 擦干净眼泪的孙嬷嬷,待走到正收拾行李的丁菊跟前,丁菊抬眸见老人的双眼红肿着,以为老人舍不得她离开呢。 “啊菊哎,你去了丁老将军那儿,一定要用心孝顺他老人家。”孙嬷嬷叮嘱道。 “唔,我知道啦,嬷嬷,您也要保重身体,我会时常过来看您的。”侍菊拉住孙嬷嬷有了皱褶的手道。 丁菊自己也红了眼眶,她这会儿手脚还虚的。恍若在梦中,自己一个奴婢,眨眼间便成为一个老将军家的孙女。 她哪怕就是做梦,也不敢肖想此生有这么大的造化! 这角色的转换还真叫她很难适应过来。 不过,再怎样,也不能辜负小姐跟丁老将军的一番心意。 孙嬷嬷还不忘叮嘱丁菊道:“阿菊,你有空写封信给俊儿,把这大喜的事告诉他,也叫他开心。” 就是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也想抱孙子了。 卢桃她们都替丁菊开心,晚上另外整了一桌子酒菜,算是为丁菊饯行。 第二日,丁菊坐着马车,在慧院众人相送下,依依不舍地去新的家庭里生活了。 不过,丁老将军府邸对丁菊来说,也不是陌生的所在。 在夏思蝉未成亲前,也是时常跟小姐来此住上一月两月的。 只不过是身份的转换,从一个奴婢变成了个主子。 ······ 至于孙嬷嬷,夏思蝉早就替她打算好了,先叫老人住到位于榕溪堂旁边的荷花苑。 派个婆子跟小丫头照顾她,等到程俊回来再说。 荷花苑是魏婷娇未出阁的闺阁,里面的景致不错。 倘若老太太没回老家,魏婷娇没得罪夏思蝉,她的院子夏思蝉肯定会原封不动地留在那儿。 现今,刚好给孙嬷嬷暂住。 加之,荷花苑相对其它院子来说,离慧院比较近。 孙嬷嬷每日还可以来慧院用午膳,要是夏思蝉有事跟她相商,也是很方便的。 只是,这样一来,慧院要重新招人了。 待到晚间,夏思蝉脱衣上床,对着刚沐浴过来的魏子骞商量道:“相公,婵儿想把荷花苑给孙嬷嬷暂住,可好?” 那荷花苑毕竟是魏子骞姑姑的闺阁,再怎麽说也要先征得魏子骞的同意。 “婵儿啊,咱们保国公府邸里,除了磬香苑跟松居阁还有莲花居三处,其余随婵儿你支配。”魏子骞笑着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 “嗨嗨相公说什么呢?这三处地方你就借个胆子给婵儿我,也不会腾出来他用的呀!” 诶,不过,相公待她真好! 夏思蝉忍不住坐起身,搂住魏子骞的脖颈,送上去甜甜一吻。 魏子骞还未等她一吻即离,伸臂把她娇软的小身子揽住,加深了这个吻 不用说,今儿又是个缠绵不休的夜晚。 第306章 皇后有请 两日后,当夏思蝉把孙嬷嬷送到荷花苑养老的事跟她老人家提出来时,孙嬷嬷连连摇头:“小姐的心意老奴知道,阿菊离开,院子里伺候的人本来就少,老奴再走了,院子里没两个可靠的人伺候怎么行? 再说,老爷跟夫人远游未归。 她怎么放心离去养老? 孙嬷嬷言辞恳切道:“小姐,待俊儿归来,跟阿菊成亲后,老奴再离去可好?” 在这之前,她要加紧调教两个有用的下人出来,才放心去养老。 “也行。”夏思蝉想了想,点头答应。 “嬷嬷,我去跟汪嬷嬷相商,看能不能调个嬷嬷过来,您老带着她熟悉院子里的庶务可好?” “好呀,老奴正有此想法。”孙嬷嬷拍掌道。 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想法不谋而合。 “好,嬷嬷,就这么说定了。”夏思蝉想起什么有道:“嬷嬷,您不要再贱称奴,相公已经着人去户部把您的贱籍给改了。” “什么?”孙嬷嬷声音颤了起来。 她深知,要把奴的身份去掉是主子天大的恩典 世上有哪一个为奴的不想脱去身上这个‘奴’的标签? 不过,这些年来小姐从未把她当做下人看待就是。 “嬷嬷,婵儿早就有此打算,给您脱籍。这不,刚好给丁菊脱籍,顺便就一起办了。” 夏思蝉见孙嬷嬷眼泪扑簌簌地流,忙掏出手帕替她擦去泪水,打趣道:“诶呀,嬷嬷,您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哭鼻子呢?” “老奴,老奴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孙嬷嬷的说话的声调都变了。 夏思蝉嗔怪道:“咳,刚说了不用称奴的,怎么就忘了?” “老,老身省得了。” ······ 眨眼间便到了初六,夏思蝉感叹日子过得还真是快,明日相公就要去上值了。 一大早,夏思蝉起床后,还未用早膳。未央宫的应春公公奉皇后娘娘的口谕邀夏思蝉进宫一趟。 不仅如此,还送来用雕着大朵玉兰花的盒子装着的大青枣。 大青枣这会儿市面上还未有得卖,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有它的踪影。 原来今儿晨起,宫人摘来阳光房里面的大青枣,崔芯尝过,甘甜爽口,觉得不错,这才想起送一盒子给夏思蝉,想了想干脆就顺便邀她来宫里一聚。 “国公夫人,娘娘还说把小郡主一起带进宫去。”应春公公手执佛尘,态度温和道。 “好,本夫人知道了。麻烦公公走一遭,您喝杯茶歇一歇。” 夏思蝉说完,随即着卢桃去松居院告知相公一声。 “国公夫人客气,老奴就叨扰了。”应春拱手道。 应春知道保国公在帝王心中的位置,倒是留下来喝了一盏云雾山茶,方才告辞回宫。 孙嬷嬷不用说,在应春公公临走时,塞给他一只沉甸甸的荷包。 应春道声谢,乐滋滋地离去。 夏思蝉看着那盘大青枣,顿时想起被关在掖庭的先皇后纪娴来。 想起那时自己害喜时,纪娴也是时常送来有银子都难买的外藩进贡来的水果。 唉,真是世事难料! 纪娴本人倒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谁叫她生了个不知量力,一心想做皇帝的儿子呢? 夏思蝉已是是唏嘘不已。 侍菊赶紧过来帮她从新梳头打扮,见自家小姐在走神,只得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让奴婢替您绾发。” “哦。好。”回过神来的夏思蝉忙点首道。 夏思蝉还不忘吩咐道:“小梅,去通知奶娘一声,叫她喂完奶,帮小郡主换衣待会儿随我进宫去。” 这个时候魏子骞正在松居阁的书房里处理公务,得到慧院的人过来传话,赶紧的把要紧的公务处理完毕,随后搁下笔,起身回慧院。 早晨明媚的阳光洒落院中,春风拂动着院中的花草树木。 春光流转间,魏子骞走入慧院中。 此刻的夏思蝉正穿上她那一身代表身份的一品诰命服,头顶着珠翠连云冠,满缀着珠帘金簪翠花云头,压得她都不敢过分掉头看人,只能转身对着魏子骞甜甜一笑道:“相公,皇后娘娘邀我进宫去呢。” 魏子骞记得小妻子上次进宫时跟眼前一样,着一身繁重的诰命服,特别是头饰,压得她用膳都是难受,且行动不便。 今儿去宫里,皇后肯定会留午膳。 想到这,魏子骞关心地建议道:“婵儿,今儿宫里又没其它女眷依为夫看,你还是换身衣服去。” 夏思蝉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受累,想了想道:“相公,诰命服还是要穿的,不若把头饰换成上次投壶得奖的那一套红珊瑚首饰。” 天冷,穿着这一身繁复的诰命服倒也不觉得啥,只是这厚重的头饰压得脖颈难受,又担心一个不擦,会把头饰给弄歪了,可就不好了。 只能僵硬着身体,时刻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也行。”魏子骞赞同道。 随后又道:“婵儿,等会儿,为夫换身衣裳陪你一起进宫去。” “嗨,相公,婵儿不用你陪。”夏思蝉笑着拒绝道。 自己又不是个小孩子,进宫还要大人陪。 再说,皇后跟自己也是要好的朋友,自己去见她不用陪着小心深怕惹皇后不喜,而是带着去见老友般的喜悦去的。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魏子骞心衰一息,自己的如今的地位在小妻子心中的排位越来越靠后。 比不过小沉融也罢,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今儿竟然比不了个外人 人前冷厉威严,杀伐果断的魏子骞面对小妻子时,有时也会显示出幼稚一面。 夏思蝉自从经历过孩子满月那一遭后,也知道不能把魏子骞只当做一个在外人面前冷血没人情味,生杀予夺,气势如山的首辅大人。 而是要把他当做一个有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刚二十几岁的青年,自己的男人来对待才是。 想到这,夏思蝉言笑晏晏道:“嘻嘻,相公您快去换衣服,等笑笑过来,咱们一家三口进宫 去。” “嗯。”魏子骞给了她个眼神,好像是说: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知道为夫为何生气。 第307章 进宫 魏子骞其实也不是不单纯为了陪夏思蝉进宫,既便夏思蝉今儿不受皇后娘娘邀她进宫,他午膳后也是要进宫一趟,这会儿为了陪小妻子提早进宫。 毕竟明日假期结束,又是大朝会的日子。 他肯定先进宫面圣,商议接下来的朝政什么的。 小沉融见今儿又要出门,开心的一直‘咯咯’咧着小嘴笑。 奶娘照旧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像个福宝娃娃。 小沉融自从年后,就开始喂食少量的辅食。因此,出门前奶娘喂她一顿奶水,等到肚子饿了,吃顿辅食,这半天都不需要喂奶给她喝。 因此,这次进宫就不需要带奶娘去。 夏思蝉早在一个月前因为发高热,就已经断奶了。 马车里也放了几样小家伙能吃的零食,马车里红泥小炉子上不再烧煮茶水,而是一壶带着浓浓奶香味的牛乳,留着小家伙奶瘾上来喝。 马车辘辘,往皇宫方向驶去。 半注香时间的路程,终于到了皇宫门前。 跟随夏思蝉出门的依旧是卢桃,她身子矫健地从驾车的魏一后面跳了下来。 魏子骞下马车后,先把小家伙接到手里,再伸出一臂搀扶夏思蝉下得马车来。 夏思蝉抬眸就见卢桃小脸红艳艳的带着娇羞,再去瞧准备去栓马车的魏一,蜜色肌肤的脸颊好像颜色更深了些。 哈哈,貌似本夫人又要送一份嫁妆出去了。 卢桃赶紧的上前来,给夏思蝉披上白裘皮大氅。 夏思蝉这件白裘皮大氅跟魏子骞身上的那件黑裘皮大氅,都是年前宫中赏赐的。 这件白裘皮大氅夏思蝉很是喜爱,因为一般的大氅都是拖地而行。 她的这件大氅长度刚刚好,在她脚踝上处。 因此,从初一回娘家到初二去外祖家拜年都是披着这件白裘皮大氅去的。 今儿也不例外,照旧外披着白裘皮大氅进宫。 魏子骞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小妻子的手,很是淡定地往宫门那儿走去。 守宫们的小黄门跟禁卫军见此,惊愕不已:这么个清冷的神仙人物,竟然会当众抱孩子 反观魏子骞,神色不变,好像这样子已然成了日常的习惯。 施施然然,抱着孩子牵着老婆,挺直腰杆,很是潇洒地对着跟他打招呼的宫人颌首。 林饶老远的见到魏子骞,跟他挥挥手:“国公爷新年万事顺意啊!” 魏子骞抱着孩子,只能点颌:“林统领新年安康。” 一家三口,刚进皇宫,便见未央宫里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程英带着一个小宫女正微笑着等在那儿。 “奴婢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小郡主。”程英面带微笑嗓音清亮,对着魏子骞夫妇二人行了个万福。 那位小宫女亦是跟着见礼。 “嗯。”魏子骞目不暇视地点颌。 夏思蝉则热络地对着程英笑道:“程英姑姑新年好啊!” 程英赶紧回答道:“国公爷,国公夫人新年好。” 夏思蝉伸手去接孩子:“相公,把沉融给我抱。” “不用。” 魏子骞抱着孩子依旧往前走去,直到到了往未央宫的方向才停下来,一边把小沉融递到夏思蝉手里,一边叮嘱道:“婵儿,你安心陪着皇后娘娘,等为夫接你一起回去。” “好呀。”夏思蝉接过小沉融,对着小家伙道:“快跟爹爹再见。” 小家伙学话倒是很快,举着小肉手,对着魏子骞软塌塌奶糯道:“爹爹,见!” “乖,不要闹娘亲,知道吗?”魏子骞弯下身子来,抚着她的小脑袋,温声叮嘱道。 小家伙嘟着小嘴,点着小脑袋学舌道:“哦,不闹娘亲。” 魏子骞满意地在小家伙额头香了一口,夸赞道:“唔,笑笑真乖。” 随后,一家三口分道而行。 虽说夏思蝉不是第一次进宫来,依旧是每来一次,都感叹着皇宫着实大,远处有亭台楼阁,飞扬的檐角高低错落,掩映在长青木的枝叶后面,繁华之态不可比拟。 不一会儿,夏思蝉抱着小沉融在程英姑姑带领下,很快就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里的寝殿里,炭火燃得旺旺的,里面是温暖如春。 卢桃赶紧的帮夏思蝉褪下白裘皮大氅,再接过小沉融身上的织锦小斗篷交给伺候在那儿的宫人手中。 小太子陈景一早过来听说小沉融随着她娘亲进宫的事,本来想去冷宫前面的草地上放风筝的,也不去了,待在未央宫等候小沉融的到来。 跟皇后还有小太子小公主见礼后,抱着小沉融手把手学着行礼:“乖,这是皇后娘娘。” 小沉融乖巧地在娘亲大掌裹着她的两只团着的小手,朝崔芯抖了抖,奶糯道:“皇娘亲。” 夏思蝉莞尔 “哈哈”崔芯心情大好的笑出声来:“好好,小郡主真乖。孔嬷嬷快去拿礼物赏给本宫的儿媳妇!” 崔芯见小沉融叫她‘娘亲’开心不已,立即叫孔嬷嬷去取礼物来给小家伙。 孔嬷嬷跟殿里面伺候的宫女们都是压制着笑声,偷偷抿唇。 “喏,老奴这就去。”孔嬷嬷咧嘴道,对着崔芯行了个万福转身去取礼物。 小太子陈景走过来拉着小沉融的小肉手道:“沉融小妹妹,叫哥哥。” 小沉融还知道抬起小脑袋看着夏思蝉,夏思蝉深怕她再喊错,对着她慢声道:“哥,哥。” 夏思蝉没叫她叫‘太子哥哥’以防她再喊错了,变成‘太哥’就太好玩了。 “哥,哥”这一次小沉融没跟上次叫陈景‘嘟嘟’。 小公主陈莹也很期待有人叫她声姐姐,迈着小短腿过来,拉着小沉融的小藕臂摇晃着:“妹妹,叫莹儿姐姐。” 聪明的小沉融,抓住最后两个字,看着面前的漂亮小姐姐,乖巧道:“姐,姐。” 夏思蝉不由开心地夸赞道:“嗳,咱沉融真聪明!” 崔芯在一旁感慨道:“真是‘只愁生不愁养’眨眼间小郡主说话这么利索了。” 随后,程英过来把小沉融接过去,跟陈景兄妹俩去一边玩去。 好叫自家娘娘跟国公夫人不受打搅,安心聊天。 第308章 进宫二 孔嬷嬷也把赏给小沉融的礼物取了过来,描金黑漆盒子里竟是满满的一盒子硕大的东珠。 崔芯见夏思蝉惊讶,微微一笑,大气道:“阿婵,这是送给本宫的儿媳,给她拿着玩。” 啧,皇后娘娘说话的样子有股子暴发户的口吻,甚是豪迈啊! 夏思蝉莞尔 只是,再是暴发户也没皇家人来得暴富,简直是集聚天下所有珍奇异宝,跟至高权威 遑论身为皇后的崔芯? 所以说,为什么自古以来有不少人为了争皇位,天家父子间儿子弑父,兄弟相残。还有那臣子谋逆,造反 拼着身家性命不要,孤注一掷,不都是奔着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去的吗? 夏思蝉心道: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没必要再客气,大方收下就是。 于是,起身对着崔芯行了个万福道:“臣妇替融儿谢谢娘娘的赏赐!” “咳,本宫早就说了,不用见外,行那些虚礼作甚?”崔芯一手撑腰,一手指着金丝楠木案几上的用描金瓷碟装着的金美糕点道:“阿婵,快尝尝这碟子梅花酥。” “好哎。” 夏思蝉用玉签子签了一小块放到同色的小碟子里,咬了一小口,入口酥松脆,里面的芯子是梅花参合着奶酪还有枣泥的甜在里面,吃在嘴里甜度适好,却不觉得过分甜。 跟家里还有糕点铺子买的梅花酥,口味不同,更爽口,好吃。 吃完一块梅花酥,夏思蝉抬眸看着崔芯高高隆起的肚子,问道:“娘娘,您怕是没几日要生了!” “唔,就在这个月中旬。”崔芯微微笑着,伸手抚着肚子道。 虽说生孩子有风险,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崔芯已经生了两孩子,对生孩子也经验,不是那么惧怕。 再说,如今宫里就她一个光杆皇后,没别的宫妃,不用担心她们的算计。 崔芯月份大了,容易饿,因此,每隔两个时辰便要用一次膳食。 只不过每顿的菜品种倒是不少,只是分量不多,崔芯每顿也只吃六七分饱就搁箸不贪食。 现下真是年节休朝时间,陈潇把要处理的公务都移到未央宫来,每日陪着崔芯一日多餐,自我感觉胖了许多。 今儿要不是魏子骞进宫,君臣有公务要商榷,皇帝此刻定是在未央宫陪着崔芯跟孩子们享天伦之乐。 因而,还未道午膳时节,御膳房就着小太监过来询问。 如今的御膳房里面的御厨们简直不要太轻松。 宫里就帝后跟一双儿女,伺候起来简单得很。 加之帝后都不是重口欲的主,只要用心做出合帝后口味的膳食就平安无事。 只是,不是任何一代帝王,都跟新帝一样清心寡欲。 对皇后娘娘是一心一意的。 历代帝王,有哪个不是拥有后宫无数佳丽跟皇子公主。 主子一多,伺候的下人跟着多起来。 御膳房的厨师跟打杂的宫人也是成倍的增加,且,各位主子的口味不同,都要小心地根据主子们的习惯做她们爱吃的膳食。 不仅如此,还要小心照顾着皇帝的宠妃们的膳食口味 因而御膳房可以说是皇宫里浣衣局就数御膳房最忙碌,先帝在位时,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不停息。 一个不小心,做的膳食不如主子们的心意,轻者被罚鞭子,重者人头不保! 真是难啊! 崔芯着孔嬷嬷去回道:“等皇上回宫一起用膳,跟来人说,今儿要加几样菜。” 崔芯知道今儿夏思蝉进宫,不用说,魏子骞肯定也进宫来,所以要增加几样菜来招待魏子骞俩口子。 陈潇定会带着魏子骞一起过来用膳,因此,今儿不再提前用膳,等陈潇君臣来后,再一起用午膳。 孔嬷嬷见皇后今儿不提前摆膳,深怕娘娘饿肚子,忙建议道:“娘娘,不若老奴先去取些富贵枣花糕、玉酥香饼来给娘娘您垫垫肚子?” “嗯,也行。再做些牛乳糕跟青菜瘦粥来给几个孩子先垫垫肚子。”崔芯点首道。 “喏,老奴这就去。”孔嬷嬷行了个万福离去。 吩咐完孔嬷嬷,崔芯干脆站起身不再坐着跟夏思蝉聊天:“阿婵,走,咱们外去逛逛。” 屋里燃着的炭火太旺,还是外去透透新鲜空气。 只是春暖乍寒,今儿还是个大阴天,依旧是寒风飕飕。 时值新春,未央宫院子里花花草草没上一次夏思蝉进宫时的争姿夺艳,唯有寒梅凛厉绽放。白梅、绿梅、红梅连成一片花海,暗香浮动,雪海绵延。 小宫女取来一件金纹织锦羽缎斗篷给崔芯连头罩住,卢桃也赶紧的去把白裘皮大氅给夏思蝉披上。 崔芯在程英姑姑小心搀扶下,一手撑着腰挺着个大肚子,抬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对着夏思蝉道:“今儿怕是要下雨了。” “是呀,既便白天不下雨,夜里估计逃不掉。”夏思蝉也抬首看着阴沉的天空接话道。 崔芯接着道:“这春雨下了之后,天气就会变暖了。” 随后又带着思念的口吻对夏思蝉说起北戎的风光:“还是北戎那儿的风景大气,只是很难见到下雨天气。刚去北戎时还不习惯,渐渐的便爱上那儿粗犷的风景,广阔无垠的旷野,春天一到,遍地开满不知名的野花,还有远处延绵的山丘。打马过去,心情无比愉悦” 只是那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被风沙吹得面目全非,认不出谁是谁。 由于不时有狂风吹过,只能出门时面巾裹面。 夏思蝉猛然想起跟魏子骞去秦州在路上歇息时,魏子骞用的那株结实的野草给她编蚱蜢与她说起北戎的风土人情与自然风光。那时的自己听得入神,好似从他的描述里也看到了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千里冰封茫茫雪山。 “好美呀,什么时候臣妇也想亲自去瞧一眼呢。”夏思蝉羡慕道。 崔芯摇首道:“可惜,本宫是去不了啰。” “芯儿,想去哪儿呢?”一道清凌凌的男声就那么猝然落在她的身后。 不用说,这熟悉的嗓音肯定是皇帝陈潇的声音。 第309章 北戎风景 “皇上回来啦,”崔芯抿唇道:“臣妾正跟魏夫人谈起北戎风景呢!” “芯儿想去吗?”陈潇上前去,代替程英的位置小心搀扶着她,嘴角噙着笑意打趣道:“北戎的风景真好,在旷野上一阵风吹过来,从头到脚都是一层沙尘,不用说分辨是男是女,倘若不开口说话,朕都不知道谁是芯儿” 崔芯顿时想起那时候满嘴里怎么也漱不干净的那些沙粒 陈潇想起崔芯刚到北戎时,哪儿哪儿都不习惯。 特别是吃不惯那儿的半生半熟的牛羊肉跟青稞米,待到从京城运来白米白面,她自己倒是舍不得吃,送给军中受伤的将士们补身体。 他的皇后心地最善良,总是记好不记差啊! 跟着陈潇一起过来蹭饭的魏子骞,为了不打扰帝后秀恩爱,把小妻子揽过来,二人让在一旁。 这会儿听到皇帝诙谐的话语,夏思蝉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魏子骞牵着小妻子的手,带她上前跟皇帝见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皇帝温声道。 “保国公新年顺安。”崔芯对着魏子骞温声道,随后对着夏思蝉招手道:“诶呀,阿婵快起来。” 随后,崔芯对着应春公公道:“布膳!” 今儿的膳食可谓丰盛有宫保野兔,春笋煨火腿,嫩炒藕瓜,鹿肉黄金卷、香椿清拌鹿丝,香酥虾仁,奶汁鱼片,花菇鸭掌,蘑菇煨鸡,八宝豆腐,糯米蒸香鸭,酒酿香蕈炖蛋。还有腌水芥皮,莲蓬豆腐等五六样素菜,以及一人一盅龙井竹荪。 另有几样孩子们吃的易食又易于消化的食物。 还真是‘麻子不经老,阴天不觉时’,午膳后,夫妻二人陪着帝后消食闲聊后,出宫回来时,外面的天气都黑沉下来,猛然间还以为已经近黄昏呢! 待到马车到了半途,进入朱雀大街时,阴沉的天空终于憋不住,飘起毛毛细雨。 丝丝细雨朦胧暗色的网,低低地压下来,风簌簌而起,雨飘然而落,春雨细如牛毛,笼罩在京城上空。看着朦胧语中的街道跟匆匆行走的路人,还有那商铺廊檐,屋舍亭榭,统统笼罩在茫茫细雨中,好像一副别样的画卷。 想起画来,夏思蝉猛地想起来今年还未动手作画呢! 虽说自己如今是不差银子的主,也算自己一个闲暇时的一个爱好,哪能就此丢弃。 幸亏马车里雨具齐全,待马车到了府邸门前,魏子骞下得马车来,取出来一支二十四骨的红油纸伞,一手抱着小沉融,一只手执着雨伞,把小妻子罩在雨伞中,一家三口往慧院走去。 待到用完晚膳后,夏思蝉洗漱回来,搭拉着矮帮子绣鞋,坐到床榻上一边把浸了水的发梢用干棉巾擦干,一边跟魏子骞商议道:“相公,年三十都是磬香苑的汪嬷嬷她们陪着婵儿祭祖什么的,不然,婵儿我第一次操作祭祖事宜,肯定会有所失误,会被二房三房她们笑话的。” 魏子骞坐在夏思蝉平常坐着看书的长案那儿,薄唇也勾着笑意,手里执着本书籍,抬起那俊雅的脸,好整以暇地等待小妻子继续说下去。 “年三十婵儿太累,没顾及请汪嬷嬷她们来慧院用晚膳守岁,年初一又只顾着回娘家。相公,没几日便是上元节,婵儿想请汪嬷嬷她们来慧院补个团圆饭可好?” “好好,怎会不好?我家婵儿心儿最善,说什么都好。”魏子骞听完,忙附和地夸赞道。 其实,魏子骞知道小妻子第一次亲手打理过年事项,已经算是不错了。 有些小事顾及不到,也是难免的。 魏子骞在年三十祭祖后,已经着高管家亲自送赏银给汪嬷嬷她们,还叮嘱厨房整了一桌跟慧院一样的膳食,只是小妻子不知道而已。 再说,魏子骞自己的奶嬷嬷去世得早,汪嬷嬷又是娘亲的奶嬷嬷,自己也算是汪嬷嬷给带大的。 自打从北戎回京后,他每年都会给汪嬷嬷一封红包的。 “还有,相公,婵儿想请汪嬷嬷帮忙能否借个品性不错,又聪明的嬷嬷给我?” 魏子骞不禁好笑道:“嗨,这些都不是事,你尽管跟汪嬷嬷说去,保管会如你的意。” 外祖琮王爷离京前,把带不走的宫奴仆从跟婆子婢女处理掉。除了罪眷,被充作官奴,分进了琮王府的,依旧被发卖外。其余的几乎都是给他们身契,让他们自谋出路,也算琮王府给他们的最后的恩典。 其中有四五位五六十岁的老嬷嬷,倘若跟着琮王他们离开,山高路远的一路颠簸,一副老骨头恐怕吃不消。 因而被心善的陈媛郡主把人给带进磬香苑里来,原本想分一两个给媳妇夏思蝉的。 话说这些老嬷嬷原本就是宫里调教出来的,样样都比世家贵族里的掌事嬷嬷要来得精明能干。 可谓是一个顶俩。 由于夏思蝉正坐月子,顾及到刚生孩子产妇的心里,以为跟老太太那样子送李嬷嬷过来监督她的,那样就难说话了。 因而,陈媛就没提。 她打算等夏思蝉做完月子后,再跟她道明原委。 没想到等到孙女满月后,陈媛只顾着整理行装跟相公出门,就把这件事给忘掉了。 话说,府里什么事都瞒不过魏子骞的,因而他知道磬香苑里多了几个外祖家的老嬷嬷。 今儿,小妻子提出来,可不就巧了吗? 魏子骞看着小妻子一颦一笑,心痒痒的,动了心思。 原本打算今儿放过小妻子一回,让她睡个安稳觉。 见眼前的小妻子精神头十足,小嘴巴拉巴拉个不停。 随手放下手中的书籍,嘴角噙着笑意,走近夏思蝉跟前,嗓音暗哑道:“既然婵儿不想睡觉,不如跟为夫做做有趣味的事件!” “什么?唔” 还未等夏思蝉回过神来,小嘴已经被吻住。 因而,反抗无效。 不用说,又是满室旎旖 第310章 上元节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是年的尾声,又是过年的又一个高潮。 皇帝允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除了燃放鞭炮外,其余节目都可以。 夏思蝉在十五日这天,天还未黑,早早的在慧院正堂里摆了四桌来桌酒席,还定了戏班子,让汪嬷嬷带着磬香苑众人们好好的享受一下节日的气氛。 点的戏除了《十八相送》还有《女驸马》。 都是老人爱看的戏目。 因为下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点这出戏也算是应景。 一会,元宵献上来了,大家便吃元宵。 上元节(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吃元宵,是自古以来的风俗,尊贵如世家贵族亦是如此,也不能违背此俗。连唱戏的小伶们,也停下戏和大家一起吃元宵。元宵之夜的热闹几乎不亚于除夕之夜。 夏思蝉也算是对磬香苑众人弥补了过年时的遗憾。 前日,汪嬷嬷听了夏思蝉的求助,亲自挑了两个身体结实,办事能力跟处理庶务都不错的卢嬷嬷还有王嬷嬷。 二位嬷嬷也只有五十出头的岁数,当天就跟着夏思蝉回到慧院。 孙嬷嬷很是开心,见到二位嬷嬷进退有度,主仆分明,也不倚老卖老。 她冷眼旁观,见二位嬷嬷办事能力比她要上了个档次。 方才放心下来,打算把手上的庶务慢慢的交于二位嬷嬷手中。 夏思蝉陪了汪嬷嬷她们在戏园子里看了出一折戏,魏子骞在她耳边低语道:“婵儿,为夫带你去看花灯去。” “好哎!” 去年身怀六甲没能看成花灯,今儿要去饱眼福去。 想起那在川州的花灯节看花灯被魏子骞给气呼呼地带离开,自今想起来还是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生气。 夏思蝉走到汪嬷嬷那儿跟她打声招呼:“汪嬷嬷,我先离去,您老陪着她们继续观戏。” “好,少奶奶您慢走。”汪嬷嬷忙起身相送,见到等在那儿的魏子骞,忙躬身敛衽道:“老奴见过国公爷。” 魏子骞温言道:“嬷嬷不要多礼,这些日子辛苦您老了。” 自从娘亲跟爹爹出门后,府里庶务基本都是汪嬷嬷在打理,不然,小妻子会更忙。 “哪里,是老奴的该做的本分。”汪嬷嬷谦虚道。 “嬷嬷,您去看戏。”夏思蝉此时的心已经飞到大街上,飞到花灯哪儿去了。 “诶,好的。”汪嬷嬷行了个福礼转身离开。 小俩口执手回到慧院,没想到小家伙没睡觉,被奶娘抱在手中正在挂着一溜花灯的屋檐下等着爹娘。 看见爹娘走过来,开心地把穿着笨重厚棉袄的小身子往他们这儿倾过来:“爹爹,娘亲,抱抱。” 夏思蝉松开魏子骞牵着的手,忙小跑过去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家伙:“嗳,笑笑怎么没睡?” “等娘亲。”小家伙奶声道。 诶吆,夏思蝉的心简直要融化了。 魏子骞跟夏思蝉本来没想带小家伙一起出门看花灯,看她精神十足的劲儿,夏思蝉对着魏子骞道:“不若带笑笑一起。” “嗯,给她加件小斗篷。”魏子骞点颌道,伸手从小妻子手中接过孩子叮嘱:“婵儿也去加件披风,夜里凉,别冻着。” “好哎。” 夏思蝉正准备进屋去取披风,孙嬷嬷笑眯眯地把那件织锦缎柿子红的披风取出来,递给她:“少奶奶,晚上披这件晃眼。” 孙嬷嬷的意思很明显,晚上看花灯的人多,万一被挤散了,国公爷也会第一时间在人堆处瞅见她的。 夏思蝉接过披风,则是奇怪地问道:“嬷嬷您怎么没去看戏去?” 她刚刚只顾着陪磬香苑汪嬷嬷她们看戏,吃元宵,还真把孙嬷嬷给忽略掉。不由心生愧意来。 “老身也不爱凑那热闹,院子里的婆子跟小丫头们难得看会戏” “诶,嬷嬷您受累了。”夏思蝉拉起孙嬷嬷的手感慨道。 今日是在慧院摆了酒席,虽说摆酒席,吃完再收拾餐具什么的不劳她老人家动手,可是那些桌椅,餐具什么的都是要孙嬷嬷带人亲自去库房打点取出来。 “不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卢嬷嬷跟王嬷嬷帮忙照应的。”孙嬷嬷不居功,摆手道。 孙嬷嬷话音刚落,卢嬷嬷跟王嬷嬷从厨房方向那儿走过来。 她俩要监督厨房里的婆子把碗碟清洗干劲,待明日再收入库房中方可。 倘若碗碟清洗不干净,不晾干了收到库房里容易生霉。 二位嬷嬷对着魏子骞敛衽道:“老奴见过国公爷,”随后再对着夏思蝉行了个万福:“老奴见过少奶奶。” 魏子骞照例对着二位嬷嬷颌首:“嗯”的一身算答应。 夏思蝉则是面含微笑道:“辛苦二位嬷嬷,今儿的戏唱得不错,二位嬷嬷快去戏去。” 卢嬷嬷满笑着道:“多谢少奶奶,老奴跟王嬷嬷跟着老王后早已看足所有戏目,还是留着年轻人去看。” 卢嬷嬷个儿高高瘦瘦的,脸上皱纹倒是不多,看模样应是严肃的人,没想到她笑容倒是常挂在脸上,和气得很。 反观王嬷嬷圆墩墩矮胖身子,圆圆的脸蛋儿猛看之下以为是个和蔼的人,可是,她跟卢嬷嬷的性格倒是反了过来,脸上很少流露出喜怒,面貌冷厉。 夏思蝉想想也是,琮王妃年岁大了,无事时岂不就是听听戏,消磨时间? 再说,郡主婆婆有自己的戏楼春丰阁吗? 想要看戏何必劳师动众的把戏班请到家里来? 所以说,磬香苑的汪嬷嬷她们除非魏老太在时,过节什么的会请戏班子进府唱戏,因而也难得有机会看戏听小曲。 想到这,夏思蝉微微一笑道:“那行,二位嬷嬷忙完就歇息。” 夏思蝉回过头来对着孙嬷嬷道:“嬷嬷您今儿也忙活一天,早点去歇息。” 孙嬷嬷福身道:“少奶奶您去看花灯,老身已经跟二位嬷嬷定轮流好守夜的事,今儿刚好轮到老身。” “行。” 慧院里的庶务既然都交给她们,夏思蝉不必参与。 第311章 观花灯 夏思蝉回头看去,魏子骞早已把穿着斗篷的小家伙抱在怀里,站在门外长廊上,陪着孩子的指指点点,看着长廊上今儿刚挂上去的各式好看的宫灯。 长廊上悬挂的花灯随风摇曳,照在父女俩身上,洒下五彩斑斓的光影。 魏子骞见到夏思蝉出来,腾出一只手来,执着她柔滑的小手往长廊尽头走去。 卢桃跟魏一还有康成紧随其后。 马车还没到朱雀大街便停了下来,原因是今儿大街上观花灯的人太多,马车进不去,还不如提早下车,找个地方停马车栓马儿。 今儿灯会开得早,这才将用罢饭,外面街市就开始了。 因此,万灯齐亮,是一番辉煌景致。 人们憋了一年,好不容易才迎来上元节闹花灯。 不仅如此,上元节,宵禁取消,京城城迎来新年里彻夜的狂欢。 街面上的攒拥的人群,肯定都早早用完晚膳,或举家出动,或主子们带着奴仆,或邀上好友相聚,或是未婚小男女约好情人相见 因而打眼望去,全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观花灯的人流。 锣鼓喧天,吟唱送晚,朱雀大街灯笼顿时亮如白昼。 夏思蝉便专心地看起花灯来,各坊巷,店铺,茶坊酒肆,皆挂着花灯,甚至连宣德门前的御街上,各个府衙门前都是早已搭好了用来放灯的棚楼。 御街的两廊还有人表演吞剑,有人表演杂戏,表演耍猴儿的 千万盏造型各异的花灯交相辉映,老远便见一尊足有一人多高、呈八棱花瓶形状的巨型花灯被车马驮着,缓缓而来,面对她的这一面画的是鹊桥相会,紧邻着的那一侧则是才女佳人,另有蟾宫玉兔、红梅迎春等精致图样,看得人目眩神迷。 有诗云: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只见一百零八坊内处处张灯结彩,安福门前还有高达二十丈的巨型灯轮和灯楼,用五彩斑斓的丝绸锦缎为主体,又饰以黄金白银制成的长穗、铃铛、如意结,冬风一吹,金石玉块碰撞出悦耳清脆的的响声。 灯市里的数十万盏花灯如彩云缤纷,花形的、鸟兽形的、宫灯形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叫人瞧得眼花缭乱。天上明月皎洁,地下人潮涌动,穿着锦绣罗衣的儿郎们,满头珠翠的姑娘们,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汉人胡姬,皆摩肩接踵,欢声笑语,共赴这一年一度的盛宴。 小沉融不喜生人的习性跟他爹一个样儿,除了慧院里的人,外人很难抱到她。夏思蝉想自己抱着,但魏子骞不许她抱,单手夹在了自己臂弯。 不得不说,这一家子相貌太显眼。 夏思蝉还好些,她身材娇小,走在路上被挡着看不分明。 魏子骞身高腿长,高出了众人一截,鹤立鸡群地立在人群中,出尘的气质委实引人瞩目。 上元节这这日,少男少女若是看上心仪之人,是可以大胆表明心迹的。 没一会儿,卢桃就发现,男主子跟女主子的手上被塞了一堆的花。可怜她们家小郡主那么漂亮一张小脸蛋,跟没人看见似得。 夏思蝉看着手中的鲜花,一时被送花的少年郎热情弄得哭笑不得。 朱雀大街东南边有个阳澄湖,节庆日热闹总聚在那一处。而这日的夜市就设在那处的湖边,几人穿过街区往那边去,黑压压的一片人,人头攒动。 魏一跟康成两边护着,生怕有人不长眼撞了主子们。 卢桃更是一步不离,紧随在夏思蝉身后。 魏子骞也很警戒,半张着臂膀将夏思蝉隔离人群。 但他吸引烂桃花的本领很惊人,总有欲语还羞的姑娘家路过他,不是丢了帕子就是崴脚,花样都没个新样的。投来的含情脉脉目光,看着也很让人上火就是了。 那些女子,见到旁边的夏思蝉则是横眉冷对 啧,能不能不要区别对待? 魏子骞烦不胜烦,恰好两人站的位置在墙角,灯火只照亮了一半。他与夏思蝉换了个方向,将自己隐在了阴影里。 不可否认,夏思蝉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今儿由于外地来提前前来的考生颇多,因而,放眼望去见到成群的头戴儒冠,手执纸扇的文人们相携而过。 看了一会儿热闹,小沉融看到摊子上摆着的小零嘴,啊啊地要。 魏子骞心疼宝贝女儿,叫魏一去买,一行人就站在墙角等。 然而,夏思蝉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熟面孔。 就那个在川州非要赠她花灯的公子哥儿,叫什么她忘了,就是做派记忆犹新。此时他一身文雅打扮,跟那些赴京的考生一样,头戴儒冠正摇着折扇四处搭讪。 搭着搭着,莫名其妙地又到了夏思蝉身边。 “姑娘如此面善,小生莫不是见过?”那位考生对着夏思蝉拱了拱手,以扇敲额,斯文道:“哦,小生想起了,你我曾在梦中相见……” 魏子骞冷哼一声:“滚!” 康成倒是没想到少奶奶只逛了两次花灯,怎么每次都遇到这位好色之徒? 随即上前,横眉冷对,举剑横在他面前。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此人惊吓之下,仓促离去时还不忘吟诗一首。 “好过章举才子,省下吟诗作赋的功夫多读几本书,他日你高中金榜成了状元郎,亦能怀拥美人,共赏明月” 跟他同来的几个举子,走近他身旁调侃道。 夏思蝉:“……” 魏子骞阴沉着俊颜,隐在阴影里的身躯走了出来。 章举子一看,眉眼冷如锋刃,周身浮动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冽煞气的魏子骞。温文尔雅的笑容直接裂掉。 魏子骞毕竟是练过武功的人,耳力深厚,听到他低低地咒了一句:隔两年才好难得又遇上个绝色的,他娘的又嫁人了! 然后,悻悻地转头走了。 魏子骞盯着他的背影,眼眸眯了起来:如此浪荡之人怎么能走仕途? 看样子,这位章举子春闱想要考中。怕是很难! 第312章 生了个小皇子 夏思蝉被这位熟悉的登徒子给扰了观花灯的兴致,兴致缺缺地对着同样没了兴致的魏子骞道:“相公,婵儿累了,不若回去。” 把原本想去澄阳湖放花灯的打算放弃,还是回去的好。 魏子骞“嗯”了一声,把买来的一只小兔子花灯在小沉融眼前晃了晃:“笑笑,花灯好看吗?” “咯咯好看。”精神十足,一点睡意没有的小沉融拍着一对小肉手,欢喜道。 小家伙今儿被今晚热热闹闹的场景给吸引住,便没了睡意,睁大着一对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珠子四处新奇地观望着,见爹爹把小兔子花灯递到她跟前,咧着小嘴欢喜道:“咯咯好看。”精神十足的小沉融拍着一对肥嘟嘟小手,小家伙开心地就要伸手要,魏子骞忙缩手道:“待回去给笑笑玩。” 小沉融眼巴巴的见爹爹又把小兔子花灯给收回去,提在手中。 她也不闹着非要不可,只能瘪了瘪小嘴,把小眼神转向眼前那些叫她目不暇接,五彩缤斓的花海中去 魏子骞看了眼手中的小兔子花灯,虽然做得轻巧,不过,还未满周的女儿肯定提不住。不若回去给小兔子灯下面装几只轮子,可以拉着跑。 到时候,大人抱着小沉融,小沉融手中拉着小兔子花灯在院子里跑,伴随着大人孩子的欢声笑语 魏子骞想到那种场面,不喜热闹的人,清冷的俊颜露出许笑意来。 ······ 宫里,若不是崔芯到了即将临盆的日子,陈潇倒是想带着妻儿微服去观赏花灯。 他跟魏子骞一样都是清冷的性子,不爱凑热闹。 只是想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还从未观看过元宵节闹花灯,心生愧疚。 只能到明年的上元节再带着妻儿们同去赏花灯。 于是,提前两日叫内卫府扎了些花灯挂在未央宫大殿前的屋檐下跟亭廊上。 幸亏陈景乖巧懂事,陈莹还小,不知道上元节闹花灯的事。 因此,兄妹俩见到未央宫里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花灯新奇不已。 特别是陈莹得了盏能转动的荷花仙子的花灯开心不已 眼见崔芯生产日期就在这两三天之中,陈潇从今儿上元节起宣旨罢朝一个星期。 崔芯生陈景兄妹时,陈潇边疆上的战事,都未能亲自陪在她身边。 因而,陈潇这次要亲自陪着崔芯生产。 想起崔芯生景儿时两天一夜,待他听到消息后,从边疆上赶回越州城中的帅府时,进到主院听到那一声洪亮的婴孩啼哭声,紧吊着的颗心才放了下来。 至于朝中不管大小事务还是疏折全都先送到政事阁,待到政事阁里面的大臣把重要的奏折挑拈出来,再送到上书房元宝公公手里,由元宝公公送到未央交给皇帝手中批阅。 未央宫偏殿里早就准备好产房,宫里的几个稳婆这几天都养在未央宫里,随时准备接生。 范御医跟几个老太医也是日夜待在太医院里,不敢回府,等待皇后生产时,能随喊随到。 翌日,是个大好的晴天。 早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惬意不过。 午膳后,陈潇陪着崔芯在院子里消食。 崔芯这次的肚子比怀上两胎的养得好,肚子比怀陈景兄妹俩时候大一圈。 二人在未央宫门前的宽敞的院子里转了两圈,走到一旁的紫檀架子的千秋架下,陈潇坐了上去,伸臂把一手撑住腰的崔芯揽住,倚在他右臂弯里,千秋架子轻轻晃悠着,望着天空中白云朵朵,刚刚爆出嫩芽的树枝上鸟儿叽叽喳喳声,恍如远离尘嚣,岁月静好。 “啊——” 怀里的人儿蒙地一声惊叫,瞬间打破眼前的美好。 陈潇惊得差点没被她一嗓子嚎得从摇椅上掉下来。 发现崔芯羊水破了,陈潇整个人都懵了。 “快,快去传太医!” 随即傻愣愣地操起崔芯就抱着往产房跑,身边稳婆便追便喊,他半点不入耳。 把人放到产房的床上,他还没反应过来。 崔芯本来挺疼的,不过生过两次,这次还算能忍受。 冷不丁瞥见陈潇人高马大地坐在床沿上,一脸忘了姓甚名谁的茫然模样。 她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或许是正在生产她突然狗胆包天了,竟然坐起身来扯住了陈潇的脸颊,两只手捧着往外拉。 陈潇原本慌得很,被她一作弄,倒回了神。 “胆子不小啊!敢动朕的脸!”陈潇假装生气道。 “唔……臣妾疼!” “好好好,芯儿捏!”陈潇把崔芯的小手拉住放到他脸颊上,认命道。 心道:只要芯儿捏他的脸能缓解疼痛也成。 崔芯把陈潇拉着她的那只手,团起五指,咬牙忍住疼痛,眼泪巴巴地对着他恳求道:“皇上,您还是外面去等可好?” 产房里的稳婆们也是一脸的乞求。 几位稳婆心里压力本来就大,小心翼翼的,深怕出了问题,自己的老命都不够赔 整个后宫就皇后一人,这不明摆的,皇后在帝王心中的分量是多么的重啊! 待到皇帝离开,她们擦擦额上的冷汗,这才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陈潇虽然有点不想离去,可是,也不想拂了崔芯的意。 只得站起身,执起崔芯那只团起的小手,在上面落下温柔一吻:“芯儿别拍,朕就在门外。” 只是,不时有宫女们端着那一盆盆血水出来,把个陈潇是担忧又心疼,心要提到嗓子眼 有皇帝坐镇,这次的生产出乎意料的顺利。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婴儿便呱呱落地。 陈潇听见里面婴儿啼哭声,慌不迭地推门进去。 首先跑到崔芯跟前,执起她的小手,眼眶红红道:“芯儿,辛苦了。” “皇上,是个儿子呢!” 崔芯小脸苍白,虽然筋疲力竭,不过还是挺开心的。自己又生了个儿子,不用担心那些老臣背后说词。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为小皇子呢!”一位稳婆把洗去污血的婴儿用襁褓包裹着送到帝后跟前。 第313章 举国同庆 陈潇喜不自禁,儿子抱到他跟前时,他嘴都咧到耳朵根,大声吩咐道:“赏,全都有赏!” 心中不住地夸奖,不错不错,芯儿深知朕意,两个儿子足矣! 朕再也不用听那些老臣背地里嘀咕了 立即把他早就想好的名字‘钰’着内务府写进玉牒里。 未央宫里所有人比过年都开心,不是因为帝王的奖赏,而是他们的主子又有了小皇子。 宫人们开心之余,一点都不敢懈怠。 不仅要照顾好刚出生的小皇子,还要精心伺候帝后二位主子跟小太子还有小公主。 小太子陈景跟妹妹陈莹围着刚出生的弟弟惊喜不已,陈景倒也有点记忆,记得妹妹刚出生时也是小小一团。 陈莹就是很新奇,三岁的小女娃声音软糯地跟太子哥哥道:“哥哥,怎么弟弟比小沉融还要小?脸上的皮肤还绉绉的,像个小老头。” “别胡说!”陈景忙捂住妹妹的小嘴,四顾一看,生怕被人听到传到娘亲耳中就不好了。 这弟弟真像个小老头,没有妹妹那时候好看。 只是不能叫娘亲知道,不然,娘亲看见弟弟像个小老头肯定会伤心。 “妹妹听话,不能跟娘亲说,知道吗?”陈景少有的用严肃的语气跟妹妹说话。 陈莹忙点着小脑袋:“唔,知道了,不能告诉娘亲。” 两个奶嬷嬷听见兄妹俩的嘀咕声,捂住嘴,笑得肚子疼。 可眼前的小孩子是小太子跟小公主,她们怎敢僭越指出小太子跟小公主的错误认知? 程英姑姑刚巧走过来听见兄妹俩的悄悄话,忍住笑意道:“太子爷小公主,小皇子吃几日奶水后,保管是白白胖胖的跟二位小主子一样漂亮。” “姑姑是真的吗?”小公主腮帮鼓鼓的,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程英。 陈景倒是很自持,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刚刚那句幼稚的话不是他说的。 “真的,奴婢什么时候欺骗过二位小主子?”程英立即保证道。 小公主这才放下心来,点着小脑袋:“唔”的一声,放心啦! 第二天,陈潇便着内阁颁旨大赦天下。 本来在敕封太子时就应该大赦天下的,陈潇莫名的觉得崔芯的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 等到孩子诞生时,果不然是个小皇子。 龙颜大悦,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朝臣们也替皇帝开心,天家子嗣兴旺,乃国之根本! 夏思蝉得到皇后生了个小皇子的消息,替她开心之余,跟魏子骞商议后,拿着进宫的腰牌,第二日午膳后,立即进宫探望皇后娘娘。 这一次进宫倒是没跟魏子骞一起,也没带着小沉融。 魏子骞晨起就进宫,再政事阁忙得脚不沾地。 夏思蝉进宫也未带那些值银子的礼物,什么金银珠宝的皇宫里什么没有?只带了用云锦精心缝制的两件小斗篷。 这两件斗篷当然不是对女红一窍不通的夏思蝉缝制的啰,两件小斗篷是府里的绣娘根据夏思蝉的要求精心缝制出来的。 进宫后见皇后生产之后,精神不错,皇帝又时刻陪在她身边。 夏思蝉跟皇后道喜后,陪她说了会话。 刚生孩子的产妇不宜多说话,休息为主。 便去隔壁婴儿房看小皇子,见小皇子刚喝完奶睡得正香甜,放下心来,跟帝后告辞回家。 春寒料峭,刚立春,枝头刚刚抽出点点嫩绿,又一场倒春寒袭来。 马车到了自家府邸门前停了下来,夏思蝉紧了紧身上的白裘皮大氅,掀开淡紫色夹棉锦门帘,被先下马车的卢桃给小心搀扶下来。 刚进慧院院门,孙嬷嬷咧着唇迎了上前:“少奶奶,喜事,大喜事。” “嬷嬷,什么喜事?”夏思蝉狐疑地问道。 没等孙嬷嬷释疑,猛然间想起什么惊喜地问道:“嬷嬷,是不是程大哥回来啦?” 因为现今府里应该没什么值得惊喜的大喜事,第一相公不可能再升官,第二郡主婆婆刚刚来信说在宁远老家遇到一位专治妇科的老大夫,现今正在那儿喝药调理,不可能回来。 婆婆因为怀孕时出了意外,虽说后来保养得好,不过内里还是受损。 因此,有喜事只能是程俊回来了。 “嗨,哪是俊儿回来啦?是主母着人来传话说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都有喜啦!”孙嬷嬷边跟在夏思蝉身后往里走,边喜滋滋地说道。 哦豁!还真是大喜事呢! 且好事成双! “嘻嘻,真是太好了!”夏思蝉不由双手合十雀跃道。 正想转身回娘家贺喜,抬首看看天色,时近黄昏,太阳早已落山。 相公从早晨进了政事阁还未回来,想想还是算了。 待明日早膳后再去不迟。 自从上元节后,相公就忙碌起来。 不仅是各地的奏折如雪花般送进来,还有下个月的春闱。 此次的春闱是高规格的一次科举。 因为,皇帝急需人才,要从中选出有能力的年轻官员进到各个部门补充新鲜血液。 去年,不仅六部里的许多被牵扯到谋逆的官员被免职或是处死。还有其它衙门,比如都察院,通政司跟光禄寺等等都有官员被牵扯其中,因而这些部门都是人员未满。 所以,这次陈潇的要求是考卷考核偏向于实务,他想要的是能办实事的人才,不是吟诗作赋的儒生。诗歌文章部分被大幅度消减,各色现实问题被列入考题。 这样子一来,跟以往考卷就不同了。 考题什么的也大费周章了。 不仅如此,阅卷的考官也不是那些只会默守陈规最爱‘之乎者也’的酸儒。 因而,这次春闱所有的事项,皇帝全都交于魏子骞跟闵云彰。 不用说,魏子骞要忙到殿试方能喘口气,歇一歇。 夏思蝉知道魏子骞辛苦,晚上要等他一起回来用晚膳。便打消去娘家的想法。 “嬷嬷,今儿晚上厨房的膳食不能太油腻,既要清淡又要有营养。”夏思蝉叮嘱孙嬷嬷道。 孙嬷嬷笑着道:“得嘞,老身这就去厨房。” 孙嬷嬷心道:不仅今晚如此,往后的膳食都要用心,翻着花样来做。既要保证营养又要小姐跟姑爷吃得舒心。 第314章 出考题 夏思蝉去了趟娘家后,回来就给两位哥哥去信祝贺。 她写的信件交给魏子骞后,是经过官方渠道送出去的,会很快到达二位哥哥的手中。 原本一心想要经商的丁思宇跟崔原二人,今年也要参加春闱。 魏子骞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规劝他俩参加今年的春闱。 他自己不便亲自出面,请蒋约同跟他们二人分别切夜长谈下,这才点首答应进考场一试。 魏子骞本来也是想遵从他们二位年轻人的志愿,走经商之道。 奈何,纵观如今的世家子弟,跟清流贵族家子孙中难得有几个出色的。 加之,去年又被连根清除四五家世家贵族,不用想,他们家子弟是不可能参加科举的。 不用说,今年参考的世家贵族子弟难得有几人下场考试。 即便有几个考生,也难有出色的。 国子监里的学生也是青黄不接,十五岁朝下的学子倒是不少,十七八岁的学子却是稀罕得很。 魏子骞知道自家小舅子跟崔二公子在国子监里的学问也是拔头筹的,这样子有学识的学子,放弃科举,不能为国出力,实乃憾事! 倘若此次俱是招收寒门子弟跟庶族,往后几年下去,这些寒门子弟跟庶族会成为朝中之顶梁。 这样子一来,朝中两方势力必定会失衡。 既不是帝王所愿,也不是朝臣们希望看到的结局。 话说寒门子弟跟庶族有他们的能力跟局限性,世家子弟也有他们的优点跟格调。 几种势力不能失衡,要相辅相成才能把一个国家给治理得繁荣昌盛起来。 陈潇要的不是相互制衡,而是相辅相成! 夏思蝉见今年是相公第一次亲自主持科举之事,至于科举出题的事,她很是好奇。 晚膳后跟魏子骞讨教道:“相公,是您一个人出题还是几个人一起出考题?” 魏子骞不由抿唇笑道:“傻婵儿,至于考题,闵云彰请了朝中有名望的大儒,礼部高官,国子监祭酒及皇上本人,总共八人,每人出两道题,科考前夕,着闵云彰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当众抽取两题,为今年的科考题,其中一题为正卷,一题为副卷,如果考前泄了题,便启用副卷。” 夏思蝉心道:诶吆喂,像这样子怕是没人敢泄题。 此时寝室里只剩她夫妇二人,夏思蝉去黄梨木雕花茶几那儿,替他倒了盏茶端过来给他润润嗓子:“相公喝茶。” 魏子骞一手接过茶盏一手连人揽过来,把人抱坐在大腿上,嘴角噙着笑意道:“多谢夫人。” 这声‘夫人’叫得夏思蝉面若红霞。 魏子骞缓缓地饮了半盏茶水,放下天青色梅花茶盏,接着道:“抽题时,各部官员皆在场,到底抽的是谁的题,我们也不知道,除了陛下之外,所有出题之人在科考结束前,都被拘在皇宫大院,这些都是严格保密的。” “先帝在位时,也曾有内阁大臣参与出题,后来出了一档子舞弊大案,为了防止内阁大臣结党营私,私下泄露科考题,先帝明文禁止内阁大臣撰写考题。” 惠安帝别看是个不作为的庸君,对待科举之事还是挺重视的。 毕竟是关乎道国之前途,关乎到他的江山。关乎到他的子孙后代的千秋万业! 怎么能不严加对待? 魏子骞说完,看着怀里的小妻子,睁着一对水汪汪的黑眸,对着他露出钦佩的眼神:“相公,婵儿想起来那年你状元游街时我还看见你的呢!” 魏子骞考取状元那年,十三四岁的夏思蝉跟别家女孩子不一样,别家女孩子有她这么大岁数已经是情窦初开,可她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只顾玩耍的小女娃。 那日,丁氏本来带着她跟夏思宇一起去看新科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可是夏思蝉外祖承诺那日带她去城郊马场学骑马,她是宁愿跟外祖出城学骑马也不愿去看据说是有着仙人之姿的新科状元郎。 回城时正赶上骑在大白马上俊美非凡的状元郎调转马头回宫,因而她只赶得上瞧了一眼,她那时好像还喊了一声:“呃?状元郎好生俊美呢!” “哦?是吗?没想到那时候的婵儿小小年纪就看上为夫啦?”魏子骞眼眸幽深,嗓音暗哑道。 他家婵儿不止十三四岁就看中了他,八九岁那年还说要做他的‘瘸娘子’ 难怪要对自己投怀送抱。 “唔” 夏思蝉口唇被吻住的同时,顿觉身子悬空,被魏子骞抱起身直接放到床榻上。随即金钩挑起,床幔放下,遮盖住一屋旎旖 ······ 转眼间就到了二月初九的春闱。 这天的阳光特别的明媚,空气也特别的清香。 夏思蝉起了个大早,要去贡院送三哥进考场。 话说她两辈子都没送过亲人科举,原以为怕是要等到自己生了儿子后,才能亲历此等幸事。 没成想,打算放弃科举的三哥竟然会下场考试,真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穿上准备好的一套喜庆的绯色彩绣牡丹织锦宽袖襦衣,下面一条十幅月华裙,梳飞仙髻,插红宝石玉簪,裙下一双软云底缀珠鞋,雍容华贵,容貌秾丽。 用了早膳后,带着小沉融坐上马车就往贡院的方向驶去。 她担心去晚了人多拥挤,马车没地儿停放。 一路上小沉融开心不已,小嘴叽里呱啦说过不停,小家伙说话也比之前更利索。 没想到还是动身晚了,贡院门前早就挤满了人。 除了考生,大都是送考的家人跟奴仆。 因为春闱总共考九天,分三场,每场要连续在里面考三天,因而不管送考的还是考生自己都是手中拎着行李跟吃食,当然,最主要的是文房四宝。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赶车的马桂春对着掀帘朝外看的夏思蝉道:“少奶奶,小的把马车就停在这儿。” “行。”夏思蝉点首道。 卢桃先下马车来,接过小沉融抱在手中,夏思蝉脚站在上马凳扶着卢桃的手臂下了马车。 第315章 送考 小沉融见娘亲下马车后,立即举起小藕臂:“娘亲,抱。” “诶,好嘞,娘抱咱小宝贝。”夏思蝉接过穿着一身嫩红衣裙的小家伙,由于头发还是稀疏没长长,只梳着两个冲天小翘辫,翘辫上系着樱粉缎带的蝴蝶结,正中各簪着一颗浑圆白净的小东珠。 这两颗小东珠还是夏思蝉亲自去库房,翻箱倒柜在一众鸽蛋大的各式珠子中翻寻,就找出这么两颗适宜小沉融这个年纪戴的小珠子来。 卢桃在前面开道,很快就挤进到贡院门前的广场上。 “婵儿,笑笑!” 夏思蝉刚走几步,听见熟悉的叫喊声,立即循声看过去,见自己的爹娘已经在她前面到了。 “嗳!”夏思蝉答应一声,小沉融听见是外祖母的声音,立即朝外祖那儿招招小手。 主仆二人带着孩子很快就挤到夏醇那儿,“爹爹,娘。” 小沉融不用娘教,小嘴甜甜地叫人:“外祖,外祖母,小表哥。”嗓音甜糯,吐字分清。嘟着小嘴说话时头上梳着的一对冲天小翘辫也轻轻晃动着,煞是可爱。 把个丁氏稀罕得不行,正准备伸臂来抱,却被夏醇抢先一步抱到怀里:“乖,外祖抱。” 夏醇面容俊美儒雅,双眸沉郁肃穆,长身玉立,挺拔如松如柏,背负双手站在那儿自带官威,春风拂过,带起他绯色的衣袍将袍摆翻动不休,清冷萧瑟。 此时把小沉融抱在怀里,更增添了股慈祥温磬。 见到爹娘的衣着,夏思蝉不由咧唇笑了起来。 诶呀,撞衫了。 “小姑姑,小表妹。”小明儿也是一身柿子红束腰杭绸袍子,头梳着总角,总角上亦是用同色飘带扎着固定起来,飘带上细细密密的绣着小星星,中间还穿上一串闪着珠光的小珠子。 猛然见到小侄子今儿的打扮,倒好像长大了几岁。 夏思蝉答应一声:“诶。”弯腰把他抱起身:“小明儿,再过年姑姑就抱不动你了。” 小明儿被小姑姑抱起还有点不自在,他去年就有了启蒙先生叫他断文识字,祖父说待过了今年就要把他送去书院读书,到时候自己就是大孩子了。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长辈抱他了 因而,小明儿虽说有点不自在,不过,还是蛮享受小姑姑抱着他时的那份宠爱。 站在一旁的卢桃这才有机会跟夏家祖孙见礼:“奴婢见过夏老爷,夏夫人,小少爷。” 夏父只顾着逗小外孙女开心,闻言:“嗯”了一声。 丁氏则客气地拉着卢桃带着茧子的小手拍了拍:“不用客气。” 被夏思蝉抱着的夏浩明很有礼貌道:“卢桃姑姑。” 卢桃开心地答应一声:“诶,小少爷。”随即便见她眼睛发亮地对着人群中衣服鲜亮,容貌出众的祖孙仨招手:“这儿呢!丁菊姐姐!” 夏思蝉随着她招手的方向望过去,可不就是外祖跟三哥还有丁菊吗? 今儿的丁菊高挑纤瘦的身子穿一件水粉的香云纱珍珠缎的薄褙子,海棠纹的底花,乌发白面儿,巴掌大点儿的脸上,五官精致又不失柔美,一双眼睛跟会说话一样,就这样窈窕地伴随着丁老将军跟丁思宇走了过来。 不用说今儿的正主丁思宇,戴了玉冠,穿件朱红色束腰紧袖周边脚绣暗纹的长袍,腰间束着玉带。脚下踏着黑色皮靴,身量又长又挺拔,目如点漆,美如冠玉。一身清贵出尘的气质,薄唇文秀俊美天神下凡似得俊美无匹。 最叫夏思蝉眼前一亮的是已经来到面前的外祖,他老人家终于不再穿那一年四季不变的箭袖武袍。 而是穿着件赭色暗纹锦袍,厚底青布面鞋子,花白的头发胡子被打理得油光水滑,整齐服帖,他的眉毛很浓,一双深邃的眸。既便不穿那套箭袖武袍,从那挺直的腰身,稳健的步伐,依旧是一副威风凛凛的老将军气势!只是今儿更增添许从未有个的儒雅。 不仅是夏思蝉惊艳,夏醇跟丁氏亦是眼眸流露出惊讶不已的神色:“小婿见过岳父,”“女儿见过父亲。” 夏醇手中还抱着小沉融,小家伙见到熟悉的老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忙把小眼神投向抱着小表哥的夏思蝉身上。 夏思蝉放下手中的小侄子,对着丁老将军嘻嘻一笑道:“今儿外祖是最俊的一位老人家。” 丁岱跟女儿女婿颌首,转过头来抚须开怀大笑:“哈哈,都是菊丫头给老夫装扮的。” 老人家是真开心,自从有了孙子孙女后,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惬意。 孙子不用说,从小看到大,本就合他心意。 孙女更是乖巧听话,把他照顾得后悔没早点把她过继过来。 不仅如此,打理宅中庶务更是一把好手,把府里头安排得顺顺当当的,简直叫丁岱是睡着了笑醒。 只有一样丁岱不如意,那就是两个孩子都管束他不准酗酒。 不仅管束着丁岱,还管束着府里头所有老兵。 平常只能浅酌,不能痛饮。 唉—— 有一得必有一失 老夫六十有五,终于享受到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 至于那点老酒就算了,养成的酒瘾也只是自己孤独时‘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已。 话说,丁老将军很是看得开。 丁氏忙对着正要跟她见礼的丁菊感谢道:“幸亏有阿菊你陪在父亲身边,姑姑谢谢了。” 自己毕竟是嫁出门的女儿,又不能日日陪着老父亲。 平时只能送些东西过去给老父亲,又不能这么细心地照顾他衣食住行。 “阿菊见过姑姑,姑姑您这样说折煞晚辈了。”丁菊赶紧的见礼道。 丁氏拉着丁菊的小手不放,夏思蝉可不依了,走过来把丁菊的小手从丁氏手中夺了过来,促狭道:“好呀表妹,只顾跟着姑姑套亲呼,把表姐给忘了?” “咳,表姐,您是阿菊的亲亲姐姐,阿菊每日都念着您的呀!”丁菊小嘴像吃了蜜一样的讨人喜欢。 夏思蝉伸出葱白的小手指在丁菊洁白的额头上请戳一下道:“啧,咱表妹如今小嘴到是甜得很。” 第316章 送考二 丁菊见到夏思蝉原本就开心不已,二人相亲姐妹一样说笑。 随后丁菊还不忘对着夏醇行了个福礼:“阿菊见过姑父。” 夏醇照旧是颌首道:“嗯。”只不过眼眸是带着温意的。 丁菊见到像个小大人的夏浩明道:“小明儿几日未见又长高了。” “阿菊姑姑也更漂亮了。”小明儿对着丁菊一本正经道。 这小家伙时常跟着丁氏出门会客,加之又爱跟姑姑一起,自然就学会这些恭维话。 众人不用说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丁菊小脸也羞红起来。 她自从来到这儿,眼睛不时地往小沉融身上瞟,奈何,小沉融被夏醇抱在手中。 夏醇毕竟是她曾经高高在上,威严的主人。 再怎么身份变换,你借个胆子给丁菊,她也不敢去夏醇手里抱孩子。 没想到小沉融倒是等不及了,一个多月没见,她还记得丁菊,小身子往丁菊这儿倾斜过来,小嘴奶糯道:“抱抱。” 丁菊忽略到夏醇目露不虞,立时跳跑着过去把小家伙抱到怀里,开心得差点流下宽面条 抱着小沉融的丁菊随即跟卢桃一起开心地咬耳朵说悄悄话去了。 众人只顾着见面打招呼,都差点忘掉正主丁思宇。 丁思宇见到众人把他给遗忘,只能对着身边拿着行李跟文房四宝的随身小厮安子,撇撇嘴,耸了耸肩,无奈一笑。 走上前来对着自己的爹娘躬身见礼道:“儿子见过爹爹,娘亲。” 要是按规矩,丁思宇见到自家的父母亲应该称呼:“姑父姑母。” 丁岱摆手道:“不用图那些子虚礼,还是依照原来的称呼。” 丁思宇想想也是,他是过继给外祖的,这里又没养父母。 因此,还是照旧称呼自己的爹娘。 “小叔叔,明儿祝贺小叔叔高中榜首,嗯,跟姑父一样,当个状元郎!” 正被丁岱牵着小手的夏浩明,从老外祖手中抽出小手来,走到丁思宇跟前,一板一腔地把祖母早晨刚教他的话几乎一字不落地学舌。 丁氏开心道:“你小叔叔平常真没白疼你。” “好勒,小叔叔托咱明儿的吉言。”丁思宇弯下腰,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夹着夏浩明的小鼻头,弯起嘴角道。 “诶呀!三哥快点去排队。”夏思蝉抬首一看,身边的人都去排队了,赶紧对丁思宇喊道。 丁氏回过神来自觉好笑,只顾着聊天,今儿全家出动不就是为了送儿子进考场吗? 之前幼子说要经商时,她心里难受好几天。 不为别的,只为了他自幼用功读书,十多年来的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中了举,竟是说放弃就放弃。 你叫丁氏怎会心里不痛惜? 没想到,儿子竟是答应进考场。 还真是始料未及,大喜过望,意外之喜! 夏思蝉接过被忽略在一旁的春秀手中的食盒,微笑着道:“春秀,把食盒给我,我去送三哥去。” “好嘞,小姐,喏,给您。”春秀忙把红木描金缠枝莲纹食盒递到夏思蝉手中。 夏思蝉把食盒接到手里喜滋滋的站到丁思宇身边,催促道:“走啦,三哥。” 夏醇眼眸深邃地看着即将进入考场的幼子,心中有满腹的话语要叮嘱。 丁岱瞧着两父子的模样,忙拉起丁思宇的手臂道:“宇儿走啦,姑爷放心,宇儿知道轻重。” 老人知道自己的孙子既然答应去科举,肯定会全力以赴的,不会应马虎,付了事的。 夏思蝉像个小姑娘似的紧跟在丁思宇身后,身旁也有几个熟悉她的官员跟女眷们,见到夏思蝉目不暇视,便打消上前搭话的打算。 更有些外地来赴考的举子,看见如此绝色的女子竟是梳着妇人发髻,只能默默叹息一声,道声:“可惜。” 只是眼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进考场用心考,哪怕眼前绝色的女子还是待字闺阁,自己考不中,也是枉然。 因而,那几位好美色的考生,一边叹息着,一边脚步不停地去排队,接受前面官员搜身,抬脚往贡院门槛里跨去。 夏思蝉把丁思宇送到贡院门前,把手中的食盒接给他,不忘叮嘱道:“三哥,好好考,妹妹我看好你!” 丁思宇用劲点点脑袋:“嗯,妹妹放心,三哥不会叫你跟妹婿失望的!”说完,接过夏思蝉手中的食盒还有小安手中的行李跟文房四宝,转身就跨进贡院门槛里去,头都不回地王丽走起。 丁思宇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跟夏家还有丁家毫无往来的刑部尚书蒋约同,会花上整晚的时间,磨破嘴皮,循循善诱地希望自己答应会考。 不用说,肯定是自己的妹婿魏子骞的主意。 蒋约同是魏子骞曾经的同僚他的手下,也是他志同道合的好友。 既然是自己妹婿的意愿,他的想法跟格较常人要高许多,自己怎么样也要去考一考。 万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 只能辜负好友崔原了 只是,始料未及,崔原跟自己一样,也被同一个人说动要参加此次的春闱。 因而,两位好友又一起挑灯夜战,临时抱佛脚,看起书来。 待到丁思宇进了贡院大门里头,丁岱大掌一回道:“走,今儿我请客,咱们祖孙四代去‘醉仙楼’用午膳去。” 夏思蝉第一个举手赞同:“好呀!婵儿听说醉仙楼新研制出一款糕点叫‘海棠酥’倒是与别家不同,好吃得很。” 魏子骞有次陪同僚去醉仙楼用膳,见醉仙楼里的海棠酥很是新颖别致,特意买回来给夏思蝉品尝的。 夏思蝉见到那嫩粉迭瓣的花形糕点,上面一个五瓣花苞,下面是展开的五片花瓣,酥皮层层迭迭,外圈艳粉,内圈浅黄,花蕊处沾一点殷红樱桃酱,形状漂亮大方,酥香扑鼻,就像是四朵新开的粉海棠。 差点都没舍得吃,还是魏子骞说:“再不吃就要变味不好吃了。” 待到夏思蝉用小玉叉,叉到嘴里时,唔,真是美味无比是外酥内甜,松脆可口。 第317章 开心的时刻 夏醇跟丁氏开心地相视一笑,他们家宝儿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可爱。 见到有美食就开心不已。 这充分说明在婆家日子好过,才养得她不失那份纯真。 这要是别人家都已经做了当家主母的人,早就收敛起天真的笑容。恪守妇道对夫婿悉心照料,柔婉顺从,在家孝顺公婆,照顾叔妹,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一方后院难得出门逛一下街,遑论跟自己的女儿一样,不时就跑一趟娘家? 哪还有那闲情逸致寻觅自己喜爱的零嘴美食? 话说,这满京城的有哪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有他们家宝儿幸运,能遇到人俊美,官职高的好夫婿? 丁岱道:“傻孩子,那里不仅糕点好吃,还有最新鲜的蔬菜,海鲜也都是当天从临海的地方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厨子更是一个比一个手艺好,店里的拿手好菜,先帝在位时,连宫里的太后都赞口不绝,她老人家还曾因为一道菜给了醉仙阁不少赏赐。” 那位老太后不就是郡主婆婆的祖母吗? 想不到那位太后老人家也是美食爱好者呢! 醉仙楼真正是为有钱人开的酒楼,不但酒楼高大上,里面的桌椅都是黄花梨打造。 屋子里所有的摆饰跟用品也都是高档的,酒楼里最底消费是五十两银子。 据说,最贵的一道菜就要三四十两银子。 有时,醉仙楼生意繁忙时,有银子还不一定能进来订到座。 今儿他们去得早,还未到午膳时节。要是再晚来一到半个时辰说不定也会订不到座。 因为,今儿有许多靠近京城家庭较富有的送子赶考的家长,趁机来尝一尝京城的美食。 京城的美食当然首推醉仙楼了。 丁老将军包了间‘明雅搁’的包房,随即便有年轻,面容俊朗的小手送上茶水。 口渴的夏思蝉端着哥窑青釉紫茶盏,喝到嘴里的茶水竟是上品的峨眉毛尖。 我的个乖乖,酒楼里的茶水都这么的豪奢,待会儿的酒菜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精美。 虽说夏思蝉是第二次来醉仙楼用膳,可每次来还是被它的高调的奢华给惊叹。 须臾之间,黄花梨八仙桌上摆满了秀色可餐的佳肴:十色头羹,五味杏酪羊,米蒲风鳗,银鱼炒蟮,蜜炙鹌子等,天下地下的人间美味,齐聚一桌。 不仅如此,这醉仙楼哪怕简单的一味菜都是别人家做不出来的口味,甚是独特。 待到一家老小吃饱喝足,丁老将军还不忘自家外孙女心心念着的那道海棠酥的糕点,给打包带回去。 夏思蝉先送爹娘跟小侄子上了马车离去,转身跟外祖还有丁菊道别。 临别时,丁菊抱着小沉融久久舍不得松手,满眼的不舍:“表姐,不若阿菊跟你回去,明儿再回将军府可好?” “去去,我可不要你。”夏思蝉无语道。 丁菊早晨刚见面时就准备问,此时忍不住了:“表姐,您今儿的头发是谁给您绾的发髻?” 她走得匆忙,平常也没想到早点子教会鸿雁各式发髻的梳法。 “好看不?”夏思蝉也很满意今儿的发髻。 “是王嬷嬷给我梳的发髻,王嬷嬷之前在宫中是给妃子梳发的。”夏思蝉解释道,这样子一来也好叫丁菊安心。 “王嬷嬷?是夫人院子里的王嬷嬷?” “是呀,你走之后,我干脆也叫孙嬷嬷歇下。因此去磬香苑找汪嬷嬷,汪嬷嬷给我送来卢嬷嬷跟王嬷嬷。” “表姐,谢谢您。”丁菊听到夏思蝉说连孙嬷嬷都不在跟前伺候,先是感动,随后又犯愁道:“表姐,真是委屈您了。” 丁菊哪能不知道,自己跟孙嬷嬷都是夏思蝉身边最亲近的人。如今这两人都离开她,不知道其他人小姐还使唤得习惯吗? 卢桃走过来笑着道:“表小姐,小姐身边还有奴婢呢!你就放心的等着日后做将军夫人去。” “去去去!”丁菊不好意思啐道。 夏思蝉从她手里先把药午睡,打着呵欠的小沉融接过来,推了一把丁菊道:“快走,你瞧,老爷子朝这看呢!表姐我还没谢谢你把外祖照顾得这么好!” “哪有,祖父他老人家对待阿菊是真的很好。” 从小就没有亲人的丁菊,猛然间享受到长辈的关爱,有了家的温暖。 所有这些都是小姐给予她的恩情 “快走,咱们俩家又离得不远,你想来看我就来,我想看你亦是如此。”夏思蝉深怕再说下去,她跟丁菊离开时估计都要眼泪汪汪。 夏思蝉一直见到外祖骑着他那匹高大的黑彪马儿伴随着丁菊坐的马车离去,方才坐上马车回府。 晚上魏子骞从宫中回家时,他从暗卫那儿得知自家小妻子爱吃醉仙楼的海棠酥,专程去醉仙楼也买了一盒子海棠酥带了回府。 小沉融每到夕阳西下时,总要闹着娘亲抱着她去长廊那儿等爹爹回来。 今儿照旧如此,夏思蝉抱着小沉融站在长廊尽头处,老远的见魏子骞手中提着一盒熟悉的糕点盒子举步走了过来。 夏思蝉抱着小沉融快步迎上前去,果不然是醉仙楼的海棠酥。 “相公,您也爱吃海棠酥?”夏思蝉明知道魏子骞是买给她的,假装惊讶地的问道。 小沉融见到自家爹爹回来总是很开心,从娘亲怀里小身子一扭,举着小藕臂求抱抱:“爹爹,抱抱。” 每当这个时候,也是魏子骞最开心的时刻。 把一天的疲惫抛开,噙着笑意迎向自己的妻女。 “好嘞,乖笑笑,来爹爹抱。”魏子骞把手中的海棠酥递道到妻子手中,伸手接过小沉融。对着小妻子弯了弯嘴角道:“婵儿不是爱吃海棠酥的吗?” 夏思蝉莞尔道:“原来是买给婵儿的,那婵儿谢谢相公的心意。” 呵呵,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 夏思蝉知道,自从魏子骞出征前,就安排两个暗卫跟着她,以确保她的安全。 那时候是深怕前太子跟二皇子暗中使坏。 第318章 天大的好事 自从新帝登位后,夏思蝉跟魏子骞说,只要一名暗卫跟着自己就行了。 她出门有卢桃护着,再不济还有会武功的马桂春,根本就不需要再派什么人跟着自己。 只不过为了安自家相公的心而已。 她知道要是不答应有暗卫跟着保护自己,相公肯定会不安心。 这有了两盒海棠酥今晚一时也吃不了,摆放时间长了也不好吃。 打算着把白外祖买的那盒海棠酥送给磬香苑里的汪嬷嬷她们吃,话说,自从郡主婆婆出门后,汪嬷嬷打理庶务也真的是很辛苦的。 一盒子海棠酥只有小小的十块,夏思蝉洗了手后,先品尝了两块,再喂了小沉融一块,随后吩咐孙嬷嬷拿去分给鸿雁她们去尝尝鲜。 小沉融的奶娘走过来对着夏思蝉行了个福礼道:“少奶奶,奴婢带小郡主去沐浴去。” “嗯,好呀。” 小家伙见是奶娘,也没跟娘亲撒娇,乖乖地任奶娘抱过去,带到左厢房,小沉融的房间里去。 等小沉融离开,夏思蝉再吩咐王嬷嬷把中午带回来的海棠酥送到磬香苑里。 “哎,好,老奴这就去。”王嬷嬷对着夏思蝉侧身一福,接过糕点盒子,提着个小灯笼就往磬香苑走去。 “嬷嬷你慢点走,仔细脚下。”夏思蝉提醒道。 “哎,老奴省得。” 要不是糕点放到明天口感差,夏思蝉到不需要此刻送过去。 再说,夏思蝉叫汪嬷嬷送糕点去,也是让她们几个老姐们唠唠嗑。 魏子骞去浴间沐浴后,换下一身绯色官袍,穿上了件月牙白的袍子,乌发一半在脑袋上用玉冠束髻,其余的披散在背后,袍子也是儒衫款式,袖口微敞,他站在夏思蝉之前,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般清隽温雅。 卢嬷嬷走过来敛衽道:“国公爷,少奶奶,晚膳摆好了。” “嗯。”魏子骞点颌道。 随后问道:“今儿去送三哥进考场,三哥他可好?” 人是他着好友去相劝的,希望他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节。 夏思蝉见魏子骞这么一问,如醍醐灌顶忽然开朗:“三哥好着呢!嘻嘻,我怎么说三哥明明信誓旦旦说要去经商,这没几日就反悔要去科举的呢?原以为是外祖他老人家的意思,却原来是相公你呀!” 魏子骞讪讪道:“事先没跟婵儿你商议,婵儿你不会怪我?”转夕把如玉的俊颜凑到夏思蝉眼前讨好道:“下次不会了,婵儿原谅为夫可好?” 魏子骞本来想着倘若蒋约同说不动小舅子的心意,他便跟小妻子一起做他的思想工作。 没想到,小舅子是个聪明人,知道是自己的意思,竟然就答应了。 也怪他这几日只顾忙着春闱的事,把这么紧要的事都忘了跟小妻子说。 “咳,相公说什么呢?婵儿感谢你还来不及的呀!”夏思蝉那对亮晶晶的水眸清凌凌的,不带一点气恼,语气也是很平和。 她是真的没生气,有什么气可恼的? 话说,能把三哥劝动去考试是天大的好事! 想到那日去娘家时,爹爹亲自告诉自己:“你三哥答应下场考试”时,父亲兴奋的模样。 “诶呀,相公婵儿肚子饿了,咱们快去用膳把!”夏思蝉伸出小手拉着魏子骞袖摆就往膳堂走去。 ······ 丁思宇进贡院考三场九天,其中,每次进出考场夏思蝉都是亲自过来接送。 丁氏不由打趣道:“宝儿,你跟三哥关系真好,想当初你大哥进考场时,你待在外祖家中,只顾着要外祖陪着你放风筝,一次都没接送他” 咳,娘亲能不提小时候的糗事吗? 那时候自己最是贪玩,有次见到别人在放风筝,觉得好玩极了。 硬是缠着外祖给自己做风筝,不仅如此,还要他老人家陪着自己去郊外放风筝。 想起小时候的事,夏思蝉有时都会汗颜。 热衷骑马时,恨不能每日都要去学骑马。待被马儿惊了跌下来,之后,打死都不学骑马。 想学下棋,成日介磨着父亲跟大哥,输棋就耍赖。 想要逛灯会,京城里的灯会没逛成,非要磨着外祖去城外观灯会。 一个不如意,便爬树躲起来叫家里人找不到她时的着急 自己小时候被家人宠溺着,真是顽劣得无法无天啊! 哎,前世自己怎么那么傻呢? 被老太太磋磨,都不知道反抗。 忘记自己也是被爹娘如珠如玉宠爱着长大的 想到这,夏思蝉伸出双臂搂住丁氏的脖颈,无比的愧疚:“娘亲,宝儿有你们真好!” “咳,傻孩子,你是爹娘的宝儿啊!”丁氏不知道自家闺女怎么煽情起来,只能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 被外祖抱在手里的小沉融,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娘亲搂住外祖母撒娇,不由嘟起小嘴道:“娘亲抱笑笑,不抱外祖母。” 哈哈 小家伙的一句话,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好好,娘亲抱笑笑。”夏思蝉掏出浮光丝帕,擦去眼角的泪痕,把小家伙从夏醇手里接了过来。 夏思蝉在娘家用完午膳回到家后,猛地想起宫中的皇后娘娘该是出月子了。 咦? 怎么没听相公回来说要举办小皇子的满月宴? 心中打算着还是待相公回来问一声,不过,还是先准备好礼物才是。 小皇子的满月宴,肯定会宴请群臣。 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定得拿得出手,别被人给笑话去。 想到这,立即喊道:“孙嬷嬷?” “诶,来喽!”孙嬷嬷刚睡完午觉,正坐在明间里陪着小丫头们打络子,闻言快步走过来,笑眯眯地问道:“小姐,有事您吩咐。” 紧跟着过来的鸿雁,用雕花黑紫檀托盘端来一盅加了蜂蜜的热牛乳,摆到夏思蝉面前的酸枝木木榻中间的小案上:“小姐,您先喝口牛乳。” “嗯,好哎。” 夏思蝉指了指木榻的另一边道:“嬷嬷您坐。” 孙嬷嬷也不拂了自家小姐的好意,走过去坐了下来。 第319章 高中魁首 夏思蝉指了指木榻的另一边道:“嬷嬷您坐。” 孙嬷嬷也不拂了自家小姐的好意,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只坐了半侧身子,夏思蝉跟她商议道:“嬷嬷,这几日你不忙时带着卢嬷嬷跟王嬷嬷去库房里,挑拈有品位不失国公府的面子的礼物留着送给小皇子做满月礼。” 夏思蝉的意思,趁此机会,也叫那二位嬷嬷熟悉一下库房里的东西,待日后,孙嬷嬷离开时,她们要取东西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好的,老身晓得了。”孙嬷嬷点首道。 她哪能不知道夏思蝉话中的含义? 话说,送给小皇子的满月宴礼物,既不能是宫中赏赐的,也不能是别人送的礼物,更不能送大件的。 小姐值钱的嫁妆都送在乡下庄子上,到那儿去取不但比较费时,也不一定就能找到合适的礼物。 只能去姑爷给小姐的私库里寻找拿得出手的,既小巧又价值不菲的礼物了。 晚上魏子骞回来后,待用了晚膳回到寝室,夏思蝉试探地问道:“相公,再过两日就是小皇子满月的日子,咱们送什么去给小皇子当贺礼?” “婵儿,估计小皇子满月宴是办不了。内务府给了章程送给皇帝审视,为夫听皇上回了,说是皇后娘娘当初在北戎生太子跟公主时,条件不好,没能养好身子,这次要坐双月月子。”魏子骞边说,边脱衣退鞋上床。 这几日魏子骞回来得都比较晚,因而,用膳后,消食再洗漱差不多都到了更深夜露时。跟平常在临睡前还要看上一两个时辰的书籍不同,会直接上床歇息。 夏思蝉感叹一声又道:“既便满月宴不举办,孩子的百天宴总会要办的。” 魏子骞不置可否地点颌道:“也许。” 其实,皇帝既是为了趁皇后坐月子之际,把之前生产孩子的亏损补回来。 二来呗又适逢春闱之际,陈潇一心想要在春闱得中进士中选拔有用的人才,来给各个部门补充新鲜的血液。 夏思蝉想起自家小沉融,百日那时刚巧魏子骞被刺受伤,自己哪还有心思给她办百日宴? 再说,那时也刚巧在青龙山别庄,要办百日宴也不好办啊! 随后,夏思蝉又嘀咕一声:“嗳,没想道皇帝是真的很爱皇后娘娘。” 皇帝可不就是很爱皇后娘娘! 为了她不惜遣散后宫,得罪世家门阀。 幸亏皇后娘娘没有倾城之貌,不然,她肯定会被那些顽固的老臣跟豪门贵族骂成“妖妃魅惑帝王”的一顶大大的帽子给戴上。 他们私底下只能说是“帝王重情意”而已。 这话说的,魏子骞斜睨她一眼:哦?是吗?为夫就不宠爱夫人吗?” 夏思蝉:“” 咳,不会?这人,怎么什么人的醋都爱吃? 没想到堂堂的首辅大人还是个醋坛子呢! 魏子骞低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缓缓靠近。 轻轻的一个吻,只是唇齿相交。 慢慢的,这个吻加深, 衣襟微散,腰带被拉开,外裳早已落了地。 帐幔下坠着的水晶珠子轻轻晃动 丫鬟在外守着,听着屋内的动静悄然红了脸。 ······ 春闱结束后的第三天,便是放榜的日子。 夏思蝉一早就着马桂春去探榜去了。 其实,魏子骞昨晚就知晓结果,他没说,只想着叫小妻子留着一份期待,随后开环的模样。 若是提前告诉她结果,就没什麽意思了。 啧,他的小舅子还真没叫他失望。 才学跟见识俱都斐然 为什麽这么说? 因为今年的考卷不再是呆板,墨守成规的试题。 几乎都是偏向于实务跟时政的考量,皇帝想要的是能办实事的人才,不是吟诗作赋的儒生。 因此,诗歌文章部分被大幅度消减,各色现实问题被列入考题。 今儿夏思蝉满腹心事,早膳都没吃几口,魏子骞讳莫如深的眼神,不明笑意的眼眸看着她,临走时吩咐卢嬷嬷道:“今儿吩咐厨房多准备菜。” “是,老奴知道了。”卢嬷嬷一听,嘴角弯了起来,这是府里有喜事啦? 嘿,不用说肯定是那位舅爷高中了。 只是,夏思蝉沉浸在担忧中,没注意道魏子骞眼眸里盛满的笑意,还以为他吩咐卢嬷嬷,是打算中午回家用神呢! 魏子骞前脚出门,后脚马桂春就回到慧院。 一进门就压制不住兴奋,大着嗓门高声报喜:“少奶奶!大喜呀,舅少爷高中了,高中魁首!” 什么? 夏思蝉以为自己耳朵没听清,从屋里出来,对着咧着嘴巴的马桂春问道:“是三哥高中啦?” “回少奶奶的话,是三舅爷拔得头筹,得了第一名呢!”马桂春拱手道。 他原本就是夏思威手下的一名小兵,只是年岁大了,即将卸甲归田,奈何老家双亲已逝,自己被征兵时还未娶亲,回家的路程又遥远。 所幸自己跟叶安被被顶头上司,当时还只是副骁骑参领的夏大人安排进了保国公府,保护魏家少奶奶。 没想到,到了府里就譬如养老,每月到时拿银子,吃喝不用愁。什么活计都无须做,只待少奶奶出门,自己驾马车而已 “哦豁!”夏思蝉惊喜得要跳了起来。 真是太开心了 “赏,整个府里的下人都有赏!”夏思蝉挥舞着小手道。 回过神来想起魏子骞临走时的笑意跟吩咐厨房多准备菜的时候,自己只顾着担忧的三哥的成绩,忽略掉他话中的含义。 相公他什么时候关注膳食上的小事? 嗨! 自己真傻,昨儿怎么不知道问一下相公? 还巴巴的食不下咽,揪心了一个早晨的时间。 不过,提前知道了答案也就没了惊喜。 不用说,不仅魏府的人开心不已。 夏府跟丁老将军府邸俱是惊喜莫名,宅子里是喜气洋洋。 特别是丁老将军府邸,当报喜的官差登门报喜时,老将军着人准备一箩筐的铜钱撒给看热闹的人群,要不是今年不可燃爆竹,他定会放上一天的爆竹。 可见,老将军是多么的开心。 第320章 高中状元 满园芬芳扑鼻,百花争艳之时,三年一期为时九天的春闱完美的谢幕了。 紧跟着殿试又拉开序幕。 此次录取人数是为梁国开国以来为最多的一次,殿试的贡生也为最多,录取前一百名贡士进入殿试。 这是陈潇登基之后第一回科举。 即将为他在全国范围内挑选人才,为治理梁国所需注入新鲜的血液,陈潇对此十分重视。 殿试和春闱秋闱都不同,考试地点在皇宫,在奉天殿,主考官是皇上。 丁思宇早早地就到了,被皇宫里的小太监,一路引到了奉天殿中。 他虽说来得早,但今日参加殿试的人,几乎已经到了一大半。 丁思宇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此番殿试的人,年纪几乎都是二十出头,只有少数的看起来都在三十岁多岁,那些人往里面一站,充满了违和感。 丁思宇无聊地摸了摸鼻子,抬眼一看,发现一个熟人走了过来,丁思宇的脸上,立马就浮现除了一抹笑容。 “崔兄!”丁思宇唤了崔原一声。 “思宇弟。”崔原脚步微顿,随后抬脚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二人一开口说话,立刻就吸引了周围所有的人的目光。 原因无他,此番进入殿试的人,就丁思宇跟崔原容貌最佳,芝兰玉树的两个人站在了一起,顿时将周围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他们的衬托物,实在是太过于引人注目。 “许久不见,崔兄可好?” 话说,自从二人决定春闱后,难得见面。 都是关在家中‘头悬梁锥刺股’般的用心苦读。 哪怕就算去贡院考试,也没能遇上。 丁思宇笑意盈盈地看着崔原,他是知道崔原进入了殿试的,因为之前的春闱,他是头名,崔原屈居第二。 二人原本决定放弃走仕途的,如今,二人又一起春闱。 不仅如此,名次还位立第一第二。 “为兄好啊!思宇弟你……” “皇上驾到!”崔原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谁知那边便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嗓音响彻了整个奉天殿。 丁思宇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一顿,随后跟着所有参加殿试的人,一并跪拜了下去。 “起!”一抹明黄色从丁思宇的面前经过。 随即皇帝已经走到了奉天殿的大殿之上,坐了下来。 “诸位今日能到这里,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朕心慰之……”陈潇不徐不疾,威严又不失温和。 丁思宇轻抬眼皮,往殿上悄悄看了一眼。 看看这位新帝龙姿凤章,天潢贵胃的风姿! 随即,元宝公公宣读了圣旨,便有两个伶俐的小太监,摆上了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之上挂了一个卷轴,这个卷轴上面的,便是今日殿试的内容了。 殿试非但是要考这写文章的功夫,还要考验他们的应答能力。 此时丁思宇才注意到,奉天殿当中,除了皇帝之外,还另外站了好几个官员,因着他们都低头敛目,一点声响也无,在皇帝的威势之下,便不大惹人注意。 “刷!”丁思宇晃神的当口,那举行卷轴已经被人打开。 她抬眼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国之道。 丁思宇微顿,没想到皇帝给出的提出,看似都极为简单,可仔细一想,却又极其不简单,因为简单只有几个字,所以连个范围都没有,题目极其宽广,让人难以作答。 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随后,元宝公公端上来了一个纯金八角香炉,香炉上插着一根细细的香。 “梁国王朝六十六年,殿试,起!”伴随着元宝公公尖细的嗓音一声令下,周围的人纷纷走到了旁边早已经布置好了的案几之上,埋头苦写了起来。 丁思宇慢了半拍,是最后一个坐下的。 不过,他的排名是第一,因此离皇帝是最近的。 不得不说,丁思宇走了运。 平素在父兄跟外祖还有魏子骞的身边,时常听到他们当着他的面对国事朝政,针对弊端的议论,当真让他受益良多。 紧锣密鼓的考核之后,丁思宇位置靠前,叫紧密关注考试皇帝立即就注意到了。 面前的年轻人就是魏子骞的小舅子,也是丁老将军刚过继的孙子。 这小子,不知想什么? 竟然不想科举,想去经商。 难不成把朕当做那些昏庸的帝王? 忌惮他们夏家功高盖主不成? 陈潇无语 要不是魏子骞,朕差点就失去对梁国有用的人才了。 陈潇捻起他的考卷看了,引经据典方面都是很又见解,看得出那些寒门弟子跟他相比较而言的确有不少差距,不但思路却务实得用令他耳目一新。 顿时,狭长的眉淡淡一挑,陈潇惊喜,没想到这个丁思宇还是个能做实事的! 陈潇看着眼前绮丽挺拔的青年,心中啧啧称奇,这夏家人可真会生,一个比一个灵秀! 不作他想,直接点了丁思宇为状元郎。 丁思宇心中激荡,跪下朗声谢旨。 崔原也不逞多让,名列第二为榜样。 第三名的是从许州来的寒门弟子,模样也算不错的苏宁为探花郎。 一早听闻丁思宇高中的消息,夏思蝉喜得找不着北。 夏父夏母更是喜极而泣,还有那丁老将军抚须而笑 不用说,至此以后,夏家稳稳的位立顶流世家的位置,二三十年的时间肯定不会倒下的! ······ 历年来,都有状元郎骑马绕京的习俗,这是让百姓认识新状元,也有举国同庆的意思。 每逢有人考上了状元,大街小巷当中,都会有人涌出来围观。 更有胆儿大的姑娘,会拿着春日里娇艳的花儿,抛向那状元郎,以示爱慕之情,这也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时刻,算得上是人生当中最长脸面的时候了。 今年也不例外。 几个从奉天殿外出来,外头就有着人在等候他们了。 丁思宇骑着一头浑身雪白的马儿,身上还带了一朵大红花,崔原打趣道:“贤弟还真像个新郎官” “咳,”丁思宇拿眼瞪了一下崔原。 第321章 一只硕大的香囊 “起!”旁边的礼部官员一声令下,只见两排官兵开道,在青袍礼官的引领下,一路敲锣打鼓,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从皇宫走出去之后,更是看见了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那是状元郎吗?” “哇,好生俊朗!” “就是,没想到状元郎也生得这么好!” “后面还有两个俊俏的公子呢!” “哪里哪里?” 跟娘亲一起坐在随云楼的夏思蝉,兴奋不已地看着自己的三哥胸佩戴的大红花,在众人蜂拥下由远而近到来。 夏思蝉听见细微的呜咽声,侧身一看,见娘亲早就泪流满面。 也难怪,儿子曾经打算去经商,本来就没了指望的丁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家的崽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郎,春风得意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受万人敬仰。 恍若梦境,你叫丁氏怎能不感慨的涕泪俱下? “娘欸,快看——”只见丁思宇骑着高头大马刚到随云楼前的街道上,夏思蝉跟丁氏的窗前。 正在此时,只见隔壁包厢一女子抛下一只硕大绣着金线的荷包,那只与众不同的硕大的荷包,在阳光照射下,发着耀眼的金色光晕,正巧抛至道丁思宇的怀里。丁思宇下意识的给抓到手中。 因为这只荷包太过别致亮眼,引得好多人的热议。 围观的人群发出善意的起哄声:“新科状元郎被心仪的姑娘给砸中了!” “好事成双喽!” “还真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啊!’” “哈哈” 丁思宇这一路上被热情的人群抛给他无数的鲜花跟荷包,甚至还有头钗,珠花等物,都被他轻巧地挡了开去。 他这是因为到了随云楼前,分了心神,知道娘亲跟妹妹在随云楼上,抬首朝楼上看过去,这才叫那位抛荷包的姑娘有机可乘。 夏思蝉:“” 丁氏:“······” 母女二人心中都惊叹于这位姑娘还真是个有心机的 眼见得楼下的丁思宇是收也不是,扔也不是。 就这么的抓在手中骑在马儿上,离她们渐渐远去。 “娘,不若着人去打探一下,隔壁是谁家的姑娘?”夏思蝉对着依旧站在窗口望着远去的三哥身影的丁氏建议道。 “诶,悄悄派人去,若是好人家的女子,不管贫富,只要品性不错,回去跟宇儿相商后,就着媒人上门去说亲。”丁氏蹙眉沉思片刻,点首赞同道。 不过,夏思蝉从丁氏眉眼中发现那微蹙的眉间满满都是喜气。 “卢桃,去隔壁包厢看看。”夏思蝉立即吩咐身后的卢桃。 卢桃早就想去瞧一瞧隔壁包厢那位聪明又胆大的姑娘,正强忍住好奇心。 听到夏思蝉吩咐,立马点首:“得嘞,婢子这就去!” 卢桃刚出包厢门,就见隔壁包厢门打开,一行人正准备离开。 嗬,还真是赶巧呢! 其中一位二八年华的袅娜少女,身藕色细绫梅蒂印花裙衫,梳着分髻,鬓边一支红梅簪,眉眼如江南画,体态似江南水,不必细看就知是娇养出来的深闺。 卢桃悄悄拉住一味点头哈腰恭送客人离去,正准备进去包厢收拾的小厮道:“小哥,刚刚离去的是谁家女眷?”问完,还不忘塞给他一块碎银。 那位小厮眼眸一亮,抓起碎银赶紧的往怀里塞。小声道:“刚刚离去的是都御史谢家的女眷。” “哦?谢了!” 卢桃心下暗喜,这姑娘的家世不是无名之辈就行。 夏家跟丁家不说高嫁高娶,也不能低娶得太离谱就是了。 没成想倒是正三品家的女眷,嘿嘿,这亲事估计能成。 夏思蝉跟丁氏也已经离开包间,出得门来,见卢桃咧着唇,不用说她不仅把人打探清楚,肯定见到那位姑娘样貌不错。 不然,怎么笑得像个二傻子? “夫人,少奶奶,隔壁的是都御史谢家的女眷。”卢桃说完,还不忘朝夏思蝉了一下眉眼:“那位姑娘好美哦!” 不过,再美也没自家少奶奶美。 那位姑娘的美跟京城里柔弱的女子美得不同,有股大气,不扭捏,跟自己差不多的外向。 夏思蝉跟丁氏一听,倒是奇怪那抛荷包的很有心机的谢姑娘,真的是那位刚正不阿还古板的谢御史的女儿? 话说御史家教导出来的女儿理应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严格遵守《女诫》、《女训》等书上所着内容。 算了,待回去叫相公再打探一下。 母女二人想法一致,都是着急回去跟自家相公打听。 夏思蝉不放心小沉融在家,跟丁氏告辞。 母女二人分道而行,各自打道回府。 ····· 状元打马游街后,接着是授官职。 历届都是科举殿试结束,一甲入翰林,二甲为主事、知州,官七品,三甲多知县,官八品。 可今年不同往日,皇帝急需人才。 一二甲全都进了六部为正五品郎中,以及通政司参议,禄寺少卿等缺人的部门。 丁思宇被分派到户部,在闵云彰手下做郎中。 夏醇听到大太监元宝在随云殿上颁旨,心中感慨:打小精心培养的长子,芝兰玉树,勤奋好学,才学斐然,那年春闱也只进了二甲,在礼部磋磨多年,也只是个六品的主事。 本就放养的幺子,只愿他开开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无须承担家族的重任。 竟是一匹叫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黑马,凭空飞腾而出,状元及第! 不仅如此,居然官拜五品 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失败,竟然没有姑爷慧眼识珠。 夏醇哪知道魏子骞几乎哪儿都有他的眼线,早在跟夏思蝉成亲前,就把夏家的人个查了个底朝天。 不然,不愿成亲的他,怎么可能答应只能称得上三流世家的夏家亲事? 姑姐不论夏家女是否真是心机的‘投怀送抱’? 基于夏家父子品性纯良,再有个丁老将军是魏子骞人生当中少有的几个敬重之人。 这才答应亲事。 顺带着也很看好那个年纪轻轻就知道藏拙的夏家三公子,所以说,那时的魏子骞就很看好夏思宇。 第322章 看对眼了 倘若魏子骞不知道丁思宇的才学,又何必费那心思请人前去劝导他放弃经商的打算,转而去科举呢? 果不其然,丁思宇没叫魏子骞失望。 白日热热闹闹的状元跨马游街,晚上便是宫宴。 夜色浓重,暗色的天幕泼墨似的黑。 魏子骞踏着夜色回来,今儿宫宴,他照旧只喝了一盅酒。 话说,那些跟他敬酒的同僚,见首辅大人只是含笑浅饮一小口,已经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谁敢叫他满饮一盅酒? 已经睡下的夏思蝉,听到动静醒来,迷迷糊糊的人,还不忘声音娇软地问道:“相公,那谢御史你熟悉吗?” 可见她一直把此事放在心上,一直等到魏子骞回来。 魏子骞眼前不由出现那鬓若刀裁,眸光犀利,鹰钩鼻的谢御史来。 谢御史是个直性子,却不是个莽夫。 不然,凭他的性子,先帝在世时,那些朝臣哪容得他直谏? 做御史那是很得罪人的一项官职。 “婵儿问他作甚?”魏子骞刚沐浴过,带着一声好闻的皂角跟身上的清松气息,脱衣上床。 夏思蝉深吸一口相公身上好闻的气息,跟他解释道:“今儿不是三哥打马游街嘛。有位姑娘抛给他这么大的一只荷包”夏思蝉干脆坐起身,还不忘用两只小手夸张的比划着那只抛给丁思宇的大荷包。 魏子骞忍住笑意,学着夏思蝉比划的动作道:“哦,是不是婵儿也想绣只这么大的荷包给为夫?” “相公!”夏思蝉含嗔道。 夏思蝉被魏子骞提醒,想起当初给他绣的那只绣工极差的荷包,脸颊没来由的躁红起来。 心中打定主意:明儿就重新给相公绣只漂亮的荷包。 虽然自己对女红还是不行,不过,相对来说比以前好很多。 刚开始给相公做的亵衣,针脚歪歪扭扭的,穿在身上不是大了就是嫌小。 如今,相公穿在身上不是大小正合身吗? 因而,夏思蝉有决心绣只漂亮的荷包给魏子骞,把那只相公每日挂在腰带上丑不拉几的旧荷包给换了下来。 嗨! 打住! 自己是在跟他说谢御史的事,怎么牵扯到绣荷包上来的呢? 还没等夏思蝉出声,魏子骞低低地笑着道:“谢御史人不错,他家夫人据说是个厉害的角色,因此,他家女儿也不是个弱角。” 夏思蝉点点脑袋,也是,若不是个胆大外向的性子,也做不出来用只大荷包抛给新科状元的事来。 “天不早了,婵儿快睡,待为夫明日再去打探一二就是了。”魏子骞把她娇软的小身子揽进怀里安抚道。 见夏思蝉还要打听别人的事,低笑一声道:“婵儿精神蛮足的嘛,要不跟为夫做做有意义的事?” 呃? 当反应过来的夏思蝉,小脸驼红着从他怀里远离,背转身子朝里睡去。 心里腹诽:嗤,还首辅大人呢!脑子里成日的想着那事 魏子骞攸尔一笑,随后,吹灭了床边黄花梨小柜上的镂空红铜灯盏。躺下身子,把背过去的小妻子揽进怀里,满足地睡去。 ······ 魏子骞把小妻子的话放在心中,第二日便着人打听谢御史家的姑娘人品如何。 等到他打听好,还没回家跟小妻子说。 女方倒是比男方还要着急,深怕状元女婿被别人捷足先登,递拜帖上门走动。 随后丁思宇跟谢家姑娘谢兰芝约面一见,倒是王八瞪绿豆,看对眼了。 两家先过了文书,互通了聘书。 待丁思宇而冠之后,在成亲前再把三书六礼补齐全。 丁氏找人看了下日子,成亲的好日子是明年的六月份。 不过,丁氏倒是想得开,只要儿子有了未婚妻,她倒不想催促儿子早日成亲。 第一是儿子刚为官,公务还不熟手。 且要做出政绩来,才不枉帝王对他的期待。 当然,也不能辜负妹婿魏子骞对他的一番心意。 二来嘛男女双方还不熟悉,总要给他们相处的时间,婚后才能相亲相爱。 最主要的是,丁氏不想幺子跟他二哥一样,仓促成亲。 加之儿子已然过继给外祖,这成亲的是琐碎又劳神,还是慢慢来,不着急。 ······ 转眼间就是小皇子百日宴,这是新帝登位后的最大的一桩喜事。 陈潇对自己的这一个孩子颇为重视,因为没能给小儿子举办满月礼,心生愧疚。 所以,小儿子的百日宴得隆重。 小皇子百日宴这日,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带着家中女眷前往皇宫。 夏思蝉的奶嬷嬷从魏子骞私库里有寻出来一件镶着南珠的金手链垂下来,上面缀着数个小金铃。手链微晃,金铃细响。 这件金手链细细长长的,送给小皇子戴肯定嫌长。 夏思蝉把它送到郡主婆婆的宝庆楼找掌柜权叔把金链子改了一下,变成细细的两圈中间用打磨光滑的细小和田玉镶嵌,顿时,本就精致漂亮的手链子,更是上了个档次,简直是巧夺天工,看得夏思蝉都舍不得送人了。 夏思蝉一进宫,首先去未央宫把礼物送给崔芯。 见到小皇子,夏思蝉感叹才半月未见,小皇子长大不少,奶白的肌肤,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见人就‘咯咯’的笑,真是可爱得很。 “阿婵有心了。”崔芯见到夏思蝉送的礼物,眼眸一亮,饶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崔芯,也是稀罕得很。 夏思蝉手中抱着小皇子,嘻嘻一笑,顺杆子爬道:“嗳,给咱可爱的小皇子礼物,怎么着也要有心,是不是?” 世间有哪个做母亲的不喜爱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可爱? 崔芯笑眯眯地从夏思蝉手中接过孩子,宠溺的眼神一直粘着小皇子。 夏思蝉发觉皇后娘娘比第一次见到她时,既漂亮许多,也开朗许多。 想想也是,崔芯之前在北戎,再怎么也没有皇宫里的锦衣玉食跟各种滋补品的保养,加之心情愉悦,本身又是个美人坯子,人可不就是美丽不可方物 随后,见时辰差不多了,夏思蝉先跟崔芯告退去宴会地点的长乐殿。 她总不能跟着帝后一起进长乐殿! 第323章 抓周 小沉融满周这日,宾客盈门。 一贯跟魏子骞没往来的谢御史,今儿带着夫人也是不请自来。 夏思蝉特意看了眼传说中不热衷串门赴宴请,脾气厉害的谢夫人,面前的美妇人陆氏年近四十,但面容丝毫不显沧桑,风韵犹存,举手投足尽是雍容气度,一看就是出身大家族的掌家主母。 其实,也难怪谢夫人不愿参加别人家的宴请,自家男人是个专找朝臣错处的御史,人家的夫人也不喜爱她来就是了。 万一内宅有不为人知阴私之处被谢夫人见到后回去告诉男人,等待的便是自家男人在朝中被谢御史上疏奏弹劾 还不如不宴请她来呢! 因而,夏思蝉心知肚明,不是谢夫人不愿串门赴宴请,而是别人家夫人不愿给她下帖子。 谢夫人对着夏思蝉见礼道:“国公夫人,妾身早就想来叨扰,只苦于没机会。” 夏思蝉客气道:“谢夫人无需客气,什么时候你只要想来串门,我随时都欢迎。” “谢国公夫人,那妾身不客气,下次再来叨扰。” “好呀,随时欢迎谢夫人大驾光临。” 夏思蝉跟谢夫人说笑之间,走到客厅里去。 正在帮忙招待客人的丁氏,忙过来把许氏接了过去。 她们二人如今乃是儿女亲家,见面后,肯定又是一番客气话要说。 夏醇亦是跟着老岳父一起招待男宾。 丁思宇则是陪着闵云彰在魏子骞书房下棋。 酒席男女分开了坐,不多不少坐了整十桌子的人。 餐膳很快摆上了桌,极其丰盛,鸡鸭鱼肉,鲍参翅肚满满当当的摆满黄花梨木的圆桌,香喷喷,热腾腾。 主菜有:红烧鱼,糟鹿脯,炖得软烂的冰糖肘子清蒸老虎斑,姜葱炒膏蟹,山参炖山鸡,蜜椒牛肉粒,手抓小羊排,豉汁蒸鲍鱼。另有海参清炖乳鸽汤,玉竹陈皮赤羊汤,酸笋老鸭煲,松茸鱼头汤 最后,除了糕点外,每人面前还搁置一小碗菌菇面。 珍馐有了,佳酿自不会少,席上有玉壶春、三勒浆、葡萄酒、罗浮春、蜜酒、玫瑰露酒、碧香酒等三十多种美酒,任君选择。 待宾主们用完午膳后,小沉融被丢在一块硕大的布毯上抓周。 摆的皆是寓意美好之物,众人晓得魏子骞极为宠爱这位嫡长女,不仅如此,圣上还亲封她为郡主。可见面前的小女娃身份是多么的金贵。 众人自是准备了一箩筐词,只等小沉融随意抓取一样便要海口胡夸。 夏醇跟丁氏还有丁老将军坐在主位,魏子骞携夏思蝉坐侧位,其他如二房三房叔叔婶子等人坐在长毯另一头,两侧围观者甚众,便是闵云彰和蒋约同跟崔温还有盛宇等也皆在场。 丁思宇见人多,干脆搬了张高凳子坐在妹妹夏思蝉偏后面,也能看见小家伙抓鸡实况。 其中,苏太师幼子苏玄年苏学士家里有四岁儿子,九门提督于振海的嫡长孙今年也两岁多,,二人皆是有意与魏家结亲,今日特地来魏府观礼,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的是想跟魏子骞结为儿女亲家。 面对众人的视线视线,小沉融不慌不忙,在诸多物件中来回逡巡,只是半晌她都没伸出手碰一碰哪件。 夏思蝉不由心急,清了清嗓子暗示女儿:“融儿,爹爹前日教你读书写字,你可还记得?” 说读书写字是假的,无非是带着她玩,不过小沉融出乎他所料,性子极是沉静,捏着那毛笔并不乱动,只是静静观赏,试探性地点了点墨,在宣纸上画了个圈圈,然后张望他,希望得到爹爹的夸赞。 这孩子性子很奇特,说她沉静,她脾气一上来,烈得很,说她性躁,她有时也是文静得很。 只是,时到今日,小家伙走路还是要人搀扶着走,撂开手就耍赖坐地上,等着一对黑葡萄圆溜溜的眼珠子朝你看,任谁也舍不得她坐地上,肯定是把她抱起来。 说话倒是越来越口齿清楚。 夏思蝉便是暗示小沉融把那笔给拿起来。 小沉融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魏子骞,反倒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爬也不动,一副认真寻思的模样,可把众人给逗乐。 “国公爷啊,瞧着小郡主仿佛对这里头的物件儿不大喜欢,这样,我这里有一小物件给她玩玩。” 苏玄年从袖口掏出一和田黄小玉牌,白玉种的黄沁,色泽黄灿灿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不等魏子骞反应,他已放在毯子正中,魏子骞碍于面子不好当众说什么,唇角却抿了起来。 丁老将军眯了眯眼,自然晓得苏学士之意。 不仅是他老人家不想自己的小重外孙女刚满周就定下娃娃亲,夏醇跟丁氏亦是如此。 更遑论宠女如珠如宝的魏子骞跟夏思蝉俩口子? 苏家乃书香门第,苏隐浦乃当世德高望重的大儒,本人更是豁达端方,苏家门风也极为清贵,满朝除了苏家,还真没别的门楣能比得过苏家。 可即便如此,魏子骞也舍不得将宝贝女儿的婚事给早早定下,倘若那孩子不好,回头悔婚岂不伤了女儿的清誉? 想到这,魏子骞眉峰下沉,面带不悦。 那头于振海也坐不住了,拿出掐丝珐琅的匣子,打开一看,一匣子粉色珊瑚樱花儿别看东西不大,工艺实属罕见,价值不菲。 更要紧的是,它粉嫩嫩的,如同盛开的鲜艳花儿一样,实在是比苏玄年那玉件儿打眼。 加之小沉融又是女孩儿,哪里会不喜欢呢。 于振海还不忘得意地觑了苏玄年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年轻人跟老夫比还嫩着呢! 苏玄年只能回瞪了他一眼,暗道这个于振海不愧是个九门提督,真是只老狐狸。 于振海不动声色笑了笑,颇有一番宠辱不惊的模样。 话说儿女长大后成婚不是一家人的事,是两家人的事。 因而更要考虑女子家室是否有糟七糟八的关系,爹娘是否好相处,家中是否有难缠亲眷。往后是亲家,年年往来不可能轻易断的。 第324章 小太子 面前的国公府是千里挑一,不是,是万里挑一都挑不出来的清正的好人家。 还不赶紧的趁机定下个娃娃亲! 熟话说,得先下手为强的 不然,等到小郡主长大后,议亲的人众多,还不是挑花了眼?哪容得他们家孩子呀! 正当魏子骞夫妇与夏醇老俩口着急之刻,一声尖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太子驾到!” 只见一个小正太身穿一件鷃蓝箭袖常服,衣服上暗绣着银丝祥云,胸口的的金龙怒张六爪,庞大又凶悍。头发被可爱的梳成两个丫角,用玉带束起,垂在耳边,脖子上还挂了块美玉,圆嘟嘟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的,一只小手臂下垂着,一只小手臂别在背后。小身板挺拔,目光澄净地迈着步子走过来。 众人一见小太子来了,立时都要离座见礼。 “众位爱卿,免礼。”小太子小手臂一挥,一板一腔,威严十足。 那些朝中大臣们虽说小太子免了他们行大礼,也不能自己坐着,叫小太子站着的道理? 于是,众人离座纷纷站了起来。 随后,陈景对着魏子骞道:“魏爱卿,孤代表父皇母后给小郡主送周岁礼物。” 魏子骞拱手道:“微臣谢谢皇上跟皇后娘娘的赏赐!” 小太子陈景话音一落,他近身小太监小春子忙走过来,对着身后的两个抬着箱子的小太监一招手。 那位小春子还不忘把礼单送到夏思蝉跟前,躬身道:“国公夫人,这是礼单。” 夏思蝉对着小春子点首,接过礼单随着众人的眼神看过去。 众人一瞧,诶吆,礼物好丰盛! 几乎集全全国各州的锦缎,有蜀中锦彩,吴越异样纹绫纱罗,河南北纱绫,襄邑织成,以及薄如蝉翼的轻、鲛绡纱,看得人眼花缭乱。 更有上品海南沉水便有数十斤,鹧鸪斑、笺香、白檀、降真、龙脑,还有一匣子价值连城的真龙涎。 最后,小太子把别在背后的小手放前面来,原来小手上拿着一只鎏金黑漆盒子,里面是满满的一匣子夜明珠。 陈景打开盒子,送到小沉融跟前道:“融儿妹妹喜欢吗?” 小沉融也不搭话,伸出小馒头手把小太子手中的盒子接过来,放到坐着的布毯子上,随后,又举着小藕臂搂住小太子的脖颈,咯咯笑着:“爹爹,融儿要太子哥哥!”声音嘹亮又清脆,还带着几分笃定的语气。 陈景立即伸出小手臂托住她的小屁屁,把她抱在怀里头。 小太子也不支声,把小沉融如珠如玉的紧紧抱着,小脸涨得通红,连同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 众人瞧着眼前一对小儿女,不由目瞪口呆。 小郡主抓周什么都不要,却原来是要做未来的太子妃啊! 乖乖隆地咚,谁家有女能这么幸运,抓周还能抓着个太子爷! 魏子骞于生俱来的矜傲与沉稳,在这一刻,被女儿击溃得七零八落。 苏玄年觑了眼于振海,那意思是说:得,都没戏了。 他们再怎么较劲,能较得过太子爷? 除非你不要脑袋了 于振华揉了揉鼻子,不吭气。 那意思很明显,跟苏玄年想法一致呗。 夏思蝉见小太子抱着小沉融,小脸都憋红了,貌似很吃力。 “乖,娘亲抱。” 小沉融小嘴一瘪,像个八爪鱼似的紧紧搂住小太子的脖颈道:“不要,融儿要太子哥哥抱。” 女大不中留,自己宝贝女儿刚满周,就女生外向了。 魏子骞只觉这辈子的挫败,悉数交待给了小沉融。 小太子见这么些人都朝他俩看着,人人脸上俱都带着笑意,倒好像回京前,娘亲带他去庙会,见到那观看耍猴子似的。 陈景对着小沉融耳语道:“融儿妹妹,哥哥教你学走路可好?” “好呀,好!” 话说,小沉融正迫切的要学走路。 奈何,自己怕跌跟头,跌跟头小屁屁可疼了。 不过,她相信太子哥哥定不会叫她跌跟头的。 陈景见小沉融愿意下地,忙小心地把她放到地上,小手还不忘执着她的小馒头手。 嘴里耐心说道:“融儿妹妹,慢点,一步一步走。” 其实,小沉融一个月前就会蹒跚走路,只不过她起步走得太快,给摔了两次,小家伙便怕走路了。 刚刚走几步,陈景便把小手放开,还不忘弯着身子护在她身旁,深怕她跌跤。 小沉融跌跌拌拌的走了几步后,开心极了。 ‘咯咯’地笑着,以很快的速度完美的踩在毯上,跌跌撞撞扑到了魏子骞怀里。 魏子骞顶着一张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脸,任由那小家伙砸在怀里,僵硬片刻,将小家伙给抡了起来,手已经扬了起来。 哼!爹爹教你学走路,怎么也不肯。 “魏爱卿,别打融儿妹妹!”小太子赶紧的跑到魏子骞跟前。 魏子骞把高举着的手臂放了下来,声音重重的:“嗯。”一下。 夏思蝉把陈景带到一边黄花木小案那儿,“太子爷,尝尝这糕点。” 随后,还叫人端来一盅加了蜜的牛乳给他喝。 陈景意思意思的吃了块荷花酥,抿了一口牛乳。 小春子赶紧的拿出一块浮云缎帕子,替小太子擦去嘴角的微不可见的痕迹。 吃完糕点的陈景看了看日头,对着魏子骞说道:“魏爱卿,孤就不打扰了,时候不早,孤要回宫去。” 别看小太子刚刚六岁的年纪,已经会察言观色。 毕竟是未来帝王的不二人选,宫中那些帝师,太傅什么的不是白白教导他的。 见自己在此,这些官员们都唯唯诺诺的,不能开怀说笑。 因而,很有眼力地告辞回宫。 只是,有点舍不得离开沉融妹妹。 小沉融见小太子要离开,立时就挣扎着要从魏子骞怀里下地,仰起小脑袋嚎哭起来:“唔唔,融儿要太子哥哥” 到了最后,他干脆使出力气,将小家伙箍在怀里,小家伙被禁锢得一动不动,她不哭不闹,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眼,冲着魏子骞登着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珠子。 魏子骞根本招架不住,他被女儿吃得死死的。 小太子只能依依不舍离去。 第325章 赏花宴 小沉融周岁的第二日,魏子骞吩咐人把礼单清理一下,挑出那些平常没什么往来的官员,却又送来价值不菲礼物的,着人把礼物原封不动退回去。 倘使礼物一般,也就算了。 还有那些不熟悉的商贾,倘若送的礼物也是价值不菲的,亦是统统退了回去。 除非有些礼物,是那些外地富商送过来后,又离了京,确是是找不着主的,另外造册子记好。 只除了少数几家富商送来的价值不菲的礼物没退。 其中当然就有李曼。 李曼送了一件有两尺高的粉嫩嫩的桃花瓷雕,这雕件儿极为罕见,出自前朝定窑名家之手,是李家祖传的一宝贝,工艺实属罕见,实乃无价之宝。 可见李曼也是着实花了大手笔,献出了一份心意。 夏思蝉很满意这件桃花瓷雕,着孙嬷嬷好好收起来。 她打算着留给小沉融做嫁妆呢! 依照前世,李曼的胭脂花粉早就卖到后宫妃子们那儿去了。 如今,皇帝后宫仅皇后一人,再怎么把产品送往后宫,架不住只有一人使用,也用不了多少去的呀? 加之,崔芯执掌后宫没几日,便又怀孕生子,难得用胭脂花粉。 遑论,还有内务府跟太医院研制出来的针对皇后的肌肤,专门特制的脂膏花粉什么的,都是比私人制作的要来得精致更适合皇后使用。 ······ 小沉融满周岁没几日,夏思蝉接到谢府赏花宴的请帖。 如今正是春意正浓的时节,各种花儿争奇斗艳,争相盛开。 谢府赏花宴,主场自然是丁氏和她身侧的女儿保国公夫人夏思蝉。 这要是放在之前,夏府宴请,好多家世家夫人们不愿亲自来赴宴,不是推托家有庶务走不开,便是着妯娌前来应付。 原因无他,做官的都希望少跟言还有御史的家眷往来,深怕一个不擦,做错事,说错话被揪小辫子,没得的是寻虱子挠。 谁叫她家男人是纠举百官,肃清吏治的御史呢? 现今不同往日了,谢家跟夏家结亲,谁敢不买账? 夏家如今是皇恩浩荡,圣眷隆厚,不能招惹。 遑论还有个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的女婿! 因而今天但凡接到请柬的都是携子带女的前来赴宴。 今儿的世家夫人们,大多数都是为了家中还未有婚配的子女而来。 谢家可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跟一个小女儿。 另有妾室生的两个庶女。 这些贵妇人家哪个家里没几个庶子女,实在不行,为家里的适年的庶子相看谢家的庶女也行。 总归跟谢家结亲怎么样都是划算的,只要等搭上夏家跟魏家就行。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知道夏夫人定会前来赴宴,她们纯粹是来拍夏夫人的马屁,谁让人家女婿和儿子在朝中得势呢! 能来到这场赏花宴的大都是相熟之人,哪怕不熟,至少都能对上脸。 夏思蝉一早梳妆打扮好了带着卢桃跟鸿雁先去夏府接娘亲丁氏,一同前往谢府。 卢桃跟鸿雁下了马车跟丁氏见礼后,坐上夏府的马车跟孔嬷嬷还有春秀一起,二人把位置留给丁氏,好叫她们母女私下说话。 待到挂有保国公府的徽标的马车吱呀一声停在一座古朴大气的府邸门前,谢氏笑眯眯的正等在大门前迎候她们母女俩。 谢御史是老牌的勋贵世家,原先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开国元勋,传了几代渐渐没落。 如今谢府,在遍地权贵的京城,实在是不起眼。这座府邸也是开国皇帝所赐,占地极大,远处湖光山色,杨柳依依,春意盎然。 “亲家母来啦,快请进。”夏夫人先跟被丫鬟扶下马车的丁氏热情的打声招呼。 丁氏亦是客气道:“谢夫人。” 随后,夏思蝉也被卢桃给搀扶下马车,谢氏上前一步,十分有礼招呼:“国公夫人能来,是夏家之幸啊!” 夏思蝉忙道:“嗨,谢夫人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别见外。再说,我是晚辈,谢夫人别客气了。” 谢夫人见夏思蝉这么一说,开怀不已。连连点首道:“是呢,听您的,不见外。” 只是千万别把人家一句‘晚辈’的客气话给自己长脸,毕竟那是当朝首辅的夫人! 据她所知,这位国公夫人,女儿未来的小姑子平常很少赴宴请的。 能登她谢家门,还真是蓬荜生辉呀! 其实,谢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当初刚成亲那会儿,夏思蝉一心想和离。 加之,又跟魏子骞出门近两个月。 待到夫妻二人相处融洽,魏子骞又担心她赴宴请遭到陈瑞跟陈永之流的暗算。 跟着又是魏子骞出征,夏思蝉怀孕等等,也就没怎么出门赴宴。 夏思蝉挽着丁氏的手臂,跨过正门门槛,绕过壁照,走上游廊。 放眼望去,府邸很大,由两个三路多进的四合院落组成,进门穿过一侧抄手游廊,入目便是亭池山石,飞檐青瓦,其间花草相缀,另有曲水溪流经廊下蜿蜒而过。 到了主屋门前,见一位文静姑娘含笑站着,穿一身淡蓝的襦裙,一头乌发垂在背后,如同光滑绸缎般,模样也十分清秀,虽不显得太惊艳,但眉眼尤为出色,特别是那双灵动的双眸,叫人知道她不是个拘泥守旧的姑娘。 不用说,面前这位便是对兄长芳心暗许,抛只大荷包给自家三哥的谢兰芝了。 谢兰芝小脸微红,先对着丁氏见礼道:“小女见过伯母。”随后,再对着夏思蝉道:“小女见过国公夫人。”声音却是宛若玉珠落地,极为清灵动听。 “好,好孩子,不用客气。”丁氏笑眯眯道。 这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态度要和蔼,可不能吓着人孩子。 夏思蝉亦是嘴角含笑道:“谢姑娘好呀!” 哥哥的未婚妻,自己未来的嫂子,她自然要上心些,客气点。 站在一旁的谢夫人看在眼里,面上笑意更浓了些。 忙把人让进屋里头坐下,婢女们送上香茶。 第326章 芳心暗许 堂屋里青釉博山炉里青烟袅袅,熏着一室沉香。 夏思蝉坐下来,含笑嫣嫣同面前人说起了话,无非便是些女儿家的话题,倒是凑巧谢姑娘也爱绘画,不爱做女红。说起话来,有了共同话题,便不显得如何尴尬了。 从她言语中得知那只抛给三哥的硕大荷包,是她知晓丁思宇中了第一名后,起早贪黑地抓紧时间绣了出来的。 也就是说谢姑娘是在未知丁思宇是否做状元的情况下绣的。 夏思蝉不由莞尔。 谢姑娘还真是个有心人呢! 在谢兰芝心目中,丁思宇不管是不是中了状元郎,她都要把这只荷包抛给他。 丁思宇做不了状元,进不了一甲前三,凭他会元的身份,殿试成绩再差,怎么着也够得上资格,跟在一甲前三名后面游街的呀! 原来上个月她出街为妹妹挑选生辰礼,路上遇见一位客栈店家取了鞭子将方才潜入他店中的小偷抽打在地,那浑身脏兮的小偷口中呼痛求饶不止,店家的鞭子却愈发狠戾,众人围观却未有人上前阻止,谢兰芝着眉头紧蹙,正让人停了马车,准备叫小丫头拿银子去救那位被打得可怜,年纪不大的小偷,却见一身穿玄衣的公子大步上前。 “何故要如此虐打人?“ “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厮叁番两次潜入店中偷东西,实在孰不可忍!”那店家停了鞭子,气急道。 接着便见那公子沉吟了半会才道:“人恒过,然后能改。” 那位半大孩子的小偷磕头道:“小的家妹妹要饿死了,仅此一次偷他家东西” “这人偷了你店中什么,我尽数赔给你。” 又见他转身望着那小偷问:“可愿改邪归正到我身边做个小厮?” 那小偷又惊又喜,只连忙朝他磕头道:“愿意愿意!愿一生为贵人做牛做马!” 那公子似是有些欣慰,只微微颔了颔首,然后命身后书童模样的仆从取了钱袋出来递了一大掂银子与那店家手上。 “可够?” 那店家接过了钱,连忙颔首道:“够了够了,多谢公子!” 这场闹剧便到此为止。 谢兰芝心中正疑惑着呢,便见那玄衣公子转过身来,瞧见他的面容,她赫然怔住。 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玄衣公子面如冠玉,气质洒脱,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君子风范。谢兰芝怔怔的望着,只觉自己那颗沉浸了十七年的心霎时砰砰的跳了起来。 之后,送大哥进贡院科举时,又见到那位心善的公子,心脏又是剧烈的跳动着,似要破胸而出,她抬手捂住,深吸了几大口气,眼睫颤了颤,呢喃道:“没想到又遇见了那位公子。” 听人们低声交谈,才知道是夏大将军之弟,夏学士幼子夏思宇。 谢兰芝情窦初开,一颗芳心暗许 不善女红的谢兰芝竟日夜赶工,绣了只硕大的红包出来。 连她自己都都不信手中的硕大的荷包是她亲手绣的,可见情爱的力量是多么的惊人! 之前,一直不愿议亲的谢兰芝,终于有了未来相公的人选——那就是夏家三公子。 自从那日起,不爱跟着娘亲打理庶务的她,每日早起跟在娘亲后面学起了管家来。 毕竟是高门贵女,该学的规矩,也都是学的极好的。 把个谢夫人开心得不得了,回来跟谢大人说:“女儿开窍懂事了” 谢大人亦是欣慰不已。 他是嘴个搁别人头上,轮到自家女儿他倒是舍不得说什么的慈父。 到头来,竟不知女儿看上了如今红得发紫的书香门第谢家儿郎! 耐不住女儿哀求,只能请人上门探口风。 嘿,只是没成想,人夏家竟是看中自家表面文静,内里是个假小子的长女。 把个一贯沉冷不近人情的冷面谢御史,开心得连喝几大碗杯老酒,醉醺醺地简直找不到北了 夏思蝉跟谢兰芝两人说着话,气氛倒是融洽,这时,谢家一个嬷嬷来了谢夫人身边低声回话道:“夫人,开得席了。” 随后恭敬请她们移步花厅,估计是看人到齐了,谢家开始请众人入宴了。 谢夫人颔首,跟丁氏并肩朝花厅走去。 预备待客的宏信堂是早几日就布置好的,一大早通过风就挂上了清透却雅致的帘幔。大厨房里也忙着蒸上点心煮了茶,各色干果儿摆碟子。 谢家的花厅倒是十分雅致,四周没有墙,位于弯弯曲曲的回廊环绕之中,屋顶四角作飞鸟状朝外,四周则用淡青的素纱遮挡着。今日倒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偶有风来,那素纱便随之飘动起来,颇有些仙气飘飘的仙境之感。 用完午膳后,谢夫人叫自家女儿当众表演一番茶艺。 时下的贵女们,不仅善女红,学会掌家外,琴棋书画已经不足为奇,现下热衷茶道来。 因此,有不少世家,还专程请来善茶艺的女先生进府教府里面的小姐们。 但凡宴请,都是要表现一番茶艺。 女眷们喝茶茶叶量少,用的茶釜是小号。两位婢女负责备山泉水,清洗茶具。 一壶茶的口感如何,火候也很重要,谢兰芝仔细地掌握着火候。 待一只茶釜中的泉水烧制得开始冒小泡时,她身边的婢女玲儿提醒道:“小姐,水开了。” 谢兰芝应了声好。 不一会儿茶釜中的气泡形成,她娴熟地取银匙添下合适的细盐。 待气泡转成连珠气泡时,玲儿递上竹筒,谢兰芝接过竹筒舀水置入熟盂,而后再拿旁边的竹夹搅动釜中泉水,使其形成漩涡。 随后取贝壳匙添入适量的茶粉,碧螺春的香气被沸水激发出来。 谢兰芝从熟盂中取出方才舀出来的熟泉水置入釜中,原本翻滚的茶水因熟水的添入而变得平静。 制茶中的三沸“救沸育华”就此孕育出茶汤精华——沫饽。 一锅上好的茶汤就此大功告成。 茶汤不多,玲儿将其分成八盅,每一盅的沫饽分配得非常均匀。 幸亏屋子里连主家只有十来人,刚好够分。 第327章 出话本子 留下来的几位夫人是单纯拍马屁来的,那些想要跟谢家结亲的夫人小姐们,用完午膳后,早就带着各自的儿女们跟谢家的嫡庶子女们去吟诗作对,或是投壶娱乐去了。 夏思蝉对于茶艺是一窍不通,不过,喝在嘴里还是能分辨出好丑来的。 接过婢女送来的汝瓷茶盏,观其色,汤清碧绿,闻起来芳香浓郁,其沫,饽,花看起来算得上不错的。 其他几位贵妇人也端起来品饮一番,只觉得滋味甘厚,满口留香。 于是,几位贵妇人不吝言辞地夸赞起来:“谢小姐不愧惠泽兰心,心灵手巧。” “谢夫人教女有方” “恭喜夏夫人,日后有口福了!” 几位夫人说起恭维话来既把谢兰芝夸赞到了,又把谢夫人恭维到了,顺带着还把丁氏给恭喜到了。 谢夫人心里乐开了花,谦逊道:“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 丁氏也附合着笑道:“是呀,有口福呢!” 喝完茶,众人移步去后花园赏景。 进入垂花门。是一个巍峨硕大的假山,分辟出了两条青石板路。致却是最佳的一处,锦绣繁花,迷山倚石,莲池雕阁聚万千匠工心血,芙蓉花光灿烂,彩蝶飞戏,打花间绿叶下看去,又是粼粼水光静止。 已是春日,乍暖还寒时候。 各种花儿也是争奇斗艳地盛开,桃花,迎春花,月季花、虞美人还有养在花盆里的白玉兰跟爬墙的蔷薇 今儿来谢家是最轻松愉快的一次赴宴,期间不管世家夫人还是闺阁小姐,人人都是面带善意跟讨好的笑容对着丁氏母女俩。 且处处都已她们母女俩为先。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啊! 所有这些既是相公魏子骞给予的,也是成熟起来的夏思蝉自己努力应得的。 这次的赴宴,没有了夏思蝉写的话本子里面那些设计害人的状况发生。 大家都是言笑晏晏的观花赏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白天。 待到申时,天渐渐阴了下来。 丁氏抬首望天,担心下雨,谢家门前的路况不好,晴天都是坑坑洼洼的,这雨下了,肯定更难行走。 想到这,丁氏对着陪在一旁的谢夫人许氏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聚。” 许氏也抬首望望天空,天阴沉沉的,看不出一点阳光。于是点首道:“既如此,妾身也就不留亲家母跟国公夫人了。” 她哪能不知道自家府邸门前的路况? 下雨后,道路是泥泞不堪。马车驶过,泥水飞溅。 其他夫人小姐们也纷纷跟许氏告辞。 话说,主角到要离场,她们过来捧场的配角肯定也是跟着退场。 许氏一直把人送到府邸门外,还依依不舍道:“亲家母,国公夫人,今儿款待不周,见谅,望以后常来串门。” 丁氏爽快地笑道:“自家人,不用那么客套。” “那里,哪里,多谢夫人款待,有空定会登门拜访。”夏思蝉微微一笑道。 随后,那些即将离去的夫人小姐们亦是过来一一跟丁氏母女告辞:“夏夫人慢走,”“国公夫人慢走” 夏思蝉跟娘亲丁氏在岔道上分开后,挑开窗帘见路上行人匆匆,马车经过一间熟悉的铺子时,猛然记起来是自己的陪嫁铺子‘汇源书铺’。 书铺年前年后生意还不错,主要是沾了今年的春闱的光。 进京赶考的举子们都需要买京城里最新出版的时事政见,还有少见的孤本。 所有这些都不是他们远离京城所能得知的信息。 再有,家贫的举子们,也想借挑书的名义,借机翻看书中的内容,总胜过于无。 他们平常看的书籍大都是不知道过了几手的手抄本,里面的内容跟原版早就不同,哪有书店里的书籍正中? 春闱一过,理所当然的书店生意一落千丈。 这些日子书铺的生意清淡不少,还是叫刘掌柜赶紧的出话本子。 想到这儿,等回去把康成叫过来问问。 自从程俊离开后,夏思蝉手中仅有的两间铺子都交给康成打理。 横竖有能力的人,也不在乎多加两间铺子的管理。 夏思蝉心里正想着书铺的事,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珠儿密密麻麻砸在马车的棚顶上,传来扑嗖嗖的声音。 马车路过京城最出名的糕点铺子香玉斋,忙叫赶马车的马桂春停车。 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马桂春停下马车,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马车往路边靠去。 卢桃忙撑伞,陪着夏思蝉走进香玉斋。 店里的小伙计忙客气地迎上前来:“夫人请!” 夏思蝉知道这时候肯定没有装糕点的雕刻花纹精美的提笼,只能去店里挑些小沉融爱吃的糕点。 夏思蝉进门后,看见琳琅满目的糕点,简直闪花了眼,这里有:花糖糕,菱粉糕,糖蒸酥酪、栗子糕、酥蜜食、蜜煎雕花,狮蛮糕细花糕,金钱花糕面每层夹了杏脯乌枣,也有青果小枣和核桃仁,杏子肉脯等等搭配得恰到好处,吃起来甜香不腻。 没了晨起的包装精美的提笼,价格理所当然的也没有那么贵。 可相比较而言还是比其它糕点铺子的价格要来得贵。 夏思蝉难得亲自出门买糕点,每样都来了几块,给慧院里的人还有汪嬷嬷她们分分。 店伙计手脚麻利地用细黄纸给包了起来。 糕点店的掌柜咧着嘴,开心不已。 本来外面下雨,以为今儿的糕点卖不出去,明儿就要赊本打折卖。 没想到来了个大主顾,几乎买去铺子里一半的糕点。 开心之余的掌柜,见到夏思蝉不凡的容貌跟身上精致的服饰,猜测她的身份是非富即贵。 忙从里面取出一只明早才有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提篮送给夏思蝉:“这位夫人,这是小店的赠礼,还望不嫌,收下。” 夏思蝉一见,正合心意。 她本来就没指望能带只提盒回去给小沉融,没想到掌柜的还真会做生意,送了她一只。 “谢谢掌柜。”夏思蝉道声谢,挑出几样小沉融爱吃的糕点来放到食盒里。 第328章 百日宴 魏子骞自从自家宝贝女儿满周那日后,心中烦闷,就好像小女儿已经长大,马上要嫁给太子似的。 他恨不能把小太子抱过来狠狠打屁股。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不是打屁股,而是给小太子增加习武的强度跟时间。 哼!小小的人,什么东西不学倒是学着勾引小娃娃! 活该受累! 陈景也只是个六岁的小稚童,哪经得住魏子骞这么高强度的训练? 每日从练武场回去,恨不能叫小春子给背着回去。 崔芯见到也心疼,打算着等几日后小儿子百日宴跟夏思蝉打声招呼,请她回去跟首辅大人讨个人情,减少儿子习武的强度。 崔芯哪能不知道魏子骞这是泄愤呢! 谁叫咱儿子惦记人家闺女? 换做是她,她也是如此。 再有自小沉融满周后,京城里的世家贵族俱以知道,首辅大人是小太子未来的老国丈。 人们除了羡慕外,私下也议论,魏家如今已是如日中天的显赫权势,倘若再成为太子的岳家,待到太子亲政,外戚把持朝政,这陈姓江山岂不跟了魏姓?那还了得? 虽说他们不敢当面说,不过,流言蜚语尬还是会传到魏子骞耳中。 魏子骞知道这些流言蜚语肯定也会传到帝王耳中。 他管不了帝王心中是怎么想的,心中打定注意,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女儿非太子不嫁,自己肯定会至仕,带着婵儿跟父母亲那样子外去畅游大好山河去 只是,不仅魏子骞如此想法,跟他同样想法的皇帝也是如此打算:等到皇儿娶了太子妃,他就退位,跟皇后一起学着魏大勋,去外面走走,领略世间美好! 不过,在这期间朕要给太子留下一个没有内忧外患的江山给他治理。 陈潇打定主意,在太子有了十岁时,就把他带在跟前学着处理政务。 不然,到时候朕又放心不下朝政,放心不下没经验的太子亲政。 想要外去逍遥也是枉然啊! ······ 转眼间就是四月底,小皇子百日宴,这是新帝登位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喜事一桩。 不但帝王开心,臣子们也欣慰。 皇家子嗣多多益善,子嗣关系到国之根本。 他们见天家添龙子龙女,好像比自己家添儿添孙都要开心的。 陈潇对自己的这一个孩子颇为重视,因为没能给小儿子举办满月礼,心生愧疚。 所以,小儿子的百日宴得隆重。 小皇子百日宴这日,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带着家中女眷前往皇宫。 孙嬷嬷也终于从魏子骞私库里有寻出来一件能拿得出手,适合小孩子的礼物,是一件镶着南珠的金手链,链子垂下来,上面缀着数个小金铃。手链微晃,金铃细响。 这件金手链细细长长的,送给小皇子戴肯定嫌长。 夏思蝉把它送到郡主婆婆的宝庆楼找掌柜权叔把金链子改了一下,变成细细的两圈中间用打磨光滑的细小和田玉镶嵌,顿时,本就精致漂亮的手链子,更是上了个档次,简直是巧夺天工,看得夏思蝉都舍不得送人了。 夏思蝉一进宫,首先去未央宫把礼物送给崔芯。 见到小皇子,夏思蝉感叹才半月未见,小皇子长大不少,奶白的肌肤,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见人就‘咯咯’的笑,真是可爱得很。 “阿婵有心了。”崔芯见到夏思蝉送的礼物,眼眸一亮,饶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崔芯,也是稀罕得很。 夏思蝉手中抱着小皇子,嘻嘻一笑,顺杆子爬道:“嗳,给咱可爱的小皇子礼物,怎么着也要有心,是不是?” 世间有哪个做母亲的不喜爱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可爱? 崔芯笑眯眯地从夏思蝉手中接过孩子,宠溺的眼神一直粘着小皇子。 夏思蝉发觉皇后娘娘比第一次见到她时,既漂亮许多,也开朗许多。 肌肤不再是微微粗糙的冷色,而是瓷白如玉。 想想也是,崔芯之前在北戎,再怎么也没有皇宫里的锦衣玉食跟各种滋补品的保养,加之心情愉悦,本身又是个美人坯子,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保养跟调理,人可不就是美丽不可方物 小太子陈景还不忘过来问夏思蝉:“夏姨,沉融妹妹呢?” “沉融妹妹在家里的花丛中拍蝴蝶玩。”夏思蝉微微弯腰对着小太子说道。 夏思蝉原本准备带着小沉融一起来参加小皇子的百日宴的,奈何幼稚的魏子骞扳着个臭脸道:“不去,带去给谁看?” 小太子失望地:“哦”了一声,默默地走开。 随后,见时辰差不多了,夏思蝉先跟崔芯告退去宴会地点的长乐殿。 她总不能跟着帝后一起进长乐殿! 夏思蝉刚出未央宫,迎面就遇到前来接皇后去长乐殿的皇帝跟来接她的魏子骞。 “臣妇见过皇上。”夏思蝉忙要行大礼,陈潇虚扶一下道:“魏夫人无须大礼。” “谢皇上。”夏思蝉干脆给皇帝行了个万福。 魏子骞伸手执着夏思蝉的小手道:“走,婵儿随为夫去长乐殿。” 沿途遇到许多官眷,她们跟魏子骞俩口子见过礼好,眼眸都不由自主地瞟像二人相执的手上来。 夏思蝉一边跟她们打招呼,一边想把小手抽出来,没想到,这人更是紧了紧大掌。 夏思蝉想想也不挣扎,算了。 外人能有几人不知魏子骞是个宠妻的模范。 宫中,专门宴请官员的长乐殿内宾客如云,高朋满座,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现今的官员几乎都是效忠皇鼎的臣子,魏子骞作为其的心腹及职位,自然坐在离帝王最近的位置。 当着一身明黄色龙凤袍的帝后携手走到主位上时,众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皇帝颌首道:“众卿免礼。” 皇后也紧随其后道:“众卿家请坐。” 宴会正式开始。 席上,魏子骞见身边的人儿坐下这么久只动过手边的温汤和些许糕点,便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问:“可是这儿的菜式不合你的胃口?” 第329章 百日宴 夏思蝉刚出未央宫,迎面就遇到前来接皇后去长乐殿的皇帝跟来接她的魏子骞。 “臣妇见过皇上。”夏思蝉忙要行大礼,陈潇虚扶一下道:“魏夫人无须大礼。” “谢皇上。”夏思蝉干脆给皇帝行了个万福。 “走,婵儿随为夫去长乐殿。”魏子骞借着宽大的衣袖伸手执着夏思蝉的小手,牵着她往长乐殿方向走去。 时近午时,明媚的眼光照射那琉璃鸳鸯瓦,朱漆红牖,还有那重檐阁亭,全都覆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沿途遇到许多官眷,她们跟魏子骞俩口子见礼,相互问好。眼眸都不由自主地瞟像二人相执的手上来。 夏思蝉一边跟她们打招呼,一边想把小手抽出来,没想到,这人更是紧了紧大掌。 夏思蝉想想也不挣扎,算了,如今脸皮子也厚了,也不怕外人说道什么。 再说,外人能有几人不知魏子骞是个宠妻的模范。 宫中,专门宴请官员的长乐殿内宾客如云,高朋满座,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现今的官员几乎都是效忠皇鼎的臣子,魏子骞作为其的心腹及高高在上的职位,自然坐在离帝王最近的位置。 当各自着一身明黄色龙凤袍的帝后携手走到主位上时,众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皇帝颌首道:“众卿免礼。” 皇后也紧随其后道:“众卿家请坐。” 宴会正式开始。 席上,魏子骞见身边的人儿坐下这么久只动过手边的温汤和些许糕点,便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问:“可是这儿的菜式不合你的胃口?” 夏思蝉摇了摇头,解释了一句:“还行。” 她掀起眼帘看了一眼桌上的佳肴美馔,玉盘珍馐。 宫里的宴席是皇宫内的御厨来做的,桌上的菜无一不色味俱佳。 只是那么些菜从御膳房做出来,要一一摆盘,再有宫女们送过来,虽说每盘菜上都有盖子盖着,老远的送到长乐殿里,早就凉透了。 要是菜里面油水少的还行,吃两口不觉得啥,倘使是那些油水多的荤菜,凉了吃着胃不舒服。 只能吃几块糕点,不过,宫中的糕点真不错。 特别是上次在皇后那儿吃的萝卜糕跟茯苓糕虽然凉了也好吃。 魏子骞瞧见面前桌子上没了热气的菜肴,怎会不知缘由? 只是,他是个男子,不重口欲,对于吃食这方面是不介意的。 行军打仗时吃的糙米跟煮得半生的肉都吃过,对凉了的菜根本就不在意。 此时心中也责怪自己,没想到这些。应该叫小妻子在家先用点膳食再赴宴的。 话说,宴席上众人除了时不时的瞅一眼高坐主位上的帝后二人,其余的目光几乎都注重在首辅大人俩口子这。 谁叫他们俩口子生得这么好看,且又恩爱得叫人羡慕的呢? 挨近他们这一桌的几位女眷,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银着,见魏子骞里话外无不是对她的珍爱,不时惹得她羞赧的低首浅笑,夫妻俩含情脉脉的恩爱模样一时令女眷们羡煞。 席间觥筹交错,有男人的地方便有酒,期间有不少人劝酒,魏子骞皆摆手拒之。 夏思蝉了然,这人还是因为小沉融满月酒喝多了失态,便不再畅饮。 有几位大人顿时记起那日宫宴魏子骞说过:“身有隐疾,不能饮酒”的话来,不由惋惜道:“首辅大人酒量这般好,有了隐疾不能再饮酒,倒是可惜……” “有隐疾?”夏思蝉低语道。 魏子骞迎上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十指扣住她的手,豁然一笑:“不可惜。” 为了自己不再失态,不可惜。 且甘之如饴。 夏思蝉忽然感觉一阵鼻酸,那么爱饮酒的人宁愿舍弃长久以来的喜好,这人对他自己太过严厉。 其实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爱酒,只是要比她想象中的爱她罢了。 不愿自己喝酒时态伤害了夫妻之间的感情,伤害了小妻子的心。 刚好皇帝举杯:“朕敬诸位爱卿一杯。”时,魏子骞这才起身举起那汝窑青瓷葵花酒盅,对着帝王的方向,随着众人一齐道:“谢皇上”一口闷下。 酒宴结束,有宫人来提醒帝后该进行接下来的仪式了。 原本这“剃头礼”应安排在孩子满月时,因为满月酒没举办,便拖到了这时。 于是接下来众人便又回到未央宫里。 一众人围在周围观礼,小皇子被脚踩着用红布包好的“葱、芸、斧”叁样东西的全福太太抱在中央,许是知晓抱自己的人不是娘亲,原本乖巧的小皇子突然哭闹起来,全福太太怎么哄都哄不停,一时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崔芯心疼,在陈潇的示意下便上前将孩子抱过。 小皇子一到她怀中便停了哭声,原本想哄好后再送回到全福太太手里,可小皇子压根不配合,离了她的身便哭闹不休。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陈潇开口:“罢了,还是皇后抱着就是。” 有人小声说这不合理,小皇子需得全福之人抱着行礼。 皇帝顿时蹙了眉头,眸光微深,反问道:“一国之母岂能无福?” 众人皆知皇帝性温和,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跟逆鳞,极少当众冷脸,起先说话的那人顿时被吓得缄口无言。 帝王不虞,一时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小皇子又回到了母亲怀里,哭声停止,扁着嘴泪眼汪汪的盯着她看,崔芯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 小皇子的头发比满月时稀疏的短短的要来得密也长好多。 仪式继续,皇后亲自抱着小皇子,技术高超的剃头师拿着小刀利落的与他剃发,全福太太则在一旁笑着说些吉利话,整个过程下来顺利无差错。 剃下的胎发全都由侍女捡起装入金银小盒里,届时放入神坛或者庙里供奉,为之祈福。 夏思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回去的路上还夸了小皇子,说他长得好。 帝后都长的不差,孩子又是捡了他们的优势来长,哪能有丑的? 魏子骞听了不以为然,眉毛一挑道:“哪有咱们的笑笑生得好看!” 夏思蝉嗔他一眼,真是护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