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成仙》 第1章 一切的开始 （一）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拍在了徐默的脸上。 迷迷糊糊的徐默醒了。 “这是哪儿？”看着面前陌生的景象，徐默揉了揉眼睛。 他此刻坐在一个破旧的八角亭子内，靠着一根柱子，周围树林密布，抬头看，山峦叠嶂，残阳如血。 “我不是在家打瞌睡吗？” 徐默回忆了一下。 没错啊。 今天是周六，休息日他一般都会过的很悠闲，开着电视，躺坐在沙发上，吃点零食，想打瞌睡就眯瞪一会儿。 怎么眯瞪到这儿了？ 徐默百思不得其解。 准备掏手机看看几点了，结果一摸口袋。 啥也没有。 不是没手机，是没口袋，徐默低头一看，这衣服不是自己的。 等一下。 “我眼镜呢？”徐默摸脸，表情逐渐变的惊恐。 很快他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这里不是自己的出租屋，别说衣服不是自己的，就连这个身体也不是。 这个很好确认，不是近视眼，细皮嫩肉，似乎更年轻，还是长头发，束发于顶。 徐默一瞬间头皮发麻，脑袋发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嘟囔了一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徐默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尝试四下走一走，看一看，期望可以发现点什么。 迈步走出八角亭，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 越走，徐默心里越没底。 这里完全就是深山老林，他还发现自己穿的衣服，像是古人那种长袍，有些破旧，脚踏破履，身上没有任何现代人的物件。 说不定，就是古人。 这么一想更心慌了。 之前本就是半边残阳入山岗，在山林中乱走一会儿后，剩下那半边夕阳也落山了，没有路灯和任何照明设备，周围很快变的昏暗无比。 徐默在山林间穿行，走了一会儿，隐约见前面有一个半人高的石碑，周围杂草丛生。 靠近细看，不规则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字。 ‘十里坡’。 这地名看着眼熟。 愣神之间，突然平地起风，徐默听到身后有动静，疑惑的同时回头一看，只见黑暗的草丛中，一头巨大的斑斓猛虎猫着腰，正死死的盯着他。 与猛虎四目相对，徐默先是一愣，随后只感觉头皮炸裂四肢无力，还没反应过来，草丛中的猛虎向前一扑，张口便咬。 …… （二）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般，一下一下的拍在了徐默的脸上。 徐默又醒了。 但这次是惊醒的，被猛虎撕咬的疼痛和由此带来的极度恐惧让他瞪着眼睛大口的呼吸，心脏都仿佛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老虎？我，我被吃了？怎么回事？” 徐默一边大口的呼吸，一边伸手摸着脖子。 没有伤口。 那大老虎呢？ 还有，这里不是之前那个八角亭么？ “我怎么又回来了？” 徐默瞪圆眼睛，四下看着，眼神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直到他看到那半边残阳入山岗，山风微凉，这才逐渐从如乱麻一般的思绪中，抽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理顺思路。 “我刚才，是在做梦，还是真正经历过那些事情？” 现在这一切，徐默明显经历过一次，夕阳西下，八角亭内突然醒来……但之前他分明跑到了一个立着‘十里坡’石碑的地方，然后猛不丁就被一头大老虎给吃了。 那老虎，体型可真够大的。 可现在，自己完好无损。 这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徐默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按照之前的路向前跑。 沿路的一切都很熟悉，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次用时很短，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十里坡’石碑，而这时候，夕阳还露着一角，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不是做梦！” 徐默看着刻着‘十里坡’三个字的石碑，心中思绪连连。 既然不是做梦，有石碑，那也一定有老虎。 徐默急忙看向之前猛虎潜伏的草丛。 没东西。 来早了？老虎好像还没来呢。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徐默心头一惊，暗道此非善地，还是赶紧跑！ 先离开这里。 徐默心跳加速，立刻选了一个方向狂奔。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就目前来看，这件事充满了荒诞和不可思议，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之前被老虎吃掉的那次经历，似乎并不是做梦。 山林密集，不辨东西。 徐默完全是乱走乱闯，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等到他疲惫不堪，扶着一棵树休息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四周陷入黑暗当中。 从刚才开始，徐默就听到周围山林中有动静。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他。 这时候突然一阵腥风刮过来，徐默刚暗道一声不好就被扑倒，随后脖颈一凉。 …… （三）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徐默的脸上。 再次醒来的徐默一脸的震惊。 他用充满不敢置信眼光四下看了看，又摸了摸脖子，这次愣了一会儿，才按耐住躁动的思绪，开始仔细分析。 徐默的工作是一个系统架构师，保持理性和逻辑判断是一种职业素养。 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徐默发现他应该是陷入了某种超自然的无限循环当中，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平日里经常看到的一些网络小说和影视剧有类似的设定。 现在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套进去。 “我在八角亭醒过来，太阳还没落山，而等到太阳落山后，就会被在这里游荡的老虎吃掉，然后循环往复？” 这就是徐默总结出来的一个结论。 很超自然。 徐默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现在还在家里的沙发上睡觉，一切都只是梦。如果是这样，那只要真正醒过来，一切就都能恢复正常。 或许是因为知道天黑之后就会被老虎吃掉，所以徐默这次哪儿都没去，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看着夕阳美景。 思绪和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如果，万一这一切是真的，那这种开始结束又开始的情况，会循环多少次？假设是无限次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我永远无法回去了？最主要的是，每一次我都会被吃掉。”徐默忍不住的想到这个可能性。 一下子，也没心情看景色了，哪怕这景色再美。 “我必须做点什么！” 徐默四下看了看，然后发现，他似乎也没什么能做的。 他觉得首先应该用证据证明，现在他的确处在某种诡异的无限循环当中。可以理解为像是一部已经拍好的小视频在循环播放，有开始，有结尾，放完之后继续重头开始。 “一切的开始，就在这个八角亭里……”徐默想了想，从旁边找来一块比较尖锐的石头，然后在八角亭的柱子上刻下了一个‘∞’符号。 这是一个记号。 “如果真的是陷入某种无限循环里，每次重新开始，就相当于重启了世界，那下一次，这个符号如果不出现，就可以证明我之前的推测。” 反之，就不是。 徐默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他继续按照自己的推测进行思考。 既然有开始，就一定有结束。 只不过自己之前并没有等到结束的时候就被重启了。 ‘重启’并不是结束，而是一种意外，强行再来一次。 那如果将八角亭里的醒来比作一切的‘开始’，比作开机键，那对应着，一定有‘重启键’。 是什么引发了‘重启’？ 两次被老虎吃掉的经历告诉徐默，被‘老虎吃掉’，这就是‘重启键’。 思索之间，时间一分一秒的偷偷溜走，夕阳也在不经意间沉入山岗。 天黑了。 隐约之间，徐默听到山林里传来了一声虎啸。 不争气的小心脏开始狂跳。 之前被吃掉的可怕记忆让徐默的脑子开始混乱，根本没法子静下心来思考。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之前两次都是去‘十里坡’那个方向才被老虎发现吃掉的，那这次，以八角亭为，走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不就能避开危险了？ “就这么办。” 徐默立刻采取了行动，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密林内，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朝着东面的方向走了一会儿，突然身后不远处有动静，徐默心想十有八九是老虎追过来了，当下心头狂跳，不由得加快脚步。 结果下一秒，一脚踩空，跌落悬崖。 …… （四）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拍在了徐默的脸上。 睁开眼睛的徐默第一个反应就是，‘重启键’不是被老虎吃掉，‘死亡’才是。 “原来只要我一死，就会立刻重启。” 徐默嘟囔了一句，然后立刻看向他刻记号的柱子。 上面空空的。 没有上一次他刻下的‘∞’记号。 这证明了每次重启后整个世界都会被重置，恢复成一开始的样子。 这事儿有利有弊，好处就不说了，目前能看得到的坏处是，那只老虎，哪怕上一次刚刚吃掉自己，重置之后也依旧是饿肚子的状态。 老虎肯定不记得吃过自己，但徐默记得。 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到目前为止，徐默所经历的一切都非常真实，绝对不像是做梦。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不然，无限的重启，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恐怖的，无法逃脱的‘监狱’。 徐默觉得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既然知道‘死亡’是重启键，那就要尽量避免。 看夕阳的方向，如果这个地方的太阳也是东升西落，夕阳的方向就是西边，由此来看，十里坡方向也是位于八角亭的西面。 那边有老虎，不能去。而八角亭东面地形险恶，有悬崖，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就算没掉下去也是绝路，同样不能去。 “可以试试北面或者南面。” 徐默没犹豫，上北下南，那就先上后下。 当下是冲着北面前行。 一边走，一边思考。 经过前面三次的经验，徐默计算从八角亭醒来开始算，到太阳彻底落山，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最多四十分钟的时间。 这段时间非常关键。 因为这地方太阳一落山，那是真的黑，空旷地还好，山林里，月光根本照不进来，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 趁着天还亮着，徐默加快速度，当然也是非常小心，失足落山这事儿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徐默更担心那只猛虎会发现他。 据说，老虎可以闻到五公里内猎物的气味，而十里坡距离八角亭，绝对没有那么远，可能，连一公里都没有。 换句话说，就算徐默一直待在八角亭，最后的结果也一定会被老虎找到并吃掉。 有些事不能念叨。 一念叨，准来。 刚想到这里，徐默就听到了身后一声虎啸。 靠，真追来了。 嘴里骂了一句，立刻加快速度，哪怕沿路树枝刮破衣服和手臂也不管不顾。 受一点皮外伤，总比被老虎啃了的强。 可徐默心里也很清楚，在山林里，人不可能跑得过老虎。 果然，不到半分钟，那只斑斓猛虎就追了上来，腥风吹脖颈，那叫一个刺激，那叫一个绝望，只不过在被扑倒的一瞬间，徐默有了意外发现。 前面大概百米左右的位置，似乎闪过一道幽光。 像是灯笼！ 这让徐默心中一动。 这里还有其他人？ 第2章 山神庙 （五） 这次没等徐徐的清风吹到脸上，徐默就醒了。 他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准方向，朝着八角亭北面狂奔。 因为第四次循环的时候走过一次，而且专门细心留意过路线，所以这次明显比上一次要更顺利，速度也更快。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目前威胁最大的，就是那只吃人的斑斓猛虎。 可能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被那只猛虎发现了。 一个普通人在山林里怎么可能敌得过老虎？ 打不过也跑不了。 这是必死结局。 不过要是有其他人在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想一些法子，也许就能逃脱葬身虎口的命运。 就例如可以找那个人帮忙，找藏身之处。 又例如多了一个人，对老虎来说，就多了一种选择。毕竟一只老虎要吃两个人，那老虎再猛，同一时间也只能攻击一个人。 另外一个就可以逃。 说不定老虎吃饱了，就不追了。 这么一来，自己的死亡率不就能从之前的百分之百，一下锐减到百分之五十？ 有点自私，但求生嘛，不寒碜。 之前被猛虎扑倒的瞬间，徐默看到了前面有光亮。 野兽不会用火。 人才会。 此刻徐默以最快的速度往八角亭北面跑，不小心摔倒就立刻爬起来继续跑，这次很顺利，天还亮着就到了上次殒命的地方。 比之前快了大概有十几分钟。 身后有虎啸声，但感觉距离至少还有百米。 再往前，徐默行了百米左右，未见上次看到的光亮，但却在前面看到一个破旧的建筑，靠近看，是一处烂墙破庙。 地面杂草丛生，徐默走了两步，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 低头一看，是一块隐没在杂草中的木匾。 上面写着“山神庙”三个字。 木匾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显然这里荒废已久。 徐默觉得，自己之前看到有光亮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里面会有人？” 徐默自己也怀疑。 走进去，看这庙堂不大，门板缺失一块，另外一半也倒在地上，里面神像已不见踪影，只剩底座，入眼所见，蛛网破布，一片残败。 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时间紧迫，徐默知道那大老虎随时会来，所以开口问了一句。 “有人吗？” 声音在庙堂内回响。 只有风吹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无人回应。 徐默有点着急，又问了一句。 如果没人，那自己迟早还是老虎嘴里的一块肉。 这时徐默注意到前面有屋顶垂落的破布，破布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绕过去一看，赫然见一具干尸盘坐在那边。 居然有一具尸体？ 徐默有一点点慌，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 再看，这干尸旁边，摆着一个灯笼。 虽然有点破，但看上去很干净。 这很明显不正常。 一时间徐默脑洞大开，想着上次打着灯笼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干尸？ 有点惊悚了。 壮起胆子走过去细看，发现这尸体应该已经死了很久，皮肤成灰褐色，贴在骨骼上，但却没有腐烂，也没闻到什么尸臭味。 干尸穿着一件杏黄道袍。 是个道士？ 那道袍虽旧，但还完整。 这会儿天色已经转暗，日头一旦落山，黑的会很快，此刻肉眼可见的周围的光线逐渐变暗，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徐默心乱如麻，和一个干尸待在破庙里，有点心惊胆颤。 但他想了想，却不打算出去。 尸体就是尸体，又不能动，也不会威胁到自己，这里好歹有破墙烂屋，绝对好过在外面无遮无挡的面对一头吃人的猛虎。 相对于出去被老虎啃了，徐默觉得和一个干尸待在破庙里也没什么。 但该心慌还是心慌，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徐默寻找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但找了一圈，除了一根破木棍之外，一无所获。 这时外面已经可以听到虎啸声。 越来越近。 连带徐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探头往外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徐默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只老虎，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了，是体型。 徐默不是没见过老虎，在野生动物园他见多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追杀自己的这只要比野生动物园里的大得多。 体型至少是一倍以上。 反正徐默没见过这么大的老虎。 还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眼神。 之前和老虎对视时没反应过来，事后想想，总感觉对方眼神里藏着一种莫名的睿智。 又或许是想多了，徐默觉得用‘睿智’这两个字形容一头野兽，有点夸张了。 提心吊胆的等了一会儿，徐默发现那老虎并没有靠近破庙，听时而响起的虎啸声来判断，对方只是在周围游荡。 徐默心中稍安，脑子里想着如何才能摆脱这只吃人的猛虎。 被吃了三次，要说心里没有一点火气那是不可能的，徐默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也想过真刀真枪的和那老虎干一架。 可看了看手里的木棍和自己这个身体的强壮程度，他又将这个想法给按了下去。 就那老虎的体型，别说手里只有这一根棍子，便是给两把刀也没用。 徐默看过关于老虎的科普节目，也听说过一些笑话。说是有人问，人类世界里最强的拳王，身高接近两米，体重两百多斤，一拳有500到800公斤，如果和老虎打，能不能赢？ 下面的高赞回答是打不赢。 提问的人又问，如果是三个拳王一起上呢？ 更高赞的回答是：老虎会吃撑。 可以说类似武松打虎这种人类靠肉搏反杀老虎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发生。 “难道我就只能被这只老虎吃的死死的？” 徐默不服。 “如果这次还被吃掉，那下次就得往南边探探路了。” 心里已经开始琢磨下次循环的计划了。 他很清楚，这次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要葬身虎口。 哎，不对啊！ 徐默突然想着，既然这里没人，那之前自己看到的一抹幽光又是什么？ 是自己眼花，还是产生了幻觉？ 回头望了一眼，总感觉这阴森森的山神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虎只是游荡，始终没有冲进来。 这让徐默疑惑不解。 老虎为啥不进来吃自己？ 难道说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让吃人的老虎也忌惮，所以它才不敢靠近？ 想到这儿，徐默突然感觉到身后又一股莫名的寒意。 不似山风，而是纯粹的阴冷，就像是突然走进大型冷冻柜时的感觉。 徐默猛的回头，用手里的木棍朝身后抡过去。 打了个空。 身后什么都没有。 但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这时候徐默注意到，应该是坐着干尸的那个位置，空了。 干尸不见了？ 这个发现无异于一盆冷水当头脚下，一瞬间透心凉。 尸体怎么会不见了？ 徐默已经确认过山神庙里没有别人。 难道说是尸体自己跑了？ 没等他想明白，在他身侧，一股绿色的幽光突然噗嗤一下冒了出来，徐默吓的眼瞳一缩，扭头看，就见那干尸提着冒着绿光的灯笼，正低着头站在自己身旁。 抬胳膊就能碰到。 “啊~~妈耶~我cao~~” 下一秒，山神庙内传来徐默的惨叫。 尖锐，嘹亮！ 第3章 一本册子 （六）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一下一下拍在了徐默的脸上。 这次睁开眼睛后，徐默躺在地上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我是遇上鬼了吗？” 山神庙里的那个东西，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他是被掐死的。 干尸的手冰冰凉凉，掐在脖子上的那一瞬间，浑身的血管似乎都被冻住，根本没法子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这种死法的惨烈程度，比被老虎吃掉有过之而不及。 徐默想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 这里有太多未知的东西，体型巨大的猛虎，山神庙里的干尸……这些，完全超出了徐默的想象。 太危险了。 闹鬼的山神庙是绝对不能再去了。 “八角亭西边是有猛虎的十里坡，东边是悬崖峭壁，北边山神庙里有鬼，那只能往南走了。” 徐默起身，朝着南边行进。 他速度不算慢，因为徐默很清楚，那只老虎一定已经发现他了。 只不过这次一直到被老虎逮到，也没有什么发现，又或者因为时间太短，步行的距离有限，总之，不管是往南边走，有或者选其他方向，到头来都是死路一条，根本不可能逃过老虎的追杀。 <七> 在轻轻的微风中，徐默又一次睁开眼睛。 这次他连身子都懒得起。 上次被老虎掏了肚子，那痛苦，简直别提了，折腾半天才死的。 “得想个法子，如果实在跑不了，得自我了断，至少能给自己个痛快。” 徐默现在是彻底没招儿了。 跑，跑不了。 打？ 老虎和鬼，他能惹得起哪个？ 掰着指头算算，过去的六次循环，被老虎吃掉四次，被鬼掐死一次，跌落山崖摔死一次。 仔细想想，实际上最大的麻烦，还是那头巨大的猛虎。 因为不走悬崖那条路，就不会掉下去；不去山神庙，就不会被鬼攻击。 可老虎，甭管你干嘛，它都会锲而不舍的追杀过来。 只有一次例外。 山神庙那次，老虎没有进入山神庙内。 是因为有鬼吗？ 这时候徐默突然从地上坐起来。 “那我能不能利用老虎对鬼怪的畏惧，寻找到一线生机？” 因为目前来看，东面是死路，四面和南边都会被老虎追杀，只有往北走，进山神庙才能避开老虎。 如果能想法子提前解决山神庙里那只鬼，这棋不就盘活了？ 徐默有点激动。 时间紧迫，他没有太多时间在原地思索。 天如果黑了，情况会更糟糕。 先去山神庙。 路上再想法子。 徐默这次轻车熟路，毕竟同样的路，他都走过两遍了。 等他一路狂奔上到山神庙，天还亮着，太阳还剩下三分之一才没入山岗。 徐默在路上的时候仔细回忆过。 之前在山神庙看到的那只鬼，也就是那个干尸，它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活动。 是太阳落山，天黑之后才发生了后面诡异的事情。 这说明，只要天还亮着，那干尸就不能动。 这是机会。 徐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把那个干尸‘请’出去。 让夕阳晒一晒，说不定这干尸就没法子尸变了。 要不就埋了，不过这个可能来不及挖坑。 再不济也能搬远点。 徐默现在是真没招儿了，只能摸索着来。 这次进了山神庙，他直奔干尸走过去。 这个时候的干尸果然一动不动。 徐默壮着胆子摸了摸，然后心一横，将干尸抱起。 别说，还挺沉。 抱着一个尸体的感觉绝对称不上好。 手感，很像是一大块木雕。 徐默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说大佬，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只能把您老人家先请出去，不然天黑你得掐我脖子了。 气喘吁吁的跑到两百米外，徐默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把干尸摆好，然后很认真的鞠了一躬，突闻远处虎啸声起，这才逃一般的回到山神庙。 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昏暗。 徐默想过继续跑路，但还是那句话，在山林里，他绝对逃不过猛虎的追杀。 留在山神庙，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这时候徐默看了看之前干尸坐的地方，突然眼睛一亮。 那边，有本册子。 新发现。 徐默立刻过去查看，这册子应该一直被压在干尸的屁股底下，如果不搬开干尸，绝对发现不了。 拿起看看，册子巴掌宽半尺长，质地已泛黄。 封页上面写着‘飘云随笔’。 飘云应该是个名字，随笔，就是类似日记一样的东西。 徐默好奇下翻开看，顿时感觉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这上面记录的的确是一些日常，内容除了各地风土人情之外，大都和‘修仙’有关。 例如这一句‘吾行至紫霞山，静观旭日东升，紫气东来，知有高人，静候，果真见一同道骑牛而至，见礼后询知是散修刘安，与其论道三日，所获颇丰，自感修仙之路更进一步。’ 又例如这句‘吞气沼泽，食精云谷，辟谷三月，虽饥却善修；封剑于庐，修身、结缘、布善，大善也！’ 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大概讲的是修炼。 见鬼之前徐默都会相信，何况他是真的经历诈尸，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这还是个修仙世界？” 徐默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男人嘛，至死是少年！ 但一想到那食人的大老虎，又沉寂了下去。 这世界再精彩，也得活过今晚才有机会能看到。 这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将这册子都看完已经不现实，徐默这时候在考虑一个问题，飘云道人，也就是那个干尸，既然是修仙的道人，应该挺有本事，可还不是死在了这个山神庙内。 那他是怎么死的？ 之前搬运的时候，除了发现脱水干煸之外，也没看到对方身上有什么伤口。 再说，山神庙这里也属于那猛虎的势力范围，飘云道人来时难道没有被老虎攻击？也是奇事。 徐默快速往后翻，这册子既是随笔，那最后面说不定有飘云道人临死前写的东西。 果然，有发现。 徐默凑到破窗前，就着外面最后一点微光阅读。 最后几页，写着‘七月初三入藏王山，遇山君而斗之，不敌，幸其灵智已开，求道心切，未食吾身，逐居于此地，传道授法，点化山君，亦师亦友！’ ‘山君心志坚定，求道之心吾不及也，惭愧，惭愧！’ 徐默心头一动，山君山君，山兽之君。 这不就是老虎么。 飘云随笔中所讲山君，十有八九就是外面那个巨大猛虎。 赶紧往后看。 空白页，没后续了！ 这一刻徐默的感觉到了那些追书追到一半作者却太监的读者怨念。 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飘云老道，你这写一半就断更太监，不如不写！” 徐默骂骂咧咧。 感觉就是，了解了一些事情，但依旧有很多未解之谜。 就例如飘云道人和山君成了朋友后，这一人一虎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飘云道人又是怎么死的？和那老虎有没有关系？ 就看尸体干成那样子，怕是死了有些年头了。 当然这随笔内容有不少徐默没时间看，里面或许有徐默想知道的答案，也极有可能记录着一些修仙秘录。 好东西啊。 先收起来。 徐默直接把这册子揣怀里。 外面静悄悄的，徐默想过要不要出去跑路，但一直难下决心。 尤其是知道外面的老虎不简单，有灵智，还知道修炼，这不比猴儿还精？ 说的更直白一点，这就是一头虎妖啊。 说不定这会儿那孙子就蹲在外面当伏地魔，等自己出去呢。 另外，飘云道人既然都死了，那他的尸身又怎么会动？还那么凶？ 对方手里的那个冒着绿火的灯笼，又是怎么回事？ 徐默感觉自己只是探到冰山一角，显然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这时外面山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徐默急忙探头去看，发现远处有一抹绿色幽光忽隐忽现，伴随阵阵虎啸，又有树木折断的脆响，仿佛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打起来了？” 徐默眯着眼，暗道机会来了。 第4章 人迹、侠客、牢狱之灾 这次徐默没有迟疑，直接从山神庙跑出来，继续往北方狂奔。 因为一直担心那只吃人的猛虎再追过来，徐默这一路那是拼了命的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紧张起来。 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 老虎没有追过来。 显然把干尸搬出去这件事是做对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是拖住了那头猛虎。 摸着黑翻过两座山头后，徐默已经是筋疲力尽，不过还得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这次是创纪录了。 走出了最长的距离，存活的时间也比之前长。 得把握住啊。 一直走到天边泛出一丝丝鱼肚白时，口干舌燥的徐默才惊觉，自己居然是不眠不休的走了一整晚。 幸运的是，他在前面发现了一条小路。 荒山野岭是没有路的，徐默一路走过来都没有遇到过，而但凡有小径，就说明有人活动的迹象。 心情逐渐激动起来。 身上那种疲倦和困乏似乎也减弱了不少，沿着这一条林间小径一路下山，沿路逐渐有了生机，耳闻鸟语鼻嗅花香，又行了一段时间，估摸两个小时路程，这时已过清晨。 日头升高，林间晨雾飘饶 再行片刻，已下山脚，隐约可见远处渺渺炊烟。 徐默加快脚步，心情激动不已，突见前面有条小河，几名古装妇人正在河中洗衣，更远处，有孩童嬉戏。 那边，赫然有一座村落。 这一瞬间，徐默想哭。 终于活着从这山里走出来了。 …… 徐默大口的吸溜着面条。 配着菜和黄豆煮在一起，味道不咋地，但却是徐默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对面一个山民打扮的汉子说慢点吃。 “不够的话，还有！” 这玩意儿明明是大面条子，但他们却叫‘水溲饼’。 这里是‘义井村’，民风淳朴，徐默遇人说自己在山林迷路，游荡几日早不辨东西南北，这才误入贵村。 有热心肠的山民见徐默的确是衣衫褴褛（一路逃命被树枝划破），神情落魄，却有谈吐，举止有度，也是不疑有他，善心大发招呼徐默吃东西。 徐默是真饿，炫了一碗面后，这才缓过劲来。 闲谈之下，也是摸清楚了这里的一些基本情况。 这里，的确不是徐默所在的世界，即便是以历朝历代来看，也找不出任何一个符合的，徐默估摸自己上学那会儿学的历史知识是用不上了。 热心肠的山民叫陈河，个子不高，但生的五大三粗，妻李氏贤惠少言，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 徐默吃的面就是人家做的。 又见这家屋室摆设，农具、猎具皆有，墙上还挂着一张野猪皮。 估摸是闲时猎兽忙时农。 想起那只恐怖的吃人猛虎，徐默找个机会问了一句。 “藏王山吃人大虫，这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恶虎盘踞藏王山多年，食人无数，官府张榜悬赏多年，打虎者有，但皆有去无回。所以这藏王山乃是禁地，但只要不过将军岭就不会入藏王山地界，也就遇不到那吃人恶虎。” 听说徐默去过藏王山，陈河震惊无比，说小哥你就没遇到吃人大虫？徐默摇头，陈河直道你运气好。 旁边李氏这时候插嘴：“藏王山的大虫从咱爷爷那辈儿就开始闹了，这都多少年了？我听人说，那大虫已经成精了。” “什么成精，别瞎说！”陈河训他媳妇，说妇人家啥也不懂，乱传乱讲：“兽就是兽，那鬼魅妖仙之事，你少听，也别信。” 听到这儿，徐默想到‘飘云随笔’中所记，心中一动，试探性的询问一些仙闻玄谈，陈河说类似的传闻自古有之，但没人真的见过，倒是以此为生的江湖骗子有不少。 说到这里，陈河神色语气皆有恨意，似有心结。 估摸是被骗过，吃过亏。 徐默见状也不好多问。 情况他都问清楚了，过了义井村再往前走小半日，就能到一小县，名曰‘灵树县’，人多也热闹。 徐默要融入这个世界，自然得去。 他想好了，既然已经从藏王山里出来，就不能再回去。 多走走，多看看，验证一下如果自己一直不死，循环会不会有终点，如果有，会走到哪一步。 陈河和李氏夫妇人很好，不光给吃喝，还送了徐默一件旧衣。 衣服虽旧，也不太合身，但比之前被树枝石头刮破的破衣烂衫要强多了。徐默这人嘴上道谢，心里也记得这恩情。 这算一饭之恩了。 出门时，遇一行年轻男女。 男俊女俏不说，个个还衣着不凡，携带兵器。反正和义井村中的众多村民比，显得格格不入，在古代也属于城里人下乡。 徐默好奇，也凑了过去。 听了听，才知这十人男女居然是揭榜来铲除吃人恶虎的。 义井村的村民估摸对这种事情已经是见怪不怪，那是男女老少齐上阵，想方设法的劝这帮不知死活的人回去。 只不过乡下人实诚，只说别去，不可，会丢命。 对方不听，就问若有人愿意带他们入山，必有重谢。 后来一老者赶来，拱手道：“诸位少侠，藏王山内猛虎已横行多年，过去数十年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入山而不归，当中不乏成名高手，实在是恶虎凶猛，非人力所能匹敌。知道诸位少侠除恶心切，但，还是莫要意气用事，白白丢了性命。” “哼，山野村夫，怎知我等本领。”一白衣男子负剑而立，面带不屑。 看样子，是这伙人的头儿。 “罢了罢了，既无人愿做向导，咱们自行入山便是。” 说完这白衣男子疾步前行，甚是飘逸。 剩余男女也都哈哈一笑，纷纷步入山林，隐约能听到他们交谈，说只要再前行半日，过了将军岭，便可进入藏王山地界。 又说只要除了这山中恶虎，他们必能扬名立万，也算是闯出了名号。 言谈举止是完全没把山中猛虎当一回事。 徐默知道，这群人的目标，必然是那头巨虎。 要不，跟着这帮人去看看？ 不过这念头立刻就被徐默弃之脑后。 原因很简单，他被那老虎吃了四次，要说这世上谁对这老虎最熟悉，徐默说第二，谁人能称第一？ 就那头老虎的体型，这十个人一起上都未必是对手，毕竟是在山林当中，老虎占了地利。 当然甭管是这十个人干掉了老虎，还是老虎吃了这十个人，都和徐默没关系。 他要去‘灵树县’了。 按照陈河说的路线行进，一路平淡无奇。半路休息时，徐默将腰间那本《飘云随笔》拿出来看，等到了灵树县时，飘云随笔已被徐默完整看完。 老实说，徐默有些失望。 随笔中大部分都是一些各地见闻和游记，便是有和修炼有关的也只有只字片语，当中更多是诸如有什么突破和感悟。 当然要说完全没有也不对。 有。 但极少，最重要的是徐默看不懂。 就例如其中一句：开灵识寻灵迹，五法为基，若遇瓶颈，五法逐一而试。 又例如：调息纳气，若气不纯，逐生恶，恶难除，当以神念镇之。 诸如此类的内容有七八句，字儿徐默认识，但当中的要意，领会不了。 不过当中有一条线索很重要，说是飘云道人将一些修炼秘法藏于‘震元观’内五瘟凶神脚下。 当时看到这一句，徐默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就像是贪婪的海盗发现了船长的藏宝图一样，恨不得立刻找过去。 可现实给徐默浇了一头冷水。 ‘震元观’在哪？ 他一个外乡，不，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哪儿知道‘震元观’是什么地方，也没有地名，这怎么找？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线索。 徐默牢牢记下，想着打听清楚，就直奔‘震元观’，取仙法，炼神仙。 从此逍遥自在，有了本领，第一件事就是杀回藏王山，灭了那头吃人的恶虎。 随笔当中其他内容，也让徐默从侧面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除了仙道的修炼之法之外，最让徐默感兴趣的是，这里也有‘武学’之说。 武技、内功，都存在。 仔细想想，之前遇到的那十人年轻男女，应该就是所谓的‘少侠’，估摸刚学有所成，就觉得了不得，想要干一票大的扬名立万。 像极了刚毕业的大学生，觉得天老大我老二。 这里既能学武，徐默觉得自己有时间了，也可以研究研究。 灵树县和徐默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曾经参观过一些县城古迹，一般都有城墙，可灵树县没有，也无城门看守，进入自由。虽已是下午，日头悬山，但依旧很热闹。 又或许过去的一段日子，徐默在山里待的时间长，又被老虎吃了好几次，所以他现在看见人来人往就莫名的高兴。 这会儿徐默看着前面一条街，两侧有店铺，日用杂物，小食饭馆皆有，闻着这人间烟火气，立觉腹中饥饿。毕竟他之前只在义井村吃了两碗面条，行半日路程，早消化光了。 可很快就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徐默面前。 他没钱。 来到这个世界，进入这个新的身体，除了一身破衣裳和破鞋履外，身上什么都没有。这么一来，吃饭就是一个大问题。 而且再过一会儿天色便暗，在哪儿睡觉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会儿徐默又困又饿，思索一下，想着自己一个现代人，掌握各种先进知识，难道在这落后的时代还能让一顿饭给难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真正具体实施的时候就会发现，从哪儿入手？做什么就能立竿见影？ 毕竟，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还得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睡觉。 制糖制盐，还是贩卖食谱？ 一个个念头在徐默脑间闪过，不过好像都不靠谱儿。 没法子，徐默只能一边琢磨，一边在灵树县中闲逛，走着走着，就见前面有空地，一棵大树格外显眼。 这个徐默听陈河说过，灵树县就是以一刻古树为名。徐默抬头去看，这应该是一棵古柏，挺粗的，一看就有年头。 转悠了一圈，徐默也没想到法子，这时天色已暗。 “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徐默心中一横，跑去一饭馆，先行礼，然后想赊食，结果被小二伙计恶语驱赶，又试一家还是如此，显然此法不可行。 便说有珍奇食谱来换，也只被当成骗子。 还差点挨打。 后来又说可帮工，就是‘打工’，结果人家问是本地还是外乡，本地要户籍，外乡则需有‘路引’。 徐默自然没有。 又试了几家，皆是碰壁，灰头土脸。 蹲坐墙角，徐默感叹异世界的生活不易，正惆怅呢，却见那边一个眼熟的伙计引着几个穿着枣色圆领袍衫的汉子冲了过来。 一边走，还边指着自己。 徐默眼尖，那几个枣衫汉子好像腰间配刀。 应该是官府的下吏。 心觉不妙，但为时已晚。 徐默当场就被盘问，两三句后便路出马脚，直接绑了拉走，搜身，飘云随笔也被搜走，一个下吏翻开看了几眼，骂道还是一个江湖骗子。 不大一会儿，徐默便被关入官府大牢。 第5章 咱们还会见面的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被关入大牢这事儿，徐默是万万没想到的。 以前各种穿越题材的影视剧里也没见过这个啊。 要么说那些拍电视的可恨，误人子弟啊。他们那些男主女主一个个叱咤风云，随便一个主意点子都能日赚斗金，让世家敬仰，令美女倒贴，怎么到自己这儿就下大狱，这不是坑人吗？ 谁知道古代社会也有如此严苛的户籍制度，还一个个这么警惕他这个黑户，就是问问能不能找个管吃管住的工作便被举报了。 冤啊。 “这号，算是练废了！” 徐默蹲在阴暗的牢房里，嘟囔着。 话中含义和苦楚，只有他自己懂。 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居然又落入监牢，估摸也难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这里不光黑，还臭。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发霉和排泄物混杂的气味，极为上头。地面阴冷，空间尤其狭小，实际上根本站不起来，强行站起来也必须得弯着腰，极为压抑，如果在这种环境待一段日子，不知道别人，反正徐默知道自己一定是废了。 不过即便如此，徐默依旧没有心灰意冷和绝望。 他有底气。 因为他能在死后‘重生’，所以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听‘狱友’说，像是自己这种黑户，没钱打点，想出去根本没有可能，就算是遇到大赦天下也轮不到他。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遇个黄道吉日就被推出去斩了。 或者运气更不好，遇到什么大案找不到凶手，直接被拉出去顶罪。 死都不落个好名声。 但徐默当时听到这个的反应，让几个狱友都有些意外，他居然是兴致冲冲的问，啥时候砍头。 竟然表现的有一点期待。 “疯子！” 一个蓬头垢面，带着镣铐的犯人开口骂道。 徐默说你们不懂。 能被砍头，也不错，主要是徐默没自杀的勇气，毕竟过去没这么干过。再说，自杀的话会不会触发‘重启’，他心里没底。 还是被人弄死比较稳妥。 “这位兄弟，听你刚才那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便知你不是普通人，好文采，有胸襟，你是有大抱负的人。我叫郭解，景州天水县人，不知兄弟你如何称呼？” 我去。 还真有被随便一句盗诗给镇住来结交的。 可惜，只是个囚犯。 带不来名利。 徐默看了一眼对方，同样蓬头垢面，不过身子骨十分健硕，有点像练家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徐默也自报家门，他有个特点，从来不会狗眼看人低。 当然，他没祖籍，索性就说来自藏王山，这属于实话实说了。 “徐兄弟说笑了。” 郭解说谁人不知藏王山内有吃人的大虫，这都祸害多少年了，那是有名的渺无人烟，生人勿进。官府派人去过，也有江湖好手去过，无不葬身虎口。 “所以藏王山已是禁地，别说灵树县，便是整个逐州，甚至是我们景州之地，也是名声颇大。” 言外之意，你说你来自藏王山，谁信！ 徐默知道那头老虎名气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其实也正常，那老虎成精了嘛，飘云老道去过，不也斗败了？只不过飘云老道活了下来，其他人倒是真的葬身虎口。 郭解这个人会武功。 听他自己说，是高手。 关于武学这事儿徐默猎奇心极大，开始问这问那，郭解倒也知无不言。 毕竟现在都是阶下囚，指不定啥时候脑袋就掉了，自然是问啥说啥，武林里的道道儿，他知道多少讲多少，甚至就连一些武学秘籍也照说不误。 可知道又能如何？学会又能如何？ “我杀了人，逃亡三年，最终被捕快抓住，掉脑袋是一定的，只是放不下一些人，一些事……” 郭解显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徐默让他讲讲。 一开始郭解不愿意谈，但架不住徐默说你若临死前不把心事道出，岂不是死不瞑目？ 况且若有遗憾，说不定旁人能帮你完成。 一听这个，郭解打开了话匣子。 特定的地点，特定的人，聚在一起，虽都是初次相逢，互不了解，但却如同多年老友一般交心而谈。 也算是奇观了。 郭解出身武林世家，据说他们家在景州还有些名气，祖传郭家刀法，很猛。当然，很猛这个是郭解自己说的，徐默觉得有自吹的嫌疑。 还有内功，郭解说他们家的内功虽只能算三流，但也因是祖传之功，所以就算徐默让他说说口诀，郭解也是绝口不谈。 只是将一些不入流的运气法门讲了讲。 “郭兄，内功什么的，我很感兴趣，有没有速成的功法？” 徐默问。 郭解笑，说功夫功夫，那是需要用时间磨练的，哪儿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就算有，也是邪法。” “邪法，也行啊。”徐默不挑食。 他都想好了，这次落到大牢，能正常出去的可能性很小，郭解这武林高手都逃不出去，何况自己？ 既然号练废了，那只能重练。 到时候，还得面对藏王山的吃人妖虎，还得面临可能被缉拿的窘境。 如何应对？ 修仙，练武。 这修仙估摸难度较大，相对而言练武简单一点。 如果能在重启之后获得一些‘加成’，哪怕只有一点，对自己也有极大的帮助。 经不住徐默死缠烂打，郭解说，武学之道需要不断磨练和持之以恒，有天资卓越者，可事半功倍。确也有一些‘捷径’，可短时间内提升体质，不过贻害颇大。 “你确定要学？” “要学，要学，我都成这样了，贻害大就贻害大，再说，我也没指望用这法子逃出去。” “你说啥呢？能逃出去，我早用了。” 郭解正好知道一个速成内功的法子。 “我以前结识过江湖上不少形形色色的奇人异士，其中有一个最为特殊。此人本为大夫，一生医病治人，却遭逢变故，妻女皆被恶人所害；后报仇心切，又自知与仇家实力相差太大，便潜心一年，呕心沥血，创‘焚君噬脉’，以碾压之势，杀仇敌，只是此功法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因经脉逆转，虽未死，但却疯癫了。” 这故事，挺惨的。 不过郭解说他与这奇人认识，对方曾将‘焚君噬脉’倾囊相授，只是因为郭解知道这法子不能用，用了等于自断前程，所以一直没练。 “那，这‘焚君噬脉’得练多久才能出功？”徐默问。 “大成者，便是天资卓越，也得苦修半年。”郭解答。 “不行，太慢。” “这还慢？” “那小成呢？” “呵呵，小成者，也需一月之功。” “不行不行，别说一个月，我连一天时间都没有。” “若只讲入门，且提前打通三藏六脉者，再熟悉口诀，勤加练习，半日可成。” “半日吗，哎，半日就半日，这个‘焚君噬脉’能教我吗？” “你若想学，可以！” “对了郭兄，什么是三藏六脉？” “……” 徐默觉得，他能在这大牢里认识郭解这种人是幸运的。 对方不光能教‘焚君噬脉’，还告诉徐默开穴之法，是他的贵人。 如果下次‘重启’后，能快速把焚君噬脉入门，逃命赶路也多了几分把握。 接下来的时间，徐默都在练习。 先认穴，这个全学会和记下不现实，所以只记相关的穴位位置。然后有口诀，徐默理解为是一种‘操作步骤’，一种讲究技术、火候、熟练度的事。 如同上学求知，现在徐默干的事情不是打基础，不是从蒙学，小学，中学，大学一路上积累上去，而是直接挑了一份大学试卷，由名师指点，只针对特定题目来‘训练’答题。 超出这个范围的，一概不会。 这便是走‘捷径’的弊端。 虽能解‘大学’题目，但也只限于此，且损伤身体经脉。 大牢暗无天日，徐默出不去，除了睡觉就是在练习‘开穴’和‘焚君噬脉’，多次练习实践后，虽获益良多，但身体不堪重负，一次睡醒，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郭解一看，阴着脸说兄弟，你这是练废了啊。 “徐兄弟，你，你这是作甚？为何如此糟践自己？” 查看之后，郭解知道这家伙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 经脉碎了。 见过狠人，但都是对别人狠，对自己这么狠的那是头一遭见。 徐默依旧乐观。 “无妨，我这段时间反复练习八十一次，总算有些领悟。” “你便是领悟焚君噬脉又有什么用？身体废了，便是给你顶级功法又如何？”郭解实在无法理解。 牢里废了一个人，狱卒知晓后上报。 巧的是，前段日子有大案未破，上面给的压力极大，县中官员一看挡不住，于是按惯例，找替死鬼，结案。 如此从上到下，都有了交待。 皆大欢喜。 不过人家还是挺讲规矩，前一晚送来了断头饭。 一看碗中那白花花肥腻腻的猪肉，其他犯人都是头皮发麻，郭解也是咬牙切齿，倒是徐默淡然如常。 “郭大哥，我吃这个浪费，你吃。” 徐默不喜欢吃白肉，他是饿，但还是不想吃。 明天一挨刀，咱又是一条好汉。 就这份置生死于脑后的豁达，同牢的犯人那是一个个佩服的紧，个个给徐默竖大拇指。 这晚上，徐默和众人聊了许久，到了第二日，狱卒来押人，徐默被拖出去前冲郭解等人道：“诸位，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还会见面的。” 说完，就被拖走了。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郭解等人。 “徐兄弟，好汉子啊！” 第6章 山君你好 （八）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恰如少女那粉嫩轻柔的小手，一下一下轻拂在徐默的脸上。 睁开眼睛后，徐默伸了个懒腰。 “刽子手的手艺不错，当真是一点痛苦都没有。” 看着八角亭和周围的青山林海，徐默深吸了口气。 又回来了。 这次重启后怎么筹划，如何活得久，又活得好，徐默之前在大牢当中已经想了不少。 若是按部就班，照抄上次那样，先跑去山神庙搬走干尸牵制猛虎，待天黑后急行一夜到义井村。 这自然可行，当然，徐默肯定不会再傻到跑去找工作，黑户还敢找工作，那是自寻死路。 可之后如何？ 探寻仙侠之道是必然的，既然知道这世界能修仙，当然得给自己定个目标。 不然，不是白来了？ 人活一生，自当有点追求。 可徐默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别的路线。 一个颇为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打算和盘踞在藏王山那头猛虎交流交流。 这的确很大胆，一旦失误，必葬身虎口。 不过徐默会怕这个？ 又不是头一次葬身虎口了。 看了一眼天色，徐默淡淡一笑，这次他没跑，就在这八角亭中，先寻了一个颇为尖锐的石头，然后开始按开穴和‘焚君噬脉’的法门给自己提升。 因为不是第一次用，上次循环在大牢里，徐默练习了九九八十一次，冲穴过程已经是烂熟于心。 所以这次轻车熟路。 而且徐默还在不断实践中，总结出了自己的经验。 就例如郭解说过，要用‘焚君噬脉’，前提需开‘三藏六脉’，而这三藏六脉就属于修炼内功也称之为内劲的入门叫法。 武者三藏六脉若不开，纵然练功百年也枉然。 这不是徐默说的，在这个世界的武林人所共知。 这是入门，后续内功强横后，还有别的叫法，不过现在徐默不想那么远。 正常情况下，要开三藏六脉，得有一个内功心法来修炼，还得看天资，看资源，熬时间，这是正常的路子。 这些徐默没有。 所以他必走偏门寻捷径。 郭解说，用‘焚君噬脉’得先开穴。 徐默经过多次实践发现，不开穴实际上也行，只不过难度较大危险较高，简单说就是有点赌的成分在里面。 原理，就是用两次‘焚君噬脉’，一次冲穴，一次提升。 成功了，如内劲武者七八年苦功，直接跨境开穴；失败了，轻则经脉尽碎瘫痪，重则反噬心脉，吐血暴毙。 徐默还没成功过，但他觉得他的理论一定没错。 不就是赌么，他有的是本钱。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会有成功的那一次。 握着尖锐的石头，徐默深吸口气，开始逐一在身上十几个穴位，按照特定的顺序狂点。 疼痛酥痒。 感觉变化莫测，这里面疼痛最多。 不过徐默能忍。 这点痛苦比之前几次死亡前体会的痛苦比，不值一提。 过程复杂，不能错一步，例如要用力戳这个穴位，等有灼热感后立刻戳下一个穴位，顺序也不能错。 顺序是郭解教的，力度和节奏，则是徐默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摸索出来的，两者需紧密契合。 就这，成功率都不高。 噗嗤一下。 徐默虽然完成了所有步骤，但最后结果是一口血喷出来，倒地暴毙。 （九） 徐徐的清风下，徐默睁眼翻身而起。 “失败乃成功之母，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徐默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找石头重新尝试。 十几分钟后。 “噗！” 血喷了一地。 暴毙。 （十） “我得稍微调整一下，两次都是因为心脉爆裂，这说明心脏难负重荷，也对，这身体细皮嫩肉弱不禁风，换个强壮一点的身躯，必定成功。” 徐默就着风撩了撩额前秀发，仔细想解决之道。 “既然一口吃不成大胖子，那就分两口吃！” 此刻念头一动，徐默闭目琢磨了一下，立刻开始。 还是找石头，戳穴位。 戳的时候，也要配合呼吸，虽繁琐，好在徐默已经烂熟于心。 不过这次只进行一半，徐默就停了下来。 心口已经很疼。 就像是有人拿棍子在里面戳。 徐默清楚，若是自己继续下去，依旧逃不过心脏爆裂而死的结局。 所以得缓缓。 分两次进行。 但缓多久还不知道，毕竟徐默也需要摸索。 这不知不觉当中，天色暗了下来，随即一声虎啸从远处响起，震荡山林。 “坏了，怎么把大老虎这茬儿给忘了。” 徐默暗道不好，这藏王山里还有一只吃人的妖虎呢。 自己现在练功，动弹不得，一动准破功，如果老虎来了，那岂不是吃个现成饭？ 心中念头涌动。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 四周也陷入了黑暗当中，月光不亮，看什么都十分昏暗。 徐默盘膝坐在地上，眯着眼看向前方。 草木微动，突然一阵狂风刮过。 一头庞然大物从林中缓缓走出。 妖虎来了。 徐默过去面对这头巨虎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但基本上最后都得被这头给扑倒吃掉。 这还是头一次，徐默不逃不跑，正面和这头妖虎对视。 是真的大。 这家伙正常四肢爬行状态下，高度就已经超过了成年男性，这如果身体直立起来，难以想象。 当真是林中兽王，气势冲天。 徐默现在别说跑，动都不能动，如待宰羔羊。 可也不能就这么等死。 得想法子自救。 对面妖虎没有立刻扑过来，估摸也是见徐默盘膝而坐，不动如山，好奇得很。 虎步徘徊，却双目紧盯。 压力之大，如山岳压顶，不是亲身体会，绝对想象不到。 这时徐默回忆起飘云随笔中关于这头妖虎的记述，当即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微笑，冲着妖虎点头。 随即开口道：“山君，你好啊！” 妖虎一愣。 估摸是没想到，这食物死到临头不光面无惧色淡定从容，还敢与自己打招呼。 吓傻了？ 不像啊。 对妖虎来说，好吃的肉食天天有，但如此有趣的食物却是少见。 徐默见老虎没扑过来就知道有门儿，当下继续道：“山君雄武，器宇不凡，此番入藏王山，得遇山君，属实是不虚此行。不过还请山君稍候片刻，待我纳气归于丹田，再与山君见礼。” 说完，开始自顾自的继续戳穴。 休息的差不多了，心口也不那么疼了，抓紧时间继续。 妖虎真就没扑过来。 或许是妖虎在前，压力巨大，导致徐默注意力集中；又或许是之前数次失败总结了经验教训，总之，这一次运用‘焚君噬脉’这捷径功法开穴，竟然成功了。 最后一下，徐默虽喷出一口血来，但身体也顿时感觉一轻。 不似之前暴毙瘫痪的虚弱无力，此刻，徐默只感觉耳目聪慧，身体轻盈，四肢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尤其是小腹胸口，似有三团烈火燃烧，暖意洋洋，如沐春风。 当即徐默跳起身来，整整衣衫，向前几步，冲着对面妖虎拱手一礼。 第7章 虎穴 ‘焚君噬脉’炼成了。 当然，只是入门，连小成都算不上，可对徐默来说，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大突破。 郭解说过，修成内功后，可使气血充裕，耳目敏锐，灵台清明。 翻译一下就是更快更强，更聪明。 连带记忆力也好了很多。 就例如徐默能回忆起‘飘云随笔’中大部分内容，哪怕是之前没有专门去记忆过的，只是瞥了一两眼那种，此刻居然也能想起来。 徐默对着妖虎行的礼法，是飘云随笔中记载的‘道门礼’。 比较复杂，寻常人是不知道的。 随笔中有详细记载，徐默修成‘焚君噬脉’后仔细回忆细节，照猫画虎，虽不标准，但这妖虎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主要是徐默表现的泰然自若，毫无惧意。 气质这玩意儿装是装不出来的。 徐默是真不怕。 对他而言，大不了就是个死，死了重启，再来一遍而已。 妖虎还是识货的，或者说徐默赌对了。 他用道门礼和妖虎打招呼，却不知刚好挠到了妖虎的痒处。 过去妖虎也遇到过道门修者，但都将它当成异类，绝不会用道门之礼，用了，就等于承认彼此乃同道。 与畜生同道，岂不也是畜生？ 妖虎修行近百年，最恨人看不起，对这种人，都是一吃了之。 过去不乏有些修为的人想弄死它，但都反落虎口。 而此刻妖虎看徐默之前明明气血亏损，行将殒命，却在片刻之间提升，如脱胎换骨，这种事情它也是头一次见，以为是某种道门秘法。 又见这人虽衣着简朴，年纪似乎也不大，但颇有气度，举手投足沉稳有度。 最重要的是，妖虎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怕它。 它修行这么久，可察觉恐惧之气，进而食也。 这人面对自己，虽紧张，但毫无惧色。 加上它见过道门礼，自然而然是将徐默当成了修行之人。 此刻徐默见礼之后自报家门。 自称散修徐默，祖籍何处当然是编的。 既知这妖虎有灵智，那就不能等闲视之，得当成人来对待；而且从义井村陈河，还有大牢中郭解口中知晓，妖虎盘踞藏王山已有数十年，可能更久。 正所谓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活了这么久的老虎，绝对不傻。 所以徐默说自己的来历，也是选了飘云随笔中一处名山大川。 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就在这时候，妖虎张口，吐人言。 “你来藏王山寻我何事？” 我去！ 徐默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居然会说话？ 飘云随笔里也没提这茬儿啊。 徐默脑筋急转，面上依旧不动如山，他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自然远比这里的古人要强得多。 妖怪，修仙，武者，无限循环。 如此离谱儿的事情都遇上了，那看到一只会说话的老虎，似乎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与山君论道，求法……解惑” 徐默脱口而出。 最后一句，是他突有所想，临时加的。 随笔中所记，这大老虎问道心切，且极为诚心，所以只要涉及修炼、道法什么的，都能引起它的关注。 其次，既然把对方当成‘人’一般的存在，那‘人’有的弱点，它可能也有。 就例如，拍它马屁，它会舒服。 徐默姿态放低，虚心请教，说不定就能有意外收获。 对面大老虎盯着徐默。 但凡对方露出一丝破绽，它都会毫不犹豫吃了这家伙。 “你修为不行，无道可论，与我无用，食之，尚可！” 这是妖虎说的话。 意思是说它看出徐默本事不行，不配与它论道，既如此，对它来说自然是无用的，还不如吃了得好。 一般人听到这个，肯定慌了。 徐默这时候却问出了一个让妖虎意外的问题。 “吃我可以，不过有两个问题我想请教山君。” “讲！” “我知山君求道心诚，已在藏王山苦修数十载，但不知可有突破，境界如何？” 徐默搜肠刮肚，想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就是问妖虎，你这些年有没有成果。 妖虎不语。 可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或者，不好意思作答。 徐默估摸，应该是没啥太大的长进。 “第二个问题，山君现在饿吗？” “还行。” “那就是不太饿，既如此，不如腹中饥饿时再吃我。” 妖虎瞅着徐默，想这货的胆子是啥做的？ 听听刚才说的，那是人话吗？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山君独居深山，想必也甚是孤单，心中应有苦处和疑惑无处述说，既要吃我，倒不如讲给我听听，憋在心中多难受，反正到时候一口下去，山君也无需担心心事外泄。” 徐默开始套话。 他想清楚了，既然这妖虎要吃他，那这次死之前，得想法子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东西。 这次用不着，但下次重启后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就看这大老虎上钩不上钩了。 徐默想好了，如果这家伙啥都不说，就是要吃自己，那下次就不能再和这头妖虎沟通了。 虽有灵智，但野兽就是野兽，这兽性一发就要吃人，谁受得了？ 这次若无收获，下次还得去山神庙，借用干尸牵制妖虎，然后自己逃之夭夭，等出了藏王山，寻一处僻静之地，专心练练功，等有了自保之力再说。 正想着，那边妖虎突然一跃而至，张口咬向徐默。 徐默虽用赌命的方法将‘焚君噬脉’练至入门，体质增强，可也有限，要和妖虎硬碰硬还差得远。 所以也不反抗。 泰然受死。 只是徐默发现妖虎并不是要吃他，而是叼着他，开始在山林中狂奔。 那速度和坐过山车似的，只觉上摇下摆，耳边风声呼啸。 不消片刻，徐默被妖虎放下，四下一看，却见此处地势险恶，前面一处断壁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此处，乃我修行之地。” 妖虎说道。 “原来是山君的居所。” 徐默起身整了整衣衫。 他一点都不怕，走到洞口，看旁边有草木，有奇石，就说山君居所风水不错。 妖虎入洞，徐默紧随。 “你真不怕我？” “何惧之有？” “若本山君许你安然离去，你走不走？” 徐默不答，只是一笑。 妖虎了然，也不再问。 入洞后，妖虎卧于一青石上。初看不觉如何，但靠近细看，这青石台不一般，质地与石料完全不同，似内有金丝棉絮，纹路众多，如经脉遍布石体。 徐默不懂，但知道这肯定是个好东西。 洞内有荧光，一部分是青石台上金絮发出，一部分是头顶裂隙月光照入，所以巢穴之内并非两眼一抹黑。再加上徐默入门‘焚君噬脉’，耳聪目慧，看东西不成问题。 此刻妖虎双目微闭，似在打盹儿。 徐默也不扰它，自顾自的在洞内溜达观察。 往里走，有腥臭气，穿行向前，内有洞天。脚下咔嚓一声，低头看，踩着一根股骨。 前面，也尽是骸骨，再向前更多，数以百计。 “估摸，都是被这大老虎吃掉的人。” 徐默眯着眼，看着无数骸骨，心有所念。 刚才他都想好了，倘若这次还被妖虎所食，那徐默将来有了本事，必将其斩杀。 即便是对方不吃自己，也得弄死它。 之前被吃了好几回，不能白被吃啊，徐默也不是善茬儿，这事儿没完。 很快徐默有了新的发现。 除了骸骨，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有破布烂衣，当中混杂着一些甲胄，甚至有不少兵器和简册。 当然大部分都已经腐朽破碎，可即便如此，徐默也对这堆破烂有着浓厚的兴趣。 不用问，这些都是葬身虎口之人的遗物，听说过去数十年间不少江湖好手前来灭虎，但都入山不归，估摸都在这儿呢。 既是高手，身上有值钱之物也属正常。 果然，徐默找到了一些铜钱和碎银子。 很激动。 有了这些，再去灵树县，便能好好吃一顿，寻个住所。 甚至打点关系，办个户籍。 有了户籍，天下尽可去得。如果银子再多些，找个好地方置办豪宅买地，当地主，雇些江湖高手当保镖，平日喝茶挥霍，大鱼大肉，勾栏听曲儿，这日子想想也不赖啊。 万事有钱就好商量，在哪儿都是这个铁律。 还别说，徐默真打算找个机会，试试这样的生活。 不过就手头找到的这点铜钱和碎银子肯定是不够的。 继续找。 又找到些许铜钱和碎银，也有书册，但大都一碰就碎，或者因为混了血水，已经粘稠一滩，有字儿也看不清。 但也有保存相对完整的。 收集到一块儿逐一翻看。 第一个居然是个账本。 大失所望。 接着看，有家书，居然还有春宫图，这东西保存的极好，看得出原主人对这玩意儿很上心。 终于有徐默要的东西。 武功秘籍！ 修仙功法！ 第8章 武学、仙法 根据飘云随笔中的记载，飘云道人一开始来藏王山，实际上是为了铲除虎患。 飘云道人是仙道中人。 他既然来过，那过去也必然有其他仙道中人来过。 而妖虎目前依旧活蹦乱跳，说明过去那些人，无论是谁来，都失败了。 打不过妖虎。 所以这里能找到武功秘籍和仙道功法并不奇怪。 没有才奇怪。 这里有个问题，妖虎一心向道，它为什么不研究研究这些？ 徐默这时候心有所感，回头一看。 却见妖虎就站在自己身后。 这家伙属猫的，走路没声音。 “上面写着什么？”妖虎问了一句。 徐默恍然。 这货不认字儿。 怪不得。 徐默指了指手中找到了两本册子。 “这个，应该是一套拳法要诀，另外一本，名曰‘袭灵术’，应该是一本道法玄经……” “给我讲讲！” 妖虎说。 徐默说山君你肯定是要听‘袭灵术’，结果妖虎摇头，说我要听拳法要诀。 这老虎，不知道它自己几斤几两，一头老虎学什么拳法？ 你有拳头吗？ 这话不能当面说，不然对方得怒起吃人。 翻开那本拳法要诀一看，徐默知道为啥妖虎要听这个了。 这是一本《虎尊拳谱》。 徐默明白了，这老虎一定找人读过，也对，有秘籍但不认字，可以抓几个认字的人来读。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一样。 所以这里如果有典籍，妖虎也早就都了解过，甚至收藏了一些。 只是既然找人解读过，为什么还要听？ 不理解。 但徐默也没问，于是就将《虎尊拳谱》念给妖虎听。 念完之后，妖虎突然一跃而起，左闪右挪，体型虽庞大，但极为灵活，虎爪虎尾击打岩石，一瞬间洞穴之内岩石崩碎，妖风四起。 声势巨大。 徐默看的目瞪口呆。 太厉害了，自己就算是将‘焚君噬脉’入门，真和这老虎打，也必然会一个照面被对方给打死。 等一下。 这老虎用的是拳法？ 虎尊拳？ 徐默仔细观察，还真是，妖虎一招一式，颇为契合虎尊拳谱中的要义，如剪手，伏地前冲，虎尾鞭，黑虎掏心。 显然这拳谱，妖虎是练过的。 徐默看的入迷，心里琢磨虎尊拳看上去就是以人学虎形意，那真老虎用，自然更是相得益彰。 当然也有一些出入，毕竟是老虎打拳，而拳谱是人来练的。 一一对照拳谱，妖虎打到十招的时候，停了。 后面还有一招。 叫‘虎镇天地’。 只是和之前十招对比，这最后一招很奇怪，只有四个字，没有要诀描述。 “这拳法，我很喜欢，但这最后一招我总参悟不透，你帮我想想。”妖虎道出要求。 显然这是在考徐默。 估摸答不出来，这老虎就准备开饭了。 徐默盯着‘虎镇天地’这四个字看。 心里快速思索。 妖虎肯定不止问过自己一个人，之前有武功高手，有修士，尚且都答不出，自己何德何能从这四个字看出这最后一招的精要？ 不可能参悟出来的。 那只能瞎编了。 也就是忽悠。 可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少啊，武学这方面的储备，连小学生都不如。 怎么忽悠？ 但是现在这情况是赶鸭子上架，不忽悠，也得忽悠。 徐默搜肠刮肚，得，他现在只会一门武学，那就是赌命式的‘焚君噬脉’，要不，把这个告诉妖虎？ 它能信吗？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碰运气呗。 徐默心思电转，先微微一笑，然后和妖虎说，你吃了我得了。 “你果然无用！”妖虎冷哼。 “非也！” 徐默戏精上身，从地上捡起一根股骨问：“山君，此是何物？” “骨头！”妖虎不解，但还是答道。 徐默说的确是骨头，但在他看来，这还是一把武器。 “就如棍棒。” 说完，徐默说，倘若是恶狗来看，这或许是一根可食之物。 “何解？”妖虎虽有灵智，但毕竟不是人。 徐默开始吟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妖虎懵逼。 连字儿都不认识，指望它懂诗，实在是难为它了。 徐默就解释，同样一件事，或者同样一个东西，从不同角度看，得出的结论是不一样的。 “一座山，横着看是岭，侧着看是峰，远处看，近处看，又不相同，所以虎镇天地这一招，我顿悟出的，是适合我的，但未必适合山君，不过你非要听我的领悟，也行，不过能不能练成我不负责！” 这么一说，对方终于懂了。 然后就见妖虎先沉思，突然双目圆睁，似是想到了什么，居然是原地转圈。 随后猛的出神，怔住不动。 徐默也不好打扰，刚才他还打算如果对方继续问，就把‘焚君噬脉’教给对方，最好这妖虎是自己把自己练死，一了百了。 只不过看现在这妖虎的样子，似乎是被自己刚才那一句话，给点拨了。 顿悟了？ 但它悟出了啥，徐默真不知道。 他刚才那话也是瞎逼说的，真要是悟出点什么，也是这妖虎自个儿脑洞大，和徐默无关。 过了好一会儿，妖虎才回过神来了。 嘴里开始喃喃自语：“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妙，妙啊！” 它盯着徐默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徐道友，玄某受教了！” 没搞错，真自己开脑洞了？ 徐默如果没记错，这家伙还是头一次称呼自己为‘道友’，而且这妖虎居然还有姓氏。 姓‘玄’。 那就是‘玄山君’了。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接受了自己，能交朋友了。 看起来果然是对方自己开了脑洞，不知道想哪儿了，然后把功劳归到了自己那一句诗上，但这种事儿是好事儿，多多益善。 徐默就笑着装逼道：“是玄山君自己顿悟，与徐某无关！” 这叫以退为进。 明明是咱的功劳，但咱不贪，这样更容易博好感，交朋友。 可问题是，这妖虎究竟顿悟了啥，徐默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心里猫挠一般好奇的很，但却没法子问。 接下来妖虎对徐默的态度好了很多。 然后让徐默过去，看它卧着的青石台以及下面的一些珍藏。 妖虎说，这金絮青石台是宝贝，甭管什么伤，趴在上面很快就能好，而且对修炼有益处。 徐默上去趴了趴，还别说，凉飕飕的，不一会儿浑身舒坦，和做了按摩一样，因为练习‘焚君噬脉’而导致的伤痛，居然也在快速好转。 果然是好东西。 青石台下面，堆着一些东西。 有发光的石头，有古怪的果子，还有几本书册。 徐默问这些是什么。 “灵石、参果、道门仙法，都是这些年我从那些不知死活的人身上扒拉出来的，破烂我不要，我只要精品。” 妖虎说的，是被它吃掉的各路武道和道门高手。 “徐道友刚才所言，令我受益匪浅，我所珍藏之物，道友可取其一，算做答谢！” 徐默激动，这次他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笑道：“山君当真送我？” “当真！” “好，我挑挑！” 徐默实际上想说，我都想要，但对方未必会答应，还是别那么贪心。 灵石，不知道怎么用，即便它珍贵，也对目前的自己无价值。 参果，看上去蔫儿不拉几，万一有毒呢？ 所以要挑，当然要调道门仙法。 这里有三本册子，质地似纸非纸，似绸又似锦，保存完整，字迹清晰。 分别是《人丹秘术》、《三牲归一》和《驭神令》。 第9章 修仙是很危险的 若是再加上之前寻到的那本《袭灵术》，玄山君这里的道门玄法，一共有四部。 徐默可选其一。 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也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所以徐默只能从中挑一个，由此开始他的修仙之路。 这事儿徐默寻思过。 既然来的是个仙侠世界，那有机会修仙，就一定要抓住机会。 谁不想成仙？ 徐默也想。 不光是想获得力量，还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正陷入到某种诡异的死亡循环当中。 有机会的话，这个事儿也得查个清楚。还是那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徐默现在没法子看那么远，他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事情。 在经历了不少磨难后，徐默发现最开始困扰他的危机，现在看已经可以轻松化解了。 猛虎危机。 可通过山神庙诡异干尸或者直接与对方沟（忽）通（悠）来解决，虽然并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但多试几次总能成功。 和修炼‘焚君噬脉’一样，成功率大概是百分之三十左右，失败两次，总能成功一次，当然，这种失败的后果，一般人承受不起，所以这种功法徐默练得，别人不行，学都学不来。 只不过后来徐默发现自己实际上不修炼‘焚君噬脉’似乎也可以。 当然，仔细掰扯就会发现，‘焚君噬脉’实际上不是用来和谁对战动手，而是为了增加对妖虎忽悠的成功率。 事后徐默复盘分析过，如果当时自己不‘露’一手，妖虎未必能耐着性子听自己胡扯。 “山君可研究过这几部道门玄法？” 徐默决定先问问。 从名字来看，他也不知道该选哪个，虽然可以一个一个的试，但他更想先听听这妖虎是怎么看的。 妖虎刚准备说话，突然打了哈气，目带倦容。 这是困了？ 妖虎没说话，却是张开巨口，吐出一个人来。 这效果堪比大变活人。 而从虎口被吐出的这个人，浑身湿漉漉的，骨瘦如柴，肤如浆纸，阴森可怖，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 “让他说。”妖虎说完已经神情萎靡，跃上金絮青石台趴好，打起了盹。 真是困了。 就见被吐出的这个人先是恭恭敬敬对妖虎行了一礼，然后才对徐默道：“山君为主，我为仆，先生叫我老周就行了，山君疲倦，有事与我讲便是，能力之内，万事皆可。” 徐默仔细观察这个老周，心说这算是自己见到的第二个鬼。 第一个是山神庙的干尸。 传闻猛虎食人后，被食之人便会变成伥鬼。 老周应该就属于这种。 这世界果然妙不可言。 徐默很客气，就问老周，说山君可研究过这几部道门玄法？ “只涉人丹秘术和驭神令，但修行半路皆遇瓶颈，似有壁垒阻碍，难进寸步。” 徐默接下来细问几部道法区别，老周一一解答。 只是这结果，让徐默始料未及。 先说《人丹秘术》，总结为食丹成仙之路，可这丹药不是徐默想的用各种珍稀药材炼制的那种，有药材，但不是主药。 主药为‘人’。 血肉、魂魄都能入药。 细想之下，毛骨悚然，这压根儿就是邪法。 再说《三牲归一》，听完讲解，感觉比人丹秘术还邪门。说先得修成‘彝神’，再将自身血肉分为三份，植入旁人体内，待那个被寄生之人修为提升，便可融为一体，直达仙人之境，称之‘三牲归一’。 牲，为牲畜，牲口，意指被‘寄生’‘圈养’之人。 徐默瞅了一眼老周，让他继续讲。 “驭神令相对简单，神，既是鬼，说白了，就是一种驭鬼法，入门易，精通难，便如山君已是此道高手。” 徐默心说那老虎现在都特么睡蒙了，啥都听不见，你还拍什么马屁。 而至于最后一种《袭灵术》，实际上颇为浩瀚，老周说这一本实际上是袭灵术中的一个分支，为‘袭梦’。 “凡人说的托梦，便是此术！” 老周咧嘴一笑，口中牙齿不齐，平添一份喜感。 既然都问了，徐默索性问个清楚明白。 就例如修仙体系。 感觉这东西肯定有，但老周的回答让徐默始料未及。 老周说，自古仙道因人而异，没什么体系。 “便如‘人丹秘术’，我曾见过一丹成仙的，也见过千丹入腹而暴毙而亡的，修仙，讲究仙缘，仙缘到了，说不定喝口凉水，便能坐地成仙。” 老周笑谈，但言语略有不甘。 徐默问老周是不是修仙者。 后者苦笑，摇头不语。 现在都搞清楚了，就看怎么选了。 就如老周所言，这几个法子都可能成仙，只是都如大海捞针，能不能捞到，全看机缘。 徐默决定用排除法。 《人丹秘术》和《三牲归一》就先算了。 前一个是要拿人来炼丹，难度大，还是技术活儿；后一个不光邪门，还有门槛儿，得先修成‘彝神’才行。 彝字，可理解为屠杀俘虏、献祭祖宗，又指‘祭器’，所以这个法子，就光听这些便知道不是正经人能降得住的。而且还得把自个分尸三段，寄于旁人体内，神经病才学这个。 徐默自不会选。 《袭灵术》只有托梦，目前看也不咋地。 矮子里拔将军，就《驭神令》了，而且老周说了，驭神令相对简单，属易入门但难精通的法门。 选好了。 徐默看了一眼妖虎。 对方睡的正香。 鼾声震天响。 这家伙体型巨大，一吸一呼之间，洞内气流快速游动，就和安着一个鼓风机一样。 翻开《驭神令》，内容不多，分上下两篇；上篇讲的是关于‘神’，也就是鬼异之物，下篇讲的是一个‘驭’字。 内容繁多，更晦涩难懂。 若是徐默自己研究，光是理解其中的意思，没有几个月可能都下不来。 但他运气好，旁边有老周。 不懂的地方，老周直接解答。 虽说已经暴露了徐默啥也不懂的事实，但对此，徐默一点都不担心。 专心致志，不觉时光流逝。 一个没留神，就已经到后半夜了。 学习成果斐然。 不是徐默自夸，《驭神令》他已经吃透。 至少理论知识掌握了，就剩下实践了。 而徐默是那种想好就做的人，不会墨迹。 “天地之间，山有神，水有神，庙有神，坟有神，便是孤魂野鬼中的翘楚，也称为游神，召神制之，就是驭神。” 徐默准备试试。 老周见状，上前阻止。 “贸然召神如入赌坊，十赌九输，高手才用；初入此道者，应杀人食尸，以五脏宫炼神，先生与山君相识，脏宫炼神法，可请教山君。” 徐默一笑，说我有自信，你一边待着去，于是继续召神。 方法也简单，破指，以血引之，随便找个地方写‘殄文’，呼‘魇语’。 而无论是‘殄文’还是‘魇语’，对徐默来说都如同新学一门外语，要说学好精通，那还差得远。 但如果只是照猫画虎，记下几个简单的音节来重复，就简单多了。 老周见徐默如此自信，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再阻拦。 等徐默用血写好‘殄文’，口呼‘魇语’，不消片刻，忽然阴风袭来，洞内温度骤降，妖虎的鼾声也突然停了。 徐默刚想说话，就见面前似有一道朦胧的影子，一股股无形诡异的气息向四周散去，当中夹杂着浓烈的恶意。 下一刻，这玩意儿猛的向前一冲。 徐默身体一疼，眼前一黑。 等徐默再睁眼，已是清风拂面，坐靠亭间，只见山峦叠嶂，残阳如血。 第10章 把山君给吓住了 （十一） “看来是失败了！” 徐默也不气馁，立刻总结经验教训。 ‘游神’肯定是给招来了，最后看到的那个朦胧的影子就是，但自己好像驾驭不住，被其反杀。 不过这个在徐默的预料当中。 还是那句话，失败是成功之母，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这一琢磨，天色转暗。 腥风忽至，熟悉的压迫感，徐默知道妖虎来了。 这次他却是看都不看，只因这会儿想到了关键处，直接抬手道：“山君稍候！” 说完便不再多言。 专注时，徐默能做到物我两忘。 至于妖虎吃不吃他，徐默压根儿没想过。 这一琢磨，又是许久，少说也有一个小时。 想通了。 不光知道上次问题出在何处，最主要的是还想到了解决之法，不由心情大好。 抬头一看，正对巨大的虎头。 四目相对。 徐默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起身行道门礼。 “让山君久等了！” …… 玄山君的脾气，徐默大致摸透了。 想要在一开始不被它吃掉，就要引起它的兴趣，就像是这次，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淡定自若，所以玄山君才等候那么久。 当然，这妖虎脾气实际上很不好，凶残易怒，刚才有好多次想要直接下口。此刻等了这么久，正怒火中烧，徐默为了安抚其怒，提前道出关于虎尊拳最后一招的妙解。 妖虎脸上怒消疑起，一脸不解。 徐默却说山君你若困乏就先去休息，不过把老周吐出来，我和老周聊聊。 妖虎这次震惊无比，更是后退一步，一脸警惕。 “道友来藏王山，是专程来寻我晦气？” 这次换徐默不解了。 他瞅了一眼对面的妖虎，反应了过来。 对了。 这位不记得上次的事情，头次见面就说这些，进度条拉的有点快了。 再加上徐默知道这妖虎脑洞极大，多疑又喜欢胡思乱想，所以这会儿指不定想哪儿去了。 有可能将自己认成某个前来铲除虎患的道门高手？ 徐默想解释。 但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干嘛要解释？ 现在妖虎这样子也不错啊，好不容易装一会逼，被识破之前，总得玩尽兴？ 徐默也是脑袋转的极快。 “藏王山君，威名赫赫，此番前来就是想瞧瞧山君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强横……对了，山君你再稍候片刻。” 说话间，徐默咬破手指，就在八角亭内写下‘殄文’，妖虎想说话，徐默抬手阻止，表示等一会儿再说，然后自顾自的唱起‘魇语’。 妖虎自然知道这是‘驭神令’，但不知对方要做什么。 它此刻浑身紧绷，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心里有点慌，还有点怕。 主要是现在这情况它完全看不懂。 本是来狩猎的，对方看似凡人，可见到自己居然毫无惧色，这不正常。 而且，对方似乎还知道自己底细。 知道自己练拳，还知道是虎尊拳，知道自己正被虎尊拳最后一招所困扰。 还知道老周。 这些都是隐秘之事，细思极恐，让它虎皮发麻。 尤其是对方明显是‘慕名而来’，他想干什么？ 扒我的皮？抽我的筋？还是拿俺的骨头泡酒喝？ 不行，越想越怕。 妖虎想好了，若对方有异动，它就立刻逃，绝不犹豫。 此刻妖虎仔细观察徐默，对方身上分明毫无波动，没有寻常修仙者身上的灵、邪、鬼、煞，什么都没有，白纸一张。 这说明啥？ 对方能影响自己的感知，掩虎耳目？ 那得多大的道行？ 不行，越想越怕。 妖虎四条腿都有点发软，尾巴发麻。 这时徐默的‘魇语’已唱至尾，突然阴风吹至，一道模糊的影子出现在徐默面前。 来了。 老周说天地游神多如牛毛，每次召来的可能都不一样。 可以理解为外形、性格和能力各不相同，就如同这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有的是天资卓越，有的是弱鸡。 徐默是有点矛盾。 他既想召个厉害的，又怕太厉害，和上次一样还没说话就被对方给干掉。 此刻仔细看，徐默感觉这好像就是上次干掉自己的那个‘游神’。 不过这一次这个诡异的东西没有攻击徐默，对方似乎是在盯着地上的殄文在看。 因为徐默在正常的殄文后面，加了一句话。 翻译过来就是，‘给双倍报酬’。 殄文有多种，徐默用的是类似某种交易的殄文，上面写好了自己这边出的价钱。 一般和人谈生意，不成功，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但和诡异游神谈，不成功，对方会下杀手。 徐默想到的解决之法简单粗暴，就是‘加钱’。 游神‘食寿’，一般除非是像妖虎这种食人血肉，以五脏宫炼神的，可以直接奴役之外，像召来的游神，就需要支付报酬。 和雇人一个道理。 可能上次召神失败，就是因为价钱给低了。 甭管是不是，徐默始终相信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十年之寿不够，那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四十年。 加到你满意为止。 就这么豪横。 显然这次被召过来的‘游神’，在看到如此优厚的‘招聘’条件后，动心了。 对方看完殄文，随后飘到徐默面前，似乎是在注视。 徐默微笑不语。 下一刻，这一道朦胧的影子瞬间钻入到徐默脚下的人影当中。 随后周围的阴风消散，连带那种空气中存在的阴寒也没了。 这是谈拢了。 同意了。 徐默满意的点头，心说，拿下！ 然后转头看向玄山君。 刚想说话，但不知道对面玄山君发什么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喊都喊不住啊，直接把徐默给整懵了。 “这是啥意思？” 琢磨一番，徐默依旧没想明白，不外乎就是山君有急事，其他的徐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该不会，是害怕？” 徐默摇摇头，想着应该不可能。 现在妖虎跑了，连影子都看不着，徐默想走，无人阻拦。 那要不要走？ 北上去义井村，再去灵树县。 不行啊。 自己身无分文，虽说学了一些本事，但就靠着一个‘游神’又能做什么？ 打家劫舍？ 这世上是有高手的，再抓入大牢？砍头？还是直接被人弄死？ 徐默想清楚了。 这就和玩游戏一样，实力不行，还不如多在新手村里待一段时间。对他来说，藏王山，就是新手村，这不原本最大的威胁妖虎，已经算不上威胁了。 “还是去找玄山君，它家里好东西多，我应该多学多看，这次想法子尝尝他家的参果，不知道有毒没毒，好不好吃。” 徐默想好之后立刻赶路。 上次玄山君带他回洞，方向大概记得，而且路上一些标志物徐默也有影响。 此刻在月光下，徐默行走于山林之间，却没有了最开始那种恐惧和彷徨，现在就和旅游一样。 轻松，惬意。 因为有妖虎在，所以这里实际上很安全，没有别的猛兽存在。 所以只要搞定玄山君，藏王山就是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我记得，要绕过一个山崖，有了，这边。” 徐默看到一块奇石。 如剑锋指天，很有特色，整个藏王山估摸都找不出第二块来。 以此为基点，徐默很快找到了玄山君巢穴所在方向，快步疾行，又走了少半个时辰，这才看到那边黑漆漆的洞口。 当时玄山君叼着他最多行了五分钟，可这次，徐默自己走足足一个时辰。 早知道，就应该先开穴，把‘焚君噬脉’先入了门，这样行走如风，至少能节省一半时间。 到了洞口，徐默喊了一嗓子。 “山君，我来了！” 洞内的鼾声骤停。 第11章 举棋不定玄山君 “山君，别来无恙啊。”山洞外，徐默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和回自己家一样。 却见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半身在内，半身在外，正是玄山君。 “你，你来作甚？” 看得出来，玄山君极为吃惊。 它想着我特么都退一步回家了，怎么这家伙还没完没了，找上门了。 而且，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巢穴在哪儿？ 好像也不奇怪，对方修为高深，藏山虽大，但要瞒过对方耳目，难如登天啊。 “玄山君说笑了，我既来拜访，自然已经摸清楚这里的情况，来，山君你让开一下，我先进洞歇会儿。” 徐默这一路累坏了。 他想好了，下次一定得先把‘焚君噬脉’入门，提升气血体质，不然光靠现在这小身板儿赶路，真扛不住。 徐默直接入洞，玄山君这会儿还在思索，想着对方怎么知道姓玄？ 玄字姓，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玄山君不敢阻拦，任由徐默进去。 它也跟进去，但保持一段距离，虎目凝视。 玄山君想好了，如果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异变，不能犹豫，赶紧逃。 家也不要了。 它试图探查出对方的底细，但结果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探查不出，这家伙看上去就如同最最普通的凡人，似乎自己随便一巴掌就能将对方拍死。 可玄山君认定徐默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敢来这儿？ 一定是道门高手，甚至，可能是仙人。 返璞归真，大气似尘，不动则已，一旦惊动，必遮天蔽日，搅动乾坤。 玄山君思维发散，想了很多，越想越怕。 只希望对方不要动手，更希望自己能躲过这一劫。 徐默不知道玄山君脑洞已经开出天际，他这会儿和进自己家一样。刚才路上不小心，崴了脚，所以他直奔金絮青石台，爬上去，躺好。 别说，真舒服。 这玩意儿真是宝贝啊，即便是躺在上面啥都不做，也能增长道行和修为。 “山君，你站洞口干啥，进来啊。” 徐默招呼。 玄山君虎须颤动，却是听话，往山洞里挪了两步。 就是那种如果要跑，第一时间能冲出去的位置。 徐默看都不看，伸手往青石台下一探，抓起一个参果。 “山君，我吃一个，行不？” 徐默问。 玄山君憋了半天，道了一句：请自便！ 徐默点头，深吸口气，咬了一口。 挺脆。 口感似浆果，略涩，但回甘绵长。 还不错。 有点饿，所以徐默酷嗤酷吃，几口干完。 打了个嗝儿！ 腹中温热，而坐下金絮青石台清凉。 温凉相交，徐默起初舒坦，但很快憋的有点难受，就是周身经脉充胀，心跳加速。 徐默心中一动，试着用‘焚君噬脉’，却发现修炼过程比之前顺利数十倍。若是对比，之前是满是垃圾的下水道，得疏通，而且流速极慢，稍不留神就会堵塞；而现在，如同重新修建的沟渠，无阻碍，水流奔腾不息。 焚君噬脉这门走捷径的内功，徐默几次循环中已经研习近百次，熟的不得了。 尤其是入门阶段，更是轻车熟路。 不过片刻，徐默周身一振，一股股无形气浪波动。 “入门了？” 徐默震惊无比。 虽说有熟能生巧的因素在里面，但这次能如此顺畅，如行云流水，估摸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参果’和‘金絮青石台’上。 可以理解为开了挂。 既然如此，那徐默怎么可能就此停下？ 继续练。 虽说徐默主要想修仙，但修仙这个事儿目前看脉络很乱，不是那种可以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事情。 所以，先提升体质也不错。 之前说徐默属于专注后物我两忘的人，这会儿沉浸到内功修炼上，直接把玄山君晾一边了。 玄山君就站在洞口，进不是，退不是，也想过要不冲过去拼一波？ 可有了灵智后，玄山君不光聪明，还疑心大。 他总感觉这是对方在引诱它过去。 因为破绽太大。 越是这样，它越不敢过去。 就这么耗着。 洞外，夜色渐浓，风起风落，月儿时躲于云纱账内，时而显露身姿，时间则在这种躲躲藏藏中慢慢流逝。 天色渐亮。 不消片刻，日头升起。 洞内安静，落针可闻，突然徐默长出口气。 张口一喷，气冲如拳，几米外几片枯叶猛然碎裂，一时间尘土飞扬。 “我去，内功小成？” 徐默自己也有点不敢置信。 严格来说，内功小成对一些武林高手来讲，是在不算什么，可对徐默来说，这是他无限循环人生当中的一大步。 这次虽然还没重启，但徐默成绩斐然，如果统计分数，他这一波的分数绝对是破纪录的高。 开局就用《驭神令》，用支付双倍寿命的代价控制了一个不知道是啥品种的‘游神’。 这已经是神仙开局了。 之后又是一路到山君洞穴，然后占用神秘的金絮青石台，配合一枚参果，完成其他武者需要至少一两年才能完成的内功小成。 光是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当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就例如一开始思考《驭神令》破解之法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又例如找山君洞穴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修炼的时候，也走了不少弯路。 如果再来一次，徐默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这些事儿，搁在别人身上，一辈子只能做一次，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但徐默不一样，他可以不断修正优化，一次比一次更好。 有点饿了。 徐默又取了个参果啃了起来。 “多谢山君帮我护法。” 看到玄山君站在洞口，徐默上前道谢。 明眼人都知道对方护个屁的法，但徐默想着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 当然仅此而已。 他这一次的人设是‘神秘高手’，玄山君到现在都没吃他，就是拿捏不住他的底细，所以徐默知道自己的人设不能崩。 崩了，玄山君一准得活啃了他。 看到徐默往口袋里装参果和灵石，玄山君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激动，虎目一亮。 “道友，这是要走？” 快赶紧走。 玄山君心说这一晚上给俺折腾的够呛，老怕这货突然暴起动手，一直绷着神经呢，连觉都没睡，这绷了整整一晚上，已经快神经了。 如果对方要走，那是再好不过。 至于被顺走的参果和灵石，虽也珍贵，但能换回以前的太平日子，值了。 不过玄山君心里依旧存着疑虑。 面前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也想过一种可能。 对方可能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恐怖，说不定能将他吃了。 可风险很大。 举棋不定的玄山君认为，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当然，它会一直观察，一旦发现端倪，或者找到真正的机会，它就会立刻下杀手。 说到下手的机会，不是没有，而是太多。 就例如此刻，对方走到面前，背对着它，自己只要张口一咬，就能将对方半个身子咬碎。 但越是如此，它越不敢动手。 这不是机会，这是陷阱，这是圈套。 俺才不上当！ 第12章 山神庙里的秘密 玄山君失望了。 徐默说他还不走，不光不走，还非要拉着玄山君外面溜达溜达，不跟着去都不行。 “山君，你这金絮青石台从哪儿搞的？” 洞外，徐默询问。 他是真好奇。 这种好东西，如果自己也能有一个，那修仙之路必然事半功倍。 玄山君默不作语。 它不想说话。 此刻它跟在徐默身后，下手的机会多得很，但还是那句话，越是如此，它疑心越重。 徐默这时候打算试试‘焚君噬脉’这门内功小成之后的效果。 “山君，随我来！” 说完，徐默撒丫子狂奔。 他刚才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决定过去看看。 原本难行的山路，此刻在徐默脚下却如平地一般，一跃之下，可翻山石，可跃沟壑，攀岩横走，如林中猿猴。 不一会儿就到了山神庙所在。 这里就是徐默的目的地。 玄山君一直跟在后面，它可以肯定，前面这个人就是一直在引诱它。 对。 就是在引诱它动手。 跑这么慢，跳来跳去和个猴子一样，笨拙，有几次还差点摔倒。 还能引诱的再明显一点么？ 别说，玄山君刚才真的差一点忍不住下手，不过看到对方去的地方，它心头一跳，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他也是为了……” 玄山君心头狂跳。 此刻日头已经升至树顶，他们距离山神庙有数十米，但已经看的真切。 徐默这时候就问身后玄山君。 “山君，这庙中干尸，就是飘云道人？” 这是随口一问。 玄山君似乎已经肯定徐默有未卜先知鬼神莫测之力，而且对自己极为了解，所以这会儿提起飘云到人，它习惯了，反倒颇为平静。 “道友与飘云相识？” “算是。” 徐默想了想，他之前还抱过飘云的干尸，更早之前，还被干尸弄死过一次，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自然算是认识。 “对了，飘云怎么死的？”徐默好奇，这次机会难得，有什么疑惑干脆直接问。 一听这话，玄山君突然眯着眼，盯着徐默看，带着杀气。 徐默一愣。 明显能感觉气氛不对劲，杀机涌动。 莫非露馅了？ 还是说，自己说错话了。 刚才说什么了，就是问了一句飘云是怎么死的？ 这有什么问题？ 徐默心中快速思索，多个可能性在他心中涌动，突然，他灵光一现，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 问题，可能就出在‘死’这个字上面。 刚想说话，玄山君猛的扑上来，虎爪扫出。 徐默看的清楚，这是虎尊拳中的一招。 想躲，但难度很大。 情急之下，徐默喊出一句‘魇语’。 脚下影子突然震动，一股无形的阴气向下一扯，徐默整个人被拽到地上，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玄山君这一爪。 跑！ 徐默知道自己露馅了，说起来玄山君这货也够阴的，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动手。 一击不中，玄山君继续猛攻，但徐默根本没打算和它硬碰硬。 知道打不过。 刚才能避开这一爪，完全是因为影子里那游神帮忙，不然，徐默早被杀回八角亭了。 此刻他是连滚带爬往山神庙方向逃去。 本来也跑不掉，但影子里的游神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阻碍了玄山君一下，这才给了徐默逃生机会。 这算是徐默第三次来山神庙了。 玄山君没追进来。 这个地方果然不正常。 徐默知道这一波玩脱了，不过他并不觉得失败，相反，这一次获益良多。 他对玄山君有了更多了解，包括对方的脾性，这都是靠着不断作死试探出来的，整个过程徐默就像是一个钢丝舞者，随时有失足掉下去的可能。 这些徐默都清楚，更是他的计划。 实际上在露馅这件事上，徐默认为是迟早的事情。本质上讲，露馅对他来说是好事，只要弄清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那么这个漏洞，下一次就可以被补上。 暴露出的问题越多，越能让徐默下一次做的更好。 直到完美。 徐默这时候往外看，玄山君这只大老虎现在估摸恨不得把自己活活啃了，可即便如此，玄山君也没有追进来。 为什么？ 结合各种因素，徐默得出了一个比较恐怖的结论。 那就是飘云没死，山神庙里的‘干尸’是活的。 不然，为啥自己只是问了一句‘飘云怎么死的’就露馅了。 重点就在这个‘死’字上。 自己的人设是一个高手，居然看不出飘云是死是活？ 所以才穿帮露馅，徐默认。 到目前为止，徐默也算是开过眼，见过世面了，知道这个世界的诡异程度，所以看似已干透的干尸还活着这件事，的确是不可思议，但完全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不过由此引申出了其他疑问。 就例如为什么玄山君不进来。 是怕？还是顾忌什么？ 又例如，飘云这是练的什么功，都干巴成这模样样了，居然还没死？ 想不明白。 现在出去问玄山君，对方估摸啥也不会说，而且这会儿玄山君恼羞成怒，见面肯定下狠手。 徐默走到干尸面前。 之前他一无所有时尚敢触碰这东西，现在有了内功，有游神护体，那更是百无禁忌。 徐默靠近，先绕着圈打量。 说实话，这怎么看都是一个死人。 这种状态下若是还活着，那得多痛苦？ 可惜的是，飘云随笔里没有关于这种干尸状态或者诡异邪功的只字片语。 虽说玄山君没进来，但徐默能感觉得出来，对方就在周围游弋，还真就不进来。 如果这里很危险，那趋吉避凶不进来很正常，可按照徐默得出的结论，只有天黑之后这个干尸才会‘诈尸’。 玄山君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日头高悬，阳光明媚，按理说不会诈尸，那玄山君究竟是在忌惮什么？ 这会儿徐默蹲在干尸对面，盯着干尸的脸。 干尸水分缺失，皮肤整个凹陷，贴着骨骼，看上去和骷髅没什么两样。头发似枯草，发冠束一半，散落一半。 杏黄道袍看上去完整，无破损。 赤着脚，无鞋。 旁边摆着那个灯笼， 徐默仔细看了看，灯笼虽然破旧，但大体上还算完好，里面还有半截蜡烛，是猩红色的蜡。 伸手把里面的蜡烛掏了出来仔细看，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暗红色的蜡烛仿佛掺了血，闻着有一股腥味，此外蜡芯不是细绳做的，而是头发。 这玩意儿一看就很邪乎。 徐默想了想，直接将灯笼毁了，把蜡烛掰了。 先搞破坏，看看会发生什么。 干尸依旧一动不动。 徐默这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这个干尸真的这么危险，能让玄山君怎么着都不靠近，那当时自己抱着干尸出去的举动，岂不是更凶险？ 可当时自己并没什么事啊。 还安然无恙的逃了出去。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危险的并不是这个干尸，而是这里的某个别的东西。” 徐默四下看去。 他也是被之前先入为主的想法给干扰了，毕竟最开始被诈尸的干尸给掐死，自然会认为这里最危险的，就是这个干尸。 瞅了一圈，无果。 “不行，我看不出来。”徐默知道得请帮手。 他现在能请教的就是之前召来的‘游神’。 问问它得了。 徐默蹲在地上，冲着自个的影子说‘魇语’，不过魇语他只是初学，和刚开始学外语的小学生差不多，就能说几个背会的句型和单词，更多的就崩不出来了。 结结巴巴连说带比划，影子无动于衷。 徐默又尝试性的呼唤了几句。 没任何回应。 “跑了？” 很明显那个‘游神’不见了。 可这事儿老周没提过啊，不是说一旦和某个游神达成协议，对方基本上会一路跟到死。 不是你死就是它死。 半路跑了这种事，没听说过。 疑惑间，徐默感觉周围光线有变化，实际上这种变化从刚才就开始了，就像是云遮日，光线转暗，但最开始徐默并没有在意。 可现在周围的光线暗的有点离谱。 明明是大白天，怎么和黄昏一样？ 徐默抬头看，发现周围的光线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更像是待在一个房间里，有人将灯慢慢扭灭。 直至彻底黑暗。 “我草，谁把灯关了？” 徐默这时候嘟囔了一句。 第13章 灯笼 黑！ 是真的黑。 和瞎了一样。 但徐默知道自己没瞎，只是因为周围没光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啥玄山君不进来了，让它忌惮的东西，不是那个干尸，而是这个山神庙本身。 这地方，邪性。 至于为啥最前两次来没中邪，徐默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是，前两次自己是弱鸡，无内功，也没修法。 “可能是当时这里的诡异瞧不上我，所以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按照这个理论来看，这次撞了邪，是因为自己有实力了？ 那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这种黑咕隆咚的情况因为是第一次遇到，所以徐默这会儿有点慌，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会遇见什么，未知的恐怖，才是真恐怖。 徐默琢磨了一下，这种情况，自己修炼的内功估摸派不上什么用场，要不，再和‘游神’沟通一下？ 万一，它回来了呢？ 主要是现在徐默没招儿，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见，真的是一丁点光都没有。 想好之后，徐默清了清嗓子，开始用‘魇语’召神。 这个类似于‘你好’‘哈喽’和‘有诡吗？’。 看看有没有回应。 说完，等待。 一秒。 两秒。 三秒…… 啪！ 一只手搭在了徐默的肩上。 徐默不惊反喜。 应该是自己那个‘游神’回来了，当下他是连连称好，妥了妥了，有自己的游神在，那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能应对。 当下心安，徐默甚至还伸手在肩上那只手上拍了拍。 颇有兄弟一切都交给你的意思。 不过就在第二只手摸在了徐默脚腕上的时候，他愣住了。 “兄弟，是你吗？” 徐默弱弱的问了一句。 应该不是，谁能一只手搭在别人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抓人家脚腕，而且还是从不同的方向。 一个在身前，一个在身后。 还没等徐默琢磨清楚是怎么回事，第三只手，第四只手，第五只手，几乎是同时抓住了他的衣领，右手和裤子。 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而且悬的高度比之前还高。 血压狂飙，心跳如鼓。 没法子，这事儿搞的太刺激了，想不激动都难。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出事儿了，徐默心想自己的游神不可能长这么多手，而且这手大小不一，有的特么还长着毛。 明显不是一个‘人’。 而紧接着，第六只手，第七只手……一直到第十三只手都摸了过来，有一个还掐住了徐默的脖子，摸向了他的大腿。 下一刻，徐默听到了十几个声音。 是‘魇语’。 和自己刚才说的魇语是一样，是打招呼，是回应，只不过这些声音里，带着让人窒息的恐怖杀意。 （十二）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拍在了徐默的脸上。 “哎！” 睁开眼睛瞅着八角亭的徐默叹了口气。 这次死的有点憋屈。 居然被群殴，漆黑一片还没法子反击。 太憋屈了。 尤其是一只手摸自己大腿，简直是流氓行为。 这仇记下了。 一定要报。 不过徐默也知道这场子没那么容易找回来。 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自己这一次估摸是触发了山神庙里真正的诡异和杀机，为啥之前玄山君无论如何都不靠近山神庙，这个问题现在有了答案。 隐藏在山神庙中的诡异，会攻击一切靠近的人。 当然，被攻击的人，得有内功，或者是修法之人。 这一点，去过三次山神庙的徐默最有发言权，他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去，和修为有成时去，结果截然不同。 有可能法力越高，越危险。 徐默觉得山神庙里一定藏着大秘密。 心里好气，这次徐默稍微一想，打算再去看看。 从八角亭里出来，徐默朝着山神庙方向跑过去，路线已经相当熟悉，天还亮着，徐默已经到了。 这次徐默进入山神庙，感觉和之前几次截然不同。 以前只是觉得这里不过一个废弃的破庙，即便是有干尸，也只是忌惮干尸，不会觉得这山神庙本身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徐默置身其中，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 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感觉都不正常。 再往深处想。 玄山君占据藏王山好像也有八九十年了，这都是往少说的，显然玄山君在这里称王称霸的时候山神庙就存在了，修建的日子必然是在百年之前。 如此深山老林，谁会没事儿干在这里修山神庙？ 可惜破败的庙堂内神像已失，不然多少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时间有限，天快黑了，徐默快速在山神庙内探查。 飘云道人的干尸他看了很多次，这次看，徐默想着应该得有突破才行。 所以直接把那身杏黄道衣给拔了下来。 “道长莫怪，我是要看看你身上有无伤口，绝无亵渎之意。” 徐默一边扒衣服，嘴里一边念念叨叨。 果然又发现。 干尸腹部有猫腻。 仔细一看，徐默眉头一挑，一个巴掌大小，仿佛婴儿一样的东西从干尸腹部冒出了半个身子。 就像是一个畸形怪物。 同样干煸，但头颅，肩膀手臂，还有细小如钩的手指，清晰可见。 “这什么玩意儿？怀孕了？” 便是见过不少诡异之事的徐默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头皮发麻，不知道的，还以为飘云道人是怀胎八月的妇人，不知为何，腹中胎儿破肚而出，但也只钻出半个身子。 然后突然死亡，变成干尸。 这个事儿如果不把干尸衣服扒了，绝对发现不了。 徐默再仔细看，发现这干尸婴儿和飘云道人的身体是连在一起的，也排除了将婴儿从外部塞进去的可能。 “道长这是炼的什么功，连孩子都能怀上？” 徐默百思不得其解。 探查间，外面阳光快速消散，徐默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再耽搁，干尸到时候诈尸暴起，还得把自己给掐死。 当下徐默将杏黄道衣一卷，准备出去，时候见干尸旁边的灯笼，心中一动，顺手捡起，迈步而出。 外面，日落山头，但余光未尽。 百米之外，大老虎已‘等候’多时。 徐默打了个招呼。 “山君，你来的正是时候。” 一边说，徐默一边走过去。 “山君再往后退几步，我怕一会儿庙中诡异会察觉到山君气息，虽说它们不会踏出山神庙范围，但这诡异之事也难保万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出意外，本来是来吃饭的玄山君，再次被徐默给忽悠住了。 对这只妖虎，徐默拿捏已是十拿九稳。 “山君你瞧，这是何物？” 徐默晃了晃手里的灯笼。 玄山君眯着眼，疑惑的同时也是心生警惕，蹄子后撤，随时准备跑路。 徐默依旧自顾自的说。 “这山神庙中无光鬼境很厉害，飘云道人虽未死，但也动弹不得，他身旁这灯笼想必一定是关键之物。对了，山君与飘云道人相熟，亦师亦友，可曾见过这东西？” 连珠炮一般的说话和提问，把大老虎唬的是一愣一愣。 “没，没见过！” 感受到徐默的目光，玄山君回了一句。 “那应该不是飘云道人之物，可这东西却偏偏在庙里，庙中之物皆破旧不堪，可这灯笼还算完好，这不合理，莫非这灯笼并非是庙中的东西，而是来自其他地方，例如，无光鬼境……” 本来徐默是忽悠，顺便分析，理清思路。 但说着说着，还真有收获。 仔细观察，这灯笼的确和山神庙很不搭，风格，年代，要知道山神庙屋檐上的灯笼，早就烂的只剩下骨架了。 可这个灯笼，虽旧，但完好。 说不定，真的是从那个无光鬼境里带出来的。 ‘无光鬼境’是徐默给那个恐怖漆黑地方起的名字。 很贴切。 这会儿玄山君终于忍不住，问徐默是哪位？ 徐默呵呵一笑，道门见礼，自报家门。 “玄山君莫要多想，徐某有些道行，知晓不少事情，不过眼下先观察一下庙中情况，有什么事儿，咱们一会儿回山君居所再详谈。” 玄山君听的心惊肉跳，徐默却不以为然，目光锁定远处山神庙。 此刻，天色尽暗。 观察了一会儿，并无异样。 徐默暗道，莫非是自己想错了，按理说那飘云道人的干尸应该是会在庙中打着灯笼游荡才对。 是不是因为灯笼被自己取走，才会没反应？ 要不再把灯笼送回去？ 还是算了。 这个时候进去，完全是自寻死路，不如再观察一会儿，若还无异样，就和玄山君回虎巢聊一会儿天，套套话，等天亮之后再来探查。 心中计划好，又观察了一个时辰，风平浪静，当下徐默招呼玄山君，说咱们回家说话。 第14章 黄袍诡法 “山君，载我一程。”徐默这回啥功都没练，凡人体质，自己走山路太过辛苦，还浪费时间，所以冲着大老虎说道。 玄山君明显不乐意。 但徐默说有要事相谈，耽误不得。 没法子，只能是让徐默爬到它背上，一路驾风狂行，很快就到了虎穴。 徐默跳下虎背，径直走进去。 他要先把金絮青石台占了。 在上面坐着，舒坦得很。 “我知山君心中疑惑丛生，不过我若说与山君相识，且是好友，山君可信？” 徐默坐在青石台上，和在自己家一样，从下面隐秘处掏出参果啃了一口。 又想到参果妙用且大补，想了想，徐默没有继续再吃。 现在，他没工夫练功修法。 这有的时候，不练功，不修法，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就例如要进入山神庙，练功修法的话，进去就会触发‘无光鬼境’，必死无疑。 “阁下到底是何人？” 玄山君明显不信徐默的鬼话，只是对方对它似乎极为了解，一时间摸不清对方底细。还是那句话，玄山君脑洞开的大，想的越多，越不敢轻举妄动。 吃透玄山君性格的徐默自然不会透底。 “山君，徐某是友非敌，倒是山神庙那边的情况，还需山君解惑。” 徐默巧妙岔开话题，引向山神庙。 玄山君不吭声。 虎目中慧光涌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默却不想给对方太多思索的时间，而是直接询问道：“山君可进入过无光鬼境？” 玄山君死活不靠近山神庙，有可能是感觉危险不敢靠近，也有可能吃过大亏。 徐默得试探一下。 “原来，那个地方叫做无光鬼境。”玄山君小声嘀咕。 刚才它就听到徐默提到这四个字，可以说这个名称，的确完美的对应了那个诡异恐怖的地方。 “山君果然去过。”徐默敏锐，这时哈哈一笑。 “这么说，你也去过？”玄山君问。 “然也！” 更多的徐默没说。 但看得出来，玄山君越发忌惮。 它崇尚修为和实力，曾经它误入那个‘无光鬼境’，当真是差一点交待在里面，付出了巨大代价才逃出来。 从此，玄山君再也不敢靠近山神庙。 而面前这人居然也去过无光鬼境，看样子，还游刃有余，至少从外表看不出什么伤来，这说明啥？ 说明面前这位道行深啊。 比自己深。 再加上它仔细观察一路试探，也没探查到对方的底，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凡人，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一定是。 在得出这个结论后，玄山君有点害怕，有点慌。 “这位道友，你，你来藏王山是……” 玄山君忍不住询问。 它怕对方是来替天行道，铲除虎患的。 和这大老虎接触过多次，徐默自然知道这妖虎心中所想。 “山君莫慌，徐某来，并非是要与山君为敌，只是为了探查山神庙中诡异。” 先把态度亮出来。 这么一来，就更容易套话，也能借用玄山君的力量来做一些事。 一听这个，玄山君总算是稍微放心。 毕竟，它生性多疑，也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山君，那山神庙的情况，你且与我讲讲。” “好。” 接下来玄山君讲述，说是它诞生灵智之前，那个山神庙就存在了。 “那是，九十三年前。” 也就是说，玄山君诞生灵智，修炼至今，已经过了九十三年。 厉害啊。 按玄山君所说，山神庙在当时就已经荒废了，至于是何时修建，何人修建，玄山君也不知道。 “一开始，山神庙并无异常，直到飘云道人来后，他不知做了什么，才引出了那里的诡异。”玄山君带着一丝无奈和疑惑。 显然，具体情况它也不太清楚。 也有可能是玄山君隐瞒了一些关键，毕竟，这老虎成精了，心眼多着呢。 徐默回忆飘云随笔中的内容，并没有关于山神庙的只字片语。 要么就是飘云道人没写，要么，就是玄山君有所隐瞒。 不过没关系，对徐默来说，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搞清楚这件事。 按照玄山君的说法，山神庙的来历成迷，它不知道；一开始山神庙并不奇怪，是因为飘云道人来了后才有变化；而徐默觉得最关键的一个线索就是，飘云道人之所以变成现在那个样子，就是因为受到了山神庙的影响。 飘云道人并没有死，而是处在一种似生非生，似死非死的情况下，有时晚上会在山神庙内活动游走，打着那个绿光灯笼。 玄山君早就好奇，但观察多次之后也没发现，远处呼唤更无回应，所以时间长了它也就习以为常。 目前得出的结论是，山神庙有诡异，很危险，这是一定的。其次飘云道人着了山神庙中的道儿，目前如干尸一般游走在山神庙内。 徐默问玄山君，有没有见过飘云道人身上的异常。 后者反问什么异常。 徐默想问干尸腹部那个诡异的半身婴儿干尸，但想了想，忍住了。 目前来看，还是不要多问，这种事或许是修仙者的一种‘共识’，若是自己贸然询问，必然会被这成了精的玄山君抓住破绽。 至少现在徐默不想因为验证这件事再来一次循环。 接下来的时候徐默是尽可能的和玄山君套话，后者也不是有问必答，如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斗法。 到后来感觉玄山君有所怀疑，徐默才就此作罢。 不过饶是如此，他这一次也是收获颇丰。 瞅了瞅外面的天色，估摸已经是后半夜，徐默坐在金絮青石台上，吃参果，先修‘焚君噬脉’，然后照例用‘驭神灵’，召来游神，以加钱的代价制住对方。 游神还是有用的。 而上次在山神庙，徐默估摸要么就是游神跑了，要么就是先自己一步被山神庙中的诡异干掉。 他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毕竟如果要跑，游神不会跟着自己进山神庙。 既然进去了，按照山神庙修法者只进不出的原则，应该是逃不出去的。 毕竟就连飘云道人都没逃出来，最后变成了干尸。 唯一有过逃生记录的，就是玄山君。 从这一点来看，玄山君是真的厉害。 无论是‘焚君噬脉’还是‘驭神灵’，对徐默来说都是轻车熟路，就像是一份已经重复做过多次的试卷，简直是信手拈来。 闭着眼睛都能考一百分。 很快就完成了。 长夜漫漫，又不好再打扰玄山君，徐默想着不如把‘袭灵术’也研究研究。 不过这个需要老周协助。 还得找山君。 徐默走到洞口，冲着玄山君拱手，后者警惕，说你要干啥？ “劳烦山君把老周吐出来，我和老周聊聊。” “老周？什么老周？”玄山君心惊肉跳，却是装糊涂。 徐默就说是山君腹中伥鬼。 “你怎知道……”玄山君惊骇藏匿不住，徐默一笑，故作神秘，一派高人模样。 最终，玄山君还是把老周吐了出来。 然后和老周耳语几句，估摸是让老周小心提防，同时想法子摸清楚徐默的底细。 猜都能猜出来。 徐默待对方交代完毕，就拉着老周到金絮青石台旁，他坐上去，然后向老周请教。 老周也以为徐默是某个大佬，毕恭毕敬，关于玄山君的隐秘他不敢说，不过徐默也没问，其他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袭灵术’如何练习，当中诀窍徐默尽知；除此之外，殄文和魇语之学，徐默也获益良多，虽不算精通，但比之前又有进步。 一直到天色将明，老周才道他不可见日，不然魂飞魄散，说完化作一道白烟，钻入玄山君口中。 徐默呵呵一笑，思索一夜所学，温故知新，感觉不错。 这时洞中微凉，徐默从怀中摸出一物。 是从飘云道人那干尸身上拔下的杏黄道袍。 当时顺手揣兜，后来也就忘了这茬儿，此刻张开一看，徐默眼睛一眯。 居然有意外发现。 就见道袍内衬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开头四个字是：魇山诡法！ 第15章 不知死活的少侠们 黄袍内衬中有字，这的确是意外收获，而且，这还是一篇修仙‘法门’。 徐默现在懂得也多了。 修仙者，如何修仙，便是依‘法门’来修，例如‘人丹秘术’，‘三牲归一’，‘驭神令’这都算法门。 除了‘法’，还有‘术’。 这两个实际上是分开的，两种不同的东西。 要说这两个最大的区别，一个是在内，是基础，是向上的台阶，只有‘法’才能登顶成仙；而‘术’为应用，为武器，是解决实际问题的东西。 也有两种功效都有的。 多亏有老周，不然这些徐默根本不知道。 徐默不太清楚，为什么飘云道人要将‘法门’写在衣袍之内，是怕别人抢了去？ 有这种可能。 先看看再说。 徐默仔细翻看，那边玄山君也注意到了这边情况，忍不住凑了过来，瞪着巨大的虎目看。 徐默倒也没藏着掖着。 因为他知道玄山君不识字儿。 看也看不懂。 “山君，我念给你听。”徐默这时候说了一句。 玄山君大吃一惊。 它不傻。 徐默这么说，就证明对方知道自己不识字儿。 此刻玄山君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心说这家伙什么来头，怎么什么都知道，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和没穿衣服一样。 裸虎一只。 震惊之余，玄山君其实也想知道这上面些什么，于是点头。徐默一点都不藏私，真的是有啥念啥。 主要是他刚接触修仙法门，很多东西都不懂。 法门晦涩难懂，就如同他曾经给玄山君讲的不同角度看山，所见不同的道理一样，既然自己暂时参悟不透，倒不如让玄山君研究研究。 玄山君会了，自己不也就会了。 接下来徐默念，玄山君听，一人一虎分外和谐，这会儿玄山君也重新爬到了金絮青石台上，徐默靠着它念诵法门中的内容。 逐字逐句。 若遇到实在难以理解的，他们还会停顿，互相讨论，交换意见。 花费了一些时间，将这篇诡法的内容研究完，已经是日上三竿。 这会儿徐默不语，玄山君沉思。 “这法门，古怪啊。”徐默是真觉得古怪，因为光看表面意思，这个法门的修炼方法称得上是诡谲恐怖。 首先要修炼，先得瞎目聋耳。 啥意思？ 自己把自己弄瞎弄聋，变成残疾人，这才能用这法子修仙。 谁神经了，学这个？ 不过玄山君说了一个事儿，让徐默明白世人险恶。 说是很多能看到文字的法门，实际上很多都被人修改过。 就例如你学了一门修仙功法，肯定不想让别人学，但又怕修炼过程中有遗忘，还不能毁掉法门。 怎么办？ 修改啊。 将原文修改，添油加醋，混淆视听，就特么和加了密一样，如此只有自己能看懂，真落到旁人手里，对方也解不开其中的奥秘。 所以真正的法门，需要信得过的传承。诸如寻到一本秘籍，就认为上面记录的都是真的，直接照练。 那是自己找死。 正所谓，法不可轻传，自古如是。格局大一点的，还会收一些徒弟传法，格局小的，便是让妙法绝迹，也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人心，恶也，私也！ 所以徐默这种愿意直接分享法门的，在玄山君看来，属少见，而且它大概能分辨出真伪，知道徐默并非是临时编造念给自己听的。 虽说不识字儿，但并非是真的一个字儿都不认识。 当然这事儿，玄山君可谁都没给谁说过。 这是它的秘密。 谁都有秘密。 正因为如此，徐默这种坦诚和无私，或者说是格局，反倒是让玄山君没了最开始的敌意和抵触。 徐默这时候问玄山君，飘云道人会不会是这‘诡法’的修改者。 玄山君说有可能。 它和飘云道人相识数年，也算是了解颇深，说当时飘云道人来寻它也是不怀好意，只是后来不敌，飘云求饶，并愿为玄山君说道解惑，这才换了一条命。 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飘云随笔中所言，也不可尽信。 “人心叵测啊。” 徐默叹息一声。 “我倒觉得如此才正常，如两兽相遇，腹中饥饿，自然是都想着将对方吞于腹中，天地之间，唯己不可信也。”玄山君说道，虎目坚定。 “可这世上也有德、品、道、义。” “我也听说过，但没见过。” “你现在不是见着了？” 徐默说完，玄山君诧异看他，面带不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你？” “不错！” “什么意思？” “我视山君为友，坦诚相待，互助有无，心有德，行有品，持道，守义。” 玄山君听完，咧嘴呵呵一笑，显然不信。 徐默也笑，心说咋没把你给忽悠住，这老虎贼精啊。 魇山诡法应该被做过手脚，真正的法门必然隐匿其中，但如米中混砂，想要去糟粕，取精华，难如登天。 既如此，那就暂且放弃。 此时已过正午，徐默已感腹中饥饿，毕竟从他醒来到现在，就吃了两个参果，若不修炼还能抗一阵子，又练内功又修法，那就扛不住了。 正好这时候玄山君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山君饿了？” “不错。” 玄山君说它昨天傍晚时就饿了，这都硬抗了一晚上了。 便在这时，玄山君鼻子一动，似是嗅到了什么气味。 “不赖，不赖，竟有肉食自己送上门来，上天待我不薄。” 玄山君看了一眼徐默，说我去吃饭，道友自便。 说完，如一阵狂风刮出了山洞。 徐默一愣，立刻追出洞外，喊山君你等等，吃饭也带上我，我也饿。 不过这时候玄山君已不见踪影。 “真特么不讲义气，吃独食儿啊。” 徐默也想吃饭，心中一横，运内功，疾步狂追。 …… “我们已入藏王山地界，一会儿若是遇见了那吃人大虫，第一时间群而攻之，务必将其斩杀。” 藏王山地界，一行十人快步疾行，个个身轻似燕，常人难行的山路，他们如履平地。 再看穿衣打扮，皮甲锦袍，纹甲护臂束袖，铁履山文甲，提刀持剑，还有拿奇兵的，如崩山锏，木匣强弩。 这十人明显是做足准备，不光个个武功高强，携带的兵器也是威力巨大。 “东陵兄，你且放心，这次我们带了三套木匣强弩，弩箭淬毒，见血封喉，那大虫不过一野兽，以咱们的身手和本领，此番除虎，十拿九稳。” 一人笑道。 “如此甚好。” “东陵兄，不过这藏王山大虫凶名远播，之前那些山民所言虽有夸大成分，但这吃人大虫既猖獗数十年，还是不可麻痹大意。” “终究只是个畜生而已，也是它颇有名气，不然咱们也懒得入这深山屠虎。至于传言说虎患肆虐数十载，多半只是虎子虎孙猖獗，最早的凶虎，估摸早已老死，成了枯骨。” “也对，哪有老虎能活那么久的。” “对了，九渊，听说你已将你林家《阳春剑诀》修至小成，以你这年纪，当属罕见啊。”有人换了话题。 旁人一听，看向一蓝衫女子。其二八年华，眉似新月，细润如脂，因一路急行粉额见汗，却如晶莹布玉盘，再添一份美感。 实则这十人当中有三女，个个容貌上乘，虽高矮不同，却各有特色。 “小成境界有什么可罕见的，哪比得上东陵大哥已是内功大成之境，东陵小剑仙名号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带头的白衣少侠哈哈一笑：“九渊不可妄自菲薄，我长你五岁，修为略胜并不奇怪，你若是羡我这名号，此番斩杀恶虎后，记你头功，如此你在江湖上也有响当当的名号，日后必可成一代女侠。” 蓝衫少女听罢耳根羞红，不再言语。 这一行十人说说笑笑，似野外踏青，又说藏王山风景秀丽，待他们除去恶虎，也算是还了此地一个太平。 似那大虫已是他们囊中之物。 说话间，腥风忽至。 虎啸声起。 嗷呜~ 第16章 脏宫炼神 听到虎啸，十人皆惊。 因为这风太大，声也太大。 但他们毕竟不是常人，心惊之下也是立刻做出反应。 “顾长海，风江，你二人警戒，取弩备矢，见恶虎，立刻击杀。” 东陵亭是这十人之首。 他年纪并非最大，那顾长海已有二十八岁，但依旧听命与他，皆因东陵亭出身最好，武功最高。 那边顾长海和风江二人持弩急瞄，只见周围山林摇摆，疾风狂啸，尘起叶飘，忽见一巨大黑影闪过，风江条件反射发射弩箭，却射了个空。 待他重装弩矢时，却被一股巨力卷入旁边山林，一路尖叫哀嚎，不过呼吸之间就远似十丈开外。 “畜生休逃！” 东陵亭大喝一声，抬步猛追。 他在这几人中功力最强，轻功也最好，但即便如此也没追上。 跃上高树粗杈，四下一望，只见山林密布，唯独不见风江踪影。 东陵亭表情狰狞，面露杀气。 两息之后，其他人才追过来，一看这情况，都是面色难看。 “风江他……” “刚才，有谁看清是什么东西抓走了风江？” “没看清，只看到一团黑影。” “我看清了。”林九渊此刻面无血色道：“是头猛虎，好大的猛虎。” 这会儿便是骄傲如东陵亭，也知道情况不对劲。 老虎他们见过，但正经老虎能有那种速度？ “此虎狡诈，它终究是怕我们，不然何必偷袭？大家打起精神，切莫让那恶虎再有机可趁……” 东陵亭话音刚落，突然住嘴。 便见前面山林当中走出一只远比正常老虎大得多的猛虎，脸似磨盘，虎皮斑斓，四肢雄壮，双目凶煞，只是一眼，便叫人肝胆俱裂。 …… 山林中，一人狂奔。 东陵亭双眼惊恐，慌不择路的在山林中穿行。 至于是什么方向，他顾不上看，只要能远离那只恐怖的凶虎，对他来说去哪儿都行。 原本干净的白衣，此刻也满是污物，一半是血，一半是泥，狼狈不堪。 饶是他内力极强，但此刻狂命奔逃还是让他有些力竭。 但他不敢停下。 他被吓坏了。 作为江湖后起之秀中的顶流之一，东陵亭有自傲的本钱和资格。 他专修剑法，家传《东陵九剑》已不输族中长辈，更兼修内功，也已是内功大成之境。 就这身本事，放眼江湖，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所以东陵亭狂啊。 召集九个好手来藏王山屠虎，就是为了打出他东陵小剑仙的名号，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杀虎这么一件事儿，本以为十拿九稳，却没曾想竟如噩梦一般。 东陵亭记得清楚，就在刚才，那吊睛白额猛虎出来之后他们虽被其气势所慑，但也立刻攻击，射弩围攻。 但结果呢？ 弩矢未近其身就被一道罡风挡下，而刀剑更砍不过去，当时虎爪一扫，一个好手就被打爆了脑袋。 血溅了众人一身。 刚回过神，顾长海和杨祖二人就被虎尾懒腰扫成四截，当真是鲜血飞溅，肚肠零落，血雨腥风，恍如地狱。 这帮少侠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当场吓的手脚发麻，也有上去攻杀的，但都不是那巨虎一招之敌。 东陵亭当时也趁机偷袭，十成内功御剑，剑锋锐利，便是一块坚岩都能斩下一角，但未刺到虎身，长剑就被虎爪扫中，三尺青锋顿时碎成数段，反噬之力也是震的东陵亭丹田气散，退了十几步，最后一口淤血喷出。 那一瞬间，东陵亭便知道他们绝非这巨虎的对手。 逃。 趁其他人与巨虎纠缠，东陵亭毫不迟疑，立刻就逃。 即便如此，能不能逃出生天也是未知之数。 至于其他人，东陵亭哪里还顾得上。 他慌不择路的狂奔片刻，却闻前面有动静，恐惧之余驻足细看，只见一人从对面跑来。 当下东陵亭松了口气。 是人就不怕。 巧的是，对面这人正是一路追玄山君而至的徐默。 他也远远的瞧见了东陵亭，这才专门冲着这个方向跑过来。 靠近仔细一看，徐默瞧这人眼熟，回忆一下，想起来了。 之前他逃出藏王山，在义井村见过十个江湖少侠打算入藏王山灭虎。 那个带头的，很拽很狂的白衣少侠，不就是眼前这位么。 也对。 算算时间，他们是清晨入山，这会儿已是下午，加上他们都有武功在身，脚程更快，这会儿可不就到藏王山了么。 原本潇洒狂妄的白衣少侠，这会儿和丧家之犬一般，看样子是让玄山君给收拾的不轻。 “你，过来！” 东陵亭这时冲着徐默喊道。 靠近之后，这家伙突然出手，一掌拍过来。 徐默早察觉对方不对劲，提防着呢，所以这家伙刚抬手，徐默就猛退几步，自然是拍了个寂寞。 “你干啥？” 徐默不解。 毕竟无仇无怨的，这上来就下狠手，令人费解。 东陵亭却是面目狰狞，一击不中，倒也没有追击，而是继续狂奔。 徐默一琢磨。 明白了。 这家伙是想将自己击伤，延缓玄山君追他的速度。 够阴险啊。 只是这注定是无用功。 一来玄山君是咱这边的，不会吃咱；二来就算吃，也不会耽搁玄山君多少时间，跑不掉的。 “不过就这个白衣少侠一个人逃出来吗，我记得当时他们有十个人呢。” 徐默嘟囔。 下一刻，一阵狂风袭来，徐默回头一看，玄山君已经在他身侧。 便见玄山君依旧威武雄壮，皮毛之上只有零星血迹，平添气势，细看腹部圆滚，这是吃饱了。 “道友，你怎来了？”玄山君不解。 “山君这吃独食儿的毛病得改。”徐默羞它。 玄山君憨憨一笑，向前一扑，跃过十几丈，直接将前面白衣少侠摁倒在地。 “道友说笑，这不是给你留了一口，道友享用便是。” 玄山君爪下东陵亭四肢折断，已起不来身，剧痛之余也是惊骇无比。 估摸是听到大老虎居然口吐人言，刷新了三观。 徐默瞅了一眼东陵亭，摇头摆手：“徐某不好这口。” 玄山君惊奇：“修法者大多以人丹秘术入门，你们吃的人，不比咱少，道友莫装，这人气血最强，乃良药宝材，是咱特意给你留的，别客气了。” 徐默读过人丹秘术。 听玄山君这意思，修法者，也就是修仙者居然大多以此法入门。 徐默一想，呵呵一笑，说无丹炉，怎练人丹？ “也是。”玄山君点头，随即一笑：“道友勿忧，咱教你脏宫炼神，效果尤胜人丹秘术。” 脏宫炼神法，徐默听老周说过。 算是玄山君所创，五脏六腑，为脏宫，简单说就是把人活吃了，然后在肚子里炼化。 徐默不太想搞这个。 主要是吃人这事儿，还是有障碍啊，可听玄山君这意思，这事儿对修仙者来说稀松平常，根本不叫事儿。 一琢磨，先了解了解，取长补短呗，当然吃人这事儿还是先往后推。 接下来当着地上东陵亭的面，玄山君和徐默交流法门，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虚心，一人一虎甚是融洽。倒是东陵亭听的心惊肉跳，已经恐惧到极点。 换谁听一虎一人商量着怎么吃自己，估摸都没法子不害怕。 他算胆子大的，胆子小的，这会儿已经屎尿横流了。 脏宫炼神法的要诀很简单，属《驭神令》法门中一个变种，徐默对《驭神令》已了解颇深，再学脏宫炼神法，当中一些玄奥之处也难不住他。 “食心吞脑，脏腑游宫，化血为伥……” 徐默明白了。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东陵亭，后者吓直哆嗦，满脑子想着自己要被这恐怖之人挖心食脑，已经是惧到极致。 “别，别吃我，我是东陵家的人。” 东陵亭哀求。 下一刻，这货裤子湿了。 真吓尿了。 徐默一皱眉，就冲玄山君道：“倒了胃口，不吃了。” 玄山君一听，问你真不吃了？ 徐默确定。 下一刻，玄山君张口一咬，便将东陵亭整个吞入口中。 山风依旧，草木常青，藏王山还是那个藏王山，只不过比平日又多了几个葬身虎口的冤魂。 第17章 你们这是何苦 虎穴之内，光线昏暗。 金絮青石台上，玄山君闭目酣睡，旁边一侧阴暗当中，徐默正与几人交谈。 仔细看，这几人面无血色，阴森恐怖，却正是之前被玄山君吞吃的那几个江湖少侠。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的身份是伥鬼。 徐默以了解脏宫炼神法的名义，让玄山君将这几人吐出来，主要是从这几人口中了解这个世界。 玄山君今天吃了十个人，但并未都炼成伥鬼，说是有的不适合。 也对，就是在锅里煮鸡蛋，也有破皮稀黄的。 属于正常损耗。 此刻徐默面前是五个哆哆嗦嗦的伥鬼。 东陵亭也在其中。 这小子现在也不狂了，那是比孙子还老实。 除了东陵亭，还有两女两男。 女的一个叫林九渊，一个叫严知瑾，虽然成伥鬼了，但都长得特漂亮，谈吐也是那种得体大方，一看就家世不凡，读书受教，如果不是自己作死跑来藏王山，应该一辈子会过的很精彩，可惜了，红颜薄命。 两男的一个叫杨祖，一个叫顾长海。 加上东陵亭，一共五个人。 他们还没有完全适应伥鬼的身份，有些害怕，有些拘谨。 徐默就劝，说既来之则安之，也别怕。 让他们挨个自我介绍，然后徐默就开始打听，通过五人之口，了解颇多。脑海当中，也慢慢勾勒出了这个世界一个大概的轮廓。 类似古代的架构，出入不大；武道昌盛，修仙之事大都为传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徐默听完沉默不语。 他在思索。 想今后怎么办，因为身陷某种诡异的无限循环中，所以考虑的要更多一些，本来在徐默眼里，藏王山对他来说是‘新手村’。 他打算在这里浪够了再出去探索。 可按东陵亭和林九渊等人所言，外面的世界实际上并不凶险。 掌握安身立命的能力，在外潇洒自在享受人生也不是梦。 也就是说，徐默现在与玄山君道别，下山入世，就以现在他内功小成的手段和洞里找的零散银两，舒坦过日子不难。 可这种日子能过多久？ 徐默不知道。 他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危机感。 缺少安全感，总感觉稍微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毕竟他已经死过十几回了。 正想事儿呢，忽听一女小声道：“仙长！” 抬头一看，是那个叫林九渊的姑娘。 “有事？”徐默问。 林九渊犹豫一下，点头道：“我不知天高地厚，贸然入山，至命丧于此，不怪旁人，只怪我自己。只是葬身异地，家中不知，若是仙长下山，能否顺道去我林家，告知我父母双亲，说九渊今后不能在二老膝前尽孝了。” 言词凄苦，态度诚恳。 徐默本想拒绝，不过又一想对方都这样了，应下又如何？ 问清楚林九渊家住何方，徐默点头。 林九渊大喜，想了想，又告诉了徐默一个密事，可靠这个取信林家人。 东陵亭见状也恳求徐默通报他家人。 只是徐默对这货有意见，皆因当时对方想伤他以拖延玄山君，要知道徐默也是一个记仇的人。 所以徐默没答应。 可也道明你们几人大张旗鼓跑来藏王山，你们家人肯定能打听到，自然也就知道你们葬身此处，所以无需通报。 东陵亭一阵恍然，也便不再言语。 另外三人也有人生憾事，可能是见徐默比较好说话，于是各有请求。严知瑾恳求将一物送于她情郎家，并带话让对方忘了她，另寻良配；杨祖说能否告知其师，为他报仇雪恨；顾长海说他有个私生子，能不能帮忙接家里，让家人好好教养。 这都什么跟什么，徐默冷笑，说你们几个脑子秀逗了。 “带话什么的就不说了，倒还正常，你特么让你师父来报仇雪恨，我想问，你和你师父有仇吗？他多大个脑袋，能干得过山君？” 这三人所托，徐默都没答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清晨你们在义井村时，山民和村长都劝阻过，你们不听，非要入山灭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当真怨不得旁人，何苦来着。” 徐默说完，包括东陵亭和林九渊等五人都是大吃一惊，一脸惊骇之色。 “仙长怎知，我们是路过义井村，又怎知山民和村长劝阻过？” 徐默笑了笑，没吭声。 他知道说漏嘴了。 不过这事儿也没必要和他们解释那么清楚。 如此更显徐默高深莫测，东陵亭他们几个暗道，这徐仙人牛逼啊，怪不得能和山君这恐怖的虎妖称兄道弟，人家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若能早遇仙长，那便好了。”几人感慨一声。 只是现在他们已成虎腹伥鬼，再说什么也晚了。 接下来徐默问起武功，几人也都知无不言。 徐默所想，这世上武修众多，群众基础打得好，那有没有修炼到极致，能以武入道的？ 为啥问这个，主要也是徐默经过之前的了解，知道这世上修仙者好像都不正常，所见法门，不是《人丹秘术》就是《三牲归一》这种，即便是《驭神令》也同样，皆是又诡异又残忍的法门。 食人分尸，那都是稀松平常。 这不对劲。 徐默想寻法攀顶，至少目前所见的法门，都不适合他。 还别说，这一问还真问出一些有趣的东西。 “要说江湖上武道至尊，能破武悟道者，我认为，我祖父九剑仙应该算一个。”东陵亭说了一句。 徐默问他你这不是自卖自夸。 而且这九剑仙名号也属实夸张，反正搁徐默身上，他肯定会不好意思。 旁边林九渊赶忙道：“仙长，东陵亭所言并不夸大，其祖父东陵知节的确武学高深，三十年前便有九剑仙称号。” 徐默心说剑仙剑仙，听着还挺唬人，姑且算一个。 改日去拜访一下。 “还有吗？” “有，三十年前胡州九邙山凭空出一奇人，摆下百日擂台，扬言谁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引天下高手挑战，却无人能挡他十招，世人称他为武绝，不过这位武绝只现世百日，之后便不知所踪，很多人说他是仙人降世。” “这个我也听说过，因为武绝前辈在九邙山摆擂，之后引无数人到九邙山寻觅武绝仙踪，只是没听过有人成功。” 徐默点头，说这个也算。 改日去趟九邙山。 不过九邙山在哪儿？ 之后东陵亭和林九渊等人又讲了几个当世高人，徐默也都一一记下。 这聊天最耗时光，不知不觉洞外已日落西山，一片昏暗。 虎啸声起。 玄山君这时候从金絮青石台上爬起来，张口一吸，便将东陵亭等五个伥鬼吸入腹中。 “道友，咱们再去一趟山神庙。” 第18章 再探山神庙 不光是徐默对山神庙感兴趣，玄山君也一样。 藏王山是它的地盘，有山神庙这么一个诡异之处，当然想弄明白当中隐藏的秘密。 好奇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玄山君修炼早已进入瓶颈期，停滞不前，别看现在玄山君猛的一塌糊涂，可按照这情况再过数十年，它寿元一尽，依旧不过是野山坡上一具白骨。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必须得不断提升。 有机会，就必须得抓住。 山神庙内的隐秘，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过去数十年玄山君已经探索尝试过无数次，不得其法，难解其秘，有一次还不小心被困无光鬼境，差一点回不来了。 这次有徐默在，而且又用五脏宫炼了几个伥鬼，还有新的感悟和提升，自然是按奈不住，想再去探查一番。 “道友次来既然也是为了这山神庙中隐秘，那咱也就不和道友你藏着掖着了，你我联手，试试能不能破掉那无光鬼境，若能成功，其中好处，咱们三七分账，你三我七。” 玄山君说完，瞅着徐默等回复。 徐默心说联手是行，但特么我是一个摆设啊，说白了就是一个废物，实际上帮不上啥忙，到时候自顾不暇不说，必然露馅，即便不死鬼境里，也得被玄山君给吃了。 这答应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能答应。 正琢磨怎么拒绝呢，玄山君见徐默不言语，却是嘿嘿一笑：“明白了，道友觉得三七分账不妥，那这样，四六也行，你四，我六，毕竟，藏王山是咱的地盘，得占大头。” 徐默摇头，心说这不是价钱的事儿，我是没这本事。 可这话好听不好说啊。 看徐默摇头，玄山君沉默，然后爪子一拍地板。 “五五分，这总该行了，啥，还不行？你想要六四？不会，你该不会想七三，太贪了，要是那样，我宁可不去。” “这可是你说的。”徐默心头一松，结果玄山君误会了，以为徐默想撇开它吃独食，当下道：“道友莫要说笑，这样，你八，我二……此事若成，咱绝不会亏待道友。” 见玄山君有些激动，徐默就说这事儿不能急。 “还是得从长计议，山君你想，你我只要一进入山神庙，必会被拉入无光鬼境，若不能破除，说什么也白搭。依我所见，无光鬼境必有破解之法，就如棋者对弈，拼兵杀卒难以取胜，除非杀了敌方老将，方可奠定胜局。” 这是徐默临时所想，本意是劝玄山君再想想，却见后者点头：“原来道友已经看出这点关键，果然不凡。道友说的不错，实际上咱已探查出无光鬼境阵眼所在，不过咱单独去把握只有四五成，若是道友同往，你我联手，必定十拿九稳。” 徐默无语，心说我是在胡扯啊，这都能说中？ 看起来，这老虎是玩真的。 徐默感觉自己有点骑虎难下，去，那他们的把握依旧只是四五成，不去，这贼老虎一定怀疑。 转念一想，徐默哈哈一笑，说既然如此，咱们去。 徐默想的是，实在不行，再循环一次便是。 还是那句话，失败是成功之母。 与玄山君一起到了山神庙，这次徐默是修了法，而且内功小成，所以这次如果进去，必然中招。 自然，徐默也是做了一些准备。 他带上了之前取出来的灯笼和杏黄道袍。 按徐默所推测的，这诡异的灯笼，必然和无光鬼境有关。而这杏黄道袍上记录的《魇山诡法》明显是被人加了‘密’的，反正徐默不相信修炼这个的前提是把自己弄瞎弄聋。 而加密之人，不出意外就是飘云道人。 飘云道人虽和干尸无异，而且还时不时诈尸，但对方并没有死。 徐默大胆猜测，飘云道人也是被困无光鬼境。 这次进去，说不定就能遇到飘云道人，到时候是可以探讨一下的。 总之，按照这个思路来想，这次是应该去，毕竟有玄山君兜底，至少是不会刚进去就被弄死。 山神庙门口，玄山君四下看看，然后张口一吐。 东陵亭等五个崭新的伥鬼排排站。 “道友，请！” 玄山君道，徐默一笑，迈步而入，玄山君引着五个伥鬼紧随其后。 夜色笼罩下的山神庙有一种难言的诡异感。 那边干尸已经不见踪影，估摸又诈尸了。 徐默心有所感，抬头一看，却正看到干尸趴在屋顶破烂横梁上，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 不过没扑下来。 可能是因为徐默今非昔比，惹不起，要不就是有玄山君在，有威慑力。 只不过徐默有点不理解，现在这里不光有他一个人，还有玄山君和五个伥鬼，为啥干尸就阴森森的只看自己。 有仇吗？ 徐默往左边挪了挪，干尸的脸也朝那边扭，徐默往右边走，对方依旧死盯着他。 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徐默突然琢磨过味儿来了。 估摸是自己把对方衣袍脱了，扒了个精光，因为这事儿记恨自己呢。 突然，心惊肉跳，周围昏暗的光线迅速减少。 “来了！” 徐默和玄山君对视一眼，下一刻，彼此已经是看不到对方。 五个伥鬼也是惊恐无比，他们不傻，这种情况下玄山君必然是把他们当成了炮灰，可这个事儿，他们没得选。 熟悉的阴冷和诡异感袭来，这次来的比上一次似乎还要猛一些。 徐默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下一刻，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啸叫。 如针刺耳。 捂着耳朵根本没用。 只能强行忍着。 两三秒后，一声震天虎啸传来，那刺耳的啸叫声立刻被压制下去。 显然玄山君出手了。 虽然看不见，但徐默知道刚才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冲突和厮杀，无光鬼境中的诡异先出手，玄山君反击。 多亏这大老虎来了，不然就刚才那一拨徐默未必能轻松渡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期间周围一片诡异的寂静。 大概十息之后。 “道友，你在何处？” 黑暗中传来玄山君的声音。 徐默开口回应，玄山君道，我这就来找你。 便听到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这时徐默突感有人拉了自己一把，是自己的游神，当下心中警觉，那边玄山君再问，徐默不回应了。 不光不回应，还在慢慢往后退。 实际上徐默也有些犹豫。 游神拉他，可能是因为说话的玄山君有问题，但反过来，也有可能是这个游神有问题。 这种时候，徐默得二选一。 他甚至没有考虑的时间。 实际上他也没有考虑，对徐默来说，只能凭着感觉随便选一个。 选对了就不说了，选错了，只能推倒重来。 悄无声息的退了十几步，那边又传来玄山君的声音。 “道友，你在何处？” 语气语调，和刚才一般无二。 这肯定有问题。 徐默感觉自己选对了。 他继续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灯笼，突然一下子亮了。 第19章 你回头看看 绿油油的光亮呼哧一下冒出来，这一下，周围也能看清了。 这一看，徐默也是心头一抽。 他之前是在破旧的山神庙，此刻他也是在一个庙堂，但并不破旧。 前面基座上，摆着一个神像，背对着这边，旁边一个诡异的人影正用一种让人极为难受的姿势看着这边的徐默。 这玩意儿就像是所有关节都骨折的，上了年纪的老头舞蹈家，又难看，又恐怖，而且这货的脸像是一个被撑开的椰子壳，里面居然还有一张脸。 二皮脸？ 这是最大的恐怖来源。 任谁看到这么一张二皮脸，都不会感觉到舒服。 徐默也一样。 而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个鬼东西所在的方位，就是自己刚才待的地方。 没看见玄山君，也没有看到那五个伥鬼。 这说明啥？ 刚才说话的，绝对不是玄山君。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那个椰壳脸怪物发出了玄山君的声音。 “道友，你在何处？” 徐默祈祷对方是个瞎子，但很明显不是。 这玩意儿用四只眼睛瞅着徐默，然后扭曲着身体朝这边冲过来。 “挡住它（魇语）！” 徐默说了一句。 从他脚下的影子里立刻涌出一个黑影挡在面前。 两个怪物相撞，立刻纠缠在一起。 风声呼啸，灯笼里的绿火飘忽不定，感觉随时会熄灭一样。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跑出去。 徐默打着灯笼直接跑路，前面漆黑一片，本以为无路，但绿光一照，却隐约看到一扇门。 顾不上那么多，上去一拽打开，徐默过门，再看，已是置身一条窄窄通道之内。 回头看，门没了。 只有光秃秃的墙。 徐默揉了揉眼睛，再看，的确没有门。 这太诡异了，明明刚才从门里进来，但转眼之间就没了，这有点吓人。 徐默顺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做梦。 先琢磨一下，和上次一样，进入无光鬼境的过程是悄无声息的，无迹可寻，所以根本无法抵抗。 还有玄山君去哪儿了？ 说好了一起合作，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 是跑了，还是死了？ 不得而知，只是按照徐默的了解，玄山君不至于食言而肥，这里面肯定有玄机。 现在怎么办，徐默其实没别的选择，眼下只能是自己先探索一下，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尽力。 目前只有一条路，狭小的通道如同一条窄巷子，伸出双臂就可以轻易触碰到两侧的墙壁，又因为那种黑暗，无论从视觉还是心理，都能产生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往前往后都行，徐默前后都看了看，他突然用魇语唤了一声。 身后黑暗处传来一声诡异的回应。 大意就是他问‘有人么’，后面有人回‘啥事儿’是一个意思。 徐默往前走。 他自己的游神和那个椰壳怪物斗在一起，生死不知，现在回应的，那一准儿不是什么好鸟，所以身后有危险，只能往前走。 灯笼幽幽，只照三尺之路，走在这一条阴森的巷子里，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 徐默也忍住不去胡思乱想，而就在他精神紧绷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他肩膀。 “徐默！” 有人叫他。 这一瞬间，徐默几乎是本能的就要回头去看。 但他忍住了。 因为他想起来过去听到过的一个禁忌。 说是走夜路，尤其是在荒郊野外或者容易撞邪的地方，如果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千万别答应，也千万别回头。 不然必死无疑。 小时候徐默没少被这种故事给吓唬，有的时候被吓的整宿整宿不睡觉，想想有多么的印象深刻了。 这会儿他没回头，想着我忍了，你叫我我不理你总该行了，井水不犯河水，我继续往前走。 但走不动。 肩膀上那手死死的按着他。 眼角斜着往下瞥，看到几根苍白的手指头，指甲尖长，泛着青紫色。 “徐默！” 身后的东西又喊了一句。 这声音有魔力，勾的徐默抓心挠肝的，就是那种明知道回头会死，但就是想回头看看的那种冲动。 忍都忍不住。 没法子，徐默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勉强从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下挣脱出来，依旧没回头。 但他也知道，这么下去不行。 那东西肯定会叫个没完，还扒着肩膀不让你走，迟早得被对方的诡异声音腐蚀了心智，到时候死的凄惨。 咋办？ “你回头看看！” 那声音又来了。 这次徐默把大腿拧青了，才勉强抗住，但意志力已经很薄弱。 什么叫飞蛾扑火，徐默这次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明知道是死，却也是义无反顾。 恍惚间，徐默看到了手里的灯笼，突发奇想，伸手进去，将里面的血红色蜡烛拿出来，向肩膀伸过去，绿色火苗烧到肩膀上那只手。 就听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叫，鬼手缩了回去。 而下一刻，蜡烛被一股阴冷的风吹灭。 一瞬间陷入黑暗当中。 跑！ 徐默毫不迟疑，猛的向前冲。 这个过程，感觉有不止一只手想抓住他，好在这个时候的徐默内功小成，体魄强横，加上冲刺的惯性，不断的挣脱那些黑暗中的鬼手。 不能停。 停下就会被黑暗中某些东西抓住，下场如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冲。 能冲多远冲多远，可惜是蜡烛灭了，不然可能也不会陷入这种绝境。 问题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吹灭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又要凉了！” 这个时候徐默已经身负重伤，黑暗中的那些鬼手都特么不带剪指甲的，被抓住，多多少少得被划开一些血口子。 伤口这东西积少成多，时间长了，光是流血都能被耗死。 绝对的黑暗中，这一条狭窄的巷子似乎无穷无尽，永远跑不到头，又感觉像是在原地踏步，挣扎只是做无用功。 徐默想过放弃，对他来说，闭眼一躺，眨眼之间就能重开一局。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多探查出一些东西。 不然除非不探索山神庙，彻底放弃这里，否则不弄点收获的话，只能是来一次，死一次。 玄山君知道这里可能有提升的法门，徐默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我艹你大爷（魇语）！”徐默吼了一句。 那叫气沉丹田，那叫震耳欲聋，反正属于豁出去了。 就在他吼完之后，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将他拽到一旁。 这只手非常有力，徐默心头一凉，想说话，嘴却被另外一只手捂住。 “禁声！” 一个声音从徐默耳边响起。 第20章 诡异门派 徐默被黑暗中某个东西抓住了，饶是他内力不俗，在对方手里也和小鸡崽子似的，只能任人揉捏。 可对方并没有弄死徐默，反而像是来帮他的。 挣扎不动，嘴被捂着。 徐默心说爱咋咋地。 下一刻，那一双手向后用力一扯，徐默只感觉自己如同反身坐着超跑来了个零到一百加速，随后眼前一闪，人已经是到了一片昏暗树林的边缘。 前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树木，高两丈有余，整齐排列，如一片古怪的黑色壁垒，古怪之处在于林间有黑雾缠绕，将树木之间的缝隙全部填满。 黑雾如墨，密不透风。 “黑魂林为禁地，不可乱入，你来时没人教过你吗？” 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 徐默回头一看，夜色下，站着一个黑袍人，看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有点丑，像是徐默以前经常在网上见到的某个脱口秀主持人。 看样子，徐默是被对方给拽出来的。 从这个黑魂林里。 可之前，明明是在无光鬼境啊，而且是在山神庙，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徐默满脑子疑问，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若不是我救你，你已经葬身黑魂林中，成无数冤魂之一，若让师父知道，你的下场必是入炉为药，死路一条。” 这人说完，徐默依旧愣神。 见徐默还不开窍，对方又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若不想死，一会儿听我吩咐，不然叫你活不到天亮。” 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怪声，像是牛在叫。 听到这声音，黑袍人看了一眼徐默，立刻甩动黑袖，转身离去。 只留下徐默一个人在原地懵逼。 他四下看看，不明所以，依旧杵在原地，结果那边黑袍人去而复返，一把拽住徐默往前走。 “黑牛都叫了，你特么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找死吗？” 于是稀里糊涂的徐默，被拽到了一处昏暗的大殿之内。 这里点着烛火，已有数十人坐在地上，少数穿着黑袍，更多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徐默在这些人当中，那是一点都不突兀。 完美的融入其中。 别人坐下，他也坐下，大殿之内有数十人，男女皆有，却是安静的落针可闻。 徐默正琢磨呢，前面有四个人扛着一个门板子走过来，门板上坐着一个老头，当下所有人起身，躬身行礼。 “师父！” 徐默已疑惑丛生，但也照猫画虎，学着别人的样子行礼。 “坐！” 有人喊了一句，当下所有人坐下。 看那边的老头，肥胖如猪，披着黑袍，戴高帽大冠，肥脸上涂着厚厚一层粉，这已经够古怪了，而更古怪的是这胖老头双眼空洞，是瞎子；双耳流脓，估摸耳朵也不好使。再仔细看，这家伙没腿。 怪不得被人抬着。 瞎子，聋子，还是残废瘸子。 这人够惨的啊，是什么人？ 大殿内，对这老头都极为恭敬。 不。 在又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徐默发现，这不是恭敬。 是惧怕。 坐在人群中，徐默努力梳理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得出了一些结论。 这里不是山神庙，更不是藏王山的某个地方，而是另外一个未知的地方；这种远距离的跨越和无光鬼境有关，和那个黑魂林也有关。 而且自己被误认为是这里的人。 接下来，得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什么人。 还有，玄山君跑哪儿了？是不是也来了？ 前面那个黑袍老头盘坐高台，一声不吭，大殿内也是死一般寂静。 搞不清这是要做什么。 徐默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又瞎又聋又残疾的，怎么和修炼‘魇山诡法’时的先决条件一样？ 巧合吗？ 也不完全一样，对方还多了一个断腿。 那篇记录在杏黄道袍上的法门，这会儿正揣在徐默怀里，莫非这个残疾老头也修炼了？ 这时候那残疾老头开始哼哼。 一开始徐默以为这家伙才哼曲儿，但很快他就发现，对方用的是魇语，正在讲道。 徐默虽然突击学习过魇语，但毕竟距离精通还差了一点，所以虽然知道对方说的是魇语，但十之七八是听不懂的。 少量能听懂的也是支离破碎，如‘灵髓’，如‘死’，如‘生’，如‘丹炉’，如‘六欲’，还有一个词儿出现的频率最高。 这个词儿翻译过来，是‘成仙’。 莫非，这里是个修仙门派？ 老头是这个门派的掌门？ 那这个掌门就有点磕碜，简直是太磕碜了，就这么一个废物，怎么感觉所有人都十分惧怕他？ 正在这时，哼曲儿一般的老头停了下来，伸手一指，他身侧之前扛门板的一个脚夫就冲过来，将老头指的一个人掐脖抓起，拖到老头面前。 被抓过去的人衣衫褴褛，看上去得有二十来岁，却是吓的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师，师……师……”说话都说不利索。 和个肉墩子一样坐在门板上的老头咧嘴笑了，脸上的肥肉僵硬，伸出又肥又粗的手指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下一刻，老头双手抬起，双掌合击一般，将面前这人的脑袋拍碎。 就和大黑熊拍西瓜一样。 脑袋已经成了骨肉混合的稀泥。 这就已经够吓人了，但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残废老头双掌冒出一股股烟气，指尖火星涌动，瞬间一团绿火呼哧一下烧起来，眨眼之间就将脑袋被拍碎那哥们的尸身引燃。 绿火诡异无比，温度极高，一个尸体，肉眼可见的被灼烧收缩，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由大变小，最后在老头双掌之间慢慢熄灭。 就如同看了一场匪夷所思的魔术表演。 一个大活人，先是被拍碎脑袋，然后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绿火烧了个精光。 也不算精光。 那残废老头这时摊开掌心，在嘿嘿怪笑中，显露出一个结块。 不太圆，凹凸不平。 但残废老头似当做珍宝，左看右看，然后咧开嘴，仰起头，将那个结块吞入口中。 徐默看的真切，他想了想，这像极了《人丹秘术》中所讲，以人为药，炼之成丹。后面那一句是‘吞丹入腹，一日一丹，百日聚灵，千日成丹，三千日化婴，九千日成仙！’ 这不是徐默瞎编的，人丹秘术里就这么写着的。 显然，这残废老头也是在练人丹秘术。 等一下，那这大殿里的人，不就都成了炼丹的药材了么？ 包括自己。 怪不得这么怕这老东西呢，这货是把人当牲口养啊。 这还不反了他？ 四下一看，却见大多数人居然都是松了口气一般，徐默一想，明白了。 他们不敢反抗。 没胆量。 也没能力。 本着原则就是，多活一天赚一天。 悲哀啊。 那老头让四个脚夫抬走了，仔细看，四个抬门板的脚夫都不是人，好像是长毛的猴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穿着衣裳，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人。 大殿里的人接下来也是各自散去。 徐默不知道去哪儿，那也不能在这儿待着，先出去再说。 跟人出去，大伙儿都顺着前面的小道走，徐默也跟着，行到半路，前面站着一个黑袍人。 是之前那个把徐默从黑魂林里拉出来的那个。 其他人一看，急忙尊称‘大师兄’。 这位大师兄摆摆手，让其他人滚蛋，就单独留下徐默。 “你跟我过来。” 对方说完往旁边走入岔路，徐默只能跟上。 现在情况不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羊肠小道曲折，时而向下，时而向上，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僻静之处。 对方止步，转身盯着徐默。 不说话。 徐默略有忐忑，也看着对方。 “你……是怎么进来的？”许久，大师兄小声说道。 第21章 真传 徐默知道自己暴露了。 仔细一想，可能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门派的人，是外面来的。 也是，破绽巨多，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来。 对方能成为这个诡异门派的大师兄，那肯定不是傻子。 怎么回答？ 先探探口风。 “我若说正在林中漫步，一不留神，被你拽进来的，你信不信？”徐默说完，对面大师兄就冷笑。 看样子不信。 徐默这时候反而也放开了，心想既然都这样了，倒不如随意发挥，因为对方必不会轻易下杀手，一定是有所图谋。 目的没达到之前，自己都是安全的。 正好，借机会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什么地方？”徐默问。 大师兄眯着眼睛，道：“这里是朝云观。” “我是问，在哪儿，什么州，什么地！” “……自然是景州拨盘山。” “景州？我记得郭解说藏王山是在逐州，这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啊，果然是跨越了很长的距离。”徐默小声嘟囔。 “你嘟囔什么呢？”大师兄上前，一脸凶戾，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显然这位心思缜密，不好糊弄。 徐默吃准了对方不敢动手，继续问。 “刚才，大殿里那些人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又瞎又聋的胖子……” 还没说完，大师兄就急忙上前捂住了徐默的嘴。 表情惊悚。 “这话若是让人听去，你一定会后悔活在这世上。” 看起来，那胖子真的威势很大。 “衣衫褴褛的人，名义上是弟子，实则是师父的药，呵呵，我们虽然名义上是真传弟子，但归根结底，也是师父的药，区别，只是一个直接吃，一个喂熟了再吃。” 大师兄的声音有些悲凉。 徐默明白对方口中的‘药’是什么意思。 “人丹秘术！”徐默道了一句。 “不错，你既知道人丹秘术，那也一定是修仙者，我问你，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大师兄语气有些急迫。 似乎这个问题对他非常重要。 徐默自然就特别好奇原因。 这时候远处响起钟声。 大师兄面色一变，稍微一思索。 “今天来不及了，你先去笼阁，机灵点，千万别死在这里，我得耽搁几天，等我来找你。” 说完快步离去。 徐默一看，已经找不见人影。 “问题是，笼阁在哪？” 徐默嘟囔了一句。 四下看了看，前面有风，望去，是一处断崖，靠近看，悬崖极为险峻，深不见底，这要是掉下去，必是粉身碎骨。 徐默犹豫要不要跳下去重开一局，目前来看，这次经历有些超出掌控，毕竟谁能想到山神庙内的无光鬼境，居然能连通到景州一个叫朝云观的地方。 此处是在绝峰之上。 一面是险峻悬崖，一面是如壁垒一般的黑魂林。 “等一下，那大师兄这么急切的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他其实是想，离开这里？” 这不是徐默胡乱猜想。 有证据的。 一个是这里独特的地理环境。 还有，之前大师兄说的那一句：我们虽然名义上是真传弟子，但归根结底，也是师父的药，区别，只是一个直接吃，一个喂熟了再吃。 可以理解为，这里的人，除了那个肥胖如猪的师父外，其他的，都是‘药’。 区别就是直接吃和喂熟了吃。 换做任何一个拥有求生本能的人，怕都会想尽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知不觉想了这么多。 徐默看着悬崖，心里想着，要不再多待几天？ 自己探查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寻真正的登顶仙法，虽说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正儿八经的仙道门庭，但是，多了解了解没坏处。 正琢磨呢，徐默突感身后有风。 毕竟是练过内功的，五感超过正常人不少，回头一瞅，一个穿衣服的怪猴正在身后咧嘴笑着。 …… 徐默再次见到了那个肥胖的师父。 之前在那个大厅距离比较远，这会儿是近距离看，对方的确像死人多过像活人。 怪猴子把徐默带了回来。 “你想死？” 师父问了一句。 声音很难听，和他的长相一样，在让人不适这方面绝对是难分伯仲，各有特色。 徐默并不惧怕对方。 一来他不是朝云观的人，二来他不怕死。 所以他不光不怕这个死胖子，还有点厌恶对方，自然说话的时候，语气生硬也有点冲。 “你没有聋？” 为什么这么问，是因为对方眼珠子都没了，瞎是一定的，但聋不一样，不然真又瞎又聋的话，怎么获取外界的信息？ 更不可能知道自己之前想死。 当然，跳崖这个事儿是对方误会，徐默懒得解释而已。 说完对面师父就笑了。 笑容里带着杀气。 “无知小儿，怎知本道爷的神通本事？” 说完伸手一指徐默。 一只穿衣怪猴就扑过来要抓徐默。 徐默不惯着它，抬手就打。 猴子灵巧，侧身避开，反手就扣住徐默脖子，角度刁钻，力道极大。徐默用内力击打，却像是打在石头上。 这居然还是只功夫猴。 实力贼强。 打不过。 徐默被拖到了师父面前，对方明明是瞎子，却能伸手准确抓住徐默的衣领，另外一只手准备自上向下拍击。 不用问，对方的手掌拍在脑门上，整个脑袋都会和西瓜一样炸开。 然后不出意外，会被诡异的绿火炼成一枚‘人丹’，供对方服用。 徐默开骂。 什么难听骂什么，反正都要被弄死了。 突然一件东西从徐默衣服里掉出来，落在脚下。 师父低头，猛地停下动作，另外一只手改拍为取，从脚下捡起那东西。 徐默也瞅了一眼，是从飘云道人那干尸身上扒下来的杏黄道袍。 下一刻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肥胖师父的衣服里，伸出了一只惨白色的小手，抓住杏黄道袍，拽到了宽大的衣袍当中，那感觉就仿佛在对方衣服里，藏着一个小孩。 徐默突然想起山神庙中干尸肚子上的异状。 那干尸肚皮上，长着一个半身畸形人，形似婴童。 莫非，这师父也是？ 徐默只感一阵恶寒，想着快弄死我得了，这地方的修仙者，一个比一个诡异，那是啥恶心弄啥。 惹不起，咱躲得起。 可这肥胖师父没杀他，而是等了一小会儿，冲着徐默问：“道袍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能听得出来，对方是在极力压制有些激动的情绪。 可见对杏黄道袍格外在意。 准确的说，应该是对道袍上纪录的法门在意。 徐默这时候心思电转，想了很多。 对方焦急，掐着徐默的脖子逼问，这却更让徐默笃定其对‘魇山诡法’的在意程度。 “你掐死我，永远别想知道。” 徐默冷笑。 “死鸭子嘴硬！”师父骂道，但还真如徐默所想的那样，不敢下杀手。 徐默继续硬挺，就想着你特么有本事弄死我。 师父却没动手，而是冲着旁边的怪猴子说魇语，两只猴子快速离去，不一会儿分别取来水壶水果。 师父将徐默放下，嘿嘿一笑：“吃。” 硬的不行来软的。 徐默早饿了，见水果无异常，于是拿起闻了闻，轻咬一小口，最后才大口啃食。 还挺甘甜。 见徐默吃了不少，师父继续问道袍是从哪儿弄来的。 徐默反问，说你肚子上，是不是也有半身婴。 “什么半身婴，此乃紫府元婴，你不懂就别瞎说。” 师父说着撩开衣袍，却见这货肥胖的肚子上，果然长着一个凸出的婴童，但只露出脑袋和半个肩膀，连带一只手。 大小和完整度都不如山神庙内的干尸。 但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这个，是活生生的，之前取走道袍的，就是这玩意儿。 主要是这东西有眼睛，有鼻子耳朵。 徐默突然明白为啥这个师父明明又瞎又聋，却仿佛能看到事物，听到声音，原是通过这个畸形的器官。 还想继续问，结果那肥胖师父突然面色一变，一摆手，徐默就被一只猴子扛起带了出去。 七拐八绕到一院群，怪猴子放下徐默，指着一扇小门让他进去。 徐默见这怪猴对他也没恶意了，估摸是肥胖师父交待过。如此徐默对这怪猴子也很客气，拱手一礼，道了一声谢。 再抬头，怪猴子已经跑远了。 进了小院，所见一切皆朴实无华，栅栏围墙，木头和杂草修成的小屋，充斥着原始气息。 徐默走到小屋门口往里面看，石床石凳，除此无他物。 那死胖子把我弄这儿来做什么？ 正琢磨这个事儿呢，外面有动静，有人敲门。 徐默往外看，实际上因为是栅墙，也不高，外面有啥都能看到。 有个女的，拿东西站在外面。 徐默没开门，就隔着篱笆围栏问对方干啥。 “师兄，我来送衣衫腰牌。” 女的声音轻柔，似乎很怕惊扰到其他人。 徐默打开木门让对方进来。 这女的看上去不大，可能二十多岁，甚至可能不到二十岁，衣服破旧，但还算干净，进来就将一套黑色衣袍放下。 衣袍上，还有一个木质的腰牌。 上面刻着两个字。 真传！ 第22章 朝云观 放下东西女人就要走，徐默拦住她，询问这是啥意思。 “总管交待，为新晋真传师兄送衣衫和腰牌，其他的我不知道。” 女人低着头，躬着身，尽显恭敬。 徐默对这个朝云观了解甚少，姑且看看这女人知道些什么。 询问之下，徐默对这里的了解也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慢慢抽掉水池里的水，显露出下面的东西一样。 只不过事情的真相，永远像是覆盖了污泥的杂物，你根本不知道下面的是什么，或许是比淤泥更恶心的污物，反正肯定和最开始的幻想相差甚远。 朝云观就是这个样子。 听名字像那么回事，是修仙者掌控的地方，朝云一词孕真意，只是这里在徐默看来却是糟践了这个词儿。 此处所有人，都是被‘师父’抓来的。 是他这个唯一‘修仙者’的药。 偏偏‘师父’还让所有人修炼仙道法门，不是想寻传人，也不是要将朝云观发扬光大，只是单纯想要提升‘药材’的质量。 就像是给田里的药材施肥一样。 徐默读过人丹秘术，知道这门残忍的丹术中，将人分成了上中下三品。 自然，品级越高的人，炼制出的人丹药效就越好。 此外，体质强弱，男女阴阳，气血高低，这些都会影响人丹的品质，这里面最好的药，自然是‘修仙者’。 所以胖道人，也就是‘师父’，才会传道受业。朝云观弟子中自然也分了阶层，真传和普通。 真传者，能获更玄妙的道法，更重要的是，可食人丹强化修为。 可归根结底，无论真传还是普通弟子，或早或晚，都得被胖道人炼丹吃了。 不过相对来说，真传还是好，好吃好喝地位也高，约束少，且按照惯例，数月至一年，胖道人才吃一个真传弟子。 如果是普通弟子，一般存货周期平均也就是一两个月。 “这么惨的吗？” 徐默感觉，这养猪场有什么区别？ “这里有多少人？”徐默又问。 这个时候那女弟子已经非常害怕了，估摸感觉说了这么多，有点危险，她早就想走，但都被徐默强行拉住。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我那个笼阁，大概有三十多人，其他笼阁我没去过。”女弟子眼睛里带着恐惧，求徐默赶紧放她回去，说回去晚了，总管会责罚。 最重的责罚，就是被列入下一次炼丹的名册。 徐默点点头，女人逃一般的离开。 该问的都问了，其他的，女人也不知道，至于这里的弟子，都是胖道人下山抓回来的。 有的地方，是整村人被掳过来。 胖道人肯定是有些道行的。 就是不知道和玄山君比，谁更厉害？ 徐默看着送来的衣袍和真传弟子的腰牌，知道这是因为胖道人一时之间撬不开自己的嘴，所以采取的怀柔之策。 换句话说，自己还是很危险的。 有趣的是，之前是那个大师兄，现在是师父胖道人，明显都想从自己身上搞到点东西。他们目的不一样，一个是想逃出去，一个是想弄清楚记载魇山诡法的道袍从何处得来。 在这种情况下，徐默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 最危险的自然还是胖师父。 这时候徐默四下看看，想了想，找了个树枝在地上写殄文，这玩意儿就是熟能生巧，写得多了就会非常熟练。 写好之后，徐默用《驭神令》，轻哼魇语。 他之前的游神丢了。 帮徐默挡住了椰壳怪物，然后被困在了无光鬼境，当时若无那游神相助，徐默知道他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游神还是很有用的。 按理说这种东西，能多驭几个实力岂不是能成倍提升？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实际操作不能这么干。 老周说过，活人饲血肉、寿元供养游神，唯一足矣，多则自取灭亡。 也就是说正常修仙者，驭一游神就是极限，再多，那是自杀，即便是召来游神，也会被其反噬，可能未杀敌，先杀己， 不过也有例外，如道行够高，修为够深，可短时间内召更多的游神对敌，属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 但若用其他法子驭神限制就少了许多。 例如玄山君的脏宫炼神，几乎就没限制，虎腹中储十数伥鬼也不是难事。 只是伥鬼实力有限却是不争事实。 徐默觉得自己之前那个游神对战玄山君的伥鬼，至少能一打三，一打五估摸也行。 此刻魇语唱完，周围起阴风，呼呼的吹。 仿佛有什么东西趁着这一股风到达了这里。 徐默眼睛向四周瞟过去，等风散去，阴冷不减，反而更胜。 若做对比，至少强过之前徐默那个游神数倍。 再看，徐默面前多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像是一个隐形的轮廓，个子不高，只到徐默胸口。 这个模糊的轮廓和人无异，但左臂却极长。 看上去很古怪，就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棍子？ 刀，又或者是剑？ 下一刻，徐默听到了一个声音。 女人的声音。 阴森恐怖，说的是魇语。 对方要的很多，是在谈价钱，徐默本就已经加倍付出寿元，没想到对方要再加倍。 够贪心啊。 就等于十年变二十年，二十年，最后变成四十年。 一般来说，要价越多，实力越强。 别人可能会犹豫，徐默却不会。 不就是四十年寿元，给了。 交易达成， 游神随即钻入徐默口中。 徐默发现不同的游神，待的地方也不一样，之前那个要钻到影子里，而这次召来的游神，喜欢往人嘴里钻。 有了新的游神，在这个朝云观内徐默也有了一些安全感。 此刻夜已深，徐默折腾了一天，有些困乏，就在那小屋内躺下，脑中思前想后，不大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等第二日清晨，徐默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起身往外看，矮小的篱笆墙外是一个中年男性。 “这位师兄有理了，在下朝云观总管胡立，来送日食！” 徐默不明所以，但也是客气开门，请对方进来。 “胡立杂事繁多，送了东西便走，不叨扰师兄了。”说话间，将一小盘放在石桌上，徐默就说不进来也行，问他何谓‘日食’。 “自然是这灵丹。”胡立指着小盘上灰白混杂的一小块东西道：“观中真传，三日可分得一枚灵丹，以供修炼之需。” 徐默明白了。 这是‘福利’，只有真传有，其他人是没有的。 而所谓灵丹，自然就是用人丹秘术炼出来的人丹。 这玩意儿，徐默肯定不会吃。 一来是膈应，二来他总觉得修仙之路，不应是这样。 总管胡立走了，估摸是分发其他真传的灵丹，徐默拿起小盘中的灵丹看了看，这就像是一块从一个烤炉内壁刮出来的油脂，混合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杂质，还有炉灰，也可能是骨灰，最终揉在一起的东西。 靠近鼻子闻了闻，意外的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混杂着烟油味。 徐默摇了摇头，将这一枚丹药放回小盘。 他打算出去走走。 换上真传弟子的黑袍，系上腰牌，推门而出，顺石路向前，上一高处，朝云观的环境跃然眼前。 说实话这地方不大。 现在旭日东升，光明景亮，看的清清楚楚。 的确是孤峰，一面悬崖，一面黑魂林。 没有下山的路。 反正这个角度徐默没看着有路，那个大师兄知道自己来自黑魂林，所以才想通过自己，问清楚如何从黑魂林离开。 除了胖道人之外，其他的人，实际上都是被困在了此地。 至于胖道士，对方必然掌握了离开这里的方法，但却想弄清楚杏黄道袍内衬中记录的魇山诡法，这个好像也和黑魂林有关。 此刻日头悬空，阳气升腾，但黑魂林那一片依旧是黑气弥漫，仿佛是光明世界中的一块黑斑。 格格不入。 这朝云观，便如被这块黑斑堵在孤峰上的孤岛，与世隔绝。 第23章 在这里，仙就是这么修的 下山抓人的是怪猴。 徐默亲眼所见，从一狭隘林道一路狂奔向上，如履平地，五六只怪猴有怪力，能单手持人，一猴抓着两个，不管对方如何哭爹喊娘，直接拎上山来，丢到笼阁。 笼阁，那就是用木栏搭建的塔笼，一层一层，更像是牢笼，和圈养的牲口没什么两样。 新来的人，会从老人身上快速学习这里的生存经验，实在是学不会的，就是那种认不清眼前形势，还大喊大叫的，结果就是直接被怪猴带到丹房，入炉炼丹。 炼丹的也是怪猴。 不过看上去苍老，是几只凶残的老猴子。 一个得有两人高的铜炉，下面柴火烧的极旺，把人衣服一扒，用利刃斩下四肢，先丢进炉中，伤口留下的血不能丢，用盆罐装满备用。 之后放一些草药，然后赶紧把没了四肢的人丢进去，加大火，片刻之后，灌入人血，刺啦一声，血气升腾，立刻封堵火眼，待炉冷却，入内刮壁，混以浆果汁液，揉捏成丸。 再入炉中沾灰。 最后丹成。 大早上胡立拿来的‘灵丹’就是这玩意儿。 这是人丹秘术中炼丹之法，徐默看得出来，只是当时读以文字，远不及此刻亲眼所见时来的震撼。 徐默不认为这是‘修仙之法’，更像是某种邪门外道。 仙，不应如此。 不是这么修的！ 真传弟子可在朝云观随意行走，除了师父修炼之地和丹房外，其他地方都可去得。 所以徐默东走西转，将朝云观转了个遍。 之后蹲在之前怪猴抓人上山的位置看。 这里有一条下山的小路。 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条路，既然有路，那顺着下山并不是难事啊。 徐默靠近。 只是刚走到近前，就感觉面前黑影一闪，几只怪猴不知从何处跳出，挡在面前，一个个杀气腾腾，仿佛再向前一步，就会被它们活活撕掉。 徐默没有继续向前，这些怪猴凶猛无比，行动迅捷且力大无穷，绝不好对付，也不知道那胖道人是如何驯服的。 总之，此路不通。 徐默明白了，这唯一的通路被怪猴守着，悬崖自不必说，除非长了翅膀，否则别想活着下去。 那就剩下黑魂林了。 而实际上黑魂林应该更凶险，就徐默这半天打探出来的情报来看，胖道人并没有在黑魂林周围布下看守。 没必要，因为入林者必死。 可能就连胖道人，都不敢进去。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徐默这会儿坐在一块高台上俯瞰朝云观，一边在思索，一边在等。 胖道人肯定会找他。 这是毋庸置疑的。 具体怎么应对只能是根据实际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当然徐默也是有底线的，逼急了，大不了干一场。 徐默还有点迷茫，不是因为目前处境，而是因为就现在他所了解的关于修仙的一切，都显得极为荒诞、诡异，甚至是不正常。 无论是玄山君、飘云道人，又或者是这朝云观中的胖道人都是一样，修仙者是如此倒也罢了，就连接触到的法门典籍也是一样。人丹秘术、三牲归一、魇山诡法，无一不是歹毒残忍，有违伦道。 正所谓窥一叶而知秋来，难不成这里的仙，真的都是这么修的？ 徐默感觉未来有些暗淡啊。 许久之后，徐默想通了。 还是应该继续往前走，仙虽诡异，但还是要修的，选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就是了。就目前来看，《驭神令》算是不错的，可以在这个法门上多多上心。 于是徐默起身，既然想开了，就要付诸行动。 现在胖道人还没来找他，但一定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徐默打算主动一点，先找胖道人。 不是去拼命，而是去套话。 能套多少，套多少。 胖道人所在的大殿是朝云观内最大的建筑，但在徐默看来也依旧破破烂烂，上不得台面。 知道徐默来找，胖道人让怪猴把徐默引入室内，开口道：“昨夜有事没有来得及搭理你，没想到本道爷还未去寻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有趣，哈哈，有趣！” 徐默就说都是迟早的事儿，还不如主动一点。 “狂妄，无知，你晓不晓得，本道爷杀你如碾蚁。”胖道人带着杀气。 徐默不接这茬儿，跳开话题道：“不知道爷名讳？” 胖道人愣了愣，估摸是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 而后哈哈一笑。 “告诉你也无妨，本道爷俗名左元焘，你待如何？” 徐默摆手，说没待如何，就只是想请教左道长一些问题，俗称论道。 “你？”胖道人冷笑，两个血窟窿一样的眼睛看上去尤为阴森可怖。 明显是瞧不上。 “魇山诡法。”徐默说了一句，果然，左元焘不笑了，徐默继续道：“左道长你帮我解惑，你的惑，我也帮你解。” 这是一笔交易。 公平公正。 短暂的沉寂后，左元焘问：“你想知道什么？” 不得不说，左元焘是一个博学者，至少在现阶段的徐默眼里，是一个博学者，和玄山君那种自我摸索修炼的野兽不同，和老周这种半吊子也不同，左元焘知道的更多。 如同小学生和大学生的区别。 一连数天，徐默大半时间都在左元焘身边学法听道。 左元焘也发现了徐默的游神，在知对方修的是《驭神令》后，心中也是颇为好奇，毕竟朝云观内，他从没有向其他人传授过《驭神令》，甚至，连他自己也只是知晓一二，却并未修炼过，更别说精通了。 只能说，这徐默来之前就会了，也是一个修仙者。 到了第七天。 徐默所获极丰，他感觉自己的殄文魇语都能过四级了，除此之外，基础学识也都打的坚实牢固。 主要是人丹秘术，徐默所涉颇深，但却只学不练。 每日左元焘依旧会炼食人丹，也会在某个时刻将徐默请出去，闭门修炼。徐默知道吞食人丹必有弊端，这不是他胡猜的，左元焘就讲过，人丹有魂、念二气，有精华，也有糟粕。最恐怖的就是死时怨气恨意，纠缠于人丹之内，这玩意儿吃多了，能涨修为道行，同样，也必中其毒，受其影响。 通俗的说，就是固定时间里，发发神经。 “你驭神，不也要献血肉，献寿元么，其实，咱们啊，半斤八两。”左元焘怪笑。 他对徐默的态度也在这几天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大的变化是在几天前，他突然发狂对徐默动手，却在关键时被徐默口中吐出的游神所挡。 久攻不下，甚至还吃了点亏。 当然，吃亏这事儿左元焘没有说过，丢人。 也怕徐默生出别的心思。 只是徐默也不是傻子，他看出端倪，虽然不知道其中细节，但他却可肯定，这次自己花四倍代价召来的游神，不是善茬儿，很不简单。 这么一来，两人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点平起平坐的意思，就类似于“我杀你如碾蚁”之类的话，左元焘是再也没说过，显然，不管在什么地方支撑地位的永远都是实力。 有实力，身板就硬气。 徐默现在就很硬气。 “老左啊，你炼人丹时的绿火，是什么名堂，你给我讲讲呗。”徐默坐在左元焘的专用门板上，吃着怪猴子采摘的水果，和老朋友聊天一般的说话。 就这个态度，放到七天前左元焘必然得把他给炼了。 但现在，这肥腻的胖子只是呵呵一笑：“那是诡炎异火，得之不易啊。”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徐默想起鬼火灯笼，心念一动道：“从黑魂林里弄来的？” 这话一出，左元焘干笑一声。 明显说中了。 “你这道袍中所写魇山诡法，不也是从黑魂林里搞来的？”左元焘也道。 关于魇山诡法的来路，徐默已经和左元焘说过，不过没说真话罢了。 当然如果单纯的胡说乱扯，也不可能骗得过对方，所以徐默是半真半假。真的部分，就是他和玄山君对这部诡法的解读和理解。 玄山君也不含糊，一只老虎能修炼到这种地步，见解自然独到且不凡。 这番理论说给左元焘，后者态度再变，估摸就差喊称徐默为‘道友’了。 关于心中疑惑，徐默继续求解。 “老左，那些怪猴是什么东西，你是如何驯服的？” “此乃左某隐秘私事，不便道也！” 关键信息，这家伙嘴都很严，一句话都套不出来。 想了想，徐默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的困惑，就问：“那仙，真就只能这么修吗？” 左元焘一开始不理解这什么意思，经徐默解释，才点头道：“仙，就是这么修的！” 第24章 意外的搏杀 徐默觉得左元焘说的不对。 但他没反驳。 而且别看现在他和左元焘关系不错，一口‘老左’‘道友’的叫着，但实际上，徐默心里很清楚，对方依旧想把自己给炼了。 没动手，可能是因为时机未到。 也可能是还没想到法子对付自己的游神。 那个大师兄前几天就见着了，对方发现自己和左元焘的关系后，当场就吓的魂不附体，估摸是怕徐默给他告发了。 徐默才没那闲工夫。 后来大师兄见到徐默，那都是能躲则躲，躲不过就毕恭毕敬的行礼，就差跪下了。 徐默这次本着多学一点是一点的心态继续在朝云观待着。 多学多看，耐心等待，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徐默没想到这次创了生存纪录，这两个月过的很充实，除了学习、修炼和发呆，他几乎不需要做任何事。 目前在朝云观里，除了左元焘，论地位，就属徐默最高。偏偏他为人和善，逮着谁都能聊上许久，时间长了，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非常好，无论是那几个真传弟子，还是笼阁内的众多普通弟子。 这天入夜，徐默正在练功。 ‘焚君噬脉’，已至大成。 本就是速成功法，加上徐默胆大心细，多次试错，居然是让他步入内功大成之境。 也因此，他气血充裕，力增数倍不止。 和怪猴掰手腕，竟已能势均力敌。 由此可见，怪猴单体实力，便如内功大成的武者。 徐默还练拳。 虎尊拳。 主要是这套拳法他背熟了，又见玄山君演练多次，如今他练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反正这个时候不用游神，徐默和单只怪猴单挑，至少是能五五开。 若用‘游神’，便是五六个怪猴齐上，徐默也能将其斩杀。 练武是为了提神醒脑，增强体魄，除此之外，徐默还练术法。 《袭灵术》，他有突破。 托梦这种小术，已不成问题，徐默十几天前便夜夜给大师兄托梦，留言，恐吓加威胁，搞得对方疑神疑鬼。 要不就是给几只怪猴托梦。 洗脑这事儿做不到，更没法子让怪猴改弦易辙转投自己手下，但让怪猴给他做一点小事还是容易，就例如在绝地峭壁上摘崖桃吃。 自从给猴子们托梦那天，徐默天天都能吃上崖桃。这种桃子绝对是天材地宝，和玄山君那边的参果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且更好吃。 内功能修炼这么快，也是托了这崖桃的福。 等徐默把《袭灵术》练熟之后，已经有点不满足于在大师兄和怪猴身上做实验了，他想试试左元焘。 看看在这个高手身上能不能托梦。 换做别人，那绝对不敢干这种事，太过冒险，可对徐默，这世上估摸就没他不敢干的事情。 当天晚上，徐默就入了左元焘的梦。 一阵烟雾缭绕，徐默见到了左元焘，这家伙在梦中不瞎不聋，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的胖子。 见到徐默，左元焘也十分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等徐默说话，左元焘突然面色一变，他肚子噗嗤一下裂开，一个半身婴童从里面爬出了半个身子，血淋淋的，冲着徐默嘶吼，小眼神带着愤怒和不满意。 声音似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破碎，就像是被乱刀劈砍过的幕布，伴随着刺啦刺啦的怪响，梦境破碎。 徐默睁开了眼。 “这左元焘的确不一样，紫府元婴……有些本事啊。” 夜正浓，片刻之后，一只怪猴跑古来冲着徐默吱吱叫，那意思很明显是叫徐默过去。 同样的事情搁到以前，怪猴才不会和徐默商量，直接上来抓人就是了，简单直接。这不是徐默实力提升了么，怪猴打不过他了，没办法了这才会商量。 猴子也不傻，很聪明的。 “老左让你来的？”徐默问。 他发现怪猴虽然不会说话，但却能听懂人言，魇语也能听懂。 这个时候徐默就是在用魇语和怪猴说话。 这玩意儿就和外语一样，得练，熟能生巧。 见怪猴点头，徐默知道自己拿左元焘做实验这事儿东窗事发了。 不过他也不怕。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朝云观这边的情况，包括左元焘有多大本事和修为，基本上摸清楚了。 严格来说，真打起来，左元焘估摸都干不过玄山君。 当然比徐默是要强。 可也有限。 徐默现在是不走寻常路，他这次在朝云观中召来的游神很特殊，很强。 如果说之前召的游神战斗力有2000的话，那这次的游神至少在一万。 这就是巨大的差距，也是徐默的优势。 除此之外徐默本身也是内功大成，虽然修的是‘焚君噬脉’这种速成内功，而且弊端巨大，但实力提升就是实力提升，抛开那些弊端不谈，徐默现在还是很能打的。 一路行到左元焘的住所，徐默推门唤老左。 左元焘铁青着脸。 这家伙本来就和尸体没啥两样，此刻看上去更是阴森可怖。 “你想杀我？” 左元焘见面就问。 徐默一愣，心说这话不是我的词儿么？ 老左这是啥意思？ “老左啊，何出此言？”徐默不懂。 左元焘怒哼：“你少给我装糊涂，我就知道，你突然出现在朝云观，肯定是没安好心，你不是说，你只会驭神令，可你也会袭灵术这个事儿，怎么没和我说过？我明白了，你是打算偷偷在梦里弄死我，然后把我炼成人丹，紫府元婴级的人丹，你怕是早就想吃了？” 说话间，周围出现了七八只怪猴，看样子左元焘是真打算动手了。 徐默也没想到，这老左脑洞和玄山君一样，一开就没边了，而且有被迫害妄想症。也难怪，他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所以，自然会以己度人。 不过从侧面看，左元焘这次反应这么大，莫不是自己真的误打误撞，戳到对方软肋了？ 也就是说，用袭灵术，真的能杀了他。 不然左元焘不会这么急赤白脸。 “老左，你先听我说……”徐默不想直接动手，却没想到左元焘衣袍内的半身元婴探手出来，冲着自己一指。 一股股阴冷瞬间袭来。 “保护我（魇语）！”徐默感觉到了危险，张口一吐，一道阴影就从他口中飞出，正是徐默的游神。 游神似乎抬手一斩，噗嗤一声。 前面隔空爆出一团污血，一只如剥皮青蛙一般的鬼猴子就被斩成两段，显露出身形。 这明显是左元焘的手段。 不用问，这货也藏着杀手锏呢。 反正这隐形的鬼猴子徐默以前没见过，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祭出他的游神反击，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弄死了。 “老左你来真的？” 徐默骂了一句，却是不退反进。 他研究过怎么对付左元焘，正所谓居安思危，在徐默眼里，左元焘明显精神不正常，估摸是人丹吃的太多，被死者怨念和恨意所影响，有的时候会发狂。 指不定啥时候，这家伙就会翻脸不认人。 到时候怎么办？ 徐默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如果真和左元焘动手，不能退，只能进攻。 因为左元焘最大的依仗之一，是那些怪猴。 怪猴数量大概有十几只。 其中有三分之一镇守上下山的通道，其余的，有几只在朝云观内游弋，剩下的都在左元焘身边。 大概得有七八只的样子。 这些怪猴一拥而上，一般人真扛不住。所以自然不能和怪猴缠斗，要与左元焘近身厮杀，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几步冲到近前，靠近看，左元焘表情狰狞可怖，肚上的婴童也露出了脑袋，用小眼睛阴冷的盯着徐默。 徐默直接伸手抓过去。 只要将这半身婴童灭了，左元焘就得歇菜。 对方也知半身婴童是命门，自然是全力抵挡保护，双手冒出绿火，也闪电般抓向徐默。 徐默避开。 绿火不能碰，不然眨眼就得被烧成人丹。 好在左元焘肉身残废，不能移动。 徐默一跃而起，跳到对方身后，反手一拳砸在其后脑。 这是虎尊拳中一招，猛虎袭身。 徐默试过，就是大石头，这一拳都能砸个粉碎，这人脑袋肯定不如大石头坚硬，结果就是左元焘的脑袋，直接裂开。 就和敲碎的西瓜一样。 一击得手，徐默心中暗喜。 正常情况脑袋都爆开了，这人一准儿没救了。 可显然左元焘不是正常人。 这时候其后背突然爆开，一个细小的手瞬间扣住徐默咽喉。 这一切只在眨眼之眼，躲都躲不开。 是半身婴童。 对方居然从左元焘背后破体而出，浑身是血，冲着徐默疯狂叫喊咒骂。 小手阴冷，触之既僵。 徐默只感觉瞬间跌入冰窟，身体动弹不得，便是内功大成，气血如火浆，这会儿也被这一股阴冷给冻住。 原本一动不动的左元焘尸体，此刻居然是一阵活动，双臂以一种反关节的角度扭转回来，双掌带着绿火左右合击。 这要是打中，徐默立刻会被炼成人丹。 “八十（魇语）!” 徐默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了声音。 没人知道这个‘八十’代表什么意思，除了一个诡异的存在，这是徐默和它早就商量好的‘暗号’。 按照徐默的说法，这是鱼死网破，是你死我也死的决然。 就像是在牌桌上梭哈一样。 徐默的游神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扑上来，将左元焘两条手臂斩落。 实际上外人眼中，这是一种无形的攻击，眨眼之间左元焘的手臂就和身体分离，最后那个浑身血淋淋的半身婴童也被这种无形的力量一分为二。 胜负已分。 徐默松了口气。 他赢了。 但代价极大，他在急速衰老，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随后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第25章 真法在何方 （十三）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拍在了徐默的脸上。 睁眼一看，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八角亭。 徐默琢磨了一下，上次和左元焘发生的生死搏杀有点突然，没想到这家伙真的下杀手，但最后，自己赢了。 只不过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上次真正杀死徐默的不是左元焘，而是为了调动游神而献祭出去的寿命。 ‘八十’这个魇语暗号，代表着八十年的寿命。 一次性支付。 概不拖欠。 就是要求那个游神全力以赴。 只是徐默显然有点‘余额不足’，寿命破产了，结果就是当场毙命。 “哎，实际上，这一场厮杀是迟早的事情。”徐默很快想通了。 左元焘明显不怀好意，自己最多就是加速让这一场必然会发生的厮杀提前到来。 有好处。 摸清楚了左元焘的底牌和弱点。 下次深入研习‘袭灵术’，最好学会当中比较高深的‘梦杀术’，在梦里干掉左元焘，如此才是上策。 可干掉左元焘又如何？ 霸占朝云观？ 徐默没有这个打算，实际上他也瞧不上那个破地方。 左元焘这个人想成仙想疯了，就从对方可以自残身体上便可看出是一个极为极端和狠辣的人物。 人丹吃多了，被死者的怨念和恨意搞的精神都有点不正常，每天都会在特定的时间里陷入癫狂当中。 徐默不会走左元焘的老路。 但要说朝云观一无是处也不对。 目前来看，那里有三点吸引徐默，一个自然是在朝云观才能‘召’出来的特殊‘游神’，徐默叫它‘鬼剑女’，实力是真的强，只要付得起价钱，这个游神能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战斗力。 但游神是把双刃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乱用。 其次，朝云观还有诡炎异火和怪猴。 如果都能想法子化为己用，那基本上就稳妥了。 但诡炎异火和怪猴怎么搞，左元焘那家伙嘴严得很，一个字儿都没露，徐默还不知道其中隐秘。 这次倒是可以先去朝云观将特殊游神‘鬼剑女’先召了，不过徐默想了想，又摇头，此去朝云观还得通过山神庙中的无光鬼境。 那无光鬼境非常诡异，上次能逃脱出去进入朝云观纯粹是歪打误撞，这次就未必有那种运气了。 对徐默来说，无光鬼境太过神秘，即便是准备充分进去，也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除非有足够强的实力和学识，否则还是不要再去得好。 “也是时候走出大山，探索一下这个世界了。” 徐默此刻心里有了盘算。 这次他念头一动，立刻写殄文唱魇语，速度极快，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徐默没有加价。 和游神接触得多了，徐默也知道如何和这些恐怖的东西打交道。 只见阴风呼啸，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 不出意外，它会立刻攻击徐默，只是还没动手，就被徐默用‘魇语’几句说服，也不知徐默和它说了什么，这次居然是老老实实钻入脚下影子当中。 如此，距离徐默醒来也不过十分钟而已。 效率之高，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徐默深吸口气，四下看看，嘟囔着山君怎么还没来？ “那便先冲穴，一边炼内功，一边等山君，有些事，还得和山君说说。” 原地不动，徐默深吸口气，沉入丹田。 三息后，以指点穴。 先冲三藏六脉，气不吐，再吸一口丹田气，继续冲穴。 如此三循环。 徐默只听到呼哧一声，经脉刺痛，如针扎刀割。 但脏腑热腾似火，力灌全身。 ‘焚君噬脉’入门。 换做旁人，内功修炼是一次无法回头的旅行，即便是再怎么经验丰富，错过了，就没法子再回去重新搞。 徐默不一样。 他几乎每次都会重新修炼同样的速成内功入门，每次都有心得体会，所以对旁人来说做不到的事情，对他来讲如吃饭呼吸一般简单容易。 入门之后继续冲击。 气脉不顺，那就练拳，在拳法中寻突破。 徐默只会‘虎尊拳’，此刻一跃而起，如猛虎上山，拳带劲风，一套打完，气血通畅，再行‘焚君噬脉’内功，便如顺水行舟，一日千里。 天色渐暗，山君刚至，徐默已是内功小成。 这若是让旁人知晓，必惊掉大牙，直呼不可能。 偏偏在徐默这里，这还不是最快。 “下次，还能更快一些。” 徐默抬头见到玄山君，呵呵一笑，迈步上前，直呼山君你可算来了。 …… 夜色朦胧，藏王山边界，将军岭。 徐默跃下虎背。 “山君，就送到这里好了，正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改日徐某回山，必带好酒，你我当对月醉饮。” 玄山君点头，言道友此番点拨，咱收益颇多，还说藏王山以后就是道友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如此，山君珍重。” “道友一路走好。” “请！” “不送！” 徐默转身行走几步，似又回想起什么，转身回头道：“山君。” “还有事儿？”玄山君吓了一跳，虎须颤动。 这头山中君王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面前这个神秘的修仙者，似乎对它极为了解，那一双眼睛，仿佛可以看穿它一切的秘密。 这种感觉非常恐怖。 就像是自个儿的虎卵被对方手抓着，一用力，直接鸡飞蛋打。 所以在对方面前，玄山君总感觉有点莫名的胆颤心惊。 “山君，徐默有一言相劝。” “道友请讲！” “山神庙内无光鬼境凶险异常，山君不要轻易探索，否则有去无回，切记切记。” 说完徐默转身离去，只留下玄山君目瞪口呆留在原地。 “他怎知我要探索山神庙？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此刻的玄山君，就像是一只有些惶恐和迷茫的小猫咪。 林中穿行，徐默不急不缓，心态比之前又稳重许多。 还别说，和玄山君道别居然有一点点淡淡的惆怅。 “可惜山君它不记得上一次的经历，不然也能问问它在无光鬼境中究竟遇到了什么，是生是死……” 以玄山君的道行，在无光鬼境尚且九死一生，所以那地方根本不是现阶段能去探索的。 实际上徐默早应该能想到。 飘云道人不出意外也是折在了无光鬼境，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的尸身留在了山神庙内，估摸应该也是有所奇遇。 不然飘云道人身上不会有记录着魇山诡法的道袍和那个绿火灯笼。 就看对方肚子上的半身婴童，就知道修炼的路子和左元焘一样。 徐默不信这世上只有这一条修仙路。 所以他打算出去走走。 多学，多看。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当然徐默也不是瞎走乱跑。 他得有目标。 他的确有目标。 出了将军岭，再行一段路，便看到了义井村。 只是这次天还未亮。 夜色下的义井村，有一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的感觉。 颇为惊艳。 徐默学着玄山君以虎步急行，速度比上次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快了多少倍，不一会儿就到了村中。 此刻万物寂寥，村中大部村民都在休息夜睡，也有亮灯之屋舍，但却连灯火阑珊都不如，少之又少。 可谁又能知，天亮之后，这里会是一片欣欣向荣。 徐默没有继续赶路。 他要在这里等人，就是东陵亭和林九渊那十个江湖少侠。 不过这十人天亮才会到。 徐默内功精湛，踏步无声，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修炼至天亮，但他没想到，刚行至村西，却见一户人家内灯火通明。 甚是少见。 不光如此，里面还有不少人。 好奇之下，靠近细看，这户人家院门未锁，里面摆着火盆，几人围在火盆周围取暖交谈，再往里，摆着案台，台上置香烛牌位，一道士正在作法。 见状，徐默眼睛一亮。 这是遇到同道中人了？ 第26章 骗子、诡异 徐默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世界里的道士做法。 很新奇。 对方着道衣戴莲花冠，持剑踏七星，神情肃穆，须发飘然，一看就很专业，反正比左元焘更像一个道士。 徐默就喜欢这种真正的专业人士。 但人家正工作呢，也不好打搅，徐默就在门口等着，顺便看看热闹啥的。 这深更半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请道士来作法。 院子里的人在等着。 也聊天。 徐默耳朵好，听了一会儿就了解个大概。 这户人家的女儿撞邪了。 说是做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如意郎君，还说那如意郎君已经娶了她，待她如何如何好，这事儿说一次两次，只会觉得是做了个怪梦，但如果连续十几天都是如此，那就不正常了。 这户人家爱女心切，而且眼见着女儿日渐憔悴，精神萎靡，这才请神婆子来看。 结果神婆子看了后，说是撞邪，而且她惹不起。 这才请了灵树县下一位有名的道长来施法驱邪。 因为是夜间入梦撞邪，所以，这法坛才在夜间支起。 “冲和道长在灵树县很有名的，那是真的有本事的高人，老陆家的女儿这次有救了。” “不过听说要请冲合道长，这价钱不低啊。” “再贵那老陆也得掏，毕竟是自家闺女，你是没见着，大白天，陆家闺女身上就阴冷阴冷的，脸白的和纸一样，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和人说话，当时那场面，看着都吓人。” “别说了说别了，这事儿邪性，更深半夜的，别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怕什么，冲和道长在此，就算有邪祟，道长也能应对。” “那是那是！” 村民低声讨论，突然大家禁声，便连那边作法的冲合道人也停下了动作。 众人齐齐看向那边一侧小屋，此刻门口站着一个女子。 就是寻常村女打扮，很年轻，面色苍白，双眸幽亮，就仿佛两块夜明石，泛着一抹诡异的绿光。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反正看过去的时候，她就站那边了。 歪着头，直勾勾的盯着外面的冲和道人。 两者对视片刻，村女突然开口：“道长，我与陆女情投意合，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在这里扰人家清静。”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粗狂低沉。 是男人的声音。 女人口中吐出男人的声音，再结合实际情况，傻子都能想到一个词儿。 鬼上身！ 便是有火盆，此刻院中之人无不感觉一股股凉气从脚底板窜起，直达脑门。 就连冲和道人也是面色一变。 他行走江湖也有一年半载，所遇之事看似诡异，实则寻常，如此巧言夸大，借机立坛作法，大部分所谓撞邪之人都可心安自愈，等名气打出来，再收取报酬，继续用同样的套路，日复一日，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实际上他不是道士，家境贫寒，四处漂泊时见过类似的行当，这才萌生包装自己，江湖骗钱的想法。 过去这一年，就是装模作样，摆坛作法，然后说点高深莫测的话，收钱走人。 简单至极。 也没真的遇到过什么邪祟诡异。 没想到今天撞到真东西了。 不过这位冲和道人也有些胆量，他心想自己虽是个假道士，但身上的道袍，手里的家伙式却是真的，都是他高价买来的。 手里得有点真家伙，遇到麻烦，就靠着这些东西平事儿。 再加上这里有不少人，正所谓人多火力旺，冲合道人也是气定神闲。 也是入戏太深，演的久了，真以为自己是降妖伏魔的得道之人。 “你是何方妖孽？见本道长，还不速速伏法？” 这话说的让对方有点生气，肉眼可见那边陆家闺女脸上阴冷加剧，院子里也是平白刮起风来。 “好冷啊。” “不对劲！” 有村民低声说道，显然明白这是诡异作祟，急忙请冲和道人出手，灭杀邪祟。 冲和道人刚才就被这一股阴风给吹醒了。 他想起来，自己是特么一个骗子来着。 真遇到硬茬子那是搞不定的。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有些骑虎难下。 于是心下一横，咬牙向前一步大声呵斥，说白了，就是干诈唬。 对面陆家女儿脸上露出玩味之笑，然后朝着冲和道人走过去，一步，两步，冲和道人只感觉头皮发麻，想动，却突然惊恐的发现动弹不得。 没人注意，陆家女儿踩到了冲和道人的影子上。 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去，到了近前，陆家女儿几乎是贴着冲和道人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别人都听不到。 说完，陆家女儿转身，慢慢走回了屋子，躺在了床上。 这一幕，没人敢动。 都快吓傻了。 冲和道人此刻背对着众人，突然丢下手里的家伙式，然后转身向外走。 “道长，这……” 众人不解。 尤其是陆家的主人，更是不明所以，上前询问。 但冲和道人却不理众人，径直向外走去。 路过徐默时，后者伸手在冲和道人肩膀一拍，后者便如同睡梦惊醒一般，先是浑身抖了一下，然后茫然看向四周。 之后似乎想起之前的事，立刻吓的怪叫，喊着鬼，鬼，然后头也不回的逃了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徐默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遇到了一个同道中人，却没想到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压根儿就是一个骗子。 刚才那情况，冲和道人必然是中了术，若徐默不拍醒他，这位冲和道长估摸凶多吉少。 陆家院子里众人茫然，不过就是傻子也看出来冲合道人不中用，一时之间纷纷吓的冲出院子。 但陆家老夫妻不能走啊。 女儿还在屋子里，一下子是愁的不知所措。 这时徐默迈步而入。 “你是……”老陆头上前询问。 徐默笑称过路人。 陆家夫妻面面相觑，徐默走到陆家女儿闺房门前想了想，没进去，而是取来旁边木凳，袖子一扫，坐在上面。 闭目。 入梦！ 上次循环，在朝云观内，徐默已把《袭灵术》掌握一二成，虽然此术博大精深，真正掌握还需时日，但基本托梦入梦，徐默已经是烂熟于心。 这次虽然遇到的是骗子不是同道，但诡异，却是真的诡异。 徐默并不知占据陆家女儿身体的东西是什么，他打算接触接触。 接触诡异，在徐默来看也是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个途径。 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途径。 四周烟雾缭绕，一处豪宅中，少女坐于桌前，正在修补一件衣衫。 少女含春带笑，明显是处于幸福热恋中的女子才会如此。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俞郎，你回来了？” 少女听到声音，赶忙起身相迎，就见外面走入一男子，玉树临风，五官俊朗，将少女拥入怀中细声道：“你爹寻道士想拆散你我。” “竟有此事？”少女惊呼：“我已跟我爹说过，不要他管咱们的事，他这人，犟得很，就是不听。” 说完，贴身问这男子有没有伤着，神态语气，甚是关心。 男子笑道：“那道士是绣花枕头，我略施手段，他已不敌，待其行至天明，自会投河自尽，葬身鱼腹耳！” 少女听罢略带不忍，却很快又沉浸在男子花言巧语当中，神情迷离，如痴如醉。 正当二人准备相拥入榻时，忽听旁边一人道：“迷人心智，使其自杀，还用同样的法子泡妞，你这法子不赖啊，能教教我吗？” 第27章 灭诡 随着这突兀的声音，满屋春色立时如泡沫般破碎。 别说那少女，就是那个男子也是吓了一跳。 “谁？” 此刻男子探头来看，五官狰狞可怖。 却见旁边一人坐在木凳上，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男子心头一跳。 他知道，能来到这里，表明对方绝不是善茬儿。 这是遇到高人了？ 木凳上的自然是徐默。 他以托梦之法进入陆家女儿的梦中，然后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这会儿他正好奇的打量面前这个诡异之物。 对方模样阴冷，恶意弥漫，在徐默眼里，死相狰狞，形如厉鬼。 这应该，就是厉鬼。 只不过无形无体，只能存于梦中，蛊惑普通人。 仔细想想，徐默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类型的诡异之物，自是好奇心起。 “听刚才陆家女儿称呼你为俞郎，你姓俞？” 徐默问。 俞鬼摸不准徐默来路，同样观察，听到询问，点了点头。 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位不好惹。 整不好，就得交待在这里。 “既有姓，那应该曾经是个人，可现在……要不你自己说说，你现在是个啥？” 徐默是真好奇这个。 可他所知甚少，只能直接问。 俞鬼不吭声，心说我现在是个啥，你看不出来？ 明知故问啊。 这是要做什么？ 替天行道之前，先戏弄自己一番？ 欺人太甚！ 瞬间俞鬼身上戾气冲天，直接扑了过来，结果下一刻，一声虎啸突起，震的俞鬼魂飞魄散。 那是真的魂飞魄散。 先是惊恐尖叫，随后浑身破碎，化作黑雾，消散一空。 有点像是把泡腾片丢水里的样子。 嗤啦嗤啦没有啦！ 居然秒杀了！ 只见徐默身后一头猛虎阴影忽隐忽现，随后沉寂下去。 这是玄山君的‘梦影’。 徐默想法子向玄山君讨来的。 没法子，上次吃了左元焘的亏，徐默只会托梦入梦，却不懂梦杀之术，不然当时就把左元焘给灭了。 而且梦杀之术，有点难，这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 所以徐默思前想后，决定另辟蹊径。 他和玄山君商量，入其梦，取其梦中投影一用。 对于已经把玄山君脾气性格都摸透的徐默来说，要忽悠对方不是难事。 就说取山君你梦中之影，陪我四处历练，再归还时，山君你修为可增长一倍。 不同意？ 那两倍，三倍。 反正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加价加到山君满意为止。 关于‘梦影’，这玩意儿在《袭灵术》中有记载，还有典故。某大修遇妖魔而不敌，入梦遇仙人，仙人赠剑，大修再遇妖魔，入梦以仙剑斩之。 这典故中的‘仙剑’便是一种‘梦影’。 徐默干的事儿和这个类似。 总之有章法可寻，而且玄山君梦中投影也是猛的一批。本以为还得交手厮杀一番，没想到只是一吼就把对方给吓的魂飞魄散。 这是徐默始料未及的。 他也没想过灭掉这个诡异，本来还打算请教一下怎么迷人心智。 这下好了，直接魂飞魄散，也没法子问话了。 此刻豪宅美屋也随之飘散，徐默瞅了一眼那边惊恐抽泣的陆家女儿，想了想，过去安慰几句。 就说你长点心，知道是鬼，还特么这么死心搭地，缺心眼你？ 一顿臭骂。 随后拍拍屁股走人。 小孩子不懂事，就得骂几句，让他们开开窍。 睁眼时，陆家老两口在远处忐忑观望，院外，多了一些村民，各持农具，只是都不敢进来。 应该是来帮忙的。 还是村民淳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徐默起身，说已经没事了，大家赶紧回去睡。 没人动。 显然没人信。 徐默也懒得多解释，起身向外走。 “此人面生，从未见过，怕不是什么好人。” “不错，拦住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这是把徐默当坏人了。 幸好这时候陆家女儿也醒了，急忙上前解释，更是冲着徐默跪地磕头，以谢救命之恩。 如此，众人才知面前这位是比冲和道长还厉害的高人，也是一个个赔不是，生怕惹恼这位高人。 徐默就说谢就不必了，你们村的‘水溲饼’味道不错，给整几碗尝尝。 “恩公稍等，我这就去做。” 这里面最高兴的自然就是陆家老两口。 看宝贝女儿终于回复正常，那是谢天谢地，别说徐默只是吃几碗面，就是杀鸡宰羊，他们也照办。 人便是如此，不了解时，大家皆惧你如虎；知你无害，却都一个个凑上来，寻求帮助。 这家有怪病，那家就求生子，还有要解梦的，徐默不胜其烦，便冷声诈唬几句，将众人打发走。 这时陆老汉也将‘水溲饼’端了上来。 徐默正待要吃，见那边人群中有一熟面孔，心中一动，招收唤道：“陈河，你过来。” 众人皆惊。 人群中的陈河更是如此，他并不认识端坐院中的年轻高人，但对方似乎认识自己。 疑惑中向前几步，行礼。 “先生唤我？” 有本事，有学问，有德行之人，都可称之为‘先生’。 徐默让陈河坐下，又看到陈河之妻李氏，也一并叫过来。 “二位与徐某有一饭之恩，此番过路义井村，下次再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观陈大哥你气血不顺，为旧伤未愈所至，又因时间过长，经脉已然堵塞，便帮你重新冲穴化劲，算是回报。” 说完，也不待对方回应，直接抬手连戳数指，均点在陈河胸腹几处穴位上，后者反应不及，恍神之间只感觉喉头一甜，直接扭头喷出一口污血。 “相公！” 李氏大惊，急忙上前搀扶，陈河瞪着眼睛，随后发现身体情况，当即是又惊又喜。再看徐默，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主要是这位说的话，非常怪。 他们分明素未谋面，何来一饭之恩？ 而且自己隐居义井村已有十多年，早如寻常村民一般，对方又是怎么看出自己是武者，还受过伤？ 莫非，高人便是如此行事的？ 徐默也没解释，他让李氏扶着陈河回去休息静养，接着继续吃面。 这次连吃五大碗。 没法子，修习内功后，气血充裕，为常人数倍，自然饭量也就增多了。 修法，亦是如此。 吃饱喝足，徐默起身向外走去。 陆家老两口和其女赶忙在后面跪下，再抬头时，已不见徐默踪影。 “活神仙啊。” 众人见状，皆称奇事，有人说是仙人遁入地中急行百里，也有人讲是驾云直上九天，总之义井村今日现仙迹，光是吹，都够他们吹好几年了。 事实上，徐默只是行虎步，出村，在村口寻了一处隐秘之地，倒头歇息。 睡不着，看着夜空，徐默嘟囔：“想不到玄山君的投影如此厉害，这次是捡到宝了，那即便是再遇左元焘，入梦袭杀，怕也是十拿九稳。” 不知不觉，天际现光，鸡鸣嘹亮。 第28章 我姓徐 日头渐升，草木清新。 一行十人快步疾行，个个身轻似燕，再看穿衣，皮甲包身，锦袍纹甲，护臂铁履，有人提刀有人持剑，个个意气风发。 “东陵兄，前面便是义井村，过了此地，便可真正入山，行半日过将军岭，就能进入藏王山地界。” 一人笑道，带头的东陵亭一听，也是哈哈一笑，让众人加快速度。 只是还没进村儿，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徐默看着这十个人，心说可算是把你们这几位等来了。 见人拦路，东陵亭和林九渊等人都十分警惕。 行走江湖，半截拦路，不是好兆头，不是劫道儿的，就是仇家。 “你是何人？”东陵亭上下打量，开口询问。 “我姓徐，就是这藏王山人！” 徐默先自报家门，然后笑道：“我知你们几个打算去藏王山除虎扬善，回去，把这个念头掐了，便是将来你们功成名就，也别来，这是为你们好。” 没法子，徐默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就是这么直接。 可想而知，依着这几位意气风发少侠的脾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东陵亭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大笑。 他笑，旁人也笑。 既笑对面这人愚昧无知，又笑其言语夸大其词。 “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一个少侠忍不住问道。 这词儿徐默很熟，属于‘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xxx！’这种靠名气、关系、背景建立起来的优越感和自信心。 徐默点头，说知道。 然后挨个指着他们念名字。 “东陵亭，林九渊，杨祖，顾长海，严知瑾……其他几个我记不清了。” 不是记不清，是压根儿没记，因为上次被玄山君用脏宫炼神给炼成伥鬼的，就是这五个，徐默还和他们聊了一宿，自然印象深刻。 其他的没聊过，当然不知。 但即便如此，对面那几个少侠也是面色惊骇，不由得后退一步，面面相觑。 “这人怎知道咱们姓名？” “许是咱们声名在外，已传遍江湖，所以这人知道也不奇怪。” 这话说的忒不要脸，别说林默，他们自己都不信，没看见林九渊和严知瑾这俩女的脸都红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半路拦我们去路，又打的什么主意？” 东陵亭这会儿还是很狂傲的，开口质问。 “我说了，我姓徐，不让你们去藏王山，是为你们好，去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让老玄给吃了。” 徐默一脸诚恳。 “胡言乱语，你再不让开，当心刀剑无眼。”东陵亭冷哼。 其他少侠也都一脸敌意，按柄提劲，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动手的架势。 徐默见状，叹了口气。 “你们这是何苦，被吃了，个个哭哭啼啼，悔不当初，罢了，这次本也就没打算和你们商量，除了东陵亭，其他人赶紧滚。” 徐默摆手，和赶苍蝇一样。 少年侠客，年轻气盛，哪儿受得了这个。 “你找死！” 一人怒起，踏步向前，抬手就打。 用的不知是什么拳法，还挺有声势，架势也稳，看得出，功底很好。 不过在徐默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见过玄山君打虎尊拳后，徐默觉得这帮小孩就是花拳绣腿。 虎步前冲，伸手一推，就将对方推倒在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这一手便让东陵亭等人面色一变，知道遇到高手了。 “大家一起上！”东陵亭大喊一声，众少侠立刻拔剑围攻。 这里面，东陵亭和林九渊最为厉害，一个内功大成，剑法高超，另外一个内功小成，剑法灵巧。 可架不住徐默修速成‘焚君噬脉’，且反复修炼百次，加上玄山君洞内参果相辅，徐默一夜内功大成，配合虎尊拳谱，威猛刚劲。此外徐默还知道对方剑招中的弱点，这不是他看出来的，是东陵亭自己说的。 不光是东陵九剑的弱点，诸如林九渊家的《阳春剑诀》的弱点，徐默也知道。 所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破其招式中的弱点，那就简单多了。所以只一招，就将东陵亭压制，对方想拼内力，还没运气，就被徐默一拳打在胸口。 噗嗤一声。 气散。 另外一边抬手如枪，先刺后挑，直接将林九渊手中长剑夺来。 如此，这两个武功最高的少侠被徐默一招击败。 其他人见状都是又惊又怕，有人取下背上弓弩对准徐默。 这时徐默剑指那三人。 “顾长海，我知道你们弩矢上淬了毒，你们敢攻，我必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徐默没说大话。 他们真敢射弩，徐默立刻就让游神把这几个人大卸八块。 徐默气势很强。 毕竟多次生死轮回，连玄山君和左元焘这种恐怖存在都能镇得住，更别提几个年轻人了。 双目注视下，无人敢与之对视，顾长海那持弩的三人，更是感觉如被猛兽盯上，头皮发麻，心跳加剧，有一种随时会被某种恐怖吞噬的恐惧。 真就不敢扳动扣具发射。 众人都看出来了，他们不是面前这人对手，再打，必吃大亏。 徐默这时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此番入山必死，还是早点回去。严知瑾，你既放不下你那情郎，便去寻他；顾长海，你去找你的私生子，好好待他母子岂不更好；杨祖，你去找你师父多学几年再出来晃荡；林九渊，你可还记得‘孤梅暗香三月开，春风吹堂贵客来’……” 这几句话一出口，被徐默点名的四人皆是面色狂变。 和特么大白天活见鬼一样。 可以说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和震惊程度。 尤其是严知瑾，顾长海和林九渊。 徐默所言，皆是他们心中最为隐秘之事。 可以说除了他们自己，再无第二人知晓。 但面前这位徐姓之人怎么知道？ “你，你怎么……”顾长海端弩的手在颤抖，张着嘴，将那种惊恐和不敢置信展露无疑。 “还不放下兵器。” 这次徐默用了‘法音’，一种小术，以声音震慑人心，心志不坚、思绪飘忽之人，必受影响。 有时候也可以帮助失神之人回神。 此番，大部分少侠都下意识垂下兵器。 士气这种东西，一而竭，再而衰。 有人抱拳后退，快步离去，也有人欲言又止，立足不动。 徐默知道，这几人已不敢再上藏王山。 当下抓起东陵亭快步离去。 东陵亭被徐默一拳打散内力，短时间内无法运气，四肢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但这货也有些硬气，一路质问徐默打算将他如何。 “既败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这句，还很硬气，但下一句就露馅了。 “但你要知道，我是东陵家的人，你若杀我，必死无葬身之地。” 徐默对东陵亭的印象不好，自然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当下甩一耳光上去。 “你给我闭嘴！” 这一巴掌用力不小，直打的对方脸颊肿起，再不复原本少年侠客的英姿帅气。 “我爷爷不会放过你！” 东陵亭还不服，但声音已经低了很多。 “这次，我就是去找你爷爷的。”徐默冲着东陵亭笑了笑。 第29章 托梦关照 景州，东陵家。 赫赫有名，不光因其是大世家，传承百年，还因为是武林世家，高手辈出。 其中最猛的，是成名于三十多年前的东陵知节。 人称‘九剑仙’。 若将武林比作群山高峰，那东陵知节便是那最高的几座山岳之一。 旁人只能仰望。 “相传，那东陵知节的武道已入化境，我还听说，这几十年东陵知节闭关不出，实际上是为了参悟由武入道的玄机，可能再过几年，东陵家就能出个仙人。” 灵树县内一处酒馆，徐默听着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汉子口若悬河。 对徐默来说，他这是第二次来灵树县。 第一次来感知很不好，但这第二次就好了很多。 先置办一身新衣裳，然后入酒楼消费，有银子，就没人敢小瞧，更不会查什么身份户籍。 好酒好菜上桌，又听旁边几个汉子闲聊江湖琐事，徐默社牛属性上身，立刻请他们吃酒，顺道打听，这才有了开始的场面。 东陵亭也在旁边坐着，听到旁人夸赞他们东陵家，眼中难掩得意之色。 “东陵知节，真这么厉害？”徐默问，声音带着期盼。 他要探寻真正的仙道之法，这种法门显然无法从玄山君或者左元焘这种存在上找，所以徐默转变思路，换了一种方法。 他决定入世探寻。 一来了解这个世界，二来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寻找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东陵知节那自然厉害，当年一剑荡九州，牛气得很啊。”江湖汉子如此说道。 徐默心中更是坚定，这次先去找这个东陵知节好好聊聊。 这本就是他的打算。 不然，干嘛带着东陵亭。 “除了东陵知节，还有类似的神仙人物吗？”徐默又问，那江湖汉子几杯酒下肚，话匣子打开，又和徐默说了不少江湖见闻。 如此，徐默又多知道了几个名号。 诸如‘九华师太’，又例如‘大漠贪狼星’。 旁边东陵亭不忿，说那几人怎能与东陵知节相提并论。 结果几个江湖汉子听见，不服气了，言语不和，加上酒气上脑，险些打起来。 徐默劝住几人，扭头一看，发现酒馆外面一熟人徘徊。 徐默看她，她也看徐默。 “进来，坐！” 徐默招呼一声，林九渊持剑进入，坐在徐默旁边。 显然，这丫头跟了他们一路，不知道要干嘛。 徐默不藏着掖着，历来是有话直说，有惑就问。 “你跟着我们干嘛？” “徐，徐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顿饭吃的也差不多了，徐默冲着那几个江湖汉子道别，留下碎银，拍了拍东陵亭的肩膀起身向外。 后者无奈，知道技不如人，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走到外面，凉风拂面，但腹中酒气越浓，感觉奇妙。 林九渊看着徐默。 “那首诗，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显然，这是林九渊一路尾随的原因。 是人就有好奇心。 女子更盛。 “自然是你跟我讲的。”徐默实话实说。 林九渊面带温色：“先生，九渊诚心求教。” 说实话没人信这是。 徐默无奈，只能胡扯，说是旁人讲的。 “你见过我双亲？” “没有。” “那是谁与先生讲的？” “行，我见过你双亲，这总行了。” “即便见过，我爹我娘也绝无可能将此诗道出。” 我勒个去！ 徐默不想说话了。 “还请先生实话实说。”林九渊躬身。 “实话实说是，这诗的确是你给我讲的。”徐默懒得再掰扯这个事儿，对他来说，这个事儿毫无意义。 “上次你们十人被老玄吞食，炼做伥鬼，我与你们几人相谈一夜，你林九渊便求我，以此诗给家中双亲带话，说你今后不能在二老膝前尽孝了。” 说完，徐默看林九渊还想再说，急忙伸手阻止。 “别再问了，就此打住，你信也是这个，不信也是这个。” 林九渊见状，只得咽下疑惑，不再询问。但仔细一想，瞬间觉得毛骨悚然，瞳孔缩小，额头见汗。 皆因这位徐先生所言，初听是胡言乱语，不切实际，但细细品味，却警觉暗扣相合，逻辑无懈可击。 只因林九渊代入其中，若真发生那种事，她必然会如此做。 而如果这人不半路拦截，他们十人真的上山打虎，一旦不敌，下场如何。 或许就会如这位徐先生所言。 这才是让她恐惧的关键。 这时徐默已经带着东陵亭远行，林九渊轻咬柔唇，快步跟上。 徐默不想搭理她，想着她想跟着就跟着，跟一会儿无趣就自行离开了。 练武、修法，除了体魄强健，手段繁多之外，精神还特别好，几天几夜不睡觉都不带困的。 既要远行，那就不想耽搁过夜。 不过在走之前，徐默还有些事情想做。 他行至县中府衙，在外闭目肃立。 东陵亭和林九渊站在不远处，虽不解，但也没问。 此时夜深，孤月当头，府衙内，县丞范文第伏案阅卷，皆是县中琐事，劳心劳神，不免有些乏困。 “长远，取些茶来。” 范文第吩咐。 屋外一个小吏急忙应声，取烧水浇茶，端来时，却发现范县丞持笔顶额，正在打瞌睡，闭目点头。 小吏见状上前，也不敢惊扰大人，准备取外衣替他盖上。 却没想到刚盖好，范文第猛的惊醒，胸口起伏，睁目急喘，居然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大人，您这是……” 小吏也吓了一跳，心说县丞大人怕是做梦惊着了。 必是魇梦。 范文第此时如梦方醒一般，先是四下看看，然后呵斥小吏，让其出去。 “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你魇着！” 小吏心中骂了一句，但只能恭敬的退出去。 待到屋中只有自己一人，范文第才狂喝一口茶稳定心神。 “梦，对，这是梦，可，可这梦太真实了，尤其是梦中那人，他，他怎知道……” 范文第喃喃自语。 有些事，有些人，不敢想，一想就冒一声冷汗。 范文第起身左思右想，然后重新坐下，提笔粘墨，写了一份文书，又取红印盖上，唤来小吏。 “速按此令去办，不可延误。” 小吏不解，待出门后打开细看，才发现是县丞大人要放监牢中一人。 说已查明无罪，即刻放之归乡。 “这个郭解家里，怕是使了不少银子，不然大人何必如此焦急。怪不得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来钱太快了。” 说完办事去了。 屋中范文第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那梦中经历萦绕脑间，挥之不去，没法子，这些年他干的缺德事多了去了，是真怕呀。 “这位徐先生若是鬼神，我画像供之，他受了香火，想必就不会再来为难我，对，对，就这么干。” 自言自语后，范文第连觉都不睡，连夜泼墨作画。他是有文采的，书画双绝，不然也考不上这县官。 许久，一副人物肖像跃然纸上。 只见画上之人一袭长袍，年轻俊朗，飘然而至，而身后，隐约站着一只巨大猛虎。 画好之后，次日就寻木匠修个供堂，挂像于内，朝夕跪拜，香火供之。 还别说，心安许多。 这事儿徐默自然不晓，这会儿，他早已出了灵树县地界。 第30章 徐默的打算 徐默现在有钱。 玄山君不用金银，所以它洞中的那些存货都归了徐默。 有银也有金，腰包鼓了，底气自然就硬。 除非露宿荒野，不然必遇栈则投，遇店则入，若遇风景名胜，也可驻足半日欣赏美景。 东陵亭自然得跟着。 他想跑，没跑掉，还挨了揍，老实了不少。不过能看得出来，这货心里还是不服气，只是迫于淫威，忍气吞声而已。 让徐默意外的是，几天下来，林九渊居然也没走，就这么一直跟着。 这日行到一处名为‘卦龙山’的地界，便见山峦叠嶂，景色秀丽。 这时东陵亭开口道，若是走大路，需绕山而行，得多行两日路程，但穿山走小路，要快很多，能提前进入‘景州’。 徐默想着能快一点，就快一点，于是走小路。 所谓小路，就是山路。 林九渊依旧跟着，一开始倒还顺利，不过快入夜时，天色忽变，乌云压顶，狂风大作，不消片刻，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 这没法子赶路了。 就算有雨伞也没用，而且雨天走山路，太凶险，滑下山坡，下面可能深不见底的山涧，也可能是悬崖。 只能暂时找个落脚点。 却见一侧远处有光亮，走岔路寻光而至，见前面空地上，有一处客栈，旗头上写着‘无涯客栈’。 推门而入，一个小二迎了上来。 “三位客官，里边请。” 招呼坐下，笑道：“外面风雨大，山间阴冷，本店有自酿烧酒，可驱寒生暖。” 徐默说行，来一壶酒，上招牌菜。 “好嘞！” 小二吆喝一声，擦干净桌子，报菜去了。 徐默环视一圈，山间野店，注定不可能如县城一般人声鼎沸，里面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一桌客人。 那一桌客人坐在角落，两个人，直愣愣的坐着，都戴着黑色斗笠，也不吱声，看穿衣打扮，束腕绑腿，应该也是练家子。 外面雨声渐强，劈啪作响，忽然一阵电闪雷鸣盖过雨声，而后雨声夹杂狂风，忽大忽小。 这要是在外面，必然从头到脚淋个落汤鸡。 小二先端来烫好的酒壶，摆了三个酒杯，又去催菜。 徐默没急着倒酒，而是好奇的四下打量。 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雨水湿气也随着打开的门灌入屋内，是一行五人，看样子像是走镖的镖师。 进了屋子，一个劲儿的抱怨山路难行，风雨太大。 “咱裤兜子都湿了。”一汉子抱怨，一边说，一边拧衣服上的雨水。 小二听到动静急忙出来招呼这几位坐下。 “快取火盆，烤烤衣裳，他娘的，冷死了。” 走镖的吩咐。 小二应下。 不一会儿，火盆端上来，饭菜也上桌了。 都是一些家常小菜，炒的不咋地，味道也不咋地，可在这种环境下，有吃有喝还有火烤，已经是相当不错。 徐默社牛属性加持，不一会儿就和那五个镖师聊在一起。 “拼桌，一起热闹，酒水算我的。” 徐默豪气。 主要是他想听这些镖师讲讲天南海北的趣闻异事，毕竟，这些人走南闯北，见多了各种怪事奇事。 男人便是如此，起初素不相识，但拼桌喝酒，立刻便能称兄道弟。 “徐老弟，你是真性情，咱敬你一杯。” 镖头四十岁的汉子，这会儿愣是拉着徐默喊兄弟。 “不过你身边两位就有些无趣了，不怎么说话，那小姑娘家家的，不说话也正常，女子矜持为美，但这位公子怎么老板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他银子似的。” 几个镖师那都是性子粗狂，本来就是直肠子，有啥说啥，这要是正常情况还能憋住，可现在烧酒入腹，那肚子里的话可就藏不住了。 他们口中的无趣公子，自然就是东陵亭。 “你说他呀，他性子就是这样，东陵亭，来，跟大伙儿走一个。”徐默指了指对方杯中酒。 东陵亭生气，可他不敢反抗。 开玩笑。 之前那几个耳光可不是白挨的。 没法子，徐默开口了，他只能不情愿的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哎，这就对了，人生苦短，这位公子得及时行乐，莫等闲，到老白头悔之晚矣。东陵小兄弟，来再走一个。” “等等，东陵，东陵亭，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莫不是景州东陵小剑仙？”镖头这时愣了愣，发问的同时仔细打量东陵亭。 一声白衣，飘逸俊朗，旁有长剑，剑柄镶玉，玉刻东陵。 这时东陵亭也点头：“不错，在下正是东陵亭，小剑仙之名为旁人乱叫，实不敢当！” 一听这话，镖头额头冒了汗。 酒也不敢喝了，话也不敢说了。 不光他，其他几个镖师也是一样。 只是因为东陵家在江湖当中的名号太盛，当然，他们未必是怕东陵亭，但绝对敬畏对方的祖父。 东陵知节。 好在有徐默在，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再次活跃了气氛。 这份本事，一般人没有。 又从几个镖师口中了解那东陵知节乃当世泰斗级的人物，徐默心情更好，这说明他找对了目标。 “那这位姑娘是……”镖头不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位估摸都不简单，东陵亭就不说了，他们和人家比，简直如蛤蟆望月，东陵家是高不可攀。 所以不能乱说话。 那同桌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娃儿，估摸也不一般。 穿衣打扮，还有佩剑，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林九渊一听，微笑自我介绍。 “湘水畔林家，次女九渊！” 镖头一听，哆嗦了一下。 “湘水湖畔林家院，阳春神剑似飞鸢！” 这大老粗居然还吟诗。 徐默颇为惊奇。 不过仔细一听，这好像说的是林九渊的家，而且她修的就是家传《阳春剑诀》。 徐默不懂，问镖头很有名吗？ “那是自然，世人皆称天下第一剑是东陵知节，但也有人言，这第一剑，其实是林沐尘。” 此话一出，林九渊眼睛一亮，嘴角上挑。而一侧东陵亭则是面带不喜，越发脸臭。 徐默恍然，那林沐尘应该就是林九渊的爹。 当下回头看了一眼林九渊，问：“你家近，还是东陵家近？” 林九渊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东陵家要更近一点，我家在阳州。” “哦！” 徐默对这个世界的地理还不是特别了解，想着改天得搞个地图研究研究。 看得出来，这林九渊家很低调，但实力不俗啊。 既然决定要四处溜达，遍寻高手，那林家要去，林沐尘也要见见。 在知道东陵亭和林九渊的身份后，镖师们就显得有些拘谨，不似一开始那般‘肆无忌惮’，但该聊还是聊。 “徐兄弟，你是真性情，咱就喜欢你这样性子的人，实在。” “实在？” “那是真实在。” “江湖相逢便是缘，来，走一个！” “一定得走一个。” 这边他们喝的热闹，但之前那一桌客人，也就是带着黑色斗笠的两个人，依旧直愣愣坐着。 不吃菜，也不喝酒。 如此特立独行，自然引人瞩目。 徐默好奇，问镖头见过类似的情况没，镖头低声道：“徐兄弟，这天下之大，奇人怪人多得是，像我们行镖，走南闯北，讲究八个字，那便是‘闲人莫理，闲事莫管’，咱们喝酒。” “也对！” 徐默和其碰杯。 之前那一壶酒根本不够，徐默已经补了两壶了，现在第三壶也见底，徐默叫来小二，再补两壶。 结果就在小二端酒过来的时候，外面风雨声骤停。 随即莫名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有人唱戏？”徐默听了一会儿，一脸惊奇，开口嚷道。 不过刚开口，就被旁边镖头一把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外面的戏声也停了。 “嘘，徐兄弟，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此刻的镖头目光惊恐，说话也是将声音压到最低。 另外几个镖师也是如此，包括店小二也是吓的不敢乱动，端着酒壶，原地站着，眼神却是不自觉飘向门口。 这个时候客栈内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就在众人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门板突然被人敲响。 咚…咚……咚！ 第31章 鸳鸯配 听到那诡异的敲门声，店小二都快哭了。 几个镖师也都惊恐无比，但依旧不敢乱动，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那感觉就像是在说，屋里没人，你赶紧走。 显然，他们似乎都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不然不会表现的这么害怕。 徐默好奇心上来了。 这深更半夜，野山老林偏僻之地，有人在外面唱戏，这如果不是精神病跑出来瞎溜达的话，那必是诡异之物。 “运气挺好啊。” 想到是诡异，徐默兴奋起来了。 他这次离开藏王山有两个打算，一个是遍寻那些成名的高手，探寻修炼之道；另外一个是遍寻各地诡异，同样也是为了探寻修炼之道。 结果就在义井村时遇到一个梦中诡异，但也没来得及聊聊就被玄山君的梦中投影给吼死了。 徐默知道这事儿怪不得别人，怪自己。 下次不能这么没轻没重了。 只是没想到从灵树县一直到这卦龙山，都没有再遇到诡异之事，显然，这东西不是随便溜达就能遇到的。 本来徐默都不抱希望了，结果现实给他来了一个大礼包。 这不就遇到了。 深吸口气，徐默暗道得忍住，不能乱来，之前犯的错，这次决不能再犯。 他也是颇为紧张的盯着门口。 只不过他的紧张和别人的紧张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别人想的是你别进来，徐默想的是，你快进来。 敲门声再起。 店小二不为所动，只在原地哆嗦，吓坏了。 看到这个，徐默都有点忍不住想喊一声赶紧去开门啊。 怎么做生意的？ 徐默想好了，别人不开，我去开。 拍了拍镖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后者松开他，徐默就准备起身去开门。 但有人比他还快一步。 “哼，装神弄鬼。” 那边带着黑色斗笠的两人头一次起身说话。 而且看得出，人家不光特立独行，脾气还不好。 口音也不一样，很有地方特色，但徐默不知道这是哪儿的方言。 下一刻，一人提刀，迈步走到门口，用方言骂了几句，徐默没听懂，也没法子给翻译，但感觉骂的挺脏。 对方将门拽开，从徐默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被门板挡着，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却见开门那位抬着头，瞪着眼，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就这么愣愣的杵在那边。 这下徐默更好奇了，他也起身走过去，激动的往外看。 啥都没有。 门外空空如也，外面雨还在下，只不过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这时候店小二和镖头他们也都壮着胆子过来，发现门外无人后，也都松了口气。 “看起来是走了。” 店小二拍拍胸口道。 “什么东西走了？”徐默问。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店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咱们这地方有一个怪异传说，说是二十年前梁城中有一个勾栏头牌看上一个过路书生，两人相处你情我浓，头牌更是倾其所有，资助那书生上京赶考，书生也答应，无论考中与否，都会回来娶她过门。” “这是一段佳话啊！” “若那书生回来，的确是一段佳话，可问题是，对方没回来。那书生得了头牌辛苦积攒的家当离开，从此渺无音讯。头牌苦等数年，未见情郎归来，又被旁人陷害，一来二去便疯了，成天一个人在屋子里唱曲儿，就是书生最喜欢听的‘鸳鸯配’。后来这头牌失踪，几天后发现其吊死在这卦龙山内，就听说当时邪得很，什么穿着大红嫁衣，涂脂抹粉，唇似樱红，还有人说，当天晚上义庄的人，听到有女人唱了一晚上的戏，唱的，就是‘鸳鸯配’。” 店小二颇有讲恐怖故事的天分，本来不怎么恐怖的故事，愣是被对方渲染的诡异阴森。 “小哥你讲归讲，没必要配音，搞的这么声情并茂，还以为你是说书的呢。”徐默吐糟一句。 结果店小二说他的梦想就是当个说书先生。 怪不得讲的如此专业。 徐默鼓励对方两句，小二感动的不行。 “那这位头牌，经常来唱曲儿吗？”徐默想着如果对方每天都来，那他不介意在这里多住一天。 “客官说笑了。”小二看到徐默一脸期待的表情，突然感觉这位爷脑袋不正常：“那位若真的每天来，我们也不敢在此处开店啊，那不是找死么。我在此处数年，这也是第三次听到，遇到了保持安静，敲门不应，就不会有事。” 怪不得之前都这么安静。 徐默去问几个镖师，他们镖局就在梁城，距离这里不过一日路程，所以也知道这个诡异传说。 “可刚才，敲门应了！” 徐默看了一眼那边带着黑色斗笠的两个货。 一听这话，那两人扭头瞪了徐默一眼，重新坐好。 很古怪。 店小二和徐默说，那俩人是外地来的，听口音是蜀州的，距离这里相隔数千里，也不知道跑来做什么。 “不过类似的客人我们见多了，好在没出什么事情，大家喝酒，喝酒！” 小二招呼一声就要去忙。 这时候门也关上了，但不知怎的，屋子里依旧有些阴冷。 徐默这个时候突有所感。 下一刻店里突然有人唱起了曲儿。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唱的是‘鸳鸯配’。 还挺好听。 镖头一拍桌子，怒了，看向那边两个操着蜀州口音的外地人道：“有病，男人大半夜的唱什么曲儿？” 主要是刚才吓的快尿裤子了，刚缓和下来，突然又听到这么一嗓子，唱的还是近乎禁忌的‘鸳鸯配’，搁谁都得生气。 况且，镖头本就是一个糙汉子，暴脾气，此刻是直接发作。 可对方依旧在唱。 屋子里的空气，越发阴冷。 “你做啥子？莫唱了！” 就连那边同样戴着黑色斗笠的同伴也起身说道。 可没用，他对面那位依旧是唱的兴起。 “不对劲！” 东陵亭和林九渊此刻抓住了剑柄，几个镖师也都反应过来。 一个蜀州来的外地人，怎可能会唱本地的‘鸳鸯配’？ 而且，唱的还这么好。 这明显是有幺蛾子啊。 店小二此刻盯着那唱曲儿的客人，似是看到了什么，直接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开始求神拜佛。 这时候唱曲儿那位突然起身，一边唱，一边向那个同伴走去，走路的身姿，形态，与女子无异，最诡异的是，对方的表情，娇柔的很。 可问题是一个大男人露出这种神态，唱的又如此娇柔做作，任谁看到都会冒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对方的同伴已经吓蒙了，用方言呵斥，无果。 急了。 拔刀威胁。 没用，对方依旧是边唱边靠近。 他们用的是蜀刀，这个刚才镖头他们讲过，说蜀刀略短且细，有弧度，善于劈砍刺杀，只是刀身过于坚硬，易断。 那汉子应该没见过这种场面，吓的哇哇叫，情急之下一刀就砍在唱戏同伴的肩上。 可后者却和没事人一样，依旧唱戏，依旧向前，然后猛的伸手拉住了对方。 “相公，妾身等你等得好苦。” 那位不唱曲儿了，改恶心人了。 这番情话从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口中说出，只感觉浑身有一万只虫子在爬，别提多难受了。 被拉着手那位，已经快哭出来了，他哆嗦着，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被仿佛女鬼上身的同伴硬生生拉起来，往外走。 东陵亭、林九渊还有几个镖师，都吓的往后退，生怕沾染上这不干净的东西。 他们武功是高，可这玩意儿太吓人。 被砍了一刀的汉子迈着如女子一般的步伐，轻柔的往外走，肩膀上的刀嵌在肉里，血噗嗤噗嗤往外冒，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一个血印子。 没人敢阻拦。 都希望这恐怖的诡异赶紧离开。 除了徐默。 他这时候上前一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牵住了那汉子另外一只手。 “长夜漫漫，花好月圆，此景此景，妙不可言……姑娘你别急着走啊，继续把刚才的曲儿唱完，本公子想听。” 第32章 山君的宝贝 徐默此刻的举动，别说让东陵亭、林九渊和那五个镖师外加店小二目瞪口呆，就连被诡异上身的汉子，也就是那个诡异本身都是愣在当场。 完全想不明白，这货要干啥？ 正常人会作死拦鬼吗？ 那被诡异上身的汉子此刻用意外的表情上下打量徐默一番。 “公子，当真要听奴家唱曲儿？” 言外之意就是，老娘给你个机会，识趣儿的赶紧滚蛋。 徐默听出来了。 “当然要听，我知姑娘是梁城头牌，有这机会，怎能错过？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徐默还鼓动其他人一起。 结果无论东陵亭还是镖头，都快哭了，猛摇头。 “你看，大家都很期待。” 徐默睁眼说瞎话，紧紧扣着对方手腕，这时候突然向前一步，另外一只手一拍对方胸口。 “出去（魇语）！” 这一下来的极为突然。 一团血红之气立刻被震出那蜀州汉子体外。 瞬间客栈之内阴风呼啸，蜡烛直接被吹灭，只剩下两个火盆散发着光亮，隐约可见从徐默脚下影子中冲出一团东西，先是和那团血色缠斗，随后双双冲出屋外，木门直接被撞的粉碎，木屑四溅。 徐默见状，留下一句你们都等着，别乱跑，然后头也不回追了出去。 客栈之内随即安静了下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所措。 “妈耶！” 一个镖师反应过来，想跑，却被镖头拦住。 “你傻啊，外面啥情况你知道？现在出去，凶多吉少，听徐兄弟，哦不，徐先生的话，咱们就待在这儿，别乱跑。” 镖头清楚，请他们喝酒的那个徐默绝不简单。 必是高人。 林九渊这时候眼睛放光，想追出去，又有点不敢。 东陵亭却是眼珠一转，四下看看，居然是二话不说，朝着后门走去。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家客栈，有后门。 “你去哪儿？”林九渊上前阻拦。 东陵亭冷声道：“姓徐的不在，说不定得死在那女鬼手里，我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九渊，你让开。” 林九渊摇头。 东陵亭则道：“你功力不如我，剑法也是，拦不住的，让开。” 林九渊一想，不得不承认这点。 东陵亭见状立刻施展轻功，快步冲出客栈，不见踪影。 林九渊坐回凳子上，看着窗外，思绪万千。 再说徐默，一路追出去，外面没有半点鬼影。 好在他与游神之间有一丝联系，凭着感觉在山林间快步疾行，约莫半个时辰后，已经是翻过两座山，行十数里，到了群山深处一个极为僻静阴暗的地方。 这里渺无人迹，前面有一棵老槐树。 很大，很高，遮光避月，导致此处比外面更黑暗。 隐约可见，前面大树下面有动静。 再靠近，徐默发现是一个极为模糊的人影被几条树枝缠住，正在奋力挣扎，好像是自己的游神。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追击头牌么，怎么和树枝较上劲了。 徐默心头一惊，但动作不慢，立刻上去帮忙。 刚迈步，就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好家伙，从大槐树树枝上，不知道啥时候垂下来一条条藤蔓，足足有十几根。 光是这些倒也罢了，每一条藤蔓下面，都挂着一具尸体，正随风飘动。 徐默心说飘归飘，别诈尸就行。 结果下一秒，那十几个被吊着的死人同一时刻睁开眼睛，这一瞬间怨气爆裂，恶意冲顶，蔓藤一荡，恍如地狱，众尸体直接朝着徐默扑了上去。 “我去你大爷的！” 被尸群淹没之际，徐默狂骂。 （十四） 八角亭内，输不起的徐默骂骂咧咧。 “我就不信了，再来。” 在徐默看来，这就像是在玩游戏，死了就重开，而且这一局他也不想再节外生枝，就像是攻略一个难关，之前的流程全部按部就班，不做改动。 大方向不会改，但会调整一些小的细节。 就例如，这次徐默会询问玄山君，类似卦龙山里那个头牌厉鬼应该怎么对付，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吊死鬼。 “哼，区区执念厉鬼，不足为惧，本山君若在，甭管有多少，一口一个，入脏宫消怨化恨，保准它们神魂俱灭！”玄山君如此说道。 它肯定是有这个本事，但徐默没有。 “我没说山君你，我是说，若凡人遇鬼，如何以弱胜强？” “凡人？等死呗，还能咋地？”玄山君一摊爪子，表示无解。 可能是看徐默目光不善，玄山君又道：“倒也不是没法子，按理说只有百年老鬼才可操控其他冤魂，且也有限，道友你所见树上数十个冤魂恶鬼，可能并非那女鬼所控，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莫非，是那棵槐树？” 徐默喃喃自语。 他想起来了，那些吊死鬼都是被树枝蔓藤缠绕，自己的游神也是被树枝困住，这么看，还真有可能是那棵树。 “山君，老树成精的事儿，你见过没？” “我听说过，没见过，藏王山若有，我早将其化魂，增添修为了。” 玄山君就是猛。 徐默琢磨，他有几种选择。 一种是暂避锋芒，这次不走卦龙山便是，惹不起，咱躲得起。 可这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给灭掉，心有不甘，况且，徐默目的本来就是寻觅真法，既然遇到一个厉害的诡异精怪，当然应该探查清楚。 他的路数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所以得去。 必须得去。 上次大意了，没有闪，这次怎么说也得过去掰掰腕子。 “山君，我知你脏宫之内有宝，这样，你先借我用用，等我回来，一定还你，我还许诺，回来之后，定然教你成仙入圣之道。” 徐默开始忽悠，开始画饼。 他笃定玄山君有好东西，这家伙，好东西都藏在肚子里，这事儿也是上次才知道的。 想要搞定卦龙山里的诡异之物，徐默有两种方案。 一种是冒险通过无光鬼境，去朝云观用‘驭神令’，把那个鬼剑女游神给召过来，这个游神非常强力非常猛，有它在，徐默感觉要对付卦龙山中的诡异，应该是十拿九稳。 但是去朝云观很危险，路上危险，去了之后如何回来，也是一个大问题。而想要打通这一条线路，徐默估摸，至少还得死个十七八回。 还有一种方案，就是看能不能从玄山君这里搞一些好东西。 想想也是，这家伙在藏王山里修炼了九十多年，不可能就洞里这么点家底儿，肯定还有别的。 得想法子套出来。 已经对玄山君性子极为了解的徐默，花言巧语，连哄带诈唬，终于是让玄山君吐出来一个宝贝。 真就是从虎口里吐出来的。 一个小旗。 和个玩具一样，杆头加箭簇，旗为三角形，黑色，绣着四个字‘敕召百鬼’。 玄山君说，这玩意儿是它最珍贵的宝贝，三十年前得来的，当时一个颇为厉害的修仙者来藏王山除虎，讲到这里玄山君眼中似有回忆。 “我与那厮搏杀半日，斗法百招，才将对方给吞了，缴获此宝，而后又在脏宫炼化三十年，甚是珍爱，今天便借给道友，道友你可要记得归还！” 第33章 公子想聊什么 一直到徐默下山，义井村直接用小黑旗收了村中诡异，又拦了东陵亭，过灵树县后，他才反应过来。 “大老虎在蒙我！” 一拍大腿，徐默回过神来。 “这敕召百鬼小黑旗，绝对不是大老虎最珍贵，也不是唯一的宝贝，这家伙肚子里的好东西多了，它是拿这么个东西糊弄我。” 徐默有心回去找玄山君掰扯掰扯，又一想，算了，都走出这么远了，再回去，再下山，得浪费多少时间。 等下次重启循环时再薅山君的羊毛。 至于敕召百鬼小黑旗，实际上也不差，先试试水看威力如何。 这次下山之后，一切流程都和上次一样。 除了用敕召百鬼小黑旗把义井村那个勾搭良家女孩的色鬼给收了外，流程较之前没有任何改动，自然，同样的剧情再走一遍，那绝对是相当熟悉和顺畅。 就例如到了卦龙山下，都不用问东陵亭，徐默便带着对方和林九渊改走小路，而且这一次，徐默在半路买了两把伞。 对这个事儿，林九渊甚是不解。 “徐先生，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为什么要买两把伞？” 徐默就说小姑娘啥也不懂，他递给林九渊一把，说一会儿你就得谢谢我。 “莫非一会儿要下雨？”林九渊抬头看。 怎么也看不出来。 徐默有心逗她，故作深沉道：“我掐指算去，一会儿必有急雨，瓢泼而下。” 林九渊不信，东陵亭更不信。 只是三人入山片刻后，真就风云骤变，乌云压顶，不大一会儿，狂雨而至。 林九渊撑着伞，观徐默，已觉其为天人；东陵亭更为惧怕，心说这人当真是仙人？居然可未卜先知，预知风云变幻。 “但仙人也得草他大爷，知道下雨，就只买两把伞，合着是专门不给我买啊。” 东陵亭火大，但不敢发作，硬憋着。 “去无涯客栈！” 徐默指了方向，许久，果然看到瓢泼大雨之下一处客栈，正写着‘无涯客栈’四个字。 “许是先生曾经来过？”林九渊暗道。 三人进了门，店小二刚凑上来，不等说话，徐默就说来四壶烧酒，先上一壶，其余的温着，一会儿上。 “这位客观，我们店的烧酒是自酿，劲道大，您三位喝不完……” “一会儿还有人。” “明白了。” 徐默又点了几盘此处的拿手菜，都是上次他来，喜欢吃的，小二去忙活了。东陵亭和林九渊十分疑惑，但也没问。 角落里那两个蜀州汉子依旧一声不吭，故作神秘，在徐默看来，这两人戏份一般，不理也罢。 没等一会儿，那几个镖师进来了。 一切都和上次经历一样。 徐默上前打招呼，两三下就聊的火热，又喝酒，又吃肉。 趁着这段时间，徐默旁侧敲击，询问关于那个头牌厉鬼的恐怖传说，镖头热酒下肚，话匣子合都合不住，那是问什么说什么。 徐默知道了不少之前不了解的情况。 就例如这卦龙山，自从有那女鬼传说后，隔三差五就有人失踪，只不过其他地方的深山老林，类似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此外，卦龙山里，有些地方不能去。 “最凶的就是云霞谷，那地方邪的很，当年那个上吊的头牌，就是在里面发现的，那地方，距离此处也就是十里地，不过本地官府在入口立着禁止进入的牌子，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进去。” 镖头说的这个地方，徐默知道就是自己上次追踪游神去的地方。 按照镖头的说法，那地方，大白天，或许有胆子大的结伴进去看看，如果太阳下山，绝对不能去。 不然，有去无回。 更多的镖头也不知道了。 徐默这时候吃了口花生米，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下一刻外面就响起了唱戏声。 鸳鸯配！ “终于来了，叫我好等！” 徐默眯着眼，擦了擦手。 和上次一样，屋子里的人都吓住了，一个个惊恐无比，唱戏的声音慢慢靠近，到门口了。 接下来就要敲门了。 就在所有人心都提道嗓子眼的时候，已经等不及的徐默起身走过去，在所有人傻眼的表情中，伸手将门打开。 “头牌，你可算来了，让本公子好等！” 门口，是一道血红色的虚影。 这算是徐默头一次见到这个‘头牌厉鬼’的样子，上次没见着，对方就直接附身了，之后斗法，也只看到一团血色的影子，长啥样是压根儿没看清。 这次看清楚了。 啧啧啧！ 头牌，不愧是头牌。 勾栏第一不是浪得虚名的，长得是真好看，那五官，那身材，徐默赞叹的同时，下手却一点都不含糊。 话都没说完，直接就将手里的敕召百鬼小黑旗砸对方脸上了。 “敕令拘魂，星宿借力，乾坤借法，归旗，归旗，归旗！” 徐默和唱曲儿一样念叨。 这是敕令。 念的贼快，两秒钟念完，和说相声练嘴皮子一样。 这是跟老周学的，徐默怀疑，老周活着的时候，是说书的。 徐默还怀疑，敕召百鬼小黑旗就是老周的东西。 按照老周的说法，近距离下，先发制人出其不备，基本上恶灵厉鬼，都扛不住这一下，十之八九要被敕召百鬼小黑旗拘在旗中。 而单单就是这么一面小旗，就有驱旗法十二篇，老周说他只知道一篇，已经教给徐默，其他的，得想法子自己搞。 至于去哪儿搞，老周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自己想办法。 敕令一出，对面长得好看的红衣头牌就‘啊’一声惨叫，化作一团血雾，想跑，但此刻黑色小旗子上无风抖动，随即一股阴风旋转呼啸，将那一团血雾吸入旗中。 和按了抽水马桶的效果差不多。 尖啸声戛然而止。 阴风止。 抖动的旗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成了！” 徐默激动。 要么说得先下手为强，如果刚才慢一点，让这头牌反应过来，那就不好弄了。 对徐默来说，拘这厉鬼入旗只是第一步，他这次来，真正要搞的，是那颗鬼槐树。 上次把他给整够呛，这次得干回去。 将敕召百鬼小黑旗插到后腰，徐默扭头看，屋子里众人嘴里都能塞进去一颗煮鸡蛋，有的能塞俩儿。 震惊坏了！ 林九渊和东陵亭还好，知道徐默不简单，一路上也见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儿，但其他人没见过。 店小二一哆嗦，直接跪下了。 徐默也没跟他们解释什么，他取油伞撑开，开口道：“你们继续吃，我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众人点头，徐默已经是抬步而出。 此刻徐默的心情非常好，他撑着伞，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想想，上次头牌出来也是附身在别人身上，还顺手牵了一个，这有点像是拉人头，那她拉人过去，要做什么？” 徐默觉得，可能是要把人带到那颗大树。 “这有点像是很早以前看过的电影，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倩女幽魂》，难道说是那颗大树成精，控制头牌外出抓人回去供其享用，那头牌，不就和小倩一样？” 徐默瞎推理。 属于没有什么根据的胡乱猜测。 当然具体如何，还得先问过这个头牌再说。 徐默没有直接去云霞谷，而是取小旗在手，闭目，施展《袭灵术》。 闭目之后，只感觉周围黑烟滚滚，徐默迈步向前，忽见一小屋，撩帘而入，屋子里，一红衣女鬼站在当中。 这就是头牌。 托梦之术，也可与怨灵交流，本质上都是和灵魂对话，是需要一点技巧，但徐默早已经掌握。 “魏三娘，咱们聊聊。” 谈正经事的时候，徐默是很正经的。 红衣女鬼认识徐默，刚才见面就动手那个，不讲武德，所以恨意十足。 她本就是怨灵，这会儿怨气涌动，上来就要动手。 “嗷呜！” 猛不丁，从徐默身后响起一声虎啸，隐约可见一头巨大的阴影藏匿其后。 红衣女鬼一瞅，狰狞恐怖的鬼相之脸瞬间回复原状。 “公子想聊什么？” 第34章 树妖 魏三娘命很苦。 这是她自己说的。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到伤心处，魏三娘哭哭啼啼，那哭声扰的徐默脑仁儿疼。 “三娘啊，别哭了，不过你说的那男人的确不是个东西，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人的事儿，咋个能不作数呢？” 徐默发表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很明显，那个欺骗魏三娘感情的书生不对。 “若不爱，莫伤害，骗了人家的身子和银子，提裤子就走，这种人该杀！”徐默这话算是说到魏三娘心坎儿里了。 这么多年，从没有任何人和她聊过这些心事，主要是她也不想聊。 现在面对徐默，这不是被逼的么，只能聊。 真把心事吐露出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么爽，原来能有人理解她，同情她，认同她，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 “但是都过去二十年了，当年那书生若还活着，现在应该也得四五十岁了。” 徐默说完，却见魏三娘双眼含恨。 “不管过去多久，二十年，四十年，哪怕是过去一百年，我的恨意和怨气都不会消。” “了解，这个事儿，我帮你。” “哦？公子你打算怎么帮我？” “带你去找那负心男啊，然后灭了他。” “好啊好啊，不过……” “不过什么？” “奴家如今受困于此地，脱不开身的。” “是不是那颗妖树？” “嘘，公子小声点！” 听到‘妖树’两个字，魏三娘明显露出恐惧之色，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公子还是不要趟这浑水，速速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徐默则混不在乎：“和你没关系啊，这是我和那个妖树之间的恩怨，他娘的，欺负到我头上了，老子非把它连根拔了。” 显然上次被群鬼围攻，徐默还记恨着。 “公子是修仙者？”魏三娘妙目一闪。 “算是。”徐默点头。 “可即便是修仙者，也敌不过槐先生，其吸食的修仙者，又何止少数，公子不是对手，还是走。” “三娘啊，你再耍心眼，我就先灭了你。” “公子明察秋毫。”魏三娘一看用激将法没用，还让人给看出来了，只得作罢。 徐默有他自己的计划。 魏三娘这点心眼他懒得计较，对方无非就是想激将，引自己和那妖树斗法，如此她才有脱身的可能。 可就如同徐默自己说的，就算她不激将，徐默也早就打算好了和那个妖树磕一下子。 第一步，知己知彼。 “关于妖树的一切，你知道什么，说什么，不要有遗漏。” 徐默盯着魏三娘问。 信任这玩意儿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积累，需要沉淀。 就如徐默对魏三娘，甭管聊的多开心，该提防是一点都不会马虎。 “先说好，糊弄我，就是糊弄你自己，到时候魂飞魄散了别怪我。” 徐默发了个狠，声音神态都恰到好处，一看就不好惹。 魏三娘的确心头一颤，不敢隐瞒，倒豆子一般的吐露出来。 “那负心汉一去不归，奴家当年心情苦闷，进山游玩，结果被槐先生所害……” 随着魏三娘的讲述，关于卦龙山这里的一个诡异，也是慢慢的浮出水面。 “槐先生说，它悟道于一百三十七年前的一个秋天，那日它还只是一颗普通的树，一得道高僧行路至此，忽遇风雨，于是在树下坐禅、念经。结果风雨越大，电闪雷鸣，一道闪电猛的劈中它，威力之大，瞬间树焦僧亡，但由此，槐先生正式悟道……” “先停一下。”徐默抬手问：“这故事是谁跟你讲的？” “槐先生自己说的，因此，它是以佛门弟子自居。” “这和佛门弟子有什么关系？” “槐先生说，是它师父参悟佛门至理，所以才引来雷击，就地成佛入圣，而它，助师父登佛，有大功德，自然算是佛门弟子。” “我去，这妖树还挺会给它自己脸上贴金。” 徐默笑了笑。 他知道，像山野精怪，妖邪鬼魅，要修炼都有它们自己的道道儿，这首先一点，就是要自证来路，表明其修行的正当性。 这最重要的一个证据，就是‘姓名’。 山野精怪，更注重这个。 就例如玄山君。 这货就取姓氏为‘玄’，玄为深奥、玄妙之意，山君，为山兽之君，全名玄山君。 徐默觉得，这名字算中规中矩，但卦龙山这位，比玄山君还不要脸。不光自己给自己起名字，还编造来历。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说的是真的。 徐默突然心头一跳。 这要是真的，那这位‘槐先生’怕是比玄山君还要猛啊。 佛门正统？ 而且是天雷悟道。 我去！ 有点吓人，徐默想打退堂鼓了。 看到徐默脸上的表情，魏三娘心中忐忑，她的确是实话实说，但就是怕对方害怕，打退堂鼓，那她就永无出头的日子，会一直被控制。 现在看，对方似乎是怕了。 当下，魏三娘哀叹一声。 “哎，不对啊。”徐默突然嘟囔道：“我怕个球啊，如果槐先生真是正统佛门弟子，是好事儿啊，我忙前忙后，不就是想找真正的修仙之道，这不就是？” 至于佛，还是道，徐默不讲究。 他好像听说过，佛本是道，道即是佛，两者都差不多，一球样！ 想到高兴处，徐默发出了嘿嘿嘿的怪笑，吓的魏三娘忍不住后退两步，心说这家伙怎么感觉比槐先生还吓人。 “如此正好。”徐默搓着手。 他开始琢磨怎么和槐先生来个正式会面，不过对方性格有点急啊，和玄山君一样，见面一声不吭先把人弄死，这作风也特么不像是个佛门弟子啊。 佛门弟子，不应该是与人为善，普度众生么？ 先不管这些细节，徐默眯着眼，决定做两手准备。 所谓先礼后兵。 对于这些山精鬼魅，徐默知道怎么和它们打交道，要给足面子，既然对方以佛门弟子自居，那就要按着这条路子走，正式拜访，尊称‘大师’。 要不，再给对方盖个庙？ 哎。 这法子好！ 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这佛门弟子无庙可住，那叫什么佛门弟子。 不就是花点银子，咱现在有。 这已经够给面子了，当然，如果这位槐先生不识好歹，那徐默也不会客气，但怎么个不客气法，徐默得琢磨琢磨。 “三娘，你受困于此二十年，一定知道槐先生的弱点，这样，我要求也不高，你给讲十个就行。” 徐默看着魏三娘。 后者一愣，顿时苦水倒流一般委屈。 “奴家不知啊。” “你不说，是不是不给面子？”徐默眯着眼，努力往外挤着凶煞之气。 “真没有十个。”魏三娘感觉面前这位比槐先生还凶。 “有几个先说几个，我听着。” “好！”魏三娘想了想，道：“槐先生喜好活人血肉，所以它会偶尔放我出来，抓人回去供他吸食。” 徐默联想起那些被槐树控制的众多鬼魂，估摸都是这些年横死之人。 “这是弱点吗？”徐默问这个事情的本质。 “不食人时，槐先生会沉睡，有的时候数月不醒。” “明白了，那它现在是睡着呢？” “没有，醒着呢。” 徐默开始摩拳擦掌，魏三娘一看情况不对，赶忙道：“对对对了，我知道槐先生树身内有隐秘，那个得道高僧的尸骨，就在它身体里，槐先生曾经和我们说过，绝不可探查靠近，否则，杀无赦。” “你们？”徐默问，像你这样被槐先生控制的冤魂有多少。 魏三娘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好家伙！ 怪不得上次打不过，对方不讲武德打群架，能打过才有鬼了。 徐默问，还有没有别的弱点。 “没了，或许有，但奴家真不知道了。”魏三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徐默则一拍大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被压迫的冤魂，那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得解救啊。这样，三娘你过来，你按照我吩咐的去办，记得，咱们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赢了吃香喝辣，输了死无葬身之地，谁也逃不了。” 第35章 槐缘慧 卦龙山，云霞谷。 入口处草木丰茂，有官府立着的牌子，上面字迹早已经模糊，但依稀可看出是一张‘告示’，就说此地凶煞，有吃人野兽，活人禁入。 一般赶路的人看到这牌子，脑袋秀逗了才会执意进去。 徐默持伞站定，在雨中看着山谷入口。 骤雨密集，洗天净地。 “此处山林，甚是茂密。” 感慨一声。 显然在深山老林里，并非树木越多越好，有的时候太密集，反而不正常。 “三娘，你去，记得我说的话，还有，你已被打入旗印，别耍花招，因为只需我一个念头，你便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公子放心，便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姐妹，三娘也定不负重托。”一声幽幽音，从敕召百鬼小黑旗上就飘出了一团血色影子，快速遁入云霞谷。 这是徐默的战术。 打个双线操作，魏三娘是暗线，自己是明线。 而明线，自然得有明线的玩法。 就例如，必须得大张旗鼓，必须得人尽皆知。 徐默想了想，于是一边唱着歌，一边往里走。 他唱的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循环往复。 这歌是以前徐默小时候从隔壁王奶奶家听见的，旋律简单，词儿更简单，循环洗脑。王奶奶属于居士，家里有小佛堂，柜子里供着佛像，有电子蜡烛，旁边还有个老旧的p3，连着一个小音箱，从早到晚放这个。 想不记住都难。 徐默寻思，这槐先生既然以佛家弟子自居，那自己唱这个，至少听声音那一定会被认为是自己人。 只要对方不第一时间攻击，徐默就有法子和对方聊几句。 朋友、兄弟、媳妇儿啥的，那不都是聊出来的？ 至于魏三娘，让她回去策反那些被妖树控制的枉死鬼们，徐默认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一定有反抗。 这是定律！ 打着伞，唱着歌，徐默迈入小山坡。穿林海，淌小河，幽谷深处有人和。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然从黑暗处冒出，徐默眯着眼往前看，就见一个大和尚站在那颗大槐树下，一脸激动的冲着自个儿笑。 好家伙！ 徐默心头狂跳。 妖修人形？ 这位的道行可比玄山君厉害多了。 徐默听玄山君说过，像它们这种妖修，似乎为天地所不容，若要修行，路途之艰数倍于人。 那要过的坎儿太多了。 而且每过一个坎儿，都得脱层皮，稍不留神就得完蛋。 开灵智自然是一个，这之后得提升修为，学知识，长本领。 这是一个需要长期积累的过程，甚是难熬。 然后才能炼化横骨。 如此，才能口吐人言，灵智更胜，也就是更聪明。 玄山君明显就是达到了这个境界。 而再上一层楼，就是‘妖修人形’，这是更难的一步，对于绝大部分妖修来说，可能是永远都无法跨过的坎儿。 玄山君就卡在这里，数十年来毫无寸进，都快急疯了。 难道说，这个妖树已经修到了这种境界？ 真要那样，徐默感觉自己这次也是必死无疑。 而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别想来和这个怪物为敌，因为根本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眼下这戏还得继续往下演。 徐默念着阿弥陀佛，上去双手合十。 “这位大师，有礼了！” 对面那大和尚也是一样，行个佛礼。 接下来徐默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行走人世间，路过卦龙山，便见佛光普照，慧云当空，知有大智慧之人在此修行，于是冒昧登门，不请自来，还望大师莫要怪罪。” 徐默胡扯都不带打草稿的，那是张口就来。 甭管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都喜欢戴高帽，拍马屁都会舒坦，徐默投其所好，虽说情况比他预想的要严峻得多，但徐默依旧演的毫无破绽。 要说有，就是没有剃头穿僧衣。 此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对面大和尚脸上笑容更胜，显然很喜欢听徐默说话。 徐默口中大智慧之人在此修行，那不就是在说它么。 大和尚此刻哈哈一笑：“这位道友虽不怀好意，又冒充佛门之人，罪当诛杀，但道友说话着实和槐某心意，便让道友你多说几句，说完了，再上路。” 什么叫笑里藏刀。 这就是！ 徐默心说这逼玩意儿比玄山君要难忽悠得多啊，主要是玄山君的性子自己已经摸清楚了，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可以第一时间取得对方信任，那已经烂熟于心。 但面前这位，光是听魏三娘描述显然是不够的。 拿捏不住啊，这一个照面就让对方给识破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对方虽然狡诈，不好忽悠，可这不是还没动手么？ 只要没动手，就还有余地。 况且，自己还有魏三娘这个暗线，就希望她不要关键时候掉链子。 “如此，那我可要多说几句了。”徐默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多种可能性，眼下这种情况，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徐默明知故问。 “槐先生。”大和尚答道。 徐默摆手。 “不妥，大师身为佛门高人，先生二字虽有达者为先，师者之意，但放在出家人身上有些不合适，得改。” “哦，愿闻其详！”大和尚目露杀气。 见面就说别人名字不好听，要改名，换谁都不高兴。 看大和尚的表情，估摸下一句说不好，直接就得gg。 徐默不慌，微笑道：“佛门讲究机缘，尊崇智慧，缘慧二字，大师以为如何？” 大和尚一愣。 “缘慧，缘慧，槐缘慧……妙，妙啊！” 这次对方脸上的笑容很真，不似刚才那般虚假了。 显然，槐缘慧这个名字比之前单纯的槐先生，要强了百倍。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大和尚头一次问，徐默道：“藏王山徐默！” “藏王山？”大和尚似是在思索：“我虽未去过，但也知道距此地得有数百里，徐道友远道而来，是为取我入丹，还是偶然路过，误入其中？” 这家伙警惕性是真高。 徐默则道：“徐默不修人丹秘术。” 大和尚微楞，略微上前，鼻闻眼观，然后恍然，低头看向徐默脚下。 “原来如此，驭神之法，虽不及人丹之效，但也足够玄妙。” 看起来，不光是警惕性高，见识也不凡。 也对。 玄山君修行九十三年，而这个槐妖，以三娘口述，已修行一百三十七年，比玄山君多修行了接近一甲子。 自然本事更高，学识更广。 决不可小觑。 “我欲前往景州，路过卦龙山，观气有感，特来拜访。”徐默如此说道。 “那为何冒充佛门弟子，宣扬佛号？”槐妖眯眼细问。 徐默想着早知道这货这么不好糊弄，就不唱阿弥陀佛了。 但是，不唱那个，如何引对方现身？ 说不定，直接下杀手，根本没有如此这般可以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所以之前的方法，没用错。 现在就看怎么圆了。 呵呵一笑：“我没冒充。” “你就不是和尚。”槐妖动怒。 “我不是和尚，但我一心向佛，何错之有？莫非你槐缘慧就是受戒之僧？” “我……”槐妖语塞。 它的确不是。 徐默笑了。 论修为，说道行，比本事，他的确不如对方。 但有一件事，他自觉强于这槐妖。 那就是‘见识’。 这种见识并非这个世界里的学识，而是徐默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见识，槐妖再强，也跳不开这个世界。 就如同一口井。 井里的蛤蟆，甭管大小，只知道井中事务，对外界，最多就只能看到井口那一片天。 但徐默不一样。 他是从井外面来的。 就说对‘佛学’的见闻，在经受过各种小说影视作品等洗礼的徐默，对方就绝对比不了。 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徐默这个时候突然问了一句：“槐缘慧，你可知‘心中有佛，眼里皆是佛;心中有魔，眼里皆是魔’？” 槐妖茫然，细细思索，惊骇至极。 一看这表情，徐默知道，妥了。 这个世界的佛门和自己那个世界的佛门，大理相通，但内核表现又不同，自己那个世界的佛学理论，可能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 徐默觉得，自己可以享受享受两界搬运工的福利待遇了。 开整！ “槐缘慧，你着相了。”徐默拍案惊堂，一语道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曰：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 这一刻，槐妖已经直接听傻了。 徐默见对方表情，心中一动。 “你可知《金刚经》？” 槐妖愣神，然后在一脸茫然中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反应过来什么，急忙询问：“道友，何为《金刚经》？” 徐默内心狂喜。 第36章 洗脑洗了三天三夜 徐默有个发小儿，姓王，叫王德发。 王德发的奶奶，就是王奶奶，是修佛的居士，徐默听到的‘阿弥陀佛’这洗脑魔音，就是从王奶奶的小音箱里学来的。 因为有这么个奶奶，王德发从小也学各种佛经，而徐默和王德发是邻居还是死党，耳濡目染，也了解不少。 有的时候，王德发被罚抄写佛经，因为写不完不能玩游戏机，所以都是让徐默过去帮他写。 这玩意儿就是熟能生巧，多看记牢的事儿。 接触得多了，也就记下了，再加上之后各种武侠、网络小说、电影电视剧的狂轰滥炸，是个人就能给你掰扯一堆佛学道理。 这东西在那个世界不值钱。 可在这里，那就是大大的稀罕，大大的值钱。 这不是徐默吹牛，也不是他瞎扯，就看现在槐妖那一脸如痴如醉的表情，硬拉着徐默坐在树下，虚心求教的样子，便知道这里的‘佛门子弟’对各种佛学经典的渴求。 徐默说的，都是《金刚经》中的原文，然后给对方讲其中道理。 就如同‘心中有佛，便不需注重表象’，这换句话说就是，我有头发也能修佛，相对于剃度又穿佛衣，但心中无佛，满脑子想的都是凡尘世俗那金银女色之类的和尚，咱，比他们要强，也更接近‘佛理’。 槐妖激动的连连点头。 没法子，这属于降维打击，尤其对方就痴迷这个，猛不丁听到《金刚经》，那还不是如获至宝？ “道友，道友啊，你能否把那至尊金刚佛经给我念念，槐缘慧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现在的槐妖，和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孩子没啥两样。 又像是垂怜女神身子的舔狗，撵都撵不走。 徐默做出为难状。 说‘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 就是说这东西，珍贵着呢，岂是你想听就能听的？ 当然，实际上是因为徐默也记不太清楚了，得拖延时间，然后补漏现编。 果然，槐妖死缠烂打。 这个时候，徐默注意到不远处阴暗之地，魏三娘探头偷看，当下是急忙暗中给对方打了个手势。 表示计划有变，现在啥也别干，按兵不动就是，切不可揭竿而起，更不能误会咱是摔杯为号。 也不知道魏三娘看懂没有。 希望她别彪呼呼的带众鬼冲出来，不然，事情就不好办了。 好在对方没有这么蠢，主要是看到徐默居然和槐妖相谈甚欢，如至交好友，魏三娘也不傻，虽不解，但也只能退回去。 这时候徐默心里也编造了不少，加上他本就知道的，也能拿出来忽悠人了。 “如此，那徐某就姑且讲一讲这《金刚经》，槐缘慧，你静听便可！” “好，好！”槐妖激动的坐好，一脸的期盼。 徐默也坐好，然后清了清嗓子，用浑厚，低沉的播音腔念道：“法会因由分，如是我闻……” …… 时光匆匆过，日月照乾坤。 巨大茂密的槐树下。 一人讲经，一人静听。 不远处阴暗之地，鬼影聚集，似也在听这佛经。 本来阴秽诡邪之地，此刻居然少了几分邪气，多了一些正气。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徐默是讲一大段，然后进行释文，当然肯定会有遗漏和错误的地方，但他一脸严肃，别人也听不懂，没法子指正，所以他信心爆棚。 就算是胡扯的，也能讲出十分道理出来。 有的时候，徐默自己都进入状态了，讲嗨了，真感觉自己是菩提树下的尊者，在给座下众多‘比丘’讲佛。 那感觉，爽得很。 怪不得开会发言的人，都喜欢开会，这感觉的确非同凡响，没经历过的，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妙处。 因为讲的很仔细，加上半中间槐妖会提问，互相探讨，所以很耗时间。 但具体过了多久，徐默不知道。 他好像看到日升日落，而且，不止一次。 不过此处树林高耸，茂密如织，即便是大白天，也是阴暗清凉。 等完成这一句‘释文’，徐默感觉自己肚子里也没货了。 榨干了。 但值得。 现在槐妖，那样子就如同受过洗礼一般，光头上泛着幽光，神情庄重，依旧在细细品味，仿佛陷入某种呆傻当中。 徐默心说，该不会让这货真有所明悟？ 我是来忽悠你的，不是来点化你的，你搞清楚啊，别自己脑洞大开给大彻大悟了。 不过也好，徐默此刻看天色已暗，假装起身活动，然后偷偷和魏三娘接上头了。 “徐先生你讲的真好！” 谁料对方蹦出来这么一句。 “你听懂了？”徐默低声问。 “当然，先生之学，三娘敬服！”这勾栏头牌居然还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之前她称呼徐默是‘公子’，这会儿改成‘先生’了，明显多了一份敬，又多了一份佩服。 “行了，按兵不动，老实等着。” 徐默说完，又走回到槐妖旁边，见对方依旧在思索，也不打扰，又绕到另外一处阴暗地，却见一个厉鬼蹲在黑暗角落里，正冲着自己笑。 “你是？”徐默没见过对方，想着一定是槐树妖座下掌控的冤魂之一。 “小的张万。”这冤魂拱手，身子就没直起来过。 “有事儿？”徐默感觉对方有话。 “小的拜见仙长，仙长这三日所讲，张万听的如痴如醉，张万恳求仙长收为弟子，从此唯仙长马首是鞍。” 徐默呵呵一笑，道：“我看你是想借此逃出去，哎，等一下，你说三日，我讲了三天？” 反应过来的徐默急忙问。 他之前讲的入了神，根本没注意到时光流逝，知道过了不少时间，但没想到居然是过了三天。 “对，仙长讲佛，讲道，讲修炼之法，讲了足足三天三夜，张万有幸聆听，当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且张万拜师，是真心实意，绝没有其他的想法。” 张万此刻脸上表露出来的是一脸的虔诚。 真真儿的。 感觉比黄金还真，心意更如金刚一般坚定。 好像错怪对方了。 徐默所想的是，自己讲了三天三夜，竟然没有怎么乏困，精力也旺盛，仔细回想，的确自己不光讲了《金刚经》，当中更是穿插着不少‘道门’的理论，也都是从小说、电影里学来的。 诸如‘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之类的，也照样剽窃过来，引为己论。 而讲法，必先自悟，也就是自己如果都不懂其中的道理，根本没法子讲给别人听。 徐默深吸口气，只感觉灵台清明，似乎修为有提升，道行有精进。 还能这样？ 一下子，徐默自己也是愣在原地。 自己讲《金刚经》居然能提升一点点修为，那如果讲《道德经》，岂不是提升的更快？ 不过道德经，徐默记得不多，只记得一少半内容。 这个得怪王德发和他奶奶，为啥只修佛，不修道？ 不然抄写几遍，肯定能记住。 槐妖，也就是槐缘慧‘愣’了足足半个晚上，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默看现在的槐缘慧居然少了之前几分凶戾和阴森，那笑容，似初春骄阳，没有之前虚假，竟有一丝暖意。 槐缘慧起身，冲着徐默行礼。 “尊者，缘慧受教了！” 看起来，三天三夜的洗脑，没白搞，这洗的那叫一个地道。 第37章 成全他人就是成全自己 槐缘慧变了。 徐默觉得它变了。 魏三娘和张万那些冤魂也觉得它变了。 主要是槐缘慧自己也认为它自己变了。 “你更聪慧了，更通达了，更接近至真佛理了。” 徐默帮槐缘慧总结了一下。 对方连连点头，深表同意。 越是自认为聪明的人，认为他们自己不可能受人左右，不可能被忽悠，而一旦攻破这一类人的防线，走进他们心里，那么，他们会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虔诚’。 槐缘慧称呼徐默为‘尊者’，可想而知是将徐默放到了何等位置。 建立了信任，才能更好的进行了解。 关于槐缘慧的过往，徐默就了解的相当透彻。 对方的过去实际上非常简单。 一颗正好长到恰当位置的槐树，在某日伴随着一道天雷，避雨的佛门高人陨落，巨大能量下的机缘巧合，槐缘慧就此诞生。 初生的灵智，得了佛门高人的灵魄，由此产生了成佛的追求和目标。 但那佛门高人记忆中都是‘人丹秘术’、‘五刑化圣’这种修炼路子，槐缘慧也只能走这一条路。 人丹秘术就不说了。 槐缘慧用它自己的方法践行了这门诡异残忍的秘术，杀人入土，吸食养分，一百年来所食活人，已有上百。 严格说死在槐缘慧手里的人还真不多。 可能都比不上玄山君。 主要也是因为槐缘慧是一棵树，一开始不能走动，哪怕到后来机缘巧合，练成‘妖修人形’，也不能走太远。 再加上其生性警惕，从不会远离本体，自然就只能‘守株待兔’，杀人效率当然比不上满藏王山转悠的玄山君。 甚至绝大部分时间，槐缘慧根本没法活动，因为它是一棵树，有了灵智，那也只是一颗会思考的树。 被迫的静止不动，是一种先天枷锁，而若以道家关于事物的两面性看法来说，事情有坏的一面，那必然就有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就是，槐缘慧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来参悟，无论是‘法’还是‘术’，这都要比玄山君更强。 就像是同班同学，天资相当的情况下，一个腿脚不利索，一天到晚都只能坐在学习桌上学习，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只能坐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除了学习他还能干啥；而另外一个又能跑又能跳，即便再有向道之心，那也会分神分心，今天出去看山玩水，明天出去捕食猎兽，不可能百分之百投入。 所以一个考试门门一百，另外一个，能上九十就已经算不错了。 这就是专注力的重要性。 更何况，槐缘慧产生灵智的时间比玄山君早了接近五十年，再加上专注力不同，成就自然也就有了差距。 体现在槐缘慧能‘妖修化形’，玄山君却还做不到这一点。 “尊者要听化形之法？”槐缘慧问。 徐默点头。 心说当然要听，不光要听妖修化形，别的我也要，讲了三天三夜，得有回报。 放在三天前，槐缘慧不光不会答应，可能还会当场把徐默给弄死埋土里当养分。 但是现在，徐默问，它就答。 “说起来，我能参悟化形之法，也是机缘巧合。” 槐缘慧给徐默讲了一段过往。 说是大概在三十年前，它依旧难悟化形之道，那日晴朗，有一道人路过卦龙山，直接到了它这云霄谷。 徐默就问，莫非是高人前来点化于你？ “非也！”槐缘慧摇头：“那道人说，他是来吃我的。” 猜错了。 徐默就知道不能对这个世界里的‘高人’寄予太多希望，那一个个比恶鬼还凶煞。 “缘慧你现在安然无恙，是斗法赢了？” 槐缘慧继续摇头：“我根本不是那道人对手，一招落败。” 三十年前，槐缘慧实力也不会太差，居然挡不住对方一招。 那这道人得有多厉害？ 徐默感觉到了一种危机。 这世界，不安全。 “他怎么没吃你？”徐默好奇。 槐缘慧道：“那人说，我太弱，如地里青葱刚冒芽，都不够他炒一盘菜，所以那道人传授我化形之法，呼风唤雨之术，让我再长几年，等能吃了，再来吃。” 徐默目瞪口呆。 他听明白了，这云霞谷，敢情是某个大能包下的菜园子啊。 这时不时还下来‘施施肥’？ 此刻徐默心中的不安全感越发强烈，槐缘慧很厉害的，比玄山君还猛，就这么一个恐怖的槐妖，居然只是某人菜地里的‘一根葱’。 那对方，得有多厉害？ 徐默有点炸毛。 而等接下来槐缘慧一番话后，徐默感觉有点骑虎难下了。 槐缘慧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再怎么修炼，都逃不过那道人的掌控，将来的命运，就是人家桌上的一盘菜，直到，我遇到了尊者。” 说到这里，槐缘慧两眼放光。 “尊者降临，必是缘慧日夜咏佛之回报，一百多年，缘慧初心不改，只求佛道至理，今日终于达成所愿。而以尊者大智慧，想必那道人即便来了，也绝不是尊者对手。” 徐默嘴唇哆嗦了两下。 他仔细看着槐缘慧，也不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这么说，还是故意把自己往火架上烤。 但不管怎么说，徐默不好下台。 顺着答应，那就等于将这件事揽在了身上；不答应，那岂不是寒了槐缘慧的心？最重要的是，对方会产生怀疑。 徐默正在考虑时，对面槐缘慧又道：“缘慧之名，受尊者赐之，无论尊者如何做，都为缘慧授业之师。” 这话说的，徐默有点脸红。 当下心头一横，脑袋一热。 拍大腿，应下了。 “你叫我一声尊者，又得我赐名，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句话，等于是收了这个小弟。 可间接的，惹上了一个未知的大佬级人物，问题是徐默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但转念又一想。 我管他是谁。 他牛逼，杀我一遍，两遍，十遍，一百遍，但之后，徐默有自信终究能压过对方。 重启世界，这就是徐默的底气所在。 不过徐默感觉，这一时半会儿，那个道人应该不会来找槐缘慧。 “他要是真来了，就报我的名字。” 徐默这会儿派头十足。 于是接下来听‘妖修化形’，又听了一些槐缘慧的修行感悟，包括一门‘五刑化圣’，这同样是一门诡异、凶残的修行法门。 徐默感觉，和之前一门‘三牲归一’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牲归一，是将自身身体分成三份，寄生在三个不同的人身上，等他们修行有成，然后合体归一。 这够恐怖，够残忍的了。 但‘五刑化圣’有过之而不及。 那就是遭受五种可怕的刑罚，刑罚取五行之道，金木水火土，每个都经历一下，如此体会绝望、痛苦和死亡，向死而生，最终成仙入道。 这玩意儿讲究成功率。 成功了，一切都好；不成功，一切拉倒。 反正了解一下就算了，修炼？爱谁练谁练，反正咱不练。 所以对槐缘慧来说，走的，依旧是‘人丹秘术’的路子，只不过它以人为养料，埋土里吸收。 “我脚下，已有上百枯骨。” 槐缘慧道。 但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它杀的，剩下的，有人抛尸于此，制造诡异杀人的假象，也有人绝望自杀。 所以上百年来，才有一百多人，实在不多。 能套的，都套出来了，徐默起身道别。 “尊者意欲何往？” 槐缘慧明显有些不舍，但并没有阻拦。 徐默想了想，说去寻‘真道’。 槐缘慧似乎听懂了，一脸恍然。 “那缘慧祝尊者万事顺利，达成所愿！” 徐默走出去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对了，把那些冤魂厉鬼都叫出来，我还有点别的事儿。” 徐默还想捞点别的好处。 就例如，他手里的敕召百鬼小黑旗还空着呢，之前就只装了一个义井村的色鬼，还有很多空间，槐缘慧手下小弟这么多，分他一点，不过分？ 第38章 武林之事 最终，徐默满意而归。 槐缘慧站在树下，冲徐默挥手，一直到看不到后才放下，随后已经是踪迹全无。 这会儿都已经是快天亮了，日头未出，但已有明意。 “能跟随先生，乃是三娘的福分。” 魏三娘在旁边感恩戴德。 一起感恩的，还有那个张万，这家伙极为虔诚，说什么也要跟着徐默走。 除了这两个，还有一些孤魂野鬼，实力不强，但数量不少，得有二十多个。 敕召百鬼小黑旗可容纳这些孤魂野鬼，再辅以‘旗令术’，可攻杀防守，如此一来，徐默除了他的游神，手中终于是又多了一个手段。 这感觉非常不错。 最重要的是，从槐缘慧那边，得了‘妖修化形’的法门，这可是千金万金都换不来的东西。 别的不说，就说玄山君这货，如果徐默把妖修化形传给它，让这大老虎干啥，它就得干啥。 当然徐默也清楚，这一次并不是他的‘最后一次旅行’，将来遇到凶险之事，被干掉是很难避免的。 但每一次死后的重启世界，徐默都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都有收获。 这就够了。 “成功是什么？是日积月累，是积少成多，是……哎，前面啥声音？” 徐默走出云霞谷，回‘无涯客栈’的方向，行至半路，忽闻兵器相交，金铁碰撞的蜂鸣之音。 当下加快脚步，而这时，朝阳露头，魏三娘和张万那些孤魂野鬼也都老老实实回到了小黑旗里。 魏三娘的实力达到游神级别，其他的孤魂野鬼不行，被太阳一照，直接魂飞魄散。 行了数十步，忽见前面空地上有人动手，打得还挺激烈。 徐默挺好奇，这好像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个世界里的武林高手打架，很新奇。 虽说徐默修炼速成内功‘焚君噬脉’，如今已到大成之境，基本上这门内功已经被徐默练到极致。 想再提升，难度就大了，主要是焚君噬脉这门内功因为是速成的，所以只到‘大成’境界，再高，没有了。 为啥炼内功？ 强健体魄呗，忽悠玄山君呗，不过眼下，这门内功的唯一作用，就是可以帮助徐默在极短的时间里达到脱胎换骨一般的体质改变。 其他内功再好，徐默也不练。 因为不是速成的。 徐默现在内功很强，虎啸拳法也很猛，但除此之外，对其他的武功就一窍不通，剑法、刀法、奇门兵器、指、腿、掌法，都不懂。 自然有人在他面前练招，也看不出其中门道。 所以叫做外行看热闹。 徐默就在看热闹。 但他立刻就发现，这一场热闹中，有他认识的人。 林九渊。 还有那两个蜀州汉子。 哎，东陵亭哪儿去了？ 徐默一琢磨，明白了，以东陵亭那小子的性子，必然是趁机跑了。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而且东陵亭跑了，徐默一点都不吃惊。 可眼前这帮人又是啥情况？ 仔细看，这些人似乎是在混战。 为了什么？ 再看林九渊。 这丫头剑法的确很厉害，徐默是不懂，可也能看出林九渊很稳健。此刻有好几个人在围攻她，这丫头居然凭手中长剑，和这几个人杀的有来有回。 正看的起劲儿，可能是距离比较近，被发现了，一个持剑汉子瞅见徐默，眼中凶光一闪，提剑便刺。 显然在这帮江湖人眼中，杀个人，和杀只鸡差不多。 徐默是不怕死，但也不可能这么死。 他的应对非常简单直接，侧身避过，左摆拳。 持剑汉子下巴被打中，眼睛一翻，噗通倒地。 睡的那叫一个安稳。 “老七！” 有人见状喊了一句，随即上前持刀横劈。 徐默快速向前一步，同时弯腰低头避开这一刀。 这次是上勾拳。 嘭！ 又睡一个。 “我靠，老三，你怎么了老三！” 那边有人惊呼叫骂。 徐默摇头，心说对付这种货色，都用不着虎啸拳，光是自己曾经在搏击馆练了一年的成果，配合内功大成，足以应对。 为啥练拳？ 这事儿说来简单，逛街时被拿着宣传单的小姑娘硬拉进去，一顿给小嘴儿忽悠的找不到东南西北，说是拳馆新开张，开业大酬宾，三折就能办全年会员，还送八节私教课。 当时徐默瞅了一眼那边一个有八块腹肌的漂亮女教练，直接扫码交钱。 结果从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个漂亮女教练。 这事儿憋在心里，没和人说过，牙掉了咽肚里，苦只有自己知道！ 虽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一年时间，还有私教，一些基本功徐默还是有的，本来是花拳绣腿，可当内功大成后，花拳绣腿也能发挥出恐怖的威力。 “徐先生！” 林九渊看到徐默，眼露喜色，立刻逼退几个对手，几步赶到近前。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 因为徐默的到来，这一场混战暂时停歇。 意外的是，那俩蜀门汉子居然也凑了过来，这俩武功不咋地，身上已挂彩，但只是一些皮外伤。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武者也凑了过来。 徐默问林九渊，这是你朋友？ 林九渊赶忙道：“回先生话，张亮与我同为剑阁七子，算是同门，他有难，九渊自当施以援手。” 说完，林九渊冲着那边一个负剑而立年轻人道：“这位是徐先生，乃仙道前辈！” 最后四个字，林九渊明显是仔细斟酌之后才说出来的。 在她眼里，徐默从出现开始，就透着一种神秘，能力、手段，都匪夷所思，这对她来说，除了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吸引力外，还因为另外一个原因，让林九渊一路从义井村外，跟到了这里。 听到‘仙道前辈’这四个字，在场之人无不惊骇。 大部分人都不信。 毕竟仙道，属传说怪谈，活一辈子都见不着。 但也有人信。 这信的，必然是经历过某种诡异，知晓世界之大，知晓山外有山。 仔细看，刚才拼杀的武者分为两帮人，一帮人属张亮和林九渊这边的，另外一帮人数众多，但似乎又来自不同的地方。 这边张亮过来行礼。 他虽不信面前这看上去比他年纪还小的家伙是什么‘仙道前辈’，但林九渊既然这么说了，多少得给点面子。 可‘前辈’二字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是含糊见礼，就说剑阁张亮，见过先生。 徐默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这点敷衍自然是能看出来，他当然不在意。 注意到张亮那边，抓着一个人。 那人表情萎靡，似很虚弱，如提线木偶，受人摆布。 徐默不想介入江湖恩怨，尤其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恩怨。 “东陵亭跑了？”徐默问。 林九渊反应过来，赶忙点头，说三天前那个晚上就跑了。 “那晚先生离开后，叮嘱我在此等候，我等了三天，后来偶遇张亮，这才拔剑相助，没想到先生也回来了。” 徐默点头，说他要去东陵家。 “你这里既然有事，便留下处理，我独自前去便是。” 说完徐默就想走。 他去东陵家是去找东陵知节，探查这个世界的武道巅峰，所以林九渊跟不跟着，意义不大。 当然，去过东陵家之后，若没有寻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徐默也是打算去一趟林家，找林九渊老爹林沐尘聊聊。 这么一来，还是带着林九渊比较好。 当下徐默又转身对林九渊道：“要不，你还是跟我走。” “猖狂！” 那边一人高声呵斥。 可能是觉得徐默太装，不将他们这些江湖豪杰放在眼里。 “什么仙道前辈，我呸，那帮子江湖骗子，没有一个能打的，小子，你把我家兄弟打趴下两个，真以为能走得掉？” 说话的是个白衣汉子，长得不咋地，白瞎那一身精干白衣了。 徐默本来想和对方讲讲理，说是你家兄弟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 但马上又一想。 用得着解释吗？ 刚才被自己一拳揍晕的俩是废物，那他们的兄弟也一定也是废物，和废物解释个球啊。 “滚！” 徐默骂了一句。 对方一愣。 估摸没想到这位如此没素质，上来就骂人，当下勃然大怒，持剑指去。 “报上名来，爷爷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徐默则是抬手一指。 啪一声。 对方手中长剑瞬间崩碎。 连带整个人也是被震的摔出去几米，口喷鲜血，当场晕死过去。 那边众人见状，皆是吓的目瞪口呆，他们大部分人哪儿见过这个，震惊之余都在猜测这是什么武功。 又或者，这不是武功，而是仙术？ “前辈让咱们滚，你们都聋了？”这时候有机灵鬼反应过来，忙喊一声。 那帮人瞬间回神。 “谨遵前辈法旨。” 说完转身就走，二十来号人，眨眼跑的一个都不剩。 张亮那帮人还在。 不过此刻，他们也都是收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和桀骜不羁，一个个不自觉的站直前躬，大气不敢出。 “我去，地上还晕着三个呢，这就不管了？哎，什么兄弟情义，江湖道义，都是扯淡。” 徐默看着被自己干晕的三人，也懒得搭理。 刚才出手，纯粹是想快刀斩乱麻，他也不想废话，当然直接灭杀了，还是有一点残忍，最主要是对方威胁不到自己。 既如此，干晕就行了。 不然，真下狠手，徐默也怕崩自己一身血。 而刚才那一下，对‘游神’来说，易如反掌。 在徐默看来，武者和修仙者，天差地别，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人学艺不精，太废物，只希望东陵知节别让自己失望。 “前辈，莫非也是为了上清剑髓？” 这时候张亮开口问了一句。 这句前辈，他叫的是心服口服。 徐默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说不是，想了想，又问啥是上清剑髓？ 张亮这个时候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干了，我多什么嘴！” 可人家前辈既然问了，他不敢不回答。 那白家老大武功修为和自己相当，结果愣是被这位隔着丈距离一指给震晕了过去，兵器都碎了。 就这一点，对方弄死自己，那不是和玩一样？ 怕是剑阁之主，自己的师父，也不是此人对手。 解释。 “前辈，上清剑髓，乃武林传说，剑道至宝……” 第39章 上清剑髓 “三百年前，一位武林前辈先入佛，再入道，修武十年，已是天下无敌，传闻其百岁入梦，遇仙人点拨，融入百岁武学，创‘上清剑髓’，后立上清剑宗，为武林山岳一级的存在，之后两百多年一直长盛不衰，门下惊才艳艳。” “可惜花无百日红，之后便由盛转衰，一路走下坡路，尤其三十年前突遭巨大变故，一夜衰败……当时已不复往日威严，宗门之势，不及鼎盛时一成。” “宗门不济，却怀重宝，必惹人惦记，尤其是上清剑宗的至高绝学‘上清剑髓’，不知有多少人窥视，欲占为己有。” “三十年前，上清剑宗门下一人结交邪异，众多武林门派便以此为由齐聚剑宗，说是要铲除邪异，为过去死伤的弟子讨个说法，明眼人都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上清剑宗衰败势弱但身大怀宝，这便是罪。那日厮杀，剑宗陨落，分裂成多个势力，各持一方。宗内武学宝典，大都被瓜分，少数典籍，不知所踪，其中最为重要的《上清剑髓》下落不明，据说由剑宗一长老带出，隐居不出，这些年不知多少人探查追寻，皆不得其果，直到三月之前，江湖上传闻，《上清剑髓》在陆家庄，陆家庄主，便是当年剑宗长老之子……” 张亮讲的很详细。 主要是徐默一直问，似乎对江湖上这人尽皆知的传闻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这人不踏足武林江湖，不是道儿上的人，是普通人，所以不知；还有一种，对方是隐士高人，之前避世不出，自然也就不知道。 张亮觉得，那必然是第二种。 此刻张亮指着身后一人道：“此人，便是陆家庄主，陆明哲。” 徐默一看，这人他刚才也注意到了，就是那个表情萎靡，虚弱，如提线木偶，受人摆布的那位。 稍微一想，徐默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就是怀璧其罪。 “这么说，刚才你们就是在争夺这个人？” 徐默往那边走，张亮旁边几个人想拦，可能想起刚才徐默的手段，又硬生生退了回去。 “是！”张亮点头。 “那他说了吗？”徐默又问。 不过刚问完，徐默就一笑，摆手道：“对了，他要是松了口，估摸早死了，能活着，就说明没松口。” 也就是说，事情的经过是林九渊一直等在这里，恰好张亮等人也路过，追兵也来了，于是为争夺那个陆明哲大打出手。 徐默这时候看向那俩蜀州汉子。 “你俩也是为了上清剑髓？” 反正，徐默不相信这俩人是在等自己。 被徐默当面询问，在已经知道徐默手段的前提下，那两个蜀州汉子根本不敢撒谎。 点头道：“仙长所言不差。” 承认了。 徐默摇头，心说江湖纷争，打打杀杀，没什么道理可言，就看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硬。 这规矩其实也挺好。 就例如现在徐默明显对《上清剑髓》起了好奇心，所以，这个陆明哲，他大可直接抢过来。 因为在场中，他的拳头最大。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他留下，你们走。” 徐默指着陆明哲，然后冲着张亮等人摆手。 张亮等人心头一跳，一下子脸色变的很难看。这要是换个人，他们早动手了，江湖儿女，能动手，绝不会哔哔。 可面前这位，刚才一言不合就废了白家老大，明显不是善与之辈，最重要的是他们打不过人家。 这怎么整？ 张亮求救一般的看了一眼林九渊，小声道：“九渊，你可也是剑阁七子，陆明哲是师父要的人……” 言外之意，这事儿你得管。 林九渊倒也干脆。 “张师兄，你先带人退下，师父那边，我会讲明缘由。” 张亮不傻，他一想，只能这么办。 不然，动手？ 别开玩笑了。 他们几个根本打不过这位大佬，再哔哔，自己估摸也得躺地下。 当下是一咬牙，带人退走。 再不甘心也没用。 “咱们就这么走了？”走出百步之外，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声。 “还能怎么的，刚才你也见着了，那人隔空一指就废了白家老大，而白家老大的武功，比咱们只强不弱，而且这人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动手，再不走，必对咱们动手。” 张亮眯着眼，死死握着剑柄。 憋屈啊。 但只能忍着。 今天这事儿有点超出了他的认知，平日里装神弄鬼行骗的江湖骗子他遇见过不少，但今天这个，明显不是。 “听说内功大成者，便可隔空打人。”有人分析。 “隔着丈，还震碎精铁长剑，呵呵，内功大成者，怕也做不到，除非是入了化境的宗师。” “哪有那么年轻的化境宗师，莫非，真是仙道高人？” “此事已不是你我能应对的，先回去禀报，由阁主定夺。” “只能如此了。” 另外一边，徐默好奇问林九渊，说你不是林家的人么，怎么又成了剑阁七子？ “此事前辈不知，我林家剑法虽强，但我父也讲，大到武学，小至剑法之道，皆不可固步自封，应取各家所长，剑阁恰好满足这个条件，于是五年前我父亲领我上剑阁拜师，研习各路剑法。” 听林九渊这么说，徐默也是连连点头。 “令尊好见识，有时间了得去拜访一下。” 徐默说完就看向那个陆明哲。 对方看上去四十来岁，头发散乱，衣衫挂尘，估摸也遭了一些罪。 徐默看着他，他也看着徐默。 眼神带着某种茫然和无所谓。 徐默问他话，对方一声不吭，嘴露冷笑，就和没听到一样。 “明白了。” 这是个硬茬子，看这样子，应该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默没有再问，而是看向另外一边。 那俩蜀州汉子还在。 刚才徐默没让他们走，他们不敢走，只能是心情忐忑的杵在这里。 “你俩是干什么的？” 听到仙长发问，俩蜀州汉子急忙道：“回仙长的话，我二人闯荡江湖，人称蜀州双煞！” 徐默听完，险没笑出声。 人称？ 自称。 “双煞，你俩先留下，帮我看着他。” 所指陆明哲。 说完，徐默朝无涯客栈方向走过去，云霞谷待了三天三夜，啥都没吃，哪怕如他这般体质强横，这会儿也是又饿又渴。 再次看到徐默，店小二那是敬畏有加，见面先跪下行礼。 吃饱喝足，徐默才将陆明哲叫过来，不过依旧询问无果，对方还是一声不吭，问死都没反应。 不过倒是吃东西。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徐默也不恼，而是叫来小二开一单间，让陆明哲住进去。 “劳烦二位，在门口守着。” 对两个蜀州汉子交待完，徐默绕道前厅坐下，他打算在这里多待一日。 一来休息，二来探秘。 别人无法从陆明哲口中探知秘密，徐默却可以。 刚才观其神色，疲惫萎靡，应该是被人掳走，一路奔波，必是又累又饿。 这种情况下，吃饱了饭，必困乏无比。 人困了会做什么？ 自然是睡觉。 徐默这时低头以魇语，令游神去客房探查，待游神归来回复陆明哲已酣睡，徐默这才坐好，用手撑着头，闭目入梦。 第40章 另有蹊跷 烟雾缭绕，如梦似幻。 半山腰处，枫林如海，一庄园坐落其中，白墙灰瓦，身在其内，立感宁静致远。 陆明哲看着面前熟悉的庄园，惊喜莫名。 他急忙推门而入，呼喊着几个人的名字。 很明显，这几个人名对他至关重要。 “夫人，朝曦，源广，你们在何处？夫人……” 这时，从前面庭院走来一女子，虽已年老，但风韵犹存。 “老爷，何故惊慌？” “夫人。” 陆明哲见到这女子，松了口气，而夫人问他为何惊慌，陆明哲思索许久，却压根儿记不得。 “朝曦和源广呢？”陆明哲问。 夫人笑答：“还不是你成天逼着他们练剑，这会儿在后院，不过他们的剑法我看已成气候。” “成气候？呵，还差着远呢，我去看看。” 陆明哲往前走，穿廊过院，不一会儿就到了庄园后院，此处有空地，两名年轻男子正在习练剑术。 看到陆明哲过来，急忙上前行礼。 “父亲！” 两名年轻男子是陆明哲的两个儿子，一个叫陆朝曦，一个叫陆源广。 “今日习剑，可有感悟？”陆明哲询问。 两个儿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明显是没什么感悟。 “哎！” 陆明哲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两个儿子惶恐，连连说是他们资质愚笨，难悟剑法真意。 “并非你二人愚笨，而是这上清剑髓本就难悟，为父十岁参悟，这三十多年都不曾悟出剑法真谛，便是你们祖父洪安公，当年上清剑宗的十长老之一，不也一样，参悟不出，就是参悟不出。” 显然这件事是陆明哲心中最大的一个缔结。 朝思暮想，但无论如何苦求都不得其要。 “父亲，是否是这剑法，不全？”陆朝曦忍不住上前询问，他有此怀疑已久。 “不可能！”陆明哲摇头：“此事，为父也问过你们祖父，而他所讲这上清剑髓确真无疑，且，无一处删减。” 既是祖父所言，那自然没人敢质疑。 “那便是上清剑髓乃真正剑道真诀，需上上之姿，且万中无一方可参悟，凡人，使不得这套剑法。” 陆明哲如此叹息。 语气充满无奈和不甘。 明明手握至宝，但却无法发挥其真正功效，这和家里有亿万存款却取不出来没法子花一样让人崩溃。 这是天下头等憾事。 “祖父曾说，当年剑宗乃天下第一，创派祖师爷更是无敌于天地，只可惜祖师爷驾鹤仙游之后，剑宗后继无人，所谓惊才，远不及祖师爷之万一，这才逐渐衰败，人人可欺。” “罢了，罢了，朝曦、源广，你二人只需熟记上清剑髓之口诀，要一字不差，如此，口口相传与后世。还需保密，守口如瓶，绝不可向外透露只字片语，皆因此剑法乃至宝，不知多少人想夺取，若是让他们知晓，陆家庄将永无宁日。” “父亲，我们记下了！” “好，继续习练剑法，所谓勤能补拙，反复演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许可突有明悟。” 陆明哲交待完，便准备离去。 只是等他刚走出去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浑身颤抖，回头去看。 他夫人和两个儿子站在那边冲他微笑，而下一秒，画面一转，三人已是倒在血泊当中，死状凄惨。 陆明哲看到这一幕，不禁老泪纵横，嚎啕大哭。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陆家庄，已不复存在，究竟是何人走漏消息，害我全家，我若知道，必将他碎尸万段。” 陆明哲跪地嘶吼，狰狞如鬼。 此刻陆家庄摇摇欲坠，远处院墙树木，皆如泡沫般快速破碎。 “定！” 大梦方醒的瞬间，一人轻呵，瞬间摇摇欲坠的梦境稳固住了，如泡沫一般破碎的建筑也停止了崩溃。 一人从旁处走来，冲跪地的陆明哲道：“至亲身死，家破人亡，怪不得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是你？” 陆明哲见到这人，惊骇莫名，随后像是反应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做的？你，你真是仙道之人？” 此刻一切都超出陆明哲的想象，面前这人正是在山林中击败白家老大，又逼退剑阁众多高手的那个年轻人。 “仙道中人？算是。”徐默走近，他以袭灵术入梦，之前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不过陆明哲做梦做到半中间，突然反应过来。 一般这种情况，人会从梦中惊醒。 但徐默以术法将这梦境暂时定住，所以陆明哲也没真的醒过来。 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此处，乃你梦中。”徐默道。 陆明哲眼瞳震动，如见鬼神一般盯着对面徐默。 他不傻。 对方能进入自己梦中，还能如此对话，可见绝不是凡人。 “你想套取上清剑髓，还是死了这条心。” 这时陆明哲说道。 徐默摇头，道：“我取那上清剑髓易如反掌。” 说完轻唤一声，从他身后走出一人。 这人长得英俊，面若潘安，但浑身阴气缭绕，明显是个鬼。 正是这次徐默路过义井村时，收服的那个色鬼。 “仙长！”色鬼对徐默恭敬行礼。 徐默点头，吩咐一句，色鬼立刻朝陆明哲走去，然后在对方惊恐之下，贴身耳语。 口吐之言，皆为蛊惑之语。 一开始陆明哲还神情坚定，但很快就在色鬼的蛊惑下败下阵来，尤其是在梦中，更容易受其影响。 在徐默看来，有些像是催眠术。 “仙长，行了，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他心中任何秘密都会全盘托出。” 色鬼回来邀功。 徐默点头夸奖一句，色鬼兴奋的眉飞色舞。 “何谓上清剑髓？” 徐默发问。 …… 不一会儿，陆明哲心中隐秘已经全部说出，包括‘上清剑髓’的剑法口诀，一共三百一十七个字，那是一字都不落。 徐默默念几遍记在心中。 回味时，不觉如何，再细琢磨，依旧不明所以。 因为徐默对剑道一窍不通，想要领悟‘上清剑髓’难度巨大，光是对着三百多字进行解析就是一项大工程。 好在他手底下也有能人。 轻唤一声，一群孤魂野鬼在翻滚的黑雾中现身。 这是徐默在敕召百鬼小黑旗里积攒的家底儿，徐默问它们谁能看懂剑谱。 个孤魂野鬼一起举手。 “我的亲娘，上清剑髓？我没有听错？”一个野鬼听完之后，惊骇无比，显然是听说过。 “剑宗至宝，相传是得自仙人指点所悟出的剑法，神秘莫测，可除剑宗创派祖师之外，无人真正将其练成过，没想到我死了十几年，居然有幸看到，哈哈，不亏，不亏啊。” 另外一个野鬼如此道。 徐默留下了那几个能看懂剑谱的，让它们逐句讲解。 等拆解完毕，那几个懂剑道的孤魂野鬼也都愣住了。 “这剑谱，真是上清剑髓？” “太普通了，和别的剑谱，感觉没什么差别，这不可能是上清剑髓。” 听到这话，徐默先看色鬼。 后者一哆嗦，急忙拍着胸脯发誓，说它的蛊惑诡音对付凡人绝不可能出差错。 “刚才那陆明哲所言，必是他心中隐藏的上清剑髓，除非，除非他自己记错了。” 色鬼怕徐默收拾它。 徐默点头。 就色鬼这胆子，也的确不敢欺骗自己。 难道，真是陆明哲自己记错了？ 还是说，这上清剑髓另有蹊跷？ 第41章 东陵家 徐默花了一点时间研习‘上清剑髓’，不过时间有限，剑招也只是学了个大概，有形而无神韵。 如果光以剑法来论，徐默这点水平都可能比不上江湖上的三流剑客。 当然，倘若加上他大成境界的内功修为，即便是剑招不精，依旧可以击败高手。 至于陆明哲，因被色鬼迷惑，沉睡不起，徐默也没继续带着对方，而是安顿给店家，留一点银子和一封书信，信中说让其改头换面，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徐默依旧打算按照自己的步调来。 本来以为半路捡个便宜，得剑道至尊《上清剑髓》，谁知道这玩意儿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比虎尊拳都不如。 至于问题出在哪儿，一时半会儿也探究不出来，只能暂且搁下。 出了卦龙山地界，再行一日，便到了景州地界。 严格来说，景州地界徐默不是头一次来，之前通过无光鬼境去到的朝云观，也在景州，就在景州拨盘山。 那地方对徐默来说有一点特殊之处，可以用《驭神令》招募到鬼剑女这种强大的游神。 只是询问林九渊，后者并不知拨盘山这个地方，估摸是无名小山的缘故。 至于朝云观，那就更不知道了。 林九渊说她听都没听过。 东陵家在景州卫昌城，此城繁华鼎盛，虽说一路上也路过一些城镇，但都比不上眼前这卫昌城。 城门口，车马行人如织，城墙高耸，守兵雄壮。 入城内，街宽巷明，三步一商贩，十步一酒楼，混扎着酒香、饭香、女人的胭脂香。 “卫昌，算是你们这里的大城市了。” 徐默说了一句。 林九渊说算。 “不过，我还是喜欢我们林家湘水湖畔，虽没有这般喧哗，但胜在幽静。” 东陵家在城东，宅邸极大，徐默和林九渊到门口的时候，那边已经站着好几个人，见到徐默，立刻上前。 “可是藏王山徐先生？” 对方很客气。 徐默一想，知道肯定是东陵亭提前回来说的，知道自己要来，所以东陵家必然已经是做好了准备。 也好，看看东陵家会怎么应对。 徐默点头。 “徐先生，我家老爷已等候多日，请！” 入得院内，只感觉院墙将外面城中喧哗隔绝，有一种世外桃源的错觉，其内鸟语花香，与徐默之前所见县城宅院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不一会儿，徐默就被引进了一个大厅。 “徐先生一路从逐州赶来，风尘仆仆，车马劳累，我家老爷已准备酒席，还请徐先生赏光。” 这屋子里圆桌摆满了酒菜。 徐默看了一眼，说你家老爷想的很周到。 “但你家老爷，身在何处？”徐默发问。 “徐先生稍候，刚刚已差人通报……”说到一半，这人看向外面，发现有人过来，急忙道：“我家老爷到了。” 徐默也看向外面。 一个年纪大概五六十岁的微胖老者快步走来，身后只跟着三两个下人。 徐默正打量对方，旁边林九渊已经上前行礼，尊称‘东陵伯伯’。 这应该是东陵亭的爹，东陵喻。 来的路上，林九渊已将东陵家的情况全盘托出，东陵亭之父东陵喻是目前东陵家家主，而那一代传奇东陵知节，早已经不问世事，闭关不出。 自然，东陵家大小事宜得有人打理，据说卫昌城中，三成产业都归东陵家所有，打理这些生意也是费神费力。 所以这位东陵喻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武林高手，更像是有钱的财主和胖员外。 “九渊啊，这都成大姑娘了，上次去湘水湖畔，你才这么大！”东陵喻笑呵呵的比划着，然后看向徐默。 “徐先生驾临，当真是让我们东陵家蓬荜生辉，请落座，我可是有好多事想和徐先生说。” 和蔼、亲切，社牛属性。 徐默知道遇到对手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是高手啊。 当下也是笑呵呵回应，坐好之后，东陵喻身为长辈却先敬了徐默一杯，就这一点，东陵家如今鼎盛，便知道不是运气使然。 或许东陵家武道高深，但想要聚富，广纳财源，光是武功高是不行的。 得会经营。 还不能乱树敌。 推杯换盏下，不一会儿徐默就和东陵喻以兄弟相称，关系似乎好的不得了。 这时候东陵喻突然起身，冲着徐默行了一礼。 一躬到底。 徐默笑问何故。 “徐老弟你的事儿，我儿东陵亭已和我讲明，你在藏王山下截停我儿，实则是在救他，不然入山之后，怕是要葬身虎口，徐老弟你救我儿性命，有大恩于东陵家，兄向你行礼，那也是天经地义。” 这个东陵喻，可结交。 世人提起东陵家，只知道九剑仙东陵知节，或者是最近几年活跃而起的东陵小剑仙东陵亭，但东陵喻的名字，少有人知。 尤其是在江湖上，更是如此。 但在徐默眼里，东陵家真正牛逼的，却是面前这位，看上去胖乎乎，人畜无害的东陵喻。 吃饱喝足。 东陵喻命人撤下碗筷餐盘，泡上等好茶。 “喻老哥，你既知我为何造访，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咱们直奔主题。” 徐默这时候开门见山。 东陵喻此刻也是面色一正。 “亭儿他说，徐老弟你想见家父知节公？” “对！” “可否告知缘由？” “世人皆说，令尊知节公，乃当世武道第一人，我有些疑问，需当面请教，而这些疑问，只有武道高人才能解答。” “原来如此！” 东陵喻呵呵一笑，然后道：“不瞒老弟，你别看我身宽体胖，人畜无害，实际上家父剑道真意，我已得其七八，老弟你有啥疑问，问我也一样，咱也是武道高人。” 徐默愣了愣。 这胖家伙，还挺自信。 “也好！” 徐默想了想，就问武道达极致后，若再向上一层，可否入仙道？若能，又该如何踏入。 东陵喻听完发愣。 估摸没想到徐默居然问的是这个。 他甚至起身左右踱步，前思后想，最后才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徐老弟，你这疑问，我的确难以回答，而且这个疑问，普天之下能答出来的，屈指可数，家父或许是其中之一。” 说完，又叹了口气，坐了回来，冲着徐默为难道：“可，家父上次闭关说，此番参悟剑道真意，事关重大，绝不可受干扰，更是讲明，除非是东陵家遭遇生死危机，否则，绝不可惊扰他闭关参悟，所以……” 后面的话已经很明显，希望徐默能体谅难处。 徐默听完，沉默不语。 东陵喻急忙道：“不如这样，老弟可住在这里，或许过些日子，家父就能出关，到时再安排见面，老弟以为如何？” 徐默就问，那大概得等多久。 “短则几月，长则几年！” 听完这个，徐默摇头。 说不行。 “我等不了那么久，若有答案还好，若没有，平白浪费时间。” “这，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一下子，气氛有些沉闷，有点僵。 徐默看东陵喻不吭声，就知道这么下去不行。 对方看似好说话，但一些关键事情上是不让步的。 换做旁人，这时候肯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许只能等。 但徐默不一样。 他这时候笑了笑，道：“喻老哥你也别为难，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哦？”东陵喻吃惊，忙问：“什么法子？” “刚才喻老哥你说，令尊闭关前讲明，除非是东陵家遭遇生死危机，否则，绝不可惊扰他闭关参悟，是也不是？” “是，我是这么说的。” 徐默此刻笑而不语。 东陵喻瞬间秒懂。 当下是面色一变。 “徐老弟，你……” “喻老哥，你我兄弟相称，这件事，得帮我啊。” 说完，猛地出手，朝对方抓去。 用的是虎尊拳中猛虎猎食的抓法。 东陵喻眼瞳一缩，急忙向后一闪，灵活的不像是个胖子。 就这身手，刚才对方说是武道高手就不是吹牛。 徐默一击未成，立刻再攻，东陵喻急忙脚勾木桌，向前一甩，百斤重的木桌如玩具一般飞掠过来。 徐默一拳击出，砰一声，木桌炸碎，本来挺好的客厅，此刻已经是遍地狼藉。 这边动静这么大，外面自然也听到了。 立刻就有十几个东陵家好手赶到，冲入客厅，而此刻，东陵喻和徐默已对数招。 “你们退下。” 东陵喻见状，急忙呵退手下。 然后冲徐默道：“徐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啊，再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我也是帮你，免得老哥你为难。” 徐默说完，向外一跃。 东陵喻见状吓了一跳。 立刻追出去。 “徐老弟，你当真要让我为难？” 徐默不答。 东陵喻却是运气，下一刻浑身气劲涌动，然后他伸手一指，刷刷刷。 几道流光如飞矢一般拦住徐默去路。 徐默也愣住了。 “我去，飞剑？” 此刻拦住徐默的，是三柄长剑，但无人持拿，自行悬空，和变魔术一样。 徐默很震惊。 这时剑刺而来，徐默不敢怠慢，口念魇语，向前一指。 脚下阴影流动，一道无形的轮廓快速撞过去，下一刻，三柄长剑被无形之力荡开，纷纷跌落在地。 东陵喻上前几步，双掌一提，三柄长剑再次飞起，悬在东陵喻身侧。 第42章 修仙者皆为邪异 别看东陵喻胖乎乎的，但此刻飞剑悬空，还真有一股气势。 徐默震惊不已。 “御剑术？” 他嘟囔一句。 东陵喻听见了，摇头：“此乃我东陵家御天九剑诀。” “御天九剑诀？那，不应该是九把剑，喻老哥，你这怎么才三把？” 东陵喻肥脸一红。 “我学艺不精，只练得三剑悬空。” 徐默明白了。 为啥东陵知节，会被江湖尊称‘九剑仙’了。 是因为东陵家这御天九剑诀，能以气御剑，九剑悬空，这场面极为玄幻，怪不得会被冠以‘剑仙’名号。 “要这么说，那令尊我今天还就见定了！” 徐默说完，道了一声得罪，然后从身后取出敕召百鬼小黑旗，往地上一戳。 转身就走。 东陵喻想动手，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这让他心头狂跳，大惑不解。 再看，徐默刚才小黑旗插入的地面，刚好有东陵喻的影子。 这叫‘定影’。 不是徐默的本事，而是小黑旗中色鬼的手段。 这色鬼有两个手段最为厉害。 一个是‘蛊惑人心’，另外一个，就是‘定影’，被它踩住影子后，对方都动弹不得。 东陵家很大。 徐默自然不知道东陵知节是在哪儿闭关，他跃墙登屋，四处寻找，期间有东陵家高手前来阻拦，都被他用游神击退。 这还是徐默手下留情，用游神对付普通人，简直和开挂无异，但一路走来，徐默未杀一人，只是击退，很有分寸。 宅院当中，下人奴仆也有很多，询问下，徐默朝着后院奔去。 这里更为僻静。 也正常，毕竟闭关的地方，首选就是要安静，平日里也不能被人打扰。 后院这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只见花园亭廊，假山池塘，最后面有个高塔，不高，只有五层。 徐默猜想，东陵知节闭关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老熟人东陵亭，除了他，还有不少东陵家的武道高手，个个持剑，气血充裕。 “徐默，你欺人太甚！” 东陵亭叫嚣。 许是在东陵家，他有了依仗和底气，才有勇气和自己叫板？ 徐默没搭理他，而是深吸口气，运足内力，开口道：“后学徐默，特来拜会知节公，还请现身一见。” 声音混着内力，又有一点法力加持，主要是徐默怕声音小了对方听不见，所以还挺用力。 结果就是声音响彻整个东陵家，便是周边街巷的百姓也听到了。 距离近的，更觉震耳欲聋，脑袋都有些发蒙。 这时几道破空声袭来，徐默抬手一指，几柄真气御剑直接崩碎，饶是东陵家真气御剑再猛，但近不得身也是白搭。 像是东陵喻这种高手，只能做到三剑悬空，也就是一气御三剑。 其他人，诸如东陵亭和其他东陵家高手，最多就是一气御单剑。 这边动静闹这么大，只要东陵知节耳朵没聋，那都不可能听不见。 就听那边五层古塔传来一阵轰隆响动，随后一老者从塔底迈步而出。徐默定睛一看，这老者人高马大，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简约至极，满头白发披散，胡须也白，面孔虽苍老，但神情冷峻，居然有点像某个徐默熟悉的电影人物。 《魔戒》系列电影当中的甘道夫。 真的很像，尤其是那个大鼻子。 见这老者，东陵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齐齐拜倒，有的喊爷爷，有的叫外公，也有称父亲的。 自然，老者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东陵家的定海神针，目前公认的，可称之为天下第一高手行列的九剑仙东陵知节。 东陵亭立刻跑过去告状，添油加醋，不过东陵知节只是微笑倾听，之后才道：“我知道了，亭儿，带人下去。” “爷爷，我……”东陵亭还想说，结果被东陵知节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 只能是带人退下。 偌大的后花园，只剩徐默和东陵知节。 东陵知节此刻打量徐默，许久才道：“阁下气血虽充裕，但内有隐疾，命不久矣，所学内功，必是走了捷径；而若只是内功大成，也不可能闯到此处，可见阁下有其他手段，若非武道，便是邪异，莫非，阁下是修仙者？” 听完这句，徐默心惊。 暗道这东陵知节可以啊。 有见识。 不愧是武林人士公认的第一高手。 但对方话里话外，明显对‘修仙者’极为不屑，甚至透着一股鄙夷。 “知节公对修仙者有成见？”徐默直接问。 东陵知节也直言不讳：“不错，以我所见所闻，修仙者，皆为邪异！” 这话说得，一棒子打翻一群人。 但若是仔细想想就知道，东陵知节可能没说错。 徐默所接触过的修仙者，就例如朝云观的左元焘，那的确是邪异，而只要修行人丹秘术的，哪个不是邪异？ 可想而知，天下乌鸦一般黑，以这种理论来看，这世界里的修仙者，可能都如左元焘那般食人为丹，怪异诡谲。 徐默思索许久，反驳道：“以若干害群之马便定论修仙者，实为不智，修仙者，并非都是食人为丹，变态诡谲的疯子。” 东陵知节冷笑：“莫非，还有例外？” “有！” “谁？” “我！” 徐默说完，东陵知节先笑后愣，最后是一脸严肃的再次打量徐默。 徐默坦然自若。 遇事不决，这时东陵知节转身，冲着塔内躬身道：“事关重大，知节请谛听出鞘，以辨真伪！” 看到这一幕，徐默不解，但很快就大为惊奇。 只听一声剑鸣，一道寒光从那五层古塔中飞出，随后悬在东陵知节面前。 是一柄剑。 但这剑，和其他剑完全不同。 剑含幽光，似萤火，柄状如异兽。 卖相不凡。 更夸张的是东陵知节对这一柄剑十分‘客气’，就如同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个地位尊贵的人。 当然这些对徐默来说都不算什么，主要是这把剑给他的感觉，很危险。 之前对战东陵喻，对战东陵家各高手，徐默知道他们的剑虽锋利，但想要伤到自己却是不可能。 有游神护体。 就像是你穿着可以抵挡任意刀剑劈砍的盔甲，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不会伤及性命。 可这一把剑，在徐默看来更像是一把枪。 一把能轻易洞穿任何防御护甲的枪。 一把可以轻易干掉自己的凶器。 就算是有游神护体也一样。 简单说，这剑要杀自己，谁也挡不住。 有这等神剑，东陵知节即便武道凡凡，照样能无敌于江湖。 “好剑啊！” 徐默赞叹一声。 “徐默，你闯我东陵家，扰我静修，这些可不与你计较，你既为修仙者，便应能看出此剑不凡。”东陵知节道。 徐默点头，说能看得出来。 “此剑名为‘谛听’，可辨真伪，若是在它面前讲空假欺人之言，无论是谁，谛听皆可斩之，天人难挡，我若是你，就此退走才是上策，毕竟你们修仙者修行不易，枉送性命，实为不智。” 东陵知节劝言。 徐默摇头：“如此正好。” 东陵知节见状不再劝言，而是正色道：“谛听见证，徐默，你可食过人丹？” 这个问题，若是撒谎，谛听剑立刻会将人斩杀。 反之说实话，可安然无事。 “未食！” 徐默泰然。 谛听剑身抖动，有蜂鸣之音，却没有其他异动。 东陵知节面露惊讶之色，估摸是没想过徐默说的是真的。 修仙者中，居然真有不食人丹的异类？ 第43章 武道极致，可登仙否 无忧塔内，徐默和东陵知节相对而坐。 “我纵横江湖几十载，所见所闻，常人难及也。”东陵知节讲述，过去他也遇到过一些‘修仙者’。 但无一例外，这些修仙者都是诡谲凶戾，喜怒无常，以吞食人丹为主。 “以修仙之名，行违天道恶事，呵呵，道不同，不相为谋，遇之既杀，绝不姑息，此为侠义之道。” 这话是徐默说的。 他一早就看出来东陵知节的秉性，刚正不阿，所以说话也都是投其所好。 而他所言，也不是假话。 每次循环，都是一次新的开始，而这次循环，徐默所接触的也是两只妖，玄山君和槐缘慧。 这俩是妖，不是修仙者，所以一点都不假，徐默这番话还是当着‘谛听’神剑说的。 天地可鉴，无愧于心。 几番交谈后，虽不至于让东陵知节引其为知己，但也是放下了不少戒备，甚至已有不少赏识。 “与徐友相识，乃知节之幸也！” 东陵知节如此说道。 可见和徐默聊过之后，哪怕是东陵知节这等人物，也受其影响。 徐默属于打杆子就能往上爬的主儿，这会儿直接道：“知节老哥，这次我来拜访，扰你清静，这边向你赔个不是，我以茶代酒，先自罚三杯。” 说完，咣咣咣，喝了三碗茶。 实在是刚才宴席上好吃的吃多了，有点口干。 东陵知节虽然岁数大，但论鬼心眼子，还真不一定有徐默这么多，当下是道：“客气了，徐老弟，你能来，我也很高兴。” 喝了茶，徐默开始谈正事儿。 该正经的时候，绝对正经，这是徐默的特点。 “知节兄，我是修仙者这个事儿你是知道的，修仙者你也见过不少，他们攀登仙路的法子，我不敢苟同，更不会走同样的路，所以才来拜访，就是想询问一件事。” 东陵知节立刻肃容：“但说无妨。” “武道极致，可登仙否？” …… 无忧塔外，东陵喻带人急匆匆的赶过来。 他能动了。 倒不是因为功力高，挣脱了小黑旗的‘定影术’，而是因为日头移动，影子变化，这才脱离小黑旗的范围，能自由活动。 老实说，东陵喻以前没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他也是内功大成者，御天九剑诀修到三剑悬空的大高手，东陵家现任家主，居然是被一个小旗子给定在那边半个时辰都动不了。 简直不可思议。 但东陵喻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次来的这位‘徐先生’，绝不是寻常人。 “九渊啊，这位徐先生，究竟要做什么？” 路上，东陵喻询问。 旁边林九渊跟着。 之前徐默和东陵喻吃饭的时候，林九渊借故离开，主要是不想影响他俩谈正事儿，而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跟过来。 “东陵伯伯，徐先生他，不是坏人。” 林九渊只能如此说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东陵喻叹了口气。 “徐先生他，只是想拜访知节公，探寻武道极致。” “此话他也与我讲过，但真就因为这种事？” 此时，东陵喻已赶到无忧塔下，周边东陵亭等人见状，围了上来。 问清楚情况，东陵喻表情古怪。 “你是说，你爷爷他和那徐先生交谈片刻，便一同进入无忧塔内，至今未出？” “对，此事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爷爷他应当将那恶人一剑斩杀，却为何要引其入塔？” 东陵喻眯眼细想，却道：“传话下去，此事不可向外泄露半句，更不可能私下谈论，所有人都回去，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即可。” “爹，这，不妥，爷爷他……” “你给我闭嘴。”东陵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等旁人散去，只剩他爷俩后，才小声道：“真要杀人，谁人能拦得住你爷爷？既然他老人家没动手，就必有其原因，你呀你，多动动脑子。” 东陵亭恍然，细想有理，虽然有些不信、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后花园内，无忧塔下只剩下了东陵喻。 他背着手坐在旁边假山假石上，沉思不语。 他刚才说的，并不全。 老爷子没动手，可能性有好几种。 或遇故知。 或遇知己。 又或，不敌！ 想到恐惧之处，东陵喻只感觉手脚发软，正好，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刚才宴席，他也吃了不少。 口干。 可惜没茶！ …… 无忧塔内，徐默品茶入口，初觉苦涩，入喉回甘。 妙不可言。 方才东陵知节已回答了他。 但答案让徐默失望无比。 简单说，东陵知节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敢问徐友，武道极致，可登仙否？” 当时就给徐默问懵了。 但下一刻徐默就明白了。 自己这个问题，东陵知节也不知道，回答不了。 不光回答不了，对方也想知道答案，这才反问了一句。 当然徐默同样回答不了。 他要是知道，就不会专门跑过来问了。 当下两人相视而笑。 只能聊点别的了。 “知节兄闭关，莫非也是为了更进一步，探寻仙道？” 徐默瞎问。 没想到东陵知节认真点头。 “不错，十年之前，我已感武道瓶颈，当时我内功已入化境，登峰造极，御天九剑诀更是炉火纯青，江湖上难寻敌手，但遇修仙者，却未必能稳赢，甚至会凶多吉少。正因为见识过那些修仙者的手段，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这话徐默认同。 对于那些修炼《人丹秘术》，《三牲归一》以及《五刑入圣》这等邪异诡法的修仙者，的确很恐怖，谁又能知道，这些人掌握的手段？ “好在天道昭昭，邪异毕竟是少数，寻常难见，否则这世道，不敢想象。我行走江湖，也斩杀了不少修仙者，算是替天行道。” 徐默点头，十分认可。 说这是侠义之道。 而东陵知节这时候问侠义之道何解？ 徐默知道，这是对方在寻求认同，也是在考自己。 当下一想，娓娓道来。 讲的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东陵知节惊奇，显然这说法在这个世界里是没有的，他们还只到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层次。 徐默此言，对东陵知节来讲，自然如醍醐灌顶，使其茅塞顿开。 念头一下子就通透了。 许久。 东陵知节才道：“徐友此言，甚合我意！” 态度更为亲近。 聊到各自一些经历，徐默好奇之一，就问东陵家御天九剑诀，当真可真气御九剑？ 东陵知节呵呵一笑，直接双掌提起，道一声‘剑出’。 旁边木架上，九柄长剑立刻脱鞘而出，飞掠而至，悬在东陵知节身后。 徐默惊叹。 说简直是神乎其技，以真气御剑，如九臂持剑，对敌时更像是九人围攻，那剑招自然也更为玄妙，几乎不可能抵挡得住。 怪不得东陵知节打遍江湖无敌手，他和人看似是单挑，实则是九打一，能输才怪。 “以气御剑，虽灵巧，变幻莫测，但距离过长，不可及也。” 东陵知节直接道出他武功的弱点。 这也正常。 遥控玩具都有距离限制，何况真气御剑？ 那玩意儿对真气的消耗是巨大的，内功不行，根本玩不转。 放在徐默眼里，御天九剑诀实际上名不副实，形同鸡肋，厉害是厉害，但终究还是限于武道范畴之内。 没有跳脱出去，达到徐默寻求的仙道。 也就是一念御剑三千里，随心所欲，斩天斩地斩空气。 东陵知节明显是做不到的。 别说三千里。 十丈都悬。 但徐默这人对这剑法好奇，就试探的问了一句。 “知节兄，你这御天九剑诀，能教教我吗？” 纯粹是瞎问，毕竟这武功是人家东陵家的家传绝学，怎可能轻易教给外人。 结果东陵知节听罢，居然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可以！” 第44章 武道交流 东陵知节不出意外的提出了一个条件。 也对。 没条件，平白无故的传授《御天九剑诀》这绝顶剑法，那是傻子。 而人家开出的条件也非常合理。 那就是交换。 用和《御天九剑诀》相匹配的武学交换。 合情合理。 在徐默看来，这或许是另外一种，比较委婉的拒绝方式，毕竟这世上能和《御天九剑诀》相匹配的武学，估摸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不太好找。 若是旁人来，那只能暂且作罢。 可能在东陵知节的想法中，徐默也拿不出他觉得值得交换的武学，所以这实际上是婉拒之策。 “知节兄，你觉得上清剑髓如何？” 徐默直接来了一记王炸。 东陵知节面色一惊。 “剑宗至宝，上清剑髓？” “不错。” “相传为仙人梦中所授仙道剑法，玄妙无边，威力巨大，呵呵，若是真的，那自然可以交换。”东陵知节略微一想便点头。 但很快就接着一句：“可上清剑髓，自三十年前剑宗分裂，就遗失了，无人知其下落。” 言外之意，你手里的是真货吗？ 徐默这时候心里也十分没谱儿。 没法子，他得到的上清剑髓非常普通，可以说没什么特别之处，最多也就是江湖上三流剑法。 这事儿自己手底下那几个懂剑法的孤魂野鬼都证实过了。 这些孤魂野鬼，绝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欺骗，它们也不敢。 “是真是假，知节兄一听便知。”徐默也不藏着掖着，他用上清剑髓来换御天九剑诀实际上对他的利益最大。 一个是上清剑髓目前没什么价值，还不如拿出来交换；二来，刚好可以借东陵知节之手再做一次‘鉴定’。 那些孤魂野鬼或许会看走眼，但东陵知节这等武道巅峰应该不会。 他如果说是假的，那应该就是假的。 《上清剑髓》那三百多字徐默早已经一字不落的记下，此刻向东陵知节借来纸笔，逐一写出。 “徐友书法，颇为特立独行！” 旁边东陵知节说了一句。 徐默一脸无所谓。 这是在说自己不会写字，没法子，毛笔字根本没练过，徐默写出来的简直惨不忍睹。 不过能辨认出是什么字儿就行。 等徐默写完，便交由东陵知节。 后者也没推辞，拿起就看。 许久之后。 东陵知节放下，然后手一扬，这一卷记载着上清剑髓的纸就破碎飘散。 随后大袖一卷，全部扫入旁边火盆中烧了个干净。 “上清剑髓，初看平平无奇，但深究却觉浩瀚无边，想要参悟，需岁月，需天资，需机缘，三者缺一不可。” 东陵知节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搞的徐默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真货！” 从陆明哲口中套取的上清剑髓，是真的。 徐默心思电转，可他自己看，包括那些孤魂野鬼看，都认为是寻常剑谱。 但东陵知节却说，这是真货。 这就是境界啊。 门外汉和行家逛潘家园的区别，一个是宝贝在前而不识，一个是能从一众赝品中寻找真品。 “徐友坦荡，知节也不会食言。” 当下就要提笔写他的《御天九剑诀》。 徐默赶紧拦着。 开玩笑，这世界里的绝世秘籍都特么需要变态级别的领悟能力和学识才能看懂，《御天九剑诀》也很牛皮啊，这写出来自己看不懂那不是拉稀了么。 所以徐默就说，直接手把手传授便可。 “如此，也好！” 东陵知节倒是没有拒绝。 可能是因为在武学的品级上，《上清剑髓》可能还要比他的《御天九剑诀》更高一点，他占了便宜，所以不介意给徐默让一点利。 于是，一个教，一个学。 好在徐默修炼焚君噬脉已至内功大成，也算迈入了修炼《御天九剑诀》的门槛儿。 没错，要练这门顶级剑法，必须得是内功大成者。 光是这一个条件，就把江湖上大部分武者都刷了下去。 毕竟很多内功心法，都不足以将内功修为提升到大成境界。 《焚君噬脉》派上了用场。 如此，徐默就在这无忧塔中住下，和东陵知节一块闭关，一起修炼。 那是手把手的教。 成长，自然是一日千里。 这日徐默已能轻而易举一剑悬空，十丈之内，以气御剑，施展诸多剑法，就靠这一手行走江湖，足矣应对九成以上的麻烦和敌手。 别看只是一剑悬空，但却包含了许多的真气运用，诸如气似真丝韧似钢，缠柄扶摇聚华盖，守身如甲捻飞羽。 徐默都学的很快。 就连东陵知节也讲，徐友你一日之功，胜过他人多半月苦修。 如果不是一道圣旨降下，徐默估摸这次能待到将所有《御天九剑诀》都学会，达成九剑悬空的境界。 “圣旨？” 徐默听到塔外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 东陵知节道：“徐友，你可在塔中修行，待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走出塔外。 具体啥事儿徐默没打听，毕竟与他无关。 只是这次徐默有一种感觉，后面的《御天九剑诀》，有可能这次学不到了。 果然，没等一会儿，东陵知节就走了回来。 见到徐默，直接叹了口气。 “看来，我这闭关只能到此为止了。” 多日相处，东陵知节和徐默关系已经很好，似老友一般。 把情况一讲，徐默也明白缘由。 “早年我行走江湖，结识过不少朋友，其中一个，是当今大夏皇帝。这次，他专程下旨叫我去京都叙旧，没法子，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只能去一趟。” “至于《御天九剑诀》后续，我可写下，供徐友你修炼。” 一听这个，徐默也没拒绝。 东陵知节取纸笔，一字一句，将《御天九剑诀》写下。 “徐友，你背熟之后，需将其毁掉。” “我懂，知节兄你放心。” “如此甚好！” 还是那句话，能学就多学一点，没坏处。 现在，徐默多了一门傍身御敌的手艺。 目前是一剑悬空，对他来说，暂时也够用，不过要将九剑诀修到大成，搞九剑悬空，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 内功底子就不行。 还是得先办正事儿。 徐默的正事儿，就是成仙。 东陵知节道这一次出门赴京，一去一归，即便是快也得一个月，如果遇到什么事儿，两个月打底。 “无妨，知节兄先忙你的事儿，山高水长，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 徐默与之道别。 君子之交便是如此，相聚笑谈，离别也不会伤感。 出塔的时候，东陵喻在外面，东陵亭也在。 见到徐默和东陵知节笑谈而出，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东陵亭，心中翻滚，五味杂陈，言语难表。 搞不懂徐默居然能和他爷爷平辈论交。 简直不可思议。 徐默看他便秘的表情，心说要是对方知道自己学了《御天九剑诀》，怕是会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东陵喻这胖子倒是看得开。 本来他和徐默吃了顿饭，就感觉挺聊得来，但是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毕竟他可是听见徐默称‘知节兄’。 那是他爹。 和他爹称兄道弟者，岂不成了他叔伯一辈？ 太别扭了。 好在徐默没有让他难堪，与东陵知节道别，也只是与东陵喻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林九渊一并离去。 东陵知节相送至门口。 就这待遇，东陵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心惊肉跳，能让东陵知节如此礼遇者。 少之又少！ 走在街上，徐默突然一拍大腿。 “忘了问知节兄，他那柄谛听神剑是从哪儿搞来的。” 显然，这个问题只能下次问了。 卫昌城内，徐默问林九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求我？” 这些天林九渊就一直待在东陵家等着他，未曾离去，这让徐默颇为意外。 这丫头真有所求，徐默不介意帮帮忙。 林九渊想了想。 “的确有一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第45章 顺江而下 卫昌城向南五里，有一条渠河，上连魏江，下连锦河，再向下，入湘水。 林家，就在湘水湖畔。 此刻徐默和林九渊乘一渡船，准备顺水而下，走水路，直达湘水湖畔。 站在船上，所见河宽，船行如织，帆桅交错，繁华景象激人心魄，若再有一壶美酒，两碟小菜，依舷而饮，也算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现在徐默的体验就非常好。 他不光有酒有菜，对面给斟酒的，还是林九渊这等妙龄少女。 “有点奢侈了，这次的流程，相当完美啊。” 徐默嘟囔。 林九渊听到，很是不解，忍不住发问后徐默也不解释。 没法子解释。 总不能告诉她，说我能重启世界，之前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而这次重启后一路都很顺利，我很满意？ 她不懂。 就算解释了也没用。 而关于林九渊向求徐默帮忙的事儿，她倒是讲的很清楚。 不过这件事，颇为复杂，前因后果讲下来有点费时间，好在他们这次是乘船，不用自己走路，有足够的时间。 “我出生时身子孱弱，有先天隐疾，大夫断言活不过半年，爹娘遍寻名医无果，已然心灰意冷。谁料两月后突有转机，一道人寻至湘水湖畔，拜访我爹，说他有秘法，可救我一命……” 徐默一边听，一边摆了舒服的姿势。 接下来的时间，只有林九渊在讲述。 “不过那道人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说是十七年后，三月初春时，再临湘水湖畔，带我离去。” “爹娘自然是不同意的，那道人也不急，转身就走；第二日又来，再次被赶走时留言，说他七日后再来，若不同意，这件事就此作罢。” “谁料到第三日，我高烧不退，病急将危，万般无奈之下，爹娘才主动去寻那道士，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徐默听的兴起，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林九渊继续讲，于是愣了愣，问：“没了？” 林九渊点头。 徐默就说你让我帮的忙，莫非就是听听你这个故事？ “徐先生误会了，爹娘曾说，那道人十之八九是仙道高人，也只有仙家手段，才能救活那时的我，眼看十七年约定的时间临近，九渊不免惶恐，若那仙道高人真的来带我走，会带我去哪？做什么？” 听到‘仙道高人’四个字，徐默已经是成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 徐默明白，林九渊为啥会从藏王山脚下一路跟着自己到这里了。 因为在林九渊心里，自己是一个‘仙道高人’。 而她，注定是要跟随另外一个仙道高人离开家的。 自然，她想对仙道，对这一类人加深一些了解。 甚至她还想引徐默到湘水湖畔，她林家之内做客，让她父母也了解了解，何为仙道高人。 “那，你对仙道中人有什么了解？”徐默问林九渊。 “之前没有了解，现在有了。”林九渊笑了笑：“便如徐先生这般高人，九渊愿意追随左右。” 徐默也笑了。 “看起来，这一趟湘水湖畔，我是去对了。” 按照林九渊所说，距离那十七年之约只剩不到半个月，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徐默出来到处溜达，不就是为了寻觅真正的成仙之法。 既然有仙道高人，那当然是要去见见的。 从这里顺水而下，到湘水湖畔也得十日，时间上差不了多少。 况且，就算没有仙道高人这个事儿，徐默也打算拜访一下林九渊的爹，也就是很多人说，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林沐尘。 两大高手，一个东陵知节，徐默已经见过。 虽没有探究到武道入仙的方法，但获益也是良多，可说不枉此行；那几乎与东陵知节齐名的林沐尘，估摸也不差。 将心事告诉徐默之后，林九渊也是欢快了许多，缠着徐默打听仙道的各种事情。 问题是徐默哪儿知道，只能瞎编。 好在他肚子里的存货足够多，一路闲聊，那是过的一点都不无聊。 “孤梅暗香三月开，春风吹堂贵客来，这便是只有我和我爹娘才知晓的诗句，代表着和那位仙道高人的十七年之约。” 林九渊如此说道。 徐默这才算是彻底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三日后，船至锦水。 此地已是景州与阳州交接之地，锦水南流，沿河两岸，一片欣欣向荣。 当然，行船也不是一直在河面上飘着，一般两三天就得靠岸停歇，补给物资，而且，这船也不光是拉人。 还拉一些货，上船卸货，也是需要时间。 这日临岸要停歇半日，徐默也和林九渊下船活动活动。 船上待时间长了，憋得慌。 岸上有小镇，名曰‘临河’。 当真是地如其名。 这里和徐默去过的灵树小县，又或者卫昌大城又不相同，各有特色，漫步其中，也有另外一种体会。 此刻徐默早已经更换了衣衫，普普通通，但干净，出尘，再加上身边跟着林九渊这等绝色，自然是引来不少注目。 这时前面人声鼎沸，似是有什么事情。 徐默好奇，向路人打听，才知道那是一场对‘河神’的祭祀仪式。 这绝对是稀罕事儿，没见过，得去瞅瞅。 前面靠近河岸边，有一个河神庙，庙后就是奔腾的锦河之水，前面是空地，此刻人头攒动，有敲锣的，也有打鼓的，周围更有商贩售卖篮中货物，甚是热闹。 可很快，徐默就察觉不对劲了。 当有人慷慨激扬用本地话扯了一顿犊子后，开始献祭时，才发现，被推上来的，居然是一对孩童。 活人祭祀？ 还是童男童女？ 简直愚昧。 就看那俩孩童，五六岁年纪，懵懂无知，手里拿着玩具，嘴里嚼着蔗糖，穿红戴绿，压根儿不知道大祸临头。 还乐呵呢。 听这些村民的意思，是打算将这俩孩童推入河中，献祭河神，以求河面太平。 简直荒唐？ 莫非，献祭了这一对孩童，就太平了？ 徐默气不顺心不平，就准备动手，他现在做事情，不需要考虑太多，随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 之前和东陵知节聊天时讲到过‘行侠仗义’，讲到过‘路见不平’，习武之人遇见了，那就得管。 一来，是为了帮人做好事。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是自我满足。 就像是吃糖会让人感觉很满足，很高兴一样，做一些好事，也是会让人达到自我满足的爽感。 唯一的阻碍，就是能不能做到这件事，以及做出这件事的后果。 现在这两个事儿对徐默来说，那根本谈不上阻碍。 不过有人比徐默动作还快。 林九渊这时一跃而起，直接拔剑救人。 看得出林女侠这事儿以前没少干，长剑一指，逼退众人，也不纠缠，抱起两个小孩就走，虽说有人狂喊‘快追’之类的，也有人追击，但林九渊轻功腾跃，普通人哪里追得上。 这边顿时乱成一团。 徐默却没动。 他知道事情没这简单。 果然，之前那两个童男童女被林九渊救走后，这边河神庙那边虽然乱了一阵子，但很快就重新稳定下来。 不一会儿，又有俩孩子被带上来。 更衣，化妆。 不过这两孩子是被强行带上来的，哭的鼻涕冒泡。 可没用。 那边有人哭嚎，似乎是孩童的父母双亲，但都被周围的人拦着，劝说着，仿佛这种事是不可违逆的，是荣耀。 徐默看到这里，摇了摇头。 心说林九渊还是年轻，没经验啊。 以为把人救走就完事儿了？ 人家有备胎，你怎么搞？ 况且，就算这一年阻止了活人祭祀，那来年呢？ 第三年，第四年呢？ 这事儿，得除根儿啊。 徐默这时候凑过去，拉着一个小伙子就打听了起来。 第46章 锦江河神怂了 “此乃我们临河县的河神祭，每年开春都会搞。” “什么，不搞？不搞不行，河神若发难，过往河船得在这里沉一半，那时候死的，可就不是两个小娃娃了。” “河神托梦，要童男童女，还要建庙受香火，如此可保一方太平……怎么选？抽签啊，县中几千户，万数人，抽到谁家就算谁家，自认倒霉呗，还能咋地？不过抽中的，会得一点银子，也算是有点补偿。官府？管不了，根本管不了，默许的事儿。” “你说内幕？老兄你是行家啊，这事儿其他地方应该也是一样操作的，内幕肯定有，不然，每次抽中的，为啥都是穷苦人家的娃儿，那富贾官吏的，却是从没有中过签。” “过去也有那帮多管闲事的江湖侠客救人，可救得了一家，救不了第二家，没法子的，祭河神的事儿，不可能停下。” “你说河神？当然见过，一会儿祭品入河，你就见着了。” “多谢小哥了！” 徐默道谢，又道：“哦对了，若是没有祭品入河，河神会不会发怒？” “那自然会！” “会现身发怒？” “当然，而且若是那样，得加倍投入贡品才能平息河神之怒。” “你刚才说，那边河神庙前的铜锣只要一敲，河神就来了？” “对。” “多谢！” 徐默大概问明白了，冲着那小伙儿拱拱手，然后挤开众人，一路走向河神庙。 沿路不少人被挤倒不少，骂骂咧咧，徐默却浑然不顾，有人拽他，开玩笑，怎么可能拽得住一位内功大成者？ 无用功。 待徐默走到河神庙近前，看了看那边一脸紧张，护住两个童男童女的众多村民，徐默说我是来敲锣的，不是来抢人的。 说完，取捶敲锣。 铛铛铛！ 铛铛铛！ 铛铛铛！ 连敲九下。 周围之人皆是目瞪口呆，一年老者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这莽汉是哪儿来的？时辰未到就敲钟，河神必然怪罪，你，你要做什么？” “快将这厮抓起来。” “完了完了，河神若是怪罪下来，咱们都得遭殃。” “绑了，快绑了！” 有青壮年围上来，不过都被徐默打退，几十个人都近不得身。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位爷不好惹。 于是硬的不行，改软的了。 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这位大侠，河神祭，闹不得，此事关系沿河百姓生死，求大侠高抬贵手，莫要阻拦捣乱，否认河神震怒，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请大侠高抬贵手。” 面对众人求情，徐默不为所动。 他懒得和这帮子人多说。 他看向河面，果然，刚才还相对平稳的河面，此刻波澜四起，水波荡漾，开始由清澈，变得浑浊。 明显不正常，是水下面有东西在翻腾。 徐默是一脸好奇，当然，他也是做足准备。 小黑旗擒在手中，浑身真气涌动。 若有异状，先下手为强。 河水翻滚的更厉害了，和烧开的水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冒泡，周围村民见状吓的手软脚软，跪了一地，求河神息怒。 还说实在不行，河神可现身将触犯您的歹人给吃了。 听听，这说的叫人话吗？ 随着河面翻滚，泥沙浑浊不堪，原本晴朗的天色此刻也转阴，云层压顶。 徐默抬头看了看。 “这是呼风唤雨之术！” 喃喃自语，这时候徐默也是神色一正。 显然，河里面这位，不简单。 上次遇到会呼风唤雨之术的，还是卦龙山的槐缘慧。 槐缘慧有多猛，徐默那是最清楚的，如果打起来，可能十个自己都斗不过一个槐缘慧。 好在槐缘慧崇尚佛学，徐默就是靠着这一点，这才逢凶化吉，不光人没事儿，还占了不少的便宜，得了不少好处。 而眼下河中这位如果真的如槐缘慧那般强横，徐默能做的，就是二话不说，转身逃跑。 这一刻，徐默已经做好跑路的准备。 嘭！ 一股巨大的浪花涌起。 就像是突然爆开的下水管，水喷出十几米高，落到岸上，不少人都被这浑浊泥水冲的人仰马翻。 岸边一下子乱成一团，人们哭喊着，叫着‘妈呀’，仓皇逃窜。 徐默站的位置不错，没被波及。 再看，河面上露出了一个东西。 很大。 且怪异。 青壳浮毛如磨盘，双钳挥舞似刀剑，倘若世间无直道，八足横行任君狂。 “这不是螃蟹吗？” 徐默看着河中那巨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主要是，他没见过，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一只螃蟹。 看上去得有小轿车那么大。 这要是清蒸，得用多大的锅？ 得费多少料？ 也不知道是公是母，有没有蟹黄！ 不对，想的有点远，先顾眼前。 徐默知道，这玩意儿多半就是所谓的河神了。 一只巨大的螃蟹。 既然对方来了，那就先下手为强。 徐默想好了，只要这玩意儿上岸，他就立刻动手，先用小黑旗定影，然后再动用游神，来个致命一击。 只不过接下来的情况和徐默预料的不一样。 大螃蟹没上岸，只在河水浮出半个身子瞅了瞅，于是又沉了下去。 不一会儿，河面恢复了平静，云散天晴。 “怂了？” 已经做好准备大干一场的徐默愣了愣。 不是说河神会动怒？ 就这？ 徐默想问，但周围的村民在刚才就已经一哄而散，也无人可问。 不甘心的徐默又过去敲了敲铜锣，甚至把河神庙中神像丢到河里，又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怪事发生，这让徐默明白，那螃蟹应该是真的怂了。 一直在岸边等到林九渊回来，河神也没有再现身。 “先生！” 林九渊一脸兴奋，说她已寻到那一对孩童的父母，将孩子归还。 徐默则是一番说教，说她走后，又有候补的孩童被推上来献祭。 “先生出手了？”林九渊问。 这是废话，刚才热热闹闹的河神祭，此刻跑的没了人，傻子都知道这里出了事。 “可惜，没有除根儿啊。” 徐默盯着河面有些不甘心。 谁能想到，那螃蟹如此胆小，一个照面就跑了。 对方执意隐匿河中，徐默也没法子。 又等了许久，船要开时，徐默才和林九渊无奈返回。 入夜。 徐默有些乏困，索性睡觉，结果恍惚之间，感觉周围水声荡漾，睁眼去看，还在船上，但周围如梦似幻。 这是在梦中。 船上除了徐默，空无一人，突然船身震动，去甲板一看，那边站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 对方阴着脸，看到徐默，立刻开口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故损我威望？劫我人丹？” 徐默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下反应过来。 “你是，锦水河神？” “不错！” 原来是那只大螃蟹。 徐默明白了，这是对方给自己托梦，跑来质问自己的。 这里的妖怪，都这么讲理吗？ 先礼后兵？ 至于对方的问题，徐默想了想，道：“吞食孩童，有违天理，既遇见了，我当然要管。” 男人冷笑：“你这是多管闲事，什么有违天理，何必如此虚伪，阁下是修仙者，所食人丹几倍于我，我只是一年才吃两个，有何不何？” 明显不信徐默说词。 徐默一琢磨，说我主要没吃过像你这么大只的螃蟹。 “我就知道！” 男人此刻五官狰狞可怖。 “你和他们一样，都馋我的身子。” 话音刚落，身形一变，已经变成巨蟹模样，朝着徐默哇哇扑过来。 这是打算梦杀。 徐默不惯对方这毛病，喊了一声“有人砸场子了，都出来！” 下一刻，魏三娘，张万等孤魂野鬼悉数登场，一头猛虎的影子，也在徐默身后若隐若现。 第47章 这事儿还没完 “在我的梦里，还能让你给揍了？” 徐默冷笑。 这大螃蟹不简单。 徐默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不是善茬儿。 原因非常简单，无论玄山君还是槐缘慧，那都是躲在深山老林当中，避世不出，虽食人，但一个是只在藏王山地界猎捕，如果没有吃的，就吃点别的野兽；一个更是佛系，一般都是捡一些自杀和抛尸的尸体，当养分吸食，也杀人，但数量不多。 可这大螃蟹，却堂而皇之，祸乱人间。 它就不怕如此招摇，惹来祸端？ 此刻二十多个孤魂野鬼把大螃蟹团团围住，群起攻之，对方就算再猛也扛不住，更何况，这些孤魂野鬼也都不是善茬儿。 有的老鬼，已有上百年的道行。 眼看大螃蟹不敌，对方也是嘶吼一声，随即船身震动，下一刻，木船四分五裂。 梦境随之破碎。 徐默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船尾。 开船的船老大倒在地上打摆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两个船工，一个还算正常，但却是跪在地上求神拜佛，另外一个，也是倒地，一动不动。 显然，船老大和那个船工都被梦魇住了。 徐默立刻上前将人叫醒。 船老大还好，叫醒了，另外一个船工已经没了气息。 死了。 徐默眉头紧皱，知道这是那只大螃蟹干的，这家伙斗不过自己，就玩阴的。 这时船身猛的一震。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船底。 刚醒过来的船老大那是一脸的惊恐，带着哭腔，说是他们得罪了河神，这下，全船的人都得跟着陪葬。 说完，也是跪在地上哀求，磕头如捣蒜。 咣当。 又一下。 船身在剧烈摇晃。 刚才好像都听到木头裂开的声音。 估摸再来一下，这船底就得被凿个大窟窿。 林九渊这时候也跑了过来，一脸惊骇，只是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现在他们在河中央，若是船沉了，所有人都得下去喂鱼。 徐默眼中闪出一抹狠辣。 “九渊，借你剑一用。” 林九渊二话不说，拔剑递过来。 徐默接到手中，立刻快步走到船舷边上，探身向外看。 此刻入夜，河面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出东西。 但可以肯定，那大螃蟹就在船下面的水中。 徐默眯眼看了一会儿，突然将手中长剑抛出。 就见长剑悬空，下一秒，猛然刺向水中，速度之快，堪比武道高手全力一刺。 长剑入水。 下一秒，河面之下翻滚出一大片气泡。 很快，河面有蓝色的液体泛起，浮于水面之上。 河面逐渐平静下来，船也没有再受到攻击。 “居然让它跑了？” 徐默皱着眉头。 刚才他用的是《御天九剑诀》，以真气御剑，打算将河中妖蟹斩杀，却没想到对方挺抗揍，要害挨了一剑，居然是负伤逃走。 但就以徐默的估算，这一剑，就算杀不死对方，也足以毁掉这妖物数十年的道行。 短时间内，这玩意儿别想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甚至说不定，回去之后就重伤不治，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徐默光顾攻击了，忘了把剑收回来，让那大螃蟹带走了。 “九渊，你的剑……” “区区一把剑，何足挂齿，先生，刚才您用的，有点像是东陵家的……” 徐默点头。 林九渊有见识，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可惜御天九剑诀哪儿都好，就是这个距离限制太坑人，以徐默的内力大成，超过十丈就无法御剑了。 接下来，风平浪静。 船上死了人，这事儿肯定不小，天亮后船家得停岸报官。 徐默不想惹麻烦，于是和林九渊离去。 单独换了一艘小船，继续顺河而下，接下来倒是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徐默却是知道，这事儿应该不算完。 那大螃蟹祸害一地，有些年头了，居然能安然无恙，而且大螃蟹本身实力一般，远不如玄山君，更比不了槐缘慧。 自己一剑就将对方刺个半死，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这才是问题。 说明大螃蟹背后有人。 不然，像东陵知节这等江湖高手，已经足以将其斩杀。 但徐默暂时也不打算去管它，若是日后大螃蟹来寻仇，那正好一并解决，若不来，这件事就作罢。 小船速度更快，又是三日，徐默和林九渊已到达湘水湖畔。 “好地方啊！” 徐默站在船头，看着岸边景色，赞叹一句。 风景好，气候也好，远处可见打鱼的渔民，水草丰茂，当中鱼影穿梭。 “湘水湖畔里的鱼最是肥美，先生你这次来，算是有口福了。” 林九渊心情也很好。 毕竟这是她家。 又行船片刻，见前面荷叶层叠，岸上有一处大家宅院，充满水乡特色。 “那便是我家！” 上了岸，林九渊引着徐默敲门。 一老奴开门后，见林九渊，激动无比，叫着二小姐回来了。 家中顿时热闹起来。 徐默成了林家的贵客。 见到林沐尘的时候，徐默感觉对方更像是一个儒雅书生，不像是一个武道高手。 显然，林九渊已将一路的情况，还有徐默的身份告诉了她爹。 “小女一路受徐先生照拂，沐尘感激不尽！” 林沐尘很客气。 一个是性子便是如此，再一个，是林九渊告诉他，这位徐先生，可是和东陵知节称兄道弟的。 东陵知节年纪和辈分放在那边了，林沐尘见到，也得以晚辈自居。 那和东陵知节称兄道弟的徐默，自然也得恭恭敬敬，更何况，林九渊说徐先生是仙道高人，还救过她的命。 “这次小女若入藏王山，怕是凶多吉少，先生大恩，林家无以为报，若先生有什么差遣，尽管开口。”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徐默也就不客气了。 他还是和问东陵知节是一个问题。 武道极致，可登仙否？ 林沐尘听罢一笑。 “在下学艺未精，还当不得武道极致，此事若是知节公讲，或许还行。” 徐默便将东陵知节给予的答案告知。 “知节公也不知道吗？” 林沐尘起身渡步，然后才道：“徐先生，武道极致能否登仙，我实不知，而以我愚见，这条路即便能成，怕是千难万难。” 这回答很中肯了。 “明白了！” 徐默心中也算是有了他自己的答案。 武道这条路，走不通。 东陵知节和林沐尘，那都是当今武林的顶尖人物，就连他们都如此迷茫，看不清前路，那对徐默来说，靠这条路登顶仙道，就不去奢望了。 徐默所想，接下来只能探寻其他仙道之人，或者，诡异妖邪，从他们口中获知途径。 这时候他和林沐尘已经聊的很好，似老友一般。 徐默问起林家那十七年之约的事，林沐尘吃惊。 “九渊连这件事都告诉先生了？” 仔细一想，了然。 “也对，九渊对此事格外看重，而过几日，便到了约定的日子。” 说到这个，林沐尘神色有些黯然。 这太正常了。 好不容易辛苦养大的女儿要被人带走，换谁都不会高兴。 这时候，林沐尘开口：“先生，可是仙道中人？” 徐默点头，说算是。 林沐尘郑重问道：“那先生如何看待修仙之事？” 第48章 仙道无好人 林沐尘为什么这么问，徐默理解。 自家女儿要被人带走，起码，得了解一下对方的为人如何。 估摸这件事，对林九渊来说是一件心事，对林沐尘也是一样。 徐默就问，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林沐尘正色道。 徐默便答：“依我所见，仙道无好人……除了我！” 这不是徐默自吹自擂。 他修炼，不食人丹，走正道，还行侠仗义，当然算是好人。 但这话别人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林沐尘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而是想了想，开口道：“不知先生愿不愿听听一些往事。” 徐默点头。 “当年九渊出生后，体质孱弱，大夫断言活不过半年，身为人父，自然是竭尽所能，寻医求药。” “可我走遍大江南北，遍寻名医，却无一人能诊治，那时的我已然绝望。” 徐默代入想了想。 的确，哪怕是身怀神功，剑术绝伦，那又如何？ 有些事，还是无可奈何。 “绝望之下，我们回到湘水湖畔，打算多陪陪九渊，但过了一段时间，一位道人突然登门造访。” 徐默在意的就是这个。 林九渊口中的仙道高人。 “详细说说！” “他自称‘灵兆道人’，看上去五十来岁，须发飘然，着墨绿道衣，颇有一股出尘的意境。” “我行走江湖多年，也见过不少修仙者，但就如徐先生你所言，所谓修仙者，大都诡异凶残，喜怒无常，我甚至与一些修仙者交过手。胜过，也败过，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林沐尘讲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凝重，显然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所幸修仙者稀少，妖邪也少，不然这朗朗乾坤，怕得和修罗地狱一般。” 这位绝对见识过那些‘修仙者’，不然肯定说不出这话来。 就这一点便看得出，林沐尘实际上对修仙者有很深的成见。 “我并不信那灵兆道人，但他说，他有法子可医治九渊。当日我拒绝了他，灵兆说，无妨，改日再来。” “第二天他果然又来了，还是那句话，他有法子可以救治九渊，但需要我们答应他一个条件。我依旧没同意，但我夫人已然心动。” “之后几日，灵兆未来，九渊情况是一天不如一天。夫人与我商量，讲死马当活马医，无论灵兆道人要什么条件，可先尝试，毕竟，试一试，九渊还有一线生机，不试，那是必死无疑。” 徐默这时候说你夫人说的没错。 “换做是我，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先试试呗，毕竟，已经到了那种田地，还顾虑什么？” 林沐尘点头。 “我同意了，主动去寻那灵兆道人。而对方似乎知道我们会回心转意，也并未离去，就在附近等着。我问他，你的条件是什么，他道：若救活你家女儿，需在十七年后，带她离去，探寻仙道。” “这条件，我同意了。”林沐尘道：“若他救不了，那所谓约定自然不成立；那如果他能救活，至少，九渊还能陪伴我们十七年，换做是谁，都会同意。” 徐默认可。 这个选择，作为一个父亲来说，没有任何可挑剔的。 “那灵兆是怎么做的？” 徐默问。 显然，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灵兆道人成功了，不然，林九渊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 林沐尘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当时，灵兆道人让我们留下九渊，让他和九渊单独待一会儿，那时我已经持剑，若对方行不轨之事，出来之后立刻斩杀。” “大概也就是一刻钟，灵兆道人叫我们进去，说已然医治完成。” “我夫妻二人回去一看，果然，九渊已从昏睡中清醒，机灵活泛，与之前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之后我们检查，也未发现任何异状，自然也就不清楚那灵兆道人是如何医治的。” “然后呢？灵兆道人去哪了？”徐默想不明白一刻钟能做什么医治，莫非，对方手里有能医治百病的仙丹？ 还是说，灵兆道人是真正的修仙者，甚至，是仙人，不然，怎么会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神通手段？ 天下名医都治不了的病，他一刻钟就能治好？ 太夸张了。 “那灵兆道人让我们不要忘了十七年之约，然后就告辞离去，然后至今，渺无音讯。这些年，我也行走南北，探寻其踪，却始终没有找到，偶遇修仙者，也向其打听过，依旧无人知晓。” 这时候林沐尘想起什么，赶忙道：“徐先生，不知您听说过这灵兆道人没有？” 徐默摆手。 他去哪儿听，肯定是不知道的。 见状，林沐尘叹了口气。 “再过几日，便是十七年之约履行的日子，我虽不舍，但答应别人的事，不可食言啊。” 看得出来，林沐尘很痛苦。 哪怕女儿是去享福，他也舍不得。 天下做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儿女一直能留在身边，就算出门，至少还有归期，至少还知道在哪儿。 可以去探望，也可以等儿女回来探亲。 但按照灵兆道人这种神出鬼没之人，怕是带走林九渊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事儿，的确难办。” 徐默也叹了口气。 没法子，这是人家之前商定好的，有言在先，双方都同意的约定。 所以，不舍也没办法。 “不过，等灵兆道人来了，可具体询问一下，没关系，你不方便问，我来问，毕竟我和九渊也是好朋友。” 徐默这么一说，林沐尘当下面露喜色。 他不是修仙者，所以很多事情不懂，但这位徐先生一定懂，若是由其把关，林沐尘也能稍微安心。 这么一来，徐默这几日就得在林家住下。 晚些时候，徐默也见到了林沐尘的夫人。 还别说，眉眼五官，和林九渊颇为相似，不愧是其母。 对了，林九渊还有一个姐姐，叫做林玉瑶。 也在林家，长得也和林九渊极像，不过似乎要更大家闺秀一些，人家也学武，但不像林九渊那般东奔西跑。 徐默就好奇，说这姐妹俩名字怎么风格相差如此巨大。 林夫人笑道：“九渊之名，实际上是灵兆道人起的，他说，得用这名，镇其病。九渊本名，为玉织。” 林玉织！ 林玉瑶！ 这才对嘛。 林家上下待徐默为贵客，只是临近约定之日，林家上下伤感渐浓，毕竟谁都知道等那灵兆道人来了，林九渊就得跟随其离开。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清晨，林家上下起得都非常早，有下人早就候在门前等着。 若是有人来访，就问是不是灵兆道人。 “那如果对方不来呢？”徐默这个时候问了一句，毕竟十七年过去了，说不定也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 就例如，灵兆道人自己忘了这个事儿？ 又例如，对方命不好，提早给死了？ “不来，才好！”林沐尘憋出这么一句。 就在这时，风云突变，原本艳阳高照，却没想到流云汇聚，遮日压顶，搞得阴森森的。 徐默瞅了瞅，感觉这场面，有点眼熟。 没一会儿，就有下人禀报，说是有人来访。 “可是灵兆道人？”林沐尘急忙站起身来。 “不是。”下人道：“是个老先生，自称三河六江之主，叫元浚！” 林沐尘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好奇，想着元浚是个什么人，自己好像也不认叫这个名字的，而且，三河六江之主，这名头过于大了，也从未听说过。 “他可曾说有何事寻我？”林沐尘又问。 结果下人表情古怪，道：“那人并不是来寻老爷的，而是来寻……寻徐先生的！” “找我的？”徐默吃惊。 第49章 大妖、邪道 徐默同样不记得认识一个叫做‘元浚’的人。 先看看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人被引了进来。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也在这人进来之后下降了几度，空气中更是多了一丝潮气。 来人衣着得体，看年纪，七老八十了。 但目光锐气逼人。 那边徐默瞅了对方一眼，心头一跳。 以徐默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个人！ 这人进来之后，四下一扫，目光锁定徐默。 当即是阴着脸走过来。 “老先生造访，不知有何贵干？”作为主人，林沐尘这时候起身说了一句，也是看到这老头目光不善，先打个圆场。 老头朝着林沐尘不耐烦摆手：“我不找你。” 随后走向徐默，上下打量，最后冷声道：“徐道友？” 既称道友，便是修仙圈子里的，但徐默并不认识对方。 但还是起身点头：“道友有事？” “徐道友好大的威风，你将我六弟打个半死，居然还问我？莫非你以为能逍遥法外，元某今日来，就是为我那六弟讨个公道。” 语气不善，明显是来寻晦气的。 这话徐默听的莫名其妙，于是问道：“元老先生的六弟，是何人？” “呵呵，你贵人多忘事，三日之前，锦水河上，你一剑刺穿我六弟身躯，险些将他给杀了，你好狠啊，现在连剑我都带来了，莫非你还打算抵赖不成？” 说完袖子一甩，咣当一声，一把长剑应声落地。 那边林沐尘一看，面色一惊。 林九渊更是失神道：“这不是我的剑吗？” 刚说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徐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当下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那大河蟹的兄长来了。” 说完，徐默伸手一指，地上长剑瞬间飞起，悬在半空。 “依旧锋利，九渊，还你剑！” 徐默说完，手掌一摆，飞剑入鞘，行云流水一般。 林沐尘是高手，此刻见这一手御剑术，也是连连点头，暗道佩服。 之后徐默才对那老头道：“元老先生，我看你也是懂礼数，讲道理的人。那天的事，是你那位六弟主动寻我晦气，它要凿我船底，欲要我命，你说，我能不收拾他吗？” 元浚则冷笑：“事情缘由，我已知晓，若非徐道友你先破坏河神祭，我那六弟又岂会寻你晦气？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 “它祸害沿河百姓，食幼童，此事悖人伦，违天理，徐某没看见便罢了，既然遇见了，自然是要管上一管。” “哼，虚伪至极，食人修行才叫顺应天道，你分明就是馋我六弟的身子，居然还在这里强词夺理，元某今日来，就是要为我六弟讨回这个公道。” 说完，元浚周身衣衫飘荡，一股股浓郁至极的妖气开始蔓延，其身后，似乎有一道巨大的影子。 徐默心头一跳。 这家伙刚才还挺客气，现在突然变脸，这说明是看穿自己的实力了。 眼光毒辣。 估摸，也是心狠手辣。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妖邪，还是一个大妖级的妖邪，已懂妖修人形，实力极强，比那个大河蟹强了不知多少。 显然这家伙绝对不好对付。 妖气之强，甚至已然超过了玄山君，或许，也只比槐缘慧差了一点点。 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真打起来，这位估摸分分钟就能送自己回八角亭。 而且不光是自己，这屋子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可越是如此，徐默越没有表现的慌张，依旧是泰然自若。 主要是他真不怕。 杀了自己，大不了下一局重新开始。 但是这仇就算是结下了。 就在这凶险时刻，下人又来报，说是‘灵兆道人’来了。 徐默一听，灵机一动。 “元老先生，我有一好友造访，有他在，怕你那六弟的公道，是讨不回来了。你要是不信，就在这儿等着，有没有这个胆量？” “居然请了帮手？” 元浚眯着眼，目露狐疑，但还是停手。 “笑话，我倒要看看，你找来的是个什么帮手。” 这妖邪之前看似懂礼数，讲道理，但实际上却只是为了试探。 最开始他不知道徐默实力如何，所以还颇为谨慎，之后见面，仔细探查之下发现对方实力不如自己，就要动手。 若不是灵兆道人恰好这时候来，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此处怕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这时候元浚后退一步，之前恐怖的妖气消散，屋子里的人这才都缓了口气。 所有人，包括林沐尘，此刻都是面色苍白，目露惊恐。 刚才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尤其是林沐尘，他以前接触过修仙者，也斩过一些，可刚才，他如案板上的肉，毫无反抗之力。 武道高手，在真正的仙道高人面前，根本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候元浚鼻子一动，似乎闻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林九渊，面带疑惑。 仿佛有了某种猜想。 为了更确定，他开始朝着林九渊靠近。 这时候外面刚好走进来一个老道。 不出意外，这位就是和林家有十七年之约的‘灵兆’道人。 灵兆道人一进来就愣住了。 他先看向元浚，又看向徐默。 气氛不对。 脸色立刻变的十分难看，看样子是误会什么了。 “林沐尘，你说话不算数。” 说完身形一动，居然是一步数丈，瞬间冲向林九渊。 元浚刚才也在靠近林九渊，这会儿还以为灵兆道人是冲他来的，当即骂了一句，抬手就打。 灵兆道人也不客气，立刻对攻。 巨响传来。 这两人对上的瞬间，屋中桌椅茶杯尽数崩碎，下一刻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紧接着，又水雾弥漫，尖啸声不绝。 隐约之间，听到连续几声惨叫，只叫人头皮发麻。 林九渊心中惊恐无比，变故来的太突然，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之后她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刚起身，就感觉有人突然抓住她的手。 林九渊刚想挣扎，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九渊，快跟我走！” 是徐先生！ 徐默拉着林九渊，快速退出屋子，直向外跑。 “徐先生，我爹娘呢？”林九渊问。 徐默摇头不答。 刚才灵兆道人和大妖元浚动手，威势巨大，这俩人都不是善茬儿，一出手，屋中凡人就遭了殃。 林九渊是有人护着，徐默是实力够强，所以只有他俩人逃出来。 至于其他人，即便是林沐尘，这会儿怕也已经死了。 此刻乌云压顶，明明是白天，却如同夜晚一般，本来林家宅院敞亮，此刻却也是透着一股阴森诡异。 拽着林九渊跑了一会儿，徐默停了下来。 这时候林九渊才发现，徐默浑身染血，似乎受了伤。 “徐先生，你受伤了……” “我没事儿。” “那这血，我爹，我娘她……”说着，林九渊就要跑回去，结果是被徐默硬拉回来。 “你现在回去也没用，听我的，快跑。” 徐默这时候指了指大门。 林九渊双目含泪，摇着头。 “罢了，估摸也跑不掉，这局，怕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是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徐默也叹了口气。 语气里带着无奈。 无论是元浚还是那灵兆道人，都非常厉害，修为高，道行深，哪一个徐默都惹不起。 元浚毫无疑问是个妖邪，对方自称三河六江之主，不用问，应该也是水里的妖物，因锦水河中那个大河蟹与徐默结怨；至于灵兆道人，更是神秘莫测，对方修为之高，完全不亚于元浚。 甚至更强。 就目前来看，灵兆道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可既然修为这么高，要带走林九渊，随时都可以，何必要定个十七年之约？ 这是徐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还是说林九渊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徐默仔细看着林九渊，试图看出什么端倪，但无奈，他修为不够，道行不高，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是感觉这女娃很有灵性。 突然，那边传来一声古怪啸叫，似龙吟惨叫，随后一道巨大的蛇形黑影遁入乌云当中。 这一幕极为震撼，一般人活一辈子都见不着一回。 湘水湖畔周围的百姓，已经是吓的跪在地上，求神拜佛，也有人说，这是江河水龙王现身，总之，流言四起，恐惧弥漫。 “徐先生，那是什么？”林九渊也吓蒙了，实在是龙影入云，太过震撼。 “妖邪而已，等着，我迟早拔了它的皮。”徐默眯着眼，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低头去看，却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正是灵兆道人。 此刻的灵兆道人道袍破碎，披头散发，远没有开始时那般道家高人的模样。 最恐怖的，此人半张脸上血肉模糊，却又仿佛戴着人皮，只是因为打斗，撕破了外面那一层人皮。 他里面的样子，形似骷髅，一只眼睛缺失，眼眶空洞。 此外，其腹部，有一个半身婴童，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双手结法印，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幽冥玄虚，敕召六念。八方道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敬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除妖缚邪，杀鬼万千。昆山神咒，遍扬诸天；三生修行，归于紫殿，敕令，敕令，敕令，三牲归一，三牲归一！” 恐怖的法咒敕令念完，一股股无形的恐怖之力从那个半身婴童身上蔓延出来，就像是一盆墨汁倒入湖泊，瞬间向四周蔓延。 眨眼之间，那股无形之力到了近前，徐默刚想反击，却发现对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坏了！” 徐默念头刚起，旁边林九渊身体已经是嘭一声炸成一大团血雾。 只残留一只眼球悬空，飘向对面的灵兆道人。 后者伸手抓住眼球，塞进了他自己空洞的眼眶。 这一幕诡异至极，胆子小的，直接就能吓死。 徐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面无表情，下一刻，取旗御剑，无所畏惧的攻向灵兆道人。 林家之内，又是几声巨响，伴随鬼哭神嚎的声响，片刻后，再次归于平静。 灵兆道人出门时，表情怪异，嘴中喃喃自语。 “他，丝毫无惧，甚至，在笑？” “为什么？” 第50章 你们都得死 （十五） 徐徐的清风夹杂着丛林间的草木清香，裹着从残阳处刮下来的最后一缕温存，如少女那轻柔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拍在了徐默的脸上。 八角亭内，徐默阴着脸，有点咬牙切齿。 几声标准的国骂后，依旧难解心头之恨。 “等着，都给我等着，什么三河九江之主，什么狗屁灵兆道人，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发泄完，徐默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这叫无能狂怒。 徐默知道没有任何意义。 而如果彻底冷静下来，抛开这些个人情绪，就会发现，上一局整体流程没有任何问题，哪怕到最后身死，实际上也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 这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了两个牛逼存在。 一个是元浚。 一个是灵兆道人。 这俩是真厉害，徐默想了想，可能就算是槐缘慧全力出手，或许也不是这俩家伙的对手。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最强大，修为最深，道行最高的存在。 相对的，从他们身上，肯定可以套取到有用的修仙线索。 可显然这俩也不是善茬儿。 和玄山君还有槐缘慧不一样。 山君和缘慧，别看也挺凶残，但本质上都挺单纯，好相处，值得相交。 也能交。 但元浚和灵兆道人就不一样了。 这俩没一个是善茬儿，那都是老江湖，心眼子比河里莲蓬上的窟窿都多。 想要和这俩鬼东西结交，本身难度就大。 而且这两个存在都是杀伐果断，凶戾异常，稍不留神就会下狠手，上一局，林家上上下下就被这两个鬼东西给杀戮屠尽。 不管怎么说，想要从这两个家伙身上搞东西，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办得到。 这时候的徐默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终于是可以用一种平常心来分析问题。 “首先是元浚，这家伙和大螃蟹一样，是某种水中的邪异，它自称三河六江之主，道行极高，不过最后和灵兆道人斗法，似乎败下阵来，逃之夭夭，且，好像现了原形。” 徐默想起昏天暗地，一个龙影遁入云中。 “是龙？” 徐默眯着眼推测。 可能性很大。 就算不是龙，也是蛟，总之是类似的玩意儿。 与其结怨，是因为徐默重伤大螃蟹。 然后就是灵兆道人。 对方更神秘。 从有限的线索看，灵兆道人至少都是紫府元婴级的修仙者，肚子上那凸出的半身婴童太过显眼了。 那元婴的个头和完整度，远超朝云观的左元焘。 自然，实力也不是左元焘能比的。 元浚如此恐怖的大妖，不也是吃了大亏，逃之夭夭？ 灵兆道人必然是用人丹秘术，除此之外，还修炼了《三牲归一》。 “对方用三牲归一，杀了林九渊！” 徐默对那一幕记忆犹新。 一个妙龄少女，就在自己面前爆裂破碎。 “三牲归一，得先修成‘彝神’，再将自身血肉分为三份，植入旁人体内，待那个被寄生之人修为提升，便可融为一体，直达仙人之境……也就是说，林九渊是灵兆道人选好的‘牲’，灵兆道人早就将他身体的一部分，植入了林九渊身体里，是眼睛！” 徐默记得，当时林九渊粉身碎骨，只剩下一颗眼球漂浮。 换句话说，可知灵兆道人是将眼球，植入林九渊身体内。 “可三牲归一，不是要被寄生之人修为提升，才能归一，使施术者直达仙境，当时林九渊可不算有修为的……莫非是因为当时对方以为我要先下手为强，所以才提前归一？” 徐默觉得自己的这个推测可能性很大。 因为按照正常情况，那天灵兆道人是来带走林九渊。 按照这个推测，那必然是引林九渊入仙道，让林九渊也成为修仙者，修行有成，再杀鸡取卵。 如果这么看，灵兆道人绝对是到目前为止，所遇到最厉害，也最凶残的一个修仙者。 除非是可以在同样时间里，将实力提升到上一局自己实力的三倍以上，否则，连和对方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至少是以目前的情况，徐默来重新复盘，想要在上一次的基础上做提升，难度也是相当大。 “不管怎么着，得想法子啊！” 徐默眯着眼冥思苦想。 让玄山君吐出更多的宝贝？ 还是把槐缘慧手下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带走？ 好像都不太行。 即便有更猛的法宝，再多的孤魂野鬼，面对元浚，或者灵兆道人这种级别的存在，依旧不够看。 或许能斗几招，但最终结果，依旧是惨败。 “必须得转换思路，从第一步开始就得换。” 徐默开始在心中推演。 推演差不多的时候，玄山君也到了。 现在徐默对付玄山君，已经是信手捏来，直接抬头道：“山君，你先把敕召百鬼小黑旗借我用用！” 玄山君会直接给？ 肯定不会。 但徐默费了一些口舌后，尤其是透露了‘妖修化形’之法，玄山君是二话不说，直接就给了。 不光给了敕召百鬼小黑旗，还吐出来另外一件宝贝。 一把剑。 这是某个修仙者的剑。 很厉害。 徐默试过，若是用《御天九剑诀》，威力可提升一倍以上，也就是增加百分之百的威力。 这很恐怖了。 用真气御剑，距离也增加到了二十丈。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真正的飞剑。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飞剑，只不过徐默还不知用法力御剑。 “这剑有名字吗？”徐默问玄山君。 后者一本正经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无名！” 徐默想笑。 这叫什么鬼名字。 肚子里没墨水就说没墨水，还装模作样给起名字。 简直贻笑大方。 但山君要面子，这话肯定不能说。 所以徐默说，他有一个更贴切的名字。 “叫什么？” “虎魄！” 玄山君一品味，虎目一亮，连声说好，高声喊妙！ “说起来，这一把虎魄法剑，是我遇到第二个有名字的剑。”徐默握着这一把虎魄，开口说道，眼睛冒光。 “你遇到的第一个有名字的剑，叫什么？”玄山君好奇。 “谛听！” 徐默眼睛更亮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法子，那就是想法子把‘谛听’剑搞到手。 如果真把谛听神剑弄到手，什么元浚，什么灵兆，都是垃圾，都是案板上的肉，咱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不过要搞到谛听神剑，难度较大。 倒不是说问题出在东陵知节身上，而是因为这把剑，本身就极有灵性。 如同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或者，是一个剑形状的妖邪。 搞它，得小心一点，因为搞不好，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可徐默还是决定要搞。 只不过谛听神剑属于他这一次多选项中的一项。 徐默的另一个选项是‘无光鬼境’。 他思前想后，决定再去闯一闯。 大不了，多死几次。 毕竟他这次是被大妖元浚和灵兆道人给刺激坏了。 徐默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快速提升修为。 就算是冒险也在所不惜。 这次徐默只用了几个时辰，就驭游神，修内功，当天晚上就去了山神庙。 等陷入无光鬼境后，徐默一手持灯笼，一手握虎魄剑，不管听到任何动静，都是将剑一抛，直接听音辨位，御剑斩杀。 斩一剑还不行，得多斩个十七八剑。 灯笼着了后，地上躺着椰壳脑袋二皮脸怪物的尸体。 被虎魄剑斩的是七零八落，脑袋都砍掉了。 “这次开局也不错！” 徐默看了看，开口喃喃道。 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51章 六道鬼门 上次来无光鬼境，徐默是处处小心，生怕下一秒就被这里的诡异送回八角亭。 不过这次他淡然了很多。 真被送回去，他还会再来。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想在短时间内获得比较大的提升，就必须直面凶险，尤其是很可能藏着能让他提升修为的凶险。 目前已知，无光鬼境可让他跨越千里，瞬间到达拨盘山朝云观。 这地方，可召“鬼剑女”。 有鬼剑女在，遇到元浚和灵兆道人，或许也能有一战之力。 不然，徐默为啥要冒险进入无光鬼境？ 强大的游神，依旧是目前徐默能依仗的最大底牌。 当然如果之后能从东陵知节手里搞到‘谛听’神剑，那就更好了，有谛听在手，什么大妖元浚，什么灵兆邪道，甭管他们有多厉害，都得死。 椰壳头二皮脸邪异死的很惨，就和剁碎的奥尔良鸡块一样散落一地，从侧面说，虎魄剑也是相当了不起。 锐利，还是法剑，能斩杀邪异。 就看当时玄山君吐出这一把剑时的表情，便知道这剑极为珍贵，绝对是玄山君手里目前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 也是有‘妖修化形’这个东西作为交换，不然，拔了玄山君的皮，这货也不会再多吐出别的宝贝。 妖修化形的效果非常猛。 在确定这就是真正的化形之法后，玄山君当场就要给徐默跪下拜师。 说是恩师授法，必须得拜一下。 冲着这个，现在徐默让玄山君干什么，对方绝无二话。 唯一可惜的是妖修化形需要时间，不然，徐默绝对会把大老虎带下山当保镖。 现在不行，不能化为人形，就山君那体型，一旦让人看见，必然闹的天下皆知，别说去阳州湘水湖畔，可能连灵树县都出不去。 此刻徐默打着冒着绿光的灯笼，在无光鬼境中探索。 首先是最开始所在的庙堂。 这里除了椰壳头二皮脸，就是一些古怪的神像，那一个个面目狰狞，骨骼惊奇，反正和正常神殿里的神像完全不同。 走的是怪异畸形的风格。 然后徐默就看到一个神像，驻足，皱着眉，仔细瞅。 吸引他的一个原因是这个神像的肚子上，有一个半身婴童，张牙舞爪状，像喝了二斤核辐射的水，畸形怪状。 除此之外，神像胸口胸骨外露，如甲胄，似金铁；头顶开裂，似是长出了三顶血肉蘑菇。 这要是个人，不是从小泡在核辐射水里长大的都没人信。 怪异到恐怖，让人头皮发麻。 徐默现在也不是啥都不懂的时候了，他毕竟接触过不少妖邪，了解过不少这个世界修仙者的情况。 就当初他在朝云观和左元焘这老道士待了两个月，收获就极大。 例如他知道什么叫吞丹入腹，一日一丹，百日聚灵，千日成丹，三千日化婴，九千日成仙。 又例如，明白成仙之后，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面前这神像，应该就是左元焘这等修仙者梦寐以求的目标。 所谓仙人。 这不是徐默瞎说。 仔细瞧，对方肚子上半身婴童，几乎已经是脱体而出，身体全乎，有四肢，有脑袋，五官立体，和其本体相连的，不过是肚子上的脐带和一些诡异肉丝。 这是元婴大成的境界。 除此之外，头顶开裂，有肉蘑菇，还是三顶，代表三花聚顶。 而五脏之精气生尅制化，朝归于黄庭，叫五气朝元。 徐默仔细观察过，神像破开的肚子里，都是葡萄大小的肉瘤，应该就是指这个。 也就是说，这神像所代表的，就是一个成仙的修仙者。 一位仙人。 那可不就是左元焘等人的终极目标？ 但这个，和徐默所想的仙人相差甚远，或者说，完全就不是一个东西。 就这仙人，别人想修就让他修，反正徐默肯定是不修。 这也是为啥，徐默不会以人丹秘术，三牲归一等法子入道的缘由。 在这个神像下面，还有字。 徐默低头仔细辨认。 是殄文。 写的是‘成仙悟道，神妙无边！’ 对此，徐默也只能呵呵两声。 再搜寻一番，没有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徐默打算找出口。 这里也就只有一个门，记得上次开门出去，就到了一个诡异的狭长走廊。 而那里，藏着很多恐怖的东西。 上次险些栽在那里。 但这次徐默实力更强，也更自信了，所以依旧是信心十足。 准备开门。 哎，等一下。 门上好像有东西。 此处无光，毕竟是无光鬼境，所以如果没有手里的绿火灯笼，徐默实际上啥都看不见。但有灯笼，加上这次又不是慌里慌张的逃命，所以，他看清楚了。 门板上，刻着字。 写着‘六道幻门、尊暗而散、见光合一，食血则转，是为轮回！’ 二十个字，挺玄乎。 啥意思？ 徐默一边琢磨，一边在门板上探索。 又找到一个东西。 一根刺。 这玩意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针刺如铁，锐利无边。 而如果再沉下心来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神像，刚好有六个。 合乎六道之说。 “也就是说，这地方，有光和无光，实际上布局和样子是不一样的，可惜，我只能看到有光的，无光的，看不到。” 徐默喃喃自语。 对他来说，还是有光比较好，至少能看清一些东西。 而那二十字最后八个字，是‘食血则转，是为轮回’。 不太懂。 但这时候徐默看了一眼门上那根尖刺，联想到了以前社区卫生站采血护士小姐姐手里采血针。 区别，就是这个有点大。 徐默想了想，伸手按了上去。 “可能，会有点疼！” 尖刺破指，血流出来。 诡异的是一滴没往外流，而是全部被那尖刺吸收，像是刚出生的宝宝吸食母乳，那是一滴都不漏。 忽然起风。 还是阴风，冰冷刺骨，遍体生寒。 连带灯笼里的绿火也是忽隐忽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灭。 耳边传来摩擦怪声，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被挪动，不过这种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阴风也停了。 徐默感觉不对劲，回头瞅了一眼，赫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崭新的椰子头二皮脸。 一声刺耳尖啸。 诡异的怪物扑了上来，但虎魄剑更快。 唰唰唰几下。 怪物不甘倒地。 没法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怪物已经对徐默构不成任何威胁。 至于徐默，这会儿满是疑问。 如果说这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新怪物，那之前被自己大卸八块的怪物尸体呢？ 而且这里神像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所以将这几点综合考虑进去的话，会得出一个猜测。 刚才，这里发生了某种变化。 说的更直白一点，这里被重启了，或者，是徐默进入了另外一个类似的‘屋子’。 重启这个事儿徐默切身经历过，但他不认为这里发生的是重启，因为重启有一个标准，就是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这里除了已经死掉的怪物复活之外，其他的并不满足‘初始化’这个要求。 所以更可能的是，刚才在献血之后，他到了另外一个类似的房间。 那么，面前这道门，应该也不是之前的那个门，同理，打开这门，外面的世界，也可能不是以前那个狭窄通道。 先试试看。 下一刻徐默打开了门。 第52章 拥有特殊能力的鬼 “我算错了？” 徐默喃喃自语。 因为门外面，依旧是一条狭长的，似乎无穷无尽的通道。 似乎和上次来无光鬼境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迈步走入，身后之门如之前那次一样消失不见。 “这不就是同一个通道吗？” 徐默打着灯笼往前走。 如果没记错，上次好像还有人叫自己来着。 果然，刚想到这里，诡异声起。 “徐默！” 来了！ 身后传来了呼唤声。 那声音甚至听的很熟悉，就像是一个老熟人，但具体是哪个老熟人，又记不清楚。 反正听到这声音，就特别想回头去看看。 徐默上次都没回头，这次也不会。 因为回头看，可能会触发某种禁忌，给你直接来个秒杀。 徐默不想拿一次重启机会来赌这个。 没必要。 上次这个喜欢在人背后叫名字的诡异跟了自己一路，也叫了一路，最后还上手了。 “当时我用蜡烛烧它手，它急眼了，开始攻击我，这次就不能这么干了，得换个套路。” 徐默琢磨。 上次他实力不行，只能憋屈的忍着。 但这次不一样。 他是有备而来。 有游神，有敕令百鬼小黑旗，有虎魄剑。 当下一个计划成型。 “不如，把它给收了。” 徐默觉得应该干一票大的，他现在手底下缺鬼，毕竟这一次重启后还没有出山，没有去槐缘慧的云霞谷。 小黑旗里，空空荡荡的。 这条狭窄巷子里，那个喜欢跟在别人背后叫别人名字的诡异，徐默就觉得很适合。 当然，肯定是不可能好言好语，对方就住进来。 你如果晃着小黑旗，说‘进来住，送你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对方不一定会同意，可能还会活活掐死你。 得用一些手段。 就是出其不意强行拖进去，一如上次将魏三娘搞进去的方法一样。 先下手为强。 “你在哪儿？”徐默打定主意后，开口询问。 身后的诡异继续叫：“徐默，你回头看。” “好嘞！” 徐默不回头，但却向后退了一步。 嘭。 他后背似乎贴上了一个冰冷的胸膛。 随后用手里的小黑旗向后猛打。 “敕令拘魂，星宿借力，乾坤借法，归旗，归旗，归旗！” 一声凄惨叫声响起。 阴风起，入锦旗！ 刹那间的混乱后，对方被吸入小黑旗内，随后，再次陷入安静。 “成了！” 徐默晃了晃小黑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然，将诡异收入旗中只是第一步，还不能使其为自己效力。 还得自己进去威慑、恐吓、忽悠一番。 不过这个事儿眼下不急。 徐默知道这条狭窄的黑巷子里，可不止背后叫人名这个鬼。 “有鬼吗？你们在哪儿？” 时间紧，任务重，徐默思前想后，决定主动出击。 反正有小黑旗，里面能装一百只鬼，所以现在徐默是来者不拒。 打着灯笼走了几步，徐默注意到前面有东西。 好像吊着几个尸体。 想想那画面，黑漆漆，狭窄的通道里，距离你只有几米远的前面，密密麻麻吊着好几个尸体，一个个脖子上嘞着绳索，脖颈被扯的老长，尸体有的青紫，有的惨白，皆冰冷恐怖。正常人看到这一幕，不说掉头就走，起码也得楞在原地。 反观徐默，眼睛一亮，立刻是快走两步，到一吊死鬼前，伸手一抓，小旗一卷。 “走你！” “敕令拘魂，星宿借力，乾坤借法，归旗，归旗，归旗！” 唰一下。 这个吊死鬼就被吸进了小黑旗内。 然后见徐默兴奋无比，冲向第二个吊死鬼。 只不过这种类似上山采蘑菇的兴奋劲儿没有持续多久，徐默就脸色一黑。 因为他摘了第二个蘑菇后，发现剩下的‘蘑菇’，跑了。 “啥时候跑的？咋一点声音都没有？” 徐默不信邪的四下看看，真没有，连影子都找不见。 不得不说，这感觉太难受了，这都明摆着是自己的东西，突然就给没了，换谁心里能好受？ 可徐默也没办法，只能继续问。 “还有别的鬼吗？” 打着灯笼晃着小旗，一路走一路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面有发现。 怀着激动的心情徐默又是快走几步，前面通道狭窄，而通道两侧包括地面，都如同血肉一样泥泞。 在这种环境下，徐默看到一个侧对着他，脸贴着墙壁的‘人’。 这身形，这气质，不用问，肯定是个鬼。 徐默上去就抓住了对方的手。 那是真怕这位给跑了。 “敕令拘魂，星宿借力……哎，哎，哎！” 还没念完，这个鬼东西就往墙壁里钻，就像是陷入流沙中的人，但区别是，徐默往外拉，对方是一个劲儿的往里钻。 得亏是内功大成，徐默咬牙硬拽。 眼看就要把这东西拽出墙壁，关键时刻，那鬼东西发出一声凄厉嘶吼，扭头，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就咬在它自己的肩膀上。 咔嚓一声。 咬断了。 这叫断臂求生！ 抓着一条胳膊，目瞪口呆的徐默眼看着对方和泥鳅一样，钻进了墙壁。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 徐默索然无味的将断臂丢在地上，结果那断臂突然一哆嗦，居然钻进了地面下，也逃了。 看到这一幕，徐默咬牙切齿，那叫个气啊。 他用剑戳地面，试图想挖开个口子出来。 结果这作死一般的行为终于闯了大祸。 几剑下去，像是戳破了高压恶鬼管道一般，下一刻，无数厉鬼从破开的缺口向外爬。 那数量，成百上千，后续更是无穷无尽。 徐默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厉鬼之海送回了八角亭。 （十六） 无光鬼境还是很危险的。 这一次，徐默吸取了教训。 和第十五次重启时一样的流程，再次到无光鬼境，徐默抓了背后叫人的鬼，又抓了两个吊死鬼。 之后遇到面壁鬼后，没搭理这货，直接往前走。 知道这家伙会断臂求生，那自然没必要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徐默发现吃点亏也不赖。 能让自己学会养气的功夫。 “遇事不能急，得稳住。” 徐默喃喃自语。 尤其是作死一般的行为，那是尽量要避免。 这时候通道之内发生异变，墙壁地面突然伸出无数鬼手，扭曲摆动，距离近的，直接抓向徐默。 这场面记得头一次来的时候遇到过。 不过当时灯笼被吹灭了，黑灯瞎火，就感觉无数只手在抓自己，这会儿算是亲眼见着了，这手的确很多。 “斩！” 徐默真气御剑，虎魄剑打着旋儿扫过去。 锋利的剑刃，如割韭菜一般，将一只只手臂斩断，断臂落下，也都如蚯蚓一般，自行钻入墙壁地面。 这一幕看的人头皮发麻。 终于一番较量，虎魄剑至少斩下上千只鬼手后，周围的墙壁和地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不往出钻了。 徐默眯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 后面，那个面壁鬼还在，一动不动的贴着墙。 徐默走过去，伸手就抓住对方的手。 和上次一样，一番角力过后，对方自我撕咬，断臂求生。 但这次徐默没有丢下断臂，而是用小黑旗一卷。 “敕令拘魂，星宿借力……” 第53章 剑鬼剑鬼 甭管干什么事情，‘见识’这个东西都很重要。 甚至，有的时候其所发挥的作用，远超其他方面的能力。 而‘见识’这个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学习，需要积累，更需要实践。 对徐默来说，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修仙者。 过去的十几次重启循环，徐默累计见过的诡异妖邪数量加起来也不算少，强的见过，弱的也见过。 刚才即便是在那么紧张和混乱的情况下，徐默依旧保持冷静，他甚至还仔细观察了一下，有了一个发现。 就是那无数鬼手的样子，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连手臂上的尸斑数量、大小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正常人还真不容易发现。 但徐默发现了。 而且他还发现，那些鬼手的样子，实际上和‘面壁鬼’的那条手臂非常像。 所以才会做出刚才的事情。 具体怎么回事徐默不知道，但他本能的觉得，面壁鬼的那条手臂不简单，所以直接收入小黑旗。 之后通道内，果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鬼手。 算是误打误撞，将鬼手的根源给收了。 继续向前。 又走了百步，徐默突然隐约听到了一些声响。 像是有人在吟诗。 徐默立刻止步，仔细听。 声音，似乎是从旁边墙壁里传来的。 贴耳过去听。 “剑本凡铁，因持拿而通灵……” 声音悠悠。 既然有了发现，按着徐默的习惯，那自然是要探查。 他伸手摸了摸那一块墙壁，四下摁了摁，突然感觉着力一松，墙壁直接被推开一道口子。 里面黑漆漆一片，徐默听着声音，思索一下，打着灯笼走了进去。 墙壁里，更黑。 刚才的狭窄通道只是无光，而这里，不只是无光，还有黑雾弥漫。 那黑雾和水蒸气一样，触肤冰冷，叫人不适。 这时候，那吟诗一般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虽然寂静无比，但徐默心情不太好，因为他能感觉到危险正在降临。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谁让你点灯的！” （十七） 清风徐徐，山岳如织。 八角亭内，徐默原地愣了好久。 “这是意外！” 他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心里有些不服气的徐默，按照第十六次重启循环的流程，一切照旧，只不过这一次在无光鬼境推开墙壁后，趁着那声音还在，直接用御天九剑诀，以虎魄剑斩去。 咱先下手为强。 结果，卒！ （十八） 残阳坠枝，燕雀归林。 吃一堑长一智。 一切流程照旧。 不过这次除用虎魄剑，还以魇语，令游神同时攻杀，双管齐下，应当万全。 结果，卒！ （十九） 八角亭内。 “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爱和平！” 徐默噌的一下从地上坐起来。 能如此轻易干掉现在的自己，这说明那个诡异很厉害，而且以前几次的经验来看，强攻似乎是不行。 得智取啊！ 流程不变，等这次再次进入无光鬼境，抓鬼入旗，一套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流程走完，甚至在抓鬼时，徐默比以往更主动，往往对方还没露面，徐默便能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动手，将其禁锢到小黑旗当中。 例如背后叫人的鬼，那种背后阴冷的感觉刚出现，徐默就准确的向后伸手，黑旗砸了下去。 又例如吊死鬼，这次徐默采取的是快速割草模式，因为速度够快，这次抓了三只，提升很明显。 还有那只鬼手。 徐默也不等对方自己断臂求生了，直接用虎魄剑帮对方断臂，然后塞入小黑旗，就和超市抢购打折商品一样。 那面壁鬼都没反应过来，徐默已经走了。 “我手呢？（魇语）” 没人回应。 当然对徐默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严格来说，徐默大可以不推开那一面墙壁，不去招惹里面的东西。 但经历了湘水湖畔那一件事后，徐默有了明悟，这有些事情，不是躲就能躲开的，因为有的东西能躲开，有的东西不能。 一味的躲避危险，到头来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徐默已经想好了，这次要智取。 仔细分析之前的失败，自大轻敌，违反禁忌。 这两方面都得改。 所以这次在进去之前，徐默就把灯笼给熄了。 因为里面不能点灯。 这明显是禁忌。 还有一点，不能动武，主要是打不过。 但也不能让对方动手。 徐默有他的法子。 推开墙壁进去后，徐默就请了清嗓子，开口朗诵剑法。 念的是《上清剑髓》。 主要是这个他记得很清楚，相比较御天九剑诀，更朗朗上口。 因为墙壁里那个诡异之物之前也在念诵剑法，徐默这一招，也算是投其所好，你念你的，我念我的，你也别打我，我也不打你。 这是徐默的初衷，叫做‘哥俩好’战略。 至于念完之后会发生什么，老实说，徐默不知道。 他这不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么。 先试试再说。 之前说了，墙壁里的黑暗世界非常黑暗，而且有黑色雾气，就和整个人泡在冰水里的感觉一样，极为不适。 也是徐默每次都提前修炼内功，极速大成，这才能抵挡住。 不然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不用诡异杀他，他自己就得倒地毙命。 此刻徐默是一边念，一边四下摸索。 刚念到一半的时候，就突然听到有声音在耳边道：“你念的，是什么剑法？” 声音来的很突然。 好在经历过前几次，徐默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声音，虽惊但不慌。 “这是《上清剑髓》。” “能教我吗？”对方又问。 现在到了选择题。 能，还是不能。 徐默感觉黑暗里这诡异喜怒无常，可能一句话说不对就得弄死自己，好在自己也不怕，瞎选。 选错了，下次再换。 “能！”徐默答道。 “那你继续念。” 徐默继续念诵上清剑髓。 三百多字，一会儿就念完了。 然后周围一片寂静。 “有意思！”那声音过了许久才再次发声。 徐默听的一知半解，有意思这三个字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东西有意思。 还是说，这个诡异的家伙，能发现《上清剑髓》的不凡之处？ 不懂就问呗。 “什么有意思？” “剑法。” “具体说说。” “这根本不是什么剑法，而是一把钥匙。” “钥匙？” “对，入梦的钥匙。” “入梦？”徐默十分疑惑，他希望对方可以多说一点，但接下来周围一片安静，就仿佛那个诡异的东西离开了。 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摸索中，徐默摸到了一扇门，推门而入，仿佛破水而出，丛林鸟叫的声音，新鲜的空气，微弱的月光，在同一时刻出现。 徐默四下一看，发现他站在山神庙外面。 也不知道是被挪移而出，还是自己走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是徐默头一次从无光鬼境里走出来。 这次有不少收获。 所以徐默不打算再进无光鬼境。 “上清剑髓是入梦的钥匙？”徐默还在仔细品味这句话。 换作别人听到这话，必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徐默精通《袭灵术》，托梦之法，属于这术中一种。 因为精通，所以徐默稍微一琢磨就反应了过来。 “还真有可能是一把钥匙！” 第54章 各有才艺 一段文字，如果你当它是剑法，以剑法的方式进行理解，那得出的结果必然是在剑道这 个范畴之内。 那如果同样一段文字，你当它是食谱来理解，那十有八九，能根据这段话炒出一盘菜来。 如果以托梦之法去理解，就会得出对应的入梦方式。 徐默花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逐字逐句对《上清剑髓》进行分析，不以剑法，以入梦之法，还真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有搞头。 “莫非，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上清剑髓》的所谓剑谱，这只是一种入梦之法，能入某人，或者某种东西的梦境之法门？” 徐默在得出了结论之后，眯着眼，开始思考下一步动作。 “既然已经得出了，所谓《上清剑髓》剑谱只是进入某个‘存在’梦境的钥匙，那就需要确定两件事。” “做不做？” “如果做，会发生什么？” 徐默觉得这两个问题，他只能决定一个，那就是做不做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当然是要做。 因为徐默和别人不一样。 其他人，哪怕是修为再高的修仙者，其命也只有一条，所以在很多关系生死的选择题上，需要慎重，再慎重。 因为一个疏忽而选择错误的话，那所付出的，可是珍贵的生命。 生命只有一次。 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但徐默不一样，他的生命在结束的时候，不会消失，而是会强制将这个世界重新在某个设定好的‘锚点’，重新初始化，再启动一次。 这是目前徐默最大也是最强的倚仗。 有了这一层倚仗，徐默就可以做到别人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 甚至，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不断试错。 就像是玩游戏可以无限读档一样。 总有一次可以成功，总有一次，可以通关，甚至如果再勤快一些，可以在多个成功案例中再进行经验提取，从而达到‘更快，更强’的效果。 所以他的选择是做。 一定要做。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做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个徐默回答不了，而且这个问题也不重要。 会发生什么，做了之后才知道。 那么对徐默来说，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让他犹豫的地方。 “小玄！” 想通之后，徐默在夜空下大喊一声。 片刻之后，徐默骑着大老虎，回到了虎穴。 “小玄啊，妖修化行之术，修炼的如何了？”徐默爬上金絮青石台，关心的问了一句。 现在徐默和玄山君的关系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他们之间是食物和猎食者的关系。 之后，他们的关系是朋友，是伙伴。 而到了现在，借着妖修化形之法，徐默成了玄山君的老师、师尊。 那自然，称呼也得顺应这新的关系。 “徐师，妖修化形妙用无边，不过，并非短时间内就能修成。”玄山君这么说道。 “怎么不能？”徐默笑了笑，思索一下，道：“你把你之前所得给我讲讲，要详细。” 玄山君自然是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 这些它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很有用，尤其是如果它从头开始修炼，用处更大，可节省很多时间，提升速度。 就像是徐默自己给自己总结的经验，过去，得好久才能达到内功大成，而现在，只需要一两个时辰就行。 这就是不断迭代优化步骤的效果。 徐默仔细记下，他想好了，下次重启，他把这些告诉玄山君，那后者的修炼，足以做到和他一样的效果。 一日千里。 不光是玄山君，其他人也一样。 这样，就相当于是一些无法进行重启的存在，同样可以享受到徐默作为无限重启者锁享受的待遇和好处。 不过这些人的选择权，完全掌握在徐默手里。 等于徐默想让谁一步登天，谁就能一步登天。 现在，徐默打算从玄山君开始。 他想试试，经过多次重启迭代之后，玄山君自己能不能搞出来可以让它自己一夜化形的途径。 而徐默所做的，就是选择，纪录，然后在重启后，找个机会，将一些他们自己积累的经验，告诉他们。 完成迭代积累。 “徐师，我能想到和得到的经验，大概就是这些。” 玄山君说完了。 徐默点头说我记下了。 “徐师，能否指点迷津？”玄山君眼巴巴的等着，期盼着。 “下次，我一定指点你。” 徐默神秘一笑。 显然，玄山君所理解的‘下一次’和徐默所说的下一次，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徐默要办正事儿了。 入梦。 这是他自我探索和变强计划中，到目前为止非常重要的一步。 “小玄啊，一会儿你把老周吐出来，你和他一起盯着我，如果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呃，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里叫醒我，记下了吗？” “记下了，徐师，不过，您怎么知道老周的……” “别问了，按我吩咐行事。” 徐默深吸口气。 他为啥要回到玄山君的巢穴，还不是因为这个金絮青石台。 这玩意儿有各种妙处。 你练功，它能给加持；你修法，它能给加持；你入梦，它还能给加持。 这么好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那么，正式开始。 徐默躺好，啃了口参果，然后将敕令百鬼小黑旗持拿在手中，闭目。 先把小黑旗里的厉鬼整合一下。 一阵烟雾缭绕，徐默进去了。 在小黑旗里，里面的厉鬼天生就得被徐默压制着，哪怕是有一些强大禁忌的恶鬼也一样。 首先徐默确定了那个‘背后叫人名’那个恶鬼的情况。 对方自称‘楚白’，怨气滔天，为无形之鬼。 啥叫‘无形之鬼’？ 换句话说就是没人知道它具体长啥样。 初听上去有些不合理，那徐默是怎么和对方沟通的？ 其实就是徐默说，对方在背后回答。 当然，现在楚白不能对徐默出手，所以就算徐默回头看，也不怕，但也同样看不见它，因为你回头，它又到了你脑后。 总之，永远看不到。 此鬼很厉害，有三个神通。 一个是可探知目标姓名，二个是能幻化对方熟悉的声音，三个就是回头必死。 也就是说，被它叫了名字的，无论你是人是鬼，回头看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很猛，很厉害。 但它也有弱点。 便是只能单挑，也就是只能对付单一目标，如果目标是两个人，它啥都干不了。 这是一种鬼。 还有几个吊死鬼。 严格说本领没有‘楚白’强，反正在徐默眼里，没有特殊才艺的鬼，都很一般。 最后就是‘鬼手’。 这家伙，很有趣。 才艺突出。 它具体的才艺就是，可以寄生在任何东西上。 丢在地上，可在一定范围内冒出数以百计的鬼手攻击敌人。 甚至还可以放在自己的身上，给敌人来个出其不意。 等于是在身体上，养了一只鬼。 关键时候，肯定是能派上用场。 “此番托梦，你们都跟我一起去。” 楚白、鬼手和吊死鬼受制于旗令，只能听从。 不过在此之前，徐默还是先把玄山君的梦影取了过来，那只梦中的老虎投影，如此一来，他现阶段已是满配状态。 以徐默从《上清剑髓》剑谱中文字所领悟出的入梦法，开始正式托梦。 这门手艺，徐默早已经熟的不得了，没一会儿就搞成了。 就见周围烟雾缭绕，仿佛同一时间打开了数十个笼屉蒸笼一样。 等烟雾散去，徐默发现周围环境优美，竟是在一片亭台楼阁之间，皓月当头，池水涟漪。 便在那亭台楼阁之间，有一女子倩影倚栏而坐，正摇着圆扇，望月叹息。 第55章 怪异的梦 “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此情此景，徐默禁不住喃喃自语，吟了一首诗。 主要是景色好，入眼所观的意境也到那个层次了。 所以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啪啪啪！ 徐默衣袍里伸出了两只苍白的鬼手，开始鼓掌。 那意思似是在说。 好诗！ 真棒！ 鬼手说不出话，所以只能鼓掌。 明显是在拍马屁。 可这货拍马屁也不看时机，现在是鼓掌的时候吗？ “谁？” 倚栏而坐的女子立刻警觉。 扭头一看，正好和徐默来了个眼对眼。 诧异、不解、迷茫，多种情绪一瞬间在女子脸上集结，各自抢占高地。 徐默则是笑。 心中暗道这里还有这女人，和《上清剑髓》有什么关系？ 先打听打听。 当下朝女人走过去。 “你是谁？” 女人一脸的警惕。 “我？一个迷路之人，请问……”徐默还没说完，女子便冷声大喊道：“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还别说，突然的叫喊把徐默也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这里是对方的梦境。 一般，叫不来人。 梦中所见之人，皆是虚幻。 除了做梦的人，和托梦入境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别说没有，真的有也不怕。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对方梦中之物有真正的战斗力，那就必须得是将《袭灵术》修炼到非常高深境界的修仙者。 女人连连喊叫，徐默则是笑着靠近。 “你叫什么？这地方，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 本意是让对方认清现实，但这台词儿刺激性太强，女人惊恐之下，跌跌撞撞仓皇逃走。 梦境依旧稳固。 显然女人跑不掉，徐默将鬼手从袖子里取出来，丢到了地上。 鬼手立刻和泥鳅一样，钻入地面，下一刻，远处女子脚脖子就被一只手给抓住，绊倒在地。 尖叫声更大。 徐默走过去让她小声一点。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说你叫个什么劲？” 说完，徐默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他四下瞅了瞅，这个梦境里环境优美，花园精致，一看做梦之人就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得享荣华富贵的那种。 不想浪费时间了，徐默打算好好问问，为什么自己按照《上清剑髓》剑谱中所记录的托梦之法，会进入到这个女人的梦里。 可能是发现徐默并没有对她动手，女人也从最开始那种无脑恐惧中回过味来，开始尝试平静下来，而平静下来，才能思考。 “你是谁？” 徐默问她。 “阁下闯入我的寝宫，却问我是谁？”女人冷颜反问，她脸上难掩疑惑，可能不理解，为什么这里只有她和闯入者两个人。 宫女呢？ 侍卫呢？ 人都死哪儿去了？ 显然女人还没有意识到，她是在做梦。 徐默也看得出来。 有这么一个规律，一般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意识不到他在做梦，如果能意识到是在做梦，那基本上就快梦醒了。 如果要梦醒，梦境必然不会稳固。 可现在这里十分安稳，说明女人压根儿没意识到这一点。 就从刚才女人这几句话里，徐默得出了一些初步的结论。 深宫大院，地位尊贵，还有护卫，误认为自己是刺客。 “这里，是皇宫？”徐默试探的问。 女人不说话，但表情写满了明知故问四个字。 徐默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不好交流，不过他对付这种人有经验。 拔剑一斩。 旁边石桌直接被砍下一角。 然后就拎着剑，盯着对方。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然砍了你！” 女人一哆嗦，吓得花容失色，但也是立刻反应过来。 “这里是皇宫。” 她总算是认清了现实。 “你叫什么？” “苏妍珍。” “公主还是嫔妃。” “嫔妃。” “哪个皇宫？” “……” 女人一脸吃惊，心说连这个也不知道？ 这世上能有几个皇宫？ “自然是大夏皇宫。” 徐默一听，明白了。 这次托梦，十有八九是弄错了，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纰漏，导致他进入了某个皇宫内嫔妃的梦里。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徐默还是问了一句。 “你可知《上清剑髓》？” 女人茫然摇头。 “看起来，是走错门了。”徐默十分无奈，当下是收剑，道了一声‘破！’ 周围的景色瞬间开始崩碎，如同盆里的泡沫。 “啊！” 大夏皇宫内，某寝宫内一嫔妃惊坐而起，捂着胸口，一脸的惊恐，满头的大汗。 “来人，快来人！” 她叫了几声，立刻有宫女上前。 “珍妃娘娘！” 看到宫女，这嫔妃才回过神来，仔细回忆，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梦！” 可这梦，太真实了，而且十分怪异。 “我怎么会做那么怪异的梦？而且，还梦到了一个男人？难道，是我……寂寞了？” 嫔妃眯着眼，低声问旁边宫女：“本宫刚才可否说梦话？” 宫女摇头。 “真没有？” “奴婢真没有听见，娘娘您睡觉，一向很稳！” “行了，下去。” 这嫔妃长出口气，庆幸自己做梦的时候没有乱讲话。 不然万一传出去，说后宫嫔妃做梦梦到了别的男人，那就麻烦了。 可显然，今天晚上做怪异之梦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 “啊！” 大夏京都，户部尚书府内，尚书张圣吉惊呼而起，额头都是汗。 四下一看，才渐渐回神。 “这梦，怪异至极，幸好，幸好，只是一场梦，不然，我那点事儿真让人知道了，可就遭了。” 某山村民居。 “妈妈，我怕。” “刚才我做噩梦了，梦见一个叔叔他……” “嘘，不说了，梦里的事儿咱不当真，来，喝点水，撒泡尿，好好睡觉。” 某县中屋舍，深更半夜，突然犬吠不止。 听狗叫声，带着浓浓的惊恐。 …… 藏王山，虎穴。 徐默睁开眼睛，一脸的疑惑。 “这都跟什么跟什么？” 他用《上清剑髓》中悟出托梦的法门入梦，发现进入了很多不同人的梦中，可这些人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甚至，还有不是人的。 就例如刚才，他进入的是一条狗的梦。 “实在是荒唐至极！” 徐默感觉《上清剑髓》中的托梦法门不正经，按理说，托梦法门进入的是某个特定存在的梦。 但实际操作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说，是因为真正要进入的目标，对方还没睡？” 徐默只能瞎猜。 “还是说托梦的法门没有错，那些人，实际上是有共通之处？” 想到这个可能，徐默再次闭目入梦。 这次他进入的，是个书生的梦境。 对方做的，是美梦。 居然是在勾栏之内，与几位头牌卿卿我我。 这次徐默隔窗而望，没有立刻进去打扰。 “看上去，又是一个普通人，要么《上清剑髓》中的托梦之法实际上是随机入梦；要么，这些人必有共同点。” “楚白，你出来。” 徐默说完，就感觉身后阴冷无比。 “徐默你找我？” 楚白的声音响起。 这家伙声音听上去，就如同一个老朋友。 徐默回头看，什么都看不到。 “楚白，屋子里的那个人，叫什么？” “他？他叫张火旺。” 探人姓名，这是楚白的长项。 徐默知道，这些人的共同点肯定不是名字，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不一样。 “楚白，除了名字，你还能看出什么？” “一点点命格！” “命格？”徐默眼睛一亮，当下让楚白记下这个叫做张火旺的书生的命格。 然后又入了另外几个人的梦，让楚白挨个记下。 “怎么样？他们的命格相比，有什么不同？”徐默满怀期待。 “他们的命格，无不同，一模一样！” 徐默眼睛一亮，知道找到共同点了。 这些被托梦选中的，命格相同，这才是自己可以入他们梦中的原因。 按照这个来推论，徐默得出了一个结论。 真正的《上清剑髓》，一定是出自这同样命格之人的梦中。 “可现在是大海捞针啊，这世上的人这么多，有同样命格的也不少，这要是一个一个的找，得找到猴年马月。” 徐默陷入苦恼。 这时候‘楚白’突然忍不住开口：“徐默，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 “会不会，是你水平不行？” 第56章 原来是我水平不行 一开始徐默以为‘楚白’在骂人，后来发现，对方的确就是在骂人。 当然因为是就事论事，徐默也不好打击报复。 “你《袭灵术》水平不行，所以才会如此，我好有一比。” “说。” “就好比搭弓射箭，有人能百步穿杨，有人，箭不着靶！” “楚白啊，你皮痒了？” 楚白这死鬼，骂人不带脏字。 这家伙明显记恨自己把它强行抓到小黑旗里，这是在公报私仇。 但不得不说，楚白讲的挺有道理，说的很对，直接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徐默知道，就是自己的水平不行。 “袭灵术的境界不高，所以才会影响精准入梦的效果。” 真的就如同搭弓射箭，现在的自己，完全射不到靶子上。 既然水平不行，那只能练。 练到行为止。 而且还不能瞎练，得有名师指点。 先请教老周，当然，不是说老周的《袭灵术》就如何如何的高，它也不高，但多少是比徐默多了一些经验。 把老周榨干再说。 一夜交流，天微微亮时，老周道：“徐先生所学，我已不及。” 这说明，徐默在《袭灵术》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他。 但显然这还不够。 徐默拉着想要钻回虎口的老周，问：“给我找个新老师。” 老周发愁，绞尽脑汁，摇头道：“找不到啊，当年，我也是自学成才。” “老周啊，你再想想，再想想。”徐默死缠烂打。 还别说，老周被逼的，还真想出一个人。 “对了对了，我知道有个人《袭灵术》境界远超于我。” “太好了，谁？” “飘云！” 徐默一听，当下猛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在这藏王山，实际上还有一个现成的修仙者，对方所学渊博，正是山神庙里那个干尸。 飘云道人。 太阳升起之前，老周钻入虎口补觉去了。 此刻，旭日升，天渐亮。 徐默直奔山神庙，不过在去之前，交待了玄山君一件事。 “小玄啊，你现在去将军岭等着，大概半天之后，会有十个人入山，这十人中，有一个女的叫林九渊，你把她给我抓回来，其他的，揍一顿赶下山，让他们长长记性就行。” “徐师放心，我这就去办。” 一阵风后，玄山君狂奔而去。 等到了山神庙外，徐默没进去，而是在外面十几米外往里张望。 他不能进去。 进去，会再次被拖入无光鬼境。 “这个距离，也够了。” 徐默说了一句，选树荫下就地坐好，闭目施展《袭灵术》。 头一次没成功。 周围无梦素。 徐默也不急，再接再厉。 既然飘云道人没死，只是转为干尸，那按理说应该会做梦。 只要做梦，周围就有梦素，徐默就能发现，进入其中。 试了数十次，徐默对《袭灵术》越发纯熟。 “《袭灵术》中所讲，梦素无形，似气泡，大若苍松，小如针叶，微似浮尘……” 飘云道人如果做梦，那他的梦，怕是比针叶还小，甚至如同浮尘。 好在，距离够近，数十次尝试后，徐默终于探查到一丝梦素端倪，立刻是抓住机会，一跃而入。 雾气缭绕。 徐默睁眼一看，发现身处一个道观之内。 道观古朴，但并不幽静。 虽处山间，可香客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四下看了看，徐默心说像这般如此热闹的梦境，实属罕见。 他混在香客当中转悠一圈，知晓道观名为‘震元观’。 这个徐默有印象。 在飘云随笔中有记载，飘云道人提到过，对方曾将一些修炼秘法藏于‘震元观’内五瘟凶神脚下。 而‘震元观’，实际上就是飘云所属的‘门派’，或者说，是‘师门’。 这里有道士。 还不少。 徐默仔细查看，结果有些无奈。 他没有见过飘云正常时的模样，只见过对方干尸形态。 所以现在哪怕飘云道人就站在面前，徐默也是认不出来的。 那就先观察。 结果，徐默发现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香客是虚假的，就像是一个个泡沫。 但这个‘震元观’里的道士，却并非是虚假的。 就如同徐默走路不小心撞到的一个，对方身上有强烈的恶念。 徐默知道，《袭灵术》修到一定境界，可凝聚梦灵。 这玩意儿，也称之为‘梦杀术’，也就是说，是可以在梦里杀人的诡异之物。 这比像徐默手下这种，从外部带进来的鬼，还要厉害。 毕竟人家占着‘地利’。 如果这种东西只有一个倒也罢了，就徐默观察，在这个‘震元观’里的道士，十有八九，都是能杀人的梦灵。 可以说，看似普普通通的‘震元观’，实际上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可能就得被它们强制送回八角亭。 这不是徐默妄自菲薄。 真的就是这么凶险。 所以徐默十分小心谨慎。 “楚白，这些梦灵，你能探查吗？” 徐默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声问。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阴冷。 “可以！” 关键时刻，楚白这家伙还是能靠得住的。 能力也强。 很不错。 徐默接下来偷偷记下了震元观中，所有道士的名字。 这有好处。 头一个是可以通过名字，找到‘飘云道人’，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不然徐默真不知道从哪儿入手。 另外，还可以知道其他道士的名字，也算是知己知彼，真有情况，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在正式行动之前，徐默把他的目标和计划重新捋了捋。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找飘云道人进修《袭灵术》，只要对方指点指点，自己的水平就能提高，就不至于出现射箭而出却不沾靶这等尴尬之事。 至于这梦境中其他的事情，徐默的原则是，闲事儿莫管。 他在这里发现了很多怪事。 就例如见到外面的墙上，贴满了‘寻人启事’，层层叠叠；又例如路过一个大殿前，突然感觉大殿里的神像在看自己，目光凶戾；还有在香炉里，似乎埋着人头，还不止一个。 所有的一切，都荒诞诡谲。 但本着不管闲事儿的原则，徐默统统装作没看见。 有了计划，剩下的就是执行。 “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确定飘云道人的身份后，徐默直接上前说道。 他做事情历来都是直来直去，尽量不拐弯抹角，实践证明，这么做效率最高，还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节外生枝。 此刻飘云道人的外貌是个风度翩翩中年道人的形象，听徐默说完，虽疑惑，但也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走到道观背后，飘云道人问：“居士有什么话，可在这里说。” 徐默先客气行礼。 “听闻道长擅长《袭灵术》？” “不错，此术我研习多年，的确有一点心得。” “巧了，我也在研习，不过最近遇到一些困惑，想请道长解惑答疑。” 听完这句，飘云道人上下打量了徐默一眼。 “想不到，居士也是同道中人。” “比不上道长，只是我个人一点小爱好。” “有何疑惑？” 徐默立刻将想好的问题道出。 “道长，我得一托梦之法，可入千里之外某个特定的梦素中，但实际施法时，总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你进错了梦？” “对对对，道长果然是饱学之士，我一讲你就知道，不知此事如何破解？” “此事不难，《袭灵术》你学到何处了？” 徐默赶忙认真回答。 “明白了，你所学《袭灵术》中有些缺失，此乃关键，只要补全术法，便可百发百中，再不会误入他梦……” “还请道长教我。”徐默大喜。 “此事……”飘云道人刚要讲，突然前面传来锣声。 飘云道人面色一变，立刻道：“贫道还有要事，居士明日再来。” 说完转身就走。 第57章 观中诡事 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可想而知徐默现在的心情。 关键时候，突然响起的锣声将飘云道人唤走，徐默没法子，也往前院去，却见众多道人正在驱赶香客，让其下山。 说是天色已晚，明日再来。 天色晚了吗？ 徐默抬头一看，顷刻之间，日头西落。 和变戏法一样。 徐默也不奇怪，毕竟这里是梦境，一息落日的事情，并不奇怪。 众多香客也没有说话，纷纷离开。 徐默这时心思电转。 道观外面黑漆漆一片，香客没入黑暗，不知所踪，这出去，怕是进不来了。 而且谁知道，走出去后会发生什么？ 当下是做出决断，闪身进入一个偏殿，藏在神像背后。 不过片刻时间，之前还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的道观，就变得冷冷清清，寂静无比。 道士们也不说话，走路也轻，躲在神像背后的徐默也不知道外面啥情况，偶尔探头去看，只能看到众多道士行色匆匆，来回走动。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就在徐默想着要不要偷偷溜出去的时候，有道士抱着东西进来了。 他立刻躲好。 就听外面脚步声嘈杂，好像有人在挪动重物。 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安静下来。 徐默偷偷再看，却是眼瞳一缩。 就见这原本空空荡荡的偏殿内，此刻坐满了道士。 徐默捂着脸，心说自己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屋子。 这下好了，想出去也做不到。 还不能发出动静。 “不过他们坐在这里做什么？”徐默心中不解。 反正这飘云道人梦中的‘震元观’处处都透着一丝诡异，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梦。 众多道士中，飘云道人也赫然在列。 徐默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这些道士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道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急忙起身，尊称‘师父’。 应该是震元观的当家人来了。 这老道干瘦干瘦的，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手持拂尘，进来之后，先率众多道士跪拜神像。 然后开始讲话。 “请‘仙神’讲道，众人静听！” 简单一句话，老道士坐在垫子上。 徐默好奇，心想着哪儿来的‘仙神’，正在这时候，一阵古怪的声响传来。 声音是从香炉里发出来的。 就是那个之前摆在外面的大香炉，这会儿已经被道士们抬进了屋子，就摆在前面。 对此，徐默不理解。 但答案很快就被揭晓出来。 老道士开始念咒。 用的，不是徐默听到过的任何一种语言。 甚至不是魇语。 徐默认为，对方说的或许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老道念的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的人在述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过往。 诡异的事情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了。 老道士念叨了一阵，居然有回应。 但回应的声音，不是来自屋子里其他的道士，而是那个香炉。 香炉里，有声音。 随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伴随着声音，里面有东西冒了出来，就像是出土的文物，伴随着大量香灰落下，一个难以置信的玩意儿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个人头所组成的东西。 被一根根血红色的丝线所串联在一起，伴随着这东西出现，屋子里的温度也是凭空降低，一同出现的，还有某种无形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知道别人，反正徐默现在感觉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压着，透不过气来。 连带五感也有些模糊。 就像是喝了好几斤白酒，晕眩困乏。 还莫名的恶心。 想吐。 那边有年轻的道士似乎承受不住，身子一趴，倒在地上。 徐默是咬着牙坚持。 这里是梦境，如果他撑不住，可能会被挤出这里，也有可能，会死。 谁也说不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得撑住。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几个道士倒下后，其他的都是能扛得住这种压力的人。 虽然大家都很吃力。 “仙神讲道，静听！” 老道这时候又说了一句。 那个在香炉里的，奇形怪状恐怖诡谲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声极为可怕且晦涩难懂的音符。 每一个字节，似乎都像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钉，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刺入大脑内，只让人痛苦不堪。 徐默还从没有受过这个。 好在他意志力足够强悍，毕竟在之前，他已经经历过十几次可怕的死亡经历，对痛苦和折磨的耐受力，比其他人那是要强得多。 陆续有道士倒在地上。 显然这种折磨，不光是针对徐默，对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 徐默偷偷看着香炉里的那个怪物。 他听不懂对方发出的这些晦涩难懂的音节，也没打算听，只是心中好奇，那些被血丝缠绕，不断翻滚的一个个人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藏在香炉里？ 又为什么，会被震元观的老道，称为‘仙神’？ 此外，这个仙神讲道，堪比凌迟酷刑。 现在的感觉，真就如同有人拿着刀子，在一片一片的削你的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异形怪物终于讲完了，随后缩回了香炉之内。 而还醒着的道士，从最开始的二十多个，到现在只有四五个。 包括老道士。 还有飘云道人。 他们几个冲着香炉跪拜叩头，然后起身，将地上晕厥的道士一个个摇醒。 醒来的道士迷迷瞪瞪，反应过来后都是一脸懊悔。 就像是没抢到群红包的群友，一个个痛苦不堪，仿佛错失良机。 接下来众人合力，将香炉抬了出去。 徐默一直没动。 他在等那些道士离开，同时趁着这个时候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 太诡异了。 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所谓‘仙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想到香炉里，那诡异的血丝人头怪物，徐默明白，这里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直听到屋子没有其他动静了，徐默这才重新探头往外看，他得想法子离开这里，单独找飘云道人。 只是没想到刚探头出去，就看到一张脸正盯着他。 是震元观的观主，那个老道士。 不过此刻对方的表情阴冷恐怖，瞪着眼，死死的盯着徐默。 “被发现了！” 徐默心头一跳，而且很快，他就头皮发麻，因为这老道士，只有一个人头留在这屋子里，连接人头的，是一串串诡异的血丝。 和香炉里的那些血丝，很像。 “抓住他！” 老道士张开了极为夸张的大嘴，下一刻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啸。 第58章 头一次死在梦里 （二十） 清风徐徐，八角亭内徐默坐起身来，回忆刚才的经历，禁不住倒吸口气。 “真吓人！” 之前在飘云道人那诡异的梦里，徐默不小心被震元观观主发现，引发了极为恐怖的后果。 当然，徐默那时候也不是束手待毙，而是全力反击。 可实力差得有点大。 震元观里那帮子道士，一个个和厉鬼一样，凶戾的不可思议。 最终，哪怕徐默已施全力，依旧不是对手。 被送回来了。 “我这还是头一次死在梦里啊。” 徐默也是感觉自己解锁了一种新的死法。 当然，再新颖的死法对徐默来说也都是那样，重点是，能不能在死亡时，得到足够的收获。 这样，就可以避免下一次继续死亡。 死亡可不是徐默的目标。 生存才是。 他要的是活着，好好的，舒舒服服的活着。 接下来自然又是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 “看起来，不能在那个梦里被人发现，尤其是晚上，香客下山后，一旦被发现，会被群起攻之。” 这是徐默必须要避免的。 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徐默不太清楚那个恐怖的老道士是怎么发现自己藏在神像背后的。 是后来发现的，还是一开始就发现了？ 徐默也摸不准。 而且老道士本身就是一个怪物啊，也不知道是飘云道人梦里才会这样，还是对方原本就是这样。 如果是后一种，那就有点吓人了。 这再一次证明了徐默之前得出的一个观点，这个世界里的修仙者，都不正常。 “如果一开始就能动作快一点，或许可以提前打听到关于《袭灵术》的关键。”徐默琢磨着时间差。 不过显然，时间上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要让飘云道人把这件事说清楚，可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完成的。 再其次，飘云道人也不是完全信任自己，对方能不能讲，愿不愿意讲也是未知之数。 如果还是按照这种思路入梦，那下场依旧是被那些震元观的道士杀死在梦里。 “或者，我应该转变思路，先下手为强！” 徐默是这么想的。 要么，不去飘云道人的梦里，只要去，那震元观的道士指定还得干自己。 既然如此，那为啥不先下手为强。 先把他们给干了。 当然，不能一起干，得偷偷的，分别弄掉。 上次徐默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所以才输了，如果单打独斗，凭借他的本事和虎魄剑之锐利，除了老道士难搞一点，其他的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徐默也知道这个事儿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真动起手来，时机和随机应变也是非常重要。 “先不管那么多了，试试。” 徐默打定主意。 这次流程和上次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向玄山君和老周多了解了一些东西。 例如徐默描述了一下香炉中那个诡异的东西，看看这俩有没有了解。 结果是没有。 玄山君和老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也没见过类似的诡异。 不过最后，还是老周说了一句：“仙神之说，倒是有很多说法，我曾听人说过，有些传承久远的修仙门派，有所谓仙迹传承，此仙迹称之为‘仙神’，全力供奉，以此聆听仙法。” 徐默眼睛一亮。 这个倒是比较符合他在震元观里见到的那诡异一幕。 “那若是所谓仙迹，遇到了，该怎么应对？”徐默问出心中疑惑。 老周摇头。 显然它也不知道。 毕竟他也只是道听途说。 这次没等天亮，徐默已经是把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 他打算提前进入飘云道人的梦，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非常顺利的就进入其中，一阵烟雾缭绕，徐默再次到了‘震元观’。 此刻，似乎时间比上次来的时候要早了一些。 正是震元观最热闹的时候。 只不过徐默远远的看着摆在院子里的香炉，只感觉这东西说不出的诡异。 毕竟他已经知道，这里面藏着某种未知的东西。 徐默这次算是有备而来。 震元观里的道士，除了飘云道人，别的都是敌人。 徐默先瞅准一个机会，跟着一个道士，待其落单，立刻偷袭，以虎魄剑将其斩杀。 这是试水。 一来看看梦灵能不能杀死，二来也看看这些梦灵的实力。 杀人之后，梦境并无异状。 于是立刻扒下道袍，掩埋尸首，徐默换上震元观的道士服，重新回来。 随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到后院，每一个房间都去探查，打算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结果让徐默有些失望。 这些屋舍中都是一些寻常摆设，颇为简陋，除了木桌床铺，几乎没别的东西。 最多，就是有一些书法，笔墨纸砚。 一连几个房间，皆是如此。 又推开一扇门，刚进去，徐默就愣了。 这屋子里有人。 还是个熟人。 是那个观主，老道士。 怎么摸到他这里了？ 此刻老道士正在盘膝打坐，徐默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不敲门？” 老道士半眯着眼睛，开口训斥。 徐默此刻脑筋转的飞快，当下低头，躬身行礼。 “师父，前面出事了！” “慌什么，慢慢说。”老道士气定神闲。 显然，他没有发现徐默不是观众弟子，又或者，发现了，故意没有点出来？ 徐默在这一瞬间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香炉中的仙神，似乎出了问题。” 这完全是胡编，但没想到刚才还淡定无比的老道士，却猛的睁开眼，人如飞梭，一下子冲出屋子。 这身法，简直快若闪电，迅捷的骇人听闻。 徐默却是明白他刚才是瞎说的，等老道士发现那边没有出事，估摸立刻就会反应过来，回来灭掉自己。 得抓紧时间。 徐默快速在这间屋子里环视一周，随后跑过去，抓起桌子上的两本册子就往外跑。 震元观里的地形，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再往后，有破旧院子，有树，有一口枯井。 徐默想好了，先藏枯井里。 这时候他甚至已经听到了前院传来了怪响声，还有，惨叫声。 一声声，连绵不绝，不绝于耳。 “出什么事了？” 徐默眯着眼，他想去看看，但也知道这时候跑过去，就是去送人头。 说香炉仙神出了事，这是徐默瞎编的，可现在看，那边似乎真的出了事。 时间急迫，徐默立刻钻进了那口枯井里。 下面也不是特别深，估摸也就是五六米，贴着井壁藏好，徐默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上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找到没有？” 一个声音问道，带着狰狞和杀意，一听就知道是老道士。 “师父，没有找到，估摸，已经跑下山了。” “哼，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到这里，徐默心中庆幸。 对方居然以为自己跑下山了。 也对。 正常人肯定是会跑下山，但徐默知道这里是梦境，是跑不下山的，但老道士和其他道士不知道这些。 所以藏匿在枯井里，反倒是没有被想到，更没有被找到。 不过徐默依旧没动。 他藏匿的这个地方很隐蔽，就算是上面有人往下看，除非是下来，否则也看不到。 上面这时候没了动静，似乎人都离开了。 一段时间的安静并没有让徐默放松警惕，他依旧躲着，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井口上有一些极为细微的声响，随后光影晃动，一个东西探下头来。 是老道士。 这家伙又开始吓人了。 对方的真就只探下一个头。 脑袋只有几根血丝连着，从上面慢慢钻了下来。 显然，这老道士坏得很，从一开始就没走，而是守株待兔，幸好徐默耐得住性子，没有贸然行动，对方见没动静，又不死心，这才偷偷下来探查。 看到人头拖着血丝落到井下，徐默暗道自己这次也悬了。 不出意外，得交待在这里。 又或许，自己应该拼死一搏，说不定能把这老道士给灭了。 正想先下手为强，上面又有脚步声，老道士简单查看几眼，没发现异常，脑袋一下子收了上去。 第59章 居然还有第二场 昏暗的枯井里，只见一个连着几根血丝的脑袋吊在下面东瞅瞅西看看，这个场面光是脑子想，就知道有多恐怖。 徐默也是紧张到脚趾扣地。 虽说他不怕死，但不代表该紧张的时候能不紧张。 沉着冷静救了他一次。 还有运气。 老道士脑袋收回去之后，徐默知道自己算是暂时躲过这一劫了。 但下一劫什么时候来，不知道。 可能很快就会来。 问题是现在徐默也不敢出去啊，这万一从井口露个头，结果发现上面老道士的人头正咧嘴冲自己笑，那不就歇菜了么。 还是先稳住。 不要浪。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天黑后很久，这震元观的道士们才会进行那诡异的仪式，聆听‘仙神’讲道。 自己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再出去。 此刻，无论井内还是井外都是寂静无声。 徐默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对。 “不对啊，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上次一直到太阳下山，香客离去，都很正常。但是这一次刚才明显是出了乱子，那这次梦里的情况，怕是和上次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徐默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看看。 但又怕外面老道士脑袋守株待兔。 一来二去，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徐默决定，出去看看。 他倒是没有贸然行动。 “楚白！” 徐默呼唤了一声。 身后立刻出现了一股阴冷感。 “帮我出去看看，小心一点。” 吩咐一声，那一股阴冷感立刻远去。 等了一会儿，阴冷感归来。 “怎么样？外面什么情况？”徐默急忙问。 结果楚白给出了一个让徐默意想不到的结果。 “外面，都是死人。” 徐默不解，等他自己从枯井里钻出来，才知道楚白没说错。 外面，果然都是死人。 而且一个个死状凄惨，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身首分离，要么就是五脏缺失，放眼看去，形同地狱。 这里面有震元观的道士。 也有别的人。 除了尸体，震元观本身也是破损严重，屋舍半数倒塌，如同被轰炸过一样，不少地方更是被烧过，虽然明火已灭，但冒着浓烟 站在这里，看着如此破败凄惨的场景，难以想象，这里曾经是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徐默看明白了。 这是另外一场梦。 飘云道人呢？ 徐默立刻四下去找，对方是这一场梦的主体，找到他，很多事情才能解决。 但在这里，除了残破的死尸，什么都没有。 而在死尸当中，徐默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震元观的老道士。 对方只剩下一个脑袋，被一根粗大的钉子，钉在震元观的门匾上。 这场面看的人都头皮发麻。 “看样子，是震元观被外敌攻陷，虽反抗，但还是被屠了个干干净净，莫非，是修仙圈的内斗？” 徐默胡乱猜测。 毕竟震元观老道士的本事徐默是见识过的，非常猛，能把老道士和这些道士都弄死，说明对手不简单。 没有找到飘云道人的尸体。 也对，飘云道人若是死了，就没有这一场梦了。 徐默向外望去。 这里如果没有飘云道人，那对方会不会下山了？ 震元观周围依旧是一片朦胧，徐默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自己手下那几只鬼放出去警戒，他自己从怀里掏出两本册子。 这两本册子，是之前在老道士屋子里顺来的。 完全是顺手，徐默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此刻翻开一看，徐默眉头一挑。 “彝神？” 一本册子里，记载着如何修成‘彝神’。 啥是彝神？ 徐默还真知道。 他也简单了解过《三牲归一》这个修仙法门，可以说，这是比《人丹秘术》更直接，更高深的仙法。 当然，修炼的门槛儿也更高。 要用《三牲归一》，就必须得先修成‘彝神’。 所谓彝神，是一种境界，一种状态，玄之又玄的那种。按照老周的话说，彝神的修法乃隐秘，知晓之人不会向外透露半句，不过据说想要先修成‘彝神’，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 稍不留神，或者运气不好，就得魂飞魄散。 徐默见过修炼《三牲归一》的修仙者。 灵兆道人就是。 对方修为之高，乃徐默目前所见最强者，之前的循环中，徐默在湘水湖畔林家和对方拼杀过。 可以说，完全不是对手。 灵兆道人甚至徒手就将敕令百鬼小黑旗给撕了。 连带里面众多厉鬼一起。 那场面，鬼哭神嚎，徐默这辈子都忘不了。 此刻徐默快速翻看这本记载修炼‘彝神’之法的册子，明显震元观的老道士也在探寻此道。 就是不知道修炼到哪个程度了。 想到那老道士脑袋可以和身体分离，只用一些血丝相连，徐默就猜测，这说不定就是在修彝神。 这册子里也有记载。 上面写着‘铸鼎而祀身，沟通洞天；撕身之痛，可祀仙神；百日积累，如见三法地仙，得地卷留名，修为大成，为彝神也！’ 徐默分析了一下。 基本上可以翻译成：折磨自己，取悦仙神，折磨到一定程度，而且方法得当，能在所谓地卷留名，就可以成为‘彝神’。 要么说这种修仙的路子徐默不喜欢呢。 这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儿。 不靠谱儿的事情，徐默从来不做。 再好的功法也不修。 “那这老道士究竟修成彝神没有？”徐默抬头看了看门匾上钉死的老道士的脑袋，摇了摇头。 “失败了，头都被钉上去了。” 所以说，《三牲归一》这法子，不是谁都能练，更不是谁都能成功的。 和高考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部分人，都不过去，只能望着对岸叹息，再叹息。 徐默翻开第二个册子。 有点失望。 除了前两页，其他都是空的，估摸是还没写完就被自己顺出来了。 就前两页的内容，写的是某种心情，类似日记和随笔。 在徐默眼里，这更像是某个精神病患者将心中所想，记录成文字，简直是莫名其妙。 什么“聆听仙神之语，如沐春风，我要悟了，要悟了！” 又或者是“仙神夸我为修仙之良才，大善，大善！” 更多的是“不懂，不懂，听不懂！” “为什么，我为什么还没有悟？” “快了，道爷我马上就要成了，哈哈，我要成了！” 你说说，就这些东西，一般的精神病都写不出来。 徐默觉得自己看这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出现在身后。 下一刻，传来了楚白的声音。 “有人来了！” 第60章 他做的是噩梦 羊肠山路上，一道士正快步上山。 徐默隔远相望，一眼就认出是飘云道人。 正主儿来了。 徐默这时候心思电转，立刻是换上哭丧脸，伸手在地上一抓，然后往脸上抹土，又啐了口吐沫，在脸上胡乱抓。 就地打滚后，开嚎！ “可是飘云师兄？” 声音带着哭腔。 飘云道人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狼狈不堪的徐默，因为徐默穿着震元观弟子的道衣，自然是被他认成同门，又看到地狱一般的震元观，当即是目瞪口呆，立在当场。 徐默猜对了。 这是飘云道人的第二场梦。 估摸叫做‘云游归来，遭逢大变’。 徐默此刻戏精上身，当下是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说有强敌来犯，师父和同门皆被害死。 飘云道人抬头看了看门匾上钉着的人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这时候不知道飘云道人想到了什么，急忙往道观里跑去，徐默好奇，紧随其后，就见飘云道人到了院中，看着倒在地上的香炉，立刻上去查看。 “不见了，不见了！” 飘云道人失声说道。 徐默见状，知道对方说的，应该是藏匿在香炉中的那些个诡异人头。 也就是这里道士口中的‘仙神’。 此刻的飘云道人，才仿佛失了魂一般。 徐默看准时机，上前安抚。 “如此，观中只剩你我二人了。”飘云道人像是从变故中恢复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和无奈。 伤心是一定的，但就是不知道，是为了这些死去的同门，还是因为丢了‘仙神’。 “飘云师兄打算如何？”徐默故意问。 飘云道人似乎早有想法。 “此处不可久留，万一敌人杀个回马枪就麻烦了。而震元观一脉，只剩下你我，咱们肩负传承之责，是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咱们走，离开这里。”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有理有据，徐默是佩服的很。 徐默不能走。 谁知道这离开后，对方的梦会不会就此结束。 “师兄尽可下山，我要留在这里，想法重建震元观。” “糊涂！” 飘云道人指着满地尸体道：“一旦敌人回来，你也是满地死尸中的一员，记住我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师兄，我心意已决，莫要再劝，而且，我还要留下，将师父和众位同门安葬。” “你这是何苦！” “师兄可先下山，山高水长，将来总会有相见之日。” “好。” 飘云道人就要起身。 徐默赶忙拦住他。 “师兄，我有一些疑惑，师兄离去前能否为我解答一二？” 之前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现在。 飘云道人自然是点头：“你尽管问。” “袭灵术我研习许久，已到了托念入梦，携灵入梦的境界，但更高深一些的，却是不得其法，如梦杀之术，又如千里托梦，还请师兄教我。” 徐默口中说的‘千里托梦’，就是关键，他现在勉强能做到，但却做不到精准。 飘云道人一听，微微一笑：“这也简单，袭灵术虽也高深，但关键之处只需我点拨一二，你便可自行领会。” “请师兄解道！” “好，你听着……” 飘云道人估摸是被面前这位师弟坚定的信念所感染，于是知无不言，把他多年对《袭灵术》的心得全盘道出。 那是真没有一丁点隐藏。 徐默也算是个行家，是不是好东西，他一听就知道。 当下是仔细感悟，记录。 有些地方不懂的，还会打断讲述，仔细提问。 学法和学习一样，想学好，必须得讲究举一反三。 这一点上徐默做的非常好。 等到他把知识点都吃透理解后，再抬头，当下一愣。 “怎么天黑了？” 徐默暗道不妙。 一般在梦里，天色突然变化，绝对没什么好事。 飘云道人也发现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难看。 “师弟，情况不妙，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扭头一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接楞在当场。 徐默也看向另外一边，同样目瞪口呆。 原本死掉的众多道士，包括那个老道士，此刻居然是齐刷刷站在那边，还排着整齐的队伍。 徐默明白了。 飘云道人这第二场梦，根本就是一场噩梦。 也就是说，只要对方真的打算离开，立刻会风云突变，开始诈尸。 要知道那些尸体之前几乎都是残缺不全，这突然诈尸，场面之惊悚，可想而知。 尤其是那老道士，好家伙，人头还在牌匾上钉着，带着‘震元观’的门匾飘在那边，如此创意的画面，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此刻所发生的事情极为荒诞，现实里几乎不可能发生。 但这里是梦境。 再荒诞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时候徐默还发现，不少尸体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我艹，你们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做梦？” 徐默被看的发毛，忍不住说道。 这句话不说还好，刚出口，就像是热油锅里滴了几滴水，瞬间炸锅。 老道士的脑袋带着门匾，率先冲了过来，众多鬼怪紧随其后。 那画面简直没谁了。 这次徐默没有迟疑，立刻就跑。 只不过去路被堵，根本无路可逃。 眨眼之间就被众多尸怪堵在墙角，陷入绝境。 飘云道人此刻也是一脸惊恐，不知所措。 也对。 做噩梦的是他，这也符合做噩梦时的反应。 最麻烦的飘云道人是精通《袭灵术》，也擅长梦杀之术，这就导致他梦里这些梦魇，是真的能杀人的。 徐默用虎魄剑斩了一个。 没用，对方立刻就重新站了起来。 而且看上去比以前更快更强了。 这惹不起啊。 想不死在这里，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赶紧让飘云道人醒过来。 他只要清醒，梦境就会破碎，自然也就能脱困而出。 “飘云，你快醒醒，你这是在做梦呢，快醒醒！” 徐默立刻抓着飘云道人的衣服吼道。 不过显然，飘云道人根本没听进去。 对方处在惊恐当中。 这时候老道士那恐怖的人头已经冲过来了，怪笑着，张着嘴，露着尖牙，仿佛要将徐默他们生吞活剥了。 情急之下，徐默心中发狠，上去一剑，把飘云道人给宰了。 没法子，想要让对方醒过来，只能这么干。 而且相对于和恐怖的老道士和他那些可怕小伙伴们拼命，干掉飘云道人这件事明显要更容易一些。 这梦是飘云道人做的，就算是徐默杀了他，对方应该也死不了。 而这，足以让这一场噩梦破碎。 显然徐默赌对了。 下一刻，周围的环境在迅速崩碎，更像是空间在塌陷。 顷刻间，这里的一切，地面、屋舍、树木、那些诈尸的怪物，都被直接碾碎。 第61章 《袭灵术》突飞猛进 徐默睁开眼，发现他还在山神庙外面的树林当中。 天还黑着。 距离天亮，明显还有不少时间。 定睛往山神庙里看，徐默隐约看到飘云道人的干尸在里面游荡。 想了想，徐默很是郑重的在外面，冲着里面行了一礼。 虽然遇到了一些波折，但徐默还是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关于《袭灵术》更高深一级的道解内容。 就像是参加了某位教授的专题授课。 可以说，获益良多。 这就像是得到了一把可以打开知识之门的钥匙，只要打开了那一扇门，对应的知识就都成了徐默的了。 趁热打铁。 徐默仔细回忆飘云道人讲的，关于《袭灵术》的细节。 就如同飘云道人自己说的，这门法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学有其法，便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徐默现在就是踩在了前人的脚印上，顺着脚印，攀登高峰。 “梦杀之术，倒是可以往后放放，先搞定千里托梦。” 这托梦，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很讲究。 好在徐默基础打的挺牢固，沉思推演了半个时辰，已是有所领悟。 “不管什么事，光讲理论是不行的，实践才是真理。” 徐默心中盘算了一下：“此处是藏王山深处，距离山外义井村，差不多也得有四五十里地，那就先拿村中陆家女儿开始。” 知道其名，推算八字命格，如此就有了托梦的前提。 换做以前，这里距离义井村尚远，徐默要给村中那陆家女儿托梦，明显是在痴人说梦。 主要是不得其法。 但是现在，经过专门进修之后，徐默已有了把握。 此刻他闭目入梦。 只感觉一阵烟雾缭绕，再看，前面有一处豪宅，隐约可见有一少女坐于屋中，正在修补一件衣衫。 正是义井村中那陆家女儿。 “成了！” 徐默心情大好。 还得需要名师指点啊，如果靠自己摸索，想要达成这种效果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说，修仙的知识也是一样，需要积累，需要不断的迭代。 实验成功，徐默自然不会白来。 他藏匿起来，等到俞郎色鬼出现，二话不说，直接将对方给抓住。 接下来，自然少不了教育一番陆家女儿，然后这才施术，让对方梦境破碎。 下一刻，仿佛坐上了过山车，一阵恐怖的速度感袭来，就像是被一根极长的绳子，从数十公里外，只用几秒钟就被拽了回来。 但这次不光是徐默回来了。 小黑旗里，又多了一个鬼怪。 那个色鬼。 对方这会儿也是目瞪口呆，徐默将它放出来，这货四下一看，直接跪在了地上。 在这个色鬼眼睛里，徐默简直就是真正的仙人。 瞬息之间，跨越数十里，将它从义井村抓到了这里，这不是仙人，啥是仙人？ 而且更让色鬼惊恐的是，面前这位‘徐仙人’，似乎对它极为了解。 就连它所掌握的神通手段也是了若指掌。 一个是蛊惑，一个是定影。 仿佛在徐仙人面前，它是不穿衣服的，是裸体，任何秘密都藏不住。 对徐默来说，入陆家女儿的梦，抓来色鬼，只是他实验的一部分。 毕竟义井村距离这里，还是有点近。 他需要更远的地方，来测试他的《袭灵术》。 “那就试试，给槐缘慧托梦！” 徐默深吸口气。 闭目。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 有些无奈。 “槐缘慧这家伙，好像没睡觉啊。” 如果对方没睡觉，徐默自然是入不了梦。 不过据说《袭灵术》修到最高深的境界后，甚至可以跨越距离，强制让你的目标入梦。 也就是千里、万里催眠。 可惜现在徐默还远达不到这种水平。 既然槐缘慧不行，那就只能选别人。 徐默的选择实际上还挺多，但前提得知道对方的名字，位置和命格。 或者曾经入过对方的梦境，再去，就是轻车熟路。 徐默突然想到了一个目标。 这个距离够远，如果成功，那就说明自己的《袭灵术》已经暂时达标了。 于是闭目。 景州，拨盘山，朝云观。 刚刚炼化人丹吃下去的左元焘正坐在他那专门的门板上打瞌睡。 在朝云观，他就是说一不二的‘王’。 恍惚之间，左元焘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抬头一看，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对方穿着长袍，一脸微笑。 “老左，别来无恙啊！” 老左？ 左元焘虽然瞎，虽然聋，但他不傻，毕竟是已经修成紫府元婴的修仙者，他能通过元婴观察外部，听取声音。 而且他记忆非常好。 修仙者的记忆，一向很好。 正因为如此，左元焘可以肯定，他没有见过面前这个年轻人。 “阁下是何人？” 左元焘问出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四下一看，又看了看他自己。 这是他还没有自残修炼，没有修成元婴时的样子。 “我在做梦，这里是梦境？对方是在用袭灵术？”一瞬间，左元焘就判断出了现在的状态。 “找死！” 左元焘大怒，下一刻，他的梦境如泡沫般破碎。 醒来的左元焘立刻叫来怪猴，开始在朝云观内搜查，在他看来，那个偷偷进入自己梦中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左元焘实力很强，但他也有弱点。 就是对《袭灵术》的抵御能力很差。 甚至，厉害一些的高手，可以在梦中将他杀死。 所以如果遇到这种人，他会直接翻脸，然后先下手为强。 但怪猴将整个朝云观都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一无所获。 左元焘折腾了半夜，也没有结果，回到屋中，细细思索，这时候又困了。 迷迷糊糊之间，又听到有人叫他。 “老左，老左。” “啊，谁？” 左元焘抬头一看，发现还是之前那个年轻人，对方冲着自己呵呵一笑。 “老左啊，你还是这老毛病，本来咱对你没有什么想法，你啊，总是以己度人，你自己坏，就觉得别人也坏，这毛病，得改啊。” “你，你……” 左元焘说实话有些骇然。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他要干什么？ 对方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 “老左，你别紧张，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找你聊聊天。” “阁下究竟想做什么？” 左元焘发现这一次的梦境，格外稳固。 “我说了，就是找你聊聊天，你啊，人丹还是少吃一点为妙，人丹之上，缠着怨念，包裹着恶意，吃多了，坏脑子，你说你把自己搞的这般人不人鬼不鬼，何苦呢？现在，你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发狂，就是因为受怨念和恶意影响，你吃的越多，情况就越糟。” 这话听的左元焘头皮发麻。 就仿佛，对方知道自己的一切，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压根儿没穿衣服。 在裸奔！ “我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你不会听的，罢了，我再问你两件事，你告诉我，我就走。” “你，你想问什么？” “一个是怪猴，你是怎么控制它们的？另外一个，是你那个炼制人丹的诡炎异火，从哪儿弄来的，又是如何控火，告诉我。” “你，你怎么知道……”左元焘吓的后腿数步，表情和见鬼一般无二。 比见鬼还吓人。 这两件事可以说是他最大的隐秘，对方怎么会知道？ “别废话，你说了，我放你一马，不然，你看看，这是什么？”徐默那边抬手一甩，袖中飞出一柄剑。 剑极为锐利。 泛着寒光。 此刻明明无人持拿，却仿佛被人抓着一样，悬在半空。 “你不说，我就天天入你的梦，来一次，杀你一次，或者，这第一次，就可以真正将你斩杀。” 第62章 意外收获 徐默属于有枣没枣打三竿。 威胁左元焘就是如此。 反正现在这情况，左元焘即便是很厉害的修仙者，但对徐默来说，因为物理距离相隔千里，所以对方再厉害，拿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反倒是徐默精通《袭灵术》，又有虎魄剑，可以说梦中，真的是想怎么杀他，就怎么杀他。 徐默的梦杀术还不纯熟，但不代表他不会。 多试几次，总能成功。 左元焘却不知道徐默是个半吊子，他认为，对方是高手。 是精通《袭灵术》的高手。 修仙者的世界，充满着诡谲、狡诈和凶残。 这个圈子，以实力为尊。 奉行赢者通吃。 现在的情况，敌强己弱，左元焘很清楚，他如果想活命，就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办，不然，对方必然会下杀手。 “我说，但你得答应放我一马。” “老左放心，咱讲信用，不会食言而肥的。” 左元焘依旧不信。 可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如果对方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只要睡着就会被对方入梦，那他是真没有一丁点胜算。 可以说必死无疑。 说出来，或许还能活命。 于是左元焘十分不情愿的将他最大的秘密道出。 怪猴，是因为他从小在山中长大，由猴王抚养长大，之后他成了新的猴王，这才能号令怪猴为己所用。 这东西学不来。 只能是左元焘能做到。 另外一个是关于‘诡炎异火’，这个对徐默来说，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黑魂林中有异鸟，面似狮虎，鹰爪雀尾，通体如焰，待其离巢，窃卵食之，可得诡炎异火。” 左元焘说了这么一句。 徐默盯着对方，试图看出这家伙是不是在说谎。 但意外的是，没看出来。 继续逼迫，就说你讲的是谎言，是假话。 “是真话，千真万确，我若说话，天咒我不能成仙。”左元焘为活命，发了个毒誓。 这毒誓对于修仙者来说，那是相当恶毒的。 就冲着这一点，徐默信了。 而且如果是编瞎话，对方明显可以编一个更靠谱儿的。 反而听上去有些离谱的，越可能是真的。 徐默知道，黑魂林就是无光鬼境，也就是说，左元焘之前是误入黑魂林，机缘巧合，得了‘诡炎异火’。 这家伙的运气算不错了。 没死在里面。 再想想自己，光在无光鬼境里被弄死，就不止一次了。 哎。 人比人，气死人。 继续逼问细节，左元焘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远远听到鸟叫声，稀里糊涂就找见了那颗树。” 徐默问什么树。 “水晶树，异鸟就在那颗水晶树上筑巢。” 更多的，问不出来了。 显然左元焘就知道这些。 “好了，暂时就这样。” 徐默一挥袖。 左元焘的梦境瞬间破碎，徐默从梦中退出。 这次试验，徐默相当满意。 拨盘山距离藏王山距离相当遥远，这么远的距离，自己都可以做到精准入梦，那再运用《上清剑髓》中的钥匙，应该就不会再出错了。 “打铁要趁热，现在就试试。” 徐默这会儿劲头很足，手很热，就和打球，每投必进，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趁着这股劲儿继续。 反正天还黑着，时间足够。 深吸口气，徐默再次闭目。 这一次他的意识似乎在瞬间跨过山岳，跨过大江，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挪移，那种感觉，远超坐过山车的刺激，十倍不止。 终于，那种诡异的感觉消失了，周围烟雾缭绕，待到那些云雾向四周散去，徐默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处绝顶之上。 头顶是浩瀚的星空。 无边无际。 而在这孤峰绝顶上，似乎有一处遗迹。 年代必然非常久远，因为只剩下一些石柱石板，从上面已经模糊不清的雕琢痕迹上，能看出一点人工的迹象。 徐默四下看看，除了他自己，没发现第二个人。 这是梦境？ 还是现实中某个地方？ 一下子，徐默也有些分辨不清。 他更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是说这一次的入梦，又失败了？ “不对啊，我就是按照《上清剑髓》中的入梦之法，这次是清清楚楚，没有一点问题，肯定不会出错。” 徐默对此十分肯定。 他开始不信邪的在这孤峰绝顶探查。 最后还真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坐在悬崖边上，钓鱼的老头。 这画面简直是怪异他妈给怪异开门，怪异到家了。 且不说这老头的扮相如何，就说对方的行为，在悬崖边上钓鱼，这能钓到吗？ 不是开玩笑嘛？ 偏偏这老头盘坐不动，极为认真的盯着手里的鱼竿。 徐默知道，这应该就是梦境的主人，也就是说，是这老头在做梦，自己进入的，是这老头的梦。 “楚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人。” 徐默小声说道。 任何时候，知己知彼都没错。 有楚白这个鬼在，可以直接看到对方的姓名和命格。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搞清楚对方身份，才好进行下一步。 谁料楚白这鬼在徐默背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我看不出来。” “怎么会？”徐默吃惊：“这不是你的特长吗？” “我真看不出来，这老头，浑身上下，有一层密不透风的黑雾，遮挡姓名，遮挡命格，什么都看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徐默问。 “我劝你快跑，一般这种情况，说明对方不好惹。”楚白说话很直白，但这种时候，就必须直白一点。 它怕徐默听不懂，给曲解了它的本意。 徐默这人，向来是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楚白这么说，说明对方的确不好惹。 那就先撤。 然后再想别的法子。 但就在这时，那边老头突然开口道：“道友因何而来？” 人家直接问了。 一句‘道友’，便知道是修仙者这个圈子里的。 徐默心中一想，暗道自己没必要怕对方，既然人家问，就先试探试探。 “许是我弄错了，误入此地，在下徐默，不知道老先生怎么称呼？”徐默很客气，楚白都看不出对方来路，说明道行很深，客气一点比较好。 也怕这老头是个神经病，万一哪句话没说对，对方翻脸动手就不好了。 “误入此地？呵呵呵呵，不可能，若不知入梦秘钥，不可能入得我梦中，道友莫要说笑。” 钓鱼老头笑了几声。 “道友可靠近一些说话，老朽垂钓，不能妄动，怕惊了鱼！” 听到这句，徐默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向前。 对方可能是故意说这话引自己靠近。 但徐默总得试试，好在是他有足够的试错资本。 错了，重头再来便是。 靠近崖边，徐默也看清这老道士的样子。 对方坐的位置非常危险，那是长在悬崖边上的一棵崖柏，对方就坐在向外延伸的树干上，身下便是万丈悬崖。 老头带着草帽，披长袍，持一鱼竿，鱼线垂落向下，十丈向下入云海。 徐默特别想问，你这能钓上来啥。 但怕对方是神经病，给问急眼了，所以干脆先别问。 “老先生怎么称呼？”徐默发挥长项，先聊天，当然，他是低声问的。 怕惊了鱼。 老头也是低声细语：“叫我柏老头就是了，道友，是头一次来此处？” 徐默点头。 他的确是头一次来。 “我明白了，道友并不知坊市已换了场所，所以才会来到此处。”老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徐默心思电转，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少东西。 坊市。 换了场所。 这地方，有故事啊。 目前能答疑解惑的，就是面前的古怪垂钓老者。 “徐某的确是头一次来，还望柏老解惑。” 对方自称是‘柏老头’，可显然不能直接叫这个，徐默是个懂礼貌的，尊老爱幼，那是美德。 “也就是说，道友你初得坊市秘钥，头一次来，但却不知，坊市已更换地点……如此，你且听好，我把新坊市的入梦秘钥告诉你，你再去就是了。” 这老头没有为难徐默，接下来低声道出一段入梦法门，同样是一篇文字，当中有某人姓名、方位、命格之数。 百十来字，倒也好记。 徐默是默念记下。 “道友可自行前去。” 老头看样子是打算继续钓鱼。 徐默想了想，没有立刻走，而是探头去看无边云海，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小声问道：“柏老，这下面，有什么鱼？” 第63章 诡道坊市 听到徐默问话，柏老刚想回答，这时鱼竿突然跳动。 鱼线绷紧，竿头跳动。 这让柏老眼睛一亮。 “来了，哈哈，来了！” 当下是提竿上挑。 “起！” 就见下面一物被钓了上来。 徐默仔细一看，目瞪口呆。 这钓上来的，赫然是个人。 这不是钓鱼，是在钓人？ 而且钓上来的也不是正常人，却是一个面目狰狞，形同厉鬼的人。 对方四肢扭曲，狰狞可怖，用嘴死死咬着鱼钩，如果仔细看，鱼钩上，有鱼饵，乃是一团怪肉。 那肉鲜活，散发着浓烈香气。 徐默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疑惑。 不知道钓上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鱼饵是什么，更不知道柏老头钓这东西上来要做什么。 而很快，第三个疑问徐默找到了答案。 就见柏老一把抓住那个狰狞可怖，死死咬着鱼饵的‘人’，然后张开嘴，将对方吃了。 那是正儿八经的生吞。 看的人目瞪口呆。 这让之前对方那种神秘，出尘，颇有仙气的形象，直接崩塌，荡然无存。 偏偏柏老头还吃的相当自然，吃完了，还抹抹嘴，拍拍肚子，一脸的意犹未尽。 扭头看徐默，笑道：“不好意思，好长时间才能钓上来一个，没给道友你留一口，你不会怪老朽吃独食儿？” 徐默心说我谢谢你了，那玩意儿你让我吃，我都不吃。 “无妨，无妨，我不饿！”嘴上只能这么说。 柏老摸了摸胡须，开口道：“叫道友笑话了，我虽修行日久，但碍于天资，只能用这种法子打打牙祭，比不得道友这种，可行走人间，想吃哪个，就吃哪个，真是让人羡慕得很！” 徐默心中盘算。 姓柏，坐崖边，守株待兔式钓鱼，而且修为还很高。 这很像槐缘慧啊。 当下徐默有了一种猜测。 这老头，十有八九是山中精怪，原形是树木。 更准确的说，是山崖上，一颗崖柏。 刚才对方钓鱼，用的应该是极为高深的《袭灵术》，那境界比自己高，比飘云道人也高，甚至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而钓上来的东西，可能是某种孤魂野鬼。 也可能是某种别的东西。 例如，就是单纯的怨念聚合体。 徐默道：“柏老钓鱼的功夫，很高啊。” 这是一句引子。 目的就是引出这个话题，然后借此讨教。 谁料这柏老狡猾无比，居然不上套。 对方只是摆手，却笑而不语。 徐默明白，这是看穿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拒绝这个话题。 老家伙，鬼得很啊。 徐默暗道此地不宜久留，谁能肯定这修行了不知多久的精怪，会不会突然对自己下手？ 就以对方这《袭灵术》的修为，区区梦杀，应该是轻而易举。 还是先别招惹了。 等日后自己实力强了，再来‘讨教’，也不迟。 想到这里，徐默一笑，拱手道别，说完立刻就走。 施展《袭灵术》，徐默从此处梦境脱离，然后依着刚才这诡异的柏老头所讲的入梦之法，重新入梦。 这次依旧是急速穿行，仿佛一步万里。 等脚踏实地，徐默才感觉浑身虚脱。 甚至差一点从这梦境中掉出去。 “是我修行不深，道行太浅的缘故。”徐默立刻意识到原因，不过他咬牙坚持，哪怕撑不了多久，但能撑多久算多久。 此刻周围浓雾慢慢散去，徐默发现自己身处某个幽静小镇当中，头顶皓月当空，星辰密布。 景色不错，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十分虚假。 如同一幅画。 对。 就是画。 不光是头顶景色，就连所见的小镇，树木屋舍，小桥流水，都像是一幅水墨画。 人说画作技艺高超，会有一种观画如人在画中游一般的感觉，可真正身处画中，便会知道，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美妙。 反而觉得恐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感。 就例如河中鱼虾，虽活灵活现，但明显都是笔墨勾勒。 又例如树杈上咕咕鸟，东瞅西看，初看惊奇，觉得灵巧，但仔细再看，就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鱼鸟尚且如此，如果是画里的人，那更吓人。 徐默看到一画中人微笑走过，只感觉对方行走生硬，虽笑着，但笑容太假，且僵硬不变，看的人心惊肉跳。 可能是因为太假，也可能是因为是黑白水墨画，除了黑白两色，没有别的颜色，这才觉得让人不适。 “这是什么鬼地方？”徐默向前行走，忽见一人，低着头，迎面而来。 这不是画中的人物。 因为对方身上有颜色。 对方明显也发现了徐默，脚步加快。 相距两三米时，互相停下。 徐默刚想说话，就见对面那人开口道：“道友可有交换之物？” 交换之物？ 徐默突然想起之前柏老头提到过‘坊市’二字。 莫非，这里就是新的坊市？ 既然是坊市，那以物易物就不奇怪了。 “自然是有，不知道友有什么好东西？”徐默心中一盘算，立刻脱口而出。 对面那人撩开衣袍，就见对方衣袍内衬中，似有无数怨灵嘶吼啸叫，更有无数张人脸，似乎想要从对方衣服内衬中逃脱，但却无法冲破那层阻碍，只能看到一张张人脸五官轮廓，凸印而出，密密麻麻，让人心头狂跳。 “各种怨念，任君挑选！”对面这人嘿嘿一笑：“道友有什么好东西，也让我开开眼。” 徐默可没有准备。 但他最擅长的就是随机应变。 “我有凡人武学秘籍……” 还没说完，对面那人就冷笑一声：“若是仙法还好，武学秘籍，呵呵，浪费时间！” 冷笑完，立刻收紧衣袍，直接走了。 徐默明白了。 这里是修仙者用来以物易物的‘坊市’，当然，能在这里交换的，应该都是一些可以带入梦境的东西，或是虚拟物品，又或者是一些功法典籍。 毕竟，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在这里交换。 之前自己去的那个山顶，应该是旧的坊市，已被废弃。 这里是新的。 刚才那个修仙者，想交换的是‘怨念’。 这玩意儿有啥用？ 徐默感觉自己已经懂得很多，但实际上，在修仙者这个圈子里，他依旧算是一个萌新。 这一点徐默自己也不否认。 既然如此，那就多看少说，多多学习。 这个坊市不同于传统市场，不需要固定一处，而是可以随意走动。 互相之间可以私下交谈。 这样明显更安全，也更具有私密性。 坊市的规则并不复杂，至少表面上看到的规则很容易就摸清楚，并且融入其中。这里徐默很快就学到了一手，刚才售卖‘怨念’的那哥们儿带着大帽子，遮挡面目。 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长相。 徐默注意到这一点，所以当时就将衣袍撕下一大块，胡乱包裹在头上，遮眉挡口，只留眼睛一条缝。 这叫入乡随俗。 虽然不好看，但安全就对了。 接下来的时间，徐默都是在适应，东瞅瞅西看看，熟悉这里的规则。 整个过程自然是小心翼翼。 因为经过他的观察，能进入这个‘诡道坊市’的，都是修仙者中的大佬，估摸随便一个，都能把他给灭了。 就算加上玄山君，甚至槐缘慧，也一样敌不过。 这不是徐默妄自菲薄。 就说前面这位大哥，穿着宽大的袍子，虽然蒙着面，但裂开的脑壳上冒出的一朵血肉之花，如华盖一般耀眼。 不用问，宽大的袍子里，一定有紫府元婴，脑袋上血肉华盖，就是三花聚顶中的‘一华’，这位的修为，估摸遇到灵兆道人都能将其轻易捏死。 第64章 无奈囊中羞涩 徐默很清楚这个世界修仙者的危险程度。 至少现在的自己，绝对惹不起这些家伙。 甚至最好都不要接触。 徐默感觉，脸上这一层破布，好像并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如果不小心招惹到不该招惹的存在，说不定一会儿对方就能杀到藏王山，把自己和玄山君一锅给炖了。 太危险了。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高风险，高回报。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徐默知道，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做大做强，就必须利用好这一次机会，例如从这个坊市里，淘换点好东西，壮大自己。 这里的确有好东西。 例如某种‘炼鬼’道法。 叫做《鬼王诀》。 说是可集百鬼与一体，炼出至尊鬼王，实力如同紫府元婴大成境界的修仙者，那还不是想灭谁就灭谁？ 但这东西，价格也非常美丽。 得拿同阶的功法，或者秘闻，又或者海量的‘怨念’、‘恐惧’或者‘恶意’来换。 这些，徐默一个都没有。 虽然他虽然看上了《鬼王诀》，但囊中羞涩，根本换不到。 这叫人很难受啊。 抓心挠肝的难受。 除了很好的道法和术法，也有直接卖‘鬼’的。 鬼这东西，可以带入梦境。 所以自然也就成了坊市的一种‘商品’。 在发现这个事儿的时候，徐默着实激动了一下，他手里有不少鬼，可以试着交换一下。 可在经过比较后，他手里除了‘楚白’和‘色鬼’之外，其他的，都不值钱，包括‘小手’（鬼手）。 即便是楚白和色鬼，也不算珍贵的鬼。 当然，徐默也没敢把这俩鬼给暴露出来，怕被人惦记，他只是进行了一次对比，才有了这个发现。 坊市里的鬼，琳琅满目，神通各异。 会‘定影’的有不少。 懂‘蛊惑’的也有很多。 还有会‘诅咒’的，有点类似‘言出法随’，例如对方咒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千万别大意，因为这可能不是一句玩笑。 而是真的。 说出这句话后，诅咒之鬼身体的一部分，会携带巨量的‘怨念’和‘恶意’缠在被诅咒的对象身上，确保这句话能实现。 当然实现方式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多种多样。 直接干掉被诅咒的人，是最简单直接的。 如果做不到，就弄瞎对方。 这也算是完成了诅咒。 了解到这些，徐默知道为啥这里会有兜售‘怨念’的修仙者了，因为这些东西施法施术的时候，有大用。 暗中观察的徐默转来转去，这时候，突然被一个修仙者给拦下来。 “道友，有礼了！” 对方听讲礼貌。 这位用染血的布蒙着脸，只露出右眼，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变态的杀人狂。 徐默还礼。 “有事？” “我观道友，是头一次来坊市？” 这话一出，徐默有些心惊，暗道自己这么不小心吗？居然能让人看出来，还是说这位观察敏锐，异于常人？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肯定有什么目的。 本着修仙者都不是好东西的基本原则，那对方绝对是没安好心。 得当心。 徐默心里地方，但表现的却很正常。 甚至，有点呆萌。， “道友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间接承认。 徐默故意如此，却是已经准备好虎魄剑，如果对方动手，他立刻就能还击。 “道友莫慌，坊市规矩，不可在此动武，君不见这里同道虽多，但都和和气气？” 这一点徐默也看出一点端倪。 既如此，那暂时就不怕了。 “有话直说！”徐默开口道。 “我这人，一向喜欢助人为乐，道友初来乍到，必然心中有疑惑，巧的是，我所知甚多，可为道友解惑。” “那，代价是什么？”徐默清楚坊市规矩，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提供帮助，必然是有索求。 如果要价高，还是算了。 对方呵呵一笑：“道友身上若有厉鬼，给我一个便可。” “随便什么鬼都行？” “不错，我不挑的。” 盘算了一下，这买卖倒也行。 对方虽然不挑，但付出的只是一些常识，也不亏。 如此，徐默才点头同意。 “来，咱们去安静的地方。” “不用，就在这儿说也行。” “也好。” 这修仙者又笑了两声。 于是给徐默讲解坊市规矩。 徐默听的很仔细，接下来，徐默开始进行问答环节。 就是他问，对方解答。 “修仙者，有等级划分吗？” 头一个问题就让对方愣了愣。 “何谓等级划分？” “强弱之别，修为高低怎么称呼，境界……简单说，便是可以将修仙者从弱到强可以分类的称呼。” 徐默解释了一番。 对方恍然，道：“修仙者并无准确的等级划分，但的确可从修为上判断，但也不一定准，有的修仙者，也不能用修为来划分，便如你手中若有一个强势鬼王，即便本身连‘内丹’都没修成，依旧能强过元婴强者。” 经过了解，徐默增长了不少见闻和学识。 以修为来分，修仙者可分为‘食气聚灵’、‘脏宫凝丹’、‘紫府元婴’、‘破灵聚顶’、‘脱胎成仙’。 简简单单，五大境界。 而每一个大境界，实际上也分了三六九等。 就例如紫府元婴，只要修出一个元婴脑袋，也就是肚子里露出个脑袋，哪怕没有四肢，也算是步入了‘紫府元婴’的境界。 自然这只是最初级的，由弱到强，便是肚子里，那畸形元婴的大小和完成度。 越接近一个完整的婴儿，自然，境界和对应的实力就越强。 其他的大境界也有类似的划分。 可刚才对方也说了，这只是不加外力的情况下是可以这么分，但如果加了外力，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总之，咱们修仙者手段很多，同样修炼人丹秘术，同时若是还修炼别的法门，如三牲归一，又如五刑入圣的，当然是修得越多，本领越大，本领越大，自然就越强。” 对方这么解释就很清晰明了。 徐默长了见识，也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修仙者大概的体系和脉络。 那五大境界，徐默记下了。 他还有别的问题。 “除了这些大部分都用的法门，想要成仙，还有别的路数吗？” “别的路数？你指的是什么？” 徐默很想说，有没有正常一点的修仙路子，别动不动就吃人，还有，肚子里怀个孩子，那不膈应吗？ 可这话说不出口。 因为就以他的了解来看，似乎想要探寻其他仙道路子的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修仙者中的‘异类’。 大家都吃人丹，为啥就你不吃？ 你不吃，怎么修仙？ 徐默估摸自己如果真那么问，对方十有八九会这么回答。 想了想，徐默就说除了‘人丹秘术’、‘三牲归一’、‘五刑入圣’之类的法门。 “除了这些，其他的成不了仙啊！”对方道出本质。 按照徐默了解的情况，似乎的确是如此。 因为就他从老周，从左元焘，从玄山君、槐缘慧等修仙者和妖邪身上所获取的到的情报来看，这个世界的修仙路子，似乎的确只有‘诡异’一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还真有别的路数，你问的，一定是这个。”徐默都打算放弃了，这时候对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补充道：“还有‘仙神传承’，不过这个比较少，十分珍贵，因为有‘仙神传承’的，修仙之路就要平坦得多了。，” 仙神传承？biqμgètν 徐默立刻想到了在飘云道人梦中，震元观香炉里，隐藏着的那个诡异的怪物。 红色血丝，缠绕的众多人头。 那就是‘仙神’。 但仙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徐默询问，对面修仙者道：“说白了，仙神，就是已经成仙的人。” 第65章 已经成仙的人 “已经成仙的人，那不就是仙人？” 徐默实在没想到，当初在梦中震元观香炉里见到的怪物，居然就是仙人。 感觉，除了诡异，完全没有徐默心中仙人的模样。 这个世界里的仙道，这路子走的太特么偏了。 那如果是仙人，徐默觉得自己可以放弃走这条路了。 “那并非仙人，只不过是仙人身上，一些血肉而已。”给徐默解答的修仙者解释了一番，说这仙神前，可是有‘传承’二字的。 这才是关键。 “一般，只有出过仙人的地方，才会有仙人传承留下来，仙神传承一般都承载着一套完整的成仙法门和路径，跟着仙神传承走，基本上只需要时间，就可以直达仙人境界。” “正因为如此，仙神传承极为珍贵，乃是至宝，一旦有消息传出来，必遭人窥视，能抢则抢，能夺则夺。” 徐默听到这里，明白为啥震元观会覆灭了。 连震元观那厉害又诡异的老道士，也依旧抵挡不住，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就是怀璧其罪。 不过这条路子，徐默感觉自己也走不了。 一来他没有什么仙神传承，二来就算有，感觉这玩意儿更诡异，徐默回忆当初见到香炉里那怪物的感觉，总感觉这东西也憋着坏。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默换了个思路，就问对方，若是以武入道，可行不可行。 “武道？呵呵，异想天开，若能行，那咱们还修什么仙？” 听到这个，徐默明白，武道估摸是真不行。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能来到这里，不就是因为《上清剑髓》，按照这个推断，当初剑宗创始者，也应该是个‘修仙者’，至少精通《袭灵术》。 对方三百年前来到坊市。 应该还是在柏老头那个孤峰顶梦境。 在那里，淘换到了真正的《上清剑髓》，融入武道，从此武道称雄。 “会不会，那位剑宗前辈也是因为不想走诡异仙道的路子，所以才选择武道，想要有所突破？” 徐默瞎猜。 当然，也不算毫无根据的瞎猜，仔细分析一下，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可惜，三百年前那位剑宗前辈究竟在坊市淘换了什么，这个无从得知，徐默想了想，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他打算按照自己的路子来走。 基本的常识，坊市的规矩，他已经知道了大概，但如何在这里淘换东西，徐默还得了解一下。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对面的修仙者道：“这个只能你自己摸索，毕竟谁也不知道各自手中有什么好东西，但不急，多来几次，总能淘换到自己需要的。” 徐默没有问题了。 他取出小黑旗一晃，从里面抓出一只吊死鬼。 这玩意儿，便是对方的‘报酬’。 那修仙者一看，嘿嘿一笑，伸手一抓，就将吊死鬼擒在手中，然后往怀里一揣，居然和放东西一样，揣进了怀里。 “不错，很讲信用，这样我送你一物。” 说着，这修仙者从怀中取出一页纸。 “上面写着一种特殊人丹的炼制方法，辅以灵石，草药，有大功效，这东西对我已经没什么用处，送给你。” 徐默一看，笑着接过。 如此，两人各自告辞，转身离开。 到了无人之处，徐默看了看手里的这一页纸，直接丢到了桥下，沉入水中。 这纸上有玄机。 虽然徐默看不出是什么玄机，但还是那句话。 如果以修仙者都是君心叵测的坏人这个‘原则’来看待事物，那对方送自己这么一页纸，绝对也是没安好心。 既然如此，当然得丢掉。 将危险和隐患扼杀在摇篮当中。 另外一边，那个修仙者正走着，突然感觉到什么，愣了愣，然后念法咒，伸手虚抓。 下一刻，那张纸凭空飞来。 还沾着水。 “居然如此小心谨慎，罢了，本打算借着这一页纸，探寻到对方本体所在，进而赶往袭杀，不过对方既然早有防备，那便就此作罢，可惜，可惜。” 这修仙者冷笑一声，将这一页纸收好。 徐默不知道，他的小心谨慎，为他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虽然已经摸清楚了这边诡道坊市的一些情况，但徐默因为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什么可与人交换的东西。 自然，即便这里有好东西，他也换不到。 心情可想而知。 他在这诡异的画中小镇中行走。 这里的原生之物，无论景物，动物，人，都是黑白色，由画笔勾勒而出。 虽然栩栩如生，但身在其中，只感觉阴森恐怖。 正好路过一个茶馆。 黑白笔墨勾勒下，一个模样诡异，面容僵硬的说书先生，正在那边说书。 虽然对方动作很大，比划着，开口说着什么。 可却什么都听不到。 无声哑剧一般。 但下面听众，还有一些小孩，却似乎是听的井井有味，不时露出小声，张大嘴巴，应该是在笑。 可同样，听不到笑声。 所以如此热闹的场面，实际上却是寂静无声。 细想之下，仔细品味，就会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往头顶冒，诡异至极。 徐默不想再乱走，路过这里，索性也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装模作样的听了起来。 虽然，他什么都听不到。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那台上的说书先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看向徐默，结果下一刻，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这里所有的客人，包括玩耍的小孩，负责端茶倒水的小二，此刻都是齐刷刷看过来。 那一张张僵硬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的，用笔墨勾画出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徐默。 就问这种场面，换谁，谁不怕？ 徐默这会儿也有点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愣在原地。 意识到不对，想走，但几个面目僵硬，个头不一的小孩子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 徐默才发现，身后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你们要干嘛？” 徐默是真不理解。 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这些画里的人物，会无缘无故找自己的麻烦？ 场面气氛越发不对，那种可怕的危险感和压迫感，已经是越来越明显。 徐默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没有反应，这些诡异的东西，会一拥而上，将自己撕个粉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响起。 “蠢货，你坐在了说书先生的位置，既坐其位，便说明你要拆他的台，人家不跟你急才有了鬼！” 第66章 我给大家说个书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声音，明显是在提醒徐默。 说书先生的位置？ 徐默低头看了看自己坐的椅子。 还别说，和旁边的还真不一样。 可他不知道情况啊。 刚才他走进来，也就看见这么一个空位置，所以很自然的就坐下，谁知道，这是给说书先生预留的位置。 当下徐默起身，冲着周围的诡异画人道：“误会，都是误会，我起来还不成吗？” 答案是，不成！ 众多诡异根本没有要让他离开的意思，哪怕徐默起身想走，也不行。 那边说书先生依旧死死的盯着徐默。 笔锋勾画的五官，虽眉目清晰，但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死相和怒意。 徐默是真没想到，只是坐下休息一下，居然还惹出了麻烦。 动手？ 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在坊市里，不能乱来。 因为那极有可能引发某种连锁反应。 可能结果，是自己难以预料，更是难以承受的。 徐默想起刚才提醒自己的那个声音，急忙开口请教：“道友，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只知道，若是被杀死在这里，你必然魂飞魄散。” 这声音的言外之意，是说他也不知道。 徐默没法子。 指望不上别人，只能自己想办法自救。 他快速分析。 说书先生的座位，他坐了，等于是不给说书先生的面子，所以得罪了对方。 那说书先生生气了，不说书了，所以这里的诡异们不高兴了，自然是迁怒于自己。 逻辑无懈可击。 一定是这个原因。 那从根源解决问题，如果不能让说书先生满意，让对方继续说书，那就得解决这里众多诡异们的痛点。 它们的痛点是什么？ 听不到故事了。 解决了这个痛点，一切危机不就迎刃而解了？ 当下徐默一拍桌子。 “要不这样，我给大家说个书！” 说书这活儿，咱也能干。 虽然是被逼上梁山的，但这不是没法子么，相对于被这些诡异撕成碎片，上台说个书，实在没什么。 当下徐默冲着周围的诡异拱手，然后一步一挪，上了台。 众多诡异还真就没有阻拦。 原本阴冷的眼神里，带着疑惑，不解和一点点的期待。 台上说书先生更生气了。 面目狰狞。 徐默也冲对方拱拱手：“咱真不是故意给你拆台，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您先歇会儿，我随便说个故事，把大伙儿哄高兴了，就走。” 说书先生明显听懂了，当下是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走了。 现在徐默是赶鸭子上架，必须得把这个场子给撑下来，不然，下场必然凄惨无比。 徐默快速回忆了一下他以前看过的各种节目。 相声，脱口秀，剧场的说书人。 得了。 瞎白活呗，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徐默冲着台下众多故意拱拱手。 “大家伙儿都来了，挺好，我呢，最近听到一个故事，说是有个读书人，要去参加秀才考试，考之前梦到了仙人。” 一句仙人，就吸引了下面众多诡异的注意力。 徐默继续讲：“那读书人就问仙人，我这样的人，能不能考中呢？” “仙人笑道，请问你祖父父亲是不是秀才出身，有没有做过官？那读书人摇头，说没有；仙人又问，那你家可有良田千顷，有没有钱？秀才答穷的叮当响，家里无田又无钱；仙人听罢，怒不可遏道：即如此，你瞎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害本仙人白跑一趟！” 讲完，徐默看下面众多诡异的反应。 说实话，这是他临时想到的一个笑话，不好笑，如果效果不好，徐默还得讲别的。 结果，下面的众多诡异先是木然。 就在徐默以为失败的时候，一个诡异咧嘴，做出大笑的表情，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下面的诡异都是展颜一笑，可却安安静静，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徐默一看，心里有谱儿了。 继续讲。 这次不讲笑话了，他一琢磨，现学现卖，把魏三娘的故事改编了一下，讲了出来。 为啥讲这个？ 大伙儿喜欢听啊。 你想啊，又是勾栏，又是花魁头牌，还有爱情，有背叛，有复仇。 这都是很吸引人的元素。 简直是男女老少通杀。 情绪这东西，需要某个共通点才能引发共鸣，徐默讲的这个，都有，就三个东西，全满足了。 爱情，背叛和复仇。 讲着讲着，徐默也是进入状态，却没注意到下面听他说书的诡异，越来越多。 就连街上路过的，也都被吸引了进来。 不光有黑白两色笔墨勾勒的画中诡异。 还吸引了有颜色的‘人’。 “……魏三娘，苦啊，她苦等数年，为那书生守身，却终究没有等到她心中的郎君，又被恶霸欺辱，一气之下，寻了短见。” 讲到这里，下面众多诡异皆是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杀气腾腾。 徐默一看，好家伙，气氛太热烈了。 赶忙话锋一转。 “许是魏三娘受了太多苦，她虽死，但却遇到了好人，她上吊的地方，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修为有成，精通佛理，大槐树还有一个名字，叫槐缘慧，这缘慧二字可是大有来历。” 胡扯呗，吹牛呗。 反正就一张嘴，两片唇，那是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故事里，还有徐默自己。 称之为‘徐仙人’。 说是缘慧二字，就是许仙人赐予大槐树的，又说，是徐仙人讲了《金刚经》，助力槐缘慧悟道。 槐缘慧得了善缘，也就帮魏三娘，提升修为。 “这便叫做，自己淋过雨，总想给别人撑把伞。” 一句话，更是引发下面众多诡异的沉思，有的，更是目光惊悚，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还有夸张的，拍案而起，居然是对着徐默连连作揖。 似乎在说话。 但徐默什么都听不到。 这时候徐默才发现，下面的‘听众’，比最开始的多了好几倍。 茶馆里已经是水泄不通，就连走道，外面，也都是各种诡异，还有修仙者混杂其中。 “坏了，怎么这么多人？” 徐默感觉情况不妙。 毕竟被这么多诡异和修仙者盯着，总觉得要出什么乱子。 不能再讲了。 徐默念头一转，当下用桌上的醒堂木一拍。 无声。 但那些诡异能听到。 “今日便讲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是说书人惯用的手段。 徐默觉得自己用，也非常合理。 果然，这么一说，下面众多诡异虽然愤然，虽然吵闹，但这都不是针对徐默，反而徐默走下来，众多诡异都自觉让开。 眼神里，有敬佩，有仰慕，更多的是恭敬。 徐默擦了擦额头的汗，心说不管怎么地，眼下的麻烦终于是对付过去了。 下次？ 肯定不来了！ 不过还没出茶馆，一人就将徐默拦下。 看身段儿，是女子无疑。 “你刚才所讲，很有趣。” 徐默记得这个声音。 之前给自己提示，说自己占了说书先生座位的，就是这个声音。 并不阴柔，反而带了一些中性。 对方也蒙面，不知年纪，但徐默估摸能来到这里的修仙者，都是真正的资深者，必然是修为高，道行深。 年轻人不可能。 至少四五十岁，甚至可能更老。 也就是说，是个老女人。 “刚才多谢了。”徐默很客气，还拱手行道礼。 毕竟，若不是人家关键时候提醒了一句，徐默都不知道那些诡异为什么会瞪他。 “举手之劳，你也不用谢我，听了你讲的那些，便算是回报了。” 是个讲道理的。 “下次你什么时候来讲？”对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徐默一愣，小声道：“刚才那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下回？哪儿还有下回？” 这次对面老女人听完却是一愣。 “食言而肥，它们不弄死你，我都得弄死你！” 第67章 不说还不行 这话一开始听着，会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但透过对方露出的眼神来看。 好像又不是开玩笑。 徐默感受到了危险。 极为强烈的危险。 就仿佛被什么远古猛兽盯着，又像是他头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和玄山君对视的那一眼。 被完全碾压。 这老女人，不是在开玩笑。 徐默心说这就对了，修仙者，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老女人也一样。 “刚才开个玩笑，你别当真，两天，隔个两天，我就来讲下一回。” 徐默说完，对面老女人身上的危险气息才消失。 “如此甚好，不过还是那句话，切莫食言而肥，它们可也都记得呢。” 老女人往徐默身后一指。 徐默回头一看，好家伙，自己身后站着众多刚才茶馆里的诡异，有大人，也有小孩。 刚才那话，它们都听到了。 看起来，下一次得把没讲完的讲完，不然，后果会非常严重，除非自己以后再也不来这诡道坊市。 这时，远处传来鸡鸣声，徐默心中一动。 之前他打听到的情况是，如果听到鸡鸣，代表这次的坊市结束。 果然，下一刻周围的一切如泡沫一般快速破碎，仿佛退潮，瞬间消散。 徐默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藏王山的山林当中。 不远处是山神庙。 而此刻，天刚刚开始放亮，晨曦的光，也只是展露一角。 徐默心情不错。 这一晚上，他干的事情太多了。 最大的收获，除了从无光鬼境收服了一些有特长的鬼，就是发现了‘诡道坊市’这个地方。 虽说他并没有从坊市上换取到有用的，可以直接提升修为的东西，但有了这个渠道，只要积累一段时间，想要换取到心仪的东西，并不是难事。 徐默觉得，自己的路走宽了。 面前，仿佛就是康庄大道。 回到虎穴，玄山君一看，急忙跳下青石台，称呼‘徐师’回来了？ 徐默心情好，道：“小玄你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玄山君修炼妖修化形，还真有不懂的，于是和徐默一番交流。 “行，我都记下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默哪儿知道怎么解答，他记下的原因只有一个，下次重启之后，把玄山君自己修炼的心得体会，再告诉之前的玄山君。 等于是，玄山君自己教自己。 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林九渊和东陵亭他们应该准备进入藏王山了。 不过要真正过了将军岭，还得半天时间。 倒也不急。 如果来了，玄山君第一时间就能闻到味儿。 还是得想法子让玄山君吐出一些好东西出来，好让自己拿到坊市上交换。 “小玄，来来来，到我这儿来。” 徐默朝着玄山君招手。 不知咋地，玄山君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好像，要破财那种。 “徐师！”玄山君盯着徐默，总感觉对方的笑容，有点吓人。 “小玄啊，听说过诡道坊市没？” “没有，我自悟道，就一直在藏王山修行，并未踏出山林半步。” “那太可惜了，我给你科普一下。” 徐默将诡道坊市的情况，大致跟玄山君说了说。 听到可以在坊市内交换功法，甚至一些可以带入梦境的宝贝后，玄山君虎目瞪圆，搓动虎爪，明显十分激动。 “小玄，坊市里，什么都有，就看能不能拿出有价值的东西去交换了。”徐默图穷匕见，盯着玄山君。 那意思就是你还有啥好东西，赶紧掏出来。 没有了？ 再掏掏兜儿，肯定有。 “徐师，我真没有了，《袭灵术》，我本来就没怎么研究过，你要那种能带入梦中的宝贝，除了脏宫炼神的法门，其他的，我真拿不出来了。” 看玄山君的样子，估摸说的是真的。 对方的确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唯一的两件宝贝，敕令百鬼小黑旗和虎魄剑，都已经到了徐默手里。 而徐默，显然不会拿这两样东西去交换。 “不如去槐缘慧那里碰碰运气。”徐默心中暗道。 槐缘慧修行一百多年，想必家底是要比玄山君厚实一些。 就这么办。 徐默拍了拍玄山君的大脑袋。 “小玄，送我去将军岭！” 还是要出山的。 等到了将军岭，徐默让玄山君稍等片刻，因为算算时间，林九渊他们也要到了。 果然，等了没半个时辰，玄山君就嗅到了他们的气味。 有徐默在，自然是不能让玄山君把这帮人给吃了。 还是老套路。 劝返。 全部劝返。 这次连东陵亭，甚至林九渊，徐默都不留，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赶走对方之前，徐默询问了一下关于谛听神剑的事情，而不出所料，东陵亭这货啥都不知道。 看着林九渊等人离开，徐默也是颇为感慨，要知道这妹子之前可是被灵兆道人打成了血雾，可现在，青春靓丽，活生生的。 重启世界就是有这一点好处。 徐默这一次决定走不同的路线，也就是不带着林九渊，不去东陵家，甚至不会去干涉灵兆道人带走林九渊。 因为他仔细分析过，上一次灵兆道人直接下杀手，是因为见到自己和大妖元浚，误以为要抢夺他的修为和道行，所以情急之下才提前杀鸡取卵。 如果没有这些变故，林九渊会被对方带走，去修仙。 既然短时间内，徐默拿灵兆道人没招儿，那就退而求其次，先不干涉，让一切，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 至于自己，先探寻提升修为的方法。 只要实力强了，那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实力不够，还按照之前的流程来走，必然是什么都做不到，有心无力。 如此，只剩下徐默一人。 下次去坊市，暂定两天之后，所以他要趁着这段时间，赶到槐缘慧那边，寻摸一些宝贝，好拿到坊市去交换。 徐默却不知道，他上次在诡道坊市机缘巧合下说完书，却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某处大寺庙中，香火鼎盛，游人、香客、信徒汇聚于此，热闹非凡。 这里是‘法禅寺’。 乃是有名的佛门圣地，出名的，是后山依山壁所雕刻的，大小上百个佛窟，佛窟之内，佛像众多，香火已传承数百年。 此刻在一处隐秘佛窟之内，两位老僧相对而坐，低声交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曰：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这些，当真是出自那说书人之口？” “方丈，此言不虚，乃静悟亲耳所闻，断然不会出错，而且，听那说书人讲，这些都是出自一本称之为《金刚经》的佛典。”另外一个老僧道。 “此乃至理佛言，你我修佛多年，却从未听说啊。”方丈眯着眼睛，睁开时，眼瞳之内三瞳转动，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会不会，是某人胡编乱造，甚至，另有目的……” “倒也有可能，但就这简单一句，已然不凡，倘若真有这所谓《金刚佛经》，那咱们法禅寺，必须弄到手，甚至，只是这一句，我便有所感悟，或许，成佛入圣的机缘到了。” “如此，那我便亲自去一趟坊市。” “我也去。” “方丈要亲往？也好，也好……” 说完，这老僧退下，走到外面僻静之处，他半张脸皮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张诡异的恶鬼脸从裂开的血肉缝隙中挤了出来。 “方丈动心了，他信不过你，桀桀，这才要亲自去。”恶鬼发出声音，尖锐、阴森。 “住口。”老僧骂了一句，那从他裂开的脸皮里挤出来的鬼脸却不服气：“你知道我没说错，方丈那老东西谁都信不过，包括你。” “闭嘴，给我闭嘴。”老僧那半张正常的脸上依旧是慈悲为怀的表情，此刻训斥，裂开脸皮里冒出来的鬼脸也不说话了，只是怪笑两声，重新缩了回去。 老僧伸手扶正脸皮，确定正常后，才快步离去。 第68章 听书的人更多了 卦龙山，云霞谷。 本来按普通人的脚程，两天时间是赶不到卦龙山的。 但徐默有银子。 灵树县买了匹好马，一路快马加鞭，路上一点都没耽搁，这才提前赶到。 到了地方，直奔云霞谷。 和玄山君一样，徐默对槐缘慧的性子也摸清楚了，两三下就搞定了这个槐妖。 用的，自然还是《金刚经》。 这边讲佛理讲到一半，徐默一看天色已黑，想起约定好说书的时间，所以和槐缘慧交待了一声。 “我需入梦一夜，缘慧帮我护法，等我回来再继续讲。”徐默吩咐。 槐缘慧听的正上头，自然希望徐默继续讲，不过既然有事，它也不敢逼迫。 “徐师，你之前向我要一些好东西，就是为了去那坊市？” “不错。” “那若有其他佛经，徐师记得帮我淘换一些。” “此事你放心，就算换不到，我也能给你讲一点别的，例如《般若心经》，《地藏经》……” 徐默给画了个饼。 槐缘慧一听，却是激动的树枝乱颤，树叶都落下二斤。 这时候徐默已经是靠着大槐树，闭目入梦。 还是那个如同泼墨画界一样的地方。 这次来，徐默当然没有了上次的拘谨。 用布蒙好面，徐默先是闲逛一圈，没遇到什么好东西，这才走向那个茶馆，还没靠近，就发现这里的人，似乎比之前更多了。 外面都挤满了。 这时候一个梳着羊角辫的笔墨小姑娘看到了徐默，然后露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容，上来就拉着徐默的手往里拽。 一边拽，一边还喊着什么。 可徐默听不到小姑娘喊什么。 他听不到，这里的诡异之物都能听到。 当下，那边众多笔墨勾勒出的画中人物一个个扭头看了过来，眼中带着期盼。 大家都在说话，七嘴八舌，但在徐默这里，就像是看一部无声的默片。 “你可算来了。” 说话的是之前那个老女人。 她也来了。 徐默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这老女人感觉很危险，还是少招惹为妙。 徐默已经想好了，这次就把魏三娘的故事讲完，讲完之后就拉倒，也没有下回分解了，省得他们惦记。 而等徐默走上台子，才发现这次得‘听众’，的确比上次还要多。 除了画中本身的诡异画人，还有不少蒙头遮脸的修仙者。 徐默心说奇怪了，我讲的也不是什么仙道功法，你说你们来瞎听个什么劲儿？ 还都是不花钱，白听。 去哪儿说理去？ “讲完这次，就彻底拉倒，爱怎么地怎么地。” 徐默心中嘟囔，当下是不浪费时间，一拍醒堂木，开讲！ “上次讲到槐缘慧学佛法，帮助魏三娘，这次便说说魏三娘后来如何了。” 故事是瞎编的。 属于听众喜欢听什么，徐默就讲什么。 按照正常的逻辑，那自然是想听到魏三娘修炼有成，道行提升，然后去找那个负心汉报仇雪恨。 徐默也是按照这个逻辑来的。 因为早有腹稿，讲的又是跌宕起伏，用的还是先抑后扬，带有爽点的叙事方式，这一下，下面的听众直接是听的如痴如醉。 上瘾了！ 以前的说书先生，可没有这本事。 “最后魏三娘修炼有成，她入京城，找到了当年那负心汉，谁料那负心汉已是身居高位，权势滔天，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也是一样……他居然找了高手，来对付魏三娘。” 徐默用磨难主角的手法带动情绪。 很感觉到下面的听众，已经完全带入其中，大部分都露出恐怖鬼相，杀气腾腾，一脸的愤恨，明显对那负心汉已经是恨之入骨。 甚至在这茶馆之内，涌现出大量怨念和恨意。 这是徐默始料未及的。 有修仙者察觉，立刻反应过来，用各自的手法收集这些怨念和恨意。 当然，故事最终的结果，还是‘正义’战胜了‘邪恶’。 魏三娘历经磨难，在成佛入圣、修为大涨的槐缘慧帮助下，复仇成功。 在这一刻，剧情达到高潮，爽点层层叠加，瞬间引爆。 下面听众，一个个也是激动无比，有的拍手，有的跺脚，还有的拍桌子叫好。 实话实说，徐默觉得自己讲的真的很一般。 可看效果，似乎非常好，甚至是出人预料的好。 “魏三娘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多谢捧场，多谢捧场。” 徐默拱手，心说可算是讲完了。 就在这时，下面一个蒙着面的修仙者开口道：“先生所讲槐缘慧成佛入圣，可是真事？” 徐默摆手：“故事纯属虚构，莫要当真。” “呵呵，是真是假，我自有分辨。”那人如此说道，看似聪明，实际上徐默觉得对方就是个傻子。 这么说，明显是不信这故事是虚构的。 当真了？ “先生书中所讲《金刚经》，只露冰山一角，能否请先生讲此经讲全？” 对方说了这么一句。 徐默没吭声。 他不太想浪费时间。 “这个，其实没什么好讲的。” 结果对面那修仙者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当下是甩手，丢上来一物。 乃是一串佛珠。 九珠手串，可这手串上的珠子，每一颗，似乎都是一张狰狞的人脸，而且还在不断变化，上面附着的怨念，充裕到可怕。 “我愿拿此物交换先生的《金刚经》。” 听到这个，看到佛珠，徐默心动了。 这佛珠手串明显不是凡物，应该是相当有价值的东西，甚至可能，是‘法器’。 “这……” 徐默本来想客套一句，说这怎么好意思。 谁料，被对方误会了。 “不够？也对，若《金刚经》能让佛修成佛入圣，这区区一串佛珠，的确是不够，远远不够。” 对方说完，扭头看向身旁之人。 对方会意，先双手合十行个礼，然后才取了一部书卷，递了上来。 “此乃青莲剑典，乃剑道至宝；除此之外，还有七欲化灵诀，同样为上乘功法……若还不够，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徐默心中奔腾如浪涌。 之前他还想法子忽悠玄山君和槐缘慧，想从它们手里抠一点好东西出来，到坊市交换。 没想到一部《金刚经》，居然就达到了效果。 这价钱，怎么说呢，不低了。 光是那一串佛珠，感觉就值了。 机会来了，得抓住。 “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徐默心中暗爽，就请那两个修仙者到近前，他要单独讲经。 “我也要听。” 说话的是那个被徐默认为是老女人的修仙者，她走过来，将一本册子放到徐默手中。 “这是我早年参悟的一套法门，也算不错，权当与你交换。” 徐默翻看瞅了一眼。 《万物化灵篇》。 虽然不知道是啥，但感觉挺厉害，于是点头，同意了。 毕竟对他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差别。 于是就对这三人讲经。 这金刚经的内容，光是给槐缘慧都已经讲过两遍了，可以说从头到尾都已经是烂熟于心，所以徐默讲的很快，也十分细致。 起初面前这‘听课’的三人并没有特别的在意，但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一个个屏气凝神，探身来听。 甚至能感觉到其中两人，手指在颤动。 那是激动的。仟千仦哾 徐默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给槐缘慧讲经的时候，对方不也是一样的反应？ 对这个事儿，徐默自己也有猜测，想着说不定自己世界里那些道经佛经，放到这个世界，就是思想和信息的大爆发。 这里的人，从没有听过这种，所以激动也是正常。 当然，如果真能从中领悟到什么，应该也是他们自己日积月累下的厚积薄发，倒不一定真的和这些典籍有关。 如果有，那自己都把《金刚经》研究这么透彻，怎么还没有立地成佛？ 还是换取一些实在的好处更现实。 第69章 当场癫狂 等徐默将《金刚经》讲完，听课的三人立刻冒出各种问题，其中一个身宽体胖的问的最多。 不过，对方也的确有学问，尤其是在佛法上，造诣极深。 有一些问题，险些把徐默也给问住。 好在徐默肚子里的东西多，用不同角度解读，不需要讲太明白，对方就能理解，这倒是省了徐默不少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老女人明显对佛法的理解不如另外两位，所以她问的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听，似乎若有所思。 又似乎，没听懂。 等到讲完，徐默发现这坊市开放的时间也快结束了。 “妙不可言，当真是佛学浩瀚，学无止境啊。” 那边身宽体胖的人发出一声愉悦叹息。 如饥饿之人吃席后抚肚打嗝，又如乏困之人久睡后打哈气。 都是满足后的那种极致的舒爽。 徐默则是将对方交换的宝贝收起。 这些东西，够他研究几天了。 “如此，钱货两清，挺好。” 徐默嘟囔了一句。 这时候对面那大胖子突然道：“徐先生下次讲课，还是在两天之后？” “讲课？两天后？” 徐默愣了愣，刚想说以后不讲了。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来坊市，不就是为了获取好处。 之前是囊中羞涩，口袋空空，啥也换不到。 现在既然能通过‘讲课’获取好处，何乐不为？ 最主要的是，自己基本上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做好两个世界的搬运工即可。 说的更直白一点，等于是在白嫖啊。 这种好事儿，再来一次又何妨？ 考虑利弊之后，徐默将真香定律发挥到极致。 “对，还是两天后。” 说完，老女人已经是冲着旁边茶馆的诡异画人道：“听见没，徐先生说了，两天后，继续在这里说书。” 众多诡异画人一听，当下是喜笑颜开。 不过它们喜笑颜开的样子，依旧让人头皮发麻，心生恐惧。 徐默瞅了一眼这个老女人，对方明显是自己想听故事，故意设套把自己装进去。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通过这件事得了好处，徐默也不想计较那么多。 再说，搬运一些有趣的故事过来，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能得好处固然妙，得不到，权当做好事了。 “那就先这样，诸位，告辞。” 徐默没有多待，他打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得来的法器和功法，说完，就默念《袭灵术》中脱离梦境的法咒，身形如泡沫般化为乌有。 待徐默消失不见，刚才听《金刚经》那三人才对视一眼。 “此佛经玄妙，蕴含大道真理，却不知这位徐先生是从何处得来的？”说话的是那胖乎乎的蒙面人。 这话在自然不是问他的同伴，而是问老女人。 老女人轻笑：“这位大师，我与那位徐先生也不熟，你为何不直接问他。” 那胖蒙面人微笑不语。 下一刻，他身形也消散无踪。 其同伴冲着老女人点了点头，也一样，化为泡沫。 老女人露出的眼睛眯着。 “这俩老和尚不简单，倒像是‘法禅寺’的那两位，若真是如此，那就有趣了，法禅寺为佛道圣地，连他们都称之为妙的佛经，又是从何而来？莫非……” 老女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瞳一缩。 “老和尚不是忘了问，是不敢问他，那他，究竟是谁？” 这时又有修仙者赶来，四下打听，看到老女人，立刻走过来询问。 “刚才，可有一位先生在此讲学？” 老女人点头：“是，不过已经讲完了。” 那几个修仙者一听，尽显失望。 “不过他所讲《金刚经》，我已经记下，诸位想听，可拿宝物来换。” “当真？这样也好！” 若是徐默在这里，定然会骂老女人无耻，对方把他的东西转手一卖，居然收益加倍，比他赚得都多。 老女人也很厉害。 至少是记忆超群，居然原封不动将徐默刚才所讲《金刚经》复述出来。 一个字都不差。 那几个修仙者中也有精修佛理的，识货，仔细品味，震惊之余，突然有所顿悟，如雷霆灌顶，猛然大笑不止。 “妙，妙啊，此佛经蕴含大道真理，我心中疑惑尽解，疑惑尽解，哈哈哈哈……不对，不对，这等佛理，绝不可能出自凡人之口，凡人想不出的，绝对想不出，明白了，明白了，是仙人，是佛陀，对，一定是，传此佛经之人，定是在世仙佛，啊，啊，我竟与之失之交臂，我愿拜其为师，我师在哪儿？” 这个修仙者居然有些癫狂。 不修佛道的，虽然也知道这门经书的不凡，但感悟显然远不如这种修佛道的来的强烈和直白。 也是这佛道修者道行不深，心境欠佳，不然像是法禅寺方丈那二人，虽然也震惊无比，但多少还是稳住了心境，不至于当场癫狂。 这一下闹剧，更是搞出不少动静。 老女人也不想惹来麻烦，同样悄然离去。 但‘坊市说书人’这件事，明显是捂不住了，经由一些人传播出去。 不过这种事，先行离开的两个老和尚不知道，徐默更不知道。 还是法禅寺内。 方丈独坐千佛窟，却是将所有人都赶出去，而且下令，谁来也不见，更不许有人扰他坐禅。 外面，静空老僧袍中双全紧握，快步急行，到了他自己的静室之内，才支撑不住，身上皮肉扭曲。 嗤啦一声，他的脸皮仿佛撕破的牛皮纸，再次裂开一道口子。 “佛，佛……” 隐藏在血肉人皮下的恶鬼挤出半张脸，疯狂的嘶吼。 静空老僧另外正常的半张脸此刻一脸痴相。 “的确是佛，我探寻佛理这么多年，头一次距离真佛如此接近。” 皮下恶鬼桀桀怪笑。 “吃了佛，我就是佛，让我吃了他，一定要让我吃了他……” 说话之间，恶鬼暴躁，仿佛嗜血的猛兽，在静空老僧皮肉之内跳动，皮肤裂口越大，下面的血肉中，无数獠牙凸起，甚是恐怖。 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个恐怖恶鬼从裂开的人皮里钻出来。 “住口，不谋而妄动，乃自取灭亡之道，你难道不懂？” 那半张正常的脸开口训斥。 就仿佛训斥这恶鬼，已形成自然。 “放屁，你不也想吃，我只是说出了你的心声，考虑一下，吃了他，对你我都大有好处。” 这次静空老僧没说话。 似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许久。 “方丈，不会让咱们这么干，真要那么多，方丈会第一个灭掉咱们。” 静空老僧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一丝无奈。 “那就先下手为强，把方丈先……” “嘘！”静空老僧伸手，死死按住了那恶鬼的嘴。 “此事，不可妄言，你别忘了，方丈有多可怕。” 听到这话，暴躁的恶鬼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过往，凶戾的眼神收敛许多，慢慢的，重新藏到了血肉之下。 静空老僧深吸口气，将裂开的人皮重新贴好，静坐不动，似已入定。 第70章 头一次悟道 云霞谷内。 徐默起身活动四肢，抛开这里阴森的气氛，光看景色还是相当的好，尤其是晨光初现，透过层层密林洒进来，看上去像是天降金穗。 槐缘慧这里有吃有喝，地方又幽静。 徐默想好了,这几天就先待在这里，先把坊市里弄到的东西消化消化。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给槐缘慧授课。 这件事徐默已经驾轻就熟，只用半天，就让槐缘慧沉思悟道，如此,徐默自己也有了一些私人时间。 先研究研究将那串诡异的佛珠。 这东西，没实体的，在梦中得取，和玄山君的梦中投影一样，只能在梦中使用。 威力？ 还没试过，但应该不差。 不过这种东西，徐默也不会蠢到直接自己戴在手上，万一里面有什么诡异，戴上这东西，岂不是自寻死路？ 先放到一边。 目前来看这东西最大的价值，就是可以拿来交换别的东西。 接下来才是重点。 徐默这次收了三种仙道功法。 《青莲剑典》、《七欲化灵诀》还有《万物化灵篇》。 属于大丰收了！ 这头一个剑典，顾名思义是和剑道有关。 虽说徐默最开始是练虎尊拳，而且练得不错，但谁能想到，之后却机缘巧合，借东陵家的《御天九剑诀》转了修剑。 同样练得非常好。 而且平心而论,已经超过虎尊拳的威力，基本上，拳法可以放弃了。 徐默是善于总结经验和分析形势的。 他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剑修的好处。 最重要一点,如果有一把厉害的剑，就算不是修仙者,只是一个武道高手，依旧可以仗剑杀鬼，斩邪异妖怪。 拳法就不行。 就如同锦水河中那个河神大螃蟹。 你拳法再好，能在水里弄伤它？ 不可能的。 但剑修可以，以气御剑，几丈之内直接就能重伤对方。 这都是实践出来的宝贵经验。 所以徐默当时就决定，转修剑，一定要修剑。 如今他手里有了虎魄剑，这是一把法剑，锐利，威力刚猛，还能带入梦中。 那只要想法子真正发挥出虎魄剑的威力，未必不能斩掉大妖元浚和灵兆道人。 凡人武学中，最顶级的剑道功法《御天九剑诀》徐默已经有了，另外《林家剑法》，他也有。 当初在湘水湖畔，徐默和林沐尘交流过,虽不全,但林家剑法的大致情况也已经摸清楚了。 这等于,凡人武学两个最厉害的剑法，他都掌握了。 现在，又多了一部《青莲剑典》。 啥也不说了，研究、解析，然后化为己用。 一番解读。 “原来，这《青莲剑典》是一门剑道总纲，虽没有具体剑招，但却可以运用到任何一门剑法当中，好东西啊。” 徐默是识货的。 若是把《青莲剑典》和《御天九剑诀》《林家剑法》融为一体，徐默觉得自己用剑的水平，能一下子提升数倍。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青莲剑典》是一种粘合剂，不光是可以融合《御天九剑诀》和《林家剑法》，按照原理，只要是剑法，它都可以融入一体。 剑法越多，实力越强。 按照这个角度来解读，《青莲剑典》更像是一头怪兽，它可以‘吞噬’其他剑法，化为己用。 非常的猛，而且最重要的是，其成长能力，简直是无限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徐默不免冒出了一个疑问。 “既然《青莲剑典》这么厉害，那对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交换出来了？而且既然我能发现这东西的玄妙之处，其他接触过这门剑典的修仙者不可能发现不了，那岂不是说，只要修炼《青莲剑典》的，都是实力极为高强的存在？” 这不是徐默瞎说，因为按照这套剑典的机制，它可以无限‘吞噬’其他剑法，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加法运算。 剑法修为，就如同一个数字，越加越多，越多，自然就越强。 但是这套逻辑，不应该存在。 必有弊端。 否则，只要是知道《青莲剑典》的修仙者，必然都会练这个，成为剑修，因为修炼这个可以不断变强，没有上限。 这明显是不合理的。 徐默还是觉得，万事万物都有其两面性，如同道家讲的阴阳二级，剑典若是在一方面绝对强势，那必然在另外一面处于劣势。 只要稍微有理智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如同包裹着糖皮的毒药。 表皮越甜美，里面的毒性就越强。 当然这对徐默来说，问题不大，是不是毒药，他不需要向其他人求证，只需要自己实践就行。 如果修炼之后出现问题，甚至反噬自身，那就重启世界，以经验迭代的方式寻找解决之法。 实在找不到，那在重启后彻底放弃这门剑典。 最多就是浪费一点时间。 时间这种东西，对徐默来说，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他有试错的本钱。 “先练了再说！” 徐默做出了决定。 除了《青莲剑典》，这次得到的另外两门功法分别是《七欲化灵诀》和《万物化灵篇》 看名字有点相似，可实际研究后发现，并不一样。 七欲化灵，简单说就是吸食人的七种欲望，化为己用。 上面说，欲望这种东西虽无形，但却蕴含巨大的力量。 这个徐默十分赞同。 最简单的，人有求生欲，为了活下去，那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无所不用其极就是用来形容这个的。 这功法厉害，但弊端也大。 欲望缠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就和人丹秘术一样，沾染怨念，最终只会反噬自身。 反正在徐默看来，得不偿失。 不练！ 《万物化灵篇》这个很有趣，此法，可为死物赋灵。 路边随便捡个石头，用此法日夜滋养，赋灵后，这石块便如活物一般，最差的，都能和你聊天解闷，如果运气好，给你看家守院都不成问题。 看似一般，但徐默立刻从中找到了‘灵感’。 “剑是死物，是凡铁，所谓持拿而通灵，也只是一种泛泛的概念，前提是持拿，方有灵性，这个‘灵性’那是带引号的。那如果修炼《青莲剑典》的同时，再给我的虎魄剑用《万物化灵》，是不是有搞头？” 徐默觉得有，而且，是相当有搞头。 …… 两天时间，在近乎沉浸式的研习中悄无声息的流逝，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徐默都有些不敢置信。 “两天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 这段时间，徐默完全不吃不喝，那种专注，就连槐缘慧都不敢惊扰。 自然，废寝忘食的努力那是一定会有回报的。 无论是《青莲剑典》还是《万物化灵篇》，徐默都有成就。 剑典融合《御天九剑诀》和《林家剑法》的过程非常顺利，虎魄剑也诞生了一丝真正的灵性。 这种灵性不依附于徐默，独立存在，虽然还微若萤火，但和之前的虎魄剑比较，已经是质变。 变化引来的提升非常明显。 就例如，徐默以气御剑，已可达三十丈，近百米。 且哪怕是在百米之外，虎魄剑依旧可以做到轻灵无比，似飞鸟般灵巧。 又因为《剑典》融合了两大剑法，现在的徐默，仅凭这一手御剑术，就足以对抗其他资深的修仙者。 便如锦水河中的大螃蟹，再遇到，徐默保叫它死在剑下，它想跑都跑不了。 “这也算是悟道了！” 徐默面露微笑。 这一次的收获无疑是最大的，毕竟在徐默的认知中，这次绝对属于悟道，寻常修仙者若能悟道，实力提升将是相当巨大。 徐默自然也一样。 第71章 这话听着像是开玩笑 幽谷树下，夜风轻拂。 槐缘慧的人形看着悬在前面那一柄剑，保持着好几米的距离。 它不敢靠近。 这剑，两天前它见过。 徐师的剑，名为‘虎魄’。 那时此剑虽然锐利，但槐缘慧并不在意。 可短短两天，同样的一把剑,槐缘慧再见，居然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十分的忌惮，虽然虎魄剑并没有对它产生什么敌意。 可剑之锐利，在其侧，想装作感受不到都难。 “徐师，我怎么感觉这剑,在看我？” 槐缘慧忍不住问出来。 徐默笑道：“何止是看你,过段日子,说不定都能和你聊天，探讨佛经呢。” “当真？”槐缘慧大吃一惊。 徐默认真道：“当真！” “不过现在，小虎还很弱小，如襁褓中的婴儿，得好好呵护。” “小虎？” “这是它的名字。” “它不是叫虎魄么？” “小虎，是小名，为爱称！” 槐缘慧恍然大悟，心中暗想，那自己是叫小槐，还是小缘，慧慧也挺好听。 …… 因为有约定，所以徐默再次入梦，进入到诡道坊市。 对于这坊市，徐默经过前两次的经验,已经是有了他自己的认识。 “这是一个圈子！” 精通《袭灵术》的圈子。 因为要进入这个梦中坊市,前提必须是将《袭灵术》修到一定境界，徐默之前以为是大成，但后来发现,像他现在这种，只能算是小成。 也就是还马马虎虎。 《袭灵术》博大精深，并没有那么简单，徐默之前从玄山君巢穴里寻到的，只是这法门的一部分。 这次徐默想着，看能不能获取到更多的内容。 这事儿按理说不难，坊市内，《袭灵术》必然是有，只要花时间花心思，一定能淘换到。 除了《袭灵术》，徐默要获取更多的剑法。 武道的，仙道的，全都要。 《青莲剑典》可‘吞噬’其他剑法，融会贯通，徐默已经在这件事上尝到了甜头，自然是要再接再厉，继续壮大自己的‘剑典’。 弊端？ 可以自己实践，也可以询问旁人。 “这《青莲剑典》是上次那胖子给的,他若是再来，问问他不就行了？” 徐默打定主意,直奔茶馆。 还别说，多来几次之后，这坊市所在的笔墨画境，居然看上去也没有了之前那般诡异恐怖。 居然还挺喜欢这种风格。 就连这里的画人诡异，沿路行人，贩夫走卒，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这次还没到茶馆，就被一群画人孩子给围住，它们跳着，叫着，拉着徐默的衣角往前走。 虽然听不到，但看得出这些孩子很高兴。 徐默也很高兴。 等到了地方，发现人似乎比上次还多。 有不少老熟人。 之前听课那三位都在，又多了几个修仙者，更多的是画人诡异，已经是将茶馆挤得水泄不通。 见徐默来了，都是自觉让出一条路。 有头一次来的修仙者，此刻见状，低声耳语。 显然是不解，又好奇。 徐默冲众人点头，走上台子。 这次讲什么，徐默早有腹稿。 上次魏三娘的故事，一部分是真事儿，一部分是徐默杜撰的。 这次，徐默懒得杜撰，他直接搬运。 他想好了，就讲《西游记》。 感觉比较符合这里的风格。 当然，徐默打听过，这个世界里，可没有四大名着。 徐默一拍醒堂木，然后挽袖子，开口道：“今天讲西游记，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显然，原文徐默是记不住的，他也没记过，但结合评书、影视剧和衍生小说，要把这个故事讲个七七八八，问题也不大。 有些人并不是来听书的，他们是为了听佛经，听徐默讲课。 例如蒙面的方丈和静空老僧，又例如后面来的几个修仙者。 但因为徐默这故事讲得好，他们居然也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徐默讲的比较快，此刻已是讲到‘拜师菩提’这一节。 “祖师道：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辈之小徒矣。猴王问：哪十二个字？祖师道：乃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十二字。排到你，正当‘悟’字。与你起个法名叫做‘孙悟空’……” 讲完，徐默一拍木头，依旧是那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下面众人，无论是修仙者还是诡异画人，皆是意犹未尽。 徐默讲完，走下台。 老女人立刻走上来。 “你想要什么？说，只需要单独给我把西游记后面的故事讲完。” 这位是老听众了。 徐默就道：“后面的，我还没想好。” 明显是胡扯。 对方也知道，但没有再追问。 “这次私下讲课，讲什么？” “得看各位能给我什么。”徐默走到角落里那一处方桌坐好，这时候，老女人和方丈老僧等已经是围了过来，选椅子坐好。 一看就是业务十分熟练那种。 后面来的两个修仙者没地方坐了，只能是搬了两个椅子坐到旁边。 这两个是新来的，徐默就问了一句：“二位头次来听课？” 这是明知故问。 言外之意是，新来的，规矩你懂不懂？ 那俩也不傻。 一人笑道：“规矩我们懂，本来，我们是三个人，只不过上次一人听了《金刚经》，疯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他啊，是修佛的，我呢，修道，所以一点事儿都没有。” “……”徐默不知情况，之后知道是老女人将他所讲的佛经转手再卖，颇为无语。 不过也不好追究。 这个世界里，也没有知识产权，管不着人家。 徐默所想，只要自己能得到一些好处，这就够了。 其他的，真顾不过来。 懂规矩的两个新人忙不迭送上东西。 一个送的是《吸血秘术》，另外一个送的是一只鬼，可以藏匿在影子里。 “此鬼已修炼十三年，有一些道行，擅长食欲吞怨，价值极高。” 徐默见这鬼，胖乎乎的，实力弱如鸡，但可帮助修仙者吞噬一些修仙者身上的欲望和怨念。 对那些用《人丹秘术》，或者《七欲化灵》的，的确用处很大。 而对徐默自己，用处不大。 不过收着，看那胖鬼泪汪汪的样子，也怪可怜的。 老女人也送来东西。 依旧是一部法门。 《蛊虫经》。 就看这名字，也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但徐默来者不拒。 就算不学，也能增长见闻。 最后两人，一人递来一枚丹药。 像是泥球一样的东西，对方不说，徐默都以为这货是从身上搓下来的东西。 “有啥用？”徐默问。 “对《袭灵术》有好处，可稳固梦境。”对方答道。 “怎么做的？” “取梦魇四只，哭草三棵，梦蛛网两张，女魂一个，混异火，半日可成丹。” “行，我收了！” 徐默肯定不会吃，但收下没有问题。 最后剩那个胖乎乎蒙面的修仙者。 对方没急着给徐默东西，而是问了一句：“先生，青莲剑典可修过了？” 徐默点头。 “青莲剑典乃秘法，少传于人，虽强横，但弊端也大，先生知识渊博，想必已看出来了。我愿为先生讲明要点，可让先生你提前提防，算是此番听课的交换。” 这家伙倒很会做生意。 徐默同意了。 接下来对方用了某种传音入耳的秘法，偷偷告诉徐默，说青莲剑典的确可融合不同剑法，但在融合到第三种剑法后，会出现问题。 “逢三遇魔，每次融合三种剑法后，必有剑魔入梦袭杀。不过即便被其在梦中所杀，也不会真的死，只不过，以后剑典修炼便到此为止。想不断突破，融合更多剑法，必须击败梦中剑魔。” 听到这个，徐默诧异的盯着对面蒙面的胖子。 这话听着，像是开玩笑的，蒙谁呢？ 第72章 这次讲《道德经》 徐默不信。 这逢三遇魔，然后梦中袭杀，胜则更进一步，败则前路断绝。 这事儿听着太玄乎了，最主要是没道理啊。 逻辑上说不通。 如果真有这种事，这更像是眼红别人赚了钱的同行在暗中使绊子。 “又或者，是一种人为设定好的晋升机制,不然，对方就是纯纯胡扯。” 问题是这蒙面胖子，不像是在胡扯。 《青莲剑典》就是对方拿出来的，这玩意很贵重，说明人家也是一个讲究人，家底一定很厚实,没必要第二次就用这种瞎话来蒙自己。 徐默没有提出异议。 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和对方掰扯这件事的真伪,因为自己已经修炼《青莲剑典》，融合了两种剑法。 只要再融合一个，便知道是不是‘逢三遇魔’了。 到时候真遇到了，那说明就是真的，如果遇不到，自然是假的。 就这么简单。 现在每个人都给了东西，那就不浪费时间，直接开讲。 “上次我讲的是佛门《金刚经》，这次，我讲道门《道德经》！” 对面五个修仙者反应不一。 有的期待，有的略显失望。 但都不妨碍徐默。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蒙面胖子一听，原本有些懒散的样子,立刻支棱了起来。 露出的眼睛里，带着震惊。 他明显听懂了。 但这种懂，一开始是处在表面，就这一句，可以往更深的层次去理解，而且无论怎么往深处理解，都能有新的发现。 一句话，包含大道理，而且是无懈可击的大道理。 这才是他吃惊的原因。 老实说，这头一句虽然玄妙，虽然好，但要说能给带来多大的提升，或者能帮人有多大的明悟那都是胡扯。 可头一句就这样，这让他极为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反应。 老女人甚至是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估摸是想距离更近一点。 这时候徐默继续讲，一字一句。 时间慢慢流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讲到这里，一个蒙面修仙者有点坐不住了。 “不如守中？不对，不对，若真那样，岂不是依旧如刍狗一般，任人宰割？” 显然，这种‘道理’，不符合这个修仙者的处事规则。 只是这次没等徐默说话，那边老女人已经是冷哼一声：“此乃道理，何谓道理？不以你我，甚至天下苍生所左右，这才是大道真理。你认可，它在那儿，你不认可，它还在那儿，当然你若有本事，跳脱大道之外，自然不受约束，到时候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女人的话很有说服力。 那个修仙者仔细一想，恍恍点头，然后颓然坐下。 话说的漂亮，但谁又能做到？ 徐默听到二人的对话，知道他们在纠结什么。 不服气，但又没办法。 但这句话的真谛，他们实际上也没说对，徐默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他们一下。 “实际上，这话，不能单独理解，得全盘考虑，结合上下文来看，我这边先简单讲一下我的理解。” 徐默一说话，对面五个人都停止了讨论，齐齐看过来。 显然，很重视。 毕竟徐默在他们心里，高深莫测，光是之前的佛门《金刚经》，在他们看来就足以开宗立派，受香火供奉。 他们也猜测过徐默的真实身份。 猜什么的都有。 甚至，觉得这位就是佛陀，是成仙之人。 可想而知，对徐默的话，他们都很重视。 “我的理解就是四个字‘顺势而为’，也可以讲是顺应自然。” 这话初听，感觉说了和没有说一样。 徐默估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同为顺应自然，但一种是浑浑噩噩，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大，混吃等死；另外一种，则是知天地，晓乾坤，看得清大道，明白要走的方向。” 听到这个，那个一开始说话的蒙面修仙者当下是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知道而行之，比不知道而行之，更能触及大道本源，以有限搏无限，哈哈，我懂了，懂了！” 不知道这货懂了什么，反应有点夸张。 甚至是带点精神病的意思。 徐默觉得不至于，但这位接下来的反应更夸张。 也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突然是浑身一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之前止步不前，难有寸进，原来是不知，道在何方，路在何方，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守中’，哈哈，我终于悟了，我看到了那条路，我看到了那条路……” 还没说完，这个蒙面修仙者身形突然爆开。 仿佛一个大泡沫被吹散，瞬间消失无踪。 这把徐默都给吓了一跳。 “自爆了？” 平心而论，徐默只是照本宣科，《道德经》是很玄妙，也蕴含大道理，但要说有什么实际的用途，那也是瞎扯。 开开智慧，长长见识，这都行，但要靠这个成仙，估摸是有点悬。 可刚才那位明显是有大明悟。 只能理解为，对方困在某个瓶颈许久，就差临门一脚。而这一脚，恰好是自己踢出去的，用《道德经》在对方屁股上狠狠来了一下，将对方踹到了门里。 所以刚才那人才说他悟了。 而且看样子，估摸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徐默看了看另外四人。 “咱们是等，还是继续讲！” “自然是继续讲！” “对对，那人走了，是他自己的事，与咱们何干？” 徐默点头：“既如此，那咱们继续。”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刚讲了一句，下面老女人立刻问：“何谓谷神，何谓天地根？” 这个徐默知道。 他以前研究过。 “简单讲，便是万物之母体，最原始的基点；天地根也是一样，天地之根，万物之源。” 老女人点头，若有所思，她手指颤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徐默继续讲。 期间这几人若遇不懂之处，会提问，徐默也是耐心解答。 但这多多少少浪费了一些时间。 本来徐默想着一次性讲完，但按照目前这进度，能讲一半就算是不错了。 不过也好，放到下次讲，那还能再收割一笔好处。 反正，不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讲到此处，忽闻鸡鸣声。 众人皆如醉方醒，面露惊色。 知道坊市要关闭了。 但他们都还有不少疑问，显然，来不及问了。 “先生，两天后，我等恭候……” 还没说完，梦境破碎。 徐默再睁眼，已经是回到云霞谷。 天边微微泛白。 又是一夜过去。 第73章 逢三遇魔 法禅寺。 身材肥胖的方丈起身，面色极为凝重。 “此《道德经》，蕴含大道真理，乾坤法则，非仙佛不可触及，他到底是谁？莫非，真是仙佛化身？” 一向禅心稳固,山崩于前而淡定自若的方丈，竟然会在听了一半《道德经》的讲解后，乱了心境。 而且越想，那种混乱的感觉越强烈。 这时他眼中瞳孔一分二，二分三，两只眼睛，六个瞳孔,看上去怪异无比。 就在此刻,他所在的佛窟深处,传来一阵阵佛音，似朝阳化雪，厚重深沉。 “静虚！” 方丈立刻整理衣袍，然后快步进入佛窟深处。 沿路墙壁四周，乃至天穹壁顶，都有精美佛雕，栩栩如生。有的地方，仿佛描绘的是佛国净土，令人向往。 走到最深处，这里光线昏暗，前面有一个巨大的石雕佛壁像。 佛像高有三丈，宝相庄严，看上去似男又似女，双手结法印,背后有千手法相。 方丈走到近前，伏地跪拜。 “尊者！” 此刻从那高大佛像上传来声音。 “静虚，你上次所说的《金刚经》，与我有大用,我若更进一步，必传你入尊之法，这次可有探听到新的佛法？” “回尊者，这次传经人并没有讲新的佛法……” 此话一出，巨大佛像上传来一声叹息，似是失望至极。 方丈赶忙又道：“不过，他这次却是讲了道经。” “道经？” 佛像发出了一声疑问。 片刻之后。 “讲于我听。” “是！” 方丈明显不敢违逆尊者之意，虽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愿，但依旧是一字不漏的将《道德经》复述出来。 佛像静听。 等到方丈讲完，佛像急道：“后面呢？” “这次因时间不够，只讲到这里。”qqnew “当真？”佛像上一股无形压力席卷佛窟，方丈只感觉山岳压顶，急忙伏地：“静虚不敢欺瞒尊者，那传经人的确只来得及讲到一半。” 许久，恐怖的压迫力消散。 “可有这传经人的消息？”佛像询问。 方丈摇头：“那坊市所在梦中，其主也是几位神秘高手，若想要在坊市顺藤摸瓜,寻觅传经人,只怕会招惹到那几个坊市之主……” “招惹就招惹了,凡事要看得失，若能找到传经人，即便是得罪了坊市之主又如何？待我更进一步，什么坊市之主，不过我盘中之餐。” 方丈想说话，想了想，又闭口不言。 “这《道德经》玄妙至极，虽为道经，但于我同样有大用，下次坊市，需探听全部……” “静虚谨遵尊者法旨！” “下去。” 方丈起身。 “等一下！” 方丈赶忙止步，回身静听。 佛像这时候沉思片刻，似在犹豫。 过了一会儿才道：“下次坊市，本尊者也去。” “是！” 行礼之后，方丈走出佛窟深处。 一直行到佛窟之外，仰头望天。 他嘴角的笑容，已经是压制不住。 强忍的笑意下，嘴角已经裂到了耳朵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怪物。 他眼中瞳孔跳动，由原本的三个，快速分裂。 四个。 五个。 六个！ 一直分到七个瞳孔，这才停了下来。 此刻方丈似乎是在忍耐。 强忍着身体里某种暴虐的力量。 显然，他忍的很辛苦。 一股股黑气似乎想要从他眼耳口鼻中流出，但刚露头，就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终于上钩了。” 低声说了一句，方丈深吸口，嘴角恢复原状，闭目，藏匿多瞳之目，等一切平和，才面带微笑，缓步而行。 一路走到某禅院，问扫地的小沙弥。 “静空可在？” 小沙弥见是方丈，急忙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回方丈，静空师叔在禅院内坐禅。” “好，好。” 方丈迈步而入。 院中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一老僧盘坐屋中，听到动静，急忙起身向外。 “见过方丈师兄！” “静空师弟，我有一事与你商议。” 静空老僧一脸疑惑：“方丈师兄请讲。” 方丈靠近，睁开眯缝的眼皮，露出多瞳之目，低声道：“静空师弟，你想不想成佛？” …… 云霞谷中，徐默一晃手中小黑旗，顿时一股黑雾飘出，凝聚在周围，遮天蔽日，仿佛一个小黑屋。 “都出来。” 徐默唤了一句。 顷刻间，一个个孤魂野鬼冒出，见到徐默，急忙行礼作揖，恭敬无比。 这些都是槐缘慧手下那群鬼。 鬼龄从十岁到百岁都有。 “会剑法的那几个留下，其他的散了。” 徐默伸手点了几个孤魂野鬼的名。 它们吃惊。 因为头一次见面，徐默就道出它们的名字，而且还知道它们精通剑法。 “怪不得，就连槐先生，都称其为师。” “住口，现在不叫槐先生了，要叫缘慧大师，你想挨揍，别拉上我们。” 几只孤魂野鬼窃窃私语。 徐默懒得搭理这些小事儿，装作没听见，询问剑法，这些孤魂野鬼一共道出数种，徐默挑选一番，选定了一门《白虹剑法》。 花费多一天时间研习，待到天黑后，徐默已将这门凡人武道剑法掌握了七七八八。 已够剑典融合之用。 一直到后半夜，徐默深吸口气。 “这白虹剑法我已融会贯通，说实话，与御天九剑诀和林家剑法比，简直如云泥之别，但也有那么一点点独到之处。” 徐默感叹了一句。 他在剑道上的，非常高，远超其他人。 刚开始，就是东陵知节这等绝顶剑客手把手指点。 然后又和林沐尘促膝长谈，讨论剑道。 再加上多次重启重生，反复练习，对剑道理解自然非同一般。 这会儿又用《青莲剑典》讲那三种剑法融为一体，徐默感觉又是突飞猛进。 “虎魄！” 此刻徐默轻唤一声，一道流光从徐默身后飞出，随后悬在他面前。 正是虎魄剑。 剑身蜂鸣。 这不是徐默故意为之，而是虎魄剑经《万物化灵》，已诞生了一丝丝灵智，目前虽然只和萤火一般弱小，但培育得当，必能壮大。 徐默此刻一跃而起，攀上槐树顶端向四处张望。 所见远处山峰上，有一块怪石，距离已经超过五六十丈，应该在两百米开外。 “去！” 徐默御剑，向那边一指。 虎魄剑立刻飞旋而去，速度之快，只留一道残影，空传剑鸣声。 下一刻，远处山峰上那一块怪石就被斩成两段。 “再斩！” 徐默目光所见，更远处一颗挂在崖壁上的松树，只见寒光一闪，崖壁上的古松直接跌落，显然也是被虎魄剑斩断了树干。 “归来！” 徐默抬手一抓，虎魄剑瞬息而至，落在徐默掌心。 实话实说，有点超出预料的好。 “青莲剑典，融合剑法，果然厉害，以此剑道，配合虎魄剑之锐利，或许已能斩那大妖元浚和灵兆道人了。” 徐默本以为他要对付大妖元浚和灵兆道人还需要一些积累和时日。 但现在，剑道的提升，给他带来了自信。 “还是不可自满自足，或许那日灵兆道人并没有使出全力，现在去找他，十有八九还不是对手。” 徐默仔细思索，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不急。 也没必要着急。 他的剑典只融合了三种剑法，还可以融合更多。 徐默需要试出自己的极限。 还有，他也要确定，究竟有没有‘逢三遇魔’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蒙面修仙者说，《青莲剑典》融合三种剑法后，若入梦，会遇剑魔袭杀，胜了，便可继续融合，败了，便无法融合剑法，再无寸进……此外，若是强行融合第四种剑法，也会立刻触发剑魔袭杀。” 徐默心中有了计较。 他从树上落下，继续融合第四种剑法。 他选的依旧是凡人剑法，叫做《灵猿十三剑》。 这剑法就十三招，讲究重剑破石，剑如猿臂，似钢鞭铁索，大开大合，说白了，五个字。 大力出奇迹！ 按照《青莲剑典》的秘法进行剑道融合，此事徐默已经驾轻就熟。 但是这次，出岔子了。 融到一半，忽然徐默眼前一黑，被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强行拽入梦中。 四周黑雾缭绕，隐约之间，能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不出意外，这就是‘逢三遇魔，剑魔来袭’。 徐默四下看看，默念脱梦法咒。 无效。 下一刻，危险毫无征兆的袭来。 徐默抬手挥剑一档。 砰一声！ 金铁相交，火星四溅。 力道之大，徐默手中的虎魄剑也被弹落在地。 对面，一柄飞剑也被弹飞。 徐默手掌剧痛，虽知道是在梦中，但显然这一下，虎口已裂，想再握剑，已无可能。 刚才两剑对撞，罡风暴起，周围的黑雾被扫荡一空，露出一片真空之地，徐默急忙抬头看去，等他看清‘剑魔’模样，直接愣住了。 对面剑魔，论长相，看身形，简直和徐默自己是一模一样。 比双胞胎还双胞胎。 不过对面的‘徐默’，面露狰狞，和疯子一样怪笑一声，御剑而起再次攻来。 第74章 一个恐怖的推测 “我打我自己？” 徐默越发感觉，这逢三遇魔，剑魔来袭是有人‘故意为之’。 “还是说，修炼《青莲剑典》，可产生心魔？所以，对面这位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我的心魔？” 倒也有这种可能。 更多的,徐默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主要是对面这位攻势太猛。 而且剑招和自己完全是一模一样。 徐默只能御剑抵挡。 两柄虎魄剑在空中交错拼杀，不过只要细看就知道，大部分时间，都是对方攻击，徐默防守。 虎魄剑有多锐利，徐默是最清楚的。 只要一招没有防住，结果就是被斩成两段,要不就是被捅个窟窿。 这种时候容不得一丁点的疏忽。 片刻之后。 虽然险象环生，但徐默依旧将对方剑招都挡了下来。 主要是刚才斗剑之下，徐默意识到这个剑魔不光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剑招也一样。 如此对方一动，大体就知道是什么招数，可料敌于先。 不过想要防住，得对自己的剑招有充分的了解。 幸好剑典融合的剑法只有三种，剑招也不多，徐默还能快速分辨。 此刻他抓住机会提前预判，转守为攻。 剑气扫过，对面那个‘徐默’一条手臂被斩落。 没了手，真气外放受限，御剑也就做不到了。 胜了！ “这对战剑魔的关键，就是要百分之百熟悉自己的剑道，熟悉每一个剑招，甚至，要摸清楚剑招中的弱点,加以利用,攻其缺陷,料敌于先，方能取胜。” 徐默算是弄明白对付剑魔的关键。 毕竟，寻常修剑者，很难发现自身不足，而想要更进一步，往往需要从补全缺点开始。 不过这一次，徐默算是讨了个巧。 因为他剑招里的弱点，还真不是他自己发现的。 而是东陵知节和林沐尘告诉他的。 这两位剑道高手，浸淫剑道数十年，早已经对他们自身的剑法了如指掌，每一招，每一式都烂熟于心。 包括强项和弱点。 徐默得这两个剑道高手指点，自然是省了数十年苦修，剑招中有什么缺陷，他早已知晓。 看着对面剑魔，徐默御剑飞斩，将对方另外一只手和一条腿也斩断。 扑通一声,剑魔跌倒在地，站不起来了。 徐默这才放下心,然后靠近细看。 而那剑魔似乎不知疼痛,此刻也是盯着徐默，露出诡异笑容。 “你赢了，下次，我再来找你。” 说完，剑魔身形消散，周围的梦境也是一同崩碎塌陷。 徐默睁眼一看，自己还在云霞谷。 显然，这头一次‘剑魔来袭’，他胜了。 如此便可继续用剑典融合剑法，等下一个‘逢三遇魔’。 “可惜了，刚才本来想问问那剑魔，看它是什么来路，没想到它根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徐默嘟囔了一句。 刚才他并没有下杀手，也就是说，剑魔知道它自己输了，所以走了。 这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徐默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这世上的事情，万事皆有因果。 不是徐默总结的，而是客观规律。 ‘逢三遇魔，剑魔来袭’这件事儿，本质上来的极为突兀，毫无道理可言。 而在实际接触之后，很容易被理解为类似‘心魔’的存在，毕竟，剑魔的长相，和徐默那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如果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估摸就信了。 可徐默不信。 他和这个世界里的原住民，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思维方式。 徐默觉得，那个剑魔，并不是自己的心魔。 哪怕它长得和自己一样。 哪怕它知晓自己所有的招数。 那如果不是心魔，会是什么东西？ 可以推测一下。 徐默这里有一套他自己总结出来的‘公式’，上学那会儿，学过不少定律，一般遇到不同类型的题目，只需要找到对应的定律，往上套公式就对了。 基本上都能做出来。 在这里也一样。 徐默的‘公式’是，他已经预先认定这个世界所有的修仙功法，都有问题，都有巨大的弊端，要么就是陷阱，藏着坑。 人丹秘术，吞食人肉可涨修为，但必会被死者怨气纠缠，久而久之，日积月累，没成仙，可能就先被反噬，即便是修为提升，也会变成畸形怪物。 三牲归一，先将自身练成彝神。 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坑。 反正徐默没见过谁修三牲归一成功的。 还有《驭神令》，徐默修的就是这个，仔细算算，他已经不止一次死在‘游神’手里。 他敢继续修炼的原因，是因为能无限重启世界，换做别人，哪有这种运气。 一万个人里，能最终活下来一个吗？ 这可能都是未知数。 所以徐默才说，这个世界里的修仙法门，都有问题。 这就是徐默的定律。 同样的道理，《青莲剑典》一定也是一样。 本质上讲，《青莲剑典》极为优秀，乃是徐默所见仙道法门中，最强的一个。仟仟尛哾 甚至没有之一。 但按照徐默总结的定律公式，越是如此，存在的问题就越大。 问题有可能就是出在那个‘剑魔’身上。 “我御剑的距离更长，飞剑而出的剑招更灵巧，也更刚猛，光靠内功真气肯定不行。打个比方，就比作汽车，以前我是15升排量的发动机，可修炼《青莲剑典》后，马力提升数倍，直接等同于30升涡轮增压，但我内功，依旧只是大成之境，除非，有外力……” 徐默心中一动，叫来槐缘慧探讨。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此乃法力！”槐缘慧道。 “法力？” 徐默想问，我哪儿来的法力？ 这个世界，哪里来的法力？ 所谓法力不过就是怨念、恨意、和欲望所产生的诡异力量。 接触过多个修仙者的徐默已经十分确定这一点。 这玩意儿粉饰一番，骗一骗凡人还可以，想骗他，不可能。 “等一下，我未食人丹，不练彝神，不修五刑，只是驭游神，修青莲剑典。驭神令能驾驭游神，游神有法力，我也能借用一点，但极少。若我将来能驾驭多个游神，倒也能多借一些法力，可我现在就只有一个游神，所以一定不是这个……那就只能是《青莲剑典》了。” 徐默嘟囔。 “剑典，也能借法？” “如果是真的，借的，是谁的法？” 徐默突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按照这个推论，《青莲剑典》背后的秘密可不小，有未知之物，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借自己法力御剑，所以才能鸟枪换炮，威力倍增。 那这隐藏之物，得有多厉害，多恐怖？ “会不会，就是那个剑魔？” 徐默冒出这么一个猜测。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越怕，细思极恐。 例如对方为什么要这样？ 又图谋什么？ 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错的，从一开始，徐默总结出的定律和公式就有错误。 但徐默不认为自己的总结有问题。 既然发现了隐患，现在摆在徐默面前的，就是一个选择题。 要不要继续修炼《青莲剑典》。 “练，当然得练，好不容易有个不食人丹，不修彝神，不用折磨自己换取法力的法门，当然得继续练下去，我倒是想看看，那隐藏的恐怖之物，究竟所图何事。” 第75章 坊市很不安全 在这个世界里修仙，步履维艰，处处凶险。 稍不留神，就可能万劫不复，可能到最后想死都难。 越是了解，越明白得小心谨慎。 徐默接下来又融合了另外三种剑法，在第七次融合时,再次触发‘逢三遇魔’。 这次剑魔来袭，比上次凶险数倍。 头一次剑魔来袭，其实力和徐默一样，他们两个算是五五开。 但是第二次来，剑魔实力明显超越了徐默。 头一个照面，徐默就差一点被对方干掉。 只见两柄虎魄剑上下翻飞，火星四溅，快的肉眼难见。 不过即便如此，在拼剑斗剑这件事上,徐默依旧处在劣势，全程被对方压着打。 几乎难以抬头。 但是徐默也是有备而来，提前做过准备的。 双剑交织时，徐默猛扑上来，冲到剑魔近前，直接伸手勒颈，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 剑魔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成了！” 剑魔一脸诧异，估摸没想到徐默会跑来近战。 完全没料到的事儿。 但很快，剑魔依旧冲着徐默诡一笑。 “你赢了，下次，我再来找你。” 说完，如上次一般消失不见。 徐默知道，这次他是投机取巧，是险胜。 而且这一招只能用一次，下次再用,对方必有提防,没法子再用。 但对徐默来说，能赢两次，对他的实力来说，提升也是极为巨大，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从虚空中所借法力提升数倍，此刻，他已能完全用法力御剑，一剑祭出，可在十里之外，取敌首级。 还可劈山分河。 当然，劈的是小山，分的也是小河。 即便如此，实力也远超之前。 此刻早已入夜，又是两日之约，去坊市说书授课的日子。 徐默思索了一会儿。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将《青莲剑典》交换过来的那个修仙者，没安好心，《青莲剑典》虽然高深，每融合一种剑法,都有肉眼可见的提升。 但弊端也大。 徐默十分肯定,绝不只是‘败于剑魔无法再提升’这么简单。 有更深层次的弊端。 只是现在还隐匿暗处,难以察觉。 但不管如何，徐默都打算继续研习剑典，他想看看，不断融合剑法，最终会发生什么。 再次入梦坊市。 因为他《青莲剑典》已斩两次剑魔，修为和道行都要远胜从前，这次进来坊市，所观，所见，大有不同。 头顶那看似漫天星辰中，隐匿着一些东西，一只只挂着血肉的眼球，藏匿在星辰中，向下窥视。 来往的画人里，也有背负巨大怨念的诡物，仿佛有什么东西，附着在画人身上，又像是提线木偶，控制它们的那些线，延伸到虚空。 如果顺着这些线往深处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却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和心悸。 “这坊市，也不安全！” 徐默路过一处地点，这里是画中的寺庙，不少画人信徒在此烧香拜佛。 在门口往里看，远处大雄宝殿内，佛像庄严肃穆，但再细看，徐默一阵恍惚，他竟看到里面的佛像狰狞恐怖，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每一张嘴，都在死咬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那场面血肉模糊，恐怖至极。 可再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瞬间看到的，只是脑海中的幻象。 因为从某个神秘之处可以借到更多的法力，所以连带徐默的‘灵觉’也远超从前，而且剑修者，本就更加敏锐。 徐默感觉到了坊市内的诡异，似乎看不见摸不着，但绝对存在。 “下次，不来了！” 心中做出决断。 不是徐默疑神疑鬼，实在是有一些事情让他耿耿于怀。 就例如最开始的坊市，是在柏老那边的山峰上，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地方？ 仔细回想，柏老那个精怪，也不是善茬儿，钓鬼物而吞食，相当凶戾，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对劲，应该是没安好心。 现在这个坊市，似在画中，看似一切正常，但隐匿之处藏有凶险，能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徐默这个人实际上没什么安全感，尤其是已经经历了多次死亡，不断进入重启循环。 这让他有了一种别人没有的第六感。 简单说，如果一个地方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甚至感觉到危险，那无论这个地方再怎么好，他也不应该再来了。 这一次流程走的还算不错，徐默不想轻而易举的放弃。 心中打定主意，徐默没有立刻赶去茶馆，而是在坊市内转了一圈。 用手中的一些东西，换了一些‘仙道剑法’。 那一串诡异的佛珠，徐默换出去了。 这东西，风险太大，不适合佩戴，还不如换成剑法。 除此之外，《七欲化灵》，徐默也同样换成剑谱。 一趟走下来，徐默手中已经多了两部剑法。 分别为《噬鬼剑法》和《剑意贴》。看书溂 这两本还挺贵，为了淘换到，徐默还废了不少口舌，手头他不练的功法都拿出来交换。 转悠一圈，有了收获，这才朝着茶馆走去。 这边人还是那么多，见徐默来了，最开心的自然是那帮诡异的画人小孩子。 一个个蹦蹦跳跳，欢呼雀跃。 再看修仙者，又多了几个。 徐默从这几个修仙者身上扫过，虽然看不清样子，但看穿着和体型，大都是熟人。当然也有新来的，这个徐默都已经习惯。 有新来的也好，说不定能拿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宝贝。 本来按照这种模式，徐默可以每隔两天来一次坊市，靠搬运一些故事和自己那个世界耳熟能详的佛、道两家经书来赚取好处。 这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但刚刚徐默在察觉到这坊市中隐藏的未知诡异后，这想法转变了。 这次之后，他不打算再来了。 不光是因为坊市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还因为来听课的这些人。 要知道这里的修仙者那都不是善茬儿，知道自己身怀佛、道两家经书，难免会有人生出强取豪夺的心思。 一个人不会，两个人不会，但架不住人多，当中有一个人这么想这么干，就会引来麻烦。 怀璧其罪的事儿，徐默见多了。 还是之前的流程，先说书。 继续讲之前的《西游记》。 这次徐默一拍醒堂木，也没有废话，直接开讲。 “上次讲到祖师为石猴取名孙悟空，之后，这孙悟空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在洞中不觉倏六七年……” 因为知道下次不来了，所以徐默这次讲的略快，有些不重要的地方也是直接略过。 和之前一样，徐默说书时，所有人都在静听。 讲到孙悟空半夜寻祖师学道法，祖师所讲‘三灾厉害’时，台下一人听闻，忽然惊呼一声。 “等一下，这三灾，你给我详细讲明。” 徐默一愣，向那边看去。 周围诡异画人和其他修仙者，也都看向出言之人。 显然，说书时，被人打断，是坏了规矩。 但说话那个人明显百无禁忌，或者，压根儿不在乎所谓规矩。 哪怕周围诡异怒目而视，对方也依旧我行我素。 “还不速速讲来！” 又催促一声。 徐默还没说话，已有画人诡异安耐不住，起身朝着那人围去。 一般人遇到这个，绝对得吓尿，不过那人明显有依仗。 “区区画中之鬼，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威压横扫，围过去的诡异画人一个个在惊恐和痛苦中化作墨汁，滴落在地。 本来拥挤的茶馆，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 剩下的画人见状，虽面露狰狞，但也不敢再靠近。 几个修仙者看到这一幕，也都有反应。 有的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有的舍不得走，但也是远离对方。 不过有两个修仙者没动。 这俩从一开始，就站在那人身后，身形微躬，显得十分尊敬。 这俩人也算熟人，前两次说书讲课时都在，是那个胖修仙者和其同伴，《青莲剑典》，就是对方拿来的。 从这两位恭敬的态度来看，便知道那蛮横傲慢的修仙者来头不小。 谈笑间就灭了一群诡异画人，对坊市的规矩毫无顾忌，必有所依仗。 人家实力也强。 徐默估摸，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 果然讲课这事儿是真的不能持续了，这才第三次讲课，就引来了不得的存在。 没法子，眼下徐默只能道：“你要听，我便讲。所谓三灾，也可称为三劫，修法虽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再五百年，又降风灾，这风唤做鸹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讲完了。 徐默看向对面那人。 对方一动不动，手指掐算，居然是在细细品味，灵台推演，完全不管旁人如何。 就在这时，徐默忽听一细如蚊吟般的声音传音入耳。 是老女人的声音。 对方只传来两个字。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