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好感才有奖励的恋爱太难了》 1.过户 早上八点,镰仓134国道上的车流很多,卡车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会让人又皱眉又揉眼睛。 从车流中挤出来的尼桑蓝鸟中,橘清雪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 她现在要去接一个人。 还不知道这个人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因此心情有些烦躁和忐忑。 蓝鸟驶离主道,拐进辅路,视线前方出现一个古色古香大宅。 宅子四周围着高高的板墙,古式的大门带有棱角,门牌上用黑色墨迹赫然勾勒出“德川”二字。 橘清雪停好车,来到门前。 等了不到五秒,出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女佣,将她请进屋子里。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起头来:“辛苦橘小姐亲自来跑一趟。” “不累,没什么的……”橘清雪礼貌地回答,视线静静地看着主人的脸。 这位是当今纪伊德川家家主,看起来快六十岁的样子,须发皆白。 面相虽然老,可那泰然的坐姿依然还能散发出威严沉着的感觉,这是一种真正有底蕴的旧华族才能自然流露出来的上位者气质。 但细心的橘清雪却能发现,他深深凹陷的眼睛里,漂浮着一种由黯然失意与决绝交杂在一起的暗光。 似乎他曾被命运沉重打击过,又拼命反抗过,但最终还是成为了败北者。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选择抛弃一切,和那可怕的命运来一场玉石俱焚。 “橘小姐,请在这里签字。” 德川家主的声音,把橘清雪的思绪从想象拉回现实。 自己又何曾不是命运的败北者呢……她嘴角掀起了淡淡,微带自嘲意味的笑容。 从桌面拿起笔,她跪坐下来,修长的美腿在腰肢的缓压下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那握着笔的指尖,纤秀清丽,肤色宛如刚剥开的嫩葱般白腻澄澈。 “……在这里签么?” “是的。签了后,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和清显的抚养权,都将属于你母亲。而你和他之间的契约,也将正式生效。” “好了。” 橘清雪把笔放下。 然后她优雅地挽起马尾长发,将几缕散落下来的刘海拨到耳后。 “人就在楼上过道的第二个房间,你把他接回去。”德川家主无力地垂下眼睑,嗓音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那样低沉,“从今往后,他就姓橘,再也不能回去那个家了……” 他的话明显有一股恨意。 但他却完全没有一丝计谋成功后的喜悦,有的只是疲惫。 橘清雪起身往楼上走去。 纪伊德川家,是德川御三家之一。 1884年,明治维新刚开始不久,《华族令》颁布,将国民分为皇族、华族、士族、平民四个阶级。 末代幕府将军德川庆喜虽已把权力交回给了天皇,但整个德川氏及其附庸势力,依然能够享受最上流华族的待遇。 其中德川将军家被封为公爵,德川御三家为侯爵,德川御三卿为伯爵。 二战之后,《华族令》被废除,日本实施“四民平等”政策。 失去贵族身份的众华族,都如同逐渐滑落树梢的月阴,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纪伊德川家战前还是富可敌国的权贵家族,到50年代就已经负债累累了,家主夫人为了生计还去开了餐馆。 这场悄无声息地上演的“贵族消亡史”中,要说有什么例外的话,那就只有逆势崛起,成为财阀型华族的松平氏。 想着想着,橘清雪忽然自嘲地摇了摇头。 自己这个凄惨的橘氏独苗,哪还有心思去探究这些事…… 来到二楼,她敲了敲房门。 “请进。” 屋内传出声音。 嗓音爽朗清晰,既不紧张又不过于轻松,是一种只消听过一次便不易忘记的,堪称完美的声音。 橘清雪不禁笑了下。 她有点声控的倾向。 只是听了这把声音,她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说话的人的样貌:他有着温和爽朗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挺秀端庄的鼻梁…… 但有一点点美中不足。 说话的人毕竟还小,嗓音不可避免地还有些稚嫩。 “暂时忽悠他认母亲当干妈,反正他还小,好骗……”橘清雪自言自语地推开房门。 干净整洁,毫无异味的房间里,靠窗摆着张书桌,桌上有许多书。 三月阳光明媚,春风抚动着窗帘。 少年在春光里看书。 他那处于背光面的白净侧脸,清秀但忧郁、羸弱且朦胧、痛苦与优雅……活像一副美丽寂寥的插画。 橘清雪看得有些出神。 ——她的身心完全陷入静止状态。 出于女性细腻且富于幻想的精神,在这个瞬间,少年呈现在她眼里的形象,就是一个集优郁、清秀、纤柔、脆弱、病娇等所有美丽易碎属性于一身的落魄贵族少年。 【出场很梦幻,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2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20】 德川……哦不,橘清显稍稍挪动视线,打量了呆滞的橘清雪一眼。 这位小姐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人长得很奈斯。 二十四五左右,个子很高,肤色白皙娇嫩;丰盈的嘴唇、可爱的嘴角、牛奶般柔白丰润的脸颊,都在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美。 黑色职场装,腰肢纤细,胸前浑圆饱满; 窄裙下露出黑色丝袜,双腿匀称修长,充满职场女性的知性与干练。 这女人的颜值基本已经摸到人类天花板了,用时髦点的话来形容的话,就是:能娶到这样的女人,折寿30年都会觉得良心不安,还得再追加20年。 但橘清显发现,她那被丝袜裹着的两只小脚踩在地板上,小腿处的丝袜有一道脱丝的痕迹,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勾坏的。 两人互相打量着,都没说话。 橘清显有点纳闷。 这女人该不会痴女…… 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但你也不能一直看着不说话啊,这样我精心摆的pose就没意义了! 画面暂停了许久,橘清雪呆呆地舔了舔嘴角后,才猛然回过神来。内心有些好笑自己刚才想太多的她,摆出知心大姐姐的模样,笑着打招呼:“阿清,你好。” 橘清显凹着造型没回话。 看他的视线并没有在书上,橘清雪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这时候,橘清显终于转过身来,礼貌得体地轻轻扬起嘴角:“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 “?” 橘清雪瞬间懵了。 此时此刻的她,内心只想不顾形象地大吼一句:老娘早就不是文学少女了好吗! 【你的话让人猝不及防,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获得10点;当前好感度19】 眼里闪过提示,橘清显心想还不够,于是就死死盯着她的小腿。 感觉有些不自然的橘清雪,下意识也低头看了看。 小腿上的丝袜脱丝的地方,露出了点白腻的肌肤脑……她脑瓜子嗡了下,旋即有些生气地质问橘清显:“一个女人的丝袜破了,你就只顾着看吗?” 橘清显觉得她很有道理。 于是他掏出手机,咔嚓一声,给她腿上那个缺口拍了张诱人的特写。 “?” 橘清雪又懵了。 【橘清雪始料未及,对你的好感度-5,获得50点;当前好感度14】 这还差不多。 橘清显满意地笑了。 就在这时,橘清雪眼神幽怨地,但还不死心地问道:“你就不说点什么?” 看在橘清显给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的份上,只要他乖乖认错,她就原谅他一次。 但在橘清显看来,她这简直就是弯腰翘臀,主动送上门给他薅。 于是乎,橘清雪就看到,少年那俊俏的脸上,忽然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 “你能把破了的丝袜脱下来送给我吗?” “……?” 橘清雪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你在橘清雪眼里的滤镜破碎了,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100点;当前好感度4】 薅够了羊毛的橘清显,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懒懒地指了指床边的行李箱:“拿上行李带我回家,可爱的姐姐。” 2.可怕的女人 今天阳光很好。 鲜绿的樱树迎风摇曳,尼桑蓝鸟的车顶闪闪发亮。 橘清雪打开后备箱,把橘清显的行李箱塞进去,回头看了眼。 草木繁茂的庭院中,小少爷正隔着玻璃窗朝客厅里的家主鞠躬告别,神情很严肃正式。 画面还蛮伤感的。 但直起腰来的时候,他却喜气洋洋地,像拜年那般大声告别:“父亲,再见。这段时间我就不来看您了,有什么话,我都在心里攒着,留到明年给您上坟再说。” 屋内的沙发上,德川家主依旧纹丝不动,双眼像被牢牢封闭在黑暗深渊的底部。 “唉~” 橘清雪很头疼地叹气。 一个叫人无法捉摸的奇怪孩子,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自己日后恐怕会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 橘清显双手插兜走出院子,刚要钻进蓝鸟的后座,却被一道严厉的声音喊停。 “坐副驾,我们聊聊天。”橘清雪边戴眼镜边说。 那副小巧的金丝眼镜,戴在清丽冰冷的瓜子脸上,让她多出了几分成熟知性的气质。 “我想坐后面。”橘清显乖巧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橘清雪摇晃了下白嫩的拳头,藏在镜片里的漂亮眸子流露出类似女教师的那种淡淡威严:“我们家有条规矩,如果双方出现意见分歧,那么就打一场,赢家享有决议权。” “……” 橘清显顿时没有异议了。 钻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嗅着车内淡淡的熏香,他顺手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尼桑蓝鸟缓缓发动,朝着风光迤逦的134国道而去——或许这可以称之为奔向未来,一趟平静却回味无穷的飞行之旅。 ※※※※※ 镰仓是座位于海边的小城。 这里有许多绵延平缓的丘陵,依山而建房子,用乐高积木搭建起来的般小巧可爱;天气好的时候,整座城市就会与天空大海浑然一体,世界闪闪发亮得就像甜点拼盘。 任由海风吹在脸上,橘清显肩膀轻轻摇晃,跟随车载收音机低声哼唱: “I've been for a walk” (我想散散步) “On a winter's day” (在一个冬日) “I'd be safe and warm If I was in L.A.” (如果我在洛杉矶,我会很安全很温暖。) “California dreaming~” (加州梦~) 乡村摇滚总是很治愈人心。 静静听橘清显唱完,眼角的余光瞄着他单薄的身体轮廓,橘清雪内心软了下来,嗓音柔和地开口:“这是首六十年前的老歌,没想到你居然会唱。” “我是高二病少年。”橘清显泰然自若地说道。 触及了知识盲区的橘清雪,下意识问他:“什么是高二病?” “就是一些性格扭曲喜欢特立独行的年轻人。他们常把‘对对对我就是垃圾不用您骂’之类的话挂在嘴边,瞧不起时下流行文化,欣赏小众玩意,不时会摆出顿悟一切的模样说些别扭的道理……”橘清显微笑着说。 橘清雪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你这是吐女主的槽让女主无槽可吐?” “……” 橘清显的表情很无趣。 这才第四次,她居然就有应对经验了,日后的同居生活还怎么能和谐? 橘清雪大概是觉得他吃瘪的样子很解气,颇为俏皮地冲着他眨了眨眼:“唱《加州梦》时有没有顿悟到什么?” “没有顿悟,但是会想起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 “比如说傻子阿甘背着枪在越南雨林里艰难前行;比如说梁朝伟对王菲说‘一份厨师沙拉,谢谢’;又比如说莱昂纳多在阳光灿烂的草坪上开心地呲水枪。” 橘清雪忍俊不禁,微弯着嘴角:“最后那个画面与《加州梦》毫无联系。” “那是为了逗你笑。”橘清显一本正经地说道。 “谢谢。” 橘清雪认真地答道。 经他这一逗,她确实觉得心头长久积压的烦闷消散了不少,同时也惊讶于他细腻的心思。 【感受到了你的心意,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2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24】 眼里又闪过提示。 关于这个破系统,橘清显有一肚子槽要吐。 这玩意涨好感没点数奖励,但降好感却有,而且对象人物必须是7分以上的美女才可以触发;好感度可以无限涨,往下最多只能降至-100。 也就是说,不反复刷数据的话,他就算把美女逼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最多只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捞1000点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橘清显不可能满大街去拉仇恨。 7分美女也不是满大街都有的路人角色。 想在同一个人身上利益最大化,橘清显就必须和她反复拉扯。 然而仅有的个例告诉他,单人好感度上去后,很难再降下来。 他如果要充分利用系统变强,就得同时应付多人,玩极限时间管理。 只要她们一直对他爱恨交加,难舍难分,他就能收获源源不断的点数。 这么做的收益非常大。 ——风险也非常大。 系统刚激活的时候,曾出现过这样一则的提示: 【为避免宿主因操作不当危急生命,从而导致本系统出现公关危机,特此郑重声明:宿主行为,请勿上升系统本身。】 当时看来,系统的意思是“你渣任你渣,别扯我身上”,一种典型的开发商把锅甩到玩家身上的行为;现在看来,系统是明摆着是在提醒他“小心柴刀”。 它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橘清显忽然回头,看着开车的橘清雪。 这么好看的一个姐姐,应该不会被玩成病娇……先看看她的武力值再做打算。 他从系统中拿出探测器。 【姓名:橘清雪】 【年龄:24】 【魅力:9】 【智力:7】 【力量:7】 【速度:6】 【耐力:6】 【灵力值:1(通灵)】 【个人信息:低攻高防,外冷内热型人格;剑道大师;自由搏击大师;自认为还是美少女;三流新人侦探;料理水平不忍直视;希望能完成母亲的心愿,带领橘氏恢复先祖荣光】 橘清显目瞪口呆。 人类的智力和魅力平均值是5。 成年男性的力量、速度、耐力平均值是5,女性则是4。 这位姐姐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怎么基础属性全面碾压成年男性……难道是通灵的缘故? 橘清打开自己的面板对比了下。 【姓名:橘清显】 【年龄:12】 【魅力:8】 【智力:8】 【力量:4】 【速度:4】 【耐力:4】 【灵力值:0】 【点数:950】 【道具:弹簧伸缩刀(1)、高级竹刀(1)、探测器(1)】 【技能:剑术(职业)、自由搏击(职业)】 【天赋:自律、专注、口音矫正、字迹工整】 快速扫了眼面板,橘清显的目光,在【灵力值:0】这一栏停留了几秒。 依照他的常识来说,既然出现了这个属性栏,那么就代表着这个世界必然是个有灵异事物的世界。 然而他活了十二年,无论是自身还是身边人,又或者是网络与电视,都未曾见过真正的灵异。 ……或许有个里世界也说不定! 橘清显不负责任地猜想了下,内心打定主意,今晚要钻清雪小姐的被窝和她讨论灵异事物。 3.没落的橘氏 尼桑蓝鸟从镰仓高校前脱离车流,拐出134国道,驶进一条狭窄蜿蜒的上坡道。 时值早春,路边樱花团团开放,将视野染得一片粉白。 橘清雪神情专注地开着车,七拐八拐地在这片全是高档住宅的山腰行驶了十多分钟,最后在一个面朝大海的高台停下。 “到家了,下车。” 橘清显跳下车,身后传来的锁车声中,他看了眼前面的建筑。 这是一座白色宅邸,从受海风侵蚀的程度来看,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 建筑风格有着很浓厚的明治时代的西式风格,白墙壁与黑梁柱形成对比,窗台镶着和风彩绘的玻璃,屋檐下有晴天娃娃和风铃。 大门旁边挂着写有【橘】字的木牌,字体下雕刻着橘氏家徽“橘纹”,整体看起来端庄秀气,底蕴深厚。 “不错。” 橘清显对自己的新家还算满意。 这种和洋混合,带有故事性的大宅,虽历经风霜,却依然有着难以言喻的艺术氛围。 “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了上高中的年纪,我再带你去东京。”橘清雪提着他的行李箱推开爬满藤蔓的绿色拱门,踏着石板路进入前院。 院子草木葳蕤,静谧无声,蒲公英与繁缕草从脚下的石缝中探出头来。 靠墙角的位置,有几株樱树艳丽地绽放,是从北海道移植过来的千岛樱。 只可惜这宅子外头漂亮,里面却是一片杂乱,橘清显有些不满。因为就连他现在的身高,走在小径上都得小心头顶的蜘蛛网。 “你要闲的话,可以帮忙打理一下院子,母亲的身体不允许干重活。” 橘清雪在前头说着话,点点阳光从枝头洒落,照得她那乌黑的长发非常耀眼。 橘清显想起了姐姐的黑发。 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橘清雪,似乎没察觉身后的动静。 她的身高比一般女子要高,腰臀腿的比例相当完美,光是背影就已经能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橘清显盯着她性感迷人的翘臀看了几眼,才轻咳一声,蛮大人气地开口:“我拒绝你的提议。” “给我个理由。”橘清雪微抬着下巴回头,漆黑长发随之摇摆,波浪一样美丽。 “我要保护这双美丽的手掌!”橘清显举起自己白白净净的两只掌心,表情认真且严肃,“这是一双只用来表达感情的贵族之手,它此生绝不受泥土、鲜血、汗水的玷污,甚至不能磨出一个水泡。它和风一样,没有尽头,如死若生;没有迷失,如衰犹盛。” 俊俏的小脸,修长的睫毛,闪动的细薄眼睑; ——莫名其妙的话! 橘清雪很心累叹口气。 现在的小孩这么难缠的么? 认识他才半天时间,她感到心累的次数,已经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了。 某些时候,必要的武力威胁,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良策。 橘清雪活动两下手腕,然后迈着那双黑丝大长腿,风风火火地朝橘清显走来。 那纤细的腰身,那丰满的上围…… 正所谓:细枝结硕果,好吃又败火。 “告辞!” 橘清显转身就跑。 “乖乖站好!”橘清雪一把抓住他后领,似笑非笑地问:“你刚才拒绝的理由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好吗?” “……” 橘清显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乖巧道:“我说我这是双勤恳的劳动之手。” “清显乖。” 橘清雪忍俊不禁。 像是要证明自己才是一家之主那样,她用一只手按着他的头,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在橘清显就快要生气前,她就一步跳开,冲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满分的迷人笑容。 看在你是姐姐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橘清显抚平头发,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上廊檐。 门口的鞋柜上,有两双崭新的室内鞋,看大小无疑是给他准备的。 干姐姐心思还算细腻。 进了屋子,入眼所见的家具都比较旧,但格调都清雅,彰显着主人家的品味。 客厅靠着落地窗的位置,摆放着两张安乐椅,有个穿着和服的妇人缩着娇小的身子在那里午睡。 橘清雪蹲在安乐椅边,轻轻喊道:“母亲,我把清显接回来了。” 黑发长垂的橘夫人微微颤动了下眼睑,纤细柔弱的肩膀慢慢转过来,含带些许忧愁雪白前额出现在橘清显的视线里。 那里的肌肤染着脆弱的病态,如此之下,血管就会别样鲜红。 “过来让我看看。”夫人轻轻抬了抬手。 橘清显靠过去,握住夫人柔弱的小手,张嘴就是一声甜甜的“母亲,我回来了”。 “?” 橘清雪皱了皱眉。 少年,这是我妈,你刚见面就喊得这么亲密算怎么回事? 且不管女儿怎么想,反正女儿她妈是被甜到了。 十二岁的橘清显,正处于从粉雕玉琢的孩童迈向神采飞扬的少年的过程当中,可谓是既俊俏得来又显得可爱。 那双时常闪烁着流光的眼睛非常有灵气,稍稍还有点稚嫩的小脸,让人看着就有捏一把的冲动。 橘夫人眉开眼笑,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们家从今天开始就有男孩了。” 脸上因病积累下来的颓败消散了不少,她看着年轻了三五岁。 【你的到来让橘弥生非常欣慰,好感+5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50】 橘清显一愣。 50好感度,已经相当于亲朋好友的关系了,才是第一次见面,未免太热情了…… 橘夫人拉了拉橘清显的手,示意他坐到另一张安乐椅上,然后转头吩咐女儿一句:“快点去做饭,别饿着阿清。” “你好好说话,别整些莫名其妙歪道理知道不?”橘清雪凑过来,小声在橘清显耳边威胁,“母亲有肺病,你要气到她了,今天就等着挨揍。” 橘清显背过身去,小声询问:“什么病?” “肺结核。” “肺结核不是可以治疗吗?” “……耐药性肺结核。”橘清雪声音低沉。 橘清显回头望了眼夫人。 她的身材和肌肤都保养得很好,面貌并不显老,但精神确实萎靡,想必和肺功能衰竭脱不了关系。 耐药性肺结核,指的是对抗结核药出现了耐受的肺结核病。 这种情况下,结核病的治疗的过程会更难更漫长,费用也会更高,并且几乎无法痊愈。 被他看着,橘夫人柔弱地笑了下,安慰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橘清显又转过头,问橘清雪:“耐的是哪种药?” 谈起这个,橘清雪的情绪更低落了,像是网球泄气般无力地说道:“利福平、异烟肼、乙胺丁醇、吡嗪酰胺和链霉素这五种一线抗结核药全部耐受。二线的利福喷丁、利奈唑胺等也都耐受了。” “难办啊。” 橘清显也跟着叹了口气。 肺结核一线药,是相对较便宜有效的治疗组合药。 一线抗结核药全耐受,意味着只能靠更昂贵的二线药来治疗,每个月光是买药的花费就需要十来万円,还不包括定期复诊时化验和拍片的费用……两三年下来,花个几百上千万円,大概率还治不好。 “先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了,我去给你做饭。”橘清雪脸上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起身走向厨房,“我的料理水平很不错,你算有口福了。” 橘夫人很自责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橘氏十多年前就背了将近十亿円的外债,就连祖宅都被迫抵押给松平氏以抵消每年的欠款利息;女儿靠着助学贷款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母亲却病倒了…… 如果不是受这个家的拖累,她又何苦答应德川家的条件呢? 女儿强颜欢笑。 母亲暗自垂泪。 此时。 橘清显默念了一声。 “系统……” 4.狗都不吃你做的东西 【本期商店】 【1力量·基础属性:1000】 【喵语·入门技能:1000点】 【魅惑·天赋:10000点】 【剑术练习入场券(10次)·道具:100点】 【本期秒杀商品】 【气血药(10)·道具:100点】 【心眼·天赋:1500点】 橘清显点开气血药的介绍看了下。 【气血药:补血益气,调理身体,用于体弱、病弱、伤弱之人;一颗见效(备注:本道具为保健品,不可替代药品)】 只是保健品,也就是说这东西能让夫人虚弱的身体有所好转,但不能直接治病。 可它还是非常重要。 肺结核病人要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结核药对肾脏功能的影响太大,许多病人会越治疗越衰弱,最终导致整个身体彻底垮掉。 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对抗结核病的基础。 橘清显的视线往下移了移。 【心眼:用心神洞察万物,让感官更加清晰,增加对危险的感知,增加自身敏捷,使自身不易被敌人击中。】 点数很拮据,天赋好诱人,到底要不要买气血药呢? 橘清显朝夫人看了眼。 有大海气息的风慢慢摇动着花边窗帘,夫人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忽然捂着胸口,用力咳嗽起来。 那咳嗽的声音之痛苦,诡异潮红的脸色,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了那样。 这个纤细美丽,风韵犹存的优雅妇人,此时正被疾病折磨着。 橘清显沉思了下,还是选择先买气血药。 心眼技能固然重要,但也不是今天不买就消失,没有迫在眉睫的需求;一个身子健康,能扛得住他微操好感度的夫人,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购入气血药(10)】 【剩余点数:850】 橘清显从安乐椅上跳下来:“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我不渴。”橘夫人虚弱地笑了下。 “不,你渴了!” “?” “我觉得你渴你就渴了。” 看着他执拗的表情,橘夫人轻声笑道:“母亲渴了,阿清去给母亲倒杯水来。” 橘清显视线转了一圈,跑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把一颗气血药融进去,摇均匀。 无色无味,看不出异常。 “母亲,喝水。”橘清显把水杯端过来。 橘夫人纤弱的小手接过杯子,优雅地抿了一小口。 然而被橘清显那仿佛监督病人吃药的医生般认真的眼神看着,夫人无奈地笑了下,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掉。然后杯口朝下倒了倒,示意她一滴都没浪费。 橘清显重新爬上安乐椅。 “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了。”橘夫人拉着他的小手,温声细语地说道:“过去的事都忘掉了,我和清雪都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一辈子都是。” 大人们具体是达成了什么交易,橘清显不大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被过户到了橘氏,眼前的夫人,以后将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母爱什么的,他自然是没法切身感受到。但毕竟才十二岁,且原生家庭比较糟糕,夫人的善意对他来说还蛮温暖。 “阿清?” 橘夫人温柔的嗓音传来,橘清显仰起脸,细声细气地说道:“阿清知道了。” 他这年龄和这张脸具有很强的欺骗性,橘夫人顿时觉得他不仅生得好看而且还非常懂事,忍不住把他抱过来腿上坐着,还伸手掐了掐他的脸。 橘清显讨厌被人掐脸。 看在对方是个好看的太太的份上,他决定不计较,并且还大度地认为给她多掐几次也没问题。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空气很好,光线好像透过丝绸似的洒在两人身上。 “以后的事,你自己做主,我们不会强求你。”橘夫人拥抱着他小小的身体,声音有点嘶哑,“你要愿意,长大后就和清雪结婚,要不愿意……” “嗯?” 橘清显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扯到结婚去了? 这些狡猾的大人,到底瞒着他做了什么肮脏的交易? “咳咳!” 厨房那边传来清冷的咳嗽声。 【橘清雪感到母爱被抢走了,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点数100;当前好感度14】 “母亲!” 橘清雪幽幽地看着窗边。 “好好,”橘夫人笑了笑,脸庞憔悴而美丽,“你们的事,我不多嘴。” “阿清,扶母亲过来吃饭!”橘清雪说道,神情真的就是一个严厉姐姐的模板。 橘清显没有多问,扶着夫人来到餐桌。 “我开动了。” 简单的餐前仪式。 菜是很普通的家常菜,醋渍竹荚鱼、厚片蛋皮、烧茄子、菜汤,饭上头还撒了芝麻和萝卜干。 橘夫人尝了匙汤,幽幽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吗?”橘清显问。 “没事,很好喝。”橘夫人若无其事地笑笑,又轻巧地舀了一小勺汤放入樱桃小嘴中,转脸眺望厨房窗外刚刚盛开的樱花。 “优雅”这个形容词放在她身上毫无夸张成分。 这可不是看几本杂志就能学得来的,而是必须从小就耳濡目染之下形成的姿态,一个沉淀了数百年的家族才能展现出来的贵族气质。 这东西生来有就有,没了这辈子就没了,普通人学不来的。 如果这个家不那么寒酸的话多好……橘清显看了夫人几眼,自己也喝了一口汤,然后也“啊”了一声。 橘清雪抬头,疑惑地问:“烫到了?” “你所谓的厨艺好,指的就是这?”橘清显端起这碗寡淡中有点酸,酸得来又有点辣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真可惜我们家没养狗,不然它一定现在就给你……” 话还没说完,橘夫人用脚尖捅了捅他的脚踝。 橘清显马上改口:“它一定会夸赞你的厨艺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这孩子真机灵,橘弥生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60】 【你这嘴总算说了句人话,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24】 “好喝就多喝点。”橘清雪那冰山般的脸上,露出雪莲花盛开般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以后姐姐每天都给你煮汤。” ——这是慢性投毒! 橘清显满脸愕然,视线求助似的看向夫人。 橘夫人稍稍侧身,瞒着女儿冲他眨眨眼,柔软的嘴唇微微蠕动,不发出声音地和他说道:“别打击她的信心,不然以后就没人给我们做饭了……” 橘清显顿时明白了。 难怪这家伙料理水平一塌糊涂,却敢舔着脸说自己厨艺好……以后还是多买点合味道,不然真的会吃死人的。 接下来的用餐中,橘清显一口菜都不想夹,只慢吞吞地将饭粒送入口中,看起来活像在受刑。 橘夫人吃完午餐,背靠洒满阳光的墙壁,和橘清显说道:“吃快点,吃多点。男孩子怎么能和女孩子一样斯文……” “母亲觉得我能吃得快吃得多吗?”橘清显稍有些委屈。 “那还用说,你可不是病人。” “过一段时间我或许就有胃病了。” “总之你不能吃得那么少!”橘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橘清雪美滋滋地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偶尔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看母亲和弟弟。 她的厨艺一开始确实是不好,但磨炼了两年多时间,她认为现在自己做的饭菜味道肯定不输外面的餐馆…… 尽管因为生活拮据,已经两年没去过餐馆了,可她还是对自己有着盲目的自信。 总的来说,除却难以下咽的食物扣大分外,整个用餐气氛还算温馨。 橘夫人问了橘清显一些问题,表情中透露着浓浓的关爱;橘清显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事,简单了解了这个家的一些情况。 母子很谈得来,言语中透着笑意,女儿反而成了橘外人。 然而,门外忽然传来的噪音,打破了家里的宁静。 机车的轰鸣、大声的叫骂,伴随着球棒狠狠砸在围栏上的沉闷响声。 “清雪小姐,快滚出来!” “接了委托不去完成,躲在家里是想赖账吗?” “屋里的人听好了,今天不给我们个交代,就把这里通通砸了!” 5.橘落平阳被犬欺 嘈杂声音汇聚而来,带着恶意与挑衅。 正在用餐巾擦拭嘴唇的橘夫人愣在椅子上,目光看向女儿。 橘清雪皱了皱眉,把筷子放下:“我出去看看。” 她走出大门时,还顺手从墙角拿了把竹刀,来者不善的样子。 这是主线任务触发了么……橘清显跳下凳子,打算跟着出去看看。 “阿清,回来。”橘夫人喊道,“让姐姐去处理。” 或许是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的缘故,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我不出去。”橘清显乖乖地应了声,移步到落地窗前观察事态。 隔着爬满藤蔓的拱门,橘清雪手持竹刀,正与十来个气势汹汹的人对峙。 来者清一色都是街头小混混的打扮,宽松长裤,上身披着脏兮兮的牛仔外套,五颜六色的头发和发型堪称诡异;他们三人共骑一辆摩托,每一辆摩托后面,都插着支画有稻穗图案的旗帜。 橘清显还发现,有个西装革履的人混在混混中,梳着大背头,文质彬彬地戴着眼镜,人模狗样。 见到橘清雪从门里走出来,为首的飞机头,直接吹起了口哨。 “哟嚯嚯~” 其余的人在旁边起哄。 刺耳的笑声中,他们手中的棒球棍不时砸一下铁栏,哐哐哐的响声震得路边的樱花都掉了许多。 橘清雪神情冰冷,握着竹刀平静地看着对方,仅此而已。 “诶诶,清雪小姐,别不说话啊!”飞机头双手往上拢了拢头发,从摩托车上翻下来,“十天前,你接下了立花家的寻人委托,现在应该给个答复了?” “与你们无关!”橘清雪眼神冷冽,声音也如雪般寒冷,“请你们离开这里,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哟?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样,飞机头捧腹大笑。 “这臭娘们还在嘴硬呢,老大!”旁边有个人跳下车,顺手接过西装男摸出一张委托书,“立花家那边等不及了,委托我们询问一下进展。如果你实在有困难,就让我们来协助你,哈哈哈……” 那笑声着实有些鬼畜。 摩托车上的不良们,集体吹起调戏意味的口哨。 橘清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任谁都看得出,这些人的目光很下流,她的呼吸不免重了几分。 “识趣点的,乖乖配合我们,那就什么事都没有!”飞机头步步逼近大门,趾高气扬地看着橘清雪,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若不然,嘿嘿,立花家就要委托我们向你们家讨债了……” “你们可以来试试……”橘清雪紧握竹刀,手心微微颤抖,身体也因为气愤而止不住地微微哆嗦了下。 落地窗前,橘清显看向橘夫人:“能和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橘夫人面容憔悴,心酸地叹了口气,慢慢和他说起了事情经过。 橘氏在十年前的家境还算不错的,名下经营着几家高级料理亭,资产也有个数亿円。然而父亲却在杠杆炒股失败后跳楼自杀,给她们母女俩留下高达十亿円的外债,一直拖欠至今。 其中欠立花家大概一亿。 立花家方面态度很友善,十年来都不怎么催她们还款,算得上是有就给没有就算了的态度。 在十天前,立花家大少爷无故失踪,立花家家主走访了所有的朋友寻求帮忙。本着多一个是一个的态度,橘清雪这个三流小侦探,也收到了立花家的委托。 立花家主直言,只要她能找到人,债务直接免除。 橘清雪自然是接下了委托。 就算没找到人,这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坏处,顶多是费一点精力而已。 但三天前,立花家的态度却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求她要么配合稻川会一起找到人,要么马上归还全部欠款,不然就去法院提起诉讼。 橘清雪一个大学毕业才两年的人,去哪来那么多钱还。 立花家如果提起诉讼,百分百会胜诉,也就是说她们住的这处房产会被法院查封进行法拍。 届时,她和母亲就会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所以她才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答应德川家主的条件。 不过德川家那点资产要转让到橘氏名下,还需要经过一堆公证手续和税务部门审核,只能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此时面对挑衅,橘清雪只能忍着。 她不是不敢动手揍人,可一个成年人贸然动手的话,是要担负责任的。 对方如果直接报警,她就算不被定罪,也会被迫在警局里待上两天,独自在家的母亲可能会直面他们的威胁。 对方也是算准了她的顾虑,才敢直接贴脸嘲讽。 “清雪小姐,别磨蹭了。”飞机头越靠越近,表情嚣张地笑道,“要么拿一亿円出来,要么就跟我们走,好好配合我们的行动。” “老大,别和这娘们啰嗦了。”旁边的小弟起哄道,“我们自己进屋,把她们母女都绑出来。” 飞机头回头瞪了眼小弟,骂道:“混蛋,闭嘴,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那小弟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 然后飞机头再次看回橘清雪,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样子:“清雪小姐,我相信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同时也是个诚信的人。毕竟,你可是世上最后的橘氏血脉了,哈哈……” 橘清雪死死咬住下唇。 对方的笑声在她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然而她却无力反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认为“橘”这个姓氏对如今的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名头。非但对她如今的处境没有一点帮助,还会让对方出言嘲讽时增加莫名的快感。 “要实在拿不出钱的话,我给你一条建议。”飞机头终于来到了门前,距橘清雪一步之遥的地方,“我们大姐非常仰慕清雪小姐的,只要您点个头,愿意嫁给小少爷,这一亿円债务自然无忧。您觉得如何呢?” 说着话呢,他的手却忽然伸了出来。 一直保持警惕的橘清雪,脚步微微后退中,眼里徒然爆发出冷意, 手腕轻轻转动,竹刀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砍向对方的面庞。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刀身却擦着对方鼻尖而过,没有命中目标。 飞机头见状,眼里的嘲弄更盛。 在日本这个国家,皇帝轮流做那一套行不通的。这里的世代贵族、祖传企业、政客世家,乃至于皇室与神话,讲的都是“万世一系”。 表面上看是民主开放的现代国家,骨子里仍然是搞世袭制的封建社会,血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 他出身不行,又没顶级学历加成,再加上还是最让人看不起的极道成员,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有大成就。 通过欺压橘氏这个没落的贵族,可以让他享受到一种变态般的快感——仿佛是他有能力挑战这个注重血统的制度那样。 面对挑衅,橘清雪只能忍耐,在她看不到的身后,橘清显换了身衣服慢悠悠地走出门口。 飞机头又把手伸过来。 刹那间,橘清雪身体摇晃了下。 狂暴的海风越过春季的大海而来,窜上高台,一瞬间吹散了虚幻的荣华。 乱舞的樱色碎片,模糊了女子冰冷的表情,凄婉迷人。 就在这时! 一把竹刀从她身侧劈了过去。 迅捷凌厉的气流卷起樱色碎片,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6.没关系,我会出手! “啊!” 飞机头惨叫一声。 脚步踉踉跄跄后退中,竹刀的攻击如毒蛇似的紧随而来,疾风骤雨般连续击中他的脸部。眼窝、脸颊、鼻梁骨,这几个地方被重点照顾。 橘清显一点都不手软。 ——你狂任你狂,老子未成年。 等这群小混混反应过来的时候,飞机头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鼻子哗啦啦地流血。 忽然发动攻击的小男孩,此时已经来到了对峙中间,气势隐隐压了过去。 “啊——” 被打的飞机头捂着脸哀嚎。 别的小混混们都目瞪口呆,眼神呆滞,有些搞不清状况。 忽然出现的小小少年,身着一套轻柔贴身和服,外罩一件礼褂;他容貌俊俏,神情倨傲,从头到脚都是十足的世家公子派头。 惹不起的样子…… 底层混混们都比较懂察言观色,没有第一时间一哄而上,全都站在原地等候老大的命令。 目睹了整个过程,橘清雪小嘴微张,表情非常惊讶。 虽说是偷袭,但一个小孩把一个成年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已经很厉害了。 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橘清显背影,蓓蕾般的嘴唇微微颤抖:“你出来干什么……” 【这都要换个衣服出来,臭美!橘清雪对你的好感+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34】 “啊,好疼,可恶的小鬼——”几乎被打破相了的飞机头,哀嚎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怒目圆睁,流着鼻血,右手握着棒球棍就要朝橘清显冲上来,“本大爷绕不了你!” 橘清雪目光微凛。 一股淡淡的杀意自眼底涌出,融化在飘舞的落樱中,逐渐凝结成冰。 橘清显动都没动一下。 他不需要动,只因有人会替他动。 一直沉默的西装男,忽然冲上前,一把将暴怒的飞机头拦下。 “抱歉,是我们唐突了。”他微微弯腰,朝橘清显鞠了一躬,“下次再来拜访时,我们会注意礼数的。” “喂喂!” “为什么要放过这小鬼?” 几名混混大声叫嚷了起来,但明显地位更高的西装男只是冷冷瞪了他们一下,他们马上就闭嘴了。 分出两个人来搀扶着飞机头,骑上摩托车后,这伙人迅速离开现场。 ——连句狠话都来不及放。 橘清雪松了口气,看向橘清显,微微皱眉:“下次我没让你出来的时候,乖乖呆在家里!” “可我作为这个家唯一的男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人欺负什么都不做?”橘清显转过身来。 小脸微带着笑意,眉眼间充满了无可匹敌的自信……三月午后的阳光,让他身上的自豪显现出轻松的、明朗的、肉眼清晰可见的、光灿灿的质感。 橘清雪微微眯了眯眼。 漆黑的发丝在肩后摇曳着,雪白前额也沾了两片落樱,橘清显眼里的姐姐,有股娇弱柔美的神韵。 ——他胸前的三叶葵纹章在闪闪发光。 想到了这纹章的来历,橘清雪呼吸有些急促,胸前高耸的弧度微微颤动着。 赏心悦目的大! 橘清显目侧了眼姐姐的胸围,淡淡一笑:“抱歉,换衣服浪费了点时间,下次出来早点。” 【原来不是臭美,橘清雪对你的好感+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44】 德川家家徽暂时吓退了来挑事的人,橘清雪涌出如释重负般的快意,由衷地感叹他的临危不乱。 弟弟的笑脸印在姐姐眼里,犹如洒满阳光的叶丛那样璀璨夺目,荡出一种文学性的抒情美。 橘清雪心想,这弟弟还不赖嘛,捡到宝了…… 下一秒,弟弟半仰着脖颈,斜看向庭院的落樱:“请至少用300个字来夸赞此时的弟弟,不然他就不跟你进屋了。” “?” 橘清雪嘴角抽搐了下。 【你果然很臭美,橘清雪对你的好感-1;获得10点,当前好感度43】 “下次再乱跑,我就把你送回德川家去!”橘清雪故意板起脸,威严地呵斥了他一句,然后上前拉着他的手心往屋里走回去,“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不要瞎胡闹,万一不小心被误伤了怎么办!” “好好好……”橘清显敷衍地答道,语气和事后抽烟的男人应付妻子时的语气差不多。 进了屋子,橘夫人憔悴的视线看过来,开口道:“清雪,我们搬走。以前只有我们两个,还可以强撑着,可现在阿清来了,不能让他被吓到……” 橘清雪有些疲惫地叹口气:“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好。” 橘夫人缓缓点头。 下一个瞬间,她皱起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低下头来,咳嗽了几声。 一绺绑好的头发掉下来。 动作和缓。 疾病缠身非但没有让她的美丽有所逊色,反而还让她有种如履薄冰般的美感,让人心生怜爱。 “母亲,听我说。”橘清显拉着橘清雪的手走过去,另一只手牵起橘夫人的纤细温暖的大手,“我们就住在这里,不要搬!” “……” 三人大眼对小眼,气氛有些不对头。 仿佛下一秒,这家人就要抱头痛哭“磨难拆不散我们一家”那样。 橘清雪最先反应过来,摸了摸橘清显脑袋:“都说了,大人决定的事,你不要顶嘴。” “听姐姐的好吗?”橘夫人也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知道这个家目前面临着很大的困境!但是……”橘清显看看母亲,又看看姐姐。 母女俩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没关系的,我会出手。”橘清显神采飞扬地一笑。 气氛为之一静。 母女俩的表情各不相同。 【阿清真个小男子汉,橘夫人对你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70】 脸色隐约带着愁绪的橘夫人,终究是被他可爱的容貌给萌到了。 她的眉心舒展开来,缓缓把橘清显抱在胸前,乐不可支地笑道:“母亲以后就靠阿清来保护了。” 由于骨架小的缘故,夫人看着身体柔弱,手指宛如樱树枝丫般纤细。 可被她拥抱在怀里后,才能察觉到其实她的身子还是肉肉的,的确是一个生过孩子的身体。 橘清显鼻尖缭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用说,肯定是夫人身上的,他惬意地吸了好几下:“好香。” 橘夫人眉开眼笑,把他抱得更紧了:“阿清以后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午后阳光照进来,整个大厅都亮堂堂的,画面特别明朗。 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橘清雪时而感到欣慰,时而感到吃味。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是她乐意看到的,但……怎么感觉自己现在是个局外人? 【够了,松开我妈!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100点数,当前好感度33】 享受着夫人温暖怀抱的橘清显,贼贼地笑了起来。 夫人身体没好起来之前,只能拿姐姐一个人来点刷数。 我要用力了,姐姐顶住…… 橘清雪眼神幽幽地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 “阿清,起来!”她漂亮眉毛轻轻一挑,宛如家长般威严地伸出手,“姐姐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好的。” 橘清显乖巧地挣脱夫人怀抱。 “刚才吓到了没?好好休息……”橘夫人笑着挥挥手。 橘清雪提起他的行李箱和背包,看着他两手空空走在身边,下意识问道:“你刚才那把竹刀呢?” “丢在沙发那边了。”橘清显漫不经心地说道。 橘清雪淡淡点头,没有多想。 7.姐姐持续吃醋 外头阳光明媚,屋内气温凉爽,石砌阶梯的扶手摸起来冰凉舒服。 二楼的走廊上开了一道采光用的小窗户,阳光从上面下来,在地板上照出一个平行四边形。 “这就是你的房间了,自己收拾一下。”橘清雪把他的行李放在一个房间门口,然后朝对面的门走去,“我睡个午觉,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 橘清显目送她进屋。 橘清雪身材高挑、容貌漂亮、气质清冷、身上有一阵阵迷人的幽香。 这样的姐姐,最好就是当警察教师什么的,每天夜里在家给弟弟上演制服诱惑。 至于她现在的职业……橘清显认为侦探注定是没有前途的烂工种。 在如今这个刑侦技术发达的时代,什么高智商犯罪在高科技下都无处遁形。连推理小说家都只能写写上世纪的案件来混日子,就更别指望侦探能混出什么名堂了。 不是主观上看不起你。 只是在客观上来看,人家有DNA库有监控数据有法医等等技术辅助的警察都破不了的案,你个连最基础的执法权都没的侦探能顶什么用? 目前的侦探就是狗仔。 查查出轨拍拍桃色新闻什么的警察不能办的事可以用到他们,其它就算了。 得劝姐姐赶紧换职业……橘清显想着这事,推开自己房门。 一个虽然墙壁旧了点但还算干净的房间,几件家具都在散发出新的味道。 把自己换洗的衣服放进衣橱,看的书和文具摆到书桌上,行李箱很快就空了,只剩下一个系着红色蝴蝶结缎带的鎏金木盒。 他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抱在怀里,走到窗边眺望远处。 房子地处半山腰的高台,往外看出去的视野非常开阔。 庭院下边是一片果园,另一侧是水田,水田连着一片松林。 视线越过松林,下边还有一处豪华大宅,再往前则是波光粼粼的大海,海平面的高度大概到他的前胸。 一只三花猫走过院子。 看它肚子下垂的模样,似乎是怀孕了。 橘清显低下了头来,凝视盒子上的蝴蝶结:“我会比任何人都坚强……” 风吹过来,呜呜地在耳边作响,微微吹乱了他的刘海。 ※※※※※ 太阳逐渐偏西,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天空开始逐渐变成橘色。 松林上方无际的高空,一只浑身沐浴阳光的乌鸦掠过,仿佛在深思般睥睨着四周。 橘清显从二楼走下来,织着毛衣的橘夫人抬头,朝他莞尔一笑。 夕阳洒在那端庄的脸上,她的眼眸笼罩着一抹幽蓝光晕,柔弱得让橘清显不禁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餐厅的方向传来动静,是橘清雪在准备晚餐。 橘清显走过去,把手放在夫人纤弱的肩膀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精神好了许多!”橘夫人开心道。 兴许是药效发挥了,她的面色呈现出健康的红晕,脸颊渗出薄薄的汗水。 “真的很神奇呢,怎么会忽然感到身体那么轻松……”橘夫人微微偏头做出思考的神情。 眼神上下打量橘清显一番后,她恍然大悟似的眨了眨眼:“我知道了,一定是阿清到来的缘故!阿清是个小福神,冲散了我们家积压多年的晦气!” 不得不说,上了年纪的老阿姨卖起萌来,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橘清显腼腆地笑了下,爬上她的双腿,寻找她身上最柔软的靠垫。 橘夫人张开双手,等他后脑枕在自己的胸脯上边,然后双手环抱住他的身躯。 两人一同看着外面的院子。 廊檐往下一点的地方,是一个紫藤花架,再往前就是庭院的小路。 此时的紫藤花还未盛开,下午的阳光透过叶子洒下来,两人的腿都被叶子染成了绿色。 “到了五月份,这些紫藤花就会开了。”橘夫人眼望着翠绿的花架,嗓音轻柔,“每天我从门口进进去去,都感觉自己好像往返于两个世界那样,真的好开心。” “母亲喜欢紫藤花?” “我喜欢合欢花,可惜院子里一棵都没有。” “夹竹桃也不错。”橘清显指着樱花对面的几株夹竹桃说。 “我不是很喜欢夹竹桃。”橘夫人说道,语气蕴含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夏天开的花我都喜欢,唯独觉得夹竹桃太艳了。阿清不觉得吗?” “花色确实艳。要我说,夏天开的花当中,茉莉和母亲最相称。” “为什么呢?” “和您一样清幽淡雅。”橘清显后脑惬意地枕着一片柔软地带。 “阿清真会哄人开心,是不是经常对小女孩说这些话?”橘夫人下巴搁轻轻搁在他小小的脑袋上。 “只和母亲一个人说哟。” “哈哈……” 怀孕的母猫忽然从草丛里跳出来,躺在廊檐上,摊开双脚。 橘夫人的脸颊贴着橘清显的脸颊,两人平静的呼吸节奏紧紧贴在一起,母猫在眼前轻舔肚皮。 “听说喜欢夏天开的花,就会死在夏天,这是真的吗?”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橘清显神情一愣。 夫人可能真是被生活折磨惨了,不然不会在开心的时候也联想到死的事。 他斟酌片刻,用独属于小孩的稚嫩腔调答道:“我不清楚这个,不过要是这么说,我喜欢蔷薇怎么办?蔷薇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这么说来我春天要死、夏天要死、秋天也要死、冬天还要死,一年要死四次了?” 橘夫人忍俊不禁。 “快去洗手吃饭。”她悦耳的笑声在橘清显耳边回荡,“吃完后,拿上衣服来找母亲。” “什么事?死不死的免谈哦。” “哈哈,什么死不死的,母亲要给你洗洗身子。” “……啊?” 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橘清雪,脸上的表情直接凝固。 【你个小妖精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蛊惑母亲!橘清雪对你的好感-10;获得100点,当前好感度23】 本来还有些懵的橘清显,看着系统里的【点数:1140】,直接笑出了声。 姐姐真的太好玩了…… 这晚吃饭的气氛很诡异。 夫人一个劲地把菜全分给橘清显,也只和他说话,似乎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橘清雪的表情,和吃了两颗坏橘子差不多。 一方面,从小到大都独受母亲宠溺的她,还不习惯有人把母亲的心分走了一半的事实;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大人,她也不好像小孩那样撒娇争宠,只能一个人酸溜溜地自我安慰。 橘清显嘛…… 他的内心不是很复杂,有且只有一个想法。 ——菜真的好难吃啊! 8.被母亲搓完澡,钻姐姐被窝 吃完饭后,橘清显来到浴室。 在浴缸里放好水,他脱了衣服,拿块浴巾挡住下半身,心情就像一匹即将被大车强行套上马鞍的小马那样忐忑。 身后传来开门声。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用浴巾裹着身体的橘夫人正在朝自己走来……日本这些奇奇怪怪的传统真叫人无法拒绝啊。 “……我自己可以的。” 橘清显下意识蜷缩起身子。 “初次回家的男孩,都要由母亲亲自清洁身体,这是大家族的传统。”橘夫人弯腰蹲下,把木桶放到地板上。 有这种传统? 橘清显不太清楚。 他没什么婴儿时期的记忆。 从医院回家的那天,好像确实有人用一个新的木盆给他沐浴,他完全不记得那人是谁,但能肯定不是他的生母。 橘夫人往手里抹了点沐浴露,然后拿上搓澡巾的手向他背后伸过来,嗓音轻柔:“今天的下午的事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 橘清显闷闷地答道。 夫人白白嫩嫩的小手触碰到后背,令他哆嗦了下。 “嗯?”橘夫人愣了下,随即转身来到他的正面。 看着橘清显双眸紧闭,小嘴唇和小鼻子皱在一起的样子,她不禁问道:“母亲弄疼你了吗?” “没有……” 橘清显闭着眼说。 抛开羞耻心来说,还是很舒服的。 “你个小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橘夫人笑了下,将他身子扳过去,一边搓一边继续刚才的说教,“明天母亲要去和你父亲见一面,把你的过户手续办好。你跟着姐姐,不许乱跑哟。” 她的声音很软糯,听得人骨头都会软化掉,根本生不出拒绝的想法。 “好……” 橘清显稍稍撑开眼睛。 光线照在脚边的木盆里,水面闪闪发光的小水波,看上去像在不断地碰碰撞撞。 鼻尖嗅着淡淡的香味,夫人的小手滑溜地抚过肌肤,他一时间有些烦躁无措。 密闭的狭小空间。 美艳寡妇的温柔伺候。 饶是橘清显脑子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此刻也被熏得有些迷糊。 尤其是夫人半跪着帮他洗脸的时候,那浴巾滑了一点下来,看得橘清显差点想重温婴儿时代的记忆了。 这就是小马的快乐吗? 上头! 实在太上头了! 橘夫人帮他洗完脸,看到他一副无地自容的扭捏表情,忍不住诧异道:“瞧你这害羞极了的样子,难道小时候没有被佣人洗过吗?” “三岁之后就没有了。”橘清显闷闷不乐地开口。 “什么?”橘夫人手一停,表情旋即变得有些生气,“怎么可以让一个三岁的孩子独自沐浴,德川家也太不负责了!你的母亲怎么放心得下来……” 自己在德川家的过去,橘清显不想多谈,因此没有接话。 橘夫人猛然想起,这孩子的生母,在他出生那天就去世了。 “好了好了,不说过去的事了。”她伸出手,揉了揉橘清显的脸蛋,“现在我才是你的母亲,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 橘清显有些郁闷。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但他是真的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都十二岁了,不是三四岁的小男孩了啊…… 他这腼腆拘谨的模样,把橘夫人逗笑了,一只手拿着浴巾,另一只手起他的左边胳膊便开始新一轮的搓澡,动作幅度有点大呢。 橘清显不敢挣扎,只能被今年四十五岁的夫人从头到脚彻底碾压一遍。 他低头不行。 夫人的浴巾很短很短,白花花的美腿从浴巾下钻出,被粘稠的沐浴液打湿。 他平视也不行。 浴巾被打湿后,滑落了不少,肌肤白腻晃眼。 他仰头更不行。 ——脖子会累的啊。 最后,他只能眯着眼睛,留出一条细细缝隙,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矛盾表情。 在夫人看来,他这是很舒服的表示,于是搓得就更卖力了。 橘清显头一次感到,舒服过头了居然会是一种折磨。 “阿清,要冲水了。”橘夫人拿起沐浴喷头。 “哦,好。” “你把毛巾拿掉。” “……” 橘清显睁开眼睛。 橘夫人跪坐在他身前,一缕打湿了的头发粘在嘴角,让她的气质显得格外温婉。 “不用这么拘谨的,况且又不是只洗一次,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她一边数落着橘清显,一边强行扯开毛巾。 哗~ 热水从喷头里涌出。 橘夫人修长白嫩的手指,细心地抹去他身上的泡沫,指尖滑溜溜的。 “母亲好像年轻了几岁呢……”橘清显开口转移注意力。 “已经老了。” “一点都不老,和姐姐站在一起的时候,您像是她妹妹。” 橘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手上帮橘清显搓的频率,都快了不少。 从进门到现在,她对橘清显的好感也越来越大。 这孩子真的很出色。 懂事、嘴甜、有教养、年纪小小就显现出男子汉该有的担当…… 橘夫人一直想要个儿子来着,这次得到橘清显,真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虽然他表现得有些早熟。 但那又怎样! 再怎么早熟的孩子,不还是妈妈的小宝贝么! 这场舒服得来又备受煎熬的搓澡终于是过去了,橘清显套上浴袍,两条腿打着哆嗦跑向橘清雪的房间。 ※※※※※ 开了门,摁下墙上的开关,惨白的日光灯散发出亮光。 映入眼帘的是随地堆放的衣物和日用品,杂乱的房间让橘清雪倍感疲累。 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回到这里和母亲同住,这两年来的种种苦恼与挫折,沉积在房间各个角落。 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喝了半杯酒后直接倒在床上,睡意迅速袭来。 迷迷糊糊中,耳边有远处进出港船舶的汽笛声,滑板车的声音从纱窗传了进来,好像有小孩子在哭……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睛。 模糊视野里的天空,隐约有一两颗星在闪烁,像航空警示灯。 “咚咚~” 是吵醒她的敲门声。 “咚咚~” 姐姐可能睡着了,橘清显轻轻敲门时,里面全无反应。 他又重重敲了两下,才隐约听到房里传来一声强忍哈欠的模糊应答。 “谁啊?” “是我,阿清。” 橘清雪揉了揉眼睛,心累地答道:“你的房间在对面,别来敲我的房门。” “我想家了。”橘清显望着和自己视线平行的门把手,脆生生地喊道:“不和姐姐说几句话,我睡不着。” 橘清雪揉了揉眼眶,翻身下床。 门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片刻后,依然还是穿着职业装,披头散发的姐姐打开房门。 一股混杂着酒精和化妆品的气味从她身后飘出来。 望着堵住门口的姐姐,橘清显露出乖巧讨喜的笑容:“姐姐晚上好。” 橘清雪乌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她挠着头发面带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到底什么事?快说。” “你这表情,就像全世界的人都跟你有仇似的。” “当然有仇了!睡眠是女人最好的补品,但却被你中途闹醒了。说,怎么弥补姐姐?” “先让弟弟进去?”橘清显仰着脸说。 橘清雪低头看了看小家伙,犹豫了片刻,侧身让开一个足够弟弟进来通道。 9.局势分析 咋一看橘清雪的房间,根本就不会让人想到是年轻姑娘的房间。 鲜花、毛绒布偶、粉色的贴纸这些花哨的东西一概没有,衣服凌乱扔在地上,几乎都是黑色系的。大床旁边的梳妆台倒是能说明这是个女生的房间,但是一旁立着的竹刀,显然比梳妆台更抢眼。 “你这也太乱了!”橘清显钻进房间后,怪叫了声。 “让你进来是说事情的,不是让你进来评鉴!”橘清雪脸色红了下。 “躺着说。” 橘清显往里走了两步,身体一跃,飞扑到幽香缭绕的床上。 橘清清雪无奈地看他一眼,弯腰脱掉腿上的丝袜,将手绕到背后解开搭扣,最后转身背对着他把文胸摘下来。 她打算先去洗个澡。 那温热的黑色蕾丝文胸,和脱下来的丝袜一起,被随便扔在门口的小架子上。 橘清显看到床头柜的威士忌酒瓶和玻璃杯,开口问道:“你还喝了酒?” “喝了一点。”橘清雪答道,手顺带拉开衣柜门。 话刚出口,橘清显那张小脸,就如古板的大学老教授似的板了起来。 橘清雪拿出衣服,回头看他一眼,叹着气解释:“只是偶尔会喝点来助眠,不是经常喝。” 橘清显还是没放过她,老气横秋地开口:“喝酒伤肝,以后能不喝就不要喝。” 橘清雪沉默了一会,苦笑着摇摇头:“阿清,你还小,不懂……” “既然我不懂,那就说给我听。”橘清显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姐姐,过来睡觉。” “?” 橘清雪满脸愕然。 这弟弟未免太过于自来熟了! “我对立花家的情况还算了解,也知道该怎么和那老头打交道。”橘清显挺起小胸膛看她,表情透着股神采飞扬的自信,“具体情况和我说一说,我来帮你解决问题。” “小屁孩口气那么大干什么。”橘清雪白了眼床上的弟弟,拿着衣服出门,“姐姐先去洗澡,等会再说。” 夜风轻轻吹起窗帘。 橘清显躺在香喷喷的床上,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 清冷的月光从樱花中穿过,落在窗台上,洁白如雪花。 明天会怎么样,今后会怎么样……这问题越想就越感觉很虚。 除了既来之则安之,没有其它选择。 十二年前他是这样想的。 重生?穿越? 其实都不太对,准确点说,应该是孟婆汤里掺了点水。 刚出生时,脑子里就带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记忆碎片,硬件严重超载,导致完全无法整理接受到的外界信息……好不容易才等到硬件开始适应了,结果德川家那老头子一掐,脑子里的什么东西都掐没了。 没就没,还活着就行。 十二年后,来到橘家,开局还算满意。 橘夫人优雅动人,温柔娴静,风韵犹存;橘清雪二十四岁,不论是容貌、气质,还是健美的体态风度,都正如绚丽盛开的鲜花。 德川糟老头子一边去。 橘清显对未来非常乐观。 虽然这个家很穷。 ……而且还被极道盯上了。 但所有困难都不过是暂时的。 我头脑不错,而且毫不松懈,一直努力用功。 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人。 没什么能打倒我! “啪嗒~” 门开了。 橘清雪走进来,用毛巾搓着头发。 刚沐浴过的肌肤,娇嫩粉红,还冒着氤氲热气,匀称修长的双腿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中。 ——食品级的美腿! “姐姐好慢。”橘清显嚷道 “母亲让你等会去她房间睡觉。”橘清雪朝床上瞪了眼,声音带着一点小小的埋怨。 “什么?” 橘清显有些疑惑。 “她刚才找你,我顺口就说你想家了,睡不着,赖在我的房间不肯走。她就说让你去和她睡。”橘清雪把擦头发的毛巾往梳妆台上一扔,一边往床边走一边抱怨,“真不知道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她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橘清显抓抓头发,无奈道:“盛情难却啊……” “得了便宜就别在姐姐眼前卖弄!”橘清雪在他眼前握紧拳头示威性地晃了晃,然后一屁股坐下来。 刚洗过澡的她,身穿着一件单薄的蕾丝花纹睡裙,脸颊如鲜花般娇嫩,身上也有股温热的馨香味。 橘清显靠过来,肩膀挨着她肩膀:“我们明天一起去找立花淳。” 立花家失踪的那个大少爷,就叫立花淳,他以前见过两次。 “带你去有什么用?”橘清雪抱着双臂,凶巴巴地侧头盯着他,“找人本来就要满世界乱跑,带你去还得浪费一部分精力照顾你,想都别想。明天乖乖在家学习!” “我不用你照顾!” “那也不行,我自己去。” “你自己去能找到人么?” “……” 橘清雪哑口无言。 这些天来,她不是没找过人,但立花淳是去山里游玩时失踪的。那地方连个监控都没。有警犬和直升机的警察找了一周都没找到,何况她一个三流侦探。 看她一脸泄气的样子,橘清显继续问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连他身边的人都没排查过?” 橘清雪默默点头。 一个人失踪的情况有很多种。 是自己故意躲开的呢,还是被人绑架了呢;是还活着呢,还是已经遇害了呢? 如果是警察面对这种情况,必然会一边找人,一边调查失踪原因。 橘清雪只有自己一人。 去找人的话,就没法调查原因;去调查了,就没时间去找人。 而且啊…… 侦探是没有执法权的,又怎么能让每个人都乖乖配合她的调查。 “再让我猜猜,你去排查失踪者的信息时,是不是没人给过你好脸色?”橘清显胸有成竹地问。 “我又不是警察……”橘清雪辩解似的嘀咕。 橘清显又笑着问她:“甚至就连立花家的人都在用各种理由搪塞你对不?” “诶?” 橘清雪惊呆了。 一般来说,失踪者的家属为了尽快找到人,肯定会配合搜索工作。 但橘清雪去找立花家要信息和资料时,对方的确很反常,不但没有提供有用的东西,甚至有点在躲避她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这个?”她愕然地问橘清显。 “我见过立花家家主几次,知道他的为人怎样。”橘清显边回忆边说,表情非常淡定,“自明治17年立花宽自被册封伯爵以来,立花家一直都过着比较富裕的生活,到现在也还不错。现任家主是市议员,家族经营着好几家私立医院,不缺钱,但比较珍惜立花家的名声。他一开始没拉下脸来催你要钱,现在却一反常态不惜委托极道组织来骚扰你,中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嗯,我也有这感觉。”橘清雪小声表达同意。 “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被稻川会抓住了。” “可稻川会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说呢?”橘清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橘清雪愣了两秒,随后下意识双手护住胸:“他们想劫色?” “透过现象分析动机,那飞机头不是说了要你嫁给什么大少爷么……”橘清显想着白天发生的事,语气和表情同时严肃起来,“在日本这个国家,混黑的永远处于鄙视链的底层。哪怕做到极致,也不过是看家打手一类的低等角色,社会地位不及大医生大律师的一根头发。想出人头地,收获社会身望,极道就必须要洗白……迎娶橘氏仅剩的血脉,一来可以极大提高声望,二来则是挤进旧华族圈子的一条捷径。他们有这么做的动机!” 10.八尺大人来也 听了橘清显的话,橘清雪迷茫地抓了抓头发。 靠着床头的肩膀,愈缩愈紧,使得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娇小。 “不用那么担心。”橘清显小手轻拍一下她的肩膀,神态自若地开口:“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我们把立花淳的下落找出来,极道什么的不足为惧。” 闻言,橘清雪露出无奈的苦笑。 “要是能找到人姐姐还用这么烦么……”她抱着双臂,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橘清显认真道:“有我在,可以试一试!” 他并非是盲目冲动。 关于立花淳的为人,他有个大概的了解。 那是个喜欢刺激感官的富家少爷,比如说召唤鬼怪的神秘仪式,又或者去灵异地点过夜什么的。 这种人不会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没家里给的钱还怎么潇洒;也肯定不会自杀,毕竟还没作死够。 “你能有什么办法……”橘清雪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她慢慢说起立花淳失踪的情况。 3月16号,中午一点多,立花淳独自一人从镰仓驾车出发。下午三点多抵达八王子市高尾山,四点半搭乘景区缆车上山。 缆车的终点站在半山腰一带,下了缆车后,有几条登山路线,都是没有监控的山间小路。当天晚上,立花淳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联系家里,家人在第二天选择报警。 警方经过走访调查,确定立花淳从缆车下来之后,是往琵琶瀑布方向前进。 但他没去瀑布,只是路过。 接下来的行踪就消失了。 警方在3月19开始组织大规模,大范围、相当细致的搜山行动。 整整持续三天,没找到任何线索。 “到现在足足过去了十天时间,如果立花淳还在山里,不管是被害或遭逢意外都不可能还活着。可警方没找到立花淳的遗体就算了,甚至就连他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这点非常奇怪。那么大个人,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那样,不留下任何痕迹……” 听完橘清雪的话,橘清显思考片刻,说道:“考虑到立花淳的个性,我认为自杀不可能。有没有可能是被绑架了?” “绑、绑架?”橘清雪眨巴两下眼睛,“呃,不是不可能,不过……” “立花家没有收到任何疑似歹徒的联系?”橘清显问道。 橘清雪点头:“对。” “绑架的目的并不全是为了勒索钱财。有些时候,某个人碍事了或者多余的时候,让其失踪一段时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橘清显分析道。 橘清雪神情凝重。 仔细想想,他说的没错,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然而下一秒,她叹了口气,用过来人的姿态拍着橘清显的肩膀道:“空口无凭,都只是猜测。自杀也并非绝对不可能的事,人是一种既复杂难懂又充满矛盾的生物,不管前一分钟笑得有多开心,还是前一秒钟刚刚预订了高级餐厅的餐位,想死的时候随时都会赴死。” “小雪你不会也想死?” “我才没那么脆弱。” “这就好。” “等等,你叫我什么?”橘清雪握紧拳头,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小雪是吗?你再叫一遍试试。” “哦,哈哈……”橘清显用笑脸来略过这个问题,接上刚才的话,“当然了,我只是基于自己知道的信息做的猜测,距离真相可能差了十万八千里。具体情况,还得亲自查过才能判断。” 橘清雪白了他一眼。 橘清显身体再次挨过来了点:“姐姐有没有去现场看过?” “这当然有。”橘清雪双腿交叠伸直,一只手下意识揽住橘清显可爱的小脑袋,“前天我就特意选了同样的时间去高尾山,搭乘缆车到终点站,从往瀑布那条登山线爬了一段时间。不过最后没能爬到山顶。” “体力不够?”橘清显问。 “瞎说什么呢!”橘清雪揉了揉他脑袋,笑道:“姐姐对自己的体力有足够的自信,在学校的体育课上,不管是网球还是跑步,我都是第一名。” 说完后,她微微歪着头,得意地扬扬眉。 虽然对年纪比自己大的女性有想法不太对,但橘清显还是觉得她很养眼。 橘清雪确实没夸大。 尽管是个魅力值9点的大美女,她却不会给人弱不禁风之感。 体态窈窕,手和腿都很健美,十分灵敏强韧。 另外她的武力值是真不差,至少橘清显目前打不过她。 “我按照立花淳的行动时间和路径去爬山,才爬到一半,天就渐渐黑了。”橘清雪揉着他的头发,缓缓说着话,“登山不仅是上山而已,还包括有平安下山。天黑以后,山中会突然暗下来,而且这个季节晚上的气温会降得很低,下山时容易因为体力迅速流失造成失足,风险太大。” 橘清显沉思片刻,问她:“他下午四点多上山,应该没有考虑当晚下山。山上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吗?” “山上应该没什么特别的风景……”橘清雪回忆着现场,低声说道,“从缆车出来是半山腰,往瀑布那边走,半小时就能绕过瀑布……称不上绝景,顶多是比较澄净。过了瀑布再走半小时,就到了地标性的净心门,那边植被比较茂盛。” “净心门?” “高尾山药王院的寺门。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刹,规模相当雄伟。不知道的人听到山上的寺庙,容易联想到孤零零的小庙,实际上那里散布着宛如神社般的雄伟殿堂,就连神社的鸟居都有……” 橘清显想了想,开玩笑似的问:“会不会遇上神隐了?” 传说天狗会拐走迷失于森林里的人,因此古时称小孩突然失踪的事件叫做“神隐”,意思是被神明藏起来了。 “神隐?”橘清雪蹙起好看的眉头。 “或者说天狗掳人!” “什么掳人?” “天狗!我没记错的话,高尾山药王寺供奉着饭岗三郎大天狗,是不是它把人掳走了呢?” “你说的天狗,是指那个天狗吗?”橘清雪蹙着眉,手脚比划一番,“脸红红、鼻子长长、生着翅膀、脚踩木屐的天狗?那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我觉得应该是真实存在的!”橘清显眼里闪着光。 橘清雪揉揉他的头发,摆出姐姐的威严:“少看点鬼怪故事!” “姐姐真的不认为这世界上有妖怪吗?”橘清显试探性地问她。 “嗯嗯,有的啊,但这是一个极少人知道的秘密,姐姐不能和你说。”橘清雪神情严肃答道。 看到橘清显的小脸瞬间充满求知欲后,她忽然露出獠牙,猛地扑过来,张牙舞爪地怪笑:“嗷嗷嗷,八尺大人来也!” “?” 橘清显视线一黑。 就这样,只穿着睡衣的姐姐开玩笑似的压过来,美丽的脸蛋做出恐怖的表情,似乎要把橘清显整根吞下。 弱小、可怜、且非常无助的弟弟。 ……被迫闷了一把! “姐姐,八尺大人是会把小孩吃掉的,对吗?”他的脸被闷着,极其艰难地开口求饶,“你要现在就吃阿清吗?不要,再养几年,阿清现在还小,呜呜……” 橘清雪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清冷的脸颊顿时浮起一抹惊艳的红晕,低声嘀咕道:“……谁要吃你这小鬼啊。” 身子重新坐起来,她反手拎着橘清显的衣领,把他扔下床,板着脸喝道:“快点回自己房间睡觉,不然就让你见识一下姐姐苦练了足足十年的自由搏击有多厉害!” “明天见。” 橘清显摆摆小手,一路跑回到自己房间。 小脸红扑扑的。 躺倒床上后,他没有任何睡意,兴奋地裹着被子打了几个滚。 好可怕好可怕,刚才差一点就要被八尺大人吃掉了呢……哈哈哈。 咯吱—— 就在他发癫之际,卧室门被开。 “谁啊?” 没有回答。 橘清显撑着床单看出去。 11.不要让欲望击穿你的意志! 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室内任何东西的表面,都蒙着一层银辉。 橘清显朦胧地看到,门口有个白色的东西正慢慢朝床边而来,几乎听不到任何移动的动静。 “是母亲吗?还是姐姐?怎么啦?你别不说话呀……” “胆小鬼,害怕母亲是妖怪吗?”橘夫人似乎极力忍住不笑出声来,来到了床边。 “……是母亲啊。”橘清显眼前出现一张成熟少妇特有的,朦胧倦怠的粉脸。 “你怎么没去母亲房间?”橘夫人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点小小的埋怨。 “我刚从姐姐房间回来。” 橘清显拳头一松。 吓死孩子了,差点以为真的遇到了什么灵异事物。 “刚才清雪说你想家了,我怕你睡不着,过来看看。”橘夫人掀开被褥。 她浑身飘溢着浴后的浓香,犹如满树鲜花经午后阳光的熏蒸而散发的气息,橘清显闻得心痒痒的。 上了床后,橘夫人侧着身,在床头柜上点了块电蚊香,闪耀的指示灯映衬着她那修长纤细的睫毛。 橘清显侧头看着她,深深包裹着四围的黑暗里,逐渐被唤醒了一丝温馨。他的心里升起一种安心之感,这使得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了,快睡……”橘夫人躺进被子里面,然后一手搂住他:“母亲今晚陪你。” “……” 橘清显眉心纠在一起了。 夫人,您这么热情,我会睡不着的啊。 “不许乱动了哟。”橘夫人半个身子压着他,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弥漫整个床铺。 “……” 橘清显的脊梁倏忽流过一股战栗和悸动。 夫人属于那种骨架很小但肉很丰腴体型,身体软绵绵的。肌肤细腻中略带着弹性,手和脸贴上去的感觉就像是贴着一块粘人的热烘烘的年糕。 “母亲,我一个人可以睡……”橘清显试着用手去推了推夫人的手臂。 “好好睡觉,不要说话。”橘夫人搂紧了挣扎的他。 她那凝重的音调,浸润着母性的温柔动听,叫人一时很难忘怀。 但这么一来,橘清显更难受了。 夫人身上实在太香了,丝丝缕缕的香气如小手般挠着他的小心脏,让他不得不想入非非。 而且夫人还似乎是怕他会消失,手臂越收越紧,简直就想要让他融化在她怀里那样。 “唔……” 橘清显憋得好辛苦。 刚刚被姐姐闷了一通,现在又轮到母亲下手了,这样遭罪的日子未来应该会经常上演……诶,嘿嘿,嘿嘿嘿。 “母亲,松点力气……”他发出微弱的抗议声,“阿清就要憋死了。” 橘夫人这才松了点力气,改为像搂抱枕那样搂着他,那黑暗中的眼神似乎仿佛满含着悲哀和情思。 她轻柔的呼吸吹到橘清显脸上,淡淡的香味,使得他联想到雾天的栀子花香,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即便堵住鼻子也逃不脱。 享受着这种折磨的他,感触非常奇妙,仿佛是在享受夫人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的深情爱抚那样。 “阿清……” 橘夫人轻柔地叫道。 橘清显看到她微微显露出的洁白牙齿,那一颗颗牙齿,于黑暗中洋溢着美丽诱人的光彩。 “家里有个男子汉真的会让人安心好多……”她把橘清显的脑袋摁在胸口上,舒服地眯着眼睛,“我们家遭受的苦难就要过去了,因为阿清回家了……” 这话或许单纯是一个妇道人家对未来的寄托。 在日本这地方,大家族之间互相过继养子是很常见的事,对待养子也会视如己出。 对夫人而言,橘清显现在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丁,是橘氏延续的凭证,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橘清显倒没考虑这些。 夫人成熟柔软的身体太棒了,他这只小马,此刻心情和身体都舒服得冒泡。 “唉……” “橘清显,你要加油!” “千万不要让欲望击穿你的意志!” “啊~” 犯困似的打了个哈欠。 蜷缩在夫人温暖的怀抱中,橘清显睡了这十二年来最安稳的一觉。 ※※※※※ 隔天醒过来。 房间门口,还穿着睡衣的橘清雪打着呵欠催促:“你快点起床吃早餐!” 橘清显半闭着眼洗漱完毕,下来到一楼餐厅。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橘夫人一边打开窗户,一边说道:“带点湿润的泥土味真好闻。” 窗帘是橘色、绿色与黄色相间的复古色块花纹,里面还有一层白色蕾丝。 整理好窗帘,她歪头看向出现在客厅橘清显,脸色格外娇嫩。 “你要和姐姐出去?” “对的,我要和姐姐联手破案!” 橘夫人举起小拳头,放在脸颊边上做出可爱的加油动作:“阿清最棒了!” 侧边的橘清雪翻了个白眼,不服气地想道:你女儿才是最棒的。 橘清显来到餐桌前。 扫了眼食物。 谢天谢地,早餐是面包鸡蛋和牛奶,还好不是姐姐做黑暗料理。 橘夫人到女儿身边,低声和她交代要照顾好弟弟,并且不要忘记看看镰仓哪里有一户建住宅出租。 橘清显喝着牛奶,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服下气血药后,夫人的气色好了很多,看着比昨天要年轻了不少,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昨天还很有母女相的两人站在一起,七分像的脸蛋,反而更像一对年龄相隔大了点的姐妹花。 女儿是性冷淡风的知性御姐,母亲是贤惠典雅的传统妇人; 母亲优雅柔弱的脸庞上,有着别具成熟的熟女风韵,非常奈斯。 女儿青出于蓝胜于蓝。 今年二十四岁的橘清雪,就好像刚成熟的樱桃,谁也挡不住她那种酸甜带涩的浓烈诱惑。 ……气质这么好的一对母女,打着灯笼也难找。 餐桌上摆着束刚摘进来的樱花,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三人心情愉快地吃完了早餐。 德川家的司机早上八点来到,接橘夫人去办理过户手续,橘清雪到楼上换衣服。 橘清显闲着没事,趴在地上做拉伸运动。 从很小开始,他就开始有意识地,系统性地锻炼自己的身体。 小学低年级就去学自由搏击和剑道,在学校里是知名的运动好手,一有时间就一个人跑半程马拉松,在游泳池游泳,去健身馆找教练请教正确的伸展运动方式和器械使用方法…… 这些东西不会马上给他带来质的改变,但这是必要的储备,就像是松鼠提前屯粮过冬那样。 目前的他正处于开始发育的时间点,那早已深刻在肌肉记忆里东西,会在未来的五年里极大程度地拔高他的成长上限。 橘清雪换好衣服,从二楼走廊往下看。 小少年赤着双脚,双手叉腰、扭动身体、深屈膝、舒展脚腱,嘴里喊着体操口令。 那充满活力的童声,是多么口齿伶俐而又响亮清脆啊,姐姐我啊,好喜欢……橘清雪内心深处柔软的部分又被勾起来了,眼神变得格外温暖,久久地凝视着他发根上驻留着的汗水。 那是少年努力的证明,它晶莹透亮,于晨曦中闪闪发光。 【橘清雪感受到了你强韧的性格,对你好感度+20,无获得奖励。当前好感度:43】 橘清显停下来,拿毛巾擦了擦汗。 从口袋中把德川家的三叶葵纹章拿出,别在胸前,他往楼上招了招手:“走,小雪!” 橘清雪居高临下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不许叫小雪听到没?我是姐姐,别一副你是哥哥的姿态!” 话刚说完,旋即她觉得这样可爱的动作自己这个年龄做出来有些不妥,而且有点撒娇的感觉……便冷着脸下楼,再也不和可恶的弟弟说话了。 橘清显觉得姐姐还是太拘谨了。 你内心都认为今年24岁的自己还是个美少女,在弟弟面前吐吐舌头怎么了嘛。 12.太聪明的小孩会没人要的! 今天依然是个明媚晴朗的早春。 鲜绿的樱树迎风摇曳着,天空湛蓝无垠,几缕云像棉絮般漂浮着。 “这车好旧。”橘清显拉开蓝鸟的副驾坐进去。 “毕竟是08年的车。” “跟我一样大喔。” “所以毛病跟你一样多咯。”橘清雪板着脸吐槽。 橘清显嘴角扯了扯,小声嘀咕:“小雪,你变坏了……” 橘清雪系好安全带,伸出手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没大没小!” 此时的她身穿藏青色紧身西装裙,苗条匀称的双腿套着黑色吊带袜丝。那抵在方向盘上的丰挺饱满的胸脯非常养眼,浑身都散发着轻熟女才有的诱惑气息。 “姐姐的手真好看!”橘清显乖巧地笑笑。 “那是当然!” 橘清雪得意地挑了下眉。 她那双手好看到可以下饭的程度,手指纤长,指甲修得很漂亮,什么都没擦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 开车前,她掏出小巧精致的金丝眼镜,轻轻架在鼻梁上。 戴上眼镜的小雪,少了一分青涩和稚嫩,多了几分书卷韵味和知性气质。 “姐姐是知性大美女!” 橘清显直接竖起大拇指。 橘清雪哼了声,表示对他的马屁免疫。 “少在姐姐面前油嘴滑舌!”她一边踩油门一边说道,“等开学后,你去学校和那些小女孩说个够。” 橘清显摇摇头,神色严肃:“小雪,只有你才值得我夸赞,你要明白这一点。” “再说话把你扔出车门去!” “……” 橘清显马上闭嘴。 身体靠着车窗,他做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然后他的视线闪过提示。 【这才对嘛,小孩子就应该这么嘴甜。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奖励;当前好感度53】 他视线稍稍侧了点,发现姐姐表面上全神贯注在开车,但视线总会不经意间往副驾扫一眼。 这就是外冷内热型的冰山美人么……橘清显心想,小雪真的很卡哇伊捏。 尼桑蓝鸟在沿着海边在136国道上飞驰,不久之后,从镰仓大佛前拐进一处山腰。 车窗外是沿着缓坡鳞次栉比地坐落着一栋栋豪宅,每家每户都有宽大的庭院,装修得极为考究。看来这片街区并不属于那些买一栋一户式就几乎要倾家荡产的普通人。 樱花盛开的前方,出现肃然古板的大门。 蓝鸟停在路边,橘清显跳下车,看向飘溢着古典繁华气息的大门。 橘清雪把开车的平底鞋脱掉,换上黑色尖头高跟,下车去按了按门铃。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有个短发男人打开门,彬彬有礼地鞠躬致歉:“家主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见客,还请橘小姐回去。” 橘清雪无奈地摇摇头。 真难搞啊,委托人都这样回避了,她一个小侦探还怎么查案。 “叔叔!”橘清显忽然开口,“麻烦你和家主通报一声,德川清显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短发男人眯起眼睛,眼神转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个俊俏可爱的小男孩,眼睛天真又单纯。 他半个身体躲在橘清雪身后,往外探出活灵活现的小脑袋,很好奇地望向大门里边。 纯朴羞涩,清逸脱俗。 短发男人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从少年那颇为考究的和服领子下面,看到了一枚金色的三叶葵纹章。 这个样式的家纹只有德川家和松平家可以用,后者是前者的宗家,德川家康尚未改姓德川之前,就叫松平家康。 “您稍等,我去通报。”短发男人转身回屋。 橘清雪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她不喜欢橘清显再用“德川清显”这个名字,可这个姓氏带来的震慑力,恰恰又是她如今所欠缺的。 德川氏好歹还能说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橘氏,早已入土。 “姐姐。” 橘清显转头看向姐姐。 她的表情有些烦闷,听到弟弟的声音后,颤了颤睫毛。那纤长睫毛抖动的频率,就像春天刚冒头的嫩树枝,在风中轻轻抖掉冬天积压的雪花。 橘清显拉住她冰冷的手心,“等这件事过了后,我再也不用那个姓了。” 睫毛停止颤动。 橘清雪打量着他干净的笑容,然后点点头。 她内心对橘清显愈发满意了。 这小鬼的心思真的特别细腻,非常会察言观色,说话讨人喜欢……前提是他别摆出老气横秋的模样。 这次过了不到一分钟,短发男人去而复返,带领两人进屋。 进门是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草坪,过道两旁是花圃,盛开的鲜花散发出浓烈的花香。 来到玄关,立花家主在玻璃大门前迎接。 他穿着和服外褂,脚踩木屐,头戴西式绅士帽。 这打扮怪异至极,放在橘清显眼里,就像是看到天狗撑洋伞般有趣。 “劳烦各位走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立花家主态度友善地打招呼。 “很抱歉在您不舒服之际还来打扰您。”橘清雪客气地说着,并低头致歉,“希望家主能理解,所谓侦探,就是靠收集一切可用线索为主,就算是委托人也不例外。我今天还需要询问一些问题,一切都是为了解决事件才会采取的不得已手段,希望家主能够允许。” “我会尽量配合。”立花家主说完也行礼致意,抬起头时,朝橘清显微微一笑,“许久不见,阿清长高了不少,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没问题。” 橘清显用小孩子天真的表情答道。 换上室内鞋进门,两人进到客厅里面。 “两位请稍等。” 说完,立花家主离开客厅。 橘清雪在豪华沙发上坐下,橘清显视线环顾周围一圈。 客厅很豪华,装潢虽然有点陈旧,但看得出每一件家具都价格不菲。 靠窗的位置,很显眼地摆着一个装饰用的刀架。上边供着一把造型优美的武士刀,刀的两侧分别铸有梅纹和竹纹,刀把有红色流苏装饰。 “你在看那把刀?”橘清雪问。 橘清显轻轻点头:“还不错的装饰。” “那把是葵纹越前康继,成刀于庆长十一年左右,是把顶级名刀。”橘清雪说道。 “假的。” “你怎么知……” 质疑话才刚说到一半,橘清雪就把嘴巴闭上了。 这把刀正是因为他德川家初代家主德川家康赐予德川家葵纹之名,才叫葵纹越前康继。他作为一个天资聪颖的德川家后人,可以一眼辨别刀的真假,似乎也不奇怪。 “这把刀的真品,目前在名古屋,作为御神刀被热田神宫供奉着。非德川家和松平家后人,皆不可触碰。” 橘清显说着说着,忽然伸出小手拍了拍姐姐修长紧实的大腿,语重心长地安慰她:“小雪,别丧气。立花家那么有钱,普通人大概也想不到他们会把一柄假名刀展示在客厅。你看不出很正常,不必觉得自己笨。” 橘清雪幽幽地瞪他一眼,随后伸长天鹅颈般的脖子,额头轻轻碰了下他后脑:“太聪明的小孩会没人要的,清!显!弟!弟!” 13.名刀配天狗 过了几分钟,立花家主去而复返,身边跟了位端着茶托的妇人。 她年近半百,身穿着素色和服脚踩足袋走过来的威武仪态,使人联想到歌舞伎中登场的武士之妻。 从那张脸来看,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人,但如今风韵已逝,欠缺了些许神采。 橘清显想起来了。 这位就是立花夫人,一个作风坚毅,态度强势的妇人。 “两位请。” 立花夫人把茶托放到桌面上。 茶托里有两杯清茶,正在袅袅地散发出茶香。 “谢谢夫人。” 橘清雪礼貌地回道。 她双手端起一杯茶,刚要问话,橘清显却抢先她一步开口:“立花阿姨,好久不见。” 立花夫人看他一眼,嘴角微微掀起:“阿清怎么来了?” 话里有话:你怎么会和这女人一起? “我听父亲说淳哥哥说失踪了,有些担心您,所以才过来看看。”橘清显天真懵懂地笑笑,小手伸过去拉着橘清雪的衣袖,补充道:“恰好在门口碰到这位侦探姐姐,就和她一块进来了。” “谢谢阿清的关心,我没事的。”立花夫人凝视着正前方,不光视线、姿势,甚至连小指都一动也不动。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以响亮的声音说话,“关于小淳的事,已经交由警方全权处理了,你们两个在这坐一会就好,吃完午饭再走。” 一直没说话的立花家主,迟疑地开口:“这样太失礼了。橘小姐怎么说也都是来帮我们……” “这点小事我当然知道。” “我们该……” “我来安排就行!” 橘清雪保持着沉默,看夫妇二人争辩。 “作为主人,我们要以礼相待才对。” “我可没你这么古板!” “你总是这样强势,难怪小淳会不满!”立花家主的声音意外高亢,“那天也是这样,不就是买把刀,你用得着那么严厉……” 立花夫人眉头一跳,脸色铁青:“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听到这骂声,立花家主下颚微缩,习惯性地侧过身去。 “家里的丑事,岂能在外人面前张扬!”立花夫人不依不饶地说道地呵斥。 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嘛……橘清显饶有兴致地看着。 立花家主的异议很快就被夫人压了下去,感到有些丢脸似的,他闷着头沉默下来。 然后,立花夫人扭转头,朝着橘清雪露齿一笑:“实在很抱歉,我这边没有什么信息能提供给你了。” 这实在不像是一位着急寻找儿子的母亲该有的表现。 橘清雪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她前几次来立花家,也都是遇到这种家属不配合的情况,看样子今天也要无功而返了。 “打搅了,我们现在……” 橘清雪告辞的话刚说到一半,橘清显却忽然跑下沙发,朝着角落的刀架跑过去。 仿照的葵纹越前康继静静躺在刀架上,刀身优美,锻造工艺精湛;哪怕只是仿刀,价格估计也不会低。 橘清显静静端详着整把刀的造型,发现刀柄底部的位置刻有“富前”的字样。 是刀坊名称吗? 又或者是锻刀师的名字? 或许会是个线索……橘清显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留底。 立花夫人眉头微皱。 “阿清?”橘清雪疑惑地喊道。 “哇,好酷!” 小孩子看到心动玩具那样的夸张惊叹声,在大人耳边响起。 面对橘清显的举动,橘清雪心思一动,便任由他自行发挥。 应该只是小孩的玩闹心……立花夫人有些摸不着头绪,反倒是立花家主咳嗽了声,开口说道:“那把刀是小淳失踪那天买的,拿回家的时候,还和我说了些什么‘名刀配天狗’之类奇怪的话。” 您就是撑着洋伞的天狗哩……橘清显心里有些好笑,回头望他:“这把刀很贵对?” 听到这问题,立花家主眼角都都哆嗦了下,很心疼地答道:“6000万円,还不能讲价……” 侧边的立花夫人,更是脸都黑了,看着很心疼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葵纹越前康继,哪怕6亿円都买不到,看夫妇二人的表情,应该知道刀是假的了……明知道是假刀,却还留在客厅,想必是这对夫妻不忍心触碰这把刀,生怕这有可能是儿子的遗物。 橘清雪把立花夫妇的反应看在眼里,内心不由感慨一句:花6000万円买把无用的装饰刀,立花淳可真是个糊里糊涂的二百五公子哥。 橘清显迈着双腿跑回来。 橘清雪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坐好,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她处理。 结果橘清显看都没看姐姐一眼,径直跑到立花夫人面前,眨着那双单纯清澈的眼睛:“3月16号早上,立花淳买了这把刀回来,被阿姨骂了一顿,中午他就驾车离开家了,对吗?” 立花夫人脸色微微变了变。 被一个小孩这样质问,她感到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尤其对方还一脸天真的样子! 她不说话,橘清显就把目光转向立花家主:“您说说?” 立花家主迟疑了下,叹了口气:“差不多是这样。” “也就是说立花淳是负气离家?”橘清显问。 “如果这么简单,也用不着警察,更用不着找什么侦探了。”立花夫人冷漠地说道。 她的视线微微抬起看向天花板,瞧也不瞧侧边橘清显跟橘清雪的脸,以此来表达自己倨傲的态度。 橘清显回到沙发,挨着姐姐坐下,眼睛朝她眨了几下。 ‘小雪,该你上了!’ 橘清雪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开口询问:“夫人觉得不简单的地方在哪?” 立花夫人微微侧头,视线傲然地正对橘清雪,明明白白回答:“小淳受到了蛊惑才会出走!” “什么蛊惑?”橘清雪不动声色地问。 “肯定是他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整天和他说些魍魉魑魅之事,让他一直以为世界上有妖怪!为了寻找妖怪,他不务正业,不但不管家里的失业,就连未婚妻的生日都能忘掉,终日以听那些闲言闲语为乐。啊啊!真可恨!” 话语最后尾音带着些许颤抖,立花夫人的表情也透露出愤怒来。 橘清雪稍一思考,询问道:“方才听家主说,立花淳离家之前,曾和您吵过一架。你们之间争执的内容是什么?” 立花夫人以锐利的视线瞪着她:“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 面对她不客气的态度,橘清雪这次没有一点退缩,反而以更强硬的气势反问:“名刀配天狗,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家主有说过这么一句话。立花淳负气离家前往高尾山,是否是为了证明高尾山上真的有天狗的存在,以此来反抗您为他安排好了的但他不愿意走的人生道路?” “你……”立花夫人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 她牙齿在打颤。 就连手指也都在发抖。 这位作风强势的妇人,一时之间被橘清雪在气势上压了一头。 14.天狗这种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吗? 垂头沉默了许久,后颈根都酸起来了,立花夫人总算抬起头来。 带着湿润水汽的还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拂上脸颊,微微吹乱了些许发丝。 夫人的眼神不自在地望了眼橘清雪,接着又偷看橘清显一眼,第一次以比较弱势的声音说: “这……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小淳不满的原因肯定不是我,谁知道那些人和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总之能他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会像烟一样消失,一定是有人对他使了什么奇术,不,是咒术。小淳会变得不听话,肯定也是因为咒术的原因……” 夫人像个顽固不化的老太婆一样絮絮念叨着,橘清雪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 “我不这么认为……” 沉默许久的立花家主忽然打断妻子的唠叨,以平淡语气和神情,述说起自己的观点来。 “作为一个医生,我实在无法相信咒术之类的鬼话。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世界上也不存在可以隔空控制一个人的能量。小淳出走的原因,其实早就非常明显的了。” 橘清雪客气地问他:“请问原因是?” 面对家主时,她的态度要比面对夫人礼貌不少。 “还用我详细说吗?”立花家主叹了口气,视线看向妻子,“我虽然不信这世界上有妖怪,可我却不会打击小淳在这方面的好奇心,更不会压制他……夫人,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了?” 听完丈夫的质问,立花夫人顿时又恢复了原来的气势,冲着丈夫责骂道:“你真不知羞耻,竟然在外人面前怀疑起自己的妻子来!我当时就是眼瞎,不然怎么会嫁给你……”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哦,我明白了,你现在是嫌弃我老了——” “哪里的话?” 立花家主眼角抽搐了下,显然是被这忽然拐弯的问题打得有点措手不及。 “还装傻是吗??”立花夫人愤怒地质问:“你分明就是因为我前几年把那个新招的护士赶走了,所以到现在还怨我——” “?” 立花家主瞠目结舌。 那个护士……他现在都忘记人家长什么样子了。 “二位不要再吵了。” 橘清雪从刚刚一直皱眉忍耐,终于看不下去的时候,出声制止两人。 立花夫人气势汹汹地一瞪她:“你闭嘴!” 呵斥完橘清雪,她又不依不饶地追问丈夫:“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了!是不是还念念不忘那个年轻的护士?认为我这个老太婆碍着你了是不是……” “唉……” 立花家主非常心累。 一吵架就把那些陈年旧事搬出来借题发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今日份恐婚……橘清显看着都感觉有点血压上头,心里为家主默哀一秒。 这时候,橘清雪转头看向他,也同样眨了眨眼。 ‘弟弟,干她!’ 橘清显马上会意。 小手端起桌面的茶杯,重重一砸。 “砰!” 茶杯应声破碎。 对面已经扯到十年前旧事的立花夫人被吓了一跳,茶水顺着桌面留下,打湿了和服的下摆。 她皱眉看向橘清显,极力压制着怒气,“阿清,你干什么!” “夫人,我想请你明白一件事,我们不是来听你和丈夫吵架的,更不会对你们的家事感兴趣。”橘清显只瞥了夫人一眼,语气淡漠中捎带着些不耐烦,“如果你真的只关心立花淳是否按照你的意志活着,而不关心他现在身处何地又是否还活着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立花夫人眼皮颤动了几下。 “夫人,好好配合。”立花家主和高傲的妻子说话。 “哼!” 立花夫人爱理不睬地转过头。 这女人真是有够讨厌的……橘清雪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客厅里变得安静下来。 时针指向十一点,室内明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空气却仿佛灌了铅般沉重。 橘清显小脑袋转了转,然后拉住橘清雪的手:“我们走。” “我们先走了。”橘清雪略一迟疑,便起身告辞。 “慢着。” 立花夫人偏过头说。 突破口来了……橘清雪内心松了口气,接着以猫一般灵巧的动作咕噜地转过身来,拉着橘清显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橘清显溜溜地转着眼,眉毛略微冲着姐姐,有些得意地挑了挑。 橘清雪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变得更亮了,少女般精神抖擞地和弟弟相互打着眼色。 ‘得啦,知道你厉害……’ ‘小雪也很厉害哟。’ ‘不要叫我小雪——’ ‘好的小雪,知道了小雪。’ 姐弟俩在这边眉目传情,立花夫人稍稍喘息几下,嘟囔着说道:“侦探老是想把事情往犯罪上扯……” “请夫人不要再避重就轻了!”橘清雪转头看向夫人,表情重新变得高冷起来。 立花夫人舒了口气,拿起一块抱枕垫着后背,重新挺起背脊,用强硬的语气说道:“是,没错,小淳确实是因为刀的事和我吵了一架,所以才负气离家。但我相信那不是小淳本身的性格,而是受到了蛊惑,他才会做出顶撞母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又是这套说辞,您累不累啊……橘清雪嘴角扯了扯。 忍着把甲方骂一顿的冲动,她略微思考后,用公式化的口吻询问:“您所说的蛊惑,有没有具体的指向?某个人?或者某些事?例如说……” 她停顿一下,视线朝刀架那边看过去,接着用有些不太确定的语气问:“把刀卖给他的人和他说了有关天狗的传说对吗?” 问完之后,她偷偷看了弟弟一眼,像是征求同意似的。 橘清显轻点一下头。 ‘没错,就朝这个方向调查!’ 橘清雪顿时喜上眉梢,连带着破案的底气都感觉多了几分。 立花夫人做出沉思的神态,过了许久,才回答道:“不清楚,谁卖给他的刀,我们也不知道……” “这么说来……”橘清雪若有所思地说道,“所谓的蛊惑,全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咯?” “不,蛊惑绝对是真的!”立花夫人脸色瞬间忧郁下来,喃喃自语道:“小淳失踪的第二天,我就去了高尾山,山上的僧人都在传这件事,说小淳是遇见神隐了,这种情况以往也发生过几回了……是那只天狗蛊惑他去高尾山的,绝对不会错……” 橘清雪的眉梢攀上几思困惑。 昨晚和弟弟夜谈时,弟弟也曾说过“天狗掳人”之类的玩笑话,现在夫人又说药王寺的僧人也认为是“天狗掳人”,并且以往还有过案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难道说…… 天狗这种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吗? 15.要牵姐姐的手是吧?直接说就行…… 风摇晃着花边窗帘,阳光变得刺眼,有蝴蝶在花丛里翩翩飞舞。 听了立花夫人的陈述,橘清雪表情虽有些疑惑,内心却没有动摇。 “我并不是要来听你说作祟、诅咒这些事的。”她平静地望着立花夫人,秀气的眉间似乎凝聚着白雪,“我并非不愿接受不科学的事物,只是我更相信科学的思维。哪怕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可以隔空控制一个人行动、思想的能量,那么它作用于立花淳身上也必然需要有合理的动机。” 立花家主微微眯眼,嘴巴微张:“我比你更坚定一点,这世界就是没那种东西。” “你闭嘴!”立花夫人恼羞成怒似的瞪丈夫一眼,然后露出挑衅眼神,扫视过橘清雪的脸,“如果你认为没有,那怎么解释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的事实?” “这件事确实很蹊跷。”橘清雪点着头说。 “进行了长达一周的大规模搜山,非但没有找到人,就连人留下的痕迹都没有。”立花夫人仿佛为了找回面子那样,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换句话说,山上没人,就代表人已经不在山里了。这么看来,不管小淳是生或者是死,都应该下山了对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橘清雪皱眉呢喃。 ——可并没有证据能证明立花淳下山了。 山上的路虽然荒僻,但山下的各个出入口,都是有监控的,并且监控并没有能证明立花淳自行或者通过某种途径下山了。 人不会像烟雾一样凭空消失。 如果没下山,就仍在山里——不论生死。 立花夫人声音尖锐地喊道:“小淳没有死,他只是被天狗藏起来了。” “是吗?” 橘清雪的眉头,越拧越紧。 眼看姐姐的气场就要被立花夫人压下去了,橘清显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该出手了。 这世上不止有诗与远方。 还有傻逼甲方! 掏钱的大爷甲方处于偏执状态中,作为受委托的乙方不要想着去解释,更别试图去纠正甲方的想法。乙方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避开甲方的偏执,从更有利于自身的方向展开后续行动。 橘清显刚要开口。 然而,橘清雪的视线,也在这时候变得尖锐起来。 “诚然,如您所说的那样,立花淳还在山上,嫌疑人是天狗!”她的语气不卑不吭,甚至是有些冷淡,“那么,我们需要知道,天狗为什么要将他诱惑到高尾山,并且让他从人间消失。”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立花夫人听到这问题,顿时萎靡了下来。 她的脑子里面是空白的。 尽管偏执地认为儿子是被天狗抓走的,可她拿不出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 橘清雪看向家主:“立花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立花家主默然,沉思起来。 回忆了许久,他轻叹一口气,答道:“我的印象中,小淳从不得罪人。他性格爽朗,也舍得为朋友花钱,从没听他说过有和别人闹过不愉快的事。” 橘清雪本想问一句“是不是有人想谋财”,但话到嘴边了,忽然想起这些天里没有任何歹徒联系立花家,便改口问道:“方才听夫人说立花淳有未婚妻,请问对方是谁?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何?” 你总算想起问这个了……橘清显欣慰地点点头。 “是桐生家的大女儿。”立花家主垂头丧气地答道,“本来两家约定好在3月20号举行婚礼的,现在,唉~~” “哦?” 橘清雪还没发问,橘清显感兴趣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是那个桐生家吗?”他问家主。 立花家主用手心揩了揩额头的汗,叹道:“就是德川将军家的剑道教习。” “嗯?” 橘清雪微微歪过脑袋。 这恍若少女般的疑惑神态,是橘清显见过最可爱的——排第二的是他另一个姐姐。 “稍后再说这个,姐姐继续问。” 小声和她说了句后,橘清显乖巧地闭上嘴巴。 橘清雪把疑惑收好,平静的目光再度看向家主:“桐生小姐与立花淳的感情如何?” 立花家主思考着回答:“还不错,平日里相处得很和谐,也没听说过有不愉快的地方……”说着,他偏头看向妻子,“百合子没和小淳吵过架对?” “我印象中没有。” 立花夫人声音微弱地回答。 没人继续和她抬杠,她的情绪有些萎靡,显然是陷入到儿子失踪的哀伤中去了。 看样子在这夫妻二人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橘清雪无奈之下,只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请问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是谁?我有些事想与他面谈。” “是岸本警部,我给你名片。”立花家主从茶几下面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来的同时,还不忘提醒道:“我只能把联系方式给你,至于他肯不肯透露案件的细节,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理解。” 橘清雪礼貌地用双手接过名片。 “那我们先走了,如果发现了新的问题或者线索,还会再联系您的。” “没问题。” “阿清?” “啊?” 橘清显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已经站起来的姐姐。 “走啦。”橘清雪说道。 不是啊,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没问啊……橘清显坐着一动一动,咳嗽了声提醒她。 眼睛也眨了几下。 但这次姐姐似乎没理解他的信号。 这小孩又在想什么东西……橘清雪低头看了他一会后,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脸上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笑容,然后把手递到弟弟面前,“要牵姐姐的手是?直接说就行……” 橘清显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手。 那白皙嫩滑的肤色,纤柔若雪,是不染俗尘的的结晶;樱色的纹理缀着指尖,是胜却人间的媚;整只手简直就好像是松松软软的白面蛋糕出炉了,再精心地点缀上粉色的砂糖,让人看得食欲大动。 真是一只可以下三碗米饭的手! 如果是昨晚,橘清显可以把她舔到手腕骨折。 但现在不行。 毕竟,有外人在看着呢…… “咳咳~” 他又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地别过头去眺望庭院的风景。 “搞什么……” 橘清雪咬着唇思考了几秒,埋怨道:“都怪母亲,对你那么好干嘛,把你都宠出坏毛病了。” 见橘清显还是一动不动,她无奈地用指尖推了下眼镜框,屈膝蹲下来,张开双臂,语气像哄小孩一样轻柔:“快点走啦,吃完午饭还有事情要做的。来,姐姐抱着你走……” “唉~” 橘清显很心累地叹了口气。 “小雪,你太笨了!”他轻轻摸了摸姐姐的头,视线转向旁边一头雾水的立花夫妇,“稻川会为什么会找上橘氏?请将他们和你们的关系说清楚,不要试图在我面前绕关子!” “……” 橘清雪的脑瓜子当场宕机。 呜,表现得笨就算了,还被弟弟摸头杀,好羞耻,好想现在就去死啊…… 16.姐姐,抱抱。 小雪脑袋的手感很好。 橘清显趁着她发愣的时机,撸了她好几把。 “别把姐姐头发弄乱了。”橘清雪拍开他的手,脸颊微红地瞪他一眼,然后重新落座。 立花家主一边猜测他们俩的关系,一边用带着歉意的口吻回答:“关于稻川会的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那样做的。如果给橘小姐您来了困扰,我在这诚恳地向您致歉。” “道歉值几个钱?” 橘清雪刚想问“为什么”时,橘清显直接开口,一点面子都不留。 这句话过于单刀直入了,使得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僵住。 立花家主的脸色有些尴尬,眼神看向旁边的妻子,似乎是在征询意见。 但妻子还是情绪萎靡,脸色苍白地保持沉默。他只好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前些天,我们从高尾山回来,稻川会的人找上门来。” “他们要挟你了?”橘清显平静地问。 “没有要挟,但他们提出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立花家主神情扭捏地说着,眼神心虚地瞟一眼橘清雪,“宫本太太认识一名御行。她说可以请御行出手,帮我们寻回失踪的儿子……” 橘清显心想,果然和自己猜得差不多。 御行是旧社会的一种职业,指的是那种打扮成苦行僧一样,穿街走巷贩卖驱魔符咒的人。 在现如今的社会,这个职业已经几乎绝迹,因为……他们大部分都转为线上经营了。 什么直播连麦驱邪、线上葬礼、电子木鱼、云功德;高度娱乐化的社会迫使这些老旧传统要么进行顺应潮流的革新,要么直接泯灭消亡。 “作为请御行出手的代价,宫本太太希望我将橘氏那一亿円的债权转让给稻川会。我没同意,毕竟我本来就不信这些东西。”立花家主喉头干燥,眼神干巴巴地看妻子,“但夫人很坚定地要与稻川会合作。我无奈之下,只能通过和宫本太太协商,暂且达成了另一个协议:由稻川会借‘委托’一事去接洽橘小姐,我不得过问期间发生了什么。” 橘清雪的脸色,从刚才起就有些古怪。 等家主说完缘由,她咬咬嘴唇,询问道:“宫本太太是不是有一个儿子?” “是的啊,她就是想让儿子接近你。”立花家主羞愧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很抱歉了,我有点累,你们自便……” 说完后,他便逃难似的离开了客厅,十足一个爱面子的小老头形象。 橘清雪看了眼立花夫人,告辞的话都懒得说一句,直接拉着橘清显离开。 时间已经到中午了,天空湛蓝得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布,云朵稀疏。 阳光的照射下,盛开的樱花色泽变得更鲜艳了,眼睛觉得格外刺眼。 橘清显揉揉眼睛。 “姐姐。” “什么?” “你认识那什么宫本太太?” “我不认识什么宫本太太,但我应该认识她儿子。”橘清雪稍稍低头看他,露齿一笑,“姐姐的高中是在镰仓读的,那会有个姓宫本的男同学向我表白过。听说他家是极道成员,我没搭理过他……” “原来还真是想劫色啊。小雪笨蛋!” “你说什么?” 橘清显又说了一次:“小雪笨蛋。” 谁才是笨蛋? 橘清雪悄悄握紧拳头。 糟糕! 是偷袭! 橘清显迅速后仰脖颈。 一记直拳,带着淡淡的香味,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你不讲武德!”橘清显心有余悸地嚷道。 橘清雪晃了晃白嫩的小拳头,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危险而又迷人地眯了起来:“下次再不尊重姐姐,就不止是吓唬你这么简单了咯。” “小雪,你……” “我说啊,阿清,要叫姐姐大人!”橘清雪摆出一副严厉的女教师模样。 别说,她这穿着职业装,戴着金丝眼镜的模样,还真的非常有美女教师的气场……如果手上还拿着跟教鞭就更好了。 “叫姐姐大人!” 橘清雪又重复了遍。 不知道为什么,这弟弟老爱叫她“yukino酱”,而且身为姐姐的她还在说话,他竟然毫不理会地打岔。她觉得自己应该硬气点,树立起姐姐的威严来,却又被弟弟的一句“小雪实在是笨得可爱啦!”给压了过去,姐姐终究落败了。 “什么笨……”橘清雪不服气地嘀咕。 “当然是在说你啦!”橘清显双手左右伸展,打了个大哈欠,“啊啊好困,困困,阿清要睡午觉了。” 他像个幼儿般咕哝了几句,把脸转向姐姐,双臂保持张开:“姐姐,抱抱。” “……” 橘清雪顿时感到一阵气结。 她怀疑弟弟在恶意卖萌! 并且她有证据。 不信你看,他那闪闪发亮双眼,哪里有一点困意。然而气归气,但弟弟那张清秀美丽的脸,和它浮现着的懒散闲适的表情,在姐姐眼里正是清纯可爱的结晶。 脑子:不要信他,不要宠他! 身体:去你的! 橘清雪慢慢弯下腰,双手从弟弟腋窝下穿过,一把将弟弟的身体抱起来。 好轻啊。 软软的,小小个的身体。 “困的话,等上车了就睡一觉,到侦探社再起来吃午饭。”橘清雪抱着他往大门走去,表情有点宠,手心不时揉一下他的脑袋。 呵,女人! 橘清显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他的下巴搁在姐姐的肩膀上,脸朝向她她雪白的脖颈,鼻尖似触非触地嗅着姐姐淡雅的体香。 双腿缠绕着她的腰。 没办法啊,现在他还小,只能先这样了。等再过个三五年,就可以位置互换,让姐姐的腿缠弟弟的腰了。 出了立花家,橘清雪拉开车门,把他放到蓝鸟的副驾上。看他一脸乖巧懂事的样子,又忍不住揉揉他的头发。 “先回侦探社,姐姐给你做午饭。” “?” 橘清显整张脸皱了起来。 吃你做的饭,是我自出生以来受的第二痛苦的折磨! 蓝鸟启动,往海边开去。 等会我还是买桶合味道……橘清显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 春日的阳光非常明媚,云朵不成形地淡淡地覆盖在水平线上,海鸥的白色身姿是那么的纯净爽洁。 “对了,”橘清雪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注意力稍稍分了点到弟弟身上,“桐生家的事快和姐姐说下,不许有任何遗漏——” 17.玫瑰十字侦探社 自江户时代以来,德川将军麾下一直都有许多三大剑道流派的武士和剑道教习。 小野家的小野一刀流、柳生家的柳生新阴流、以及桐生家的桐生御止流。 所谓的御止流,其实并不是剑道的技巧的流派,而是指禁止观看练习和比试的流派。 蓝鸟在国道上飞驰,橘清显看着远处的海鸥,和姐姐说着话。 “新阴流和一刀流,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所谓的御止流,惯例上不会轻率向他流派展现剑术。不过唯独桐生流是特例,桐生剑术是神君亲自谕示为隐御止流的流派。” “神君是谁?”橘清雪好奇地问。 “就是德川家康。”橘清显答道,随手塞了快口香糖进嘴里,“德川家后人以及其附庸的家族在称呼初代家主时,都会冠以‘神君’的敬称。” “哦。” 橘清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德川家康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称他一声“神君”,没多少人会不服气。 “你刚才说桐生隐御止流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问。 “相比别的御止流,桐生家可以收门人,门人也可以与他流比试,不受禁止。但桐生剑道真正的奥义,绝对不会向手下的门人倾囊相授,因此被称为隐御止流。” “是这样吗?” “没错。也正是如此,桐生嫡流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拔剑,甚至就连拿竹刀都被严格禁止。”橘清显嚼着口香糖说道。 从小到大,柳生家和小野家嫡系后人之间的比试和练习,他都有观摩过。 唯有桐生嫡系不曾出过手。 “这、这是为什么?”橘清雪感到很疑惑。 “因为他们太强了啊,小雪。” “请等一下!”橘清雪表情很诧异,“你的意思是,桐生剑术比柳生剑术和小野剑术都更强吗?” 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相较于柳生剑术和小野剑术的大名,桐生剑术知道的人并不多。 “啵~” 橘清显吹破了一个泡泡。 万里晴空,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会让人想打瞌睡。 “快点说啊!”橘清雪催促道。 “啊~” 橘清显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了似的开口:“柳生家和小野家之所以是御止流,因为他们不能输。倘若他们落败了,德川将军的权威将会扫地。他们当然也很强,只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将军不允许他们两家与外人比试。但桐生家情况不同……” “什么不同?”橘清雪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橘清显半眯着眼打盹,声音很含糊:“桐生嫡系很少出手,但只要他们出手,就绝对不会输……” “绝对不会输——?”橘清雪的声调徒然拔高。 “历史上确实没输过……”橘清显回答道,“自神君开幕府以来,三家会定期举行闭门的比试。桐生流和柳生小野之间的交锋,但凡是嫡系出手的对决,都未尝一败。” “怎么会那么厉害?” “桐生剑术的奥秘之处,外人无法习得,是一种只有桐生的血脉才能练成的秘剑。桐生家门人虽然很多,但名声上远不及柳生和小野,就是因为门人无法习得真传,无论再怎么努力修行,亦模仿不来。” “我不信。”橘清雪摇摇头,嘟囔着道:“人又不是山精鬼怪,哪有什么‘血脉’一说啊,唬人的?” 橘清显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 “下午我们去会会他们!”橘清雪说着,眼里忽然涌出一股奇妙的斗志。 ……你该不会手痒了? 橘清显眼角僵硬了下,小声嘀咕:“我说,姐姐……你想去踢馆?” “那叫友好切磋!”橘清雪表情一本正经。 “……你别把人家打伤了就好。”橘清显无奈地说。 “嗯哼?” 橘清雪眉毛得意地挑起。 “阿清,本来还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相处。但你既然这么说,姐姐就摊牌了!”她微微偏头过来,表情有些嚣张,“毫不夸张地说,在剑道修行方面,姐姐能把绝大多数的剑道大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没撒谎! 而且系统也认证过。 “看路啊,笨蛋小雪!” “诶诶……” “差点追尾半挂了啊……” “呜~” 镰仓依山临海,不大的市区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上下坡和高台。 尼桑蓝鸟从主路的车流中挤出来后,拐进了由比滨町二丁目的一条颇具老街气息的商业街里,两边的店铺都挂着昭和风格的布棚式招牌;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花呀鸟呀,陶瓷呀布料等东西。 橘清显注意到,这里还有许多居酒屋。 不少艺伎打扮的女人,穿着木屐,提着小手袋,消失在一扇扇门帘里。 橘清雪把车停在一个旧店铺前。 店铺门口的栅栏上,绑着一块生锈的金属牌,上边写着店铺的名字。 【玫瑰十字侦探社】 橘清显愣了很久很久。 ……没想到啊,除了京极夏彦,居然还有人会用这么粉嫩且中二的名字。 “快点进来。” 橘清雪可不知道弟弟心里在想什么,直接推开了门。 橘清显窥探室内。 门口就是一张小小的接待台,但周围的地上却杂乱地堆着书籍、文件和纸箱之类的东西。除了办工用品,还四处散落着空酒瓶呀外卖传单呀零食包装之类的东西,使得房间整体充满了“不拘小节”的氛围。 这人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住得跟狗窝一样……橘清显大为不解。 “姐姐给你做饭。” 橘清雪边走向厨房边说。 说是做饭,其实她就只是拿热水壶烧了壶水,然后就拐到另一间房去了。 橘清显看到办公桌上有电脑,便走了过去,把刚才拍的照片上传到电脑里。 先用谷歌识图搜索了下,没有什么发现。 接着到各大论坛发帖,询问有没有人知道一个叫“富前”的刀坊或者锻刀师,同时把照片附上,然后就只能安静等待了。 过了一会儿,换了便服的橘清雪从房间里走出。 “你别玩了,过来吃饭。”她走向厨房。 “你不是还没做吗?”橘清显从屏幕前抬起头。 “看这个!”橘清雪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拿着一桶合味道。 好棒,吃泡面的梦想成真了……橘清显笑了出来,但很快表情就僵硬了下来。 自己堂堂一个德川家少爷,居然有天会因为可以吃到一桶泡面而开心? 忽然觉得好心酸啊…… 18.去重振橘氏先祖的荣光吧! 合味道的味道还不错,味道就像是合味道的味道一样。 吐槽归吐槽,但橘清显这顿吃得还是非常满足,就连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肚皮饱了,浑身充满幸福感,吃罢后和姐姐一起坐在小沙发上,瞭望店门外面的晴朗天空。 和询的春日午后,风自敞开的窗户飘拂吹来,似乎有猫在外面叫。 姐姐身体侧躺着,睡在弟弟身边。 她一回到就换了便服,现在穿着牛仔短裤,上身是白色的吊带衫。橘清显的侧头看过去,姐姐的胸就在他眼前不到五厘米的地方,那饱满的弧度因呼吸而上下轻轻摇晃。 “不,做弟弟的不能这样对姐姐……” 几乎是在弟弟艰难地把视线移开的同时,姐姐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阿清还想不想家?”她低声问。 “什么?” 饶是橘清显很聪明,也没能第一时间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你原本是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啊……”橘清雪把手伸下来,轻柔地拍着他单薄的后背,“吃穿有人伺候,出入有人接送,当前美好,前程远大。但似乎都没人问你的意见,就让你在一夜之间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住的年久失修的房屋,吃的是廉价的泡面。你不觉得这对你不公平吗?” “姐姐觉得我该痛哭流涕吗?”橘清显认真地问。 橘清雪把他抱高了点,看着他的眼睛:“不应该。阿清是男子汉,绝对不能软弱!” “这就对了嘛,我绝对不会埋怨世道的不公,同时坚信任何困难都难不倒我!”橘清显笑了出来,表情神采飞扬,“因为我头脑不错,而且毫不松懈,一直努力用功。我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橘清雪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这张脸与他的年龄极其相配,清秀可爱中,充满少年感,肌肤也处处透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该有的细嫩。 “难怪母亲夸你懂事……” 橘清雪把他抱住,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懂事。”橘清显说道,“相较于德川家,我更喜欢现在这个家,就算日子过得苦一点也没关系。” 此乃真话! 当然了,绝大部分的原因,是橘夫人。 姐姐就一般了。 不仅用武力威胁他,做的饭菜还贼难吃……仅有的优点就是玉足纤巧诱人、双腿笔直修长、腰肢柔韧纤细、胸大得可以埋脸、双手可以下饭,脸蛋足足有九分之姿——而已! “苦谁都不会苦了你呀。” 橘清雪说着,伸出手来揉了弟弟的头发。 她现在感到很欣慰。 原本她还担心娇生惯养的橘清显会受不了自己家的生活条件,还因此觉得很内疚。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安定下来的同时,对他的疼爱程度又多了几分。 【姐姐一定会让你平安快乐地长大的,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63】 等你涨高点再杀一波……橘清显缩在姐姐的怀里,惬意地眯了一会。 下午两点多,阳光充溢四周,闪闪耀眼而又不失温和。 “唔,该起来了,去桐生家……”橘清雪从沙发站起来,开心地伸了一个懒腰。 橘清显揉着眼睛看她。 姐姐真是美极了,脖颈白皙修长,肌肤细嫩光滑,肢体匀称舒展,光彩照人得简直就像影视作品里的人物。 “姐姐真好看!” 他下意识又拍了个马屁。 橘清雪清冷的脸颊微微泛红起来,低声说句姐姐当然好看。 从牛仔裤底下露出的白花花的大腿,在橘清显眼里晃荡了两秒,很快消失在房间后面,但没多久就换成了更好看的黑丝+短裙的职场装出来。她在店门口的鞋柜前弯下腰,翘着屁股,把小脚套进高跟鞋里。 “对了!” 橘清显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那双勾丝的丝袜呢?” “你问那个干什么?” “送给我呀。” “嗯?” 橘清雪回头看他,突然眯起眼睛。 睫毛在眼角处投下阴影,望着弟弟,她似笑非笑地问:“想不想尝试一下姐姐的铁拳制裁?” “咦!” 橘清显下意识后退。 “以后乖点哦,不然我怕忍不住打哭你。”橘清雪竖起尾指放在唇边说话的样子,很迷人。 可尽管是在威胁弟弟,她的声音却犹如六月的杏子一样,轻重、温馨、成熟度,一切都恰到好处。 桐生家位于横须贺市,从镰仓赶过去,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下午三点多,姐弟俩敲开了桐生家的大门。 作为从江户时代就流传至今的剑道世家,桐生家的占地很宽广,内里的布局如同一个大型村落般,保留着极强的封建色彩。当然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住在这里的族人大部分都已经摆脱了武士的命运,或是经商或是从政。这个宅子的作用,就只剩下充当这个姓氏的人的联系纽带而已。 从前门走进来,道路两旁分裂着花园,别墅和凉亭等。 “这宅子真大啊……” 橘清雪轻轻叹了口气,踩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高跟鞋的鞋跟与鹅卵石有节奏地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走过了前院,中庭有个很大的人工湖,周围绕着一圈古朴的日式建筑。 湖的那边就是桐生家的道场了。 依然是风格传统的木质建筑物,底部离地半尺,防潮湿防蛇虫,木廊红柱与白窗纸拉门的搭配,尽显古朴典雅的风情。 姐弟俩还没靠近,从湖的这边,就听到了道场里传来的密集的竹刀对砍声。 “姐姐真的要打?”橘清显仰着脸问。 橘清雪眼里有丝跃跃欲试的亮光:“如果这里真有高手的话,不切磋一下多扫兴。” “那么,从这里开始……”橘清显小小的脑袋偏过来,碰了碰她的侧腹,“去重振橘氏先祖的荣光,yukino酱!” “嗯?” 橘清雪眼角一抽。 弟弟的话听起来,怎么有股很奇怪的味道,说他热血,又不是很足……为什么要叫自己yukino酱?有点中二,有点可爱的说……姐姐想破脑袋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最后只能拍拍他的小脑袋,用欣慰的语气说道:“好,阿清很有精神!和姐姐一起去重振橘氏先祖的荣光——” 小雪,你果然还是个少女啊…… 橘清显在心里吐槽她,都24岁了,还那么幼稚,远不如12岁的自己成熟。 19.松平唯 佣人在前边引导,姐弟二人进入道馆。 在玄关处脱掉了鞋子,橘清显赤脚踩在地板上,扫了眼剑道场的布局。 建筑结构比较简单,面积很大,宽敞的场地,高高的天花板。日式建筑的横梁部分,挂着几幅镶框的书画。其中有幅画的是一只站在水中的白色丹顶鹤,乍一看就让人感到有几分仙气。 装饰这么文雅,看着不像道场,反而更像是教文馆之类的地方。 橘清显的目光,在一块画着白线的区域扫过,有两个人在那里交手。 侧边的观战区里,有个放着未开刃的钢制日本刀的刀架,两个女孩在观战。 其中一位是桐生百合子。 她的年纪大约二十三四岁,有一头乌黑的中长发,衬托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她无疑属于美女层级,妆化得很高雅,身材也不错。 橘清显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另一个更小的女孩吸引了过去。 一位亭亭玉立少女。 年龄看着和橘清显差不多。 她倚着刀架观看剑道比试,身材婀娜苗条,双肩柔嫩纤细,但胸部平平无奇;肌肤如细瓷般的光洁,带着点这个年纪常有的健康红润。 容貌精致到无法用词语形容。 一头浓密的金发,别有异国情调。 神态端正优雅得来,又带着一点点高高在上的冷淡,眼里还有着少女才具有的天真无邪。 nice啊! 橘清显不禁在心中赞叹。 从小到大,他见过的美丽女性多不胜数,然而能在十二三岁就惊艳到他的,这还是第一个。 场地中间的两人正在进行激烈的攻防战,竹刀交击的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橘清雪没有第一时间去和桐生百合子洽谈,而是放慢脚步,欣赏起剑道比试来。 橘清显的目光,则完全落在了少女的身上——她的领口也别有金色的三叶葵纹章。 能佩戴这枚家徽,说明她要么是德川家的,要么是松平家的。 然而橘清显的记忆中找不到德川本家和分家里有这么一号人。 少女大概率是松平家的人。 对于现在的松平家,橘清显了解得不多,只是大概知道一点。 论综合实力,松平家排日本前三。 内心怀着疑惑,他一边观察,一边靠近。 少女穿着剑道服,白皙粉嫩的纤巧的赤足,直接踩在地板上。 场地中激烈的交锋,似乎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只是低垂美丽的脖颈发呆。 然而橘清显从她的侧脸捕捉到一种又似慵懒,又似心不在焉的浅笑,这抹笑意显露出这是一位情绪无常的大小姐。 橘清显又靠近了点。 恰好在这时候,少女侧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这一瞬交汇。 她那微含笑意的柔软双唇里,有一种对旁人很有威胁的任性感;那双眼睛更令人震惊,眼瞳花纹深邃复杂,闪烁着微绿的光彩——宛如埃及众神般的细长的、懒洋洋的、脉脉含情的眼睛。 啧! 橘清显心跳都停顿了下。 ——此女有妖气! 闪闪有光的纤长睫毛,弯弯的双眉下方,那双眸子非常有吸引力;它们顾盼生辉,仿佛是不可知的深处和远方。 透过这双眼睛,橘清显好像看到了一个有才智,有能力的天才少女。 她各方面都很完美。 但她的脾气变幻无常,喜欢对任何人发号施令,而且胆大妄为。 几乎是下意识的,橘清显对她使用了最后一个探测器。 【姓名:松平唯】 【年龄:12】 【魅力:8】 【智力:6】 【力量:5】 【速度:5】 【耐力:3】 【灵力值:1(通灵)】 【个人信息:别被外貌欺骗了;一个性格复杂,情绪多变的问题大小姐;喜欢剑道和运动,讨厌看书,但只要看过都会过目不忘;隐藏M;希望能把德川清显踩在脚下,证明自己才是旧华族的未来第一人。】 “……” 橘清显嘴角扯了扯。 表现得太优秀了,果然会招人嫉恨啊。 不过没关系。 你要把德川清显踩在脚下,关我橘清显什么事。 话又说回来,才十二岁就有了8点颜值,等长大了的话还得了? 橘清显慢慢把目光移开,心想等过几年她的胸发育起来了,起码9分打底,10分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看人家了,人家却似乎没打算放过他。 松平唯顺手从刀架里抄起一把日本刀,握着朝他走过来。 白底黑边的剑道服,敏锐灵动的视线,白皙精致的脸庞。提刀而来的少女,就像游戏里的美少女武神,美得不可方物。 橘清雪看到有人走来,便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我们……” 松平唯没理会她,直接来到橘清显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德川清显!” “你认错人了!”橘清显淡然地回应,“我姓橘,不姓德川!” 少女默不作声,只是淡淡地瞧着他,足足看了好几分钟。 橘清雪的目光,好奇地从弟弟和少女身上来回转动,分析着两人间的故事。 ……这不会是弟弟的风流债? “你就是德川清显!”松平唯终于又说话了,冷冰冰地看着他,“除了德川清显,华族中找不到第二位这么好看的少年。” 橘清显:“……” 你这理由,真叫我无法否认。 “好,我的确是德川清显。”他爽朗地笑了起来,“不过呢,我现在叫橘清显,请你以后称呼我的时候记得改口。” “哼!” 少女侧过脸,不用正眼瞧他,神色非常倨傲。 “你多大了?” “快十三了。” “跟我差不多大,你的生日是?” “八月三。” “和我一样。” 说到这儿,少女又回过视线看他。 “德川家和松平家关系向来密切,两家在血缘上也同属一家。”松平唯摆出严厉的口吻和眼神,“从辈分上看,我和你同辈,你要叫我姐姐。” “我现在姓橘,不姓德川。” 橘清显淡然地回答,姿态和语气都显得彬彬有礼,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他接着说道:“况且,我并不需要再多一位姐姐,因为我已经有最好的姐姐了……”说到这儿,他打住话,侧头瞥了眼橘清雪。 橘清雪不禁感到心中一荡。 弟弟这一瞥,眼里闪烁出了他的全部风采;这已不止是活泼的闪光,而近乎狡黠的偏爱了。 弟弟心照不宣,姐姐心领神会,颇有种灵犀相通的感觉……这当然不是错觉,而是两人暂时都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 20.总有不知死活的大小姐要被教育…… 【德川清显果然好可恶,松平唯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点数100;当前好感度-10】 【阿清果然是姐姐的乖弟弟,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5,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68】 两道提示先后飘过橘清显眼帘。 “谁允许你改姓橘?”松平唯故作凶狠地瞪着他。 橘清雪眉心皱了皱,心里有些不悦。 橘清显平静地看着少女:“我父亲让我改姓的,有什么不满,请你去找他。另外提醒你一句,他已经肺癌晚期了,要去找他请尽快。不然你的问题,只能对着他的墓碑问了。” 他的声音轻松而沉静。 相对说来,音量颇高,但流畅平滑,丝毫不觉刺耳。 忽略掉话里的残酷性,作为声控的橘清雪,听得眼里都要冒小爱心了。 松平唯一时间也有些发愣。 明明是一件应该感到悲伤的事,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只是看了场悲剧电影般淡薄无情……他的那双坚定而明亮的眼睛,不见一丝悲痛,反而给人爽快宽容的感觉。 两人在这边对峙,场地中间的比试已经停止了。 身为主人家的桐生百合子,从后边赶过来,出声缓和气氛。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她弯腰行了个礼,来到侧边拉开一扇门,“进来喝杯茶,歇息一会儿。” 纸拉门背后的屋子是休息用的茶室,地板铺着浅色榻榻米。中间摆着张棕色的矮桌,上边烧着水,茶具一应俱全。 “谢谢。” 橘清显礼貌地点头。 他的脸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了,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桐生百合子也不由得心想,我一定在哪见过这孩子。 门口的架子上有个水盆和毛巾,橘清显洗了洗手,用毛巾擦干水渍,赤着脚踩在榻榻米上。 那小脚好可爱……桐生百合子顿时觉得室内的温度都升高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橘清显看了看跟着进来的松平唯。 “哦,唯小姐是和樱夫人一同来的。”桐生百合子连忙说道,“樱夫人在和我父亲商量事情,唯小姐觉得无聊,就过来道场看比试了。” 说完后,她又看了眼橘清雪。 “橘小姐好,你的来意我清楚,请坐下来慢慢谈。” “好。” 橘清雪拉着弟弟,在茶桌前落座。 松平唯径直落座上首,有点凶和有点挑衅的视线,一直盯者橘清显看。 橘清显没理会她。 稍稍低下头,他在脑海里过了遍松平家的信息。 1947年5月3日,随着《日本国宪法》的颁布实施,存在了78年的华族一夜之间失去了贵族身份。大多数华族遗老的观念和思维都较为迂腐,他们的所学所爱不足以帮他们应对急剧变化的社会环境,最后不得不变卖家产,沦落为底层。 恰好,太宰治于1947年写成了一部长篇小说《斜阳》,内容描述一个华族家庭没落的过程。此书因切中当时日本人的心态而大受好评,用来形容没落华族的“斜阳族”一词,也顺势走红。 斜阳西沉,贵族凋零…… 时代的浪潮之下,再庞大的家族,也难挡命运的洪流无情的碾压。 曾经权倾朝野的“源平藤橘”如此,曾经盛极一时的德川氏同样如此,但凡事都有可能出现例外……在战后至今的这场“贵族消亡史”里,唯一成功逆流而上的,就只有松平家。 就拿现在来说,松平家及其附庸势力,共有着两个国会议员,一个县知事,四个大小法官,有三人在内阁任职,其中一个还官至内阁大臣。 除了政治影响力巨大,松平家在商业上同样非常成功。 她们经营的奥秘,是凭借对产业链最上游资源类企业的参股、入股作为润滑剂,取得资源品的长期价格控制优势;同时借助庞大的物流和贸易网络,将这种优势进一步巩固。 数十年的高速发展中,这个家族的商业版图已经扩展得无比庞大,从核电站到鸡蛋,几乎囊括了所有能够想象的产业。 橘清显越想,就越觉得心惊。 一个家族发展到这种程度,足以凭一家之力,影响整个国家的命运了。 而且这个家族还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数百年来的松平家家主,都是由女性担任。 究其原因,是这家族很少出现男丁,偶有的男丁也大多英年早逝。因此,也有人戏称,松平家现如今日本国唯一的“母系家族”。 茶室内有些安静,桐生百合子拿起了茶壶和干净的茶杯,先用热水烫了烫,余光看向坐在桌对面的橘清显。 他没有跪坐,而是直接盘腿而坐。 这样不礼貌的举动,放在别人身上叫不懂礼仪,可放在他身上却只叫人想赞一声随性洒脱。她以前没见过橘清显,可从旧华族的社交圈子里,还是听姐妹谈起过这位纪伊德川家的小少爷。 在姐妹们的口中,他小小年纪就有一股雅致的风韵,又兼天资聪慧,规定的学习和各种学问均能触类旁通。还有啊,无论琴笛之类的乐器,茶道花道,亦或者是弓道剑道,他样样都很快就能学会,多才多艺到教人难以置信。 这一看,多才多艺且不说,至少他的容貌是和姐妹们口中的“清显公子”对上了。 “唯小姐,请喝茶。”桐生百合子把第一杯茶敬给松平唯。 松平唯哼了声,得意地朝橘清显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炫耀。 但看到橘清显盘着腿的坐姿后,她愣了下,心想你都这样了,我还那么辛苦跪坐干嘛。 于是她也把双腿从屁股下挪出来,露出两只光洁粉白的小脚。 “清少爷,请喝茶。” 第二杯茶递给了橘清显后,桐生百合子看了眼盘腿坐着的松平唯,欲言又止。 松平唯注意到她的表情,眼神一冷:“怎么,他能这样坐我不能?” 桐生百合子连忙弯腰:“没,没这回事,唯小姐您怎么坐都行,不用在乎我的感受。” “那就把眼睛闭上!”松平唯呵斥道。 “呃……” 桐生百合子脸色非常为难。 侧边橘清雪的茶还没敬呢,把眼睛闭上的话还怎么敬茶,这岂不是存心让人家难堪? 橘清雪也有些不悦。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女和阿清不对路,想间接通过她来为难阿清。 面对少女的挑衅,橘清显朝两个大姐姐说道:“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把门关上。” “你要干什么?”桐生百合子有些迟疑。 松平唯是贵客,她不能让少女在自己家里出事,然而唯小姐却瞪了她一眼,喊道:“赶紧出去!” 桐生百合子无奈地退出茶室。 别把人家弄哭了……橘清雪用眼神警告弟弟一下,也跟着离开茶室。 橘清显活动两下手腕。 回头看向少女,他的嘴角,冷冷地笑了出来。 21.变形金刚可以买哪种保险? 茶室里,两小孩对峙着。 松平唯端起桌面的茶杯,放到鼻子前轻轻闻了下,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这茶凉了,你再给我重新泡一杯。” 橘清显端起自己的茶杯。 桐生百合子刚刚泡好的茶,隔着杯子都能感受到茶水滚烫的温度。 他手一扬,把茶水全泼在地上。 “你干什么!”松平唯吓得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的茶不小心洒掉了。”橘清显把空空的茶杯递给她看,吩咐道:“麻烦唯小姐重新给我泡一杯茶。” 松平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桌面的茶水留下来,打湿她白白嫩嫩的小脚了,感觉很不舒服。 “德川清显果然很可恶!”她侧了侧脑袋,精致的容颜里有些恼怒,“从小到大,周围的大人提起你的时候都是一片赞美。凭什么,明明小唯才是更厉害的那个……” “所以呢?” 橘清显直接打断她。 望着少女那还很稚嫩的容颜,他毫不客气地质问:“你嫉妒我对吗?” “胡说八道!” 松平唯眼睛微微眯起,有点像只生气了的金色小猫咪。 【我才没有嫉妒你,松平唯对你的好感度-5,获得点数50;当前好感度-15】 橘清显背靠着小桌,把两手往后一摊,神情有些嚣张地问她:“你是不是还想用脚踩我?” “诶?” 松平唯一惊。 就算之前没有,但此时的她,确实想踩一踩他那张脸的冲动。 “可以,没问题,前提是你能回答上我的问题!”橘清显端起她的那杯茶,轻轻往杯口吹着气,“你要是能答对,让你踩一踩又何妨。” “此话当真?”松平唯来兴趣了。 “以清显公子的名义发誓!”橘清显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松平唯内心迟疑了下。 对面的少年,背靠桌子,眼睛微眯,在窗外西斜的昏暗光线下透露出来的气质,很像在玩弄到手猎物的大猫,而猎物是……想到这儿,少女内心不由的又是一阵气恼。 少在这瞧不起人啊! 小唯绝对不会输给这种混蛋的! 呵~ 橘清显内心冷笑一声。 “赶紧问!”松平唯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橘清显懒懒地问道:“变形金刚可以买哪种保险?” “汽车保险!”松平唯脱口而出。 “答错了哟,唯小姐。”橘清显微笑着说。 那带着些许嘲弄笑容落在少女眼里,特别特别的可恶。 “哪里错了?”她的表情非常认真,严肃地开始辩论,“变形金刚作为汽车形态上路,就必须要买车险,不然会被交警扣下!再者,变形金刚作为机械生命,不会得病,没有买人寿保险的意义!” “变形金刚什么保险都买不了!”橘清显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你要不信,可以现在打电话去问问有哪个保险公司会给变形金刚承保。” “……” 松平唯表情一窒。 她那么认真地分析问题,结果对方似乎是在和她玩脑筋急转弯? 橘清显慢悠悠地把茶喝完。 松平唯很不服气地看着他:“再问一题,我绝对不会上你的当了!” “你没有答题的机会了,唯小姐。”橘清显的表情,平淡到就像用一块热毛巾就能抹去五官,“还想用脚踩我的脸,只能换一种身份,换一种方式。” 松平唯黑漆漆的眸子顿时一亮,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 “什么方式?”她迫不及待地问。 橘清显往榻榻米上一躺,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小唯,请我吃雪糕!” “……” 少女的脸颊逐渐变红。 【你就是个变态,松平唯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点数100;当前好感度-25】 少女,你很懂嘛……橘清显重新坐起来,嘴角浮起微笑:“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莫非是在等大人过来替你撑腰?” 松平唯倔强地吼道:“我才不需要大人为我撑腰!” 说完后,她那白皙的肌肤已经布满了红晕,又气又羞的瞪了他一下,赶紧又补充道:“你、你……不许再说下流的话!” “你管不了我。”橘清显乌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脸上是粲然迷人的笑容。 他这淡然的模样,仿佛对面坐的不是一位顶级的世家大小姐,而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来自北海道的家里只有几亩土豆的普通女孩。 松平唯凝视他一会,忽然说道:“你和御夫人一样讨厌!” 松平家目前在明面上的大小事务,由三位夫人主持着,分别是御夫人、月夫人、樱夫人;月夫人和樱夫人是亲姐妹,御夫人和她们则是表姐妹关系。 “我对你们的家事没兴趣。”橘清显不以为意地说。 松平唯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现在的眼神,跟御夫人没什么两样,仿佛除了自身以外世界上没任何东西值得你们关心一样,薄情到叫人讨厌。” 橘清显不认识御夫人,也没见过。 对方是否薄情他不在意。 看着松平唯,他微笑着说:“我同样也不关心你。” 松平唯眼瞳微缩。 似乎是被这句话刺痛了,她摇摇头,嘴说着“下次见面肯定打哭你”之类的狠话,慢慢站了起来。 白底黑边的剑道服松松垮垮地罩着她的身体,因为胸小,所以领口特别很低。底下露出来的精致锁骨,美得像富士山顶的白雪。 哪怕橘清显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好,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丽。 这种高高在上性格傲慢的金毛大小姐,最适合去扮演什么堕落的圣女或者沦为阶下囚公主之类的角色。如果单纯把她当作可爱的幼兽拿去展览,光门票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想到这,橘清显忍不住笑了笑。 被展览的大小姐,这不是本子里常有的剧情么…… 本来都已经打算出去了的松平唯,看到他笑了,认为他是在嘲笑自己,忍不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开心地质问:“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了成为阶下囚的公主。”橘清显乌黑的眼眸很单纯。 松平唯又是一愣。 那精致的小脸,表情开始不自然了。 自己不就是公主么,成为阶下囚的公主,他想对自己干什么……啧,不要,小唯不要! 22.小孩打架 茶室里,少女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居然敢对本小姐做那些事…… 这家伙果然是个变态! 松平唯轻轻拍着橘清显的脑袋,表情非常不友善:“既然这么说,我让御夫人把你要过来,以后穿着女仆服贴身伺候我。” “你可以试试。”橘清显笑着说。 松平唯的的小手从他脑袋上慢慢向下抚摸,指尖在脸上用力戳着:“你长得这么好看,穿女仆服应该非常合适。不要反抗哟,不然我会把橘氏赶尽杀绝……” 橘清显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松平唯食指指尖戳得越来越重,笑容也越来越顽劣:“哟嚯?怕了吗?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逊的样……”话音未落,她的神情瞬间变得痛苦起来。 橘清显头一偏,狠狠咬住她的那根食指。 “啊——” 松平唯吃痛,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推橘清显。 她的力量足足有五点,比橘清显多一点,用尽全力之下,竟然一把将橘清显按到了榻榻米上。 “快点松口!” 松平唯痛苦地喝道。 少女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橘清显身上,他有些呼吸艰难。不过看到她因痛苦扭曲起来的脸,呼吸艰难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快给我松开啊!” 松平唯痛得快哭了,举起小拳头捶了他胸口几下。 橘清显稍稍松了点力气,但仍然咬着她的手指不放,并且以“绝对不松口”的眼神回应她。 “你是小狗吗!”松平唯怒极反笑。 橘清显泄力后,她的手指不那么疼了,顿时又本能地嚣张起来。 她坐在橘清显的胸口上,高高在上且轻蔑地说道:“这样,以后我给你套上项圈,当小狗君一样养。” 橘清显马上又加大力气。 “啊~” 松平唯的脸,又扭曲到了一起。 “我堂堂……松平家大小姐,怎么能、能输给你……”她强忍着疼痛,弯下腰来,“看看是谁先忍不住求饶”,话音落下,她也张开口,直接咬住橘清显的右耳。 “淦!” 橘清显的耳朵剧烈地疼痛起来。 平日锻炼的好处此时被激发出来了。他直接双手抱着她的腰,用力一转,让两人的位置掉转过来。 “给我到下面去……”松平唯沿着他耳朵说,然后双手用力撑着榻榻米翻身。 两人也不肯松开,互不相让,在地板上抱着滚了好几圈。 门外的两个大姐姐,听到茶室里传出来的动静,表情都有些怪异。 “他们不会打起来了?”桐生百合子担忧地问。 也不是没这可能……橘清雪的表情还算冷静。 她知道弟弟的身手不错,就算和那少女打起来,肯定是占便宜的一方,因此不着急进去……如果她知道少女和她一样是个实力惊人的变态的话,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桐生百合子很焦急,但又不敢贸然进去。 “诶,真是把人急死了……”她跺了跺脚,转头朝一边的佣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把家主和樱夫人请过来啊……” ※※※※※ 茶室里,松平唯又一次来到了上位。 她弯腰低头,柔软的金色长发垂落下来,像帘子一样盖住了两人的脸。两人贴得实在是太近了,不仅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轮廓,就连彼此灼热的呼吸都尽数喷在对方脸上。 也不知道是谁先松了力气,或者是两人都疼的受不了了,双方都默契地松开了口。 “呼,呼呼~”松平唯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橘清显,“居然咬人,真不要脸,像个小孩一样……” 她脸色潮红,微微有点绿的眼眸,隐隐散发出妖媚的气息。 【感觉好奇怪,居然有点舒服,松平唯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15】 眼里闪过奇怪的提示,橘清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咕,你,你不也咬……” 他的喉咙非常干。 这感觉非常奇怪,感觉对方好像是块磁铁那样,能把他的心神给吸过去。 “莫非是口腔触碰到她身体的缘故……”橘清显小声嘀咕一句。 理智没能克制住求知欲,他忽然又张开嘴,再次咬住少女的食指。 “呀~” 松平唯整个人颤栗了下。 橘清显这次没有用力咬下去。 “你,你干什么……” 松平唯的肌肤已经红透了。 被橘清显弄得有些猝不及防的她,眼眶瞬间湿润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刚要放开,结果松平唯却感到十分丢脸似的,同样咬住了他的耳朵。 “……” 橘清显顿时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松,松口……”他把少女的食指吐出来,“我服软!” 但松平唯却只是不再用力,没松开,声音很含糊地说:“唔,你让本小姐松,偏不……我也要和你一样……” 橘清显脑子一懵。 这是什么的展开? 烧酒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不成? “哗啦~” 就在此时,纸拉门缓缓从外侧拉开。 上下抱在一起的两人,表情瞬间僵硬。眼角的余光中,他们看到一袭鲜艳的红色和服越来越近,裙裾和领边都纹着樱花云朵之类的华丽图案 ——松平家的樱夫人。 她面带慵懒的笑容走进来,乌黑长发盘在脑后,右手握着把小折扇。 看到室内的情形,她惊讶地停下脚步。 橘清雪把头探进来,松平家的几个人也看清楚了茶室内发生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每个大人的表情都很古怪,眼睛瞪到最大,似乎想从抱在一起的这对小男女的脸上看出点东西。 “让他们继续。” 樱夫人最先反应过来,退出茶室,把门关上。 “……” 橘清显和松平唯同时看回对方,大眼瞪小眼。 【怎么能刚见面就和人家抱上了,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5,获得点数50;当前好感度63】 【你那么快就和小唯好上了么,松平樱姬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10】 【呜,要没脸见人了啊,松平唯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点数100;当前好感度-25】 接连三道提示弹出,橘清显无暇去顾及。 刚才扭打的动作有些大,少女剑道服的领口滑落,一侧已经挂在了滑嫩的肩膀上……那半遮半掩的娇媚仪态,让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很难不感到气血上涌。 23.樱夫人 松平唯的表情有些傻。 樱色的小嘴唇上下紧抿着,唇瓣饱满有光泽,手感很Q弹。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去抠开它,看看藏在里面的小舌头。 橘清显喘了几口气。 他一把将少女的身体推开,自己转身坐着,把后背留给她。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胯下。 没有扯旗。 12岁的小老弟目前还算安分,橘清显很欣慰。 “你,你……” 身后传来轻微的哽咽声。 橘清显转身看过去,少女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唇看他:“坏人……” 细腻雪白的脖颈,低矮的小丘陵,光洁诱人的半边香肩……姿态再不那么高高在上的她,仿佛一朵含羞带怯的花苞,这清纯的模样中已经能让人联想到她日后娇艳的风姿了。 松平唯抽泣了几下,抬起嫩耦细小的胳膊,委屈地开口:“你咬得我好疼!” 少女的白白细细的食指上,有一圈被咬出来的青黑色牙印。 “你也咬疼我了!”橘清显侧脸把自己的耳朵给她看,同样有一圈牙印。 松平唯一皱眉,显然有些生气:“小家伙,是你先咬我的!” “你也不大!”橘清显反唇相讥。 松平唯一听这话就怒了,吼道:“我够大!” 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都愣了下,旋即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平的小胸脯。 橘清显本来是说年龄的,没想到她居然低头看那里,一时间没好意思继续和她吵。然而少女却不想就此息事宁人,就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跳到他面前。 “居然攻击身材,你这人真差劲!” “是你先攻击我的。况且我说的是年龄!” “你刚才还看我肩膀了!” “有吗?” “你不怀好意!” “我没有!” “你有!” 橘清显被吵得头有些晕了,忍不住按住她肩膀把她推开:“够了,我没心情和你争这个。再来缠我,小心我不客气,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会让你……” “笑话!”松平唯冷笑一声,轻蔑挑起嘴角,“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你确定?” “你倒是动手让我……啊!” 松平唯哀嚎一声,痛苦地捂住小鼻子。 “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要求。”橘清显一脸无聊地把拳头收回。 “橘清显,我和你拼了……” 松平唯怒吼一声,纤纤玉手握成拳头,也直接朝着橘清显的脸打过来。 橘清显迅速抬手,抓住她的小拳头,表情凶狠地威胁道:“信不信我将你扒光了吊起来打?” “我不信!” 松平唯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嘶!” 橘清显满脸痛苦。 “混蛋,这是你自找的……” 哧…… 剑道服果然从少女肩膀上滑落了。 “你干嘛——” “教训你!” “啊!” 少女惊呼一声,单手抱在胸前。 橘清显拧着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拧转了半圈,对着那屁股重重一巴拍下去。 “呜~” 松平唯呜咽一声。 屁股微微的疼痛让她羞愤至极,满脸通红,眼眶隐隐泛光。 凭借着力量上的优势,她很快强行挣脱橘清显的控制,一拳将他的鼻子打得流血了,然后整个人扑上去和他厮打起来。 茶室很大,有足够大的空间给两人滚来滚去。 门外站着的几个大人,面色怪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樱夫人用折扇掩着嘴唇,轻声笑了几下,雍容华贵中夹着几分奢靡慵懒之气。 “他怎么会到你家去了?”她忽然问橘清雪。 橘清雪平静地回答道:“应德川家主的请求,具体的缘由,我不方便透露。” 樱夫人似笑非笑,明媚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她说:“我们松平家和德川家一直有相互过继养子来当继承人的传统,你可得看好他咯,最好就是别让他一直优秀下去。” 听了这话,橘清雪把眼睛看向另外一边,没有搭茬。 樱夫人看着她,被折扇遮掩了一半的脸颊,不知道表情是怎样的。 茶室里的动静慢慢停下来了。 樱夫人带头进到里面。 两个小家伙并排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 “小唯,打赢了没?”樱夫人掩嘴而笑,银铃的笑声在众人耳边流淌。 “我怎么可能会输!”松平唯骄傲地哼道。 声音很不服输,但她的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双腿软趴趴的,连站起来都有点艰难。 “阿清?” 橘清雪担忧地看向弟弟。 “我没事。” 橘清显忍着疼痛,擦了擦还在流的鼻血,手里攥着鲜红的手帕。 他朝姐姐看过来,端庄俊秀的脸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英挺的鼻梁和湿润的眼睛更显得天真可爱了,潮湿的小鼻头如同小狗那般。 看到他脸上的血,橘清雪吓了一跳。 她赶紧冲上前,蹲下来检查,发现只是流鼻血才放下心来。 “哼!” 松平唯骄傲地瞪了橘清显一眼。 “下次还这么嚣张,绝对打哭你!”她龇牙咧嘴地威胁道。 然而少女的眼圈又黑又肿,用来威胁橘清显的小嘴,也被咬破了皮,一点威慑力都没。 她一瘸一拐地回到樱夫人身边去,小脑袋乖乖地低下来,全部的心思都在回想刚才的打斗中发生的一件事——到底是他先咬自己嘴唇得还是自己先咬他的嘴唇的呢? 哎呀! 小唯记不清啦…… 【下次还来找你打架,松平唯对你的好感+2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5】 “……” 橘清显纳闷了。 这少女莫非真的是抖M? 刚才打架的时候她,她被自己打了几下屁股和掐了几下脖子后居然不反抗了,而是满脸羞红地张嘴过来咬自己的嘴唇……这癖好真够古怪的。 “阿清。” 甜腻的声音传来。 橘清显看过去,发现是刚才那位穿着鲜艳和服的女人。 没记错的话,她叫松平樱姬,大家都称呼她为樱夫人。 樱姬,樱花公主之意。 咋一看过去,尽管半张脸被折扇盖住,可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让橘清显恍若看到了无数樱花娇艳地盛开。 “还记得我吗?”樱夫人嗓音柔媚地问。 她的俏脸藏在折扇后,媚眼里的流光静静流转,勾得人心痒痒。 “不记得了。”橘清显诚实地答道。 “你小时候可是被我抱过几次的,这都能忘吗?”樱夫人吃吃地笑着弯下腰,细细长长的白嫩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小小年纪便这般薄情,长大后不知道要寒了多少女孩的心呢……” 橘清显非常天真地问:“所以你能让唯小姐不要再来打搅我吗?” “嗯?” 樱夫人疑惑地眨眨眼。 回头看看衣衫不整面容呆滞的小唯,又看看眼前男孩认真的小脸,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藏在和服里的香肩不停地颤抖。 24.洛神赋 樱夫人的笑声,让松平唯回过神来。 她稍稍抬头,龇牙咧嘴地冲着橘清显做了个威胁的表情,小嘴微微张开。 就是那温暖湿润的小嘴,刚才含住他的整个耳朵,粉色的小舌头还舔了好几下他的耳垂……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唇语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刚才的事保密,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橘清显再次想到:她可能真的有轻微的受虐癖。 樱夫人笑了一阵。 啪一声,将折扇合上。 她那双美艳若妖的美目,直勾勾地盯着橘清显,嘴角笑吟吟地勾着美妙的弧度。 橘清显微微有些失神。 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樱花间翻飞。 夫人的个子很高,皮肤娇嫩,年纪大概二十七八; 笔直柔顺的乌黑长发,澄澈妩媚的双眸,性感的烈焰红唇,是个能让人看一眼就会记得一辈子的倾国佳人。 尤其是那她甜腻的目光,简直就好像有蜜汁从那双眼里流出来一样,会让人有种被浸泡的感觉。 被她看着,橘清显觉得活动都有些不自如了,好像手脚裹满了馋人的浓稠甜液。 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巴尔扎克的一句名言。 【结过婚的男人都有不一样的野心,哪怕只是逢场作戏,越听到人家提起他太太,便越是跃跃欲试】 以前他觉得很对。 现在他觉得很不对。 因为……哪怕没结婚的男人看到人家的太太,也有可能跃跃欲试。 樱夫人朝前递过如玉般细腻的手:“小少爷,以后不要忘记我了哟!” 橘清显踌躇了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非常暖和,简直就像个热力全开的小暖炉,要将他融化在她的手心里那样。 “大家都叫我樱夫人,看我不怎么喜欢这个显老的名字。”樱夫人眉眼如画,睫毛轻轻颤动着,换上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说:“身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我还是喜欢听人喊我姐姐,这样多好呀。你觉得呢?” 橘清雪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 这妖艳贱货居然和她抢弟弟,绝对不能忍! “我觉得……” 橘清显说着,表情一愣。 他手心痒痒的。 原来……这位妩媚的年轻夫人,在姐姐的眼皮底下,小指头轻轻地挠着他的掌心。 橘清显立刻把手松开,瞧着她那双媚眼:“樱夫人您别开玩笑了,我哪敢称您姐姐。把辈分弄混乱的话,我会挨骂的。” 樱夫人抬起折扇,轻轻碰他额头一下,笑吟吟地说:“你好大的胆子啊!” 橘清雪不动声色地靠过来,牵住橘清显的手,做出保护的姿态……又或者说是护食的姿态? 至少樱夫人认为她是在护食,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后,又继续和橘清显说话。 “先是欺负我们家的小唯,现在又让我不开心了,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好呢?” “可以不惩罚吗?我有点儿怕……”橘清显乌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怯生生地望着她,“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以后就喊你樱姬姐姐。至于小唯,她不找我麻烦,我以后也不会欺负她了……” 折扇轻轻推了推他额头。 “不行哟,小弟弟。”樱夫人笑吟吟地冲他眨眼,语气显得非常开心,“你家那老头子我不爽很久了,等他什么时候死了,我就把你抢过来。给小唯当童养婿,你觉得好不好,哈哈……” 话虽然说得有些恐怖,但她的确是在开玩笑。 侧边站着的松平唯,眼神瞬间一亮,心里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报复橘清显这个喜欢咬人的小狗君呢? “樱夫人,请别拿这事来看玩笑。”橘清雪表情不悦地说道,“阿清已经是我们橘氏的人了,未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改变这点。” 樱夫人眉心一皱,视线慢慢移过来。 橘清显心中一凛,扯了下姐姐的手,赶在樱夫人说话前开口:“父亲和我说过,以后要听姐姐的话。清雪是姐姐,樱姬也是姐姐,你们都是阿清的姐姐,阿清以后会好好听你们的话的。” 樱夫人本来看向橘清雪的视线又移回到橘清显身上。 “人小鬼大!” 折扇又推了推他的额头。 橘清显内心松了口气。 他出身德川家,年纪又还小,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揍松平唯,大人们对这些事只会一笑置之。 可橘清雪不行。 哪怕她只是顶撞松平樱姬一句,后果都不是目前的橘氏所能承受的。 橘清雪没有再说话,眼神微微黯淡了下来。 交给我……橘清显用力,反握住姐姐的手,和樱夫人说话:“我……” 刚开口,樱夫人的折扇,从他的额头慢慢滑落。 冰凉的扇骨,沿着鼻梁滑落,轻轻刮过他的鼻子,最后敲了敲他的嘴唇。 “小家伙,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樱夫人语气懒懒的,绝美的眉间有股让人心碎的媚态,“看在你姐姐的份上,这扇子你拿着。遇到什么事了,拿着它去松平家,会有人帮你。” 她将扇柄松开。 橘清显伸出手,将落下的扇子接住。 他打开来看了下。 扇子的正面,是各占一边的两副中国古画。 居左一侧的画像,场景浩荡非凡,六条神龙驾车,翻云覆水,文鱼与鲸围绕在云车周围,幡旗飘飘;风姿飘逸、含情脉脉的神女,视线往身后看回去。 居右的一侧,男人四处张望、左顾右盼,只希望能再见女神一面,只可惜啊只可惜……他只剩下手里握着的一把羽扇。 “洛神赋图!”橘清显惊讶道。 “哦?” 樱夫人一瞬间又露出了妖艳笑容,让整个茶室都失去了光彩。 “你居然知道这个呀,真难得……”她手腕一翻,变魔术似的,手心里又多了一把折扇,“那么,小家伙,给樱姬讲讲这幅画可好?” 我和你谈洛神赋这种悲剧爱情故事干什么……橘清显疑惑地朝她看过去。 “大胆点说。”樱夫人手腕轻轻一抖,折扇像樱花般绽放,又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曹魏黄初三年,曹植告别京师,跋山涉水返回封地。一行人刚至洛水,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一个作家如何形容一个美丽女子的出场,千百年来都是件大事。早在一千八百前,曹植就已经把这件事做到了极致: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25.我负责把你养大,然后嫁给你当妻子。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人神殊途,无法相恋,虽彼此都处于盛好之年华,却依然难以得偿所愿。洛神乘坐六龙云车而去,旌旗飄飄,云水翻腾,凡人不可靠近……” 斜阳从窗口洒进来。 橘清显的嗓音平整流畅,丝毫没有停顿。 樱夫人面带微笑看他。 她的肌肤恍若初雪般洁白,神情妖媚中又带着些许天真,让人心跳加速。 “然而洛神赋图中,多了一段原文没有的细节。洛神一直不曾离手的羽扇,出现在了曹植的手中,这是顾恺之根据文字想象而特意添加的结尾。或许在画家心里的故事结局,是曹植追上了洛神,洛神将羽扇送给他,对他说‘我不得不走,谨以此物赠予君,望君莫忘’。” “清少爷,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是这样么?”樱夫人把扇子慢慢移开,那双饱含春意的媚眼勾引着橘清显,“你看呀,我们就是洛神与曹植,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的。但是呢,我还是要把我的扇子送给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爱情信物哟。” ……被大姐姐调戏了呢。 橘清显面不改色,保持着天真说:“我不是曹植,所以我会直接把神女的六龙云车拆了。” 无论是做任何事或者面对任何人,他那双乌黑的眼眸里,永远都带着闪耀迷人的自信。 “哈哈,这么可爱的小男子汉,我都不舍得给小唯了。”樱夫人啪一声又把扇子收好,随即再次用扇骨敲了敲他的额头,笑靥如花:“以后跟我,喊我妈妈,我负责把你养大,然后嫁给你当妻子。你觉得怎样?” 气氛瞬间又变得微妙起来。 在外围观的桐生家众人,面色都古怪到了极点。 松平家的樱夫人,可从来都是一个行事不按常人脑回路的荒诞女人,她是真有可能这么做的……他们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橘清显,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羡慕这个小男孩。 阿清,你要忍住诱惑啊……橘清雪拼命给弟弟打眼色。 “樱姨,你说话不算话。”松平唯凑过来,不满地嘟囔,“不是说他是小唯的童养婿嘛,你怎么可以给他当妻子啊?” 橘清显表情一愣。 少女,你知道童养婿什么意思吗? 刷的一声。 樱夫人又打开扇子,遮掩住半张脸。 “小唯喜欢啊,那就让给你咯。”她带着有趣的笑声说道,脸上的表情旁人看不到,“正好,相较于光明正大的恋情,樱姨比较喜欢偷吃。小唯以后可要看好他咯,不然……” 那意味深长的笑声,总让橘清雪感觉她是个反派。 被调侃的橘清显嘛,内心毫无波澜。 像樱夫人这种高深莫测的大车,对于目前根基尚短的他来说,肯定鞭长莫及。 而且她那丰满健康的身体里,一看就有着非常旺盛的精力和欲望,小马就算使出吃奶的劲也不一定能拉得动。 “好了,我该回去了。”樱夫人最后用折扇敲了敲他额头,“小家伙,再见。” 爱调戏人的大家伙,小心我连你一起咬……橘清显目送她转身离去。 鲜艳的大红色和服逐渐远去,背影娉婷婀娜;裙裾下方露出来的两只小脚,精致玲珑,光洁得仿佛能闻到一股奶香味。 那双小脚轻盈优雅地摆动,踩着榻榻米一路往前,丝毫不对这里的事物有所留恋。 “我下次来找你,记得给我把姿态放低了,不然我还会像今天一样揍你……”松平唯用可可爱爱的表情朝橘清显威胁了句,然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神色慵懒地朝樱夫人追过去,“樱姨,樱姨,我暂时不回东京了。” “你要去姐姐那?” “对啊,我要去月姨家住几天。” “我想想,你是想留在镰仓和那小子玩?” “樱姨,你错了,我是想把他那张脸踩在脚下!” “你确定不是在奖励他?” “……这算是奖励吗?” 少女眨着懵懂天真的眼睛问。 樱夫人娇笑了声,侧颜美得惊心动魄。 她没说话,只是牵着少女小手走出道馆,头也不回。 “二位请稍等,我去送一下樱夫人。”桐生百合子朝姐弟俩鞠了个躬致歉,抬脚追了上去。 茶室内安静了下来,橘清雪坐在桌边看着烧水的炉子,眼神还是有点黯淡茫然。小鸟在窗外的庭院里啁啾鸣啭,西斜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恍若一张淡淡的光膜。 橘清显把扇子收好,跪坐到茶水锅前。 “我给姐姐点一盏茶。”他轻声说道,拿起刷子仔细地清洗茶碗。 橘清雪稍稍侧头看过去,温碗、过筦、投茶……每一个繁琐的步骤,他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步骤没有丝毫毛病,从脸上的神态到手上的动作都非常正确,可以让人从中领略到他高雅的气度。 点完茶,橘清显双手捧着递过去,茶碗正对着橘清雪。 “姐姐,请。” 橘清雪下意识也严肃起来。 她跪坐在榻榻米上,用左手手心接过茶碗,右手将茶碗转动。待茶碗正面回到正对主人的方向时,将举至额头平齐回礼,然后才慢慢地将茶水分成三口饮尽。 “好了。”橘清显懒懒地摊开手脚,嘟囔道:“这套仪式真麻烦,以后谁都别想让我再做。” 橘清雪下意识问:“我让你做也不做?” “小雪真是笨蛋!”橘清显瞪她一眼,“姐姐除外啊,懂不懂?” “是你自己说谁也不做的……” 橘清雪脸红了下,脑袋微微低下。 柔软的黑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清丽的脸颊,表情似乎有些窘。 橘清显把头凑近,近到可以听见她轻轻的鼻息,透过发隙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姐姐美好极致的身材,将西服的胸前撑得紧绷饱满,裹着膝盖的黑丝也被撑得微微透出点肉色来。 真美啊。 橘清显尽情地欣赏着她。 和樱夫人那种华丽妖冶的美不同,姐姐的美是宁静内敛的;樱夫人毫无疑问是樱花,艳丽逼人,而姐姐就是那雪山之巅的雪莲,容颜清丽,出场就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清雅气质。 要问哪种美更好一点,橘清显暂时答不上来。 对他而言,两者都不错,两者都可以喜欢,这就好比村上春树描绘的那样: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荡舟于美丽的湖面,我们会既觉得蓝天迷人,又深感湖水多娇。这并非任何罪过,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上司空见惯之事。 26.去当警察吧,姐姐! 阳光拉长,窗口嫩叶的影子,投在橘清雪身边的纸拉门上,使人感到她那华丽的黑发隐约反射出柔光。 “……你的樱姬姐姐呢?”她低着头问,声音清冷。 “什么?”橘清显好笑地看着她。 橘清雪转过头来,额头轻轻磕在他的额头上:“别装傻!” “当然不会啊,小雪,我只会为你一个人做任何事。”橘清显满嘴谎言。 “这还差不多!” 橘清雪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在夕阳的映衬下,橘清显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朵染上了夕辉的金色雪莲盛开。 “我不喜欢那个樱夫人,”橘清雪没好气地说道,“阿清以后也不要接近她,知道没?” “为什么?” “她很傲慢,你不觉得吗?” “是很傲慢,但又怎么样呢?小雪啊,清醒一点。”橘清显伸出手,像长辈一样揉揉她的脑袋,“虽然现在都认为四民平等,可实际上谁信谁傻,不是么?在日本这个国家,有太多人认为自身的价值是永恒的、普遍的,而且绝对的,深信不疑。你不知道吗?” “噢……” 橘清雪忽然变得好乖巧。 也不知道弟弟是不是真的懂“摸头傻”这招。 “更进一步说,日本人的思维,已经被这个地区的文化所局限住了,并没有随着时代和社会的改变而有所变化。所谓的四民平等,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年轻人的一厢情愿的认定,不是吗?” 橘清雪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说话都要以一个疑问句结尾,但不得不说,这种方式的对话让她好难回答啊。每次的谈话节奏,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自己想另辟蹊径都不行。 “你觉得旧华族不能傲慢吗?”橘清显又问。 “当然不能啊。” “你再仔细想一想。” “这……” 橘清雪猛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好的东西就是好的,坏的东西就是坏的,不应该的事就是不应该的,她对此没有太多深究。 “我认为旧华族不应该傲慢,是一厢情愿的认定吗?”她疑惑地问。 听到姐姐的话,橘清显直接笑了。 “姐姐,我想请你明白一件事,”他揉着姐姐的头发,“从本质上来说,我也是旧华族一员,并且我比樱夫人更加的傲慢。我时常说你傻,这难道不是傲慢的一种体现吗?” “啊?” 橘清雪呆住了。 弟弟他,原来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而是真的觉得自己傻啊…… “为什么她傲慢你就生气,我傲慢你就不生气呢?是因为我会在你面前卖乖,更是因为你能直接对我使用武力胁迫。然而面对樱夫人,你的武力胁迫不起作用,对吗?”橘清显说完,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转身正面对着她,语气尖锐地和她说: “说到底,你厌恶的不是旧华族的傲慢,是你自身的无能为力。” “……” 橘清雪脸色一窘。 她略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嘴唇微微埋怨地撅起。 【干嘛要说得那么难听,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点数100;当前好感度53】 橘清显看着【点数:1540】的提示,心满意足。 好了。 点数赚到了。 该哄哄姐姐了。 “姐姐,看着我。”橘清显温柔地说道。 橘清雪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 姐弟俩的脸靠得很近,橘清显可以近距离欣赏她笔直柔顺的黑发,澄澈明亮的双眸,恰到好处的柔软樱唇,那张脸上的每一个构成件都美得赏心悦目。 “在谈论公平问题之前,我想先举例子……”橘清显微微侧头说,“嗯,姐姐觉得现在的武士,应该是什么地位的存在?” “现在没有武士啊。”橘清雪肯定地回答。 “现在确实明面上没有武士了,但那些以前是武士的人,现在依然自认为还是武士家臣。” “没有这样的人了?”橘清雪反驳道,“明治维新都是150年前的事了,现在哪还有武士。” “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的主人就还认为自己是武士,并且依旧把德川将军家奉为主家。” “不不不,这太难以理解了,怎么还会有人甘愿低人一等……” “你听我说,四民平等是一种社会结构,但价值观并不一定要跟着社会结构走。武士根本没有垮台,华族之类的身份阶级制度都还存在。嘴上说是平等,其实他们仍然高人一等。” “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橘清雪咬着下唇,愤愤地说,“没有人生来卑贱,更不可能有人天生就特别高贵。他们只是自以为高人一等而已……” “自以为吗?”橘清显好笑地问。 “当然是自以为啦。”橘清雪鄙夷地说。 看这样子,她应该遇到过什么非常看不惯的事,或者自身就经历过。 橘清显并不打算纠正她的想法,当然了,他也不会让她一直天真下去。 “你认为他们是自以为是,可你却无法去对抗他们的自以为是,这又何尝不是你在自以为是呢?” “我……” 橘清雪沉默下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茶室变得有些昏暗,姐姐似乎噘起了嘴巴,大概是在无声地表达她的愤愤不平。只不过这样的神态,让她的脸居然有了几分稚气,显得十分可爱。 “当你觉得某种制度不公时,你首先要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才可以去反对它。明白这点吗?”橘清显看着姐姐的脸,循循诱导,“姐姐啊,橘氏式微,你应该做点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 橘清雪的表情非常迷茫。 她自幼就勤奋好学,家境徒然剧变后,更是勤奋到了近乎忘食的地步。凭借自身努力,考进东大法学系,各科成绩均为优等;在学期间通过司法考试与国家公务员甲等特考,毕业后本想着进入警察系统大展拳脚,却不料所有的警察署都将她拒之门外……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昔日那些不如她的同学,接二连三地成为了警察,而她为了生活,只能开一家侦探社,每日在找猫找狗等琐屑事中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看着她迷茫无助的眼神,橘清显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侦探是没有前途的,以后去当警察。等当上了樱田门一姐,谁还敢在你面前傲慢。” “我当不了……” “父亲以前四处托关系阻止你进入警察系统,现在不会了。毕竟你已经上套了,而且他也要入土了。” “……诶?” 橘清雪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27.小雪是个可爱的傲娇 橘清雪低着头,双手捂脸,头发齐刷刷地掩住侧脸。 那乌黑长发的间隙,闪出似乎未遭受过日晒的白皙脖颈。阳光移动,她置身于淡淡的阴影里,没有颜色。 橘清显跑去把窗全都打开了。 光线变亮了点,他坐回到茶桌前,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温暖的茶香味开始在鼻尖荡漾。 耳边隐约传来姐姐吸了几下鼻子的声音。 他侧头看过去。 橘清雪还是双手捂着脸。 但她所处的位置已经明亮了起来。 他想起来川端康成的一段描写:小姐的手恍若朵朵绽开的红花,她的周边,仿佛有又白又小的千只鹤在翩翩飞舞。 “姐姐还喝茶么?”橘清显把一杯茶移到她身边。 “不要……” 橘清雪放开手,以缓慢的速度扬起脸。 几根细发紧贴在湿润的脸颊上,眼眶微红,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在倾诉着什么。 “别介意,”她说道,“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些年遭受的冷眼和嘲讽,一时间没能忍住。而且我这段时间真的很倒霉,老是遇到自动贩卖机找不出零钱的事,所以觉得有点委屈有点心酸……” 橘清显把桌面的纸巾盒移过去:“先擦擦。” 橘清雪无声地用纸来擤了把鼻涕,指尖抬起,不无厌烦地用拨开沾在脸颊上的头发。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你的父亲我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因为我。” “你?” “是的,因为他想把我从那个家踢走。”橘清显目光平静如水,声线没有丝毫起伏,“至于为什么是你?我不知道,我想大概是凑巧。” “他为什么要把你踢走?”橘清雪抽了抽鼻子,抹抹眼角,声音还有些哽咽,“哪怕他得了癌症,怕照顾不了你,可你不是也还有一个姐姐吗?为什么他要把你送来我家?”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偶然听到父亲和别人谈话,才知道他选定你的。让人阻拦你,也是为了让你被迫接受他提出的条件,其余的我完全不清楚。” “呵~” 橘清雪神情复杂地笑了下。 ……笑得比哭还难看。 “姐姐……”橘清显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 “先别碰我!” 橘清雪拍开他的手,鼓了鼓脸颊。 “哦……” 橘清显失落地应了声,侧头看向窗外。 通红的夕阳从庭院上空掠过。 树梢的顶部,在晚霞的映衬下,浮现出一片漆黑。 掠过树梢的夕阳,也刺痛了眼睛,橘清显慢慢眨了几下眼睛,叹息一声。 这时,橘清雪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失态了,目光流露里出脆弱的神态:“给姐姐几分钟,让姐姐整理一下心情,冷静一下头脑好么?” 橘清显沉默乖巧地坐着。 他就好像一条被冬雨淋湿的流浪小狗……橘清雪顿时觉得心都被攥紧了。 陷入失落状态的橘清显,依然是那位光彩夺目的美少年,然而身体里却缺乏了平日的生气和活泼感……傲慢白皙的光洁额头,忧郁的眼神和小小的容易受伤的嘴唇,使得他很容易让人心疼。 “阿清……过来。” 明媚的橘色天空下,耳边传来姐姐那蕴涵着无可名状的柔情的声音。 橘清显脑袋往后一仰。 非常熟练的动作,非常熟练地找到了那片柔软的靠垫。 “不管原因是什么,都不关你一个孩子的事。”橘清雪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微微发颤,“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家人了,谁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橘清显转了下脑袋,惬意地枕在姐姐胸口最中间的位置:“我很高兴。” “很高兴什么?”橘清雪下巴放在他头顶,开玩笑似的问他,“很高兴你有三个姐姐了对吗?” “不,你错了。”橘清显内心感叹着姐姐的大,“小雪才是我唯一的姐姐。” “你德川姐姐呢?”橘清雪板着脸问,“我去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她?”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而且她也不可能再当我的姐姐。”橘清显说完,把手指放在嘴唇前“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问这个话题。 我找个时间去问你父亲……橘清雪脸上的冰雪,在夕阳下逐渐消融了。 “我绝对没撒谎。”橘清显认真地说道。 “哦,知道了。” 橘清雪板着脸,不以为意地回道。 【嘻嘻嘻,好开心哇,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63】 小雪是个可爱的傲娇呢。 橘清显枕着她柔软的胸脯,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橘清雪指尖朝着他的脸颊点了点,眼望着外面的夕阳,表情忽然间闪过一丝异色。 “呃……阿清,我,”她一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什么?” “……你刚才说,偷听到父亲谈话是?” “对啊。” “那你父亲的条件,你,你有没有……”话问到这儿,橘清雪就问不下去了,脸颊两边都浮现出了浅浅羞红。 橘清显愈发觉得不对劲,像个好奇宝宝那样瞪大眼睛看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有啦……” “小雪,你真不会撒谎!” “是吗?”橘清雪握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雪,你真是个诚实可靠的好女孩!”橘清显咬牙切齿道。 橘清雪哧哧地笑了起来,双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嗔骂道:“臭阿清,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你也有撒谎!等你什么时候和姐姐坦白了,姐姐再和你坦白……” “我打赌你会先坦白。” “为什么你这么有自信?” “因为你笨啊。” “……阿清,我必须重申一点,我是东大高材生,一点都不笨!”橘清雪微微撅起嘴巴抗议,像被冤枉了的小学生。 “我会证明你有多笨的!”橘清显抬手,指着窗外走过来的桐生百合子,“就从这个案子开始,我要确立在自己在橘氏的家庭地位!” 橘清雪美丽地笑笑,点头道:“好啊,姐姐拭目以待。” 说完,她直接把橘清显抱起来,朝窗外一跳,裹着黑丝的小脚踩到了草坪上。 夕阳绚丽的光辉下,两个人拥抱着坐下,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心脏欢快地跳动着,体温微微升高。 28.论头脑,姐姐差得远呢 桐生百合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脱了剑道服,换了套常服。 脸上化了淡妆,身款式流行的连身长裙,颜色是淡淡的灰白。早春傍晚的气温比较低,她还在肩上披了件牛仔短外套,脚穿高跟凉鞋,这身打扮看起来就像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 “你们跟我来这边。”桐生百合子步态轻盈地走过来。 橘清显和橘清雪回到道馆门口,穿上鞋子,后跟着她走进庭院。 庭院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池塘,从桥上走过去,水面倒映着娇翠欲滴的新绿和轻漾的涟漪。 过了桥,三人在池塘边的凉亭坐下,立马有佣人端来茶点。 周围是苍天的古树,树荫浓密,让人恍如置身于深山老林之中。 橘清雪看着周围的绿叶和鲜花,不得不感叹不愧是流传数百年的名门,真叫普通人感到绝望。 “你们的来意,我很清楚。但在你们询问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些事,请你们回答我,我才会好好配合。”桐生百合子手拖着下巴,脸朝池塘的方向,用一种略带困倦的声音说:“你们觉得,武士是一种什么存在?” “嗯?” 橘清雪略有些不解。 “你是指哪方面?”橘清显在一边问。 “传统啊,价值观啊,什么都可以,畅所欲言就行。”桐生百合子兴致缺缺地说。 橘清显有点摸不清她的想法,橘清雪就更不懂了。姐弟俩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由弟弟开口。 “在我看来,武士集团可以分为两个阶段来看待,分别是明治维新前和明治维新后。” 橘清显一边想着如何从谈话中挖出对方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一边斟酌着说道: “武士之所以能行成集团,是因为胜负至上主义的盛行催生出了一群有着同样念头的狂热武装份子。输掉就完了,过去的努力全都会付诸东流,因此必须要一直赢下去,这种信念是武家集团得以壮大的原因。” “可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桐生百合子转头看他,“学习事物是一个过程,并不以结果为目的,享受越来越熟练的过程才是快乐的根本。输赢只不过是一场比赛的结果,根本不足以称为评判人生的关键。” “对于普通人人家来说,是这样的。”橘清显先附和她一句,旋即又反驳道,“然而对于武士来说,输一次就代表着满盘皆输。试想一下,桐生嫡系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一场剑术比赛,还能在神君派系里维持这么超然的地位吗?” 桐生百合子默然无语。 桐生流之所以一直都备受德川将军家器重,正是因为从来都没输过。 “……这种胜利至上的思维真教人生气。”橘清雪似乎陷入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气愤中,握拳敲了一下桌面。 小雪你还是太年轻了……橘清显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回桐生百合子: “对于武士集团来说,强烈的胜负欲就是一把双刃剑,这一点我们可以从明治维新前后百年间看得非常清楚。好的一面在于,他们不甘于落后西方太多,所以用武力促进了这个国家的现代化改革;坏的一方面在于,他们无法控制愈发膨胀的野望,最终导致野兽失控,发动了一场非正义战争。” “呃……” 桐生百合子表情有些羞愧。 “阿清……”橘清雪轻轻拉了下弟弟的手,“那是过去的事,现在的武士应该不那样了?” “传统始终是一成不变的。”橘清显坚定地说道,“例如现在的桐生家和一众旧华族,不都还秉持着所谓的家长制么?任何的家庭成员,都要无条件服从家里地位最高的男性长者。” “嗯……我觉得,敬重长辈应该没什么不好的。”橘清雪有些迟疑地说。 “敬重长辈当然没错,可若长辈不敬重后辈呢?”橘清显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姐姐的脑袋,“小雪啊,蠢人是不论年龄和性别的。年长男性更加古板和不知变通,同时更要面子,成为蠢人的概率比年轻人大多了。” 橘清雪脸蛋微微红了。 弟弟真可恶啊,怎么可以旁人面前摸自己的头…… 桐生百合子眼神一亮。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有些怪怪的眼神看着橘清显:“继续说你对武士家族的看法?” 橘清显喝了一口茶润润喉,接着说:“武士家族所谓的‘家’,指的不是家族和或者家人,而是有着同一个姓氏的利益集团。嫡系男性是利益集团的主导者,是自己人,女性和其他人都只是工具。”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桐生百合子疑惑地说道。 “用胜负输赢的价值观来看待事物,其实和以战争为前提的思维是一样的——世界上除了自己人外,别的全是敌人。” 橘清显才思敏捷,言语清晰流畅,小脸上从始至终都显露着学识渊博的贵族美少年应有的风采。 “武家形态出现那天起就确定了未来的发展路线,同时也明确了定性:这是一种以自己的直系血亲作为顶点来扩大势力的肤浅欲望。除了直系男性后裔外,余下的家人都不过是用来保护自我,扩大自我的工具罢了。” “你可真敢说啊……”桐生百合子惊讶地说道。 “事实就是这样的嘛,我对武家好感又不大,为什么要说好话?”橘清显笑了下,言辞变得更加犀利,“披上了一层华族的皮的后,每个人都还没学会先放下手中的刀,就开始和世人谈儒学,谈道德,再加上些煞有其事的歪理。照我说,这不过通通都是想捞个好名声而已,是男人为了守住既得利益而掰出来的诡辩。” “呃……” 橘清雪渐渐不懂现在在讨论什么了。 但桐生百合子的眼神里,笑意却越来越浓,橘清显捕捉到了这一点变化。 ……她难道不满父亲的安排? 他的小脑袋转动了下,试探性地说道:“在我看来,要家人放弃思考,强迫家人认同自己的主张,是一种陋习,更是一种罪恶。” “噢,也是……这我能理解。”橘清雪懵懵懂懂地跟着附和。 她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对她呵护有加,跟本就体会不了橘清显说的话有多尖锐和深刻。 然而在桐生百合子听起来,这简直就是仙音灌耳,内心顿时对他生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阿清,我问你……”她挪着屁股靠近橘清显,声音里带着丝丝亲切感,“你对爱情和婚姻有什么看法?” 来了! 橘清显内心一动。 立花淳和她之间的关系,肯定不如立花夫妇口中的那般好,其中必有变数。 橘清雪也明显察觉到了话题的导向性,一时间,看弟弟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崇拜感。 ……呜呜,原来我连个小孩都不如吗? 29.他说找到天狗了 桐生百合子把被春风吹乱了的头发,撩在一只耳朵边上,歪头看着橘清显。 那双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在期盼着他的回答。 “我认为,在华族家庭中,爱情和婚姻被分成了两码事。”橘清显稍稍想了一下,果断地说,“在传统思想上,婚姻和性关系被划分为同义词,如果不符合这个定义,就不能被允许。不结婚的恋爱等于无法结婚的关系,不论有无性关系,都会被视为不贞、不伦。” “这明明是不同的两码事,对吗?”桐生百合子反问他。 “确实是两码事。”橘清显微微点头,“恋爱、人生伴侣、性关系、怀孕生子,这些彼此间虽然密切相关,但终究不能笼统地混为一谈。就像我对桐生姐姐很有好感,但并不是爱上你了,也不想和你发生性关系。” “啊?” 橘清雪满脸愕然。 “哈哈……”桐生百合子却开怀大笑起来,“小屁孩口气真大。” “阿清,不许说这些事。”橘清雪一把搂住橘清显的肩膀,用力按了按。 她觉得弟弟还是个小孩,突然和另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女人聊结婚生子的关系,这未免也太奇怪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在旁边听着呢,弟弟怎么可以说对别的姐姐有好感! 桐生百合子笑了一阵,脸色微红地伸出手来,揉揉橘清显的小脑袋:“姐姐等你长大哟。” 橘清显歪头躲开。 他特讨厌不相干的人摸自己的头。 “你是不喜欢立花淳吗?”他满脸天真地问。 桐生百合子同样满脸天真地回答:“姐姐很喜欢姐夫呀。” 现在还装天真是不是蠢了点……两人同时在心里吐槽对方。 “立花淳是个怎样的人?”橘清显问她。 “一个相当孩子气的男人,我不是说不好,只不过不合我的口味。”桐生百合子回答道,那口气听起来像一个淘气的少女。 “咦?” 橘清雪眼神惊讶。 “立花家那边说你和他的关系很和谐来着。”她说道。 “关系和谐与喜欢,同样也是两码事,橘小姐应该不至于分不清这个?”桐生百合子轻轻提着双脚,脚趾甲涂成了醒目的浅蓝色,“出于两家关系的考虑,我们两个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至少表面上要给人相敬如宾的感觉才行啊。” “……” 对这种事,橘清雪没有切身的体会。 “某种程度上来说,立花淳失踪,等于是拯救了我。”桐生百合子用力踢着从裙摆下露出来的光洁小腿,“我不讨厌他,但也完全不喜欢他,可以不用和他结婚对我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橘清雪点点头回应道:“这倒也没错……” “就是啊。”桐生百合子说着说着,忽然重重锤了下自己大腿,“身在华族家庭,即使制度古怪,也非遵守不可。我真的无法忍受这种制度。将恋爱、结婚、繁殖与性行为完全交由父亲去安排,这与我的所学所思完全相悖,真叫人恼火。这桩婚姻对谁最有益呢,阿清刚才说了……” 她看了橘清显,才接着压低声音继续。 “只是对一部分紧紧抱着武家社会残渣不放的落后于时代的男人有利,仅此而已。”说话的同时,她一边用手拨弄着佩戴在胸口上的家徽,那语调与其说是在讲给旁人听,倒不如说在自说自话。 一个是立花家的嫡出长子,另一个是桐生家的大小姐,这联姻怎么看都是门当户对。然而立花淳失踪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本应该举行的婚礼也无限期推延了下去,明眼人都知道一件事:再不快点找到立花淳的话,这桩婚事肯定就黄了。 一阵风吹过,三人面前的池塘里,响起一片水鸟拍打翅膀的热闹声音。 “阿清,谢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心里痛快极了。”桐生百合子看着远处笑道,“自己的心思,嗯,怎么说呢,模模糊糊的就像大理石花纹的奶油那样。听着你骂人,就觉好像那大理石花纹融化开来了,晃晃悠悠地化作了文字..…好像那种感觉。” 说着这番只有文学少女才能听懂的话的同时,她并拢裙子底下的双脚,倏地伸展出去悬在水面上,像准备上体育课的少女那样左右摆晃着脑袋。 三人并排而坐,默默望着西方的天空。 橘清雪心里有些同情桐生百合子了。 名门华族的女儿,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结婚的。由父亲,兄长做主,被迫嫁给“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这种例子即便在二十一世纪的日本也并不罕见。华族的女儿想要获得真正有爱情的婚姻,除非意中人门当户对,并且对方能够稳妥操办、积极推进的话,才有可能。 如果双方父亲有分歧的话,事态也会变得非常棘手。 立花家是镰仓当地屈指可数的门第,桐生家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剑道大家,两家家主商量好的联姻,恐怕除了新人自身出问题外,就没有再悔婚的可能性了。 太阳开始落到屋檐背后了。 西边的天空,变成了暗淡的紫色。 橘清雪望着桐生百合子略显忧郁的侧脸,心里有些不忍,干脆就不找立花淳了…… 人家的婚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先把自己顾好啊……橘清显白了多愁善感的姐姐一眼,用公式化的口吻向桐生百合子询问:“立花淳最后一次和你见面是什么时候?” “唔,就他去高尾山前。”桐生百合子嗯地伸了个懒腰,视线落回到他身上,“他来找我的时候,身上穿着很普通的常服,没有任何要去爬山的装备。他说如果真的能找到天狗,他就可以说服父母,取消和我的婚约。” 橘清雪蹙眉沉思。 没有任何装备登山,能去的范围自然有限,立花淳应该不会离开高尾山药王寺一带。 “他有没有再联系过你?”橘清显问。 “有,就在他去高尾山的那天晚上!”桐生百合子紧紧盯着橘清显,黑色的眼睛里有眸火一样的光在闪烁,“他打电话给我,只是说了句在药王寺山门附近看到天狗了,然后,就中断了联系……” 恰好有风从水面吹来。 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禁感到一阵发凉。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天狗吗……橘清雪取暖似的摩挲着双臂,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30.我不给,就算是神都不能抢! “很感谢你的配合,如果有了新的问题和线索,我们还会来拜访的。” “不客气。” “这是我的名片,有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橘清雪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去。 桐生百合子接过来,看了眼。 玫瑰十字侦探社……她回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 “我都说了,这名字粉嫩又中二,小雪你真可爱……”橘清显弯着腰,使劲忍着笑,小脸蛋憋的通红。但他很快就忍不住了,笑声从红唇白齿间溢出,撑着膝盖边笑边喘气。 “姐姐就喜欢,不行么……” 橘清雪板着脸,揪起弟弟的衣领,把嘲笑姐姐的他丢进了日产蓝鸟的副驾上。她自己来到主驾驶坐好,屈身体把高跟鞋踢掉,换上开车的平底鞋。 “桐生小姐,我还有件事。”橘清显小脸探出车窗,望向桐生家大门,“你知不知道‘富前’这个名字?” 桐生百合子想了想,摇头道:“没印象。” “立花淳买回来的那把刀,刀柄上有这个名字。”橘清显看着她说,“我猜测应该是锻刀师或者锻刀作坊的名称。你们桐生家在刀这方面比较熟悉,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 “没问题。” 桐生百合子微微笑了下。 那笑容,非常干净,非常纯洁。 “真奇怪,她居然肯配合我们……”橘清雪开动蓝鸟,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你弟弟非常有魅力,就算是桐生大小姐也不能幸免。”橘清显自信十足地回答她。 橘清雪恶狠狠地瞪他一下:“别贫嘴!” “你真没情趣……”橘清显无聊地耸耸肩膀,眼望天边的斜阳,“桐生小姐是个很值得敬佩的人。尽管立花淳失踪可以给她带来短暂的自由,可立花淳没了,还有下一个九条淳什么的,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与其逃避一时,倒不如配合我把立花淳找回来,再让我这个德川家少爷帮她一起对抗桐生家主,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这么说起来,当华族的千金小姐真是有够倒霉的。”橘清雪感慨地叹道。 “占了物质上的便宜,精神上就得受一受折磨了嘛,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橘清显十足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愣是用十二岁的脸模仿出了四十二岁的沧桑。 然后,开着车的橘清雪,又听到了他的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无法选择的命运、对未来的诅咒、无休无止的心灵的徘徊、漫无目的的心灵的渴望……小小的自我陶醉、小小的自我辩护、小小的自我欺骗;对所失之物焦渴火灼般的眷恋,却一直在虚度年华,蹉跎人生,最终仍是一无所获,思来不禁愤懑抑郁;一个人的房间,孤独长夜、与世界隔绝……呐喊!无声的呐喊!表面的荣华、虚无的高贵,通向地狱的入口……清显公子啊,悠悠苍天,何薄于你……” 他的嘴唇薄而红润,吐出来的笑声,犹如一位不识人生烦恼的少年在滑稽地戏说人生的荒诞。 “……” 橘清雪不知怎地,感到鼻尖有些酸。 她稍稍侧过视线,少年头靠在窗边,发际到耳畔一带皮肤薄嫩得似乎可以窥视内部的脆弱。他的黑发与黑瞳中,倒映出了冷寂与孤独,隐约闪烁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 “哦,好像又说了些奇怪的话。”橘清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冲着姐姐笑了笑,“抱歉,刚才我的无定向间歇性不可控高二病又犯了,请不要见怪。” “这病还能治好吗?”橘清雪吸着鼻子问。 “大概,不行。”橘清显微微一笑,“算了,不聊这个。与其在这发病,我还不如去通读巴尔扎克全集……” 橘清雪心想,这倒也没错。 巴尔扎卡是个伟大的作家,弟弟多读点书是好事。 下一秒,弟弟把他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毕竟后者有很多年轻貌美的有钱寡妇,比中二病什么的有趣多了。” “?” 橘清雪眼神幽幽地看着弟弟。 “小雪,你现在的表情好恐怖。”橘清显冲她吐了吐舌头,“让你去演贞子的话,都不用化妆了。” “我要是贞子,第一时间把你这不听话的小孩拖进井里!”橘清雪咬牙切齿地说。 “哈~” 橘清显打了个哈欠。 晚风风吹得人发困,车窗外边有许多不知从哪吹来樱花的花瓣,稀稀落落地飘下来……他眯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他在德川家到底经历了什么……橘清雪眼角的余光,温柔地落在弟弟身上。 优雅与高贵,清秀但柔弱,坚韧但却容易受伤……在她的眼里,橘清显额头那抹秀媚的洁白,如同富士山山顶那被飘忽不定的云彩所掩映的积雪,在窗外路灯的照映下时隐时现。 这是她生来第一次发现,一个少年之美,可以带着令人目眩的优雅本质。 “明天去问一问德川家主……” 橘清雪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醒来,她收到了德川家主去世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 ※※※※※ 纪伊德川家,大门紧闭。 这座大宅的灯光实在太少了,每间屋子都是黑乎乎的,充满霉味,就连空气都在飘逸着无可挽回的颓败感。 客厅里,德川家主解开腰带,露出腹部。 当他拔出一柄精细的小太刀时,门口那边传来了一道尊贵威严的女性嗓音:“我若是你,当举着这把刀,拼死刺向敌人胸口。” 视线里,一抹红色的倩影,悄然出现在客厅中。 随着她的到来,本就压抑的气氛,顿时如暴雨将泻般的阴鹜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德川家主颓废的目光,回光返照般有了活力,被这位光辉灿烂的女子所吸引。 她优雅大气地出现,身着大红与明紫几重霓裳搭配而成的锦绣裙袍,肩上罩了件羽衣般飘然的银丝薄绢;乌黑长发流泻如绸缎,端庄优雅的发髻里斜插着一根金簪,簪子挂下的垂饰在脸庞边轻晃闪亮。 可无论衣着再怎么华丽,都远不及她自身艳光四射的炫目锋芒,那极美的眉目,尊贵艳丽至极,身为女性却带着帝皇般的凛然威仪的气质。 “盛装打扮的御夫人,风采艳压神明,不愧为华族第一美人。”德川家主凄然地扯了扯嘴角,艰难露出一个维持尊严的笑容,“可惜,你的计划落空了……他和橘氏子女子的婚契,已经得到了缘结神的见证,强大如你也无法改变……” 御夫人霸气地轻拂袖子:“我不给,就算是神都不能抢!” 这尊贵傲然的姿态,魅力大让得人无从招架。 “清显和你太像了,真不愧是一家人……”德川家主深深地呼吸一下,左手抚摩着肚皮,慢慢闭上眼睛。 右手握着刀柄,再用左手指尖确定位置,右腕用力刺了进去。 就在冰冷刀刃猛然刺入腹部的瞬间,他闭着的双眼,忽然变得一片血红——璀璨的大日在他眼睑背面粲然绽放。 31.充满妖气的御夫人 通往院门的大路两旁,黑白相间的幕布绵延不断,尽头处是一群正吵吵嚷嚷地举行丧礼佛事的人。 上午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橘清显往胸口别了一朵白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灵堂很嘈杂。 鲜花的鲜香、线香的清香、附着在丧服上的樟脑幽香、潮湿的泥土香……这一切附带着宗教色彩的味道,就是所谓葬礼的味道。 橘清显不大喜欢这种味道。 然而死去的是他所谓的父亲,他不得不到场。 橘清雪本来是在身边照看他的,但由于有德川家的人上前寒暄,她被迫分散了注意力。 回过神来的时候,弟弟已经不知所踪,她头疼揉揉眉心,也只能无奈地任由他自己活动了。 橘清显身穿印有家徽的丧服,溜到了大门外临时搭起来的棚子中。 身后是波光粼粼的相模湾,风平浪静,海鸟销声匿迹,同样也不见人影。他心想,应该去找个地方,一觉睡到晚上再起来的。 然而只是想想。 他当然不能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 所以他只好躲在远处观望灵堂。 ——黑白与黑白。 但凡他能看到的东西,几乎都是黑色与白色,唯有天空的蓝与点缀各处的佛具的金能让人找到一点色彩。空气也异常浑浊,烧得香实在太多了,已经到了令人呼吸不顺畅的地步。 “这葬礼也太豪华了。法事办得跟喜事没什么两样。喏,摆了那么多的花,花了不少钱,留着给我改善一下生活多好,德川家的人真浪费。”橘清显一个人自言自语。 路的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轰动。 他歪头看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沉稳大气的丰田世纪,其后跟着一辆02款的劳斯莱斯银天使,最后还有辆非常高调吸睛的红色法拉利F12……驾驶员是樱夫人。 最先停在门口的是丰田世纪。 后门打开。 橘清显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也不止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先从后座出来的,是个娇小美貌的美少女,她金发碧眼,有股异国风情。 只不过她的脸蛋和五官却是纯正的土特产,瞧不出丝毫混血的痕迹,她没穿传统的和氏丧服。 小脚套着双棕色薄呢高帮鞋。 裹着娇小身段的,是黑色连衣裙,从绣花绉领中微露出鲜嫩肤色的脖子。 一阵冷风咻地吹了进来。 少女的裙摆微微被掀起来,露出那裹着黑色长筒袜的秀美小腿。 她一脸生气地用手压住裙摆,另一只则是按住了被风吹起来的金发,脸颊白里透红,肌肤细嫩得像一颗布灵布灵的大白菜。 “唯小姐好。” 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恭敬地行礼。 松平唯甩了他们一个无聊的眼神,几乎就要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 老实说,这么个晶莹闪亮、光彩夺目的美少女,在那张脸上做出如此不近人情的姿态,却丝毫没有损毁她的美丽。 那高冷精致的小脸再加上一对平平无奇的胸部,焕发着生命和青春光彩的金发美少女,最适合拿来迫害了。 再来烦我,我就在你身上玩养成游戏……橘清显把目光看向另一个车门。 一个身穿丧服的高雅妇人已经从车里出来了,但人群大量聚集在她身前,使得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她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盘在头上,虽然只能看到侧脸,橘清显也有种那必然是一个倾城美人的感觉。 “那是御夫人。” 身后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橘清显的心跳都停顿了下,回头看过去。 声音的主人正朝着他走来,穿黑色职场装,秘书打扮。胸部饱满高耸,有一双象牙般修长有光泽的美腿,走路时悄无声息,就像条美女蛇那般悄悄滑行而来。 至少八分! 橘清显给出自己的评价。 如果看在腿的份上,给九分也不是不行。 “看得到夫人的样子吗?”女人问他。 橘清显摇摇头。 “我抱你起来看。”女人朝前伸出手。 “谢谢,不需要……” 橘清显退后一步。 但他的手却被女人抓住了。 他使劲拽了拽,被抓得纹丝不动。女人那双好似玻璃工艺品般的纤纤玉手,将他的手腕牢牢钳住,使得他完全无法脱离。 “您的年龄还小,需要大人照看着……”女人只是轻轻往上一提,就将橘清显提了起来。一只手拖住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锁定在自己怀里。 “……” 橘清显真没想到,她这么娇柔细嫩的身躯下,居然藏有这么大的力量。 被她牢牢抱住后,4点的力量完全挣扎不动,全身都热烘烘的,简直就像陷到了史莱姆的包裹中……噢,橘清显脸颊枕着的柔软垫子,嗅着那浓郁的奶香味,心里直呼不想长大。 “清少爷,请务必好好看清楚。”女人提醒他。 橘清显朝那边转过视线。 春日明媚的阳光从四面八方照射下来,樱色碎片随风而来,交织出微妙的色泽。 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画。 就在那人群中间,一个犹如陶制品般完美无缺的人体,沐浴在早春格外闪耀的一道光芒中。她就那么静静地、优雅地伫立着,恍若永恒的时间长河被定格在了这一瞬。 堪称完美的出场。 十分,必须十分……橘清显的小心脏,此时跳得格外有活力。 御夫人是个身材高挑丰腴的大美人,肌肤娇嫩,嘴角有颗点睛似的美人痣;丹唇凤眸,神态威仪,一颦一笑间自然地流露出一种母仪天下般的高贵气度。 橘清显把眼睛瞪到最大。 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梳成干练的西式发髻,优雅地盘在脑后;平静威严的眸子深处,似乎有种隐藏起来的妩媚,走路的姿势也能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那尊贵肉体里所蕴含的妖艳气质。 妈耶! “这女人该不会是妖怪……”橘清显呆呆地呢喃。 “不要胡说。” 抱着他的女人用清亮的,冰块撞击般质感的嗓音提醒他。 橘清显闭嘴不语,视线继续看着御夫人。 她从人群中出来后,以一定的速度走向大门,视线有意无意间震慑着全场。年龄看不太出来,容貌既有二十来岁的年轻,气质又有四十来岁的沉稳。 光看这张充满活力的模样脸就能知道,她那丰腴曼妙的身子里,肯定还保留着年轻女性的精力和欲望……橘清显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阵懊恼,生平第一次生长速度太慢了。 32.被诅咒的家族(求追读哇) 全场似乎都被御夫人所震慑住了。 包括橘清显在内,众人都屏气凝神,目送着她步入灵堂。 “月夫人出来了。”女人提醒橘清显。 橘清显迫不及待地转头,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一张白皙端庄的女性脸庞。 那是个纤细美丽的女性。 一身黑紫色小纹丧服,撑一把白色洋伞。 稍稍有些圆的鹅蛋脸,肤色洁白无瑕,近乎是苍白;额角清秀,嘴巴细巧,鼻子长得轻灵,眼睫毛很长,那双眼睛里不知道要藏着有多少温柔,才能使得整张都显示着一股恬静的气息 “这两步路也要打伞么……”橘清显低声嘟囔。 女人在他耳边说道:“月夫人身体欠佳,不喜阳光。” “哦。” 橘清显又看过去。 月夫人那纤细柔弱的身子,颈部脆弱得仿佛稍碰即断,纤纤秀眉搭配着京都人偶般的秀丽脸庞,宛如一个从相纸上冲印出来的黑白美女。 从车上下来后,月夫人打着伞,默默地往灵堂走去。 她的视线飘忽不定,不时和前来寒暄的人低头致意,导致额头上有一绺绑好的头发掉了下来。 “月姨,我和你一起。”松平唯跑过来,亲昵地拽着她的胳膊。 “你不是要去找清显吗?”月夫人温柔地问。 “哼,我来他家,应该是他迎接我,我怎么能屈尊去找他。”少女带着孩子气执拗反驳。 月夫人没说话,只是淡淡地一笑。 “我们快点进去。”松平唯一手拽着她胳膊,另一只手摆臂往灵堂冲去,那摆动的姿态活像劈波斩浪的小船桨。 橘清显看向抱着自己的女人:“唯小姐是御夫人的女儿?” “不是。”女人简短地答道。 她的眼睛就像颗漆黑的宝石,没有任何瑕疵,就那么平静的看着橘清显,“唯小姐是分家所生,因天资聪颖,被接回本家当继承人培养。” “她的父亲是外国人吗?” “不是。” “那她的头发和眼睛?” “事关松平家的秘密,我不会透露。”女人没有一点人情味地说道。但说完这句后,她那张俏脸忽然靠近,冒着湿热气息的嘴巴,轻轻贴着橘清显的耳朵,“如果清少爷执意想知道,我可以悄悄告诉您。” “免了!” 橘清显脖子一缩,避开她的嘴唇。 诚然…… 被这种美丽大姐姐咬着耳朵挑逗,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但外面的野女人他不敢乱碰。稍有不慎,有可能腰子都被噶掉,所以还是家里的姐姐和母亲更香。 最后一辆车里出来的,自然就是樱夫人了。 她虽然很保守地穿了丧服,但那黑色绉绸做的丧服间露出的那条绣着华美花纹的腰带,还是透露了她的妖精本性。 橘清显对她的感官还不错。 这女人谈吐爽快,娇柔而敏捷的眼神绝不惹人讨厌。而且她真的还很年轻,肌肤细致无比,充满紧密粒子构成的弹性质感,手感一定非常棒。 “一家子都是女人……”橘清显叹道。 “是的啊……”女人说着,然后张开湿润的口腔,轻轻地在他耳边呵气:“所以啊,松平家真的需要一个男人。” 轰隆! 晴空响起一道雷声。 刹那间,走到灵堂的御夫人回头,远远往这边看了眼,视线和橘清显交融。 天空突然开始电闪雷鸣,一阵风吹过来后,瓢泊的大雨瞬间倾泻而下。 “好,好冷……”橘清显哆嗦了下。 三月的风固然寒冷,可让他如此的原因,是御夫人刚才的那一瞥。她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瞥,态度说不上是轻蔑还是冷酷,但已经让橘清显感到心脏都好像被她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样。 真是一个霸道的妇人。 这一瞥,橘清显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了。 无论过了多久,他只要回顾起来,恐怕都会感到阵阵寒意。 “清少爷,别担心。”女人将他抱的更紧了,似乎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递给他,“夫人对您没有恶意,请不用害怕。”她说道。 雷声一阵接着一阵,在礼堂上空隆隆作响,橘清显的脸被闪电照的有些苍白。 “我是被闪电吓到的……”他咬着嘴唇说。 “哦,是吗?”女人视线仿佛在检阅他,“被雷声吓到了?是有点大,我都听不清你的说话声了……” 又一道闪电划过。 她本就雪白的侧脸,更加白皙了,有着陶器般的质感,就像人偶一样。 说漂亮,的确是非常漂亮,仅仅只是比御夫人差了一点……在气质上,她们给橘清显的感觉也差不多。 像画像上的绝美女子。 不管再怎么标志,美丽,似乎都缺乏生机,如果真的是人偶的话那么倒是理所当然。 可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橘清显深呼吸了下,平复内心的激荡,问她:“为什么松平家会这样?” “因为松平家被诅咒了。” “什么?” 在橘清显诧异的注视下,女人平静地开口:“传闻很早之前就有了,只不过松平家如今势大,没有人敢公开说这些话。” “什么传闻?” “人人都说松平家以前做了坏事才得以致富,所以代代遭到怨灵诅咒:产下的男丁个个都早夭,入赘的丈夫都不得善终,就连养子都不行。” 橘清显心里愈发的好奇了。 “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是羽衣!”女人玻璃珠子般透彻的双眸,距离橘清显的脸不到两厘米,“天人娘子的传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有。” “就是那个,松平家的祖先,把天女的羽衣藏起来了。” 这算是坏事吗? 橘清显一时间也不能确定。 天人娘子的传闻,开头和中国的牛郎织女很像:一名男人发现天女在河边沐浴,便偷偷地把天女挂在树枝上的羽衣藏了起来。天女回不去天上,就这样成了男人的妻子。天女生了孩子以后,发现男子藏起来的羽衣,于是便穿上羽衣飞回了天上。 “这当然是坏事。”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橘清显,嘴唇几乎贴到了他的唇边,“男人利用奸计巧言哄骗了天女,将天女娶回家当了妻子。然后他把羽衣卖给了当朝的大臣。” “……卖掉了?”橘清显瞠目结舌。 “是的,卖了一笔好价钱,所以天女再也无法回到天上了,松平家先祖因此得到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和一个美艳绝伦的祖母。”女人的嘴唇贴到了橘清显的唇边,声音及其轻微,像是怕被天地知道那样,“天女后来发现秘密,非常不甘心,因此将自身化作诅咒,誓死要让松平家断绝传承。从那以后,松平家的男人没一个能活得长,而松平家的女人,因为身上有着天女的血脉,个个都美若天仙。” 橘清显的嘴唇被温暖的触感包围着,他无暇享受,只是呢喃道:“当这个家的男人真不幸啊……” “是啊。”女人怜惜地望着他,“真可怜……” 33.被陌生女人带走了,呜,要被吃掉了。 “故事是真的吗?” “清少爷希望是真的呢?” “……” 橘清显回答不上来。 隔着雨幕,他看向灵堂,人群聚集在门前。 铅灰色的背景中,那名身穿丧服的高雅妇人的姿影,显得特别明亮。 “那么,你是谁?”橘清显回头看向女人。 织作葵把他放下来,从手提包里取出雨伞,朝外面看了眼:“织作葵。松平内院的管家,夫人的侍女,你可以叫我葵姨。” 橘清显看向她手中的雨伞。 “这里雨大,我送您到别处休息。”织作葵说着,手轻轻朝外扬了扬。 丰田世纪朝这边而来。 “我不去。”橘清显保持淡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这是我父亲的葬礼,我要留在这。” 织作葵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作为御夫人的侍女,耳濡目染之下,她的气质和神态都和御夫人有着八分相似。一般人看到她都难免要避其锋芒,然而眼前的小男孩却至始至终都保持着镇定,没有一点胆怯的迹象。 “他是我父亲!”橘清显刻意重复了句话。 织作葵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他。 慢慢地,她弯下腰来。 橘清显眼里,她那左右对称的脸就像精确设计出来的一般,弯弯的月牙眉下面,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一双美丽的杏仁眼。 瞳孔就像两颗水晶球,瞳色很独特。 ——具有透明感的灰色。 那注视着他的双瞳,水汪汪的,还带着一股复杂的温柔,显得格外迷人。 靠得太近了,以至于橘清显有点为她的美貌吃惊。 风从外面吹来。 湿润的水汽,在两人的脸颊间穿过。 织作葵的发丝,被吹起了几缕,黏到了橘清显的脸上。 “清少爷,您真的很聪明,所以我也不和您在这里说些没用的话了。”她缓缓牵住橘清显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他不是您的父亲。” “轰隆!” 又是一道炫目的闪电从身边劈下,震耳的雷声响起。 织作葵夸张地“哟”了一声,伸出白白的嫩嫩的两根指头,拨开自己沾到橘清显脸上的发丝,“雷越来越大了,快点嘛,我们去别处休息。” 她的语调就像在跟老熟人说话一样。 橘清显还想说话,但丰田世纪的后门已经打开了。 织作葵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铺在棚子到车门之间短短的地面上,然后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牵住橘清显的手,把他请上车去。 她的力气非常大。 保守估计,不比小雪弱,也就是起码有6点。 把橘清显丢进后座,她也直接钻了进来,不捡地面那件衣服。 特别定制的加长轿车,后座十分宽敞,正对面还配有两个小一号的秘书位。 织作葵在秘书位坐下,两条美腿微微并拢侧倾,姿态非常优雅。双脚穿着的那双尖尖细细的黑色高跟,鞋尖矜持地靠在一起,让她显得很淑女。 西装外套脱了后,她下身穿着黑色紧身裙,上身搭配白色毛线衫。体态丰满,胸部轮廓格外清晰,凹凸有致的身姿,惹人浮想联翩。 橘清显看了两眼,赶紧别过头去。 丰田世纪缓缓启动。 豪车就是豪车,坐在后座上,几乎感受不到车辆行驶的动静。空间也很宽敞,但橘清显却觉得,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宽大的座位,让他的身体显得小了一号,像是被某个大小姐放在车上的玩具。 “我们要去哪?”他问对面。 织作葵翘起了腿,光洁如玉的小腿在他眼前叠放在一起。 如果御夫人在,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但眼前这个强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小男孩,让她生出了几分戏耍的心思。 “我们要去哪?”橘清显又问了一遍。 “夫人要我带你去休息。”织作葵揽起耳边的发丝,然后忽然往前伸出手,指尖轻轻刮了下他的嘴唇,“但夫人并没有指明要我带你去哪休息,所以你现在由我来安排。” “你很受夫人器重?” “清少爷真聪明。” “我是不是要抱紧你的大腿?” “清少爷,您开玩笑了。”织作葵弯着腰站起来,光洁如玉的双手轻轻压着裙摆,“您是主人,您的什么要求,我都会执行。” 橘清显别过视线:“我没那么傻……” 这女人的身材太好了,刚才那个动作真的很诱人,而且她是光着腿的。大腿根部白晰的皮肤,纤细小腿的匀称结实,全都被他看在眼里……拿这些东西来考验一个小男孩会不会过分了点? 织作葵嘴角微翘:“清少爷,您不舒服吗?” “没有。”橘清显闷闷地答道。 “我听您的嗓音,应该是喉咙有些干。”织作葵那丰满的身体,非常善解人意地朝他压过来。 后座只有两个座位,中间的扶手箱拉下来后,底下是车载冰箱。她的身体压着橘清显的脑袋,弯腰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橙汁,和一个高脚杯。 “清少爷,饮料想喝冰的还是温的?” 橘清显问道:“还有温的?” “杯架有加热功能。”织作葵侧过身来,丰满的胸部在他的脸上勾勒出诱惑的弧线。 “那就温的,有葡萄汁吗?”橘清显的脸被压着,她的也挤得扁扁的。 “有的。” 织作葵换了一瓶葡萄汁,倒进杯子里,然后把杯子放进扶手箱前端的杯架中。她摁下了一个按键,不一会儿,葡萄汁就热好了,橘清显喝了几口。 口感很清淡。 车还在雨中继续往前开。 往窗外看出去,玻璃上全是水渍,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什么时候到?”橘清显问。 “还远着呢。”织作葵看了看腕表,回答道:“这场雨会下到傍晚,夫人交代了,只需要在德川家主下葬时把您送回来就好。” “我有种不安全的感觉。”橘清显说道。 “放心,您安全的很。”织作葵重新坐回到秘书位,双手平放在小腹上,“我不是妖怪,不会吃了您。松平家更不是黄泉国,没有吓人的鬼怪。” “那我先睡一觉了。” 橘清显把脑袋移到一边,慢慢闭上眼睛。 密闭的车厢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就像一个沉到了水底的铁盒子。 ——我不能被关住! 他的脑海里,忽然毫无征兆地冒出这个念头。 34.真想把你吃掉呢…… 不知不觉中,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然而实际的距离并没有多远,镰仓的道路狭窄,雨天的行车速度不快。 橘清显靠着柔软的椅背,睡眼惺忪,视线越来越模糊。 在父亲的葬礼上被一个陌生女人拐跑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因此也没太好的办法。本着是反正总不可能会被下锅煮的心态,他打算乖乖跟着她,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迷迷糊糊间,他的脚踝忽然有点痒。 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裂缝。 一只黑色的高跟鞋,正轻轻蹭着他的脚踝,微微抬起的角度,可以瞥见红色的鞋底。他的小心脏不由噗通噗通跳了起来,眼神小心翼翼地瞄着对面的秘书位。 织作葵端坐着,脖颈微偏,视线一直在看窗外。 那尖尖的鞋跟,绕着橘清显的脚踝来回摩挲了几下,然后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橘清显顿时感到身体有些热,血液的流动速度比平常快了将近一倍。 这情况……他的小脑瓜子里迅速脑补出了一种可能性。 诡计多端的坏女仆瞄准了单纯稚嫩的小少爷,用身体来诱惑他,最终成功怀上了有着贵族血脉的孩子……啊,不,这太狗血了! 不能让她得逞! “嗯……” 橘清显小脸皱了皱,发出不满的呢喃声。 他的腿稍稍收回了点,并拢到一起,躲开织作葵的那只脚。 老板位与秘书位之间,相隔的距离比较大,但这点空间对于织作葵那双大长腿来说,似乎起不来什么作用。 橘清显的腿刚收回来,她那只脚就如蛇女般滑行而来,再次亲昵地缠上了他的小腿。 她微抬着脚,红色的鞋底,在他的小腿处轻轻地蹭呀蹭呀,不时还踩一踩。 橘清显舒服得要命。 不仅小腿痒痒的,就连心头痒痒的,恨不得让那红底朝天。 可惜他现在应该打不过这女人。 眼看着这么被玩下去,自己就要坏掉了,他赶紧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醒过来。 织作葵悄无声息地拔把腿收回去。 橘清显定定地看着她,然而她的表情却不见有一丝异样,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他在做梦。 “清少爷,我们快到了。”织作轻描淡写地说道。 车子微微晃动下,似乎是在过减速带,然后缓缓停了下来。 雨水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下着。 织作葵从车座旁边抽出一把沉重的黑伞,下了车后将伞撑起,毕恭毕敬地将伞盖住车门的位置。 橘清显跳下车门。 雨水打在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阵湿润的风从海那边吹来,吹散他脸上的热气和心里的旖旎。织作葵刚才的那番动作,到底是意欲何为?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挑逗自己呢,他暂时不得而知。 “清少爷,往这边走。”织作葵用手指了指前边的小路。 风有点大,黑伞却纹丝不动,从这里足以窥见她的握力之强。 橘清显默默朝前走着,余光不时瞥她一眼。 雨下得很大,伞的中间就是他的头顶,像黑色屋檐那般盖住他。她右侧的整个身子,都被雨水彻底淋湿了。 橘清显脑袋稍稍探出,往她右肩看过去。 “清少爷,别在意这个。”织作葵淡淡地说道。 “哦。” 橘清显把脑袋缩回去。 织作葵侧头,盯着他侧脸,思绪如风中的积雨云那般飘浮不定,心里淡淡地升起一个稍显邪恶的念头:真想把你吃掉呢…… 【真想把你吃掉呢,织作葵对你的好感度+2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20】 “……” 橘清显默然无语。 几乎每一个见过他的女人,似乎肚子都很饿的样子。 雨水淅淅沥沥,似乎小了一点,两人并肩从街头走向街尾。两边的店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建物老旧不堪,有的甚至连招牌上的字都已模糊难辨。每一幢建都有增建和补修的痕迹。 “看到前面的坡道没?”织作葵示意橘清显往前看。 橘清显抬头看过去,长长坡道的顶端有一扇漆黑的大铁门,后面有棵高大浓密的榉树。 “那里是东舞鹤中学。”织作葵朝着他伸出白皙的小手,“前身是1877年专门为皇族和华族子弟教育而设立的贵族学校,二战后改为私立学校,面向普通国民开放。清少爷您需要在这里念三年国中,然后再去东京。” “为什么?”橘清显问她。 织作葵的手放在他面前,但他没握住。 于是她把手指伸前,动作暧昧地点了点橘清显小小的嘴唇,眼波妩媚地流转着,却用性冷淡一样的冰冷语调说道:“夫人需要时间来安排把您接回松平家的事宜。” “我是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听从你们的安排。”橘清显平静地问。 织作葵侧过脑袋,精致的艳容不见气恼,白嫩温暖的指尖依旧刮着他的嘴唇:“没有人可以忤逆夫人,哪怕是神也不行……” “我想做第一个。” 橘清显说完,张开嘴,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口腔里很快就出现了血腥味。 织作葵眉心微皱,忍着痛,任他咬破自己的手指。 雨水落在旁边的地上,溅射起一片水雾,如缥缈的雾霭般将两人笼罩起来。 “呸,呸呸……”橘清显松开嘴,非常粗俗地往地上吐了几口带着血的口水,然后仰头直视她:“为什么?难道她是我那出生后就没见过的亲妈?” 织作葵把手放回到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他沾着血迹的嘴唇。 “蠢货!”她骂道。 橘清显看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有敌意了。 “夫人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一个管家,无从过问。”织作葵把手帕收好,弯腰牵起他的手,“但你有着最纯正的华族血统,应该明白,方才那话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会给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你会有可能因为这句话,永远都无法再踏进松平家。” “最好不过……” 橘清显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本来就没想着要靠他人成功,他要自己成为门阀。 聪明是很聪明,但个性太锋芒毕露,这点或许可以利用……织作葵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指责他,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段,在一间挂着遮布帘的店铺门前停下。 她收起雨伞,不顾自己身上的雨水,先用手帕拂去橘清显身上的雨珠。 “来这里干什么?” 橘清显看着居酒屋一样的门面。 门口的布帘上,写着“猫目洞”的字样。 “以后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娘,负责照顾清少爷您国中这三年的生活。” “老板是谁?” 织作葵蹲下来,嘴巴往他脸上贴,呵气如兰:“自然是您。” 35.猫一样的老板娘 织作葵掀开布帘,打开门。 橘清显进入店内。 外头看着是日式居酒屋的装修,内里却像个小酒。 没开灯,光线仅是窗外的微光,原木台上的纹理,在微妙的光线照射下化成了美丽的琥珀,视觉朦胧且暧昧。由于外边的料峭春寒进不来,整个店给人的感觉异常温暖,同时予人一种沉浸在温水中的安心感。 “清少爷,请到后面去。”织作葵说道。 她有一双瞳纹很复杂的眼睛,用凌厉却又和蔼的眼神注视着橘清显,而又微微一笑。 “为什么叫猫目洞?”橘清显忽然问她。 织作葵的眼睛闪闪发亮,于昏暗中无声地泛着微光:“少爷您猜?” 一瞬之间,橘清显恍若看到了一双猫瞳。 说起来,她既然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年龄大概有三十好几了,然而那张脸却还很年轻,看着没比小雪大。而且她表情灵活多变表情,更加模糊了真实的年龄。 “我猜是因为老板娘如猫眼般善变。”橘清显回答道。 织作葵那张冷艳的脸,顿时像只撒娇的猫那样露出迷人媚态,蹑手蹑脚地走到橘清显面前,抓住他的手:“人家是只还很年轻的小母猫哟,主人~” 说着,她弯下腰,咬着橘清显的耳朵“喵”了声。 她的手又滑又嫩,她的嘴唇又软又暖,被她这样一逗,橘清显差点就要发出一些丢人的声音来了。 “你先走,我就在后面跟着。” 橘清显往后退了一大步。 “请您跟紧我。”织作葵叮嘱道。 穿过前边的区域,是一个幽深的院子,有曲折的回廊。 每次拐弯时,织作葵都回过头来看看,生怕橘清显半路逃走。 绕过一个小池塘,她来到一个和室前。 那个和廊缘、客厅的格子门、庭院等对应的山水,再加上雨雾蒙蒙的早春天气,颇具苏州园林的情趣。 织作葵进屋后,回头看着他:“哟,少爷您的身体全淋湿啦!” “没……”橘清显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有和服的裤腿沾了点泥巴。 “我给您擦擦。” “哦,谢谢,这里是你的住处吗?” “暂时是的。” 屋外的雷声渐渐远去,雨珠却宛如小石子似的以更猛的力度击打地面,然后反弹起来溅入屋内,透顶即便有遮雨帘也无济于事。 橘清显顾不上再多说些什么,直接跨进屋去。 长方形的空旷房间,地板铺着榻榻米。 周围有小门,分别通向卧室厨房和浴室,板壁上挂有装饰着小铃儿的缎带门帘。 橘清显在玄关处脱鞋时,织作葵蹲下来,用手帕仔细替他把双脚擦干净。 旋即,她拧亮了里屋的灯。 客厅的一面是壁橱,另一面靠墙上别挂着宽身单衣,薄纱睡衣与布袜。 织作葵把窗户打开了一点点,露出一条缝,然后把吊着的衬裙和布袜收进壁橱里面。 “你真的是这儿的主人?”橘清显问她。 “不,主人是夫人。”织作葵回身,朝他走来,“不过在你踏进大门开始,主人就是您了。以后您放学了,随时可以来这里,我会一直伺候您直到您上高中。” “以后再说。” 橘清显无聊地结束这个话题。 织作葵走过来,拉着他到沙发坐好,然后自己烧热水准备泡茶。 橘清显侧头看着她。 电灯暖黄的光线,让她的脸颊显得流光溢彩。 从容貌上看,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真的和小雪差不多。 脸蛋十分俏丽,看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及丰盈嘴唇、牙龈的血色就可知道,她此时的精力还非常旺盛。 “清少爷,要洗洗吗?”织作葵用极为爽快的语调问。 回到这里后,她就没再刻意保持冰冷的姿态了,让橘清显觉得她亲切了不少。 “洗什么?” “您的上衣全打湿了,脱了。” “……” 橘清显心想,第一次跟你回家就脱衣服,这不好? “瞧你,肯定想歪了对不?”织作葵用责备的眼神看他一下,手伸出来,轻轻点了点他额头,“真是你,你才多大啊,我怎么可能……好,您猜对了。” “嗯?” 橘清显嘴角抽了抽。 望着他稍有些愣的眼神,织作葵轻掩着嘴,眉眼如月牙般弯了起来。 “轰隆~” 屋外又响起雷声了。 “诶,我是真讨厌打雷的天气……”织作葵抿着嘴,用手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上衣,随后俨然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样深吸一口气,“走,我们去沐浴更衣。” “你来真的啊?” 橘清显吓得立马跳下沙发。 织作葵一把抓住他的手,弯腰,那双奇异的猫瞳微微竖起:“清少爷,这是夫人特别交代的对您的训练哦。” “不,不需要!” 橘清显一边甩手,一边打开系统。 与其莫名其妙地被占便宜,他还不如兑换【心眼】被动,直接和她打上一场。 织作葵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猫一样的双瞳泛着妖冶的光:“清少爷,您难道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本来还很抗拒的橘清显,一时间变得迟疑起来。 织作葵瞅准时机,生拉硬拽地把他拖进了浴室里,并且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光了。 雨还在下。 刚进屋时,雨大得说话时若不稍稍提高嗓门对方就听不见,还伴随着雷声。 然而橘清显钻进浴池后,雷声停止了,只剩下雨点敲击屋顶和阵雨落地的声音。 浴池很大,就像个小型澡堂。 水面冒着袅袅热气,还漂浮着点点花瓣,一看就是提前设计好的圈套。 橘清显脖颈以下都沉在水里,露出来的脑袋,气鼓鼓地望着浴池边的织作葵。 “水温还合适吗?”她一边脱衣服一边问。 “还好。” 橘清显闷声道。 织作葵用个小木棚装了洗发水和毛巾等东西,转身往浴池走来。 脱了衣服后,她身上的肤色比脸上的肌肤还要白,胸脯和小腹的形状,都说明她还未有过生育。 她的秀发披散在双肩上。 好像旧时的妇女沐浴前披散着头发一样。 织作葵进入浴池,水位微微上涨了点,淹到鹅卵石地板上。 “给您洗洗头。”织作葵往手上抹了点洗发水。 “什么?连头都要洗吗?” “是的。” 织作葵不由分说地伸出手。 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后背按到自己身前,另一只手将洗发液均匀地抹过他的头发。 “啊~” 橘清显轻快地叫了声。 “清少爷,您要习惯这种生活,以后您每天放学回来这里,我都会问您一句……”织作葵松开固定他的那只手,然后用两只手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头皮,柔声说道:“少爷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或者说……先吃葵姨呢?” 36.小清显真可爱 洗完了头,织作葵蹲在橘清显身前,用毛巾仔细帮他搓洗身体,就连脚趾缝都用手指细心地搓洗干净了。 “清少爷,像您这样的人,就连脚趾弯都应该是冰清玉洁的才可以。”她低着头说。 橘清显俯视着她的头。 她把脑袋低了下来,像雪一样洁白的脸颊,有几分朦胧的红润。 他渐渐地感到有些困了,也许是浴池的熏香太过浓厚,也许是因为织作葵的手法太过高超。 后脑枕着浴池边缘,人有点迷糊了,想好好的睡一觉。 脚趾缝都干净的人,那不是《雪国》中的驹子么……橘清显的脑袋歪了下来,无声地望着墙壁。 墙上窗户半开,室内橘黄的灯光,倾洒在窗外翠绿的树叶上。 灯光照射不到的枝繁叶茂的深处,橘清显仿佛听到微弱的猫叫声透过幽暗的树叶,传进了耳中。 “家里有养猫吗?” “清少爷,我就是您的猫。”织作葵柔声说道。 “哦~” 橘清显迷迷糊糊地答道。 猫的叫声,音不成调,无疑是种幻听。 黏腻的雨声,淅淅沥沥地催眠着耳朵,让他觉得越来越困了。 小小的身体不再那么绷紧,而是像婴儿般松垮下来,不知不觉间往织作葵的怀里靠过去。 “少爷,这样更舒服一点。” 织作葵将他抱起来,背靠胸地放到自己的腿上,双手从后方伸出搂住他的小腹。 微亮的绿叶笼罩着的室内,被一位肌肤柔软温暖的陌生女人搂在怀里,橘清显还是首次尝试这样的事。她粉色的双手,在他的小腹慢慢揉动着,摸索着,逐渐向下。 【小小的小清显真可爱,织作葵对你的好感度+2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40】 橘清显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整个人完全清醒了,“你松手”,他大叫道。 “清少爷,安静点……”织作葵轻笑了两声,下巴抵着他的脑袋摩挲了两圈,然后把头歪下来,对着他的耳朵呵气:“以您的身份,将来需要面对许许多多的诱惑,其中不乏美色。您若没有应对的经验,很容易被人找到破绽,从而被人击倒。” “你、你……” 橘清显呼吸急促,水底下的脚趾,都不由得蜷缩了起来。 耳朵很痒,他想躲开,但水底下的事反而使得他无暇顾及耳朵的异样,声音嘶哑地问:“这是夫人的意思?” “不,夫人的占有欲非常强烈,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您。”织作葵白嫩细滑的指尖灵巧地动着,在他耳边呢喃道:“这些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的管家给小少爷您的私人特训。” 橘清显紧绷着的身体顿时一松。 他的腰软下来了,软绵绵地靠在织作葵的怀里,享受着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鼻尖缭绕着淡淡的幽香,分不清是浴池的味道还是她的味道,但这种玄妙的暧昧,让他不想脱离这个怀抱了。 当然了。 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占有欲非常强烈? 不许任何人染指我? 狗屁! 我现在就任凭你的管家背叛你,看你能怎么办…… 这种心理……或许能称之为叛逆? 橘清显理得不是很清。 他只清楚一件事,从小就没那种感情的他,压根就不想要。 浴池的水微微浑浊了点,橘清显从织作葵怀里转了个身,正面看着她:“你刚才说你是我的猫?” 织作葵的视线与他对在一起。 那乌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迷离,完全处于清醒的状态。 但她自己,却是感觉身体有些烫,像是手心里的温度,传递到了胸口,再迅速入侵了细腻的脖颈。 “我是松平内院的管家,是您的葵姨。”织作葵低下头来说道。 “不,你是我的猫!”橘清显加大音量。 织作葵一下子觉得心跳剧烈起来。 “听清楚了没?”橘清显用双手按着她的肩膀。 “我是葵姨!但……”织作葵轻声答道,然后慢慢抬起下巴,视线笔直地看着他:“等少爷强过夫人的那天,我就是您的猫了。” “很好!” 橘清显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身体朝前趴下。 “好了,”他很准确地找到中间的位置,把脸埋进去,“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你该说了。” “呀,说什么?”织作葵惊讶地问。 橘清显不得不又把头抬起:“刚才让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哟,少爷。”织作葵眨了眨眼,脸色娇柔了不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丢丢的娇羞。 橘清显怒道:“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少爷呀,请记住咯。”织作葵双手揉揉他的脑袋,嫣然一笑:“不要轻信任何女人的话,尤其是像我这么漂亮的。否则,您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好,我记住了!” 橘清显低头,张嘴一咬! “呀~” 织作葵眉心一皱,从尾椎骨泛上一阵阵电流,浑身都绷紧了。 【我讨厌肚子饿的小孩呀,织作葵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点数100;当前好感度30】 从浴池里出来,橘清显穿好衣服走回客厅,腿有点软。 躺到沙发上面后,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心里默念:姐姐,呜呜,阿清不干净了……不过话说回来,葵姨的身材真棒,全身显露出淡淡玫瑰色的肌肤非常好看。 那年糕般的肌肤,恰到好处富有张力的肉体,两者相加自然地呈现出美妙绝伦的弹性,可以既光滑如玉又严丝合缝地依附着拥抱她的男人。 啧! 不能被美色击倒啊! 橘清显的小脸,红通通一片,像映照着火光,说不出的惬意。 “清少爷,您饿了没?”织作葵从浴室里出来。 橘清显看过去,她穿着白色衣领、下摆印有家徽图案的和服。 溜光水滑的头发、浓黑的眉毛和那双猫儿瞳孔,都带着一股新婚少妇般的艳丽。 橘清显无声地看着她,表情像是在回味什么。 织作葵再次心跳加速、脸颊燥热起来。 哎呀,别这么看我啊……松平内院一个男人都没,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些事的好不。 她默默地走过来,自然地低下头,轻声说道:“我去给您准备午饭。” 外头传来连绵不断的雨声。 织作葵提起和服下摆走进厨房时,心情为之一变。 身为一个庞大复杂家族的内院女管家,她比谁都清楚一点:遇到机会就不能拖拉犹疑,得尽早抓住主子的心,才能维持自己超然的地位。 别人不会知道橘清显在夫人心中的分量,但她清楚——只要他能顺利回归,整个松平家都是他的。 相较于性格霸道容不得任何质疑的御夫人,织作葵打心底里认为小少爷更可爱点,同时也更好相处,说不定还有控制他的可能性…… 恍惚间,她觉得时光骤然倒转,自己一下子又回到十七年前刚进入松平家的时光。 那年刚大学毕业的她,被御夫人选中,成为了那座幽深大宅里的又一个牺牲品。 转眼十七年已过,她总在不露声色地抬高身价,从一个小小侍女干到了内院管家的地位,她总是能在各种惊险的关头选择到正确的道路。 如今,她又一次做出了选择。 至于正确与否,交由时间验证……就算失败了也不亏,毕竟橘清显再小,那也是一个俊俏无比的男人啊。给他几年时间,他一定会是任何女人都要一见倾心的贵族公子哥。 织作葵抚摸着自己娇嫩的脸颊,像只诡计多端的猫妖那般笑了出来。 “清姬姐姐,你可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在那座宅子里虚度年华啊……” 37.你很像明治年间由猫又变幻而成的青楼花魁。 橘清显朝里面看去。 厨房与客厅的纸拉门开着,竹箔天花板开了个采光窗,灯光照射着缕缕升腾而起的烟雾。 织作葵挽起高领窄袖和服的袖子,腰部半缠围着围裙,随便打着结的黑白腰带。 她忙碌的背影,在烟雾缭绕的背景下,如浮世绘上画的半老徐娘,多么凄艳而优美的姿态啊! 橘清显慢慢转动视线。 管家勤奋劳作的身姿,同拉窗的绳索、炭炉、水罐、等杂乱无章的道具互相映衬,显示出一种寂寥感,又或者说是一种古老三弦琴的情调。 他爱这种情调。 “清少爷?” “什么?” “雨好像小了点。” “那好,快点,吃饭完我们回去。” “好的。”织作葵从茶具架里取出用来盛茶泡饭的碗,接着,又取出装有腌萝卜的罐子,揭开盖子闻了闻,夹了一点到小碟子上。 “你平常都一个人做饭的吗?”橘清显问。 “我是管家,又不是煮饭婆。” “看你很熟练的样子。” “夫人没胃口的时候,需要我亲自下厨。” “这样啊……” “你别看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可我的厨艺和料理家务都还不错哟。” “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见我?” 织作葵什么也没有回答。 不知是雨声杂乱扰乱了她的听觉,还是她在故意装聋作哑。 “你有别的心腹吗?”橘清显换了个问题。 “我独身一人,吃的东西得自己买。”织作葵答非所问。 “一定瞒着夫人培养了不少听命于自己下人。” “要真是那样的话,现在这种时候我也不必陪在少爷身边打转了,即使打雷下雨也可以安枕无忧地回家。诶午饭好了。” 话音落下,织作葵洁白的粉颈从厨房里探出来,手里端着茶泡饭和一些小菜。 女子穿着木屐小跑的声音,和雨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听着叫人感到惬意。 “只有一碗?”橘清显她手里拿一碗茶泡饭。 “我还不饿。”织作葵把饭菜放到他面前,“您吃,我整理一下妆容。” “我还蛮讨厌一个人吃闷饭。” “下次一定陪您一起吃!”织作葵眨眼一笑。 等橘清显拿起筷子后,她来到客厅的小梳妆台前,咯噔一声扭亮电灯。 黄色的光芒射入眼睛,橘清显小口咀嚼着带有茶香味的米饭,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她化妆。 从小在华族家庭长大,他对女子绾发时的千姿万态,尽皆有序地谙熟于心。 虽然看得多,不过面对着一个陌生女子时,他还是一个有足够热心的观众,尤其对方还是个美女的情况下。 织作葵将身子反靠在镜台上,随手拿出黄杨小梳,先向上梳一梳鬓角的短发,然后斜捻着前身,用牙齿衔着梳背,高悬两手将头发拢起。 到了这一步,和服的袖口就会滑落,两只皓腕轻易地暴露在空气中,被她支成菱形。 将头发挽成岛田髻的初始模样,用两根指尖轻轻夹着一束前发,收回一只手,把嘴上的梳子拿着从额际由下向上迅速拢成圆形。 发髻即将成型了。 她对着镜子整理鬓发,刻意倾斜身子。和服领子滑落,露出半抹雪白香肩膀。 她随口哼着小调: “时世变化古到今,恋草暗生谁人采?终宵等待,含恨至晓,听曲人儿亦烦恼。同守地炉旁,河风寒,窗棂摇,静候莲步未到。身围被衾往外瞧,河岸上,夕阳迷濛,枯柳渺渺……” 身为观众的橘清显,觉得此情此景充满诗情画意。 美丽的江户女子,似回忆着什么幸福的事,倾斜着面孔,如画中人那样用漂亮的手指轻微调整鬓发。 那刚刚出浴的冰雪玉肌,充满诱惑的雪肩;那不管天塌地陷一切都与我无关的专注表情,那身心投入对镜而坐的姿影,这才是最能体现日本女性美感的时候。 他想起了永井荷风笔下的各种艺伎,想起了那充满脂粉气的江户时代的烟花柳巷。 “世道无情,古今一体,忧思何堪?兰桥梦醒,炉灰冷,臂犹寒……” 织作葵双手扶着脑后的发髻,调整位置,随后低头从桌面衔起一片胭脂花片,轻轻将嘴唇抿起来。 丰盈饱满的唇瓣被挤压,表面细细的皱纹被撑平,均匀地被胭脂的红色所侵染。 穿堂而过的春风吹起一绺鬓发。 自然松解的衣带向两边掀起,香肩受凉微颤,万般风情油然而生。 何谓风情? 不正是只有经受艺术洗练的幻想家才可体味的,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且丰富的满足感吗? 欣赏她化妆的橘清显,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像是在欣赏一幅活生生的浮世绘。 他知道这是一种明治时代妇女教育下的略显畸形的产物,然而他向来不想探究畸形背后蕴含的深刻社会学,那是文豪和社会学家的事。 他只是一个审美高雅的俗人,他现在只想倾听过去文明遥远的私语。 所谓的高雅,现在不就是么? 不是非得要豪门大宅才可以高雅,在这里,在这个显现出夜雨疏疏、海棠花朵飘零的小院中——女子支着一条香艳的小腿,用木勺舀洗手盆里的水洗着手指,暖色调的灯光使得她身姿倍增娇艳。 葵姨的身体真下饭啊……橘清显吃着廉价的茶泡饭,廉价地实地体味这种情趣。 只要他乐意,就算玩泥巴,他也能使之被赋予高雅的意味,这是与生俱来的强大自信。 “清少爷~” 织作葵忽然朝他走来。 化妆过后,她的肌肤重新被注入了妖气,和服下摆的蝴蝶仿佛活了那样,在橘清显眼帘翩翩起舞。 “我美吗?” 她巧笑嫣然地问。 诱惑主子,她是有一套的。 二十五六的脸蛋,有着当今社会上最上流女子独具的滑腻的如打磨过一般的肌肤,泛着奇妙的光泽,好似经众人之手仔细揩拭的桐木小手炉。 那双目视着小主人的眼睛,眼睑始终凝重地下垂着,梦幻般的瞳色犹如似明若暗的晚春天空,蕴蓄着朦胧湿黏的情韵。 “在我看来……”橘清显吃完茶泡饭,忍着吃了酱萝卜后的饱嗝,懒懒地说道:“你很像明治年间由猫又变幻而成的青楼花魁。” 猫又,是一种双尾猫妖,常乔装成美女的模样来欺骗人类。 她们的性格难以捉摸,时而温顺时而高冷,平日喜欢吃鱼,身体轻盈,眼睛在幽暗的环境下会发光。 “猫又?不错……” 织作葵的双眸果真闪过一道幽光。 没等橘清显细看,那光便消失了,转而化作秋水般妩媚勾人。 她整理着衣领,徐徐在橘清显身前跪下,朝前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客人,我们有缘结识,您赏点喜钱。” 陪客前要先收一点钱,这是明治时代烟柳巷的行规,也叫茶钱。 橘清显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非常丰富,当即摸了摸口袋,从钱包掏出一枚用护身符包着的五円硬币放到她手心上:“那么,五円茶钱,时长多少?” “五円”在日语中与“缘分”同音。 五円在明治时代是非常公道的价格,现在嘛……乞丐都懒得弯腰捡。 织作葵微笑着把五円硬币握在手中,身体朝他靠过来:“五円,三年。” “很公道的价格,不过……”橘清显拉过她伸出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你看外面,雨停了。” 织作葵睁大眼睛,瞪他一眼,幽怨地说了声“少爷真是个笨蛋”。 小拳头还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 周一和周二是推荐PK的关键时期,求追读啊…… 38.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弟弟呢? 我那聪明可爱乖巧听话的弟弟呢? 橘清雪茫然地转动着脖颈,视线从灵堂拥挤的人群中扫过,寻找橘清显的背影。 屋外下着瓢泊大雨,弟弟却不在屋内,他到底去了哪里,不会被松平家的人拐走了……橘清雪跑出来,眺望被雨水盖住的世界,不禁觉得通体生寒。 “真是的,阿清去哪了,怎么不来找我……” 身后传来少女的抱怨声。 橘清雪看过去,发现是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金发碧眼,白皙的脸庞,精致得像个小天使。 “原来不是松平家的人拐走了……”橘清雪松了口气,摸出手机,打通了弟弟的电话,“喂?” “姐姐?” “你去哪儿了?” “……哦,我想吃巧克力了了,就来到了路口的便利店。但雨太大,一时间回不去。” “我去接你。”橘清雪四处找雨伞。 “啊,不,不用,我很快就回去了……” “不行,雨太大,你等着,我去接你!”橘清雪摆出严厉姐姐的架子来,但她话音刚落,德川御三家另外两家的主母,就哭哭啼啼地围了过来。 两个贵妇人分别抓住她两只胳膊,一边抹眼泪,一边告诫她“要照顾好我们家的阿清”。 ……诶。 橘清雪心累地叹口气,小声对着话筒说道:“等雨小了你再回来,不要淋到了……” “没问题姐姐!(喵~)” “你在逗猫?” “……不,是猫在逗我,挂了啊。” 橘清雪把手机放好,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应付起身前的两名贵妇人来。 侧边不远处,人群围绕下的御夫人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恍惚间,昏暗灵堂的亮度,似乎都提升了不少。 时间慢慢来到了下午。 橘清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来缠着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有停过。 她被吵得头昏眼花,完全没有精力去寻找弟弟,更不知道弟弟在这时候已经变得不干净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雨停了。 黑白色的鲸幕被风吹起来,往外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送葬的队伍即将启程。 ——嗯?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 有个男孩头戴斗笠、从门口朝灵堂走来,斗笠上的雨水闪闪发光。 是阿清。 他怎么会从外面走回来? 躺在棺材里的是他的父亲,他什么时候出去灵堂的…… 很多人心里都有疑惑,然而没人能问得出来。 平心而论,清显公子的俊美,出类拔萃到了每个人都赞不绝口的程度。他的脸颊白里透红,眉宇间透着秀气,一双依然含带稚气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亮晶晶的黑眸流光闪耀。 他身着黑色丧服,头戴着斗笠而来,恍若刚从神君身边穿越时空归来般,美得令人产生一种无常的感觉 “清显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也不知道将来会花落谁家……” “阿清,过来让小姑抱一下……” 前来吊唁客人的赞美声,落在橘清雪耳朵里,使得她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凭橘氏如今的处境,她真的能守得住这个弟弟吗? “送葬咯~” 启程的指令发出。 长长的队伍,朝着海边的方向前进。 提灯、幡旗、龙头、火炬与钲。 牵引着灵膳绳索的男人。 头戴白色头巾的女人。 诵经的和尚。 如神轿般的棺木。 天盖、孙杖、花圈与神香。 一个俊秀的小男孩,捧着牌位,跟在棺木旁边,脚下的路往大海延伸。 父亲的离去,意味着,童年时代正式宣告结束。 橘清显内心毫无波动。 他察觉到自己对死亡这件事丝毫不觉得悲伤,只是有一种无力的感怀,同时惊愕于自己欠缺对亲情应有的尊重。 父亲的遗体收敛在白色棺木里。 德川家其余分家的女性、小和尚以及一些忍不住的人,跟着灵柩哭泣。 橘清显往灵柩内看了眼。 父亲的脸被一圈鲜花围绕着,朵朵花儿都很娇嫩,都是新鲜的花,然而却没有任何美感,只会令人觉得毛骨惊然。 遗体那双早就浑浊了的双眼,此刻更是深深凹陷了下去,并且再也没有充盈起来的可能。 这就是一条生命逝去后的模样…… 再也没有什么比遗容更能令人感到物质与精神的差别的东西了。 橘清显收回视线,思绪漫无目的地漂浮。 三月的花卉、桌子、铅笔、湿水的运动鞋,死人的遗体……这些都是冷漠的物质,距离精神世界是那么的遥远,永远都没有到达的可能。 除非它们变成魑魅魍魉。 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世界上真的有魑魅魍魉吗? 橘清显侧过头,瞥向松平家的三位夫人。 葬礼大队肃穆地转弯,继续朝海边前行,三位身穿丧服的夫人,三位绝世未亡人。 御夫人头发一丝不乱。 宽大的丧服,将她婀娜的身姿掩盖。 她有着一张无人能及的美艳脸蛋,那双狭长美妙的凤眸,只需瞧你一眼,就能让你生不起任何亵渎和反抗的念头。她坚毅地注视着前方,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高贵的脖颈低下来,包括偷看她的橘清显。 月夫人虽然脸色苍白,但却不显悲伤,而是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她没注意到橘清显的视线,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非常含蓄典雅。 总觉她得很可怜哪…… 橘清显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数秒,转到最后一位夫人身上。 樱夫人那双水汪汪的媚眼也在瞧着他。 视线交融后,她那妩媚的脸上,忽地腾起一抹红晕。 那能惊艳整个世界的娇羞仪态仅仅展露了不到两秒,她便把脖颈垂下来。 然后…… 橘清显就看到,她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起来,双手揪着袖口来回绞弄,好像与初恋情人撞了满怀的少女。 妖精! 她绝对是妖精! 橘清显内心狂呼。 妖女,我一定要探一探你的深浅! 话说回来,你是什么妖精? 花开木耶姬! 虽说花开木耶姬确实是樱花妖,但总觉得气质不如她这般妖。 或许是女郎蜘蛛? 嗯嗯,有可能哟。 虽然漂亮…… 却难以亲近,并且带毒…… 橘清显乱七八糟地想着,倦怠地、垂落似地,把手放了下来。 灵牌在他的小手里晃荡个不停。 焚烧尸体的寺庙,在相模湾边上。 大雄宝殿内装饰得一片肃穆,挂在柱子上的华盖、垂在横梁的华幔以及香炉一类器物在闪烁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庄严辉煌。 海风不时从敞开的殿门吹进来,卷起吊唁人的丧服。 客人们在和遗体进行最后的告别。 遗体是给人看的,不是拿来对话的,说得再多,它也听不到。 橘清显只是漠然地看着,正如父亲生前看他那样。 父亲可以那样冷漠地看他,是父权的体现;他能这样冷漠地看着遗体,是生者权力的体现。 虽然残酷,但直指本质。 初次接触死亡,对橘清显而言,也算是一种新鲜的初体验。 一个从小就沉默寡言的孩子,摸索着其中的人生哲理,即将踏上全新的少年征程。 遗体焚烧的柴火堆架设在海边。 汹涌澎湃的波涛掀起阵阵浪花,火焰焚烧木材,发出被鞭答似的声音。 滚滚升起的浓烟中,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连同着他的喜怒哀乐一块随风飘散,被彻底从这世界抹去。 强烈炙热的温度,不断扑在橘清显的脸上。 火堆之中,忽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爆炸的动静,棺材盖蹦了起来。 刹那间,橘清显仰起头,望向五米开外的御夫人。 飘浮着些许薄云的晴朗的天空、湛蓝的海面、腾空而起的浓烟、柴火间隙流淌的尸油……一切一切的东西,都无法从她眼里找到。 她的眼里只有一个十二岁男孩的姿影。 那闪亮的湿漉漉的眼睛、那微张的小嘴唇里露出来的洁白牙齿,那自信到近乎傲慢的神态,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39.唇瓣上的樱花 葬礼结束后,众人在墓园前互相道别。 身着黑服的人群绵延不绝,远看之下每个人都长得一样,简直就像聚集在糖果旁边的蚂蚁。 “一、二、三……” 橘清显无聊地清点着蚂蚁的数量。 他以前觉得拿开水浇蚂蚁洞这种事很幼稚,但现在想尝试一下。 蚁群的中心点是御夫人,他不时朝那边瞥一眼,把她定义为蚁后。 御夫人的容貌无可挑剔,只能用绝世美人来形容。然而只要看一眼她那坚毅的眉眼,就能够轻易想像出她严峻的口吻,绝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 月夫人应该更好相处……橘清显转动着视线。 身着黑色丧服的月夫人,被淹没在众多吊唁客和佣人的黑色服装中,就像只被困在暗夜中的黑色小鸟。 随着光线的变弱,她的身体好似也在凝固、缩小,小到可以被橘清显放在手掌上。 “你在盯着我姐姐看是吗?” 耳边传来樱夫人轻佻柔媚的声音。 橘清显转身回头。 这时候,一阵微风从海边吹来。 明明周围没有樱花树,但他的视野却一片粉红,好似有漫天樱花在随着海风飘落。 “啊,你好像比昨天更可爱了点!”身穿丧服的樱夫人,折扇遮住了半张脸。 那双露出来的眸子,含羞带怯地瞄着他,神态清甜慵懒,目光妖媚又天真。 太美了。 和姐姐是相反的两种极端美。 “我在等樱姬姐姐过来。”橘清显眨着乌黑的眼睛回答她。 “嗯哼?真乖……” 樱夫人放低扇面,对着他轻轻吹气。 “呼——” 浓郁的幽香,恍若洋洋洒洒的花瓣,朝着橘清显迎面扑来。 “你要跟我回家吗?”她笑吟吟地问。 橘清显有些紧张地问:“你是妖怪吗?” “嗯?” 樱夫人眨了几下眼睛。 “呆子,哪有你这么问的!”她似嗔似怒地说道,又用扇子遮住嘴角。 “我刚才听人说了松平家的传闻……”橘清显赶紧把视线移开。 她那清澈明媚的眸子,似乎是勾人心魄的女妖精,让他不敢多看。 “那你觉得我是妖怪吗?” 樱夫人意味深长地问。 “我不知道……”橘清显看着海面,嘟囔着说,“我就想知道,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妖怪。” “当然有呀!”樱夫人用扇骨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 橘清显回正视线看她,用稚嫩的嗓音问:“怎么证明?” “你看,这样可以证明。”樱夫人人天真妩媚地笑笑,慢慢弯下腰来,“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橘清显看到,她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樱色。 “记得,不要和别人透露我的秘密哟。”樱夫人轻轻说着,嘴唇覆盖住他的嘴唇。 轻触即分。 橘清显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抬手摸了摸嘴唇,他看到手上出现了两片樱花花瓣。 “哪里来的?”他诧异地问。 “这是姐姐的初吻哟。”樱夫人答非所问。 说话时,她那两瓣饱满的唇瓣微微颤动,那水润的光泽像是新鲜花蕾吐露出来的甘甜花蜜。 橘清显眉头紧皱。 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企图找出她藏花瓣的地方。 “哈哈,别费劲啦~”樱夫人刷地打开折扇,将扇面的樱花图案递给他看,“喏,从这里沾上去的。” “……” 橘清显白了她一眼。 “我是小孩,但我不是白痴小孩。”他用不耐烦的声音说道。 “好好,不逗你了。”樱夫人双手收拢裙裾,在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抓住他的小手,“别生气啦,清显弟弟~~” 蹲下来后,她比橘清显矮了一个头。 橘清显侧头看过去时,她浅浅一笑,是那种极为干净的空灵笑容,就好像木漏れ日(穿过树叶间的光华)。 “你刚才是在骗我?”他问。 “倒也不是完全在骗你,至少,这世界上是真的有妖怪……”此时的樱夫人,脸上的妩媚与天真通通都不见了。她抬手指向另一边,冷淡地望着某人:“她就是!” 橘清显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 天色渐黑,国道两边稀疏地生长着低矮的褐色树木,远远地看到一辆丰田世纪正慢吞吞地驶过那荒凉的暮色。 后座的那位夫人,拥有高贵的容貌,黑缎似的长发。 此刻,那躲在车窗玻璃后面的漆黑眸子,正在注视着橘清显。 孤独,美丽…… 橘清显瞭望车窗内的她时,她的眼睛,也染成了樱色…… 奇怪。 四周明明没有樱花树来着。 夕阳逐渐要消失了。 黑白鲸幕撤得一干二净。 花圈也不见了,身穿丧服的蚂蚁也都各自散去。 葬礼的味道的还在。 那是一种神香的味道,沾到衣服和皮肤上后,需要三四天才能消去。 橘清显忽然感到饥肠辘辘。 今天一整天,他就只吃了一碗茶泡饭。 但他有着极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就像机器一样能准确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所在——他所感知到饥饿,并不是一般人所认为的饥饿,而是这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没有这一瞥,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察觉到。 尽管已经到了春天,国道两边的绿化树却没有半点萌芽的迹象,海风猛烈地摇晃着软绵无力的光线,朦胧的影子朝四面八方投射。 气温也十分暧昧。 无法判断是寒冷还是温暖。 这种景色就叫做不祥的情景,这种状态就叫做诡异,如果没有樱夫人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橘清显认为光靠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察觉到这种宛若越过分水岭般的明显的界限感。 “我相信你的话了。” 橘清显回过头来。 下一秒,他的表情一愣。 樱夫人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妩媚。 刚才那个冷淡严肃的美人儿,好像从没没出现过,只是橘清显的幻觉那样。 “哈哈,你还真的信啦?”樱夫人噗嗤一笑,又刷地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呆子,长个心眼!越漂亮的女人骗起人来,就越厉害哦。” “受教了。” 橘清显心悦诚服地点头致谢。 抬起头来后,他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纯净笑容:“其实我也很会骗人,所以,樱姬姐姐以后请多加小心。” 樱夫人微微眯起眸子:“这笑容真狡猾啊……” 然后,她笑靥如花。 清显清显,清洁显现。 清洁显现出来的橘清显,那蛮不讲理的魅力,令她感到极为短暂的怦然心动。 40.月夫人是你的母亲 【想把阿清带回家玩养成游戏了呢,松平樱姬对你的好感度+2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30】 眼帘闪过提示后,橘清显摸了摸嘴唇,又摘下两片樱花花瓣。 一言不合就亲亲的大姐姐真讨厌! “你是不是在关注立花家的事?”樱夫人忽然问道。 “是的。” “小唯听说了这件事,也想着和你一起行动。” 橘清显转动视线,找到跟在月夫人身边的金发少女,微微皱眉:“她凑什么热闹。” “她从小就被一堆大她几圈的女仆伺候着,没认识几个同龄人。”樱夫人的声音中有丝慵懒,折扇轻轻摆动,“在其身上起玩心,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我可没有陪她玩的闲心。”橘清显冷酷地说道。 “那么狠心干嘛!”樱夫人风情万种地瞪他一眼,“小唯好歹是个美少女,而且是小富婆哟。你把她哄开心了,她随便给你点零花钱,都能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橘清显认真道:“我直接哄你岂不是更好?” “嗯哼?” 樱夫人轻哼了声。 大概是被少年大胆的发言给乐到了,她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底部的扇骨他脸上轻轻勾画。 一会是鼻子,一会是脸颊,最后绕着他的嘴唇,一圈一圈地滑动。 他可爱的嘴角边上,有个她印上去的唇印。 鲜红刺眼。 “刷!” 樱夫人又把扇子打开,遮住自己半张脸。 “清少爷,您说什么?”她带着妩媚的笑声问。 橘清显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她:“我想,若是我能把你哄好,是不是就能从你嘴里套出我的身世了?” “不要那么麻烦!”樱夫人妩媚地笑道,把扇子往前一指,“看她就行!” 橘清显看过去。 天色已暗,本就柔弱的月夫人,显得更楚楚可怜了。 不管是沉重的黑色丧服,亦或者是她茫然中带点困惑的表情,都使她给人一种蕴含了危险紧张感的美丽印象。如果她可以天真愉快地笑出的话,或许也可以被称之为“华族第一美人”。 “你看她和你像不像?”樱夫人笑着问。 橘清显犹豫了下,声音有些沙哑:“一点都不……” “清少爷,她是你的母亲,请不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樱夫人凑过来说,温热吐息呼在他的脸上,传来阵阵的幽香。 橘清显瞬间觉得心乱了。 思考无法统整,心情无法平静,这种难以控制情绪的事,对他来说简直就如同一只爱吃沙拉的狮子那般罕见。 “可是,可是……”他紧蹙着眉头,“我以为应该是御……” “那是她用来混淆你判断的假象!” 樱夫人直接打断他。 “阿清,听着!”她源源不断的温热吐息钻进橘清显的鼻腔,“不要相信那个女人的任何话!永远都不要相信!” 橘清显脸色苍白地退了步。 脑中角落的那股不祥的、不吉利的预感却不断增殖而来。 视线中,樱夫人妖艳蠕动的嘴唇,越来越模糊。 她好像变了个人。 脸蛋还有着八分相似,但却不再充满妖气,而是换成了一个宛如黑白相纸冲刷出来的,脸上带着困惑表情的少女。 她的肌肤宛如蜡像般白皙。 她嘴角蠕动着,对他说话:孩子,我的孩子…… 他紧闭着嘴唇不敢发声。 少女笑着。 白皙手掌,轻轻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腹。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深色裙子,裙摆下露出两条雪白的小腿。 右边大腿上,一丝刺眼的血液缓缓流动下来。 “阿清……” 少女温柔地笑着。 “你快来到这个世界了,妈妈好开心……” 疯了。 橘清显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在怕什么呢? 少女靠近他,在他耳边嗫嚅:“十二年了,妈妈一直都在找你啊……” ——回到母亲的肚子里。 橘清显拔腿就逃。 身子猛地往后一个趔趄,屁股坐到地上。 视野瞬间变得清明。 他的眼里,只有樱夫人那宛若恶作剧得逞后的顽劣笑脸。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橘清显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清少爷,你的气色不太好呀。”樱夫人朝他伸出一只小手,“来,小姨拉你起来。” 橘清显沉默地把手递给她。 仅仅是这么小的一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樱夫人握住了他的手,却没将他拉起来,而是哎呦一声,整个人像被他拽过去了那样,柔弱无骨的娇躯紧紧贴在他身上。 橘清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后背贴着草坪,惊讶地望樱夫人悬在自己脸上五厘米的脸蛋,就连她那扑朔迷离地跳动的纤长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叫声小姨听听。”樱夫人的眼神媚得出水。 橘清显紧紧闭着嘴唇。 “唔,真是个不听话孩子呢。”樱夫人的脸慢慢压下,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左右轻蹭,“怎么啦?赌气了是吗?是不是要小姨亲亲才肯开口呢……” 那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 珍珠般皓白的牙齿,在暮色中依然晶莹剔透。 一缕缕香味钻进橘清显鼻腔。 樱夫人的体香,就像贪玩的小手一样,挠着他食道与呼吸道的交汇处。 要不就放弃抵挡…… 橘清显迷迷糊糊地想着。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但这道声音传入橘清显耳中,恍若雷击,让他清醒过来。 他慌忙撑着樱夫人的肩膀,把她推开,然后爬起来。但他没有看说话的人,而是低垂着头,一个劲地拍着下身沾着的草屑。 “孩子,你好?” 陌生的女人和他打招呼。 “唔,你、你好……” 橘清显低着头。 耳鸣轰轰,脸颊火热,他自打出生以来首次这么害羞过。 “哈哈,姐姐你看……”樱夫人咯咯地笑了出来,娇躯颤抖,“他害羞了呢。” 月夫人柔美的脸颊,一瞬间似乎也感到困惑,但很快便恢复了柔和表情:“孩子,你好。” “嗯……” 橘清显深呼吸几下。 小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跳着,但他已经把头抬起来了。 一位纤细的年轻妇人。 宽大的丧服,让她显得柔若无骨,像是花朵的根茎。 也许是暮色太过于苍凉,又或者是她的肤色太过于苍白,橘清显看到的她,和刚才那名穿白裙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 一晃过了十多年,她像是中途停止了生长,脸上依稀还能看到稚嫩的色彩;如果她把那端庄的妇人髻放下来的话,说是十七八岁也毫无违和感。 橘清显凝视她半晌,喃喃自语:“十七八岁就生下我了吗……” 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41.只要你喊一声妈妈,姐姐的心病就可以治愈了。 就算暮色苍茫,也难以掩盖月夫人清丽的颜容。 她的视线第一眼就落在了橘清显身上,稍稍有些困惑,但语气非常柔和地说:“我听小唯说你在关注立花家少爷失踪的事,并且要亲自前往高尾山一趟,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橘清显轻声应道。 被月夫人注视着,他感到脸上发烫,心跳隐隐快了几拍。 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但没有那种摸不着头脑的莫名其妙感,似乎可以得到某种印证……不过他终究是个理性的人,不会轻信没有证据的事,所以还算能保持着镇定。 “小唯说想一起去。”月夫人轻柔地说道。 橘清显朝远处的松平唯看过去。 本来小心翼翼盯着这边的金发少女见到他转头过来,哼的一声,直接别开视线。他回过头来,朝月夫人点点头:“我会照顾好她的。” 一听到这话,樱夫人顿时不满地鼓起脸颊,用扇子敲了敲橘清显的额头:“刚才小姨和你说,你可拒绝得真痛快啊。现在她和你说了,你回答得倒是真有男子汉气概啊——” 橘清显心想,对你这妖精就得区别对待。 “小姨?”月夫人依照照例,先是微微露出困惑的表情,思考片刻后,便看向樱夫人:“你又在说些奇怪的话来戏耍别人了是不?” “啊,回去咯~”樱夫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顺带从草坪上站起来。 黑色丧服紧贴着她丰满的身子,就算是沉重的黑色穿在她的身上,似乎也绽放了别样的光彩。 月夫人看回橘清显,行礼致意:“劳烦你费心了,真不好意思。” 抬起头来后,微微地一笑。 然而这个动作似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使得那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增惨白,宛如蜡像。就像橘清显刚才看到的少女那样。 她一直是靠着精神力支持着这具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的纤细身体…… 或许她的精神也和身体一样,变得比绢丝还细了……橘清显回避了她的视线,拽了拽樱夫人的袖口,背过身去,小声地问:“月夫人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樱夫人凑过来,打开遮挡挡住两人的嘴巴:“病了。” “说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橘清显白了她一眼。 “真不礼貌!”樱夫人嗔怪一声,又凑近了点,“身体无恙,但有心病。” “精神问题?” “只要你喊一声妈妈,姐姐的心病就可以治愈了。” “……” 橘清显感到呼吸有些不畅。 樱夫人斜着视线,妩媚的像个职业小妖精:“你喊我一声小姨,我的心病也会得到治愈。” “你有心病?”橘清显疑惑地问。 “不信你摸摸看。” 樱夫人一脸认真地挺起饱满的胸脯。 “……” 橘清显混迹旧华族圈子十二载,还是头一次被人调戏后觉得有些无力。 织作葵也是这么调戏他,但面对她时,橘清显一点都不客气。 该下手时下手,该张口时张口。 然而面对樱夫人……且不说她有可能真是自己小姨,最主要的是,月夫人在后头看着呢。 看着他满脸无奈的样子,樱夫人眨了眨明媚的眼睛,纤纤玉手捂住嘴巴:“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胆子要变大点才行哦。小姨啊,喜欢主动一点更有侵略性一点的小可爱……” 说完这话,她摇曳着柳腰,回到了月夫人身边。 “我们先告辞了。” 月夫人又缓缓地、深深地和橘清显行一次鞠躬礼,才往墓园门口而去。 “樱姬,我吩咐你一件事。” “什么?” “如果真的是天狗作怪,他们两个小孩我放心不下,你乔装一下暗中保护他们可好?” “听姐姐的。” 谈话声逐渐运去。 月夫人所带来的哀愁氛围,和那梦幻般的残影逐渐消逝。 橘清显慢慢闭上眼睛。 ……眼底还残留着幻像。 少女枝芽般纤细的十指,捂着臌胀的腹部。 “阿清呀,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橘清显驱使着视线,试着探视夫人可怜的全身。 她憔悴得令人同情,眼窝凹陷,皮肤干燥,嘴唇失去红润光泽,一头长发像是沾了水般紧贴着肌肤。脸蛋与樱夫人一样美丽,然而那憔悴的模样,却令人觉得她鬼气森然。 “妈妈……” 他尝试着叫了声。 瞬间,白衣少女容光焕发,如天使般朝他张开双臂。 “阿清?” 橘清显猛然睁开眼睛。 喘气的同时,他甚至能听见心脏的鼓动声。 “真是的啊,明明我都不认识她们,一个两个都像和我很熟一样拉着我寒暄,我嗓子都哑了……”橘清雪在他身边抱怨着,手上提着个购物袋,“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回家。”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姐弟俩坐在墓园的草坪,看着东边天空闪烁的几颗星星。 前来吊唁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仅剩下德川氏的几个家族还有人在,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芝士面包,税后165円;土豆沙拉,税后210円;关东煮,税后400円,啊,怎么都那么贵……”橘清雪哀嚎一声,将吸管插进牛奶盒。 她没喝,而是递给旁边心事重重的弟弟。 “加油,阿清!”姐姐握紧拳头,眼里的生命力在熠熠生辉,“姐姐会努力赚钱,供你上最好的学校,过最舒服的生活!” 橘清显啜着牛奶,小声嘀咕:“你先把厨艺练好……” “你说什么?” “我最爱吃姐姐做的饭菜了!” “哈哈~” 橘清雪开心地笑了出来,伸手就要揉弟弟的脑袋。 橘清显偏头躲闪,眼角的余光,掠过一抹花色。 那是一个穿着丧服的男人。 而那黑色丧服底下,却露出了鲜艳的樱花花纹。 是女式的和服。 ——但他也真的是男人! 是我眼花了? 哪有男人会在丧服底下穿着女式和服? 橘清显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快步行走,和桐生百合子一起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 丰田世纪行驶在首都高上。 前方不远处,就是流光溢彩的东京都心六区了。 御夫人靠着椅背,狭长的眼眸微眯,似乎是在休憩。 对面秘书位上的织作葵,坐姿一丝不苟。 “葵。” 御夫人忽然开口。 “夫人,您说。”织作葵神态恭敬。 御夫人漫不经心地问:“阿清的态度怎样?” 织作葵略一思考,答道:“清少爷很乐意接受您对他的安排。” 听了这话,本来微眯眼眸的御夫人,彻底把眼睛闭上,淡漠地说道:“既然这么温顺,就让他在镰仓呆久点,等你把他的傲气培养起来后,再带来见我。” “是,夫人!” 织作葵低头答道。 这张夫人看不见的脸上,嘴角正得意地翘着。 42.晨间亲子互动 隔天清晨。 天空阴沉一片,有如梅雨季节。 从二楼往外看出去,大海也倒映出天空的忧郁,染成了一片沉重而且黏稠的铅色。 橘夫人推开儿子的房门。 橘清显闷头睡着,两颊红晕。 “阿清……”橘夫人慢慢坐在床边。 儿子裹着棉被,脑袋埋在枕头里,吐着绵热的气息。细看之下,他脖颈到耳边的肌肤异常细嫩,表面透出一道道跳动的青筋。 即使天色昏暗,橘夫人也能看到,他的嘴唇很红。 那小小的呼吸声,如同这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少年戏谑地模仿痛苦而发出的歌声。 一个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早熟。 橘夫人不清楚他的过去,但隐约能猜得到,他的童年并不怎么幸福。 昨晚从父亲的葬礼回来后,他忽然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就连妈妈帮他洗澡的时候,他也很没活力。 “昨天发生了什么呢……”橘夫人弯下腰来,脸抵着儿子的脸。 那长长的睫毛,柔软单薄的眼皮,令人怜惜极了。 “嗯……” 橘清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的眼睛是湿润的,当橘夫人被这双湿润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心都被触动了。 她将自己光滑的胳膊伸出来,枕到儿子的脑后,轻声说道:“要不再睡一会,让你姐姐一个人去……” “不行,小雪那么笨,没有我她不行的……”橘清显打着呵欠说。 橘夫人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小鼻子:“母亲没有你也不行。” 橘清显坐起身,眼里迅速恢复精气神:“姐姐又要吃醋了。” “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可以吃你的醋!”橘夫人骂了在一楼晨练的女儿一句,双手抱住儿子,在他耳边笑道:“母亲说过,会好好弥补你的,谁来了都拦不住。” “阿清有感受到哦。” 橘清显乖巧地答道。 “阿清……”橘夫人的声音如此温柔。 “嗯!” 橘清显坐起身,双手拢起她纷乱的发丝,望着她哧哧地笑了起来。 “好喜欢我家的阿清……”橘夫人低着头,用鼻子嗅了嗅他的头发:“嗯,香香的~”,说完,还不忘亲他一口,“阿清是全世界最好看最懂事最勇敢的少年英雄~” 橘清显一本正经地说道:“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橘夫人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充满大人气的小孩什么的,简直太可爱啦。 【阿清就是世界之王,橘弥生对你的好感度+1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80】 眼帘又闪过提示。 橘清显内心忍不住哀嚎,别再无脑涨好感度了啊。 这么高很难掉下来的。 橘夫人用手指轻挠着他的下巴,微微笑着:“等你姐姐有空了,我让她把我以前攒下来的首饰和名贵的和服全都拿去卖了。有钱后,阿清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最好吃的菜,最好玩的玩具,最好的学校……母亲要让你……” “您先听我说……” 橘清显打断她。 望着夫人的略带忧郁的眉眼,他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昨天葬礼发生的事,姐姐应该和她说了,再加上自己昨晚确实没什么心情,一整晚都闷闷不乐的,她担心了一整晚,才会一大早就过来自己的房间…… 他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对劲。 昨晚回到家后,他整个人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直到有些神志模糊。然后脑海中开始思念某个人,这份思念越来越强烈,很想再见一见她,听她的声音。 这种复杂的感情甚至让他脚底都灼热起来。 但其实他还没能明白那人到底是御夫人还是月夫人,也没明白见到她后又要怎么办……不过他现在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他的愁绪,会感染到橘夫人,让她也变得烦恼起来。 这样不对。 因为,橘夫人才是他现在的母亲。 不能因为外人而伤害自己的亲人,哪怕他不把这份感情当亲情…… 想通了这一点,橘清显顿时觉得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母亲呀,我不会到别家去的。”他的小手轻轻环住橘夫人的脖颈,额头低下来靠着她的额头,“谁也不能把我从您身边抢走。” 橘夫人眨着微湿的眼眶,白皙的脸庞笑道:“母亲知道……” “那就不要担心了哦!”橘清显靠在她怀里。 “好,好……” 橘夫人轻抚他的脸颊。 白嫩的指尖划过,暖暖痒痒的,橘清显没忍住,嘴角露出了笑容。 “好痒,不许乱挠~” “阿清像只小猫一样,挠着好舒服……” “我也挠您……” 橘清显伸出手来,挠了挠她的下巴。 “唔,是好痒……”橘夫人缩着肩膀躲避。 “看您还敢不敢把我当成小猫一样挠……”橘清显没放过她,一只手挠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往下在她的腰上挠痒痒。 “呀~” 橘夫人整个人哆嗦了下。 “阿清,不要挠,饶了母亲……”她颤着声音求饶,柔美的脸颊,就像喝醉了酒,整张脸酡红一片,“呜,好奇怪,母亲要被挠坏了……” “以后还挠不挠我?”橘清显威胁地问。 “不了,母亲不了……”橘夫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清晨淡淡的光线洒在她那红润的脸庞上,映得她容光焕发,好生美丽。 橘清显一双黑亮的眸子泛着光,主动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弥生小姐是全世界最美的母亲。” 忽然被他叫自己名字,橘夫人本就红润的脸庞,此时更是红到可以掐出汁水来了。 “母亲永远都是阿清的橘弥生小姐哟……”她凑过来,同样吻了吻橘清显的脸颊。 那柔软嘴唇的触感,说不出的滑腻温暖。 橘清显觉得好舒服啊。 然后,他的另一边脸颊也被吻了,接着是中间的鼻子。 “够不够?”橘夫人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问。 橘清显眉开眼笑:“不够不够。” “那就亲到你觉得够为止。” 橘夫人一把拉上被子,盖住两人。 【阿清和弥生小姐永远都不会分开,橘弥生对你的好感度+2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100】 浓烈炙热的母爱啊,让橘清显整个身体的上上下下,都沾染了夫人嘴唇留下的淡淡幽香。 以至于姐姐过来敲门的时候,他的脑袋是从橘夫人的衣服里钻出来的。 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 【哼,失去了不也还活得好好的,橘清雪对你的好感度-10,获得点数100;当前好感度53】 “起来,去高尾山!” 吃了两颗柠檬的姐姐直接将弟弟从母亲身上拽下来,一路拖出了房门。 “清雪,你也要亲亲吗?”橘夫人大声补刀。 “不要!” 橘清雪脸颊红透了。 “哈哈哈……”橘清显捧腹大笑。 院子的铁门外,金发双马尾的少女背着小书包过来了。那高高扬起白皙脖颈,那不屑一顾的小眼神,都充分说明她尚且需要被教育,才懂得穿上好看的白色丝袜把小雪糕献给主人品尝。 43.雪糕调制计划 天空飘着细雨,没有一丝风儿。 尼桑蓝鸟驶进了八王子地界,路两侧的民居稀稀疏疏,透过民居可以望到大片空荡荡的田野。 “这车的发动机噪音真大……”松平唯嘟囔着说。 橘清雪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继续安静地开车。 橘清显仍然低头看书。 “喂,阿清!”松平唯用脚踢了踢他。 橘清显顺手一捞。 少女的精致的脚踝被他抓在手心里。 视线还停留在书页的字上,另一只手指伸出,挠了挠她的脚心。 “呀,好痒~” 沉迷看书的橘清显,只听到她咯咯笑了两声,然后另一只脚踢到了自己的肩上。 即使力道不是很大,但猝不及防之下,他还是被踢得一头撞到了窗玻璃上,书也从大腿上滑落下来。 他侧过头,视线平静地看着少女:“既然嫌弃车破,那就别跟着我。” 松平唯被他平静的视线盯得心里有点发毛。 小脸蛋涨得通红,但还是要维持住大小姐的气势,于是她便用手稍稍遮掩半边脸颊:“不、不要搞错!我、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坐在一起!” 橘清雪忍不住笑了出来。 喔喔,有傲娇的感觉呢,如果忽略掉身上那种大小姐毛病,倒也蛮可爱的。 “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在路边?”橘清显威胁地问。 松平唯心头一恼。 这家伙真可恶,一点都不让着自己。 她瞧着橘清显,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敢把我扔在路边我就敢叫人把这破车拖回镰仓。” 该从哪里调教她好呢……橘清显一时间陷入了思考当中。 看着他沉默下来,松平唯顿时觉得自己赢了。 她背靠着车门而坐,一条如玉般的小脚翘起来,面带倨傲地看着橘清显:“我是你姐姐,你要听我的话,快点帮姐姐揉揉脚!” 橘清显视线落到她脸上。 少女那小巧的桃圆脸上,分布着可爱的鼻子和眼睛,互相之间好像有一条细线牵连在一起。这张脸有种小动物般的天真可爱。然而她那骄傲的眉眼,却又显示出了她争强好胜的秉性。 “被姐姐迷住了是吗?”松平唯脸上忽然露出戏谑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她学起了樱姨的姿态,脚尖微抬,大拇趾调皮地勾起他的下巴。 少女的小脚玲珑白嫩,有点笨拙的可爱感。 由于爬山时要换登山靴,所以她现在没穿袜子,那足背清滑温润,脚心红润粉嫩;五根脚趾错落有致地并拢在一起,拇趾饱满圆润,其余四趾细密柔和,整体显得异常的圆润可爱。 这么好看的小脚不穿白丝多可惜呀,橘清显看了几眼,两手分别抓住她的两只脚踝。 “呀~” 松平唯感觉像被电了下,腰瞬间就软了。 她想要把脚抽回去,但却被橘清显牢牢攥住了,不由得嗔怒道:“好了,不玩了,放开本小姐。” “不好意思,现在是我想玩了。” 橘清显把她的小腿抬高了点。 那光洁的小脚心,白里透红,就像上等的混色丝绸。 他挠了挠少女的脚心。 “……” 松平唯下意识把手手咬在嘴里。 “你知道古代有一种酷刑不?”橘清显说着,指尖缓慢在她脚底抚过。 “是什么?” 松平唯小脸涨红,强忍脚上的瘙痒。 “把犯人固定在刑具上,往双脚涂一点点盐,然后牵一头山羊过来。”橘清显固定住她的脚,指尖轻柔地抚过,像是山羊的舌头,“山羊的舌头粗糙无比,犯人刚开始被舔脚心时,会感觉奇痒难耐,止不住地大笑。” “哈……哈哈……”松平唯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种笑意完全控制不住,她现在好像就是被固定了,有一头羊在舔她的脚底。 那一根根可爱的脚趾,缩成了一团。 “但过不了多久,犯人的笑声就会变成嗷嚎的惨叫。”橘清显慢悠悠地说着。 “为、哈,为什么……”松平唯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因为啊,羊会把犯人脚底的皮肤舔破。”橘清显目光从她脚底抬起,“皮肤破了,露出里边的血肉,被盐一刺激……” “……” 松平唯觉得好可怕。 她背靠着车窗,双手扶着大腿,眼眶开始泛红:“不玩了,快放开我,不然你死定……” 橘清显当做没听到。 他继续挠着少女的脚底,漫不经心地说道:“对的,就是这个节奏。用不了三分钟,你的脚底就会被舔破,盐刺激伤口的痛苦会让你终生难以忘怀……” 前边开车的橘清雪,都不禁地把脚趾蜷缩了起来。 ——弟弟好坏啊! 被挠着的松平唯,感觉自己都要坏掉了。 她强行挣脱右腿,飞起一脚,直接往橘清显脸上踹。 橘清显提防着呢。 一侧头直接躲过去,然后肩膀一夹。 这么一来,少女一条腿被按在座位下,另一条腿被抬高夹在空中,双腿之间空了。 本来她就笑得就没太多力气,现在被橘清显这样控制住,更是毫无反抗之力。 橘清显的手指,挠来挠去。 时而轻快,时而重压,时而似触非触。 “哈、哈哈……”松平唯的笑脸,扭曲成奇怪的表情,笑得脸颊都僵硬了,“放、放开、阿清你放开……” “先道歉。” “我不要……” 橘清显一听,手直接往上。 指尖越过她的小腿,沿着她的大腿一路轻挠,眼看着就要钻进裙子下面了。 “呜,哈哈……”松平唯身体僵硬,挺着腰,“我、我要杀,啊,哈哈……” 橘清显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她的大腿根了。 “呜……啊哈哈……”松平唯觉得脑子里好像有虫子在乱爬,强忍着笑意大吼道:“你死定了……下车你就死了,我要让樱姨把你,哈哈……”她咬住牙,想要忍笑,但没一会就忍不住了,“呜,你、你松开,别,别再往里面挠了……” 橘清显充耳不闻。 对这种隐藏M,就得下狠手才行。 橘清雪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 少女扭动身子躲避,那分不清是愉悦还是煎熬表情,好怪呀…… “我才不要和你道歉,呜,死阿清……哈哈,我一定会哈,打……打哭……呜,别挠了” 橘清显用力按了按。 “呜~” 松平唯顿时高高扬起脖颈。 身体僵硬片刻后,她又无力地靠回到了车窗上,大口大口喘气。 那小脸通红一片,分不清是愉悦多点还是痛苦多点……不过好感一直没下降,想来她还是享受多点的。 44.我叫你哥哥……   45.山间骤雨 药王寺在高尾山的山腰处。 每年3月中旬,寺里都会在祈祷殿广场举办“渡火祭”。 迷蒙细雨之中,雾气弥漫的深山小径上,有不少头戴竹笠的僧人心无旁骛地疾步而行。他们是前来参加渡火祭的僧人,高尾山自古也是修验道佛教的灵山,时常会有修行者前来参拜。 橘清显头戴棒球帽,撑着伞,沿路都在仔细观察。 高尾山植被茂盛,杂草和树枝蔓延到了登山道上,使得登山难度大增。 海拔上升了一百多米后,原本修建好的登山道变成了林间小路,登山的人只能沿着前人留下的痕迹在山林中艰难穿行。 到了这里,鞋底已经沾满了泥巴。 橘清显有些累了。 他4点的体力,和一个普通女人差不多,一口气爬升了100多米海拔确实难顶。 松平唯也累得有些喘气,橘清雪倒是还健步如飞,完全看不出体力消耗的样子。 “看这路况,如果要在晚上背着一个人下山,应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橘清显看着被前人踩得非常泥泞的土路。 春季多雨,土路一踩就烂,非常容易打滑。 松平唯侧头问他:“你的意思是,立花淳不会从这条道下山?” “不仅仅是这条道,另外几条登山道也是如此。”橘清显转动着视线,眺望苍翠的重叠群山,“我们假设,立花淳是死亡或者昏迷的状态下,被人运出高尾山。那么凶手能选择的,只有铺装的大路一种选项。” “是吗?”松平唯有些疑惑。 “我认为阿清说的没错。”橘清雪从背包掏出水瓶,拧开盖子递给橘清显,“尸体或者昏迷的人体不会自行移动,想要下山,必须有东西搬运。” 橘清显喝了口水,把宝特瓶递给松平唯:“渴不?” 看着少女一副“我得想想别的说法反驳你们”的表情,他笑了下,说道:“至于能否做到悄无声息地把一个人运下山,嗯,并非不可能,但也相当麻烦。铺装道路是让车开的,一路有不少监控,缆车就更不必说了。虽说走登山道可以避开监控,但高尾山人流量大,白天走的话,无论是背着人还是拖着大件行李,都会给旁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至于夜晚嘛,你也看到了,要在没灯的情况下走这条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松平唯眨着映着绿叶的双眸。 橘清显继续和她说道,“山上人多,搬运尸体就必然要掩人耳目。如果被谁看见,便会留下记忆,毕竟不同寻常的事会让人印象更深刻。走登山道是不可能的,用车辆运输走铺装道路,是一个可以参考的方向。” “我也赞同这个观点。”橘清雪补充道,“一个成年人六七十公斤重,哪怕用大箱子装着,也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从而运下山去。假设立花淳真的被转移出了高尾山,应该是非人力运输出去的。” “哦,你们说得也对。人……很重嘛,体积又大,还是用手推车推比较方便。”松平唯从橘清显手里接过矿泉水瓶,仰起雪白纤细的脖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你们间接接吻了呀……橘清雪看看少女,又看看弟弟,表情有些不高兴。 “诶,阿清,我有个问题。”松平唯喝水润了润喉,嗓音清脆地问:“你现在连人还在不在山上都不清楚,为什么那么有自信的样子?” 听到这问题,橘清雪的目光也变得感兴趣起来。 “自信这种东西,与我的美貌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闪光点。”橘清显神采飞扬地说着,迈开脚步继续朝前,和身后的两个女性说道:“在立花家时,我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小雪你有没有察觉?” “什么?” 橘清雪跟在他身后。 前方的路上出现一条小溪。 由于这些天一直下雨,原本清澈的溪水,此时已化为一条浊流。 “立花夫人的态度,有些怪。”橘清显踩着溪边里石头,“她本来是不相信有妖怪这种事的,所以才会和立花淳大吵一架,导致立花淳离家出走。但她来了高尾山一趟后,却变成了坚决的‘天狗掳人’支持者,你不觉得很怪吗?” 经他这么一说,橘清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是哦。人不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扭转对世界的认知,除非,她在山上碰到了什么……” “桐生小姐也说过,立花淳失踪前看到天狗了。所以啊……”橘清显抬头,看了眼远处笼罩在雨雾中的寺庙轮廓,“药王寺必有古怪。” “轰隆!” 远处的天边响起雷声。 天色骤然变暗了,橘清雪回头眺望身后。 阵雨已经把茂盛的山林笼罩成白花花的一片,并且以惊人的速度从山脚下朝着他们追来。 “不好,下大雨了!”橘清雪惊骇叫道,“快,快,我们得尽快赶路!” 话音落下的时候,阵雨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打在伞上,加大了手臂的负荷,原本就弯曲陡峭的坡道变得更加泥泞难行。 转眼之间,山谷里的小溪水流大涨,已经漫道了山道上。涉水而过的松平唯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溪水里。 “啊——” 短促的惊呼声响起。 然后就是在水中扑腾的动静了。 水流很大,她翻滚了几下,眼看着就要顺着水流朝山下滚下去了。 “姐姐,抓住!” 橘清显迅速把一条绳子抛给了橘清雪,另一端绑在自己手腕上,纵身跳了下去。 溪水其实不深,只是比较滑,再加上水流湍急,猝不及防掉下去的话,还是有溺水的可能。橘清显迅速接近在水中扑腾的松平唯,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松平唯立马随着他的手臂缠了过来,像只八爪鱼那样抱住他。 “还好这里水不深,不然我才不会救你……”橘清显身上挂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女,双脚踩稳,抓着系在手腕的绳子慢慢爬上了岸边。 “有没有事?”橘清雪满脸担忧地围过来。 “没,没,嗝~” 松平唯打了个嗝。 她连续喝了几口浑浊的溪水,金色长发如水藻般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看着凄凉无比。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橘清雪蹲下来,“阿清,给我!” 橘清显把少女放到姐姐背上,往前后各看了眼。 46.松平樱姬,我知道是你! 往上走两百米的地方,有一道横跨小溪的木桥,对岸有建筑的轮廓; 往下走,是愈发高涨的水流和浓密的山林。 山道虽险峻,却也不好回头。 前方那栋摇摇欲坠的简陋小屋就畏畏缩缩地矗立在山脉之间,看来勉强能遮风挡雨,够用了。 “我们去前面避雨。” 橘清显收拾好装备,在前面带路。 橘清雪背着松平唯紧随其后。 三人在浊流的怒吼声中继续前进。 眼前只剩这条路可走。 然而…… 哗啦——哗啦——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雨滴粒粒豆大,砸在人身上会感到疼。 已分不出哪种是猛烈的雨声,哪种是湍急的流水声了。 路难以辨识,视线完全模糊,前进也变得愈艰难。 虽说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可橘清显还是咬着牙,拖着沉重的步伐前进。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选择在这种天气上山的。 可以等到天气晴朗再来。 但橘清显内心有了一股紧迫感。 纪伊德川家少爷这个名号,随着父亲的逝世,威慑力已经大打折扣了。他需要尽快搞定这麻烦事,让橘氏重新强大起来,成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 ——轰隆! 哗啦——哗啦—— 闪电在头上划过,风吹得树叶狂乱摆动。 风势过于强劲,长久待在山里,可能性命可能堪忧,好在前面就是避雨的建筑了。 “喂!” 橘清显听到前面有人喊话。 抬头一看,发现是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上穿着未经墨染的纯白色僧袍,胸前挂着个木头做的小偈箱,头缠白色绵布。 可能是前来药王寺参拜的僧人。 “前面的路很难走,快点过来避雨。”他朝着橘清显喊道。 他的身后是一栋小木楼。 门口的布帘,写着“茶”字,看来是供登山客休憩用的小茶馆。 “姐姐,快点进去。”橘清显回头说道。 “好。” 橘清雪背着松平唯,从泥泞中脚步稳健地钻进茶馆里。 橘清显来到屋檐上,往山上的方向看了眼,但在蒙蒙雾气中什么也看不见。 夹着雨水的风吹进来。 料峭春寒,让他抱紧了双臂,嘴唇发青。 猛烈的雨水如瀑布般直往下灌,将整动小楼与外界完全隔离。 遮蔽天日的滂沱大雨中,橘清显看到,远处的山陵、雨水、天空完全合为了一体。哗啦哗啦的大雨声,和他体内流动的血液以一致的节拍合奏,如脉搏般间歇跳动。 这样的环境,如果说真的能看到天狗,橘清显一点都不会奇怪。 “错利,摩诃错利,欲止,木纸,阿丽,阿罗婆地……” 佛偈传入耳朵中。 橘清显突然回过神来。 他看向面朝大雨念诵佛偈的僧人:“南无妙法莲华经?” “嗯?”僧人朝他看来,“小施主与我佛有缘?” “无缘无缘!”橘清显连忙摆手,“家父倒是与你佛有缘,所以他去见佛祖了。”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一礼,看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也沾着不少泥巴,便温和地说道:“早春山寒,小施主快点进屋。里头有火塘,可以把衣服烤干。” “谢谢。”橘清显客气地回礼,“大师怎么称呼?” “小僧圆海。” “关西人?” “京都清水寺。” “来高尾山抓天狗?”橘清显眨着单纯的大眼睛问。 圆海法师双手合十,淡淡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狗,不过是人心作恶罢了。” “希望大师是对的。”橘清显同样淡淡一笑。 转身,推门进屋。 刚迈出脚,结果踩到了廊檐的苔藓上,顿时脚底打滑。 身体往前倾倒,橘清显尽量后仰,但却用力过猛,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一时间,许多道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橘清显抬起头来。 屋里有十多个打扮奇怪的男女围着火炉席地而坐。 有穿着休闲服游客打扮的、有看着像是卖奇怪东西的小贩、也有僧侣神官打扮的,还有一部分看着像舞女,但实际是能乐表演团的人员。 有个穿着和服木屐,背着一把武士刀,剑客打扮的男人望向橘清显,露出微笑:“看,又一个被天狗吸引过来的少年英雄!” 话音里有调侃的意味。 橘清显没搭理他,转动着视线。 他的身旁端正地跪坐着一位身份不详的年轻男子,注意到橘清显的视线,他也丝毫不在意,依然悠闲地把玩着箭筒的盖子。 火炉前有个驼背老人在煮茶。 他大概就是这个茶馆的主人。 橘清显的目光看他一眼,就被另一处吸引了过去。 有个仪态高雅、肤白胸大腿又长的女人,神态慵懒地倚墙侧坐。 她身穿鲜艳的红色和服与橘色披肩,那光彩夺目的样子,与简陋的小屋毫不匹配。 脸蛋小巧,细长的丹凤眼和精致的鼻子,加上蓓蕾般的樱唇,十分惹人遐想。 她的每一根发丝,都乌黑、纤细、笔直,整齐地垂落到腰间;绸缎般的光泽,迷人极了。 从额头滴下的水珠渗入眼眶,橘清显眨了眨眼睛。 这么一头秀发真美啊…… 她身上的衣物……看起来非常昂贵。 绝对不是普通的旅客。 察觉到橘清显看她,女人眯着一对凤眼,微微一笑:“刚才那两个女人到里屋去换衣服了。” “感谢提醒。”橘清显点头致意。 轰隆! 屋外又传来雷声。 圆海法师从屋外进来,苦恼地叹道:“只希望雨能在天黑前停下来,不然我们就要在此地过夜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嘛。”背着刀的男人说道,“这里有茶有火,还有美丽的女人,是,御行大爷?” 橘清显心头一动,朝那被称为“御行大爷”的男人看过去。 他年纪大概四十,长得憨厚老实,身边放着担子,很像旧时代挑着货物走街串巷贩卖东西的小商贩。 “诶诶,这话叫我怎么回答……”御行大爷摆手说道,“圆海大师是出家人,柳生大师您又是剑道大家,我这种贱民怎么敢和你们同席……还什么女人呢,我哪敢看那边的小姐一眼啊,对不对,老板?” 老店主沉默地煮着茶。 “对了。”姓柳生的剑客看向那穿和服的女子,“你叫什么?做什么的?进屋到现在,你还一句话没说呢,难不成是不想理会我等粗人?” 她是妖精……橘清显心里头喊道。 “小女子我嘛,叫阿银。”和服女人起身,巧笑嫣然地扭着纤细的柳腰朝橘清显而来,“至于做什么,看我这身打扮就知道。除了表演傀儡戏,当个巡回艺伎谋生,我这么个弱女子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的声音仿佛春日的霏霏细雨。 那妩媚朦胧的质感,能让每个人沉沦进去,却让橘清显心头警铃大作。 妖女别装了! 松平樱姬,我知道是你! 47.雨幕,萌动的少女心…… 大雨仍无止息的迹象。 小屋内昏暗异常,这群稀奇古怪的登山客围着火塘在讲怪谈故事。 橘清显坐在最角落。 炭火偶尔发出爆裂声,震动着耳膜,但就那微弱的火苗,不足以把身上湿透的衣服烤干。 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真是无法言喻。 叫阿银的艺伎就坐在他身侧,盯着他笑呢。 她长一张妩媚到极致的瓜子脸,皮肤晶莹剔透,双眼细长,如下弦月。令橘清显感到惊艳的是,她眼眶周围的肌肤有点泛红,像狐狸眼眶周围的红色绒毛。 “诶,小公子……”阿银张着鲜红的朱唇,朝他露齿而笑,“衣服都湿透啦,靠近一点。到这边来烤烤火,来呀,把衣脱下来烤干。” 橘清显瞅她一眼:“你的本体呢?” “嗯哼?” 阿银疑惑地歪头。 橘清显做了个摇扇子的动作:“扇子。” “啊啦~”阿银噗嗤一笑,随后变戏法般变出了一把扇子,轻掩口鼻:“我的尾巴是从哪里露出来的?” “味道。”橘清显答道。 阿银娇笑起来,圆润的双肩微微颤动。 那浮现在扇子上边的明媚双眼,泛着潋滟波光:“才见两次面,就记住小姨的味道了吗?” “不,其实是丧礼的味道。”橘清显虽然被她勾得心痒痒的,但表情却不动声色,“丧礼的神香沾在身上,那味道最起码要三天才能散掉。虽然很轻微,但你一靠近,我就……” 话还没说完,阿银就用折扇点点他的额头,噘着嘴埋怨:“你怎么变笨了呢?哪有说一个女子身上的味道是丧礼的味道的道理……” 那一抹幽怨少妇的风情,不禁令橘清显怦然心动。 阿银故作幽怨地看了她一会,才轻启如花蕾般的红唇,笑吟吟地问:“是阿银好看点,还是樱姬好看点?” 她的嗓音如风铃般清脆悦耳。 很少有人能把优雅与妖冶这两种互相冲突的气质那么完美地融合到一起的,而她无疑是完美地做到了。 “我觉得……” 橘清显刚张开嘴,但阿银立刻用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嘴唇:“不要惹我不开心哟,否则,我会狠狠惩罚你这个小家伙的。” “……都好看。” 橘清显嘴唇微微泛麻。 她鲜嫩指尖的触感,使得他的小心脏有点躁动。 “你喜欢阿银多点还是樱姬多点呢……”阿银娇滴滴地问道,眉宇间令人心醉的媚态。 在场的几个男性,都被她这嗓音给迷到了,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橘清显,恨不得取而代之。 橘清显嗅了下她指尖的味道,压低声音:“哪个喜欢我我就喜欢哪个……” 阿银愣了下,随后笑得花枝乱颤。 扇子慢慢下移,她那双饱含春意的媚眼,似乎在泛着桃色的光泽:“太狡猾的小孩子不能留,否则长大了不知道得伤害多少良家女孩……看来啦,小姨不能让你长大了……” “你是要吃了我?”橘清显单纯地问。 阿银那绝美的脸上,笑意越来越妖,轻声道:“当然啊,阿银我啊,可是狐妖来着……” 轰隆! 窗外划过闪电。 雷声震动空气,小木楼都摇晃了几下,窗户酸涩地响个不停。 森白的光芒中,里间的门被打开,换上了干衣服的橘清雪走出来,和弟弟说道:“阿清,快点进来把湿衣服换了。” “好的。” 橘清显瞬间站起来。 阿银舔了舔嘴角,有些意犹未尽。 ……真惊险呀,差一点点,就忍不住要尝尝到他的味道了。 橘清雪换了一件穿着立领上衣,下半身搭配牛仔裤。虽然外露的肌肤不多,但整体看来很清爽,散发出沁凉感。橘清显走过去时,她小声说句:“小唯还在里面,你不要乱看。” “知道了。” 橘清显随口答了句。 轻轻地推开里间的门,轻轻关上。 房间内光线昏暗,唯有墙角的火塘上,跳跃着橘色的火苗。 窗户微微开了一点用来换气,朝外看出去,美丽的幽谷深得望不到底。墙角堆放着松树的枯枝,暴风雨的狂躁之中,那些枯枝静静飘荡着一股霉味。 没看到松平唯在哪。 橘清显扫了眼环境,发现火塘后面有块屏风,隐约有个人影在后面。 烤个火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他从墙角拿了点枯枝过来,加到火塘里。 被漏雨打湿的枯枝很难点着,他弯着腰,往火塘里呼呼吹了一阵子,才终于终于燃起明亮的火焰。 温度升高了后,湿衣服上腾起了水蒸气。 有些难受。 橘清显把上衣脱掉,在火堆旁抱膝而坐。 大雨下个不停。 “咳咳~” 屏风后面传来咳嗽声。 是刚才点燃枯枝产生的黑烟,把躲在后面的少女呛到了。 “你在搞什么呀……” 松平唯嘟囔着问道。 “柴火湿了,烟就会大。”橘清显漫不经心地答道。 屏风后面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少女轻微的嗓音。 “刚才,呃,谢,谢谢你……” “什么?” 橘清显没听清楚。 “我说……”松平唯咬了咬牙,“听不见就算了!” 橘清显无聊地耸了下肩。 他刚才一直在看外面的雨,确实没听到她说什么。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只有柴火燃烧和外头的雨声。 松平唯似乎是忍不住寂寞那样,隔了一会儿,又轻声问道:“我是不是有时候傲慢了点?” 说这话时,屏风后面的她,既没有心虚的样子,表情也没有变化,而且腰背挺得笔直。 一般来说,这样的态度,很难被解读为是在致歉,就算惹来口是心非的批评也是自找的。但她才拉不下脸在橘清显面前说这种话,刚好可以趁着屏风来阻挡他的视线。 橘清显轻飘飘地“嗯”了声。 “你别搞错啊,我不是在和你道歉。”松平唯躲在屏风后面说道,“人在道歉的时候,会摆出卑躬屈膝的姿态,我现在没有,所以我不是在和你道歉。” “接着说。” 橘清显打了个呵欠。 松平唯又不搭理他了。 躲在屏风后,少女心思,千回百转。 如果要表达歉意的话,用比较低的姿态去恳求,确实更容易让对方原谅自己。 但那种态度像是乞求对方原谅自己。 少女能够坦然承认自己傲慢,但并不诚恳,也丝毫不冀求橘清显的原谅。 很简单的道理:自身行为的善恶好坏,与他人如何认定是两码事;反省自身悔过自身,与乞求对方的原谅,同样是两码事。 松平唯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却不请求原谅 她也许说“对不起”,但绝不会说“请原谅我”。 这也许就是千金小姐与凡夫俗子的不同之处……橘清显分析着她的少女心思,越分析越觉得困,连续打了几个呵欠。朦胧地感觉着徐徐变暖的身体以及外面世界暴风雨的响声,他把头靠在膝盖上,慢慢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轻微的动静。 他稍稍睁开眼。 静静摇曳的火焰对面,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她靠着火塘取暖,额头渗出了汗水,面颊红扑扑的。 大风从换气的窗户吹进来,吹得她的金色秀发飞扬,显得非常美丽。她上下都只穿着小小的白色内衣,双目清亮,眉宇娴静。她凝眸望着窗外,在那黑云攒聚之间,露出一点明媚的天光。 橘清显感到这画很有趣。 他心里泛起了狡黠的念头,假装没醒过来,眼睛保持着一条缝。隔着火苗,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少女的身姿美极了。 她是没带衣服来。 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一点户外活动的经验。 刚才橘清显在,她不好意思出来。 现在他睡着了,因而她泛起了孩子般天真的想法,想趁着他睡觉的机会赶快烘干打湿的衣服。她从屏风后走出来,看了一会儿雨后,双手拿着湿透了的衣服在火堆上翻烤。 烤着烤着,她不时会把衣服放到鼻子前闻一闻,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 “……早知道让人抬着烘干机来了。”少女天真地自言自语。 橘清显嘴角微微勾起。 此时此刻,在这被漫天风雨包围的小小火塘里,他观赏着火焰对面的清纯少女。 细看之下,他更惊讶于少女的美貌了。 长长的金发直垂下来,轻盈而柔软地披散在背后。 睫毛长长,眸子如深邃的湖面,澄明得令人不敢触及。 肌肤光洁似玉,体态婀娜清秀,白色的胸衣已经能看到隆起的弧度了,尽管不大。 忽然间,少女抬头朝他看了看。 橘清显保持镇定。 偷窥这种事,就要理直气壮,半路心虚很容易露馅的。 松平唯用一种似有难言之隐的神色看着对面,不知不觉中把右手拇指咬在了嘴里,显然是有些困窘,加上羞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过了好长一阵,她轻咬了咬下唇。 略一沉吟后,俨然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样,她深呼吸一下,把白色的文胸解下来拿在手心里烤火。 风从窗户吹进来。 气流卷起火塘中的火灰。 松平唯低着头,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沾到上面的灰被拍掉了,与此同时,也微妙地摇晃起来。 那种运动中的富有弹力的柔软性,就像被挑逗的小猫一样,充满了调皮的活力。 橘清显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滑润而又稚嫩的身体上,似乎有些腼腆地隆起的弧度,充分将成长的美感用视觉展现了出来。阻拦在两人中间的火苗,使得她的身姿保持着一种模糊的奇妙存在,惝恍迷离,时隐时现。 忽然间,橘清显抬起头来。 摇曳的火苗,在他脸颊上一闪而过。 松平唯脑袋一懵,慌忙用双手把半干的内衣捂在胸前,大声呵斥:“不许睁开眼!” 这是多么有趣的一幕啊。 在三岛由纪夫的《潮骚》中,初江也是这样呵斥新治的。 新治和初江隔着火焰互相对视,新治每挪动一下身体,初江也稍稍移动身体避开,两人中间始终隔着篝火。 于是新治问:“为什么要躲?” “人家害羞嘛。” “怎么才能不害羞呢?” 初江天真地答道:“你也脱光,我就不害羞了。” ※※※※※ 回忆着三岛由纪夫笔下的文字,和电影中少女时代的山口百惠,心里头忽然涌起了少年独有的率直心性,橘清显站起身。 少女要是主动脱光,他可能会保持着贤者姿态。然而他那有点闷骚的性格,会让他觉得既然情绪烘托到位了,为何不放肆一点呢…… “诶?” 松平唯吓得缩起了肩膀。 “害羞吗?”橘清显问她。 少女缩着身体,弱弱道:“当然害羞……” “要怎么才不害羞?”橘清显居高临下地问,“还是说,小唯怕被我看?” 松平唯是最受不得挑衅的。 被橘清显这么一激,她顿时心生恼怒,将唇一咬,睫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你也脱了我就不害羞了!” “好!” 橘清显想也不想地就把湿透了的裤子脱掉。 “?” 松平唯直接被他干沉默了。 ……呜呜,哪有这样的人啊,我说气话而已,你那么较真干什么。 脱掉全身的湿衣服后,橘清显只穿着条内裤,凝神注视着少女眼睛里的火焰。 暴雨还在窗外呼啸。 松平唯捂着胸口,下意识后退了两三步。 后背靠到屏风上了。 面对同龄男孩时的某种异样的陌生情愫,理所当然地开始在少女的心底里萌动了。 “小唯!”橘清显叫道。 “你要从火塘上跳过来?”松平唯下意识问。 “是的啊!” 橘清显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双腿跨过了火塘。 他以比穿着衣服时更坦诚的姿态坐下来,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少女靠过来一点。 松平唯咬着牙,倔强地挪了挪小屁股。 篝火照耀着两人的身体。 窗外的暴雨,似乎远离了小屋,没能影响他们的谈话。 “现在还害羞吗?” “……怎么可能!” “为什么?” “你还没全脱……”松平唯稍稍歪着头,嘴角逐渐有了笑容,用一种赏赐的语气和橘清显说道:“你脱,我也脱。” 橘清显望着火影摇曳中的少女雪肤,不由微笑起来。 这种微笑意味着什么? 以松平唯现在的脑瓜子,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那笑容,是真的好看,会让她感到羞意,和一点点的小雀跃。 橘清显把内裤扔到一边后,少女也将遮盖住的身前的白色内衣猛地扔到背后。 转眼之间,他的身体逼近少女的眼前,双手抱到了她炙热绵软的身体。 少女首先软倒在地上。 “阿清……” “什么?” “……我们,呃,这叫什么?” “嗯,这叫养成!我要把你当成小猫一样,养成我喜欢的样子!” “……西内!” 松平唯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 “……嘶!” 橘清显眉头皱了起来。 此情此景,怎么和电影里的不一样呢…… ※ 今天一章,4000字二合一。 48.养成系女友(求追读) 猛烈的风雨围绕着小楼,狂躁不息,像怒涛澎湃的汪洋。 少女像猫儿般弓起脊背。 “好凉~” 她皱着眉呢喃,双眼水汪汪的。 橘清显把她的腰托起来了点,将那白色内衣垫在她的背后。 细腻雪白的脖颈,微微起伏的弧度,光洁诱人的肩胛。 后背不再靠着冰冷的木板后,松平唯的双手已经不再抱紧他了,而是顽强地保护着自己的身子。 这是非常羞涩的少女本能。 橘清显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精致的脸颊。 少女的呼吸声虽然轻微,但却充斥着粉色的黏糊感,好像被窗外的雨水给打湿了似的。 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橘清显沉思中。 直接一步到位? 呃,现在还没那么长…… 简单亲一下? 这样会不会太纯洁了点? 有点头疼啊。 本来不想和这种大小姐有纠缠的。 但她带着较劲的想法缠上来,甩不掉。在这段关系中,他要么掌握主动权,要么被她掌握主动权。 我橘清显岂能屈居人下…… 不过可以换个角度想想。 有这么个傲娇的大小姐陪着一起长大,看着她慢慢变得完美,似乎也不错的样子……橘清显纠结了一会儿,把脑袋低下来,手心拂开松平唯额头上的秀发,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知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松平唯全身都没力气了。 她的脑袋现在像团浆糊,思绪在脑中艰难地蠕动。 呜呜,小唯当然知道,但……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快了,也太早了点啊……脑子里刚生出这个念头,她顿时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羞愧到连耳根都在发烫了,连忙出声制止:“住手……” 橘清显脸庞凑近,看着她细腻红润的肌肤:“什么?” 被逗得完全害羞了的大小姐,完全羞红了的脸,闭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不行……出嫁前的姑娘不能这样的呀。” 橘清显轻声道:“我没说过要那样。” 这倒是实话。 一来他对这大小姐还不是很熟。 二来,那种事是女性的道德核心,不能强求。 松平唯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小奶猫般嘤咛道:“那你可不可以让我……” “总不好就这么穿上是?”橘清显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嗓音柔和:“小唯知道现在要怎么做吗?” “……” 小唯心想,我哪知道啊…… “不用那么拘谨的,我们都已经抱在一起了。”橘清显双手从她后腰穿过,揽住她细细的小腰,“你是松平家的大小姐呢,拿出点气势来。” 松平唯想了想,咯咯地轻笑了两声。 她盯着橘清显的脸看。 这个家伙,脸上永远挂着好看的笑容,还有那股令她钦佩不已的自信。 放在别人身上,她或许会觉得叫无知傲慢,但在他身上,怎么就那么好看那么想靠近呢…… 少女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几圈,神色倨傲地伸出手,放到橘清显脸前。 橘清显吻了吻她的手背。 “真痒~” 松平唯眉开眼笑。 “小公主,感觉怎样?”橘清显笑着问。 松平唯眉眼舒展开来,眼眸含光:“我没看错,你就是小狗君!” 橘清显又垂下头,看着她美丽的脸蛋:“我可以当小狗君,不过需要你同等交换。也就是说,以后我抱着你的时候,让你变什么,你就得变什么。” “你要我变什么?”松平唯好奇地问。 “被俘虏的女骑士,成为阶下囚的公主,堕落的圣女……”橘清显报菜名那样报出一串形象来。 松平唯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霎那间混乱了起来。 那白白嫩嫩的脸颊,肉眼可见地飞起一片红晕,眼睛里闪烁着变幻无常的紊乱的光。 “不、不可能的……小唯是大家闺秀,才不要做出那种姿态……”她是真的又开始害羞了,话都说得含糊了起来,“你,你换一个,换一个嘛,好不好……” 这近乎撒娇的姿态,让橘清显心头一荡。 “好,这次就换一个。”他笑着说道,“先变成猫好不好?” “嗯……猫?” “不可以吗?” “可以,但……”松平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猫和狗是有生殖隔离的呀。” 橘清显愣了。 好家伙。 你居然都想到生殖去了,比我还大胆。 看他不说话了,松平唯顿时有些紧张,可怜兮兮地问:“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很对,所以……”橘清显笑着弯下腰来,“我现在是只小公猫。” “呀,坏猫……”松平唯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这样是不合格的!” 橘清显松开她,问道:“好猫是怎样的?” “是这样的,你好好看,好好学哟……”松平唯爬起来,双膝跪地,真的就像只猫那样屈手成爪,放在小脸蛋旁边,软萌软萌地“喵”了声。 “快点,你也这样叫。” 她用欢快的嗓音催促橘清显,十足一个贪玩的小女孩。 “我还没学会。”橘清显摇着头说,“你再展示更多一点的动作。” “阿清真笨,这么简单都不会。好好看小唯的哟……”松平唯得意地骂了他一句,然后跪着爬到了他的身边,腰身下弯,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小腿,然后可可爱爱地抬起头:“喵喵~” 情窦初开的少女,脑子总是不够用的。 “真可爱。” 橘清显摸了摸她的脑袋。 “猫被摸了头后,会变成这样……”松平唯说着,就往地下一躺,露出自己的小腹,纤细的四肢舒展在身体上,“看到了没?这才是一只好猫该有的样子,你可学会了?” 她似乎忘记自己还光着了。 并且,她也太天真了,居然会认为橘清显想当一只好猫。 当一只美少女喵躺下朝你露出肚皮该怎么样? 还等什么? 上手撸她啊! 橘清显再次拥抱住少女的身体。 两人都听到了彼此清晰的心跳。 渐渐变小的篝火时时闪动一下,风雨呼啸声中,火花爆裂开来,其中还夹杂着彼此急促的呼吸。这是一种令人陶醉的氛围,连同户外轰鸣,还有掠过树梢狂风的呼号,都可以化作永无休止的净福。 “阿清……” 松平唯胡乱地叫着他的名字。 橘清显侧头,靠在她胸膛上,听着那小鹿乱撞的心跳,说道:“你以后就是猫了。” “那你呢?”松平唯问道。 “有猫,自然就有主人。”橘清显抬起头看她,“我就是你的主人。” 松平唯的心跳越来越快,柔声撒娇:“我也要做主人,要做阿清的主人……” “好呀,你做主人,我就要做坏猫。”橘清显又把脸低下去。 松平唯身子骤然一僵。 她连忙开口:“小唯不做主人了……” 橘清显抬头看她,笑着问:“小猫要怎讨主人欢心?” 松平唯咬着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她仰起脸,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嘴唇上点了一下,又马上羞怯地收了回来。 橘清显微微有些心动了,贴着她耳朵说:“小猫亲吻的时间可不会那么短。” “什么呀,那绝对……呜~” 松平唯眼瞳睁大,脑袋宕机了。 唾液交互流动,缠绵片刻后,被少女尽数咽了下去。 她已经无法说话和思考了。 ……快要融化了啊。 脸颊红了,脖颈红了…… 她整个人就像是早春盛放的樱花,娇嫩迷人,眼里含着朦朦胧胧的泪水。 【呜,小唯要谈恋爱了,松平唯对你的好感度+30,无获得点数;当前好感度45】 橘清显心跳得也很快。 该死的三岛由纪夫……他一边骂,一边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刚开始还能维持清醒,但很快就全身心投入了,懒得再用意志力来控制行动……反正无论以后是富贵或者落魄,松平家都会在他的生活里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早点和松平唯搞好关系总不可能是坏事。 松平唯快要喘不上气了。 自从橘清显进来后,她就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无论是行动和心情,全都在他的挑拨下变得乖巧起来,这很不符合她的性格。 但小唯又能怎么办嘛…… 他那么坏,所以这不是小唯的错! “咚~” 敲门声响起。 “阿清,带小唯出来吃午饭啦。” 姐姐的声音响起。 “哦,来了。” 橘清显松开嘴起来。 “啊……” 松平唯咕一下转过身去,急急忙忙地把内衣往身上套。 橘清显也捡起自己的衣服,慢慢穿上。 少女穿好了衣服后,自顾自地打扮一番。 她的衣着很自然,梳理过的金发,柔顺笔直,随着风儿轻轻地摇曳。 心情有点儿奇怪。 有雀跃,有懵懂,有开心……没有一点的不适或者懊悔。 对她而言,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在旧华族的圈子里,橘清显是每个大人都赞不绝口的小孩,他不仅长相清秀俊美,更是被成为天资聪颖到似妖的程度。 松平唯从听到这名字开始,内心就对他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随着从大人口中听取到的信息越多,越完整,一个现代版的“光华公子”的形象逐渐在她的心底里扎根了。虽不至于因此产生好感,但一个良好的印象还是有基础了。 作为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她一开始时,自然是不服气的。 不过这种不服气也只是出于比较的心里,绝对不含恶意。从小到大所接受的良好教育,也不许她去嫉妒甚至是嫉恨一个比自己更优秀的人。 她只是想着,自己要比他更优秀…… 现在看来,比他更优秀的想法好像有点难哦。 小唯,不要丧气啊…… 你要变得比他更厉害,然后让他一直当你的小狗君! 自己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过后,松平唯整理好衣服,白嫩的小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橘清显走过来,眼中闪烁光,全是对他的挑衅。 “你听好咯!” 她站到橘清显身前。 两人出生年月日一样,身高也一样,因此双眸可以直接交融在一起。 “从来都没人敢这样对小唯,所以,你死定了!”松平唯傲娇地说道,嘴角微微挑起,“我会证明自己比你厉害,然后要你当一只乖乖听话的小狗君,不许违抗我的命令!” “好好!” 橘清显敷衍地点点头,然后低头:“你的脚脏了。” “我脚脏?”松平唯忍不住抬起脚,看了看被灰尘弄成黑色的小脚,不禁把眉头皱起:“真麻烦,这破地方下次都不来了。” “我帮你擦一擦。” 橘清显从墙角拿了个木盆,放到窗台上接了半盆雨水。 背包里面有手帕。 接好了水拿上手帕,他在少女面前蹲下来。 “正好,你帮我洗!”松平唯的小屁股坐在背包上,把脚伸进木盆。 冰凉的雨水,让她哆嗦了下。 橘清显帮她洗脚,她又哆嗦了下,刚才还一脸挑衅,现在又变得乖巧温顺起来。似乎是觉得这样太丢大小姐的脸了,她把洗到一半右脚抬起来,像女王般笑吟吟地望着他:“好不好看?” “放下。” “不,除非你夸我。” “很漂亮,”橘清显无奈道,“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少女玉足。” 松平唯满脸得意,像是被老师夸奖了的学生:“姐姐允许你个臭弟弟亲吻她的脚脚。” “洗干净再说。”橘清显把她的脚摁回水里。 “好冷……” 松平唯缩了缩脚。 “以后遇到这种天气,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了知道不。” 橘清显一边说着,一边用毛巾仔细揉着她的脚趾缝,把脚板底洗干净。 少女的小脚在他手里颤抖着。 这就是被哥哥照顾的感觉吗……松平唯心里有种被兄长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温暖感,这种体验是被女仆小心翼翼伺候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在松平家,在学校,她就像个女帝那样横行霸道。 在哪里,她都是被恭维的对象,也就橘清显会和她打架,欺负她,并且敢轻薄她……不得不说,在她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抢先下手的橘清显捡了个大便宜。 要是晚几年,她就没那么好哄骗了。 木盆里的水逐渐变得漆黑。 橘清显抓住她的脚踝,用水冲洗,用手揉捏。 那双小脚逐渐露出了本来的美貌。 就像是一朵黑百合逐渐绽放,露出了里面白白嫩嫩的色彩。 那十只圆嘟嘟的粉色小肉团,微带羞意地蜷缩起来,白里透红的脚心对着少年的脸。 “确实好看……” 橘清显捧在手心慢慢欣赏。 如果让昆汀来的话,这不得拍个几十秒特写? 听到他夸自己,松平唯心里更开心了,忍不住嘴角上翘,用大小姐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姐姐允许你靠近一点。” “你确定?”橘清显好笑地问。 松平唯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姐姐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橘清显那乌黑透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糟糕! 少女心头浮现一个大大的“危”字。 然后,橘清显就把脸靠近了。 松平顿时想起了来时的车上,他对自己做过的事,不禁地头皮一麻,连忙喊道:“停下,小唯认输……” 她的脚拼命想往后缩。 但腰身无力,加上双腿又悬空,根本使上劲来。 橘清显往她脚底吹了吹气。 “哈,哈哈……” 松平唯瞬间就像被挠了痒痒那样笑了起来。 “阿清,我认输了,不要逗我……”她双腿颤动着,双手紧紧抓住屁股下的背包,“哥哥,清哥哥,妹妹不玩了……” 橘清显满意地放过了她。 养成系的乐趣,就是这么美妙。 松平唯果然温顺了下来,乖乖地让他给自己穿上袜子,穿上鞋子。他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小脚时,她还是会忍不住颤颤身子,快活得不得了。 她有点迷恋这种被轻薄的感觉了。 帮她穿好鞋,橘清显抬头看过去。 少女的整张脸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已经熟透了。 松平唯尽快内心害羞,可被他这样看着,还是强忍着脸颊耳热的羞意,碧绿的双眸倔强地和他对视:“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走,去吃午饭。”橘清显笑着伸出手。 那好看的笑容,让她心跳加速。 不等橘清显把手伸到自己面前,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朝门外跑去,顺带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我才不想理你……” ※ 二合一,求追读呀。 49.大不了吃上一碗松平盖饭。 午饭是老店主亲自做的。 生鱼片、拌凉菜,煨砂锅什么的。 橘清显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杀好的比目鱼正巧放在厨房的门口,鱼鳃还在微微翕动。血水从鳃里流出来,渗进平滑、白嫩的肌理,邪乎得很。他朝厨房里看了眼,老店主正在灶台边忙碌着,腰间别着根笛子一类的乐器。 大厅里的众人还在烤着火。 火塘便是棕色的矮茶桌,茶壶冒着滚滚热气,有人在斟茶。 橘清显转动视线。 那叫阿银的艺伎,姿势很随意。 她侧身坐在铺席上,火光明晃晃地照亮了她的身体。她藏在红色和服下边的,是一条博多白绢制的名古屋腰带,和服下摆的藤架霞的紫色也浮现了出来。 她是背靠着橘清显的。 所以,橘清显看着她时,发现她细细的腰肢后面系着的是蝴蝶结一样鼓结。 好奇怪呀。 他看着那鼓结,有些疑惑。 通常来说,已婚妇人系的和服腰带是鼓结,而未婚女性系的则是蝴蝶结。昨天在葬礼上看到的三位夫人,背后系的都是鼓结……为什么昨天她还是已婚少妇,今天就变成未婚阿银了呢? 不过阿银的年纪,的确到了待嫁之年。 在橘清显看来,她出落得丰腴圆润,轻盈婀娜,一颦一笑间皆在露着娇媚的妖精品性。 “阿清,过来。”橘清雪喊道。 雾气缓缓从桌面升起,姐姐的声音,被遮的有些朦胧。身边坐着刚走出来的松平唯,橘清显有趣地发现,少女有些爱秀似的,把自己的身体躲在橘清雪后面。 他迈出脚步,穿过雾气走向她们, 姐姐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朦胧,唯有那明亮眼眸里射出的视线,可以透过雾气的阻碍,准确落到弟弟身上。 等弟弟坐下来后,橘清雪一把搂住他肩膀,凑过来问:“你对小唯做了什么?” 橘清显平静道:“和她聊了会天。” 本来竖着耳朵偷听的松平唯,顿时松了口气。 哼! 她稍稍回头,用“还算你识相”的满意眼神看了眼橘清显。 橘清雪狐疑地看了看俩小孩,大概是察觉不到很明显的异常,便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温和地说道:“没什么就好。我还怕你又欺负她了,所以她才这么安静……” 松平唯小脸一红。 某种程度来说,她刚才,被欺负惨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橘清显在姐姐身边坐下来。 侧对面,阿银笑吟吟地望着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嗯?” 橘清显有些疑惑。 趁着橘清雪回头去看松平唯的时候,她用手恰了恰自己的脖颈,那雪白的肤色上立马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印记。 橘清显顿时想起来了。 刚才在房间里,少女情迷时,好像抱着他脖子啃了几口来着…… 这里又没镜子。 他不方便确认,只好把稍稍缩着脖子,把衣领立起来。 阿银噗嗤地一笑。 “清少爷~”她鲜红的嘴唇微微蠕动,说着唇语,“您又被阿银骗了哟。” “……” 这女人真可恶! 橘清显有些羞恼地瞪她一眼。 阿银刷地打开折扇,盖住了自己的笑颜,只是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和他对视。 “……下次我不会上当了!”橘清显用唇语回了她一句,然后撇过头去,懒得再搭理她这狡猾的女人。 过了几分钟,老店主把餐食端了出来。 窗外接连响起轰隆的雷声,大雨下个不停,空气黏糊糊的。 矮小的木桌上,放了三个饭盒,每个都有一个溏心蛋、一些凉菜和生鱼片、以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菜的味道有些怪。 ……料理水平和姐姐比起来,只能说卧龙凤雏了。 “阿清,你吃。”橘清雪把自己碗里的蛋夹给弟弟。 橘清显没有推辞,一口把蛋咬住,温热蛋液在口腔里爆出来。 “这些人的身份,我刚才都大概了解了下。”橘清雪肩膀挨着弟弟的身体,和他说起了悄悄话,“对面那个背着武士刀的,是柳生家的人。” 橘清显看向那名剑客打扮的人。 柳生家和桐生家一样,家主时代都是德川将军家的剑术教习。 “隔壁那个御行,就是稻川会早来的御行……”橘清雪又看向旁边一人。 橘清显默默点头。 他刚才就有这个猜测了。 “那边擦着箭筒的,是八幡宫的神官。” “还有啊,那个艺伎,和她旁边的那些人,都是舞团的。是药王寺邀请来渡火祭上表演的团队。” “那个中年男人呢?”橘清显问道。 他的视线,看着角落里的一个方脸中年男人。 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运动裤登山靴,春季皮大衣,气质非常沉稳。 “他说自己只是游客。”橘清雪说道。 橘清显看向姐姐:“哪个游客会在这种鬼天气选择徒步登山?” “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哟。”橘清雪撅着晶莹柔软的嘴唇,肩膀撞了撞弟弟的肩膀,“除了舞团和店主外,我认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天狗掳人’的传闻吸引过来的。” 橘清显了咬了块生鱼片,问她:“你和店主打听过情况没?” “呃,没。”橘清雪目光稍稍转移,看着那小老头,“进来到现在,除了刚才点餐时说了句话,其余时间他都不搭理任何人。” “等会我来问。” 橘清显说道。 “嗯,交给你啦。”橘清雪宠溺地捏捏他的小脸。 坐在橘清显身边的松平唯,小眼神不时瞥一瞥他和橘清雪,表情有些吃醋。 ……小唯也要当阿清的姐姐。 嗯? 她忽然朝对面看过去。 有个穿着红色和服的漂亮姐姐,正用一种微妙的神情瞧着自己。 松平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生疑惑:我脸上也没东西啊,她盯着我看干什么…… “这里……” 女人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脖颈。 那雪白的肌肤,马上浮现出一点惹人遐想的嫣红。 “……不会?” 松平唯马上脖子一缩,像受惊了兔子那样。 橘清显侧过头来,发现少女小脸通红,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再看看对面阿银那意味深长的笑脸,他顿时明白,自己和小唯刚才的事被她套出去了。 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他没怎么觉得胆怯。 ……大不了吃上一碗亲子盖饭。 橘清显的一只手,悄悄从桌底伸过去,握住了少女的小手。 肌肤冰凉顺滑。 如果不握紧点,就会从手心里滑走。 “……阿、阿清……” 松平唯嘤咛了声,小眼神下意识往橘清雪那看一眼。 50.尺八(求追读) 大雨声的包围下,橘清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正专心吃着午饭呢。 老店主的手艺真不错,差一点就赶上她了。 “呼~” 松平唯松了口气。 真危险啊,她心想……要是自己和阿清的秘密被曝光了,肯定又要挨御夫人的骂了,说不定还会因此再也不能见阿清了。 “好好吃饭。”橘清显在她耳边说道。 “……哦。” 松平唯乖乖地应道。 下一秒,她皱了皱眉,委屈道:“好难吃,小唯吃不下……” “乖一点。”橘清显捏了捏她的小手。 “……好。” 松平唯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 味觉虽然很遭罪,但少年的掌心,温暖地包裹着她的小手,使得她感到快乐极了。 那双碧绿色的双眸时而偷偷看一眼橘清显,像是被春风吹皱了的湖水,有了几分柔媚的味道。 屋外大雨滂沱,不时有水花从廊檐里溅射进来。 往大门看出去,漆黑的雨云充满了整个视野,迷离惝恍,使人联想到一种浩瀚无边的景象。 年老的店主靠在门柱上。 发黑的黄牙、泛白的眼珠。 他手里拿着一支尺八,一种用竹子制作的边棱振动气鸣吹管乐器。 外头狂风大作,他眺望着山上的寺庙,把尺八放到嘴边,刚要吹奏。 “打扰了。”橘清显来到他身边,像平时一样扬声说:“我很喜欢尺八,您可以借给我练习一下吗?” 店主微微怔了下。 看着少年眉间闪耀的自信,他将手中的竹子递了过去。 “谢谢。” 橘清显礼貌地弯腰,双手接过尺八。 微微调整了下呼吸后,他将嘴唇贴在吹孔上,慢慢闭上眼睛。 他是清显公子。 当他的嘴巴朝着尺八吹气的一瞬间,便造就了美。 苍凉辽阔的曲调一震动空气,便盖过了任何声音,无论是雷声也好,风声也好,雨声也好……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大自然为他和的音而已。 橘清雪眼眸微睁。 弟弟吹奏的这首曲子,叫“高雅~メインテーマ”,出自《源氏物语千年记》。一首苍凉凋敝之中,带着浓厚古雅的空灵曲子,完美地和弟弟的气质对上了。 乐声在大雨中的山谷空虚地旋荡着。 寒风掠动树枝,让本就苍凉的曲调,更显萧条颓败。 橘清显仿佛变成了一只鸟。 鸟儿的啼鸣,从他喉咙里传出来。 沉默寡言的孩童时代,为了消磨时光,他接触了非常多的乐器。生在守旧的旧华族家庭,传统乐器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他无论是在各种场合,都有演奏过的经历。 对大部分事物都没亲近感的他,对音乐还算可以接纳。 倘使恰巧赶上是个明月之夜,便会带着横笛,或是尺八,或是三味线,在庭院中吹奏一阵。 每一个小小的音符,它们都以低微的身份,毫不畏惧地、不愉快地、沉静地……憧憬着未来!然而他所能触碰到的现在,是手一触及想抓住的东西,那东西就立即变成沙子,展望也完全化成沙漠的现在。 阿银眼眸微眯。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陶醉。 身体静止下来,扇子也不摇了,她发觉自己还蛮喜欢这首陌生曲子的。 吹管乐器的特色,就是那种掠过心头的美丽寂凉之感。 宛如在夕阳下,花田中,爬上了藤蔓的日式庭院,长椅上面还有刚离去人的余温;虽华丽,却不见人气,虽凄凉,却让人心生向往。 其音色苍凉辽阔,却又能表现出空灵、恬静的意境。 不愧是阿清呢,真可口……阿银的嘴角微微翘起了。 这陶醉中露出来的笑意,使得她又凭添一分美丽与娇媚。 “……这小子,好眼熟啊。”柳生剑客挠了挠脸颊,有些惊疑,“该不会是清少爷……” “阿弥陀佛。” 圆海法师双手合十。 就连那个身份不明的大叔,都看呆了,心想:我当年要是有一半的风采,小樱也不会爱上隔壁班的胖虎了…… 缥缈空灵的乐声,水般流淌。 橘清显闭着眼,嘴唇抵着竹子,轻轻吹着气。 以前跟随父亲出入各种旧华族聚会时,他也被迫在众人面前演奏过,好名声就是这样一次次积攒下来的。 但那些聚会的俗气太重了。 虽说美女个个娇媚动人,可都欠缺娴雅之风情,还会一个劲地捏他的脸揉他的头。 还有啊…… 德川家那老头子,也着实病得不轻。 他一边恨不得掐死自己,却又一边病态般倾力栽培自己,从那一句句对自己的夸耀声中汲取宽慰…… 橘清显心想,真滑稽呢。 我也要学会吹这个……松平唯眼神憧憬,微微带着丝爱慕。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随时准备着,在橘清显停下来的时候第一个冲上去。 在她旁边的橘清雪,眼眸有些湿润。 一曲终了。 一个家族落下帷幕。 一段不愉快的时光,也在昨天终结了。 橘清显放下尺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雷雨的午后,天光黯淡。 他是默剧中唯一的色彩。 “哇,阿清,好棒!” 松平唯最先反应过来,从背后朝他跑过去。 欢欣雀跃的少女,眼睛两汪清澈的泉眼,吹弹可破的脸蛋,略带着可爱的婴儿肥;她迈着小腿朝少年跑过去的脚步,显得那么轻盈,那么矫健。 简直就像是一头春日林间忽然蹦跶出来的傻狍子。 她跑到门口,一把拽住橘清显的胳膊:“以后也教小唯吹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 橘清显答道,声音清澈至极。 “一言为定哦!” 松平唯低头,脑袋撞了撞他的胸口,嘿嘿地笑了起来。 茶馆里的其他客人,都还在品味着乐声的余韵。 唯有橘清雪捂着嘴巴。 她鼻尖有些酸了。 眼眶微微有些亮晶晶的泪光,但被她忍住了。 越是有人赞美橘清显,她就越想知道,这孩子的童年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她似乎透过那苍凉的曲调,看见了弟弟孤身一人对着日落吹起竹笛的孤独模样。 橘清显一只手被松平唯双臂抱着,另一只手把尺八递回给店主。 “你吹起尺八来,真的很好听,我自愧不如。”店主感慨地说着,将尺八放到外面,让雨水冲洗一遍。 “您在这里多久了?”橘清显单刀直入地问。 店主叹了口气,答道:“十五六年应该有了。” “请问,这段时间可曾见过或者听闻过天狗的事迹。” “自然是有的。” 啪嗒一声,虚掩着的门仿佛被一只脚大力踹开。 风雨齐刷刷地吹进门内,众人都被吹得皱眉眯眼,窗外划过刺目的闪电。 51.想要八个孩子 下午的时候,雨势小下来,山峰开始明亮。 登山客陆陆续续开始启程。 橘清显拖在最后,出门时,回头看了眼茶馆。 老店主忧郁地吹着尺八,身边旧信和纸袋堆积如山,简直可以说是埋在这些破烂里头的。 “阿清,快点。” 橘清雪在前头喊道。 “老爷子,保重啊。”橘清显朝着门口说道。 老店主很吃力地抬起视线,微微地点点头:“真是抱歉啊,没有好好招待您,我要记住您的相貌,下回您来的时候,一定要到这里来……” 橘清显已经走远了。 空气清凉。 雨水小了很多,但天光还不明媚。 整个山体都笼罩着白茫茫的雨雾,树叶和草叶,都是湿漉漉的。 空气中悬浮着细小的水滴。 在这样的空气中步行,衣服就会吸附这种小水滴,变得沉重起来。 登山道的拐角,橘清雪和松平唯在等他。 在两人前边一点的位置,是阿银所在的舞团。 她撑着一把红色纸伞,伞面印有白色仙鹤。 仙鹤在伞面转动着,弥漫的白雾中,似乎传来了空灵的鹤唳。 今晚要钻这个妖精的被窝才行……橘清显心里谋划着,朝上坡里走去。 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冲刷着他的鞋子,树梢在风中低吼。泥泞的道路走起来很困难,天空又还飘着雨,雨水顺着头发流进了脖颈。 橘清雪刚打算过去。 “阿清……” 松平唯撑着伞一蹦一蹦地跳了过去。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橘清雪暗自嘀咕。 松平唯小跑过来,把伞往橘清显头上一遮,哼了声:“看在你是弟弟的份上,姐姐给你撑伞。” “好。” 橘清显淡淡笑了下。 变乖了的小唯,还是蛮合他心意的。 两人和橘清雪汇合,继续往药王寺前进。 伞外海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光线昏暗,使得周围视线模糊。 走在坡道上,流淌着的雨水会打湿鞋子。 偶尔会迎面刮来微寒的风。 橘清雪撑着伞,小心避开路上的石头,看着远处的路中心:“阿清,刚才店主怎么说的?” “每年渡火祭的前后,都有天狗现身的传闻,店主也目睹过几回。”橘清显答道,语气却是有些无奈,“不过我在网上查了查,有些人指出这是药王寺找人假扮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的香客。” 橘清雪一只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种可能的真实性很大。”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高尾山真的有天狗。”橘清显目光坚定,嘴角微露笑意,“不管是真天狗或者假天狗也好,我们都不会白来一趟。” “说的没错。” 橘清雪同样也有些开心。 如果是天狗,那么说明真的有天狗掳人,立花淳遇上神隐了;如果是假天狗,那么立花淳的失踪,一定和假天狗脱不了干系。 松平唯看着橘清显俊秀的侧脸,好笑地问:“鼻子高高的那种天狗吗?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橘清显发现她外侧肩膀被雨淋湿了一点,就往她这边靠了靠,“我没见过天狗,不过了解过天狗的由来。一般来说,天狗是那些受到无理的压迫,陷入不幸的处境的人变幻而来的,又或者说是在权力斗争中的败北者。这类人对自身的遭遇满怀愤恨,就会偏离律法或伦常,最后变成天狗。” “是有这种论调,譬如说天狗之首,崇德天皇便是权力斗争的败北者。”橘清雪看着能说会道的弟弟,嫣然一笑,然后又看看松平唯,“还有一种说法,自鸣得意的傲慢之人,也会变成天狗。小唯你想想,天狗那高高长长的鼻子,不正是自吹自擂的具现化吗?” 小雪还蛮聪明的嘛…… 橘清显心想,用这种方式来劝诫小唯不要傲慢,真不错。 然而…… 松平唯压根没听到。 橘清显的肩膀靠过来后,两人的肩膀就贴到了一起。 少女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肩膀上。 她微微侧着头,看着两人时而轻触时而分开的肩膀,小脸微微泛红。 “小唯?”橘清雪表情疑惑。 “啊,什么?” 松平唯猛地回过神来。 橘清雪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 “呃,唔,我,有,蛤……”少女支支吾吾,眼神躲避什么似的左右乱飘。 得亏天色比较暗。 不然就你那羞涩的样子,谁看不出你恋爱了啊。 橘清显好笑地开口替她解围:“刚才姐姐说,趾高气扬,不尊重他人的小孩,鼻子会变得和天狗一样长。” 松平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焦急道:“小唯没有不尊重他人……” “小唯,你有哟。”橘清雪稍稍弯下腰来,做出恐怖的笑脸,“是谁一见到我家阿清,就嚷嚷着要把他踩在脚下的呀?” “不,不是我,我也没有……”刚刚才和橘清显贴贴完的松平唯,急得涨红了脸,“我喜欢阿清,我才不会……” “喜欢?” 橘清雪表情一僵。 她看向弟弟,眉心微微皱起:“她说喜欢你?” “呜~” 松平唯嘤咛一声,整个人缩到了橘清显背后。 完了。 她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阿清的姐姐肯定会把这事告诉给松平家,想来对她很严厉的御夫人,一定会把她接回东京,从此不让她再见阿清了……呜呜,小唯不要回东京,小唯要留在阿清身边…… “她是姐姐,有什么好怕的。”橘清显握住少女的小手。 面对着姐姐诧异的眼神,他也同样伸出手,说道:“就和我喜欢姐姐一样。” 松平唯后知后觉,从橘清显身后探出脑袋,拼命点着头:“对对对,阿清说得对。” 橘清雪脸色也红了红,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牵住弟弟的手,神情欣慰道:“我还以为是那种喜欢,差点把我吓到了。” 那颤动的弧度,看得少女眼都直了。 ……怎么可以那么大的? 左一个右一个,橘清显牵着她们,继续往上走。 风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 薄暮沉静的光芒,从乌云的间隙隙中流泻下来。 深邃绿意掩埋起来的大山中,逐渐亮起了灯光,照亮了建筑的轮廓。 脚下的路,也变成了石阶。 在暮色的渲染下,石阶的颜色像是落满了灰尘,那是从树阴筛落下来的颜色。 “前边就是药王寺的大门了。”橘清雪朝着前方眺望,“说起来很奇怪,明明是一座寺庙,却有着神社一样的鸟居。” “那是因为里面有好几座神社。”橘清显淡定地说道。 橘清雪偏头看他:“你以前来过?” “小雪真笨啊,你看看那边的导游图。”橘清显指了指路边。 橘清雪脸一红,嚷嚷着辩解:“什么嘛,天色那么暗,我都没看清……” 不等弟弟取笑自己,她头一瞥,视线落到导游图上。 整个药王寺区域的中轴线,是从前广场,仁王门,正殿,后点不动堂这一区域。左边这一块建筑比较少,只有几个佛堂和一座佛舍利塔。右边建筑比较密集,有方丈殿,客殿,书院……另外还有一座福德稻荷神社和一座天狗社。 “真是奇怪的地方……”橘清雪大为不解,“先不谈天狗为什么会被供奉在寺庙里,就算供奉了,难道天狗也会受人信仰吗?” “天狗也很威武的哟……”松平唯被橘清显牵着手,整张脸都显得喜气洋洋的,“长着翅膀、拿着剑之,就像不动明王。阿清觉得是不是?” “相较于好坏,日本人更看重强弱。就比如说,身为鬼族的酒吞童子,也被大阪人当成神明一样供奉。”橘清显和这两位美人解释道,“供奉在药王寺里的,是八大大天狗之一的饭纲三郎大天狗。天狗是一种普遍性的小妖怪,而大天狗,通俗点来说,是大妖王。普通的天狗弱,自然没人会信仰,更强大的大天狗,因为看起来趾高气昂,草民即便不信仰,也会忍不住膜拜。别反驳我哟,这个家国的国民就是这样的,比如说在对待阿美莉卡的态度上……” 橘清雪辨无可辨,只能吐出一句:“……你这话说得自己不是日本人那样!” 橘清显无懈可击地答道:“我是喜欢下克上的日本人。” “……” 橘清雪羞恼地瞪他一眼。 难怪喜欢怼姐姐,原来是弟弟是想下克上自己啊。 “阿清阿清,我听说有种和鸟一样的天狗,是不是啊?”松平唯欢快地问。不知不觉中,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橘清显的手臂,看着就像是两手环抱住他的胳膊那样。 “你说的那种啊,叫鸦天狗,鼻子没那么长。相对应的,地位也更低一点。” 橘清雪好奇地问:“那不是相当于天狗的家臣吗?” “是这样的。”橘清显和她们分析道,“如果用德川家来比喻天狗内部的阶级的话,大天狗就相当于德川将军家,天狗则等于御三家和御三卿,鸦天狗就是像桐生家柳生家这样的家臣了。” “哇哦!”松平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阿清你怎么什么都懂……” “看得书多,所以脑子里存了很多东西。”橘清显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微笑着说道:“需要用的时候,从里面读取出来就行。” 即便天色已暗,但那笑容仍然很耀眼。 橘清雪不由地想到,弟弟长大了后,一定是个身材修长、肤色白净、目光如水的飘逸美男子。 每当他漫步在街上时,擦肩而过的女人一定都会窃窃私语。 想必还会有不少血统高贵的女人给他写些含情脉脉的情书。 比如说这位小不点…… 瞅着整个人像树袋熊般挂在弟弟身上的松平唯,橘清雪不动神色地把手从弟弟腰后伸过去,一把将少女的身体推开了点,淡淡地说着:“阿清,累了没?” “嗯?”橘清显疑惑地仰脸。 橘清雪板着脸,蹲下来,张开双臂:“姐姐抱你上去。” 小雪怎么忽然那么懂事了……橘清显本来就累得有些喘气了,看到姐姐张开手,马上松开了松平唯,一头扎进姐姐的怀里。 双手搂住她的脖子。 脑袋熟练地垂下,鼻尖抵着她白腻的肌肤,狠狠嗅了下。 嗯。 味道微微有点汗酸。 “小雪太香了。”橘清显直接撒谎。 然后,他侧过头,看着委屈巴巴的松平唯,眼眸眨了眨,单纯天真,人畜无害地说道:“我让姐姐抱着我,你不许闹别扭哦。” “我……” “不听话的小孩,鼻子是会像天狗一样长得长长的,很丑的哟。” 松平唯嘴巴一撇:“小唯听话就是了……” 这孩子怎么忽然之间变傻了……橘清雪可怜地看她一眼。 殊不知在弟弟眼里,她也一样傻。 三人继续向上。 一口气抱着弟弟来到寺庙门前,橘清雪已是有些汗流泱背了。 她喘息出来的气流,带着微微的馨香,吹在橘清显耳畔。他感到惬意极了,更加用力抱着姐姐的脖颈,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这是小唯暂时无法给他的感受。 穿过仁王门,石阶的尽头连接着大殿。 往右侧走是一片平坦的石板地。 旁边的花草经过雨水滋润,青翠欲滴。 橘清雪和前来接待的小沙弥说明了来意,缴纳了住宿费,在沙弥的带领下前往客殿。途中经过稻荷神社的广场,几人停了停脚步,朝里边看去。 本来是朱红色的鸟居,表面已经有不少地方油漆脱落,露出暗黄色的木体。 鸟居的下方,还有一对用铁丝网围着的舌狐狸。 狐嘴里叼着紫菜卷饭团,竖起尖锐的耳朵,耳朵里也涂上了朱红色。 橘清显从姐姐怀里下来,朝着鸟居的方向走去。 “在神道教中,鸟居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他一只脚跨过鸟居,另一只脚在外面,回头看过来:“所谓的一步神域,一步人间,就是这个样子了。” 风吹云动。 微弱的夕阳光照,照耀着少年娴静的眉毛和修长的睫毛,将摇曳不定的云影映在他的面颊上。 橘清雪有种奇怪的不祥预感。 仿佛是弟弟只要两只脚踏进鸟居,就会进入神明的世界,从这个世界消失那般。她不知道这种预感的根据是什么,但就是有点害怕,所以快步走上去把弟弟拉了出来。 “小雪你好像很紧张哦。” “……我没有啊。” “难得路过鸟居,来许个愿。”橘清显回身看像那两只狐狸。 “好呀好呀。” 松平唯雀跃地跑过来。 三个人横着站成一排,朝香资柜里投了硬币,合手祈愿。 晚风吹来,松树梢头簌簌而动。 风直达神社晦暗的内部,掀起森严的响声,好像是稻荷神接受了三人的祈愿。 去客房的路上,橘清雪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拉着弟弟落在后面,贴着他耳朵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告诉姐姐嘛,”橘清雪摇晃着他的手臂,像个少女那样威胁道:“你不告诉姐姐,姐姐以后就不抱你了。” 橘清显看着姐姐,一本正经地说道:“生八个。” “嗯?” 小雪满脑袋问号。 橘清显拉起她的手,捏了捏那白嫩的掌心:“将来我娶老婆后,想要八个孩子。” 橘清雪下意识用另一手捂着自己小腹。 “……八个?” 忽然拔高的音调,把停在屋檐上的乌鸦都吓跑了。 “这种随心所欲的祈祷,神明听了会不会怪罪下来?还有……”她满脸通红,双眸水润泛光,小声在用商量的语气和弟弟耳语:“八个实在太多了啊,身体负担很大的,阿清能不能少要几个……” 橘清显就觉得很奇怪。 ……听你这讨价还价的口气,弄得好像我要娶的你是一样。 ※ 二合一,求追读。 52.你长大后娶小唯好不好…… 冰冷的水滴再次纷纷落下来,昏暗回廊通往厢房的拐角处,微微露出了灯火的光亮。 住宿的厢房是药王寺的客殿,房子都是木头搭建的,后头就是刚才路过的稻荷神社的参道。 来到庭院里时,橘清显发现,刚才在茶馆碰到的那些人都住在同一条回廊的不同房间里。 闪电掠过庭院的树木。 傍晚的骤雨来临。 雨势凶猛,庭院里的泥土都飞溅了起来。 猛烈雨声中,橘清显好像听到了咚咚的鼓声。 他探出身子去寻找鼓声的来源,鼓声中夹杂着三味线的合音,还有女人们热闹的欢笑声。 应该是舞团的舞女,也不知道阿银在哪个房间…… 橘清显隔着雨幕眺望对面的厢房。 舞女清脆的笑声,像闪电般锐利地穿透雨幕。 他分辨着是每个不同的声音。 白茫茫的雨幕间,他好像看到,阿银伸长白皙而修长的脖颈探出窗户来望着他。 她那没有施粉黛的双颊到白皙的长脖颈,微微地染红了。 橘清显眨了眨眼。 对面门窗紧闭,并没有像新娘子一样娇羞的阿银,刚才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这可怎么办呢。 今晚是要去钻阿银被窝的,要是搞错的话,那就有点尴尬了。 橘清显心不在焉地跟着姐姐进了客房。 屋内微暗,上梁吊着电灯。 家具只有吃饭的小桌子,床是榻榻米上的铺席,澡堂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 铺席和桌子都很陈旧,但不脏。 “时间不早了,快点去洗澡。”橘清雪看着身后的弟弟,“你和小唯今天都弄湿了身体,赶紧去洗澡换干净的衣服,我去您们买饭进来。” 松平唯脸色一喜:“我和阿清一起洗澡吗?” “少女,听着!”橘清雪没好气地笑了下,摇了摇自己白白嫩嫩的拳头,“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可以一起洗澡的,要么你先洗,要么阿清先洗。” “哦哦。” 松平唯顿时就不笑了。 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单纯girl,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橘清显拿了本书到桌边看。 橘清雪把行李放好,领着松平唯进浴室,看着她脱光跑进浴池后,才出门朝着服务台的方向走过去。 哗啦! 浴室门开了。 橘清显把视线从手里的《纯粹理性批判》抬起。 微暗光线的尽头,有个光着身子的女孩笔直地伸出双臂,轻声喊道:“阿清,快来……” 橘清显着她雪白的身子,它像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似的。 “我说,你……”他说着,忽然嗤嗤笑出声来。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是那么幼稚的孩子,但她发现姐姐不在后,就赤着身体跑出来找阿清了。 “姐姐很快就回来的,我进去的话,肯定会被抓包。”橘清显笑着说道。 松平唯踮起脚尖,往门口看了看,然后冲着橘清显吐了吐舌头:“略略,下次没机会了,就算你求小唯小唯也不和你一起洗澡。” 说罢,她钻回了浴室。 砰一声把门拉上了。 “哈哈……” 橘清显满心舒畅地笑个不停。 被她这可爱的姿态一逗,他觉得头脑澄清得象刷洗过似的清醒,就连无比枯燥的《纯粹理性批判》都看得津津有味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松平唯洗完澡出来。 橘清显抬头看过去。 被热水浸泡过后的少女,肌肤还在冒着热气,像花一般娇嫩。 松平唯光着脚走来,眼神傲慢地问:“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穿着粉色的和服睡衣。 那双可爱的小脚,也是粉红色的。 “真美啊!”橘清显叹道。 “美?” 松平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粉色的和服上面,绣着一朵朵细小的白色山茶花,既浪漫又纯洁,很适合少女穿。 “这衣服是不错,月姨亲手给我裁的哟。”她停住脚步,看向橘清显,“你觉得好看,下次我也让月姨给你裁一身。” “小唯,我是说你呀!” “……”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美少女呢!” “讨厌鬼!”松平唯露出了大小姐的那种傲慢的神色,冲着橘清显骂道,“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轻浮的人,可耻!” 橘清显笑着张开双手。 松平唯做贼心虚那样,踮起脚脚尖朝门外看了眼。 天空乌云翻腾,铺天盖地。 云层间隙不时透下一道闪电。 姐姐还没回来。 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 她弯下腰,一个箭步,冲到了橘清显怀里。 橘清显双手搂住她的腰。 她嘿嘿地一笑,清纯而又狡黠,嘴唇凑到橘清显耳边,命令他一般说道:“今晚和小唯睡同一个被窝好不好?” 橘清显低头看下来:“姐姐也在的。” 山茶花的图案紧贴着她娇小的身躯,衣领的间隙,隐约可见那粉嫩的肌肤。 “可以等姐姐睡着了你再钻进来小唯的被窝嘛,好不好~”松平唯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像小猫一样,用潮湿的鼻头去蹭他的耳垂,脸颊,脖颈……凉凉的。 橘清显紧紧抱着她温香软玉般的身子。 脖子被她故意蹭着,一阵又一阵热气吹拂而来,让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 啊! 不行! 要扯旗了。 松平唯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了两人之间。 她的屁股往后挪了挪,低头看了看,顿时大为羞赫。 那张小脸刷地红透了。 “大变态!” 她抬头瞧橘清显一眼,一巴掌扇过去。 但那小手触碰到他脸上时,却好像是抚摸一般,轻柔无力。 橘清显咬着她的手指,含糊地问:“大变态怎么了?” 松平唯有些羞赫,又有些想在他面前逞强,便硬着头皮哼了声,凶巴巴地说道:“小屁孩一个,就这?怎么可能吓到你唯姐。” 这样的神态,活泼可爱中,又蕴含着一种令人想弄哭她的感觉。 “这么说来,你很勇咯?”橘清显好笑地问。 “开玩笑,我超勇的!”松平唯得意地笑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小唯八岁那年,就敢一个人睡觉了,你敢……” 话还没说完,橘清显把她抱到了自己大腿上坐着。 这样可以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 松平唯感觉糟糕透了。 脸颊红到了耳根,她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挪动身子。 橘清显没让她得逞。 “……你好坏!” 松平唯脸颊发烫,感觉自己被个大火炉给包围了。更加令她觉得不适应的是,火炉温度最高的地方,对准了她最容易受侵的地方。这导致她坐着感到很害臊,站起来橘清显又不让,求饶那更不可能的事。 唯小姐一向是个小皇帝。 她素来高高在上,且性格刁蛮,何曾有过如今这种又羞又恼的体验。 如果屁股下换成另外的人,她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并且叫人把那东西咔嚓了。但这是阿清啊,是她情窦初开的生命中,遇到的唯一一个感觉对上了眼的异性……那还能怎么办啊? 总不能因为一时羞恼就不顾自己以后的性福了。 “……你能不能收起来?”松平唯声音很小地服软了。 橘清显嘴角扯了扯,哭笑不得地说道:“小唯啊,这东西,不是说收就收的。” “嗯?” 松平唯疑惑地望着他的侧脸。 “呃,这,怎么说呢……”橘清显绞尽脑汁,都没法用一个不那么变态的说法将这事形容得高雅点,只好敷衍道:“它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需要动手打它一顿,打到它口吐白沫就不会闹腾了。” 松平唯脑瓜子一嗡,骂道:“别以为小唯不懂这个,下流!” 刚骂完,她忽得后脖颈一痒,原来是橘清显本来摸着她后脑勺的那只手,慢慢滑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呀,痒~” 她轻笑了声,扭着脖子躲避。 那还有些湿的头发,随着脑袋的拧动,拍在橘清显的脸上。 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好闻。 “今晚钻你被窝……”橘清显低下头来,亲了下她的脸颊。 “谁允许你亲姐姐了!” 松平唯羞愤地瞪着他。 想要说几句狠话来表达自己的立场,但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身体没了力气,肌肤烫得惊人。脑袋也变得迷迷糊糊的,居然无可遏制地生出“坐在他腿上真的好舒服”的念头。 橘清显又吻了下她的耳垂。 少女眼眶中升腾雾气,有种很窘迫的感觉,就像自己是阿清养的小宠物那样,被他挑逗时只能身不由己地接受。 她渐渐放弃抵抗了。 白嫩纤细的脖颈,无力似的垂下来。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微微把脸扬起,嘟嘟嘴唇吻了下他的脖颈。 阿清的脖子很平顺。 代表雄性特征的喉结,尚未在他脖颈上隆起。 橘清显咽了咽口水。 感受着少女嘴唇贴着自己脖子的奇妙触感,他把头低下来,望着她水润柔软的樱桃小嘴。和成熟女性的性感不同,她那樱色的小嘴唇,还很稚嫩,很容易受伤。 他轻轻碰了那嘴唇一下。 松平唯心中顿时喊了声完了,身体整个都软了下来,完完全全趴在了橘清显的胸膛上。 “阿清,”她有些甚至不清醒地喊道,“你长大后娶小唯好不好……” 轰隆! 门外响起一道暴雷。 同时还有轻盈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姐姐要回来,我先去洗个澡。” 橘清显揉了揉少女的头发,起身钻进浴室。 看着他的背影,松平唯揉了揉滚烫的脸颊,嘀咕一声“我说什么傻话呢”。 对啊。 松平家的上门女婿,又岂是说当就能当的…… 橘清雪端着饭菜和提着竹刀进屋时,只看到少女天真地合上眼睛,微伸脖颈,然后双手合十在朝着天空祈祷着什么。 这种虚无的价值,闪电般苍白。 ※※※※※ 浴室里,陪澡的小黄鸭鸭在水浪中飘来飘去。 是松平唯带过来的。 橘清显定定地看着那小鸭子。 说起来,在松平唯身上,有种冒失姑娘的冲动。 脑子单纯,行为带着妙龄少女的孩子气,思想微妙天真……不是说这样的女孩不好,但结婚什么的,真的太遥远了啊……万一以后他和松平家结仇了怎么办呢? 难道说带着大小姐私奔? 也不是说行。 但这样做的后果,大概率是东京湾的海底又多了一位观光客。 三位夫人的态度都还没摸清楚呢。 而且樱夫人还想绿了小唯。 这事要从长计议。 橘清显泡在水中,胡乱地洗了一阵,穿好衣服出来。 用餐的小桌子上,摆好了晚饭。 细腻的伊万里瓷盘上,盛满了竹叶卷寿司,把包成三角形的竹叶打开,就能看见饭卷上放着一片薄薄的家鲫鱼。 汤主要是豆皮加少许香菇,还有些许炸虾和烧牛肉。 白瓷清酒瓶放在周边,倒映着两个女子的身影。 橘清显盘腿坐下来,夹了只炸虾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被小雪摧残过后的味蕾,总算得到了救治。 橘清雪给自己到了杯清酒,看到弟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板着脸训道:“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只能喝这个。” 说着,她打开顺手买回来的果汁,给两个小孩一人一瓶。 吃饭的过程中,雷声越来越烈、越滚越近,房梁上的点灯都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往窗外看一眼,闪电的颜色遍布整个院子,看着森白一片。 橘清雪喝了几杯清酒,脸色红扑扑的。 “诶,阿清,我问过过了…….”她撑着红润的脸颊,晶莹的撅起,“渡火祭从明天开始,持续两天时间,也就是说,我们明天就可以看到天狗了……” 橘清显美滋滋地吃着寿司卷:“你带竹刀回来就是想和天狗打一架?” “这不是手痒么。”橘清雪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嘟囔:“上次去桐生家就打算切磋一下的了,结果没打成,多遗憾呐……” “小心被秒杀。”橘清显吓唬道。 “姐姐很厉害的好不,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橘清雪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不信自己的弟弟,“要不今晚姐姐就先拿你练练手?” 橘清显哼了声:“我不打女人!” “……撒谎!” 松平唯小声说道,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脚,去踢了踢橘清显的腿。 是哪个坏家伙一见面就和小唯打架的啊? “哎呀,我筷子掉了。” 橘清显把筷子扔到地上,然后趴下来。 少女的小脚来不及收回去,被他抓在手里,然后…… “呜~” 松平唯整个人都哆嗦了下。 她瞬间就满脸通红,手在颤抖,果汁瓶从桌子上歪下来。她用手去接,结果脚底传来更奇怪的异样感,她身体一软,就倒在了铺席上,果汁已经撒出来了。 “瞧你,小心点啊……” 橘清雪赶紧把果汁瓶捡起,用手帕去擦撒出来的果汁。 但看着少女那羞愧难当的样,她有些疑惑了,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桌底。少女的小脚正好收回到这边,那粉嫩的脚趾在灯光的照耀下,浮现着一种滑润的光泽……像是油渍。 奇怪了,桌底下哪有油啊…… 橘清雪在桌底下看了好一会,没发现异常,疑惑地抬起头时,对面的弟弟咂咂嘴,满脸笑容地说道:“真下饭啊……” ※ 二合一,求追读。 52.你长大后娶小唯好不好 冰冷的水滴再次纷纷落下来,昏暗回廊通往厢房的拐角处,微微露出了灯火的光亮。 住宿的厢房是药王寺的客殿,房子都是木头搭建的,后头就是刚才路过的稻荷神社的参道。 来到庭院里时,橘清显发现,刚才在茶馆碰到的那些人都住在同一条回廊的不同房间里。 闪电掠过庭院的树木。 傍晚的骤雨来临。 雨势凶猛,庭院里的泥土都飞溅了起来。 猛烈雨声中,橘清显好像听到了咚咚的鼓声。 他探出身子去寻找鼓声的来源,鼓声中夹杂着三味线的合音,还有女人们热闹的欢笑声。 应该是舞团的舞女,也不知道阿银在哪个房间…… 橘清显隔着雨幕眺望对面的厢房。 舞女清脆的笑声,像闪电般锐利地穿透雨幕。 他分辨着每个不同的声音。 白茫茫的雨幕间,他好像看到,阿银伸长白皙而修长的脖颈探出窗户来望着他。 她那没有施粉黛的双颊到白皙的长脖颈,微微地染红了。 橘清显眨了眨眼。 对面门窗紧闭,并没有像新娘子一样娇羞的阿银,刚才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这可怎么办呢。 今晚是要去钻阿银被窝的,要是搞错的话,那就有点尴尬了。 橘清显心不在焉地跟着姐姐进了客房。 屋内微暗,上梁吊着电灯。 家具只有吃饭的小桌子,床是榻榻米上的铺席,澡堂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 铺席和桌子都很陈旧,但不脏。 “时间不早了,快点去洗澡。”橘清雪看着身后的弟弟,“你和小唯今天都弄湿了身体,赶紧去洗澡换干净的衣服,我去您们买饭进来。” 松平唯脸色一喜:“我和阿清一起洗澡吗?” “少女,听着!”橘清雪没好气地笑了下,摇了摇自己白白嫩嫩的拳头,“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可以一起洗澡的,要么你先洗,要么阿清先洗。” “哦哦。” 松平唯顿时就不笑了。 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单纯girl,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橘清显拿了本书到桌边看。 橘清雪把行李放好,领着松平唯进浴室,看着她泡进浴池后,才出门朝着服务台的方向走过去。 哗啦! 浴室门马上就开了。 橘清显把视线从手里的《纯粹理性批判》抬起。 微暗光线的尽头,有个女孩笔直地伸出双臂,轻声喊道:“阿清,快来……” 橘清显着她雪白的身子,像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似的。 “我说,你……”他说着,忽然嗤嗤笑出声来。 还只是个少女啊。 那么幼稚的孩子,当她发现姐姐不在后,就光着身体跑出来找阿清了。 “姐姐很快就回来的,我进去的话,肯定会被抓包。”橘清显笑着说道。 松平唯踮起脚尖,往门口看了看,然后冲着橘清显吐了吐舌头:“略略,下次没机会了,就算你求小唯小唯也不和你一起洗澡。” 说罢,她钻回了浴室。 还赌气地砰一声把门拉上。 “哈哈……” 橘清显满心舒畅地笑个不停。 被她这可爱的姿态一逗,他觉得头脑澄清得像刷洗过似的清醒,就连无比枯燥的《纯粹理性批判》都看得津津有味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松平唯洗完澡出来。 橘清显又抬头看过去。 被热水浸泡过后的少女,肌肤还在冒着热气,像花一般娇嫩。 松平唯光着脚走来,眼神傲慢地问:“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穿着粉色的和服睡衣。 那双可爱的小脚,也是粉红色的。 “真美啊!”橘清显叹道。 “美?” 松平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粉色的和服上面,绣着一朵朵细小的白色山茶花,既浪漫又纯洁,很适合少女穿。 “这衣服是不错,月姨亲手给我裁的哟。”她停住脚步,看向橘清显,“你觉得好看,下次我也让月姨给你裁一身。” “小唯,我是说你呀!” “……”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美少女呢!” “讨厌鬼!”松平唯露出了大小姐的那种不屑一顾的神色,冲着橘清显骂道,“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轻浮的人,可耻!” 橘清显笑着张开双手。 松平唯做贼心虚那样,踮起脚脚尖朝门外看了眼。 天空乌云翻腾,铺天盖地。 云层间隙不时透下一道闪电。 姐姐还没回来。 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 她弯下腰,一个箭步,冲到了橘清显怀里。 橘清显双手搂住她的腰。 她嘿嘿地一笑,清纯而又狡黠,嘴唇凑到橘清显耳边,命令他一般说道:“今晚和小唯睡同一个被窝好不好?” 橘清显低头看下来:“姐姐也在的。” 山茶花的图案紧贴着她娇小的身躯,衣领的间隙,隐约可见那粉嫩的肌肤。 “可以等姐姐睡着了你再钻进来小唯的被窝嘛,好不好~” 松平唯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像小猫一样,用潮湿的鼻头去蹭他的耳垂,脸颊,脖颈……凉凉的。 橘清显紧紧抱着她软玉般的身子。 脖子被她故意蹭着,一阵又一阵热气吹拂而来,让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 啊! 不行! 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松平唯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了两人之间。 她的屁股往后挪了挪,低头看了看,顿时大为羞赫。 那张小脸刷地红透了。 “大变态!” 她抬头瞧橘清显一眼,一巴掌扇过去。 但那小手触碰到他脸上时,却好像是抚摸一般,轻柔无力。 橘清显咬着她的手指,含糊地问:“大变态怎么了?” 松平唯有些羞赫,又有些想在他面前逞强,便硬着头皮哼了声,凶巴巴地说道:“小屁孩一个,就这?怎么可能吓到你唯姐。” 这样的神态,活泼可爱中,又蕴含着一种令人想弄哭她的感觉。 “这么说来,你很勇咯?”橘清显好笑地问。 “开玩笑,我超勇的!”松平唯得意地笑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小唯八岁那年,就敢一个人睡觉了,你敢……” 话还没说完,橘清显把她抱到了自己大腿上坐着。 这样可以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 松平唯感觉糟糕透了。 脸颊红到了耳根,她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挪动身子。 橘清显没让她得逞。 松平唯脸颊发烫,感觉自己被个大火炉给包围了。更加令她觉得不适应的是,火炉温度最高的地方对准了她。这导致她坐着感到很害臊,站起来橘清显又不让,求饶那更不可能的事。 唯小姐一向是个小皇帝。 她素来高高在上,且性格刁蛮,何曾有过如今这种又羞又恼的体验。 如果屁股下换成另外的人,她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并且叫人把那东西咔嚓了。但这是阿清啊,是她情窦初开的生命中,遇到的唯一一个感觉对上了眼的异性。 ……这还能怎么办啊? 总不能因为一时羞恼就不顾自己以后的性福了。 “……你能不能收起来?”松平唯声音很小地服软了。 橘清显嘴角扯了扯,哭笑不得地说道:“小唯啊,这东西,不是说收就收的。” “嗯?” 松平唯疑惑地望着他的侧脸。 “呃,这,怎么说呢……”橘清显绞尽脑汁,都没法用一个不那么变态的说法将这事形容得高雅点,只好敷衍道:“它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需要动手打到它口吐白沫就不会闹腾了。” 松平唯脑瓜子一嗡,骂道:“别以为小唯不懂这个,下流!” 刚骂完,她忽得后脖颈一痒,原来是橘清显本来摸着她后脑勺的那只手,慢慢滑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呀,痒~” 她轻笑了声,扭着脖子躲避。 那还有些湿的头发,随着脑袋的拧动,拍在橘清显的脸上。 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好闻。 橘清显低下头来,亲了下她的脸颊。 “谁允许你亲姐姐了!” 松平唯羞愤地瞪着他。 想要说几句狠话来表达自己的立场,但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身体没了力气,肌肤烫得惊人。 脑袋也变得迷迷糊糊的,居然无可遏制地生出“坐在他腿上真的好舒服”的念头。 橘清显又吻了下她的耳垂。 少女眼眶中升腾雾气,有种很窘迫的感觉,就像自己是阿清养的小宠物那样,被他挑逗时只能身不由己地接受。 她渐渐放弃抵抗了。 白嫩纤细的脖颈,无力似的垂下来。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微微把脸扬起,嘟嘟嘴唇吻了下他的脖颈。 阿清的脖子很平顺。 代表雄性特征的喉结,尚未在他脖颈上隆起。 橘清显咽了咽口水。 感受着少女嘴唇贴着自己脖子的奇妙触感,他把头低下来,望着她水润柔软的樱桃小嘴。和成熟女性的性感不同,她那樱色的小嘴唇,还很稚嫩,很容易受伤。 他轻轻碰了那嘴唇一下。 松平唯心中顿时喊了声完了,身体整个都软了下来,完完全全趴在了橘清显的胸膛上。 “阿清,”她有些甚至不清醒地喊道,“你长大后娶小唯好不好……” 轰隆! 门外响起一道暴雷。 同时还有轻盈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姐姐要回来,我先去洗个澡。” 橘清显揉了揉少女的头发,起身钻进浴室。 看着他的背影,松平唯揉了揉滚烫的脸颊,嘀咕一声“我说什么傻话呢”。 对啊。 松平家的上门女婿,又岂是说当就能当的…… 橘清雪端着饭菜和提着竹刀进屋时,只看到少女天真地合上眼睛,微伸脖颈,然后双手合十在朝着天空祈祷着什么。 这种虚无的价值,闪电般苍白。 ※※※※※ 浴室里,陪澡的小黄鸭鸭在水浪中飘来飘去。 是松平唯带过来的。 橘清显定定地看着那小鸭子。 说起来,在松平唯身上,有种冒失姑娘的冲动。 脑子单纯,行为带着妙龄少女的孩子气,思想微妙天真……不是说这样的女孩不好,但结婚什么的,真的太遥远了啊……万一以后他和松平家结仇了怎么办呢? 难道说带着大小姐私奔? 也不是说行。 但这样做的后果,大概率是东京湾的海底又多了一位观光客。 三位夫人的态度都还没摸清楚呢。 而且樱夫人还想绿了小唯。 这事要从长计议。 橘清显泡在水中,胡乱地洗了一阵,穿好衣服出来。 用餐的小桌子上,摆好了晚饭。 细腻的伊万里瓷盘上,盛满了竹叶卷寿司,把包成三角形的竹叶打开,就能看见饭卷上放着一片薄薄的家鲫鱼。 汤主要是豆皮加少许香菇,还有些许炸虾和烧牛肉。 白瓷清酒瓶放在周边,倒映着两个女子的身影。 橘清显盘腿坐下来,夹了只炸虾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被小雪摧残过后的味蕾,总算得到了救治。 橘清雪给自己到了杯清酒,看到弟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板着脸训道:“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只能喝这个。” 说着,她打开顺手买回来的果汁,给两个小孩一人一瓶。 吃饭的过程中,雷声越来越烈、越滚越近,房梁上的点灯都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往窗外看一眼,闪电的颜色遍布整个院子,看着森白一片。 橘清雪喝了几杯清酒,脸色红扑扑的。 “诶,阿清,我问过过了…….”她撑着红润的脸颊,晶莹的撅起,“渡火祭从明天开始,持续两天时间,也就是说,我们明天就可以看到天狗了……” 橘清显美滋滋地吃着寿司卷:“你带竹刀回来就是想和天狗打一架?” “这不是手痒么。”橘清雪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嘟囔:“上次去桐生家就打算切磋一下的了,结果没打成,多遗憾呐……” “小心被秒杀。”橘清显吓唬道。 “姐姐很厉害的好不,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橘清雪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不信自己的弟弟,“要不今晚姐姐就先拿你练练手?” 橘清显哼了声:“我不打女人!” “……撒谎!” 松平唯小声说道,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脚,去踢了踢橘清显的腿。 是哪个坏家伙一见面就和小唯打架的啊? “哎呀,我筷子掉了。” 橘清显把筷子扔到地上,然后趴下来。 少女的小脚来不及收回去,被他抓在手里,然后…… “呜~” 松平唯整个人都哆嗦了下。 她瞬间就满脸通红,手在颤抖,果汁瓶从桌子上歪下来。她用手去接,结果脚底传来更奇怪的异样感,她身体一软,就倒在了铺席上,果汁已经撒出来了。 “瞧你,小心点啊……” 橘清雪赶紧把果汁瓶捡起,用手帕去擦撒出来的果汁。 但看着少女那羞愧难当的样,她有些疑惑了,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桌底。少女的小脚正好收回到这边,那粉嫩的脚趾在灯光的照耀下,浮现着一种滑润的光泽……像是油渍。 奇怪了,桌底下哪有油啊…… 橘清雪在桌底下看了好一会,没发现异常,疑惑地抬起头时,对面的弟弟咂咂嘴,满脸笑容地说道:“真下饭啊……” ※ 二合一,求追读。 53.白狐(求追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木窗的缝隙透进的一道光线照在枕边。 橘清显伸手拉开拉窗,见是月光,便爬出被窝,眼睛看向外头。 被雨水冲洗过的春夜,爽朗而明亮。 湿濡濡的月夜,降露般的溶溶月色,气氛非常宁静。 他小心翼翼地钻出被窝。 橘清雪和松平唯都睡着了,榻榻米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没有吵醒她们。 橘清显光着脚走到玄关处,穿上双木屐,溜出门外。 深夜的药王寺,几乎燃亮了所有灯火,简直就像过节般辉煌灿烂。 橘清显绕过回廊,往舞女所在的厢房走去,打算敲门询问下阿银在哪里。 皎月光华倾洒在庭院之中。 四周虫声啾啾,踩着木屐的脚,凉丝丝的,就像在水中行走一样。 橘清显忽然回头。 月光照在来时的路上,白得好像撒了一层霜,在他的影子上。 “总感觉这样的夜晚能撞鬼……”他嘟囔了句。 来到舞女们所在的厢房,里面开着灯。 橘清显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 里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橘清显压低声音:“麻烦帮我叫一下阿银。” 一个年轻的舞女打开门,看到门口的小少年,异常吃惊地说:“大家都还没睡觉,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呃……” 橘清显表情有些古怪。 他只是和阿银说说话,又不是打算留宿,有什么不方便的? “哈哈,不逗你了。”舞女噗嗤一笑,让开位置来,指着靠近侧门的一个厢房,“喏,她在里面,你进去就好。” “谢谢姐姐。” 橘清显甜甜地叫了声,脱鞋进屋。 “你们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哦,大家都准备睡觉了。”舞女贴心地提醒了句。 来到厢房前,橘清显又敲了下门。 不久后,里侧的门钩咔哒一声,被人打开了。 与此同时,整个厢房的灯光都熄灭了,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橘清显左右看了眼。 刚才给他开门的那舞女,居然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外头的月光更加清明如洗,空气沉入了更深的寂静,除了阵阵微风刮得芒草刷刷响之外,只有格外刺耳的虫鸣。 橘清显恍惚间觉得被带到了一个奇特的梦境里。 真邪门。 他微微有些紧张,闪身躲进阿银的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 刚才他仿佛听见有脚步声,但进来后却看不见人影,只能闻到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的浓郁熏香味。 “过来这边。” 阿银的声音在床榻那边响起。 橘清显本来还很坦荡的,但被这环境一弄,顿时有种半夜幽会情人的刺激感。他尽量不发出动静,蹑手蹑脚地摸黑来到床榻边,伸手去摸。 他的手触到了披着丝衣躺在床铺上的身体。 丝衣凉飕飕的。 纤细圆润的肩头、细腻光滑的脖颈,准是阿银没错了。 橘清显的手向上,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感觉她浓密的秀发在夜里像冰一样凉。 “为什么搞得像偷情一样……”他抱怨了声,双手从阿银的头发移到脸颊上,使得她的脸朝向自己的方向。 黑暗中很难看得清她绝美的容颜,但只要他稍稍凝神,便恍惚间觉得眼前出现了微白的幻想。 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像只白狐狸。 “清少爷,我们就是在偷情呀。” 阿银吐气如兰。 温热吐息轻轻拍在橘清显脸庞,暗夜中,有花儿盛放了。 听着她魅惑的笑声,橘清显撇撇嘴:“我才不和你偷情。” “你今天才亲了小唯,晚上又过来找我,这不是偷情是什么呢?”阿银咯咯直笑,轻轻摸着他的脸庞,狭促地问:“是不是小唯还不懂事啊?要不要阿银帮你解决?” “好啊!” 橘清显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拽住了,然后整个身体往床铺上倒下去。 阿银两只胳膊一夹,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将他拉到面前:“你说的哟,可别反悔……我这人啊,最喜欢偷吃了,你不是知道的么?” “绝不反悔!”橘清显硬着头皮回道。 “嗯,我想想……”阿银用嘴唇轻轻点一点他额头,主动岔开话题,“你是来和我说小唯的事的么?” “也算是。”橘清显被她细皮嫩肉的身子给碾住了,动弹不得,呼吸有些艰难地说着,“这件事还请你先保密……” “为什么呢?”阿银故意用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撩拨着。 “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橘清显感觉浑身痒痒的,拼命按着心头的激动,“等我先把眼前的麻烦事解决了,再认真考虑和小唯之间的关系。” “负心汉!” 阿银似笑非笑地嗔道。 “还有另一件事,我需要和你求证。”橘清显嗅着她身上浓郁的味道,努力保持着清醒,“高尾山天狗的事,危险吗?小雪说要有机会要和天狗比试一场,我怕她有危险,到时希望你能照顾一下她……” “讨厌的小鬼!”阿银佯作恼怒地哼了声,骂道:“大半夜爬进阿银的被窝,就是让阿银帮你保护一个外人?” 谁是外人还不好说呢……橘清显刚要说话,嘴唇却忽然被一根手指压住了。 “……我忽然想起还有事,你等一下。”阿银说罢,挪开了身体。 “我呢?” 橘清显一脸懵。 “在这等我咯。” 阿银从衣架上拿起和服披上,就走出了门口。 “快点回来啊,我不能在外面太晚,不然姐姐醒来就麻烦了。” “知道啦,清少爷~” 嗲里嗲气的声音,听得橘清显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真不知道谁能降服这只妖精……”他嘀咕了句,把被子蒙过头。 漆黑温暖的被窝,还残留着阿银浓郁的体香,刚才抚摸她那冰凉的秀发,触摸她那柔软的面颊的感觉还残留在手中。 橘清显双腿忽然夹住被子,兴奋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真不错。 樱姬和阿银都真不错。 单数天让樱姬叫,双数天让阿银叫,哦嚯嚯嚯…… 橘清显颇为放肆了地笑了会,忽然又冷静下来,使劲掐了掐自己脸颊。 艹! 别在这里发癫! 那可是个妖精啊,橘清显你小心被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过了好久好久。 橘清显时而无聊地数数,时而侧耳倾听门口那边的动静。 一会儿抱抱阿银的枕头,一会儿把脸贴在枕头上趴着……夜色越来越寂静了。 “我该不会被耍了……” 橘清显在笼罩着她浓郁香味的黑暗中,听着窗外风声,愈发觉得这女人太难捉摸了。 忽然间,他听见一种难以形容的可怕声音。 刚开始只是一种类似啮齿动物爬过下水道的沙沙声,然后渐渐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人声,好像是溺水的女子在水中痛苦地呻吟。 橘清显猛然把眼睛瞪到最大。 有什么东西在飘来飘去,好像是白色的影子…… 不是人。 是一种犬类,拖着一条粗大的尾巴。 “狐、狐狸……” 橘清显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把视线聚焦到那个影子上。 但没等他的视觉神经接受到信号,那影子便从门缝中消失了。 “……莫非是来报恩的?” 橘清显小声说着胡话,用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 “阿银……” 他叫了声。 但还是没有回答。 “到底去哪了,这只狐狸是不是你……” “如果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又或者说是我自己吓自己……” 橘清显翻身下床。 来到门口,穿上木屐,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回廊上。 入夜后的庭院,虽未点灯,不过月光明亮得连庭院里胡枝子随风摇曳的情形都清晰可见。 肌肤接触到新鲜凉爽的空气,橘清显立刻感到浑身畅快。 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附在身上的邪魔被赶走了,自己一下子苏醒过来了那样。 橘清显自己也觉得奇怪,站在那里,转动视线看了看环绕寺庙的群山。那微带银白色调的的山影,耸立在星空之下,恍若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宁静。 等等! ——是那只狐狸! 橘清显的视线往庭院的某个点看过去。 一丛蕨叶微微动着,细细的叶尖上蓄着草露。 那里有只狐狸。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不知何时出现一只纯白的狐狸,静静在那看着橘清显。 它柔软的毛发随着夜风微颤。 两颗眼珠,犹如金色的宝石般般,静静射出两道金光。 橘清显凝视着狐狸。 狐狸也在凝视着他。 风吹天空,几缕云彩飘动,青幽幽月光月明朗晶莹地照下来。 借着月华的光芒,橘清显发现,那白狐双眼旁边的毛发,有一圈妖冶的红色……就好像阿银的眼妆那样,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 橘清显深深吐了口气。 抬头仰望了一眼星,他在心里和自己说道:想要成为世界之王,就不能被这么轻易吓到。 于是乎,他轻抬脚步,打算走过去。 蕨叶丛上的露水闪闪发亮。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蕨叶摇晃起来,水滴飞溅。 那只狐狸不见了。 “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橘清显眨了眨眼。 蕨叶丛后方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接着一张狐狸脸便冒了出来。 “阿清真不愧是个小男子汉……” 令人脸红心跳的笑声中,狐狸的脸落到地上。 原来只是个面具。 面具后头,阿银的脸露了出来。 清秀白皙的瓜子脸,肌肤晶莹剔透,细长的凤眼周围画着淡淡的红色眼影——和刚才那只狐狸一模一样的眼影。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橘清显的小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动着。 “吓你一跳了?”阿银脚步轻盈优雅地走过来。 她身穿色彩鲜艳红色和服,浑身沐浴着月光,闪动、飘摇。澄澈的大气充盈着她甘甜的体香,流溢在庭院里。 “……我才没被吓到。”橘清显下意识把满是冷汗的手心握紧。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呢?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狐妖?”阿银微微笑着,跨步跳上回廊,身体轻盈得简直就和那只白狐一样。 “我现在怀疑你真的是狐妖。”橘清显表情凝重地看着她,分析道:“白色的狐狸,应该是白藏主。不过传闻白藏主都是清秀的少年,可没你这般魅力的女子。” 阿银调皮地眨眨眼:“说不定阿银是只空狐哟。” 在日本神话中,九尾狐之上为天狐,是指有强大的神通力,已经神格化的狐狸。而在天狐之上的,便是有着能看透各种事物的能力,眼睛为金色的空狐。 “空狐会吃小孩吗?”橘清显天真地问她。 阿银微笑着伸出小手说:“空狐一般不吃小孩。” 等橘清显把手伸出来,被她牵住后,她又舔着嘴唇,补充道:“不过遇到太可爱的小孩,忍不住把他吃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橘清显白了她一眼:“那么大个人了,整天吓唬小孩有什么意思?” “哈哈,阿银才懒得吓唬别人呢,但阿清不同哟……”阿银侧头看着他,音调微微拔高,“谁让你长得那么可口……不对,可爱呢。” 橘清显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你刚才想说我可口?” “既可爱又可口。”阿银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随即抛了个媚眼给他,像只白天鹅般扬起白皙脖颈,“走,阿银带你去见凑凑热闹。” “什么热闹?” “两个大高手对决。” “无聊。” “关系到你姐姐的安全呢。” “快带我去!” 阿银听见他话语中的渴求,不由得羞恼地瞪他一眼,嗔怪道:“和阿银在一起的时候,不许表现出关心别的女人的样子,否则阿银下次就要惩罚你了。” “提樱姬行吗?”橘清显好笑地问。 “不行!” 阿银凶巴巴地答道。 这可爱的姿态,像极了一只护食的狐狸。 她牵着橘清显的手走向稻荷神色。 参道的石板路湿漉漉的,反射着月光,木屐在脚下反弹出干涩的音响。 神社周围没有人影。 穿过鸟居的那个瞬间,橘清显感到微微有些耳鸣。 神社周围没有人影。 五烛常明灯的灯光,微弱地照着石狐狸,金字横匾、浮雕、还有拜殿前的木阶。黑暗中显现出来的白色,是悬挂在神社前避邪草绳上的白纸条。 这么微弱的灯光,无法让人看清东西。 但听觉并没有受到影响。 橘清显听到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抬头往拜殿的屋顶看去。 火花一闪而过。 紧接着,鲜艳的花纹一闪而过。 那是女士和服绯红的襦袢。 然而它饱满地吸入了夜晚的黑暗,化成了一种深沉的、昏暗的黑。 是他! 橘清显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 二合一,求追读。 考科三刚回到家,请个假 本地考场预约不上,约下边县里的,接近200个人考,排队都排了一整天。   54.决战稻荷之巅 月光冷冷地照亮庭院积水。 橘清显仰着脸,目视神社屋顶。 斑斓的色彩与鲜艳的花纹,随着身体的运动一晃一晃,时而招展,时而偃息。 ……是异装癖么? 橘清显有些疑惑。 屋顶上交手的两个人,一个是柳生宗一郎,他白天认识的。另外一个虽然很陌生,但通过那鲜艳水鸟花纹的特征,可以认得出是昨天父亲葬礼上出现的那个男人。 这男人昨天和桐生百合子走在一起。 如果是桐生家的人,那么他现在所使用的剑术,肯定是桐生御止流。 “他是桐生作之尽,桐生嫡系,剑术天赋极高,是内定的继承人。”阿银小声说道。 橘清显有些疑惑,问她:“我怎么没听说过桐生家有这么个继承人?” “他性格内向,几乎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阿银的眼里,印着刀刃相撞的火花,语调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别说话,好好看。我带你过来,是让你看看真正的高手交锋,希望你能学点东西。” “明白。” 橘清显安静下来。 他对柳生家和桐生家的剑术都还算感兴趣,所以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 厢房那边的区域,陆陆续续有客人朝这边走过来。 和尚、御行,还有那个中年男人…… 月光皎洁。 剑意宛如旋涡般打转。 刀刃与刀刃相撞,四散飞舞的火花,让人想起锻铁厂的火热景象。 砰! 又是一声撞击。 柳生宗一郎稍稍拉开半个身位,手腕一转,再出一招:天狗抄。 这是一套剑术,包含手引、二刀、二刀打物、乱剑等数个步骤。 仓促格挡的桐生作之尽向后倒退。 柳生宗一郎持刀追击,攻势或华丽,或凌冽,刀刃在黑暗中划过清冷的半月光弧。 屋脊狭窄,仅有十多厘米宽的一道直线,守方缺乏转换攻击的空间,只能在攻方的剑雨下堪堪挥刀封挡。 很快就有一刀破开防御。 桐生作之尽虽已侧身躲避,但胳膊还是被撕裂开了一道血线。 一瞬间,他的身体摇晃了下,差点就要摔下来。 色彩一晃。 橘清显的视线,捕捉到鲜艳的色彩轻巧地划过夜色。 颜色,花纹,色彩。 这些深深刻在他眼底的符号,染上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作之尽,认输!”柳生宗一郎声音激昂,带着一种愉悦感,“只要你承认我比你厉害,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会为难你!” “少废话!” 桐生作之尽咬着牙回了句。 他稳定住身形,双手持刀而立,以歌舞伎演员招牌动作似的姿势站着。 色彩鲜艳的和服花纹在衣服底下飘动,他手中的剑,就好像那艺伎手中的折扇。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咯……”柳生宗一郎大笑起来,脚底一踩,身体由静止的状态徒然变成急加速前冲。 宽大的剑道服鼓起,“哗”的破风声传出来。 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身体出现在桐生作之尽的前方,半月形刀光当头劈下。 “住手!” 中年男人下意识大喊了声。 他的一只手也伸进了大衣里面,捂在腰间。 但没人听他的。 面对这疾速一刀,桐生作之尽身体迅捷地侧身躲过去,几乎是毫厘之间的差距呃,刀刃擦着胸口飞过。 这反应真快…… 橘清显还在感叹,柳生宗一郎的攻势没有丝毫停顿,一击落空后,再次挥刀攻击。原本那太刀是呈下劈的趋势,然而劈空了后,他的手腕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支点,硬生生止住了下劈的关心。紧接着刀锋从由下而上变成横劈过去,速度、力量,都在这一刻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与此同时,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剑意,也在节节攀升。 桐生作之尽想要避开也已经为时已晚,仓促之下,只能握刀格挡。 “锵!” 刀刃碰撞的声音响彻澄澈夜空。 凝结在树叶上的叶露,都被震落了下来。掉下的过程中,水珠受到月光照耀,仿佛群星般闪闪生辉。 这一刀的力量极大。 哪怕挡住了,桐生作之尽的身体也犹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快后退。从屋脊一路推到屋檐,他踉踉跄跄中,猛地将刀往下一插。 刀刃刺破屋顶。 他这才在最后关头稳住身子。 “厉害……厉害的刀……柳生家名不虚传……” 桐生作之尽颤巍巍地站起来,黑色的和服外套被撕裂了好几道口子,模样狼狈至极。 “那是当然!” 柳生宗一郎毫不谦虚。 他把刀放下来,大声喊道:“休息一会,等你恢复体力再来。省得输了找借口,说我以大欺小。” 闻言,桐生作之尽眼眸微闭,开始调息。 趁着这个机会,橘清显打开系统。 【剑术练习券(10次)·道具:100点】 【选择兑换】 【剩余点数:1640】 【使用一次剑术练习券】 【模式选择】 【1:加载固定场景与难度】 【2:现场模拟练习】 橘清显选择第二种。 随着“嘀”的提示音,他眼前一黑,瞬间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等回过神来时,身边站着的人都消失了。 环境还是这个环境,夜晚的神社,月光宁静,夜花飘香,十分惬意。门灯下的飞蛾发出阵阵搏动翅羽的声音,绕着深殿的树木和泛着朦朦月色的石板参道,却深深地沉在宁静之中。 橘清显手里出现了一把竹刀。 他握紧刀柄,试了几个基础动作,然后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到了观察身边的动静上。 月色下缓缓走出一个剑客打扮的男人。 他怀抱着武士刀,嘴里叼着根茅草,摇晃着肩膀慢慢朝橘清显走来。哪怕不看那张脸,只需要瞧着这种古代浪人的姿态,就知道这是柳生宗一郎那个欠揍货了。 橘清显侧目朝看过去。 简单的蓝色字体,从男人的头上浮现出来。 【柳生宗一郎:柳生新阴流剑客,剑术等级:大师;力量:5;耐力:5】 大师级的啊,还行。 橘清显心想,自己目前是职业级剑客,虽然打不过他,但练练手还是没问题的。如果冒出个什么剑圣级别的,那就纯纯被秒杀的份了,练习也就失去了意义。 柳生宗一郎斜眼睥睨了橘清显一下。 和现实中一样,系统模拟出来的他,双眼里也有股很出彩的轻佻神韵,也很欠揍。他抽刀出鞘,摆出上段起手式,眼睛盯着橘清显,用异常愉悦嗓音地喊道:“小鬼,小心点。叔叔我啊,要开始咯……” 橘清显深呼吸了下。 上段起手是倾向进攻的的姿态,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他选择相对谨慎的中段防守策略。 “咔哒~” 木屐踩过石板路。 辉耀着银白色光亮的积水,被踩得进裂开来。 明晃晃的长刀径直刺过来。 橘清显视线牢牢锁定对方的刀刃,心中分析着做应对方式。 这种滑步直刺的攻击,可以侧身躲过,但下一步很重要。 桐生作之尽刚才面对这个攻击时,只是做出了闪避,却没有反击。下一秒,他就在柳生宗一郎以更高级的剑招下吃了个大亏。 橘清显打算在躲避的同时,持刀攻击对方的肋下;这种时候,对方要么选择用刀来格挡,要么选择放弃进攻。如果对方选择格挡,可以将自己的刀沿着对方的刀一路向下,攻击对方的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刀刃从正前方刺来,他选择侧身躲避,刀尖擦着他的身体而过。下个瞬间,他手腕转动,竹刀横着劈向柳生宗一郎的肋骨。 然而…… 柳生宗一郎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嗯?” 橘清显心头警铃大作。 他还是第一次与大师级的剑客交手,面对这种情况,着实有些大吃一惊。不过好歹也练了几年剑,对危险的感知和剑轨的预判,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肌肉记忆在。 他很快镇定下来,感受着空气的流动。 在极短的时间内,前后不到两秒,他视野盲区的位置忽然闪过一抹森冷的光泽。 “……速度真快啊!”橘清显艰难地向侧方移动视线。 “小鬼,你还差得远呢。”柳生宗一郎嘴里叼着的茅草一上一下甩动着,用一种得意加炫耀的表情缓缓将刀收入刀鞘,“记住咯,大爷我啊,是柳生宗一郎,人送外号‘柳生之龙’。” 橘清显真想给他踹上几脚。 但自己的侧腹,却被切开了一道恐怖的伤口,正滋滋地喷着血水……滞后的疼痛感也在这时传来,身体的控制权随着失血而消失,他眼前一黑,思绪回到了现实世界。 “这就是大师级的实力吗,真可怕……” 橘清显抬头看着神社屋顶,小脸有些苍白。 忽略掉年龄和经验上的差距,如果那真的是有生死之仇的敌人,他过不了一个回合就挂了……他唯一能和柳生宗一郎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心理素质这点了。 “还是需要多加练习才行啊……” 橘清显心里默默思考着。 他从小就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可以学会。 就像是打游戏那样,只要重复练习,就可以积攒到升级所需要的经验。此时的他缺的不是心态,而是技巧和反应能力,这只主要通过大量的练习和比赛来增加就就行,对他而言是最简单的事。 毕竟家里还有个小雪呢。 看来,小雪以后不仅要养活自己,还得负责锻炼自己的剑术……为了表达尊重,橘清显心想,以后每天只喊她一次“笨蛋”。 屋顶上,柳生宗一郎摇晃了下脖颈,开口说道:“作之尽,我要来咯。” 桐生作之尽沉默地举起刀。 他想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面对这种情况,除了继续打下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新一轮攻击发起后,柳生宗一郎直接选择了“天狗抄”中的“乱剑”。 细长的日本刀在他的手里,恍惚变成了柔韧的鞭子那般,耍得令人眼花缭乱。疾风骤雨般的持续不间断攻击,死死地压制住了桐生作之尽,让他的躲闪狼狈至极,摇摇欲坠。 战局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倾斜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橘清显忽然发现,自己不远处的那个中年男人往前走了几步。 他仰头看着屋顶上的战斗,手放在大衣里面,眉头紧锁的模样,看着颇为苦恼。橘清显心念微动,悄悄走过去,拉了拉他的大衣:“大叔。” 大衣被拉开了一点。 一抹银白色的光泽,被橘清显看到。 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往后跳一步,捂在大衣里的手做势要拔出来。但看到眼前的小少年后,他松了口气,手按回大衣里,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橘清显指着屋顶,用天真纯洁人畜无害的声音问:“他们谁会赢啊?” “呃,这个我不清楚。”中年男人用严肃的声音回答,处于职业特性,他还不忘和小朋友强调一句:“不过不管谁赢,这种持械斗殴的行为,都已经涉嫌犯罪了,你不能学哦。” “知道了大叔。” 橘清显乖巧地一笑,回到阿银身边。 “你这小不点,心眼还真多啊。哎呀,真讨厌……”阿银语气故作撒娇,摇了摇他的手臂,嗔道:“阿银得小心提防着你,省得日后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橘清显白了他一眼:“别说话,看打架!” 屋顶上的战斗趋向尾声。 柳生宗一郎的身材本就更高大,手长腿也长,攻击距离自然更长。现在他只需再往前踏一步,手中的刀,就能把被逼到屋脊边缘的桐生打落到地上了。 虽然伤不了他。 不过在这种对决中,落地也就意味着胜负已分。 最后一刀,柳生选择了攻击桐生的肩膀。 刀刃的弧线划破月华。 桐生眼眸微缩。 心跳的频率和血液的流速都在飙升。 看着被逼到了绝境的桐生,橘清显忽然觉得,这其实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柳生新阴流是一种相对离经叛道的古流剑术,它的真髓在于“无刀取”,即以空手制住对手。“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这句话是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真谛。必须要用剑的情况下,他们往往都会选择极为华丽的攻击来逼退对方,而不是直接杀死对方,这一点和强调“60秒内分出胜负”的一刀流简直就是两种极端。 至于桐生流,那就是真正的杀人术了。 他们要么不出刀,一出刀就足够狠辣阴险,一切都以杀死对手为前提。 在这场更像是表演赛的对决中,桐生自然不可能杀死柳生宗一郎,所以他是以己之短去迎柳生之长,落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比赛不能杀人,是桐生嫡系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切磋的真正原因。 “呼呼~” 桐生作之尽喘息了起来。 一定要把这家伙干掉。 把他干掉,把他干掉,把他干掉……杀意在脑海里膨胀,心头在一瞬间被杀戮的念头填满。 肌肉反复地紧绷、松弛。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起来。 橘清显忽然觉得气氛愈来愈紧张。 当愈来愈高昂的杀意在刹那间达到顶点时,会有一条生命画上句号。 你想杀人了? 他看向桐生作之尽。 黑色外衣底下的鲜艳花纹,映着月光,闪动、飘摇……在橘清显的眼里,溢出了一股阴柔的危险感。 ※ 4000字 55.从小养到大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 似乎起风了。 静谧的黑暗中,响起了树叶摩擦的动静。 桐生作之尽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 柳生宗一郎并没有给他太多歇息的时间,攻击依旧如骤雨般密集。他脚步踉跄,疯狂反复快速地抡着武士刀,急速挥舞的破空声和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他一无所思,或挥刀过顶,或横刀格挡。 狂热的、不能自制的感觉传遍全身,随着胸部急剧地上下起伏和火焰般气息的吐纳呼吸……感觉已经不多了,到了该见血的时候了…… 晶莹的月光透过被蛀蚀了的栗树叶,将两位剑客的衣服染上几缕白光,让他们显得更加醒目。屋脊的侧边响过一阵凄厉的猫叫声,隐约间,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过来了。 桐生作之尽猛然将眼睛瞪到最大。 他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下一回合定胜负。 柳生宗一郎从对手的目光中得到了这样的信息。 他的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来。 作之尽的下一击,必然是传说中的桐生秘剑,只有桐生嫡系才可以使用出来的舍命一击。面对这样的局面,自己这边,必须用同等的规格予以回应。 绝不能拖泥带水。 确认了彼此的剑意后,两人默契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是赌上一切的对局! 这是独属于剑豪生死斗的最大浪漫! 当刀锋交错而过,这个浪漫春夜的往生路上,必将开满绚丽之花…… “岸本警部!” 橘清显忽然大喝一声。 侧边那中年男人瞬间从腰间的枪套里摸出枪,指着屋脊,大喝:“警察,住手!” 粗狂的中年嗓音,带着一股沧桑感,吓得林间夜鸟从漆黑的树林里扑起。“呱——”乌鸦凄凉的叫声,更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肃杀气氛。 “来,作之尽!” 柳生宗一郎全然不顾警告,脚下一瞪,持刀冲着桐生作之尽的冲去。 “让我看看桐生秘剑的奥义——” 爽朗豪迈的笑声,回荡在月色之下。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这想必会是一桩令人口口相赞的美谈,然而这是2020年……死了的进盒子,没死的进局子,无论从哪种角度看,都是愚蠢至极的选择。 “刷!” 刀光几乎是贴着桐生作之尽的而过,仅以毫厘之差掠过他的鼻尖。 “宗一郎,对不住了……”仿佛是喃喃自语的低语声中,桐生作之尽手腕往上一拧。刀光猛地一绽,由下至上,往的他脖子抹过去。 此时,柳生宗一郎手中的刀也及时收住,往桐生作之尽的心窝刺去。 由静至动,再由高速状态忽然收刀,紧接着第二次全力出刀,这一串动作施展起来异常的干净利落,毫无半点拖泥带水。 桐生作之尽的攻击未到,对方刷的一刀折返回来。 他的身横跨一步,抬起右手。 手臂扬起在半空,被横空劈来的刀刃切中,那一瞬间,柳生宗一郎的瞳孔陡然缩小。 桐生作之尽的刀,拖着森冷的残影。 继续往那脖子抹过去。 一剑定生死的气势,在这刀里,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岸本警部怒目圆瞪:“住手——” 时间凝固那么一瞬。 “砰——” “嗯?” 岸本警部一愣。 ……我还没开枪呢! 斜地里,一把竹刀破风而来。 桐生秘剑被撞歪过去,偏离了既定目标。紧接着,竹刀的主人抬腿,一个侧二连踢,先是将桐生作之尽手中的刀踢飞,紧接着第二脚直接将他踹下了屋顶。 那飞向空中的武士刀切中了一只乌鸦。 “砰!” 刀和鸟一起掉在地上,旁边就是手臂流着血的桐生作之尽。 沉闷的围观的人群顿时愣住了。 “有趣的一幕啊……”阿银娇笑道,声音仿佛柔嫩的小手抚过每个人的耳膜,“看来啊,阿清你以后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橘清显撇撇嘴。 他的目光落在屋顶上。 忽然出现的人,居然是橘清雪。 她手提竹刀,目光看向柳生宗一郎,那英姿飒爽的模样,透着股绝代风华的女宗师味道。她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凛冽激情的刀光。 柳生宗一郎似乎有些被唬住了。 他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神情惊疑不定。 清幽的月光中,她的目光,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身材高挑曼妙,穿着件仅仅覆盖到膝盖上的黑色剑道袍,看样子是走得比较急,连腰带都还没有系好,能看到剑道袍里面的睡衣。 山风吹来,吹动她额前的发丝,吹动她如雪般的眉目。 剑道袍的下摆,轻柔地贴着她的大腿翻滚,像是一层细细的波浪。那若隐若现的雪白小腿,是这个漆黑春夜里,最令人炫目的光。 地面上,桐生作之尽有些狼狈地爬起来。 默默抬头望了眼屋顶上的美丽女子,他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继而又闪过一丝庆幸。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他捡起跌落的在身边的刀,盘腿坐在草坪上。 “你等我一下……” 橘清雪忽然开口说了句,然后伸手将剑道袍的腰带系上。 她的身材本来高挑曼妙,系上腰带之后,更是将的身形勾勒得无比纤细。系完腰带,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发圈,衔在嘴唇上,接着双手探到脑后将头发束成干净利落的单马尾。 这一幕真是把气质拉满了! 这么好看的姐姐真不想以后便宜了外人……橘清显目不转睛地看着屋顶。 橘清雪束好头发,双手握住刀柄,本打算上前切磋一下。但她的脚步才刚迈出,忽然就顿了顿,然后那种平静的脸朝橘清显转过来,倏然地露出了冰雪融化般的清丽笑容。她没说话,但那表情,仿佛在说:弟弟,你还有时间想想怎么狡辩。 阿银侧过头,轻轻拍了拍橘清显的肩膀:“你完蛋了。” “是啊,我完蛋了,谁让我打不过她……”橘清显扶额叹气,“女强男弱,真不是一件好事啊。不仅是小雪,还有你,还有御夫人……” 神社屋顶上,橘清雪握着竹刀,面朝柳生宗一郎。 柳生宗一郎有些紧张:“你师承哪一个流派?” 他天性散漫,如果是平常,绝对不会这么慎重。可刚刚这女子忽然袭来的一刀,以及她干脆利落将作之尽踹下屋顶的身手,已经展现出了不下于他的实力,使得他莫名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输给作之尽,他可以接受。 但输给一个女人…… 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 橘清雪想了想,平静地答道:“师承绯村剑心。” 柳生宗一郎有些难受。 他本以为,这个实力与他旗鼓相当的女子,应该是某个大流派的亲传弟子,不然她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展露出了大师级别的实力。可当她平静如水地说出“师承绯村剑心”这几个字时,他只听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直接碎了。 开什么玩笑啊! 我从小苦练剑道,至今三十年,风雪无阻的苦修才换来一身本领……你说你看看漫画就能和我一样强了? 这一瞬间,柳生宗一郎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剑心,乱了。 他握着刀柄,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时之间,有股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措感。 橘清雪看他的表情有些怪,忍不住问:“你不认识绯村剑心?” “呃,我……”柳生宗一郎表情怪异,下意识反问一句:“你怎么不说你师承冲田总司?” 橘清雪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绯村剑心帅点。” 这一下,懂剑道的和不懂剑道的,都直接沉默了。 橘清显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这人啊,表面上看着是个标准的冰山美人,可实际接触下来,才可以发现她有时候真的蠢得可爱。师承绯村剑心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恐怕这世界也就她能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了。 夜风吹过稻荷神社。 不知不觉间,原本的宗师对决的热烈氛围,忽然有点冷场了。 橘清雪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别磨蹭了,出刀!” “……” 柳生宗一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活了小半辈子,他还是头一次有这么憋屈的感觉……呜,好想仰天长啸。 和他一样憋屈的,还有岸本警部。 现在这些年轻人,真的太不尊重警察这个职业了啊! “你们两个,都给我下来!”岸本警部举着枪,咬牙切齿地望着屋顶,“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姐姐,下来!”橘清显也喊道。 “搞什么嘛,刚才他们打的时候你们就只在那看,轮到我就不让了……”橘清雪不情不愿地抱怨了句,纵身一跃。 双脚稳稳地踩在草坪上。 橘清显朝她跑过去。 但他的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 皎洁硕大的月亮洒下清幽的月光。 空气清爽,充溢着吸足了水分的树木和花草的气息。 对美的画面啊。 橘清雪身披月光,长刀举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如雪的眉目间,透着一股春夜的寒气。 橘清显转身就逃。 下一秒,姐姐一个大跨步,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往上一提:“好你个橘清显!我要是再不管教管教你,下次你是不是就敢背着我去……” “姐姐……” 橘清显直接打断她,转身,双手抱住她曼妙的娇躯。 “我就是睡不着,起来散散步,然后才碰到这一幕的……”他无比熟练地撒着谎,用脸蛋蹭了蹭姐姐的身体,细声细气地狡辩:“刚才我就想回去叫你起来的,真的,阿清从来都不骗姐姐。” 说罢,他仰脸一笑。 橘清显使用的卖萌攻击! 橘清雪中招了。 橘清雪的血条空了。 game over! 本来还气恼他半夜来这种危险地方的橘清雪,脸上的冰雪顿时消融。 没办法啊…… 弟弟的眼睛,太干净纯洁了。 在那里面,藏着一个还未被大人世界的肮脏所污染的小小宇宙。 “好了,姐姐没怪你……”橘清雪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她弯着腰,额头轻轻磕在他的额头上,轻柔道:“我只是睡醒过来,发现你没在身边,又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动静,担心你出事……” 橘清显单纯乖巧地笑着:“阿清有保护好自己的!” “呀,橘小姐。” 身后传来酥麻温柔的嗓音。 橘清显眼皮一跳。 阿银,你别多嘴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浓郁的幽香开始弥漫而来,橘清雪抬头看向后面,身材曼妙的艺伎出现在身前。她头上盘着优雅的旧时代发髻,这使她妩媚的脸蛋显得非常小,可是又美又调和,像历史小说上姑娘的画像。那一袭穿在她身上的鲜艳红色和服,看着端庄贵气之余,又透出了三分妖冶的风流。 橘清雪顿时觉得遇到了难缠的对手。 来到姐弟两跟前,阿银手持折扇,轻轻挡住嘴唇,轻声笑道:“刚才啊,你的弟弟,可是钻到了我的被窝里。” 这话一出,两个剑客,一个和尚,一个御行,一个警察……他们看橘清显的目光,都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小小年纪的,艳福不浅啊。 橘清显心头一个咯噔。 这下完蛋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有些令他出乎意料。 橘清雪望着阿银,表情再度变冷:“我不信!” “哦?”阿银那从扇子后面露出的眸中,溢满盈然笑意,娇艳得如暗夜里绽放的玫瑰。 橘清雪保持着平静,说道:“我家阿清乖巧懂事,下雨知道回家,掉在地上的东西不会捡起来吃,而且还没有蛀牙,怎么可能半夜去见你!” 她刻意说这些幼稚的事,就是想给旁人留下一个“弟弟还小不会干这种事”的印象。 “哈哈~” 阿银的笑声,娓娓动听。 她含情脉脉的眼神,瞧瞧橘清显,又瞧瞧橘清雪,朱唇轻启:“我实测过了,他还真不小哟。而且呀,你不觉得,对于我们女人来说,从小把他用到大,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吗?” 橘清雪脸色微微一红。 但下一秒,她的眼里,就涌出了一股怒火。 呸! 哪来的妖艳贱货。 敢惦记我家阿清,找死! 这是我家的阿清……阿银刷地收起折扇,迈着步子走上前。 橘清雪一只手搂着橘清显,另一只手抬起竹刀,直直指向她。 空气中隐约弥漫起了硝烟的味道。 “呃,那个,两位,停一停……”夹在中间的橘清显,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提出建议,“不如先去问问那边那几个看热闹的人,好吗?” “没事,你们继续,我们等着!”柳生宗一郎瞬间接话,很欠揍地看着这边,“你们放开手脚干,有什么事,打完了再说。” “阿弥陀佛。” 圆海法师低头念诵了一句。 “你们等我办完事再打啊。”御行大爷说着,从怀里掏出摇铃,边摇边说道:“御行奉为——” 接着,他从胸口挂着的偈箱里取出一张纸符,贴在乌鸦的尸体上,很端正严肃地双手合十默念了句咒语,再然后,他回头看着这边,催促道:“好了,二位女士请继续。切记,不要有所保留!” 岸本警报有些迟疑,嘀咕着说:“别出手太重,我可以当没听见……” “快点!”桐生作之尽不耐烦地吼道。 “你,你们,这些,斯文败类……”橘清显气得跳出姐姐的怀抱,朝他们走过去,一人踹了一脚,“今晚我要是不能睡个安稳觉,我让你们全都躺着下山……” “……” 现场的气氛相当奇妙。 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面面相尴地笑着;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颇有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意思;唯有年龄最小的橘清显,还记得这种时候要干点什么。 ……真是的。 大人们的脑袋,怎么一个比一个蠢! ※ 二合一,4500字。 56.剑术精进 月亮高悬空中。 在药王寺的僧人赶到之前,众人移步回到厢房的回廊上。 御行以及和尚都回屋去了。 “既然有缘聚在一起,不妨一同喝茶赏月。”行事颇有些大大咧咧的柳生宗一郎将房间里的桌子搬出来,开始烧水煮茶。 “我需要对你们例行询问!”岸本警部掏出小本本坐下。 橘清显竖起单膝,后背靠着廊柱坐下。 橘清雪在他左边,阿银在他右边,然而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她们身上,他只看着侧对面的桐生作之尽。月光明亮,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清秀的面容,活像个小姑娘。 但他真的是男的。 喉结不会骗人,还有手和脚也是男人的。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白檀香味里掺杂着脂粉的味道,前一种是丧礼上的神香味,后一种是化妆品的味道。 艳丽的水鸟花纹被他压在腿下。 橘清显细心地观察着,将这些特征记在脑内。 茶香袅袅飘起。 “清少爷,请。”柳生宗一郎把第一杯茶递过来。 “谢谢。” 橘清显左手拿着茶杯,递到红润的唇边,眼神瞥向警察。 岸本警部微微动了动下巴,严肃的目光看向今晚持械斗殴的两人:“老实交代,是谁先动的手?” “是他!” 柳生宗一郎和桐生作之尽都指向对方。 “你先说!”岸本警部看向柳生宗一郎。 柳生宗一郎啜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就在半小时前,我沐浴完准备休息,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我心想大半夜不睡觉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提着刀出门看看咯。结果一出门,好家伙,一个男人就‘嗖’的一声跳上了屋顶。警官,你说遇到这种情况,我能坐视不理吗?” “的确可疑。”岸本警部点点头,顺带摸了摸下巴。 “这就对咯,万一是贼怎么办?”柳生宗一郎喟然长叹,再喝一口酒,还是那副感慨无限的表情,“我也跳上了屋顶,但还没看清楚他是谁,他就跳了下来,往神社那边跑过去。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出于维护社会治安的责任感,我当即就提刀将他拦了下来。结果这家伙一看事情败露,二话不说,就朝我出刀了。警官,你说我正当防卫有错吗?” “行了,请你安静点。”岸本警报挠挠脸颊,看向桐生作之尽,“该你说了。” 桐生作之尽捂着受伤的左臂,冷冷瞪了旁边的柳生宗一郎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认为自己被人尾随了,出于安全考虑,不得不先下手自保。” “喂喂,说清楚点,什么叫尾随!”柳生宗一郎不满地嚷嚷起来。 桐生作之尽脸颊微红,浮现着一层薄怒:“你从客殿一路跟着我到神社,超过两百多米的距离,一路上一声不吭,这不是尾随是什么?” “我明明是在警戒!” “你就是尾随!” “混蛋,谁要尾随你这种男人啊!” “你这人又油腻又猥琐,谁知道你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毁谤,他毁谤我啊!”柳生宗一郎立马看向岸本警部,大声嚷嚷着:“你也听到了对?我要告他,开庭的时候你可得替我作证!” “都别吵!”岸本警部视线下垂,像是在整理思绪,片刻后看向桐生作之尽:“他说你行踪鬼祟,请你解释一下自己在干什么。” 桐生作之尽抬手一指:“赏月。” “……” 其余几个人都抬起头来。 月光穿过斜斜地投射下来,倾洒在廊檐内。 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叶片上都凝结着露珠,每一滴露珠中都包孕着闪亮晶莹的光泽。 “今晚夜色真美啊……” 不知道谁喃喃叹了一句。 “咳咳,诸位,跑题了!”橘清显提醒道。 “哦,是的哟。”岸本警部回过神来,继续用极具压迫的视线盯着桐生作之尽:“只是赏月,你为什么要跳上屋顶?” “离月亮更近一点。”桐生作之尽颇有艺术感地答道。 岸本警部心想,这些旧华族的脑壳不能用常人的脑回路去揣测的。他琢磨了会,有着更重要的案件要侦查,也不想在这事上浪费太多精力,于是便将两个人的刀收了起来,警告道:“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通过暴力手段进行个人对决的行为都已经违反了“决斗罪”,双方将被判处6个月以上2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听了这话,两个犯罪嫌疑人还是一副很淡定的表情。 “不过,念在你们认罪态度良好,且未造成不良影响,暂不对你们实施刑事拘留措施。”岸本警部也不想因为这些琐碎事惹上一身麻烦,一口气说道,“麻烦请在十五日内到镰仓警察局供述今晚情况,并接受相应的治安管理处罚以及缴纳罚款。” “哈~” 柳生宗一郎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桐生作之尽微仰着头,一副我在看月亮别打搅我的样子。 对于旧华族这种奇怪的架子,岸本警部见惯不怪了,也没觉得多生气。他看向桐生作之尽,摩挲着下巴,“你是为了天狗的事来的?” 橘清显和橘清雪顿时竖起了耳朵。 “这里谁不是为了天狗而来呀。”柳生宗一郎大笑着说道,端着一杯泡好的茶,左右瞅了眼,选择递到对面去:“阿银小姐,您说对不对?” 阿银微微笑着。 看起来像是在……装傻。 柳生宗一郎讨了个没趣,将阿银不接的茶端回来,一口闷掉。 桐生作之尽视线转回到廊檐内,闷声道:“我自然是为了姐姐的事而来。” “她是你姐姐啊……”橘清显恍然大悟。 桐生作之尽看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显然,这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说不定会有些社恐。 “说起这个……”岸本警部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橘清显,“你认识我?” “之前不认识。”橘清显靠着廊柱,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不过我扯动你的大衣时看到别在你腰间的手铐,就认识你了。” 岸本警部嘴角扯了扯:“就算看到手铐,你顶多也只会认为我是警察,怎么可能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小雪你说。”橘清显微动嘴唇示意。 橘清雪略带不满般地撅起了嘴唇,无声地向弟弟表达了抗议,才声音清脆地解释道:“先前我们去立花家了解案情时,曾询问过复杂本案件的警官的名字。在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警察,不出意料的话,就是负责天狗掳人案的岸本警部了。” “原来如此。” 岸本警部默默地点头。 “你这边有什么线索吗?”橘清显问道。 “呃,我这边……”岸本警部刚开了个头,猛然回过神来,不悦地看着这个神情淡然的小鬼,“少年,案件信息是机密,我怎么可以随便透露给你?” “因为你们破不了案。”橘清显如实说道。 “……” 岸本警部老脸一红。 这谁家的小孩啊,怎么说话那么耿直,都不知道给大人留点面子的嘛…… “我也认为警察没用。”桐生作之尽也补了一刀,挺直上身,“案发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过去十五天了,你们的办案进度一点推进都没有,叫纳税人怎么信任你们?” “这个案件很蹊跷啊……”岸本警部头疼地叹了口气。 “不就是天狗嘛!”柳生宗一郎很感兴趣地凑过来,“就那种长着翅膀,鼻子长长的天狗,听说剑术都很厉害。”说着,他看一眼被岸本警部收起来的武士刀,又说到:“刀来,让我去会会它!” “休想!” 岸本警部将两把刀都压在腿下。 橘清显看向他,微带着笑意询问:“你觉得世界上有没有天狗?” “我?我才不信什么天狗,说不定是栖居在山里的人,或是在山上修行的僧人被误认为天狗了而已。”岸本警部用警察常用的口吻说道。 柳生宗一郎挪过来,拍拍他肩膀:“听说天狗会掳走人类,并不会吃掉,而且会过一阵子就把人送回来。你这个警察费那么大劲干什么呢?乖乖在家里等着就好啦。” “这话说的,掳人是犯罪,哪有把人送回来就没事的道理!”岸本警部皱着眉头,反正的脸庞显得有些刚正不阿的气质,“无论是诱拐还是绑架,都是极其恶劣的犯罪,即使未对当事人造成伤害,也不能当成恶作剧就算了。” 听着他们的说话,桐生作之尽微微垂下脑袋。 “嗯嗯,就是这个道理!”橘清雪显然有着很强的正义感,点头附和道:“就算是真天狗,也要让它受到法律的惩罚!” “呵~” 阿银冷笑一声。 她那盯着橘清雪的妖冶眸子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夜越来越深了。 橘清显本来有些话想问岸本警部的,不过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问,只好留着明天再说。众人分享了点关于天狗的传闻,便起身相互告别,庭院渐渐安静了下来。 “明天见啦,小家伙~” 阿银笑吟吟地弯腰,在橘清显额头上吻了下。 然后,她转过身,背影仿佛融入月光中一般,渐渐地从走廊那一端淡去。 橘清雪撅着嘴,向橘清显抱怨:“这女的给我的感觉,和樱夫人一样讨厌。” 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啊……橘清显笑了下,拉着姐姐的往屋内走回去,花草仿佛被蕴含着夜露的点点月光照亮了般,闪烁在他们的眼眸中。 躺回到被窝里,橘清显闭上眼睛。 他使用了第二张剑术练习卷。 这次模拟的对手,还是柳生宗一郎。 场景是刚才的神社大门前,黝黑的月色中,他提着把武士刀谨慎前行,寻找着柳生宗一郎的踪迹。 风在树林间呼啸而过,脚下铺着厚厚的枯枝,踩上去也会发生沉闷的响声。 光线极暗。 听觉也受到了干扰。 橘清显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尽量让自己处于最佳的状态中。 漆黑中忽然有白龙掠过。 迅捷凌厉。 橘清显原地矮身一蹲,紧接着以脚尖为支撑点,转过身来的同时,拔刀斩出……跪姿或蹲踞姿势骤然发动的攻击,一般称之为居合斩。 出刀的同时可以斩击敌人,算是应对突然袭击的妙招。 面对他的反击,柳生宗一郎疾速往后退了两三步。 “喝啊——!” 橘清显迅速起身,借着气合提振力气,拉近与柳生宗一郎的距离。 柳生宗一郎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刀锋一转,紧接着便刮起阵阵锐利风压的“乱剑”。武士刀的的轨迹划着青冷的弧形,不断迫近橘清显的胸膛。 “锵锵!” 刀刃碰撞了两下。 蓦然感受到一股极强剑意压迫的橘清显,不得不后后退了几步,柳生宗一郎不依不挠,怪笑了几声后,手中的武士刀如毒蛇般,紧咬后退的橘清显不放。 一刀,两刀…… 银白色的武士刀,被舞出了道道清冷的残影。 柳生新阴流的招数风格,就是用这种华丽密集的手段攻击对方,给对手带来极大压力的同时给观者带来华丽的视觉盛宴。柳生宗一郎很好地贯彻这点,每一刀都带着凌冽的寒芒,压得橘清显头皮发麻。 双方的脚步在不断滑动。 地面此起彼伏地响起摩擦声,还有橘清显的喘气声。 刀光月月光一同闪耀,密集的金属碰撞声中,不时爆起一串火花。 又躲过了柳生宗一郎的一道攻击后,橘清显猛地往下一蹲,压低重心,左手持剑挑向柳生宗一郎握着刀柄的右手手腕。 柳生宗一郎右手往后一缩。 紧接着,橘清显重心往前一提,剑刃朝着他而去。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被攻击了一会后才想起这个道理,如果无法还击只能原地固守的话,顶多只能是将败亡的时间拖延一会。 面对橘清显的趁势追击,柳生宗一郎后足蹬地,想要暂避锋芒。他的攻击节奏被打乱了,需要重新调整回来,才可以更好地掌控全局。 不过好歹也是剑道大师。 退后的同时,他还能随心所欲地朝着穷追不舍的敌人砍下致命一击。 刀刃直接朝着橘清显的脑袋砍来。 橘清显已经冲进了他的攻击范围,避无可避,当即倾斜着身体,刀身向上抬起。只听“锵”的一声脆响,溅射出来的火花,短暂将他白白的脸颊染成了橘红色。 因为受到自下而上的撞击力,柳生宗一郎手中的刀,朝上高高扬起。 “喝啊!” 橘清显双目一凝。 这是个破绽……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单手握着刀柄,往前一刺!柳生宗一郎似乎对此没有防备,仓促扭转着身体,同时以几乎超越人类认知的诡异速度,左手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把刀。 刷! 惊艳的刀光,宛如白色游龙。 橘清显已经无法躲避了,只能感受着刀刃猛然刺入腹部的剧痛,睁眼看着前方。柳生宗一郎踉跄地后退几步,刀掉在地上,慢慢跪在了他的面前。 一把刀贯穿了他的胸腔。 他死了。 现在的我,可以拼尽全力和一个大师级剑客同归于尽……如果再加上‘心眼’被动,能不能和天狗一战呢……来不及思考更多的问题了,橘清显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下一秒。 他“啊”一声,从床铺上弹坐起来。 ——好疼! 他捂着腹部,大口喘气,胸口一颤一颤。 虽然说是模拟练习,但在里面受到的伤,确实可以真实地反馈到现实世界里的。 “阿清?” 姐姐柔和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了吗?” “……做噩梦了,嘶。” 黑暗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片刻后,一只柔嫩的小手从隔壁探过来,摸索着攀爬到橘清显的肩膀上,轻轻将他拉回到被窝里。 “有姐姐在的,没事。” “好……” 橘清显的喘息逐渐平复下来。 宁静的春夜里,姐姐的身体靠过来,带着扑鼻的芳香。 上架感言 嗯…… 我想想呀,说点什么好…… 昨天问了下编辑,编辑让我今天上架,我一点存稿都没呢,真头疼…… (要不我去抄一篇上架感言过来?) 还是谈谈写这本书的初衷。 呃…… 貌似也没什么好谈的。 我最近在看京极夏彦和三岛由纪夫,看得手痒了,于是就写了个开头发给编辑。编辑觉得可以签约,但太慢热了,不怎么看好。我心想,反正就吃个全勤,管它成绩呢……于是就发书了。 本书的两个主题,分别是日常恋爱和侦探推理。 日常恋爱方面简单说点。 主角的名字,取自三岛由纪夫《丰饶之海》四部曲中的第一卷《春雪》中的松枝清显。 冰雪消融,松枝清显……多美的名字啊。 我拿来用后,把意思改成了“清洁显现”。 清显清显,清洁显现。 同样很美。 在人物塑造上,我让橘清显有了松枝清显的皮,但却给了他另一个灵魂。他有着松枝清显的那种高雅的气度——他感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是一种精妙的毒素,是同倨傲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他决心不玷污自己美丽、白净的双手,不让它磨出一个水泡来。他像一面旗帜,只为风而生存。对于自己来说,惟一的真实就是单单为着一种“感情”而活着,这种“感情”漫无边际、毫无意义、死而复生、时衰时荣、既无方向、又无归结…… 何谓贵族气度呢? 这不就是咯。 在性格上,我却给了橘清显《海边的卡夫卡》里的“我”的性格。 父亲的憎恶,姐姐削发为尼,亲生母亲的抛弃……被动接受不幸的命运,在父亲的冷酷和诅咒中成长。这样的环境造就了他稍显离经叛道的性格,喜欢胡思乱想,用表面的平静和谨慎掩盖内心的波澜起伏,双眼泛着如同蜥蜴般的冷光…… 是不是有种美强惨的感觉呢? 写日系文嘛,不来点日本人那种病态般的美感,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恋爱这一块,不出预料的话,后期还会加两个少女,也就是6+2的格局。不过月夫人和御夫人这两位,我不确定按照如今的尺度正文里能不能收……如果不能收,那么只能正文搞搞暧昧,正式的要在番外见了。 还有橘夫人…… 我只能说,正文叫妈妈,全订妈妈叫。 接下来谈谈侦探推理。 通常来说,网文中的推理文,一般都要选“柯南式”的。在我看来,也就是用较少的篇幅快速处理完一个案件,给读者带来源源不断的爽感。 这种文我写不来。 主要是我很少看网文,柯南看得也不多,而且看的推理小说也几乎都是长篇推理。比如说我看京极夏彦多了,虽然关于他精妙布局的部分一点都没学会,但他那啰里嗦的功力我起码学了9成……感觉还挺骄傲的。 所以啊,你们才能看到,我写了15万字,埋伏了一堆破案的伏笔,但书里的时间其实一周都还没过完……哪怕上架后拉快进度,写完第一个案子,也奔着20万字去了。 在如今的网文里,这种写法与找死无异。 但我乐意啊。 这不就完了么。 在收入能养活自己的前提下,写自己看得下去而且喜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 就说到这了。 今晚发上架章节。 精力有限,暂无加更……除非有金主砸我脸上。 顺便很不要脸地求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