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欺客梦》 第一章 是苏盈盈的姐姐吗? 在蓝珊的世界里,绝不允许自己睡到早上八点。可是今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十三分。 她迷迷糊糊中向床头柜上去摸手机,当摸到的那一刻,手上传来的质感令她瞬间清醒。她并没有摸到炸弹或者蜥蜴蟑螂之类的活体动物,她只是从手感上发现那部手机不是她的“黑色砖头”。 她的手机是四五年前的流行款,四四方方的比手掌薄不了多少,坚硬耐用,尽管功能已经落后了不知多少个时代,她始终没有更换。两年前,她用手机在三米外将拦着妹妹的一个醉鬼的脑袋打出血后,这部手机正式被取了名字——黑色砖头。 可是现在,她手上拿着的是一部又轻又薄的灰色苹果手机。她下意识的以为拿错了盈盈的手机,但是很快发现不对,盈盈虽然也用苹果手机,但却是金色的。 “她又换手机了?”蓝珊又闪过一个念头,可是很快又发现了疑点,“这手机看上去并不是新的,至少用了一年以上。” 更重要的是盈盈的手机上总会套着一个粉色兔子外壳,可是这部手机并没有。 她沿着昨夜入睡的时间节点向前回忆,突然灵光一闪,心中大叫一声“糟了”。 昨天凌晨的时候,突然响起了电话。 蓝珊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入睡,她的亲人和仅有的几个朋友都知道她的习惯,所以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人会给她打电话。 当她愤怒的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着苏盈盈三个字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挂了电话。 没过几秒钟,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苏盈盈。蓝珊按了接听键,准备给她点颜色,“你来第一天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在晚上十一点后至清晨七点前找我,你是怎么保证的?难道忘了吗?姑姑没有告诉你,违反这个条件是要卷铺盖走人的吗?” 电话那头响着震破天际的舞曲,没有人说话,蓝珊听了几秒钟,“你又这种地方了?怎么不说话?” 过了半分钟,电话那头才开口,“是苏盈盈的姐姐吗?” “我是,苏盈盈在哪?”蓝珊收起了凶恶的口气。 “你快来看看吧,盈盈她喝醉了,一直在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蓝珊快要疯了,但她还是问清楚了地址,无奈的穿上衣服。 她开着车来到那间酒吧,一进到里面,心脏瞬间有了一种炸裂感,她很讨厌这样嘈杂的地方。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配合着舞曲,肆意扭动着四肢,在闪烁变换的灯光下像似妖魔盛宴。 蓝珊感觉自己走进了妖精洞,炫目的灯光让她分不清方向,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苏盈盈的电话。 终于看到那边角落有人向她挥手,她小心翼翼的在人群中穿越,生怕碰到任何一个妖孽的身体而使对方现出原形。 角落里,苏盈盈正与一个男孩抱头痛哭,两边各有三四个男孩女孩,正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们俩。 蓝珊随手把手机丢在了桌子上,去扶苏盈盈,见她的浓妆早已哭花,满脸的醉态。 这时候,有人也来扶起那男孩,蓝珊也关心,看也没看一眼,搀着苏盈盈就走。 有个女孩拿起桌上的手机,“姐姐,你的手机。”随手塞到了蓝珊的裤袋里。 蓝珊说了声“谢谢”,搀扶着苏盈盈挤出了这个疯狂的地方。 回家后,她把苏盈盈扔在床上,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上床睡觉。 想到这里,蓝珊已经知道了,一定是昨晚那个女孩将别人的手机塞到了她裤袋里。 她按亮手机,屏幕上的壁纸让她心一动,一轮夕阳一半落在了山那边,群山连绵,在暮霭沉沉之下,显得格外的宁静。 蓝珊将手机扔在了一边。她并不关心这手机的主人是谁,它的主人早晚会打电话来所要,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手机在哪里。 这部电话设置了密码,她实在理解不了手机为什么要有这种功能,她的手机就从来不设密码,她不关心别人的事,从来不看别人的手机,对于她来说一部手机有没有密码没有什么区别。 家里的座机又早就欠了费,她只好去苏盈盈的房间。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酒气夹着呕吐物的味道差点没把她熏翻。 蓝珊急忙关上了门,冲进卫生间扶着洗手池干呕了半天。 她漱了口,尽管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她总觉得自己嘴里全是酒气。 蓝珊打开电脑,给家里的座机交了费,没过多久电话就拨了出去。但是拨了好多次都是“无人接听”。她直觉电话并没有丢,凡是有脑袋长眼睛的人都不会去想把那个砖头据为己有,她坚持的拨着号,那个手机对她来说很重要。 电话终于接通了。 在拨号的这段时间里,蓝珊一直在想接电话的会是什么人,有可能是苏盈盈的哪个朋友,或许是酒吧的服务员,但是不管是谁都会乐滋滋的想把电话换回去。 “喂,你好。”电话那头是个还没完全睡醒的男人的声音。 蓝珊能够想象得到对方还没有睁开眼睛,同时她还听到了很有规律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说:“先生,你好,不知道什么原因您拿错了我的手机,并且您的手机应该在我这里,如果您方便的话希望您说个地址,我会尽快的将手机换回来。” “我现在好困,”那头发出低沉的呻吟声,“等我睡好了给你打电话。” 电话突然挂断了,蓝珊先是一愣,然后被这个人的无礼激怒了,她想要教训一下他,又拨了号码,电话里面是“您所拔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这是什么人啊?蓝珊暗想,拿错了别人的手机不应该怀着歉意的心尽快的还回去吗? 她虽然生气,但是无可奈柯,只好放下电话。 苏盈盈一直睡到十一点半才醒,她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蓝珊在自己的书房里写作,被这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她忍无可忍的冲出了书房,只见苏盈盈蓬头垢面满脸疑惑的站在沙发边看着自己。 “姐,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上班迟到了。”苏盈盈一脸的埋怨。 “你昨天做了什么?”蓝珊判断她已经断片了。 “昨天?”苏盈盈若有所思,想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姐,我失恋了!” 第二章 你这人是不是有问题啊? 蓝珊静静的看着她哭,这是她来泸州一年多以来第四次失恋了。 苏盈盈哭了半天,见蓝珊毫无反应,突然停止了哭声。 “姐,你怎么不安慰安慰人家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蓝珊瞪着她,“第一,收拾东西搬到你舅舅家去;第二,收拾东西出去租个房子。” 苏盈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蓝珊身边,抱着她的胳膊使劲摇晃,“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要去舅舅家,我也没钱租房子。” 蓝珊被她的酒气呛的难受,一把推开她,“不想走也行,但是半个小时之内,将你身上还有房间里的酒气给我清除干净,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苏盈盈好像得了特赦似的欢天喜地的冲向浴室。 蓝珊只是吓唬吓唬她,她不会真的把她撵出去。姑姑从小就特别疼她,尽管蓝珊喜欢独居,但看在姑姑的份上也不会狠心把苏盈盈扫地出门。 在今天之前,苏盈盈虽然有点人来疯,但表现还是很不错的。早上八点出门,基本上晚上十点以后才会回来,如果蓝珊睡得早,每天几乎只能早上打个照面,到了周末,连苏盈盈的影子都抓不到。 蓝珊叹了口气,回到书房,已经没有心情写作了。她望着窗外的悠悠白云出神,桌上的那部苹果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好!”蓝珊还在生气,她说了“你”字而不是“您”。 “你也好!”对方显然已经清醒了,听声音貌似睡得还不错,“我叫林千树,你呢?” 蓝珊听这人说话有点嬉皮笑脸的意思,电话那头传来规律的哐当哐当声音,心中十分反感,说:“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错了我的手机,而你的手机在我这里,请你找个时间,咱们把手机换回来。” “恐怕不行。”林千树突然也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在去长安的C7074火车上。”林千树笑着说,原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是火车发出来的,他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得好香,如果不是你八点多给我打电话,会更香,你呢?” “什么‘你呢’?”蓝珊被他问的一头雾水。 “睡得怎么样?”林千树的语气就像在与一个老朋友闲聊。 蓝珊将电话离开耳朵,看着电话几秒钟,满脑子都是疑惑。 “看来你睡的不怎么样,脑子还在床上。”林千树见她不说话,调侃道。 “喂喂喂,这位林先生,我们很熟悉嘛?我们熟悉到了互相询问睡眠质量的程度了吗?” “询问睡眠质量需要很熟悉吗?”林千树丝毫没有感到蓝珊渐渐累积起来的愤怒,继续用带着调侃的语气说。 “林先生,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泸州?” “半个月,半个月吧。我到这来有很重要的项目要考察,还要见几个重要的客户......” “我对你做什么没兴趣,如果有人给我打电话,请不要接,稍后我会给你发个地址,请你把我的手机快递回来,也请你给我发个地址,我同样会把你的手机快递给你。” “你可以先用我的手机,密码是四个1。” “你这人...是不是...有...问题啊?”蓝珊彻底愤怒了,但她依然克制的用了有问题而不是有病,“难道快递手机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是这样的,出发前我将所有客户的手机号码都存到了我现在用的手机,也就是你的手机上。”林千树依然很平静,对蓝珊的愤怒孰若无睹,“更重要的是我用我现在使用的手机,也就是你的手机给客户群发了短信,这部手机现在是我们重要的联络工具。”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点礼貌啊?你知不知道未经别人允许就随意使用别人的手机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吗?”蓝珊彻底失去了与这个人保持礼貌的耐心。 “事出紧急,昨天我上我去把我的员工从酒吧弄回宿舍,然后直接去了火车站,我想那个时候你应该在睡梦中,打扰你睡觉会很不礼貌。所以擅自决定,先凑合用你的手机,虽然旧了点,但是幸好没有密码,勉强能用。” “林先生,请你回来后立刻联系我。”蓝珊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可理喻,她知道愤怒对这种人是没有用的,“再见。” 蓝珊放下电话,用了几分钟时间平息了自己的怒气,然后从书桌上找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是经常联系的几个朋友和出版社的编辑,幸好人不多,蓝珊用自己家的座机挨个打了电话,说自己的电话坏了,正在修理,有事暂时打家里的电话。 当打给孙乔的时候,对方一直“无人接听”,蓝珊只拨了一遍便去打下一个号码。 蓝珊处理完了这些事,想起苏盈盈,来到她的房间,床单被罩都已换了,苏盈盈正在四处喷香水。 “你不去上班了?”蓝珊横了她一眼。 “请过假了,挨了一顿臭骂。”苏盈盈显得很委屈。 蓝珊懒得理她,关上门回了书房。她正在写自己的第十五篇短篇小说,原计划今天就能结尾,被苏盈盈的事一闹,所有写作的冲动都消失了。 这时候,座机突然响了,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孙乔。 “蓝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刚才在上课。”果然是孙乔,她是蓝珊念研究生时的同学,现在在弟弟蓝玉所在的高中当语文老师。 “没什么事,通知你我手机坏了,有事打这个号码。” “你的手机早该坏了,在不坏就该进博物馆了,买个新的吧。”孙乔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很高兴。 “喜新厌旧可不是我的作风,还能修好,干嘛花钱买新的?再说了新的旧的不是一样打电话嘛!” “晚上一起吃饭吧,叫上陈蓉,咱们好久没聚了,透笼那边新开了一家杭州菜,挺好吃的。”孙乔不想与她辩论,每次总是输。 “我还...”蓝珊原本想拒绝,想到反正也没心情继续写小说,改口说,“吃饭可以,但是不能带你们家那位。” “我老公怎么惹你了?”蓝珊就知道提起她老公,孙乔一定会像被针扎了一样,果然孙乔很不乐意。 “你老公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干嘛不管去干什么都带着啊?”蓝珊淡淡的说,“我实在看不惯你老公到处显摆肌肉的样子。还有那些健身房的糗事听一次就够了,有些话当着他我也不好跟你说啊!” 孙乔哼了一声,说,“你放心吧,我老公出差了,现在还在兰陵呢!” 第三章 我就是自己的归宿 蓝珊放下电话,拿了钥匙就出了门。她总是这样干净利落,出门从不化妆,不会在选择穿哪件衣服上犹豫不决。 她开着车先去了学府书城,这是闲暇时间她去的最多的地方,三个小时,买了一大摞书,才开去透笼。 透笼是泸州最中心最繁华的街区,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总是人头攒动,人潮汹涌。蓝珊并不喜欢来这里,用她的话说,来了透笼就感觉自己是下了锅的饺子。 泸州人和泸州以外的人都知道“玩在透笼,吃在草市。”,透笼极尽新城的繁华与喧嚣,草市保留着旧城的气势和威严,两个商圈遥相呼应,构成了这座城市的壮阔与兴盛。 蓝珊绕着停车场五圈才找到了停车位,停好车想起忘记了问那家杭州菜馆的名字,但是这难不倒她。 街边大部分都是奢侈品店、咖啡厅,蓝珊坐在车里,大脑飞速的旋转着,这家杭州菜应该是开在中央商城,中央商城三层以下都是卖衣服之类的东西,多半在四楼。 蓝珊来到中央商城,刚出了电梯门,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塞给她一张宣传单页,蓝珊扫了一眼正是她要找的那家杭州菜。 她进到店里,服务员热情的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请问几位用餐?” 蓝珊正不知孙乔和陈蓉来了没有,目光越过服务员向里面探视,刚好看见孙乔一手按着桌子,另一只手臂挥舞着向她示意。 “我朋友在里面。” 蓝珊向服务员笑了笑,她喜欢这个地方,所以笑容也很真诚。 “怎么样?我说她一定会找到的吧。”孙乔得意的看着陈蓉,“咱们蓝珊的智商绝对在线,她是被写作耽误了的福尔摩斯。” “从你言谈上真看不出来你是个人民教师,”蓝珊坐下,很认真的说,“还是个教语文的。” “你们俩一见面就掐,”陈蓉笑的有点过分,她喜欢着看他们俩斗嘴,“闺蜜见面不应拉手拥抱的嘛。” “你可别抬举我,我哪敢跟她斗嘴呀,她就是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谁敢惹她她就‘攻击’谁。”孙乔笑着说。 蓝珊懒得理她,拿起菜单翻了起来。菜都很精致,看着也不错,她点了两个,又推给她们。 “蓝珊,你好像又瘦了?”陈蓉带着嫉妒的口吻说。 “有吗?我最近吃的挺多的。”蓝珊故意气她。 “作家不是应该都胖胖的嘛?”陈蓉笑着说,“你看那个叫苏眠的女作家,嫁了个博士后老公,养的珠圆玉润的。” “就是那个最近写婚外情的中年女作家?”蓝珊问道。 “没错,她老公在泸大当教授,手里的项目都是千万级别的,最近也不好好写小说了。”陈蓉是杂志社的编辑,对这些作家的小道消息了如指掌。 “有钱就是好啊!”孙乔感叹道。 她的话令蓝珊和陈蓉感到惊讶,这完全不像那个曾经高喊着要嫁给“爱情”的孙乔说的话,两个人一样的错愕的表情看着她。 “我就虽随便那么一感叹,我老公......”孙乔提起自己的老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打住。”蓝珊急忙制止她,“我们都知道你嫁了个好男人,就别显摆了。” “蓝蓝,你也赶快找个人嫁了吧,再过两年,你就真的想嫁也嫁不出去了,三十岁的女人就像放了半个月的鲜花,卖不出去的,谁买花不挑鲜艳娇嫩的,八十岁的老爷爷都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这一点男人们高度的一致和专一。”陈蓉语重心长的说。 “是啊,你就别死要面子了,我们就当从来没听过你曾经的独身宣言,不会笑话你的。”孙乔在一边添油加醋。 “女人是专门供男人随意挑选的鲜花吗?”蓝珊开始反击,“男人是皇帝吗?凭什么他们可以对女人的年纪相貌身材指手画脚?没有男人女人就活不了了吗?女人为什么要给男人做饭洗衣服当女佣人啊?” “这就是你为什么嫁不出去的原因了。”陈蓉没有被蓝珊的气势吓住,“给男人做饭洗衣服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女佣人,是因为爱他,不希望别的女人为他做这些。” “你知不知道,每次去你家看到你那个没断奶的男朋友我就想抽他。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整天什么也不干,还靠着父母养活,丢不丢人啊?连袜子**都要你给洗,泡面都不会自己动手泡的男人要他干什么?他是你儿子吗?”蓝珊恶狠狠的说。 “这倒是,我也看不下去了。早就跟你说过,找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就像养个儿子一样,你这个等于两个。”孙乔又占到了蓝珊这边。 “你哪边的呀?”陈蓉没好气的说,想起男朋友又是满脸幸福,“可我就是喜欢他啊,谁让他那么帅,那么爱我呢?每天都像谈恋爱一样,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算是没救了,以后结了婚怎么办?有了孩子怎么办?你难道一个人要养两个儿子吗?”孙乔说。 “不要孩子呗,我养他一个就可以了。”陈蓉横了她一眼,又看着蓝珊说,“我们在说你呢,你怎么攻击起我来了?” “我说什么了,她可是战斗机。”孙乔得意的说。 “你老公也好不到哪里去,结婚了还租房子住,连房子都买不了的男人下半辈子还有指望吗?”蓝珊反唇相讥。 “泸州寸土寸金啊,以咱们现在这个位置为中心,方圆十公里,最便宜的地段也要两万多一平,江北那边便宜,又太偏僻,我老公即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买不起房也太正常了。”孙乔极力为自己老公辩护。 她说的倒是实话,泸州这个地方,房价物价高的离谱,但蓝珊并不在乎这些,她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克敌制胜”。她自己在二环边上买了买了一套三居室,那是用她最畅销的小说的稿费付了首付买下的,至今还在还房贷。 服务员开始上菜,很精致的盘子里,中心只有那么一小撮菜,看起来倒是很有食欲。 服务员离开后,蓝珊夹了一片肉,细细的嚼了嚼,味道清淡,很合她的口味。 “那以后怎么办?”蓝珊放下筷子问。 “以后我们努力呗,只要我俩努力工作,不出三年就能在你家附近买个房子。”孙乔信心十足的说。 “我自己就买得起,干嘛还要结婚?”蓝珊喝了一口汤,淡淡的说。 “结婚是为了找一个归宿,女人总要有个归宿吧?不是为了房子。”陈蓉一边说,一边扬起筷子差点打到孙乔。 “我就是自己的归宿。”蓝珊说。 第四章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为什么? 孙乔和陈蓉看着她,想要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点忧伤,可是并没有,蓝珊的眼睛里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她们俩都知道蓝珊心底的那个人,但是谁也不敢提起。 三人吃过饭,与陈蓉告别后,蓝珊开车送孙乔回家。 “蓝玉早恋了。”孙乔突然说。 “这小子这是欠揍,学习一塌糊涂,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蓝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你还别说,他谈恋爱之后学习成绩倒是提高了,女朋友是尖子班的第一名。”孙乔笑着说。 “你这当老师的不好好管理学生,怎么还有点要纵容的意思呢?” “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追女孩子才正常,他都高二了,已经算晚的了,还有从初中带着女朋友上高中的呢!” “从老师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教育的悲哀。” “我这么好的老师去哪里找?一切对爱情自由的阻挠都是对人性的扼杀。泰戈尔说爱情是饥饿时刻的粮食,你弟弟现在就是饥饿的少男,急需要爱情的粮食。” “我妈妈听了你的话,会打死你的。” “你妈妈会感谢我,她的大女儿快要三十岁了还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她会担心她的儿子也会如此,现在她的儿子这么早的给她找了儿媳妇,她会乐的找不着北的。”孙乔感觉自己终于赢了蓝珊,得意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蓝珊不想理她,对于这种“嫁不出去”“老姑娘”的话,无论是朋友们的玩笑还是邻居们的有意无意的嘲笑,她都已经习惯了,她不在乎。 蓝珊把孙乔送回了家,便掉转车头往回开。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刚走出去十几步,忽然想起下午买的书还在后备箱里,又走回去,打开后备箱,取出了书。 停车场里空无一人,灯光不明不暗,耳边是自己的脚步声,她毫无思绪的走到电梯旁。 回到家,打开门,苏盈盈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吃着爆米花,见蓝珊回来,笑眯眯的说,“姐,你回来了。” 蓝珊看她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昨夜的失恋时的伤心绝望,冷笑着说,“你失恋的创伤已经痊愈了?” “哪能啊,怎么说也要养个个把月的。”苏盈盈嚼着爆米花说。 “昨天晚上和你抱头痛哭的男的是谁?”蓝珊放下手上的书,问道。 “不认识。”苏盈盈歪着头想了想说,又吃了口爆米花,“好像也是失恋了,我们俩喝酒来着。对了,舅妈打电话来,问我林千树是谁?” 蓝珊吓了一跳,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妈妈打了她的电话,而那个林千树并没有按照她的指示拒接。 蓝珊用座机拨了家里的电话,是她爸爸接的电话,可是很快就被她妈妈抢了过去。 “蓝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个小伙子可真不错,赶快带家来给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看看啊!”蓝珊的妈妈很兴奋,蓝珊在电话这头完全能想象得到她妈妈血脉喷张激动不己的表情。 “妈,你听我说,那人就是个疯子,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我们的手机拿错了,仅此而已。”蓝珊极力解释。 “你们都住在一起了?要不然怎么会拿错手机。” “妈,”蓝珊生气的大叫了一声,苏盈盈被出其不意的吓了一跳,蓝珊又说,“是在酒吧拿错的,他没有跟你说嘛?” “他没说,他只说从长安回来会来家里拜访,还会给你爸爸和我带礼物。” “这是什么人呢?” “明天爷爷过生日,你早点回来,不说了,电视剧开始了。”蓝珊妈妈说着挂断了电话。 留下蓝珊在电话这边独自凌乱。苏盈盈见蓝珊气的脸色发青,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小心的问道,“姐,那个林千树是未来的姐夫吗?” 蓝珊懒得理她,舒了一口气,在心底把那个林千树骂了一万遍,然后调整了情绪,把书报到书房,一本一本的拆开塑封,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封面,然后整齐的摆在书架上。 看了一眼时间,已是九点三十七分,她打开电脑,冲了杯咖啡,准备破例熬夜把小说写完。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最后一个字后面的句号打完,蓝珊伸了个懒腰。忽然林千树的手机响了,蓝珊见屏幕上显示着自己的号码,想了想接了起来。 “还以为你不会接,在干嘛?”林千树说。 “你是不是有病啊?”蓝珊毫不客气,积压了几个小时的愤怒终于找到了矛头。 “你好像很生气。”林千树依然一副笑嘻嘻的口气。 “我妈妈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要接?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接嘛,你的耳朵被水泥塞死了吗?” “我耳朵被水泥塞死,只是有些耳屎。”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为什么?” “你听我说,我原本不想接,你妈妈打了好几次,我想,如果我不接,你妈妈一定以为她的女儿会有什么危险,老人家会不放心,我本着这个心才接的。” “为什么跟我妈妈胡说八道,说什么从长安回来还要来我家拜访,你是疯了吗?” “你妈妈听了我的声音就很开心,问我多大年纪,有没有结婚,做什么工作的,连我父母是做什么的都问了,长辈问话,我当然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你妈妈夸我懂礼貌,我当然也要客气客气的,就说回去会拜访二老的。” 蓝珊听了这话,知道他没有说谎,她太了解自己的妈妈,凡是与自己有点关系的男人她都会当做未来女婿来盘问的,况且人家说的回来拜访只是客套话,自己大发雷霆显得有点自作多情。 “你不觉得这么晚了打电话很不礼貌吗?”蓝珊一时想不出别的站得住脚的指责,只好在打电话的时间上发难。 “你以为我愿意啊?”林千树懒懒的说,“我忙了一天,跑了七八个地方,刚刚回到酒店,想起你妈妈的话,让你明天回家给爷爷过生日,才电话通知你的,还以为你会很感动,会说‘真是太谢谢了,十分感谢您这么辛苦还打电话通知我这么重要的消息!’” 第五章 想嫁给俺们,俺们还不稀罕呢! “我已经知道了。”蓝珊愤怒的挂了电话,这个人实在不可理喻。 她推开书房的门,苏盈盈还在看电视剧。 “你明天不上班吗?” “我把那个死八婆开除了。” 这是她这一年来第六次换工作了,她换工作的频率比男朋友还要高。 “也该睡觉了。”苏盈盈看了一眼时间,“明天还要去面试,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工作。” 通常情况下,苏盈盈每次换工作都要在家里待上十来天,这次的反常让蓝珊感到奇怪,“谁给你介绍的工作,你那些小姐妹?” “不是,她们自己还没工作呢。是昨晚和我一起喝酒的那个男孩介绍的,好像是一家旅行社。”苏盈盈一边说,一遍嚼着爆米花,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好像?你连什么公司都不知道就要去面试,小心被卖了?” “我们可是患难之交,他怎么会骗我,何况长的那么帅。” 蓝珊露出鄙夷的眼神,昨天晚上她并没有注意那个男孩的长相,但她知道苏盈盈已经犯了花痴。 蓝珊转身进了卧室,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那个叫做林千树的人真是太讨厌了,蓝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讨厌的人。 第二天,蓝珊早早的起来,她要去极乐寺给爷爷求一串佛珠,然后去草市街买奶奶爱吃的桂花糕。 也许是周末的缘故,汽车在大街上塞起了长龙,蓝珊跑完了这两个地方已经是下午两点,开车回到老城区的家时又过了两个小时。 她停好车,向家里那边走去。这片老城区藏在繁华的都市中间,四周高楼林立,现代的喧嚣与古老的静谧只有一街之隔。如果透笼的土地比黄金还要昂贵,那么,这里就像似在黄金上镶嵌了钻石,贵的令人咋舌。只是这里是古建筑保护区,房屋只能买卖,不能随意拆除和改建。 蓝珊的家人就住在一套两百多平米的院子里,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直到两年前才在自己的坚持下搬了出去。 蓝珊在这一片长期以来被作为传奇口口相传,她从上学起就成了附近所有孩子的梦魇,只要是她参加过的考试都是第一名,高三时被学校推荐为保送生,蓝珊背着父母拒绝了保送的名额,最后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泸州大学中文系。 蓝珊对名利并不在乎,但从小作为父母的骄傲,每当她走在这里的胡同时,她都觉得自己身披霞光,步履生风,所有都会向她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蓝珊手里拎着给爷爷奶奶买的礼物,脚步铿锵有力。她远远的看见邻居郭阿姨和刘阿姨,两个老太太正在胡同口前的室外健身区玩漫步器,肥胖的身躯压在上面的栏杆上,四条腿毫无节奏的荡来荡去。 蓝珊走近正要打个招呼,却听见刘阿姨说:“可不是嘛,蓝珊妈都要急死了,蓝珊眼瞅着就要三十了,再嫁不出去就要剩到家里了。” 郭阿姨说:“蓝珊比我们家海月还大三个月呢!你看海月,孩子快满月了。”说着不禁笑出了声。 “我们家小军以前还追过蓝珊呢,那孩子没看上小军。”刘阿姨话语里带着三分揶揄,倒有七分酸味,却又笑着着,“现在这么着,我们家小军儿子都四岁了,现在想嫁给俺们,俺们还不稀罕了呢!” 蓝珊听了又是好笑又是气愤,正要离开,只听郭阿姨又说道:“那孩子从小看着聪明,长的也不赖,谁知道长大了嫁不出去。”郭阿姨说话唉声叹气,但蓝珊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幸灾乐祸。 “郭阿姨。”蓝珊大声的打了招呼,“听说海月老公找了小三,前一段时间闹离婚,离了没有啊?” 郭阿姨和刘阿姨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蓝珊,两人都有点愧色。郭阿姨的姑爷在海月怀孕期间有了婚外情,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蓝珊妈妈早把这新闻告诉了蓝珊。郭阿姨被揭了短,一时语塞,剜了蓝珊一眼。 “珊珊回来了,”刘阿姨笑里藏刀,“有男朋友了没有呢?你妈和你爸可都快急死了。” “您倒是不着急啊,小军结了婚,麻将的瘾戒了吧?”蓝珊不甘示弱,她平日说话虽刻薄,但对长辈向来礼敬有加,只是这一次实在有气,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留下两个老太太在风中凌乱,继续踩着节奏,铿锵有力的向家里走去。 蓝珊推开院门,弟弟蓝玉正在院子里打电话,见大姐回来,匆忙挂了电话。蓝珊见他鬼鬼祟祟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想起昨晚孙乔的话,心中了然。 “大姐,你回来了。”蓝玉笑着说。 “嗯,爷爷奶奶呢?”蓝珊问。 “在房里换衣服呢。” “爸爸妈妈呢?要出去吃饭吗?不是说今年在家里吃吗?” “爸爸妈妈在厨房烧菜呢,是在家里吃啊!” “既然不出门,爷爷奶奶干嘛还换衣服啊?姑姑姑父,你二姐她们不是都不回来了嘛。” “家里来客人了,盈盈姐带着男朋友来了。” 她不是刚失恋嘛,哪来的男朋友?蓝珊心想。 蓝珊走进客厅,苏盈盈和一个男孩正在聊天,十分亲密,见她进来,那男孩忙站起来,苏盈盈说:“这位是大姐,姐这是我男朋友高原。” 高原变得有点拘谨,弓着身,叫了声“大姐。” 蓝珊点点头,放下手上的盒子。走到爷爷奶奶房门前,说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爷爷生日快乐!” 奶奶说:“你回来了,你爷爷正换衣服呢,一会就出去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吗?” “应该还没有,爸妈还在厨房。”蓝珊说。 “告诉你爸妈,你爷爷都快饿死了,生日都快变成祭日了。”爷爷笑着说。 “是,我这就去。”蓝珊笑着答应。 蓝珊正要去厨房,爸爸端着两盘菜走了进来,“你回来了?” 蓝珊答应了一声,接过菜,摆在桌子上。 “好香啊,舅舅,什么时候开饭啊?”苏盈盈过来帮忙摆碗筷,高原跟在身后,苏盈盈又说,“我都要饿死了。” “爷爷奶奶也饿了。”蓝珊说。 “我可没饿。”爷爷奶奶正从房间出来,奶奶恰逢其时的说,“是这老头饿了,中午明明吃过饭了,怎么又饿了?” “你昨天还吃过饭了呢,怎么早上中午又吃了两大碗米饭?”爷爷说。 第五章 别闹,打电话呢! 蓝珊的爸爸名叫蓝海生,是一位名厨,平时十分严肃,这时笑着说:“马上就好了,还有几个菜。爸,你先吃点糕点吧。” “我要吃长寿面,不吃糕点。”爷爷笑着说。 “马上,马上。”蓝海生一面回厨房,一面说道。 没过多久,蓝珊妈妈送菜进来,见了蓝珊,顾不上别的,忙问道:“你和那个男人关系到什么地步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妈。”蓝珊没好气的叫说。 “快说呀,你们俩怎么样了?”蓝珊妈妈不依不饶。 “姐,什么男人啊?”苏盈盈尖叫着说,“你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蓝珊横了她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要结婚了吗?”奶奶也在一边问。 “奶奶。”蓝珊带着撒娇的口吻说,她这辈子只对奶奶撒过娇。 “结婚吗?到底结不结婚?”蓝珊妈妈拉着她。 “妈,姐姐是嫁不出去的,哪个男人敢娶她啊?”蓝玉端菜进来,一面说。 “小鬼,小心我把你的事告诉他们。”蓝珊凑到蓝玉耳边小声说,蓝玉心中有鬼,识趣的闭了嘴。 “那个男人长的怎么样?他说家里是做生意的,是不是很有钱啊?”蓝珊妈妈穷追不舍。 “妈。”蓝珊实在无可奈何,“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嘛,那个人拿错了我的手机,我见都没见过他。昨天盈盈在外边喝多了,我去接他,谁知道那个人怎么回事,不小心拿错了我的手机。” “盈盈又去喝酒了?”奶奶问。 “姥姥,人家失恋了嘛!”苏盈盈拉着老太太,一个劲的撒娇。 “她在酒吧醉的不省人事,和一个男孩抱头痛哭,我去接她,把手机放下桌子上,走的时候就拿错了。”蓝珊总算解释清楚了,长长叹了口气。 “你抱着谁哭啊?女孩子家家的,抱着男孩子哭什么呀?”蓝珊妈妈说。 “舅妈,就是他啊!”苏盈盈指着高原说。 高原腼腆一笑。 “快来端菜。”蓝海生在厨房大喊。 “快把菜摆上吧,快点吃饭,我要饿死了。”爷爷佯装生气。 苏盈盈拉着高原去厨房帮忙端菜,蓝玉也跟了过去。蓝珊妈妈仍旧拉着蓝珊问个不停。 摆了一桌子的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蓝玉和高原把蛋糕上的拉着点亮,爷爷许了愿,将蜡烛吹灭。 “姥爷,您许了什么愿望啊?。”苏盈盈问。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蓝玉说。 “没有这回事。”爷爷说,“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全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包括你们每一个人,还有没能回来的人。第二个愿望希望你们这些孩子们都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特别是我的大孙女蓝珊,赶快找个好人嫁了,免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担心。” “爷爷。”蓝珊叫道。 “你爷爷说得对,这也是全家人的愿望。”奶奶也说。 “奶奶。”蓝珊叫道。 爷爷奶奶呵呵一笑,蓝珊妈妈说道:“你爷爷奶奶说的对,你的妹妹结婚的结婚,没结婚的也有了男朋友,就剩你了。” “大姐,你能不能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省点心啊!”蓝玉说。 “你给我闭嘴。”蓝珊横了他一眼,蓝玉当即不敢作声。 那顿饭对于蓝珊来说,吃的异常艰难。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她向爷爷奶奶道了晚安便匆忙的离开了。 蓝珊回到家中后,便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久久出神,思绪飞到了天以外。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头向下看时,只见两个人影手拉着手向这栋楼走来,他们走到路灯下,蓝珊隐约辨认出了苏盈盈和高原,两个人在楼前的草坪边停了下来,拥抱在一起。 蓝珊见两人热恋中的情景,嘴角一笑,转身回了书房。过了好一会,苏盈盈才回来。 座机突然响了起来。蓝珊接起电话,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是我,林千树。”电话那头的林千树依然嬉皮笑脸。 “你回来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那为什么打电话?” “今天爷爷的生日宴怎么样?” “这与你有关系吗?”蓝珊有点生气。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林千树敏锐的察觉到了蓝珊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接到了自己的电话。 “这与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是个作家?” “你怎么知道?”蓝珊反问。 “你手机通讯录里大部分都是某某编辑的电话,这并不难猜。” “谁允许你看我手机通讯录的?你还有没有一点道德廉耻心啊?” “手机通讯录又不是国家机密,为什么不能看?”林千树一副疑惑的口气,“你生活圈子一定很小,朋友也很少,通讯录里只有四五个看起来像朋友的名字,看来你这个人很难相处。” “神经病。”蓝珊挂了电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想。 那一夜,蓝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腾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第二天是周日,蓝珊手头上的小说已经结尾,下一本小说还没有构思好,没有别的事可做,她打算约孙乔和陈蓉去看电影。 她先打给陈蓉,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 “你在喝水吗?”蓝珊问。 “我在刷牙。”陈蓉吐了口里的漱口水说。 “你怎么才起来,想去看电影吗?”蓝珊直截了当的问。 电话那边的陈蓉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角边还残留着牙膏沫。 “干嘛不说话?”蓝珊将电话放在了另一边的耳朵旁。 “蓝珊,你没事吧?”陈蓉小心翼翼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蓝珊反问。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你主动找我看电影,你不是喜欢一个人看电影吗?”陈蓉满脑子的疑惑。 “去还是不去?” “去看什么...”陈蓉说了四个字后,电话那边传来咯咯的笑声,“别闹,打电话呢!”陈蓉的说话声变得很小,刻意不让蓝珊听见。 蓝珊还是听见电话里亲吻的声音,知道陈蓉和她男朋友又开始腻味了,忙挂了电话。 她又打给孙乔,孙乔反应与陈蓉一模一样,蓝珊在电话这边很没耐心的叹了口气,孙乔说:“好,反正我老公也没在家,你来接我吧。” 蓝珊挂了电话,有点后悔找她们看电影了。 下午四点蓝珊去接孙乔,两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去了附近一家电影院。 第七章 我是林千树 蓝珊买了时间最近的一场电影——一部悬疑片,孙乔胆子小,对这种电影向来不喜欢,但她了解蓝珊,也不说什么。 电影开始十五分钟后,孙乔接了个电话,小声说了几句话后就挂断了。孙乔挂了电话后明显变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的掏出手机来按亮屏幕,电影里的情节完全没有心思去看。 蓝珊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并没有说破。 电影快要临近尾声的时候,孙乔看了一眼手机,突然说道:“蓝珊,我老公回来了,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她没等蓝珊的任何回应,拿起包弓着身子向外走去。蓝珊心里不知是生气还是失望,她没有任何反应的坐在那,好像孙乔走不走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电影结束,蓝珊随着观众悄然离场。在等电梯的时候,有人悄声议论,向楼梯口那里指指点点。蓝珊向那边瞥了一眼,透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看见一男一女正在旁若无人的忘情的接吻,男的上下其手,女的不时的发出欢愉的音声。 虽然看不清两人的面目,但看到女的穿着红色的短衫,蓝珊就知道这两人是孙乔夫妇。她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楼梯间里的两人有了警觉,男的挥手将没关严实的门合上。 蓝珊替他们感到羞愧,那几声咳嗽明显向旁人宣示她与这两人认识,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待电梯门一开,转身钻进了电梯。 蓝珊以一种近乎于逃跑的方式冲出了电梯,她一口气跑到自己的车前。 这是什么人啊!蓝珊坐在车上,心里想。 蓝珊开着车去了江边,夜色下的江桥被彩灯装饰的辉煌壮丽,江水也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江边散步的人还不少,大多是手拉手的年轻情侣,也有上了年纪的老夫妇,身体健康的推着坐在轮椅上腿脚不灵便的,还有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喝着啤酒,唱着歌,时不时的传来一阵笑声。 蓝珊吹了半个小时江边的冷风,开车回到家。苏盈盈还没回来,家中空无一人,蓝珊从来没有觉得若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显得那么空旷。 蓝珊不想开灯,突然觉得一个人的房子里只借着外面的月光照亮,倒也别有一番惬意。蓝珊抱着手臂倚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那栋楼。她从不关心别人家的事,搬来这里很久了,邻居的模样都没正眼看过。 此时此刻,蓝珊静静的看着对面那栋楼里的家家户户,像似看着很多台电视机播放着不同的电视剧。 正对面的那户人家的小孩子向空中扔着拳头大的皮球,皮球撞在屋顶上弹下来砸在了正在看电视的爸爸,爸爸抓过女儿,笑着在背上拍了两下,蓝珊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时候,座机的铃声将蓝珊吓了一跳。 她接起电话,“请问您找谁?” “当然是找你了。”对面一笑,“我是林千树。” 蓝珊想挂断电话,想了想把电话又放回了耳朵边。 “你有事吗?”蓝珊问。 “你在干嘛?我在洗澡,泡在鱼缸里,好舒服啊。”林千树说着发出了舒服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啊?”蓝珊皱了皱眉。 “累了一天,泡在浴缸里,感觉自己是一条自由的鱼,舒服极了。” “这么累不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吗?” “这么累找朋友聊聊天,不是很好吗?” “我又不是你的朋友。”蓝珊冷冷地说。 “别那么高傲,好吗?”林千树笑着说,“我现在能联系上的只有你。你是不是没有给我的手机充电?” “你的手机放在那里,连我的指纹都没有。”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要不是我突然想起来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妈妈就要报警了。我可是我妈妈唯一的儿子,每隔一天就要打个电话,她听不见我的声音会很着急的。” “你还是个妈宝男。”蓝珊带着揶揄的口吻。 “不是的。”林千树很认真的说,“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我妈妈独居了很多年,我是他唯一的依靠。” “对不起啊。”蓝珊感觉到了他话语里的淡淡的忧伤,心中很是歉意。 “没必要说对不起。” 林千树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怎么没有男朋友呢?”林千树突然问道。 “喂,我说林先生,别以为你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我们就是朋友了好吗?” “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朋友,交我这个朋友不好吗?” 蓝珊哼哼一笑,带着些许嘲讽和不屑。林千树在电话那边学着她的样子笑了两声,说道:“干嘛笑得这么不屑?难道交我这个朋友会令你高贵的心感到浸染了污泥吗?” 蓝珊又是哼哼一笑,林千树说道:“你看,你又这么笑!” “我这么笑是因为你自以为是,我没有和陌生人交朋友的习惯。” “朋友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不是吗?” “也许是吧。”蓝珊说,“但是我们不会从陌生人变成朋友。” “这可不一定。”林千树自信满满的说。 “你是做什么的?”蓝珊对他有了一点好奇心。 “这是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林千树难掩喜悦之情,“我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青年旅行社,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主要的客户都是大学生和青年男女,去野外露营,徒步,爬山,穿越沙漠,漂流......” “一句话我就听明白了。”蓝珊打断他,“你以为我是白痴吗?还是想炫耀口才好啊,啰啰嗦嗦的!” “我不是为了讨好你嘛!”林千树委屈的说,“我以为多说几句话,能让你开心起来。” “我有告诉你我不开心吗?”蓝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开心,但无论如何她不愿意向一个陌生人坦白自己心情很差。 “听你说话的语气就感觉到了。你以为自己是个很擅长掩饰的人吗?因为什么不开心?” “别自己为是了,我开心的很。”蓝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第八章 你干嘛不是个哑巴呢? 蓝珊放下电话后,起身去了书房,拿了本叶赛宁的诗集翻了起来,没翻两页,座机又响了起来。一定是讨厌的林千树,蓝珊想。 蓝珊将诗集扣在书桌上,将电话轻轻拿起又合上,刚离开两步,电话又响了起来,蓝珊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电话。 “是生气了吗?”电话那边是孙乔的声音。 “为什么生气?”蓝珊冷冷的说。 “一定是生气了!”孙乔说,“和谁打电话呢?打了这么长时间。” “没和谁打电话,电话没扣严。” “我老公提前回来了,说很想我,体谅体谅吧,别生气了。” “再想你你们俩也应该顾及一下场合啊!那么多人看着,你们不怕出名吗?” “这说明我老公在外面很老实,没有拈花惹草。”孙乔得意地说。 “说不定是做贼心虚,故意以此来消除你的疑心呢!”蓝珊说完就后悔了,孙乔是比较单纯的人,这种玩笑很容令其认真。果然孙乔听了,沉默了几秒钟。 “你干嘛不是个哑巴呢!”孙乔恶狠狠地说,“就算他做了贼,瞧我饶得了他。” 蓝珊挂了电话,去泡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后去苏盈盈房间看了一眼,她仍旧没有回来。 苏盈盈平时虽然疯疯癫癫,但大多时候还是有分寸的人,所以蓝珊也不管她,自己回房睡觉去了。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蓝珊每天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早上喝一杯奶,吃一片面包,然后就步行去两站地以外的凯德广场那家新开的书店看书,中午在四楼的面馆吃午饭,然后又回去看书,直到书店关门。晚上回家后,就会接到林千树打来的电话。 蓝珊对林千树并无任何好感,她只是觉得林千树这个人与她认识的人都不一样,虽然有点油嘴滑舌,但至少没有那种因为陌生而刻意保持客套的虚伪,蓝珊最不喜欢的就是两个陌生人或者不是太熟的假惺惺的互相恭维,这一点令蓝珊觉得有趣。 那天蓝珊仍旧等到书店关门才回家,一进家门就听见座机响个不停。 “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里传来林千树急切而又如释重负的声音。 “不是跟你说过我每天都在书店看书的嘛!”蓝珊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往常林千树打来电话的时间都要晚上一个小时,今天不知何故竟然提前了。 “你每天都去看书,书店老板会有意见的。” “无所谓。” “出来吧!”林千树说。 “出去干嘛?”蓝珊灵光一闪,“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出来吧!我在透笼‘倒流时光’咖啡厅。” “太晚了,明天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才九点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别年纪轻轻的就过起老年人的生活,你距离七老八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过呢!” “没有这么晚出门的习惯。” “出来吧,你会发现夜晚有时候比白天迷人,不见不散。”林千树挂了电话。 这是什么人啊!蓝珊心想。手里拿着电话愣了几秒。 她放好电话,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去书房拿了林千树的手机便出了门。 蓝珊很久都没有这么晚出门了,大学毕业后她就过着林千树嘴里老年人一般的生活。她停好车,打开车门的一刹那,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夜色下的透笼,灯火通明,犹如白昼,街道上成群结队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热闹非凡。 蓝珊很少喝咖啡,那家“倒流时光”她找了好一会,才在副街角看到四个红蓝相间的大字。 蓝珊进到咖啡厅里面,一曲舒缓的音乐缓缓流出。她四下里打量了一遍,感觉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与她想象中的林千树相匹配。她想象中的林千树应该是并不高大,身材略胖,面貌一般,双眼含笑,这是作为作家的蓝珊从他的话语中为他提炼塑造的形象。可是她看了一圈,只有一个人的特征比较符合,只是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或许他年少有为,大学没毕业就出去创业了。蓝珊心想,一面向那人走去。 走到那人桌前,蓝珊正要坐下,突然发现那人后面的那人桌上放着蓝珊的手机。蓝珊尴尬的一笑,越过了那人。 林千树与她的想象完全不一样。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坐着,但显然个子很高,不胖不瘦,虽然穿着宽松的半袖,但是依然能够看得出来身材很棒,两条露在外面的手臂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结实有力,头发剪成短寸,下面是一张标准的英俊的脸。 如果这个人是林千树,蓝珊会感觉他除了油嘴滑舌,一定是个在女人面前贫嘴惯了的花花公子,这几天好不容易有所改观的印象一下子荡然无存。 蓝珊对这种人是极为痛恨的,通常这种人在她的小说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蓝珊,”林千树好像也正在将这个名字与眼前的人做着匹配,“请坐,请坐。” 蓝珊见他与自己说话时挑了一下眉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她从裤袋里掏出那部手机,放在桌子上,推到林千树的面前,林千树学着她的样子将面前的手机推到蓝珊面前,又从椅子上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同样推到蓝珊面前。 “这是什么?”蓝珊问。 “我还以为你一句话也不准备说拿起手机就走掉呢!”林千树笑着说,“这是你手机的充电器,走了很多个地方才买到,这种古董机使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多少钱,我给你。”蓝珊说,“虽然我用不上,也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来付钱,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欠了你什么。” “我根本不会那么想,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废品一样,我买它完全是为了使用你的手机,完全是自利的行为,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何况来日方长,不是吗?” “没有什么来日方长。”蓝珊淡淡的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干嘛说的这么绝情?”林千树笑着说。 “绝情的前提条件是要有‘情’才可以‘绝’,你和我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拿错了手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现在手机既然互换回来了,那就应该回到原点,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第九章 亲爱的,别生气了,求你了! 林千树故意张大了嘴巴,装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蓝珊。 “这是什么人啊!这是什么女人啊!”他说。 “我该走了。”蓝珊说着站起身。 林千树赶忙拿起包,跟了上去,随手扔给服务员五十块钱,说:“不用找了。” 蓝珊走的很快,林千树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主街。林千树一急,伸手拉住了蓝珊的胳膊。 “你干什么?”蓝珊一把甩开他,转过身来怒目而视。 “对不起。”林千树赶忙举起了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蓝珊横了他一眼,继续向自己的车的方向走去。林千树紧紧跟在后面。 “干嘛还跟着我?”蓝珊停下脚步。 “干嘛不多坐一会?多么美妙的夜晚。” “这就是你所谓的美妙的夜晚?”蓝珊用眼睛向左右看了看。 “你看着多美啊!”林千树耸耸肩,“去江边走走怎么样?” “你经常这么勾搭女孩子吗?死缠烂打,紧追不舍。” “勾搭多难听,我可没想过要勾搭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这种年纪的老姑娘为什么还不结婚。”林千树将“老姑娘”三个字说的特别大声。 蓝珊冷冷的看着他,林千树咧嘴一笑。 “真后悔没有拿起手机就走。”蓝珊淡淡的说,然后丢下这句话,快速地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然后以一系列连贯快速的动作将车启动,奔驰而去。 蓝珊真的很生气,但她自己也很奇怪,这几年在她面前说这种话的人很多,唯独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林千树令她如此气愤。她开着车,眼中却冒着火,耳朵里是自己牙齿相撞的声音。 刚才真应该他的下巴卸下来,怎么不扭断他的手指呢。蓝珊想。 那一夜,蓝珊第一次感觉到了失眠的滋味。 那些邻居老阿姨说她嫁不出去的时候,蓝珊以一种悲悯的心态看待这些人,她们一辈子都耗在丈夫和孩子身上,吃苦受累,完全没有自我,在蓝珊看来,她们是无知的,无比的可怜,可悲,可叹。而她仅有的那几个朋友和相熟的人拿这种话和她开玩笑,蓝珊总是以她们并不如意的婚姻状况反唇相讥,最后胜利的总是蓝珊。 可是这个林千树即不是蓝珊所悲悯的那一类人,也不是她能够用血琳琳的现实所驳倒的人,所以蓝珊失眠了,她不想承认她见到林千树的那一刻将之前心中形成的林千树令人悲悯的形象全盘否定,这令她骄傲的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蓝珊不会承认自己的这种心理,所以她不想再见到那个叫做林千树的人。 蓝珊的生活一如既往,她把家里座机的线拔了,陌生电话一概不接,每天早起,吃过早饭便去书店看书,书店关门才会回家。 那几天有一个陌生号码接连打了好多个电话,蓝珊知道是林千树,总是不接。 周六,书店里的人特别多,大多都不是专门进来看书的,而是旁边的海鲜烧烤客满等位,临时进来闲逛。 蓝珊拿了本木心的散文,躲在角落里埋头读了起来。直到眼睛累了,蓝珊才抬起头。她惊奇的发现,林千树正坐在对面,一手支着头,一手拿了一本与量子力学有关的科普类书看的十分投入。 蓝珊绝不会相信这是个巧合,她将书合上,放回原位,转身出了书店。没走多远,林千树就追了上来。 “时间还没到,怎么走了!”林千树快走了两步,与蓝珊肩并肩,笑着说。 蓝珊理也不理,自顾自的向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快到午饭时间了,一起吃个饭吧!”林千树丝毫不觉尴尬,“想吃点什么?听说附近有家牛排不错。” 蓝珊依旧不说话。林千树双手插在裤袋里,目视前方,与蓝珊步伐一致,旁人看来两人必定十分熟悉。 “不爱吃牛排,附近还有一家港式茶餐厅,也很不错。” 蓝珊站在电梯门口,看也不看他一眼。 “说句话吧。”林千树瞪着眼睛看着她,见蓝珊恍若未闻,后面又来了五六个等电梯的人,他嘴角一笑,说,“亲爱的,别生气了,求你了!” 他的口气好像在哄生气的女朋友,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身后那几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蓝珊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说道:“你说什么?你叫谁亲爱的?” “我都承认错误了,我不该看那个女孩子的大长腿,我回家跪搓衣板好不好!”他三言两语把蓝珊塑造成一个嫉妒成性的女人,电梯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都微笑着看着这“小两口”。 蓝珊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拉着他冲出了人群。 “吃完这顿饭,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蓝珊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表情认真的说。 “吃什么?”林千树笑着说。 “就这家吧!”蓝珊指着面前这家韩国料理说。 两人进到店中,服务员热情相迎,“请问几位用餐?” “看不出来吗?两个人都数不过来?”蓝珊冷冷的说,径直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 林千树见那服务员一脸错愕和尴尬,小声说:“我女朋友,生我的气,你别介意。” 那服务员勉强一笑,将手中的点餐平板放在桌子上。蓝珊看也不看,说:“一碗冷面。” 那服务员等了一会,见蓝珊既不继续点餐,也不看平板,尴尬的咧咧嘴,看着林千树。 “我也要一碗冷面。”林千树向那服务员点点头,示意就这样。 那服务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来店里吃饭只点两碗冷面。但是既然顾客这样点餐,店里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只好去后厨传菜。 “这家冷面好吃吗?”林千树说。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蓝珊冷冷的说。 “干嘛这么冷淡,我有那么讨厌吗?” “你刚才干嘛那么说?”蓝珊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请你保持风度,保留在我心里的最后一点好感。” “你对我有好感?”林千树笑眯眯的说。 “并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好感,是人类对包括人类在内的任何生物的一种并不排斥的心态。” “好感就是好感,为什么说的这么文邹邹的?” “算我说错了,不是好感,只是觉得你并不是坏人,最起码本质不坏,不是那种令人害怕或者心生厌烦的人。” “别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好不好?有一部美国电影《孤儿怨》,里面有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得了一种罕见的基因紊乱病,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在孤儿院里被人当作小孩子收养,她到了收养她的人家,用尽各种手段挑拨养父养母,搞得养母离家出走,然后又勾引养父,被养父斥骂,气急败坏的杀了养父。” 第十章 你胃还疼吗? 蓝珊明知林千树讲这个故事必定与自己有关,却静静的听他把故事讲完,然后冷冷地看着他。 “真怀疑你也是个一百岁的老太太,得了某种奇怪的病,所以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 蓝珊冷冷一笑。服务员恰到时机的端来两碗冷面,笑着说:“二位您的菜齐了!” 林千树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送入口中,叫了两口,抬头见蓝珊正用筷子调拌冷面,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碗里的面拌均匀。 “味道还真不错。”林千树说。 “这里的冷面还不是泸州最好吃的,草市有一家朝鲜小餐馆做的才正宗。” “哪天一起去吃啊?” “我说了,这是最后的午餐。” “对我来说是美好的开始。” 蓝珊不想与他做无谓的争论,便不再说话,将冷面吃了少半碗,便放下筷子,林千树已将一碗冷面吃了精光。 蓝珊起身走到吧台,说:“结账。” “我来,我来。”林千树赶忙跟了上来说。 “一共消费四十元。”收银员女孩笑着说。 “各付各的。”蓝珊从裤袋里掏出二十元钱,放在吧台上,转身就走。 林千树急忙找出二十元钱,扔在吧台上,追了出去。他刚吃了一大碗冰凉的冷面,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眼见蓝珊越走越快,他灵机一动,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蓝珊起初并不在意,但听他越叫声音越大,不由得转过身来,见林千树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呲牙咧嘴,表情痛苦。 蓝珊走了回来,冷冷的道:“你不是装的吧?” “你看我像装的吗?”林千树痛苦的说,“我没吃过这么凉的东西,本来肠胃就不好,可能是坏肚子了。” “要去医院吗?” “去社区医院打个点滴就行。”林千树皱着眉,“快扶我一把。” 蓝珊心中半信半疑,但还是扶起了他。林千树一只胳膊吊在蓝珊的手臂上,走了几步,忍不住叫了出来。蓝珊想奚落他几句,见她满脸冷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到了楼下,林千树突然呕吐不止,将刚刚吃的冷面几乎全吐了出来。蓝珊这才相信他是真的病了,待他吐完,便要伸手拦车。 “我的车在那边。”林千树掏出钥匙向左边一指。 蓝珊拿过钥匙,按了解锁,林千树的车灯闪了起来。蓝珊费力的把他塞进车里,自己坐到驾驶位子,快速的开到了最近的泸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蓝珊把他送到了急诊,大夫问了几句,便说是胃痉挛,是吃了凉食和辛辣食物所致,又说:“放心吧,没事,输个液就好了。” 蓝珊去给他缴费,回来的时候护士正在给林千树扎针,他从小就怕打针,每当护士把输液管的针头挨近他的手时,他就本能的把手向后撤。 护士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别躲啊,这么大人了还怕打针?” 蓝珊走过去,按住他的胳膊。护士这才把针扎上,然后用胶带粘住,又调了调输液速度。 “打完了叫我”护士笑着看着蓝珊,饱含深意的说。 蓝珊点了点头。 “你吃不了凉的的干嘛还要吃冷面啊?还加那么多辣椒酱。”蓝珊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责备,似乎也有点心疼的意思。 “不是为了讨好你嘛!谁知道着冷面这么凉。” “难道冷面时热的嘛!你以前没吃过吗?” “没有,我从小就吃不了太凉的东西。” 蓝珊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我有点渴了。”林千树可怜巴巴的说。 蓝珊无可奈何,只得去给他找水。她向护士要了一个纸杯,问明了热水房,去打了一杯热水。回来的时候,林千树靠着椅子睡着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蓝珊放下水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歪着头看着林千树,心里想。 “傻瓜。”蓝珊突然小声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从嘴里冒出这两个字。她自解自嘲的笑了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特别的念头。 林千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输了两瓶药。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靠在这就困了。现在几点了?” “三点十五分。” “能送我回家吗?”林千树看了一眼药瓶,意识到很快就要输完了。 “你胃还疼吗?” “还有点,恐怕开不了车。”林千树眼巴巴的看着她。 “好吧。”蓝珊淡淡的说,“反正已经够倒霉了。” 林千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痛苦的表情。输完液,他说:“我腿软,走路不稳。”仍旧扶着蓝珊。蓝珊此时好脾气的没说什么,总不能一把将他推开。 坐上车,蓝珊问:“你家住哪里?” “泸西新区第五大道和泸西大街交口,松阳庭院。” “你挺有钱啊!”蓝珊揶揄说。 “住在那里的也不全是有钱人,我只是付了首付,现在也按月还钱。” “你是做什么的来着?” “不是告诉过你嘛?”林千树说,“和朋友合开了一家青年旅行社,并不是特别赚钱。还有一家小型的网络维护公司,服务中小企业的,倒是它还能赚点钱。” “真是鱼龙混杂,开公司的门槛变得这么低了嘛!”蓝珊好似自言自语。 “开公司有两个原因,第一不想被别人约束,第二呢,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的话倒是很合蓝珊的心,但蓝珊不想对他的观点表达任何赞许。 “你是泸州大学文学院一三界毕业生吧。”林千树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蓝珊惊讶的问。 “我也是一三界的,不过我是理工的。” “哦。” “你们礼堂经常放自己拍的电影,我常常和室友偷偷进去看。” “听说要查学生证,你怎么进去的?” “我有个哥们,是你们学校医学院的,都是他帮的忙!你从来都没去过吗?” “去过,偶尔去一次。”蓝珊突然想起大学时的事,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在脑中不停的闪过。 “很多电影的编剧名叫江南燕,是你吧?” 第十一章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蓝珊很久都没有听到“江南燕”三个字了,感觉即亲切又陌生,这是她大学时的笔名,这个名字现在依然是泸州大学的一个传奇。 “是你吧。”林千树肯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蓝珊好奇的问。 “这个江南燕编剧的电影充满了女权主义思想,宣扬女性独立,对男人带有明显的偏见,与那些爱情至上的电影明显不同。” “难道不对吗?” “女人就应该依靠男人,要不然上天设计男人这一物种做什么?” “难道你这不是男权主义吗?” “男人能够干重体力活,而女人可以洗衣做饭看孩子,社会分工不同,职责不同,这与封建社会女性地位低下并不一样,更何况现在女人的地位已经很高了,男人赚了钱不都交给女人了嘛。” “所谓的重体力活,不过是按照效率和能力所分,并不是依男女性别而分,凭什么女人非要洗衣做饭看孩子,男人偏偏在外面花天酒地,为所欲为?财务支配权,只能决定家庭地位,不能决定社会地位。”蓝珊说着已将车开进了小区。 “左拐,然后在十八栋楼那里右拐,就能看见地下停车场的入口了。”林千树说。 蓝珊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从车上下来。 “哪里可以出去?”蓝珊问。 “不去我家坐坐吗?” 蓝珊打量了林千树一番,见他面色红润,面带微笑,已经完好如初。 “真怀疑你是不是装病。” “我会装病在那里输两个小时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吗?上去坐坐吧?嗯?” “我该回家了。”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干嘛这么着急回家,刚刚还在大谈女权主义,现在却用早回家这个女性专属借口!” “好。”蓝珊冷笑,“那就上去坐坐。” 林千树带着蓝珊来到电梯旁,指纹解锁打开电梯,按了二十五楼。 蓝珊一进门就被巨大的客厅吓了一跳,足有六七十平米,现代风格的装修,干净利落,很合她的心意。 “那边是厨房,这里是书房,也是我在家的工作室,这边是卫生间,楼上有四个卧室,两间卫生间。” 蓝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轻轻推开,外面是二十多平的露天阳台,四周摆满了绿植。 “真没想到,房子收拾的还不错,这足以说明男人也可以洗衣做饭整理家务。”蓝珊转过身,看着林千树说。 “这是我在家政服务公司请的阿姨收拾的,每天来一次,这会应该刚走。” 蓝珊横了他一眼,一副“全当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 “喝点什么?咖啡或者茶?”林千树已经走进了厨房。 “如果非要喝点什么的话,来杯茶吧。”蓝珊坐在沙发上,这个角度刚好看见厨房里的林千树。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跟这个人吃了饭,现在还跑到他家里喝茶。蓝珊心想。 “尝尝这茶怎么样,一个朋友送的,我不懂茶,也不知道好不好。”林千树很快端了两杯茶来。 “我也不懂。”蓝珊看着玻璃杯里上下起伏的茶叶,将杯子拿了起来,凑到嘴边。 “小心烫。”林千树忙说。 蓝珊轻轻的吹了吹,呷了一口。 “你是刻意想表现的这么...这么...”蓝珊想找一个比较贴近词语,可是搜遍了脑海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体贴?来换取你的好感?”林千树说,“你是想这么说吧?” “你的表现让我不得不那么想。” “干嘛总是对别人的好意充满恶念呢?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这么讨好的。” “就是因为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动机才会令人感到怀疑。”蓝珊站起身,“我得走了。” “茶喝完再走吧。”林千树也站起来。 “我不渴。”蓝珊向门口走了几步,边走边说,忽然看见门两侧的墙壁上挂了四幅照片,都是自然的风景,蓝珊不禁停步细看。 “这个是香格里拉。”林千树指着第一幅照片说,“是我一零年拍的。” 蓝珊目光移向第二幅照片,那是无比湛蓝的天空,飘荡着洁白的云彩。 “这里是拉萨。”林千树说,“蓝天的下面就是布达拉宫,布达拉宫好美,可我觉得这样的天空这样的云更美。” “这是青海湖?”蓝珊指着第三幅照片说。 “是的。”林千树有点兴奋,“青海湖是去年我们组织从泸州至青海骑行的终点。青海湖特别干净,当我们到达终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哭了,整整两个月。” “真是一群疯子。”蓝珊心里这样想,却也有点羡慕,这样疯狂的事她无论如何也做不来。 “这里是印度洋。”林千树指着最后一幅照片上的蔚蓝的大海说,“前年我跟着一艘货轮出海,从东南沿海出发,过马六甲海峡,驶入印度洋,那是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大海的浩瀚,我被那种无边无际的广阔惊呆了,可惜没有遇到海盗。” “你去过很多地方?”蓝珊问。 “很多很多地方,每去一个地方都会觉得,如果有一天死了而没来过这个地方,那会是多么遗憾的事啊!” “人生充满了遗憾。”蓝珊转过头看着他说,“这件事没有遗憾,会有另外一件事变成遗憾。” “那我们应该让每一件事尽可能的不成为遗憾。” 蓝珊静默的看了他几秒钟,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林千树追到电梯门口时,蓝珊已合上了电梯的门。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林千树心里想,不禁一笑。 蓝珊回到家时,苏盈盈正在收拾东西。蓝珊感觉好几天没看到她了,冷不丁的这么出现在眼前,倒有点意外。 “你要搬家吗?”蓝珊问。 “差不多。”苏盈盈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要出门一个星期。” “要出差吗?你不是做行政工作的嘛!” “是去高原家,见他爸妈,然后去我家,见我爸妈。”苏盈盈脸带娇羞的说。 “你们俩进展的挺快啊?”蓝珊带着嘲讽的口吻说,“这几天是不是都在他那留宿了?” “这算什么,马上就要结婚了。” 蓝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盈盈仗着长的漂亮,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前不久还为前男友在酒吧宿醉大哭,现在竟然要和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结婚,这种事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就是上次爷爷过生日你带到家里的那个?”蓝珊坐到她身边,认真的问。 “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就是那个和你在酒吧抱头痛哭的男孩?”蓝珊还是不敢相信。 “姐,你没事吧?就是他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苏盈盈满脸疑惑。 第十二章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你们俩可刚认识没多久。”蓝珊说,“你对他都不了解,就敢结婚?” “谁说不了解啊,他是很善良很善良的人,那次在酒吧,他也是因为失恋才哭的,他和我一样,都是重感情的人,所以我们才这么快就决定结婚。” 苏盈盈说起男朋友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神情,蓝珊知道已经无法阻拦了。 “你刚上班几天,就请一个星期的假?”蓝珊问。 “我们老板人特别的好,年纪轻轻就有两家公司,要不是我先遇到了高原,说不定,哼哼。” “两家公司有什么了不起啊!现在的老板遍地都是。”蓝珊想起了林千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苏盈盈的手机突然响了。 “你到啦,我收拾好了,马上下去。”苏盈盈甜蜜的说,“还没吃呢!来不及了吧,不是九点半的飞机嘛,买点汉堡吧,出租车上吃,嗯。” 苏盈盈放下电话,拉着旅行箱出了门。 蓝珊破天荒地走到落地窗前,向楼下看去。高原站在楼前的空地上,脸朝着楼门口急切的张望着。过了一会,可能是苏盈盈出来了,他跑了过去,出了蓝珊的视线,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两个人才从楼门口那边走了出来,高原一手拉着旅行箱,一只手被苏盈盈拉着,两人亲亲密密的朝着小区外走去。 蓝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林千树打来的。她拿着手机足足看了二十秒钟,还是按了接听键。 “到家了。” “有一会儿了。” “明天别去看书了,一起去江边划船吧。” “不行,明天要回家看爷爷奶奶,周末是全家人聚会的日子。” “带我一起吧。”林千树笑着说,“说好的要去拜访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 “林先生。”蓝珊严肃的说。 “怎么叫的这么亲热?”林千树笑嘻嘻的说。 “林先生,”蓝珊又叫了一遍,“我承认,这一天的接触对你的认识有了很大的改观,但也仅仅是见了两面的人,连熟人都算不上。”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听我说完。”蓝珊说,“虽然,我并不介意以后还和你见面,尽管这样做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但是我们不可能成为除了普通朋友以外的任何关系,何况我们现在也不是普通朋友,因此,希望你能够不要说那些无聊的话,不管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如果遵守你的规则,以后可以约你一起吃饭,看电影,或者别的什么吗?”林千树心中窃喜。 “如果我有时间,又很无聊,会考虑。” “明天晚上去看电影吧,你和家人聚餐后我去接你。” “别得寸进尺啊!”蓝珊带着一点嗔怪的语气说。 林千树没有再坚持,他已经找到了与蓝珊相处的方式,蓝珊这种软硬不吃的女孩子,与她交流一定要针锋相对,步步为营,又不能得陇望蜀,见好就收才是关键。 第二天,整个泸州都下起了瓢泼大雨,街道上积起的雨水有一尺来深。蓝珊开车进老城区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足足堵了两个小时才将车开进停车场,当她回到家时,不仅仅是一双鞋,连半个裤管都已经湿透了。 “真不知道这些城市的管理者每天都干什么。”蓝珊抱怨道,“这么大点的雨就把全城淹了,我小时侯泸州排水系统就不好,现在还是这样,要是自己没能力解决,就把位置让出来。” 蓝珊在门口脱掉鞋,湿透的袜子在地板上踩出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快把袜子脱了。”蓝珊妈妈说,“你就别操心泸州的排水系统了,有时间先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有多余的心再来管政府的事。” 蓝珊脱了袜子,对妈妈的话视若罔闻。奶奶闻声走了出来,蓝珊对奶奶说:“奶奶,家里有我的衣服吗?” “你搬走时留下几件不要的衣服,在衣柜里,自己找去。”蓝珊妈妈没好气的说,转身去了厨房。 奶奶看着蓝珊,慈祥的微笑。 “奶奶,你看我妈。”蓝珊向自己原来的房间走去。 “你妈妈也是着急,最近被邻居嘲笑了,她心里生气。”奶奶的话从后面传来。 蓝珊听了奶奶的话,在衣柜前愣了几秒钟,手里的衣服好似千斤重石。她自己满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是家里人不能像她一样云淡风轻,毫不介意,何况母亲又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她换好衣服,坐在自己曾用过的书桌前发呆。她不是个轻易向现实屈服的人,可是她爱她的家人,这让她很为难。 奶奶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奶奶的手还是那么粗糙,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手指肚上的茧子。 “爷爷和爸爸呢?”蓝珊问。 “你爷爷带着你爸爸和蓝玉在院子后墙根下用沙袋堵水呢,害怕咱们后半夜被雨水淹了,第二天早上起来都飘在水里。”奶奶说着笑了出来。 蓝珊也不禁笑了,“哪有这么大的雨!” “妈妈,妈妈,快给我们找衣服,都湿透了!”外面想起蓝玉的声音。 蓝珊急忙出来,爷爷爸爸和蓝玉站在门口,蓝玉站在中间,十七岁的他已比爷爷和爸爸高出半个头。三个人虽然穿着雨衣,却早已湿透了。 “先脱了雨衣,去卫生间洗洗吧!”蓝珊说。 “你回来了。”爷爷说,“快去给我们找换的衣服。” “是啊,姐姐,你以为我们是傻瓜嘛,浇成这样还不知道洗澡。”蓝玉说着,脱了自己的雨衣仍在们后面,又去帮爷爷爸爸脱雨衣。 蓝珊去给三个人拿了衣服,放在卫生间的门前,在门上扣了几下。 “管他们干什么,让他们自己洗完了去自己屋里换就行了。”奶奶说,“盈盈怎么没来?礼拜天,还下这么大的雨还要上班嘛!” “不是,奶奶,她去男朋友家了,她要结婚了。” “盈盈也要结婚了!”厨房门口传来妈妈惊天动地的声音,“现在盈盈都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妈。”蓝珊叫道。 “盈盈真要结婚了?”奶奶问。 “她自己说的,谁知道呢?”蓝珊说,“她和男朋友昨天走的,说回来了就准备结婚。” 蓝珊妈妈还想说什么,突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想起锅里的菜,“哎呦”一声跑进厨房。 “昨天你姑姑打电话来,也没说盈盈要结婚啊!”奶奶说。 “苏盈盈什么事干不出来啊!他们俩先去男方家,再去姑姑家,姑姑和姑父会被吓一跳的。” “你什么时候让我和你爸爸也吓一跳啊!”蓝珊妈妈又站在了厨房门口。 第十三章 晚上,注意安全啊! 吃饭的时候,蓝珊妈妈想起了林千树,一时记不起他的名字,便问:“上次接我电话的那个小伙子从长安回来了没有?回来了就带家来看看啊。” “他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什么好看的。”蓝珊说,“换回了手机,就不再联系了。 “谁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蓝珊妈妈说,“听那小伙子说话斯斯文文的,非常有礼貌,一口一个阿姨。” 蓝珊见妈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林千树叫的不是“阿姨”而是“岳母”。 “那你去认他当儿子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就怕人家不愿意。” “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蓝玉说。 “吃你的饭。”蓝珊妈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少拿那些歪理邪说来搪塞我们,大街上那么多男人,就没一个看得上的吗?你怎么就那么挑剔呢?” “妈,你再说我就不吃饭了。”蓝珊生气地说。 “你不吃饭吓唬谁呢?”蓝妈妈针锋相对,“饿死了最好,我也能省省心,多活几年。” 蓝珊霍地站起身,也不拿外套,转身就往外走,后面一片椅子挪动的声音,除了蓝妈妈全都站了起来。 “蓝玉,快把姐姐拉回来。”奶奶说。 蓝玉追出去的时候,蓝珊早已走到了院子里。大雨依旧,蓝珊丝毫不在乎,蓝玉边喊边追,直到院子门口,见姐姐早已消失在雨帘中,才转身回去,全身又湿透了。 蓝珊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浸在了水里。车上没有衣服可换,只好站在车前,等着身上的雨水自然沥干。 蓝珊等的心烦,也不顾身上还在不停的滴水,直接坐到了驾驶位上。她的心情渐渐平复,开着车出了停车场,雨太大,她不敢开的太快,好在此时街上车辆不多,开了四十分钟就到家了。 蓝珊先去洗了澡,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家里座机正响个不停。 “到家了吗?”电话那边是奶奶的慈祥的声音,“打你手机怎么不接啊?” “可能是没电了。”蓝珊突然想起自己的黑色砖头,这会可能已经和方才的自己一样,浸满了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别生气了。奶奶已经说了你妈妈了。” “嗯。” 然后是近一分钟的沉默。 “自己做点饭吃。”奶奶说。 挂了电话,蓝珊急忙去卫生间的洗衣机里拿出自己的裤子,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从上面滚落几滴水珠。蓝珊按了开机键,屏幕已经不能点亮了。蓝珊叹息一声,去卧室换了睡衣,刚换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蓝珊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八点了,那一定是林千树打来的。 “回家了吗?”林千树说。电话那头人声嘈杂。 “早回来了。”蓝珊有气无力的说,“打电话干嘛?” “想了呗!”林千树笑着说。 “干嘛这么说?”蓝珊提高了嗓门,又懒懒的说,“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好像心情不太好?” “没有。” “我在透笼和朋友吃饭,要不要过来一起。” “不去,外面下着雨呢!” “雨早停了!” “是嘛!”蓝珊向窗外看了一眼,雨果然停了。 “很少这么晚出来玩吧?出来看看,不喜欢再回去呗,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蓝珊心动了,问了地址,换了身衣服,出门。 翰林凯悦大酒店,蓝珊在车上看着黑夜中金灿灿七个大字,她找了个停车位将车挺好,从车上下来,就看见林千树站在酒店门口四下张望。 两人四目相对。 “到了。”林千树笑着说。 “等了很久了吗?” “没有,感觉你快到了,所以才出来。” “都是些什么人啊?” “都是一些朋友,你进去就知道了。” 蓝珊跟着林千树进了七楼的一间包房。房门一开,男男女女,觥筹交错,瞬间,原本吵吵嚷嚷的空气立马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向门口投来。 林千树向众人介绍蓝珊是自己的“朋友”,又向蓝珊挨个介绍在座的人,蓝珊点头示意,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 蓝珊发现这些人都用一种欣喜的眼神看着她,即使她落座后,也时不时的有人悄悄用眼睛瞥她,尽管这些人装作很不经意,但还是被蓝珊发现了。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蓝珊小声问林千树。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神经病啊!” “别生气嘛!”林千树小声哀求,“你看他们都是一对一对的,只有我孤零零一人,他们总嘲笑我是单身狗,可怜可怜我嘛!” 蓝珊又想说什么,忽然有人叫他们一起玩游戏,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玩了一会游戏,大家又开始喝酒,蓝珊喝了一杯红酒,脸上出现一片红晕,娇艳如花。 “千树,忘了问你了,剑冰怎么没来啊?”在座的一个男人问道。 “他说他姨母家弟弟要订婚,今天过去帮忙了!”林千树哦说。 “他一个大夫能帮什么忙?”有个女孩子说,“是不是那个宋氏财团啊?看人家有钱人结婚之前还要订婚,真是有钱烧的啊!” “听说是与乔氏财团联姻,这种婚姻都是做给媒体看的。” “要是嫁入宋家,别说给媒体看,就是给煤矿看我也愿意。” 一席话引得哄堂大笑,蓝珊翻了个白眼,脸色冷若冰霜。 林千树看了一眼蓝珊,见她意兴阑珊,便说:“你们接着玩吧,我俩还有点事,先走了,账已结过了。” “别扫兴了嘛!”有人挽留说。 林千树笑笑,站起了身,蓝珊也站起了身。 “晚上,注意安全啊!”有个男人不怀好意的向林千树挑了挑眉毛。 林千树裂嘴一笑,拉着蓝珊出了包房。 蓝珊听那人话里有话,又见林千树笑的极不寻常,除了包房就停住了脚步。 “那人什么意思?你怎么笑得这么恶心?”蓝珊质问道。 “提醒咱们天黑了,注意安全,人家可是好意。”林千树看着蓝珊纯洁的眼神,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蓝珊冷不防地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一脚,林千树嗷一声,双手抱着被踩的脚,单腿在地上乱跳。 蓝珊见他疼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心中后悔不已,但既已踩了,那就是他自找的了。 待电梯开了,蓝珊快步的走进电梯,按下了关门键,林千树急忙一瘸一拐的追了上来,在电梯合上的瞬间将手伸了进去,电梯感应装置随之将电梯门重新打开。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蓝珊斥责道。 “我遇见了你,是今生最大得劫难,还有比这危险的事嘛。”林千树压着嗓子说,脚上的痛令他的声音都扭曲了。 “有那么疼嘛!”蓝珊嘟囔说。 第十四章 小舅子,你一定要提起我。 “脚趾关心啊!”林千树夸张地表演着。 “对不起啊!”蓝珊小声说。 “没事,忍忍就好了。” 电梯门开了,蓝珊扶着林千树一瘸一拐的走到酒店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天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是很大。 “不喜欢这样的聚会?”林千树问。 “除了人多一点,热闹一点,不知道有什么好处,各自待在家里,看看书,或者电影,不是很好吗?” “你是不是天生就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啊?朋友们常常能够聚在一起,说说大家都关心事,玩玩游戏,多好啊!” “要那么多朋友干什么,浪费精力和时间。” “怎么能说浪费?” “朋友太多,你还要去分辨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虚心假意,不但浪费,而且无聊。” “为什么要去分辨真假?就算是大家都戴着一张面具在一起,玩开心就好啊!” “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在家里发呆!” “发呆有什么意思啊!”林千树看着眼前的绵绵细雨说,脑子飞速的旋转着。怎么才能把她骗到下一个地方呢?他心里想。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林千树似是自言自语,回首间,见酒店门口有个散架,上面还有四五把雨伞。他走过去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些雨伞都是免费使用,连押金都不用交。他拿了一把,转身将雨伞打开,遮住了蓝珊的头顶。 “走吧。” “哪来的伞?” “这样的酒店有几把伞也不奇怪吧。” “去哪?我该回家了。” “你送我吧,看在我脚伤的份上。” “好。”蓝珊说的很干脆。 两人来到停车位,蓝珊打开车锁,林千树说:“我来开车吧!” 说着将伞递给蓝珊,自作主张的坐在了驾驶位上,蓝珊也没说什么,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系上安全带。 林千树将车倒进正街,转头向左,开到街口又转而向右进入南马路。 “你家在泸西,应该向左吧?”蓝珊转过头看着他说。 “是,先去那边取点东西。”林千树故作镇定,淡淡的说。 蓝珊哼了一声,看你搞什么鬼,她心想。 林千树将车停好,看着蓝珊诡秘一笑。 “你去取东西吧,我在这等你。”蓝珊心知肚明,故意说。 “这东西也有你的份,下车吧。”林千树说着下了车,从车前绕道副驾驶,给蓝珊打开车门。 蓝珊下了车,锁好车门。 蓝珊突然发现林千树走起路来已经完好如初,“你腿好了?”蓝珊冷笑。 “好多了,可能只伤到了皮肉,骨头没事。”林千树憋着笑,淡定的说。 林千树在一家名叫“倒流时光”的酒吧前停下,转身看着蓝珊。 蓝珊望了一眼酒吧的牌子,定定的看着林千树,“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带你来体验一下年轻人的生活。”林千树挑了挑眉毛说。 蓝珊耳边隐隐传来动感的音乐声,皱了皱眉,还是跟着林千树走进了酒吧。 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天地宽阔。灯光闪烁,晃得蓝珊眼睛生疼,刺耳的音乐,每个音符都好似撞在了蓝珊的心上。 林千树大声跟年轻的女调酒师打招呼,女调酒师笑着回应。 “你跟她很熟啊!”蓝珊说。 “怎么?吃醋了?”林千树笑着说。 “我没那么无聊。” “Abby,蓝珊。”林千树给她们互相引荐。 Abby调好一杯酒,交给等候的侍者。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林千树说:“喝什么?”又转向蓝珊,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一杯White Russian,给她来一杯Grasshopper。”林千树说。 “你带我来这里喝酒,是想把我灌醉了吗?”蓝珊说。 “灌醉你有什么好处啊!”林千树叹道。 Abby将调好的两杯酒递给他二人。蓝珊见那杯子上面像似漏斗,下面长着长长的脚,杯子里面的酒呈现出好看的青色,心中喜欢,她将杯子放在唇边,呷了一口,只觉冰冰凉凉的,除了酒味还有点薄荷的清香之气。 “味道怎么样?”林千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还不错。”蓝珊说着梦喝了一口,喉咙顿时感到一阵辛辣。 “Abby是泸州最好的调酒师。”林千树说,他拿过自己的酒,“要不要尝尝这个。” 蓝珊摇了摇头。不经意间看见一张桌子旁边的一个男生,好像弟弟蓝玉,正和一个女生说话,两人举止亲密,显然关系非同寻常。 蓝珊盯视了很久,才敢确认那个男生就是蓝玉。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那张桌子旁。 蓝玉看见姐姐,吓得直往桌子底下钻。旁边的女孩吓了一跳,等着蓝珊和后过来的林千树。 “你们谁呀?”女孩问。 蓝珊横了她一眼,见这女孩穿着曝露,浓妆艳抹,心中很不喜欢,也不理她,一把将蓝玉提了起来,扭着他的耳朵就向酒吧外走。蓝玉一边哎呦哎呦的喊疼,一边迫不得已的猫着腰跟着。 来到门外,蓝珊一把将蓝玉扔了出去。蓝玉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将坑洼处的雨水激了起来,屁股后背都湿透了。 “你干嘛呀!”蓝玉屁股吃痛,委屈的说。 那女孩急忙上前扶起了蓝玉,一边指着蓝珊骂道:“你他妈谁呀?有病吧!” “她是我姐。”蓝玉一把拉住那女孩。 蓝珊向前迈了一步,吓得蓝玉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妈妈。” “你去告诉吧,就说在酒吧见到了我,我揍了你。”蓝珊冷笑着说。 “你弟弟啊!”林千树笑着说。 蓝珊不理他,又向蓝玉说:“你怎么出来的?” “妈让我出来的。”蓝玉撒谎道。 “胡说八道,要不要我现在就给妈妈打电话问一问啊。” “别别别,妈妈这会都睡了。”蓝玉哀求说。 “我跟妈妈说去同学家写作业,今晚不回家住了。” “这种谎话男孩子都撒过,让他们玩吧!”林千树在一旁劝道。 “关你什么事!”蓝珊嗔道。 “是未来的姐夫吧,我是你未来的小舅子,快帮帮我!”蓝玉笑着说。 “小舅子你听我说。”林千树笑着说,“你姐姐......” 蓝珊不等他说完,抬起脚又狠狠的在他另一只脚上一踩,林千树哎呦一声,抱着那只脚,一张脸涨得通红。 “姐夫,你还是自保吧!”蓝玉心中也是哎呦一声。 “再胡说我就踩你。”蓝珊恶狠狠的说,“他是我一个普通朋友,你回家不许提起这个人,听见了吗?” “你不向妈妈告状,我就不说姐夫的事。”蓝玉故意将“姐夫”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小舅子,你一定要提起我,说我脚伤好了就去家里拜访。”林千树忍着痛说。 第十五章 干嘛还打电话来? “你疯了吗?”蓝珊朝林千树喊道。 蓝玉把握时机,拉起那个女孩就跑,边跑边说:“大姐,咱俩谁也别揭穿谁!” “别担心了,没事的。”林千树以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说。 林千树越是装作若无其事,蓝珊就越生气,她挥起右手打了林千树一巴掌。一声清脆,两个人都是一愣。 蓝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人,为了不使局面更加尴尬,她转身就走,留下还在一手捂脸发愣的林千树。 蓝珊回到自己车里,仍是不敢相信自己打了人。她是个自认很有教养的人,就连在大街上吐痰的事都没有做过,今天却破天荒的打了一个人耳光。 他活该。蓝珊心想,打了也好,以后就不用缠着我了,早知道就该早点打他。 蓝珊努力回想林千树挨打那一瞬间的眼神和脸色。他生气了吗?她在心里盘算着,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他没追来,那一定是生气了,太好了,终于摆脱他了。 可能是第一次打人,蓝珊心跳的很快。忽然电话响了起来,蓝珊心一动,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林千树打来的,她迅速地按了挂机键,然后将这个人拉黑。原本渐渐平复的心此时跳的更加厉害了。 蓝珊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一进门就听见座机响个不停,她二话不说就将电话线拔了。 第二天,蓝珊照常醒来,头有点疼,但她还是挣扎着起来,去厨房将米下锅,按下米粥功能键,便去洗漱。 早饭喝了一碗稀粥,吃了几口咸菜,这是她这两年来固定的早餐搭配,附近菜市场的那几家咸菜店都被她吃遍了。 吃过早饭蓝珊想起昨天拔了座机的电话线,想了想还是将线插回了插口。没过多久,电话就响了起来,蓝珊看着显示屏上的电话号码,没有理会,转身去厨房洗碗。电话不停的响,蓝珊不停地用抹布擦手里的碗,她数着铃声,一共响了八次,便不再打来了。 过了一会,电话铃声仍旧没响,蓝珊从厨房探头出来,见电话端端正正的摆在沙发边上的架子上。 “是不是电话被他打坏了?”蓝珊自言自语。她扭开水龙头,将碗里和自己手上的洗洁精泡沫冲洗干净,沥干水,又将手擦干,出了厨房。 蓝珊盯着座机看了半天,感觉电话并没有坏,转身进了书房。 她随便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半个小时之后,安静的气氛被电话铃声打破,蓝珊侧着身子,目光穿过书房开着的门,看着座机一寸来宽的屏幕已经由灰色变成亮蓝色,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电话铃声响了三十秒才停,没过几秒钟,又响了起来。蓝珊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 “谢天谢地!”电话那边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你终于接电话了!” “干嘛还打电话来?”蓝珊冷冷地问。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不应该当着你弟弟的面胡说八道,我以为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林千树说。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说这种话嘛,还当着我的家人。”蓝珊质问。 “我知道错了,饶恕我吧!犯了死罪的人尚且有申诉的机会,别一下子就把我终审了。” “没有必要,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别呀,我不是都承认错了嘛!”林千树说。 “犯了法又后悔的难道就不追究责任吗?”蓝珊说。突然感觉电话那头的林千树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可是电话却没有挂断。蓝珊仔细听了几秒钟,隐约听见林千树在小声跟别人说着话。 蓝珊用力将电话扣上,转身进了书房。 十点半的时候,蓝珊给孙乔发了一条短信,约好中午在十四中对面的中餐馆见面,叫她带着蓝玉并且别告诉他自己在那。她知道如果自己去找蓝玉,那小子肯定不敢出来,回家再说,又怕被家里人知道,所以只好趁着蓝玉在学校的时候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蓝珊十一点四十五分到达,孙乔带着蓝玉十二点整走进这家餐馆,蓝玉看见蓝珊,扭头就跑,孙乔早就提防着他,一把将他拉住。 “蓝玉。”蓝珊隔着几张桌子喊道。 “你出卖我!”蓝玉瞪着孙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谈不上出卖!”孙乔笑着说。她将蓝玉拉着坐在蓝珊对面,自己坐在旁边,以防他逃跑。 “姐。”蓝玉嘻嘻一笑。 “少嬉皮笑脸,我来这找你,说明我不会把昨晚的事告诉爸爸妈妈,你最好也遵守承诺,管好你的嘴。”蓝珊说。 “我保证不说。不过姐姐,昨天那个男的是谁呀?” “哪个男的?”孙乔问。 “昨晚在酒吧,我姐和一个男的...” “闭嘴。”蓝珊恶狠狠的说。 “你不会连我也要瞒着吧,枉我为你赴汤蹈火。”孙乔撅着嘴说。 “你走吧。”蓝珊看着蓝玉说,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的蓝玉害怕。 “我吃完再走呗!”蓝玉央求说。 “滚去食堂吃。”蓝珊冷冷的说。 蓝玉哼了一声,推开椅子走了。两人随即要了两道菜,两碗米饭。 “到底是哪个男的?”孙乔迫不及待的问。 “就是那个拿错了我手机的人。”蓝珊说。 “还在纠缠呢?” “也没有。”蓝珊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死皮赖脸的总给我打电话。” “不是紧紧打电话那么简单吧!”孙乔笑着说,“昨天不是还去酒吧了嘛!你居然还去酒吧,还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怎么样帅不帅?做什么的?”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蓝珊看着她一脸花痴的模样,横了她一眼,“长相还过得去吧!” “看上了?”孙乔眼睛放光。 “看上他?”蓝珊不屑的一笑,“你没见那个人,讨厌至极。” 服务员将菜摆在桌子上,又端来两碗米饭。 “多大年纪了?”孙乔说着递给蓝珊一双筷子,又问“做什么的?” 蓝珊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饭,下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孙乔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一动不动的瞪视着蓝珊,等待着她的答案。 “好像不到三十岁。”蓝珊咽下口里的饭菜,有吃了一口。 “你想急死我啊!”孙乔放下碗筷,皱着眉说。 第十六章 你缺钱花吗? “谁让你着急了。”蓝珊说,“好像是和朋友开了一家青年旅行社。” “怎么都是好像,不是已经认识有半个多月了吗?”孙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又自言自语,“这么说很有钱啊!” “不知道,我对他有没有钱不感兴趣。” “蓝珊,你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眼看着就要奔三的人了”孙乔语重心长地说。 “你想多了。”蓝珊随即将林千树种种无赖行径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意图描画一个无耻的丑恶嘴脸。 “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啊!”孙乔听了,不禁发出感叹。 “喂,没事吧你!还是老师呢,让你学生看见你这副嘴脸,你还怎么为人师表啊!” “哪天约出来,我和陈蓉给你参谋参谋?” “你个长舌妇,如果敢告诉陈蓉,我拔了你舌头!”蓝珊恐吓说。 “好好,救我自己给你参谋参谋!” “已经断了来往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你没事吧!脑子进水了?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国家的国王或者王子了吧?” 蓝珊静静的看着她。孙乔说了半天,见蓝珊毫无反应,突然安静下来。 “过去的事,该过去了。”孙乔突然说,每个字都显得小心翼翼。 蓝珊扑哧一笑,“你说什么呢?别在这跟我装人生导师啊!你连你们家那位都管不了!” “谁说我管不了啊!”孙乔傲娇的说,“他已经被我死死的攥在手心里啦!上次你不还说他老粘着我嘛!” “他粘着你,和你粘着他,是一回事。”蓝珊很认真的说。她原本不想说孙乔和她老公的私事,但是为了转移话题,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什么意思?”孙乔警觉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不要那么依赖一个人,对彼此都不是好事。” “你再坚持这种观念,会吓跑所有男人的。” “那更好了!” 蓝珊又吃了几口饭,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不应该是你请客的嘛!”孙乔嘴里的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 “下次请你吃好的。给我看着蓝玉。” 蓝珊扔下两句话,匆忙的出了餐馆儿,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蓝珊回到家,先到电话机旁按亮显示屏,一路上她就在想,林千树会打几个电话,结果未接来电一个都没有。她用手指点着电话机的屏幕,突然发现话筒没有放好。她将话筒摆正了,起身去卫生间洗了脸。 一直到晚上八点,蓝珊都在书房里写新书的提纲,敲完最后一个字,她张开了双臂,伸了个懒腰,看见对面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整。书房的门一直开着,客厅里的电话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蓝珊重新将写作提纲检查了一遍,连一个错字都没有。她起身去厨房冲了一杯咖啡,准备今天将第一章写完。 她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 “喂。”蓝珊接起电话。 “是我,陈蓉。”电话那头的陈蓉,声音很小。 “怎么了?”蓝珊提高了嗓门。 “我...我想...”陈蓉吞吞吐吐,只说了两个字突然陷入了沉默。 “你想干什么?” “能不能...借我点钱?”陈蓉说出这句话如释重负,也有点心虚。 “你缺钱花吗?”蓝珊问。 “最近有点事,需要五万块钱。别的你就别问了。” “钱没问题,但你必须告诉我你要干什么。”蓝珊义正言辞,让人听起来没有丝毫的缓和余地。 “我......”陈蓉了解蓝珊,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蓝珊说,“是不是给你那个男朋友花?” 陈蓉默认。蓝珊叹了口气。 “把你银行卡号短信发给我。”蓝珊说了这句话就挂断了。 她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陈蓉和孙乔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她不希望她们被感情纠缠,深陷泥潭之中。 过了一分钟,银行卡号码就发了过来,蓝珊回书房通过网银给她转了钱,刚关上网页,客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么快就到账了。”蓝珊自言自语。她到客厅接起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林千树的声音。 “终于打通了。”林千树感叹说。 “干嘛又打来?”蓝珊没好气的说。 “还没消气啊?” “这边打着电话,那边去做别的事,你觉得有必要与这种人生气吗?” “因为这个生气啊!”林千树的语气好似如释重负,“那会突然出了点急事,一个沙漠野营团的一对情侣突然失踪了,沙漠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我只好去安排人搜救,两个小时前才找到,然后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刚刚还占线,再打不通我就要疯了。” “你干嘛这么执着啊?”蓝珊好奇的问。 “有没有一点感动?”林千树笑着说。 蓝珊发出不屑的笑声,“我一个写小说的,这种话不知写了多少回。” “原来你也写这么俗套的小说啊!” “明知俗套,你为什么还偏要这么说?显得你与众不同吗?” “不是没显出来嘛!”林千树略带撒娇的口气说,“今天做什么了?” “中午见了一个朋友,别的什么也没做。” “你这个朋友是男是女?” “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 “还有老人和孩子,某种意义上说,老人和孩子并没有性别之分。” “随你怎么说。”蓝珊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一定是女人,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受得了你!”林千树笑嘻嘻的说。 林千树原以为蓝珊会立即出言反讽,没想到她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好像不对劲儿啊!”林千树说,“你应该立即拔剑刺回来才对啊!” “真正英雄的宝剑只有遇到真正的对手才会出鞘,杀鸡焉用牛刀。”蓝珊说。 “我说女英雄,你觉得我不是对手吗?” “很显然不是。”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这样赤裸裸的蔑视过呢!” “那是我倒霉喽!”蓝珊懒懒的说,“我困了,要睡了,再见!” 蓝珊挂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林千树被她这种说挂就挂的潇洒风格搞得无可奈何,拿着电话看了半天,像看一个怪物。 第十七章 有没有想要和我结婚的冲动? 七月末的泸州,渐渐的进入了雨季。 第一场雨就下的气势汹汹,从半夜两点一直到中午,都没有一丝削减的意思。 蓝珊倚在落地窗前,静静的看着大雨将整座城市变成一座浴室,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污浊和丑恶。蓝珊从小就喜欢下雨天,雨珠滴落成线,天地间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她喜欢看着雨滴落在地面渐起清亮的水花,喜欢大雨击打这个城市发出的激昂的声音,喜欢在细雨蒙蒙的傍晚打着伞在泸大镜湖边散步。可是现在生活中突然出现了林千树,好似在她散步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向她身上泼了一盆水。 蓝珊又看了一会,就回书房继续写她的小说。蓝珊是个思维敏捷,写作速度很快的作家,她通常会花较长时间进行构思,然后写一个提纲,再然后就会进入快速的创作阶段,她只写中短篇小说和散文,创作时间都不会很长,这符合她一贯对生活节奏的追求和把握。 蓝珊一口气写了七千多字,打完最后一个句号她感觉骨头都要僵化了。她站起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林千树的形象,这让她一瞬间有所警觉。 难道我对他有了好感?蓝珊心想,随即便将这种想法否定,不会的,我很讨厌他。蓝珊不停的给自己这种心理暗示。 就在这种暗示快要奏效的时候,林千树的电话就打来了。 蓝珊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起身去客厅接起了电话。 “在干嘛?”林千树当头就问。 “什么也没干。” “刚写完小说吧。”林千树用肯定的语气说,“外面好凉快。” “雨停了吗?”蓝珊说着向落地窗外看去,天已经黑了,对面那栋楼的灯光齐刷刷的亮着。 “早就停了。”林千树嘟囔说,“真的这么认真吗?下了雨后还有点冷。” “你在外面做什么?” “呦呦呦。”林千树撅着嘴说,“还是第一次关心我在做什么?” “当我没问。” “我刚从一家酒店出来,我妈托人给我介了个对象。” “没必要告诉我这些!”蓝珊淡淡的说。 “想看看你有没有吃醋。”林千树笑着说。 “我可没那么无聊。” “吃饭了吗?出来吃点饭吧。” “你不是刚从酒店出来嘛,相亲连顿饭都不请吗?”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醋味啊!”林千树笑着说,“我就是去应付一下,要不然我妈妈不好交差,那个姑娘带着一寸厚的眼睛,头发好像三天都没洗了,看见人我就想走,出于礼貌的考虑,才坚持到最后,哪有心思吃饭啊!” “你这是歧视。” “不是歧视,是个人的审美。我不喜欢那种一看就蔫了吧唧的人,我喜欢带刺的,冰冰冷冷的。” “那你以后也不用相亲了。”蓝珊说。 “怎么?你同意了?”林千树显得有点激动。 “你找一只刺猬抱着冰块就可以了。”蓝珊无声的笑了起来。 “想吃什么?”林千树难掩失望。 “我晚上很少吃东西。” “出来逛逛也好啊!你在家里憋了一天,出来透透气,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林千树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还有点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蓝珊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的确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林千树说他在“香格里拉大街”的开发区段,那里是泸州最早的开发区,写字楼鳞次栉比排列在蜿蜒的江边,江水浩浩荡荡,涨潮的时候,轻轻拍打着大街边的堤岸,大街的另一边是一家家奢侈品店,能来这里购物吃饭的都不是一般人。 蓝珊很少来这里,尽管她的收入不低,但她从来不买所谓的奢侈品,这是她的原则。蓝珊停好车,在林千树描述的地点看见他正在倚着江边的栏杆啃面包,这一幕令她毫无缘由的笑了一笑。 林千树看见了街对面的蓝珊,看了看两边的车,跑了过来。 “就吃这个。”蓝珊看着林千树手上吃剩下的面包说。 “一个人吃山珍海味也没意思啊!” “你朋友不是很多嘛!” “我需要的是媳妇儿!”林千树笑着说,“可不是刺猬抱冰块。” 蓝珊不接他的话,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奢侈品店。 “去里边逛逛吧!帮我挑几件衣服,今年夏天还没来得及买衣服呢!” “真是有钱人啊!”蓝珊咂着嘴说,“这种地方最便宜的也要几千块吧!” “去金帝买,这里我哪买得起呀!” 金帝是这附近的一家商场,虽然没有奢侈品牌,却也是价格不菲。两个人乘电梯上了商场四楼,刚出电梯门口,蓝珊就盯着电梯正对着的那家女装店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一直看着那两个人进了另一家店。林千树看看那两人,又看看蓝珊,他想从蓝珊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可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朋友?”林千树问。 “我朋友的老公。”蓝珊说。 “可能是和同事出来闲逛,就像你和我。” “昨天打电话说出差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遇见他带着别的女孩子闲逛了。”蓝珊看着林千树说。 “别用这种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眼神看我,我是很专一的人。” 蓝珊不理他,转身走进一家男装店。她挑了几套衣服递给林千树,示意他试穿。林千树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一一试穿,蓝珊都不满意,两人又去了下一家。 从买衣服这件事上,林千树看得出来,蓝珊是很挑剔的人,他试了十几套,都无法令其满意。这一点并没有使林千树感到丝毫反感,反而心中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林千树试穿了一套黑色西装,里面是洁白的衬衫,站在蓝珊面前,挺拔的身材一览无余,蓝珊眼前一亮。 “还不错。”蓝珊说。 “有没有想要和我结婚的冲动?” “服务员把这件衣服包起来。” 蓝珊又挑了一套休闲装递给林千树,林千树接过,咧着嘴进了试衣间。 第十八章 你给我个准话,到底能不能自己找一个 最终蓝珊帮他挑了三套衣服,两条在家穿的短裤和两条背心,林千树拎着几个衣袋,心底说不出的满足。 “花了三千四百二,买了这么多。”林千树说,“看来真该快点找个媳妇,能省不少钱。” “别跟我说这种话。” “你有没有未婚的朋友给我介绍介绍。” “我朋友很少,不是你说的嘛!都结婚了。” “看来我只能啃你这根骨头了。” “我不是骨头,也不是抱着冰块的刺猬。” “我到底哪不好啊?”林千树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 “你好不好都与我没关系。该走了。” “我送你回去。” “我开车来的。” 林千树望着蓝珊决绝的背影,嘴角含笑,心里想:“走着瞧,你早晚都是我的。” 接下来的几天,泸州依然大雨滂沱,即使雨停后,也是乌云蔽空,不见日月,温度就这样降了下来。 周日的中午,苏盈盈回来了。大雨显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当她湿淋淋的出现在蓝珊面前时,满脸是难掩的幸福的微笑。她想给蓝珊来个拥抱,被蓝珊一把推进了卫生间。 “姐,他妈妈可喜欢我了!给了我五千块钱呢!”苏盈盈一出卫生间的门就迫不及待的说,一脸的娇羞。 “去你家了吗?”蓝珊问。 “去了呀,在我家回来的。” “姑父和姑姑怎么说?” “我爸妈也很喜欢他,说他稳重,会来事。” “日子定了?” “没有呢!过几天我爸妈来看姥爷和姥姥,顺便和他爸妈在泸州见面。” “主要是和他爸妈见面吧,顺便看看你姥爷姥姥。”蓝珊故意拆穿她。 “我结婚了,姥爷姥姥不也高兴嘛!”苏盈盈笑着说,“要不两家人怎么在这见面呢!” 蓝珊不想再多说,起身去了书房。 雨还下着,天空也还是灰蒙蒙的,蓝珊看了一眼书房外的天,远处楼房中间的空隙好像有一只鸟儿飞过。 六天后,苏盈盈的爸爸妈妈来了泸州,高原的父母也来了。两家人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相谈甚欢,定了国庆节结婚。 第二天是周日,蓝珊刚出门就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路上堵车堵得厉害,雨水也积的很深。要知道下这么大雨,蓝珊就不回家吃饭了,可是现在堵在路中间,进退两难。 好不容易进了老城区,蓝珊停好车,举着伞趟着水回到家里。 她回卧室换了上次换下的衣服,出来不见爷爷爸爸和蓝玉。 “爷爷他们又去堵水了?”蓝珊问奶奶。 “是啊!”奶奶说,“只要一下雨,咱们这就成汪洋大海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妈妈从厨房出来,看见蓝珊就绷起了脸说。 “我妈又怎么了?” “还不是昨天盈盈公公婆婆来了,你妈妈呀,嫉妒了呗。”奶奶小声笑着说。 “我先去给爷爷他们找衣服。”蓝珊说着进了卧室。 过了一会蓝珊爷爷三个人又湿淋淋的进门来了,蓝珊收起三人的雨衣,把他们推进了浴室。 蓝珊妈妈又从厨房出来,见蓝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腾的升起一股火。 “盈盈比你小五岁,你看看人家,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结婚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心呢?”蓝珊妈妈说了一句话又扭头回厨房去做饭了。她炖好了鱼,又气势汹汹的出来。 “你给我个准话,到底能不能自己找一个,我也不求你给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年纪大一点无所谓,只要别七老八十比我和你爸岁数大就行,离异丧偶,有没有孩子一概不管,只要愿意娶你,我就愿意把你嫁给他。”蓝珊妈妈挥舞着炒菜的铲子,唾沫星子差点溅到蓝珊脸上。 “我说过了,我不会结婚的。”蓝珊毫不示弱的说。 “那明天我找朋友给你介绍个对象,大学副教授,三十六岁,离异,有个两岁的孩子,明天你去见一面。” “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蓝珊严肃的说,“也希望你能尊重我选择的生活。” “你能理解我的心情?”蓝珊妈妈用质问的口气说,“你要是能理解我的心情,今天就应该是牵着丈夫的手抱着孩子回家来。你让我尊重你选择的生活,你为什么不尊重我这个当妈妈的选择呢?我都快被人嘲笑死了,有一个快三十岁了还不嫁人的女儿很光荣吗?知道的是你不想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风水出了问题,有个老姑娘嫁不出去,我和你爸爸都没脸见人了!” “妈。”蓝珊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是皇帝的女儿吗?你还是比天仙还漂亮啊?啊?七老八十也有一群年轻英俊的男人抢着要啊。” “妈,你说话太难听了!”蓝珊忍者怒气。 “我说话难听?”蓝珊妈妈反问,“你没听见外面的人怎么说呢,比这还难听。” 三个男人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见她们母女剑拔弩张的气势,面面相觑。 “又吵什么架啊?”爷爷问。 蓝珊妈妈转身回了厨房。蓝珊站在原地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好像石像一样。 奶奶将蓝珊拉到自己的房间,搂在自己的怀里。 “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奶奶拍着她的背说,“这两年外面风言风语的,她都不敢出门去找邻居们聊天了!” 蓝珊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哭,从上学起你就是第一名,你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骄傲,邻居们羡慕了这么多年,多少都会嫉妒你爸爸妈妈有这样优秀的女儿的,现在你不肯结婚,成了她们话柄,你妈妈嫁到咱们家三十多年了,一直都很威风,现在感觉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她才会生气,才会说那些话的。” “我知道。”蓝珊擦了擦眼泪说。 “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天睡着睡着就再也起不来了,如果没有看着我们疼爱的孙女嫁了个好人,生儿育女,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和你爷爷见到了阎王爷也不肯闭上眼睛啊!”奶奶说的很心酸,蓝珊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第十九章 那当你老了,动不了了,怎么办? “奶奶,你和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蓝珊说。 “女人离不开男人,男人也离不开女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终究是要结婚的,一个生病了,另一个会无微不至的在身边照顾,就算黑夜里做了噩梦醒来,身边有个人也会很安心的再闭上眼睛睡觉。你妈妈担心以后没人照顾你。” “奶奶,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 “那当你老了,动不了了,怎么办?”奶奶问,“我和你爷爷动不了了,还有你爸爸妈妈照顾我们,你爸爸妈妈老了,还有你们照顾,玥儿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等蓝玉娶了媳妇,有了孩子,他们都有人照顾,你怎么办呢?” 蓝珊想过这个问题,她不会让自己深陷那样的绝境,她会在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将自己安乐死,可这种话不能对奶奶说,她只好沉默。 外面摆好了饭菜,蓝玉过来喊奶奶和姐姐吃饭。蓝珊去卫生间洗了脸,双手按着洗脸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还有点红,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蓝珊和妈妈吵了一架,令这次周末聚会的气氛有点尴尬。蓝珊妈妈虽然有气,但毕竟蓝珊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儿——至少曾经是,她无论怎样骂她,都是带着疼爱之心的。蓝海生平时话就不多,看着妻子阴沉的脸,识趣的闭口不言。爷爷奶奶向来对自己的子女与他们的子女之间的事很少插手,所以此时此刻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发一言。 “快点吃饭吧,菜都凉了。”蓝玉小声说,最后一个字几不可闻。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蓝珊说,她每叫一个人就看向那个人,然后眼睛像放空似的,好像谁也没看,又好像看着所有人,“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最了解我的是我最亲的人,特别是同为女人的奶奶和妈妈,一定知道婚姻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并不是恐惧结婚,也不是嫁不出去,是我主观的发自内心的不想结婚,结婚只会给我带来苦难和悲剧,你们愿意看着你们的孙女女儿因为结婚而陷入人生的泥潭,在里面苦苦挣扎吗?我今天想对你们每一个人说,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愿意让你们因为我而受到任何嘲讽和责难,如果你们坚持,我可以很快找到一个结婚对象,然后结婚,但是结婚之后的一切苦难和悲剧并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全家人的,我希望你们能想清楚。” “你少在这一套一套的。”蓝妈妈说,“什么苦难悲剧,人人都结婚,也没见谁有什么苦难悲剧,你爸和我难道有苦难悲剧,爷爷奶奶结婚五十多年,也有苦难悲剧吗?” “妈,咱们家没有,不代表别人家没有。你自己伺候公公婆婆丈夫孩子一辈子,难道非要我也向你一样没出息。”蓝珊有点激动。 “你说谁没出息?”蓝妈妈将筷子狠狠的摔在桌子上。“就你有出息。” 蓝珊很后悔说了这句话,但话已出口,已无可挽回。她站起身,穿上外套,出了家门。 幸好雨已停了,街道上的积水渐渐退去,可蓝珊生着气,也不择路,还是把鞋弄湿了。 蓝珊开着车还未出老城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爸爸蓝海生打来的。 “快回来,你妈晕倒了。” 蓝珊急忙掉转车头,将车开了回去,停在了胡同口。她跑进家门,妈妈躺在沙发上,脸色极为难看,家里人都慌成一团。蓝海生已经打了急救电话。蓝珊命令蓝玉将妈妈身体放平。 泸州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就在老城区附近,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只是救护车开不进狭窄的胡同,救护人员只得抬着担架下了车。 蓝珊开车跟着救护车进了一院。母亲被迅速的抬进了急救中心抢救室。 蓝海生脸色苍白,双手扶着额头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蓝珊靠着墙壁,面无表情的站着。蓝玉一直在抢救室外的玻璃窗前张望,急得流出了眼泪。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蓝家人迅速围了上来。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蓝珊问。 “病人情况不是很好,突发性主动脉夹层,必须尽快手术。”医生说。 “手术,手术......”蓝海生急得拉住了医生的胳膊,嘴里只知道重复着这两个字。 “这个手术我们一院做不了,必须转到二院。”医生说,“这个手术难度极大,目前全市的公立医院只有二院和省院能做,我们马上就联络二院和省院,请他们接收病人。” 过了一会,那个医生回来说:“二院没有床位,省院的这方面的专家不在国内,不接收这类病人。你们家赶快想办法联系美康,那是私立医院,我们帮不上忙,拖得越久,病人越危险。” 蓝珊让蓝玉查了美康医院的电话,打了过去,回复的接过也是没有床位。这几年,泸州的人口增长太过迅猛,显然医疗条件却没有跟上。蓝珊原本还比较淡定,此时也有点慌乱。 “珊儿,你朋友有没有做医生的,认识医生的,赶快联系联系。”蓝海生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蓝珊。 蓝珊摇摇头,她朋友本来不多,能够毫无顾忌相求的只有孙乔和陈蓉,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杂志社的编辑。想到孙乔,她突然燃起了一点希望,迅速掏出手机打给她。 “你认不认识医生,你们班同学家长里有没有做医生的?”蓝珊当头就问,搞得孙乔一头雾水。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孙乔完全处于茫然的状态,“好像有一个,在美康工作,怎么了?” “你赶快联系联系,我妈妈得了突发主动脉夹层,需要手术。” “好,你等着。”孙乔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过了十分钟,孙乔电话打了回来,结果是:“她是个口腔科大夫,问了医院,确实没有床位了。”孙乔问了蓝珊在哪家医院,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蓝珊更加慌乱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 没多久,孙乔和陈蓉一起赶来,两个人安慰了蓝海生几句,就默默的站在蓝珊身边,她们了解蓝珊,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第二十章 什么忙?不会是求我娶你吧! 此时蓝珊妈妈已经枪就结束,正在病房里输液。 蓝珊突然想起林千树曾说过他有个朋友在美康医院工作,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忙拿出手机拨了林千树的电话。 “我不是做梦吧?”林千树故作惊讶,“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不会是求我娶你吧!”林千树笑着说。 “我妈病了,很严重,需要转院去二院或者美康,可是已经没有床位了,你能不能......”蓝珊说着差点哭了出来。 “我明白了,你别急,你现在在哪个医院?直接请他们的救护车将你妈妈送到美康,我在那等着。” 蓝珊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去找那个医生。很快蓝珊妈妈又被推上了救护车。蓝珊对蓝玉说:“你回家照顾爷爷奶奶,明天不用去学校了。告诉爷爷奶奶,妈妈没什么大事,让他们别着急。” 蓝玉答应着回家去了。 蓝珊陈蓉开车载着孙乔跟着救护车一路向美康开去。 救护车开进美康医院的大门,蓝珊就看见林千树远远的跑了过来。随即出来许多医生护士,从一院救护车上将蓝珊妈妈送进了美康的病房。 蓝珊顾不得与林千树打招呼,直到被拦在了病房外,才想起他还跟在后面。 “放心吧,你妈妈会没事的!”林千树说。 蓝珊点点头,说:“谢谢你。” 过了半个多小时,从病房里出来一名年轻男医生,叫了一声“千树”。 “剑冰,病人怎么样?”林千树应道。 “看了一院的检查结果,初步判断是对的,我们这面还要做个确诊,确诊之后,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 林千树点点头,拉过蓝珊说:“这是病人的女儿蓝珊,他是我的好朋友,美康医院的副院长王剑冰。” “谢谢你王医生。”蓝珊说。 王剑冰说:“千树打电话来,本来我们这也没有床位了,这小子命令我搭也要搭一个床位出来,搭床位是来不及了,幸好我们这有三间专用病房,所以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他吧。”说着又回了病房。 蓝珊看了一眼林千树,眼神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 林千树忙说:“不要谢我。这医院是宋家持股的私产,这三间专用病房是他们家自用的,我大学时候得重病住过。” 孙乔说:“宋家?哪个宋家?” “当然是那个宋氏财团的宋家,泸州还有几个宋家啊!”陈蓉用鄙视的口气说,又对林千树,“陈蓉,你是我们家蓝珊什么人啊?” “孙乔。”孙乔自我介绍。 “我叫林千树。”林千树说,“我是你们家蓝珊的......朋友。” 孙乔和陈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蓝珊,蓝珊对她们毫不理会。她来到蓝海生身边,握着爸爸的手,说:“爸,你先回家吧!” “我怎么能回去呢!我不能扔下你妈妈!” “今晚我陪妈妈,你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手术很重要,妈妈一定要需要你陪在身边。” 蓝海生点点头,站起了身。 “我去送叔叔。”林千树忙站起了身。 “不用。”蓝珊说,“陈蓉,你和孙乔回去吧,顺便把我爸爸送回家。” 陈蓉三人走后,只剩下林千树和蓝珊。 “为什么不让我去送你爸爸,怕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林千树说。 “你也回家吧,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蓝珊面无表情的说。 “让我在这陪你吧。这是顶层,晚上没有什么人,你胆子再大也会害怕的,你在里间陪护你妈妈,我在外间给你站岗。” 蓝珊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争执的心情,对他的建议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王剑冰和几个护士从病房里出来。 “我妈妈怎么样?”蓝珊问。 “已经确诊是主动脉夹层,我们连夜会制定一个手术方案,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了。”王剑冰说。 “为什么还不醒啊?” “已经醒了,又睡着了。” “剑冰,拜托你了。”林千树说。 “跟我还说这种话!”王剑冰笑着说,“你们俩可以进去看看病人,这个卡你拿着,四楼有你们需要的所有的东西。” 林千树毫不客气的从王剑冰手里接过那个银行卡大小的卡片,然后放在自己裤袋里,又在他手臂上拍了拍表示感谢。 医生和护士走后,蓝珊和林千树两人进了病房里间。 蓝珊妈妈还在输液,面色却已多了几分血色,蓝珊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林千树小声问。 蓝珊哪里有心情吃东西,想摇了摇头,忽然想到林千树这么问,可能饿了,便朝着他点了点头。 电梯停到四楼,隔着电梯门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这一点都不像医院的食堂,倒像是高档餐厅。”蓝珊两边看了看,发出这样的感叹。这里的确不像食堂,没有哪个叫做食堂的地方装饰的像高档酒店一样,唯一相同点是有七八个档口,每个档口提供不一样的食物,中餐西餐一应俱全。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住院都与平常人不一样。” “不是免费的吧!”蓝珊看着每个档口前的刷卡器说。 “当然。”林千树从裤袋里拿出从王剑冰手里拿来的那张卡,“但是有了这个,跟免费的也没区别。想吃什么?” “一碗米粥好了!”蓝珊看着价格表,挑了最小的数字那一栏,目光往左扫去,写着“米粥”两个字。 林千树没说什么,去点餐了。蓝珊挑了靠窗边的桌子坐下,向窗外看去。 泸州已沉醉于灯火辉煌的夜色中,明亮的光,漆黑的影,交织穿梭。 林千树端着餐盘坐在蓝珊对面,将一碗粥放在蓝珊面前,又将一盘烤牛肉放在中间。 “常常牛肉,闻着都特别的香。”林千树说着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蓝珊看着面前的一小碗粥,米粒是红色的,细长饱满,一根海参卧在其中,怪不得一碗粥卖九十八块钱,蓝珊不禁皱起了眉。 她吃了一口,粥的味道很好,很快将一碗粥吃完了,唯独留下了海参。 “怎么不吃牛肉?”林千树问。 “这里是医院,谁知道是什么肉啊!”蓝珊淡淡的说。 林千树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将刚吃下去的肉吐了出来。他放下筷子,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蓝珊。 蓝珊不禁一笑,只是这笑容一瞬即逝。 第二十一章 哥刚才打球帅不帅? “吃完了你就回家吧!”蓝珊说。 “让我在这陪你吧!”林千树祈求。 “不用。”蓝珊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两人出了食堂,林千树将卡递给蓝珊,说:“这个给你,用得上。” “他是你的朋友。”蓝珊不接,“我没有理由用他的钱。” “这个不是钱,是特权,别固执了,听话。”林千树将卡硬塞在蓝珊手里,转身就走。 若是平时,蓝珊一定追上去,将卡还给他,可是此时此刻,蓝珊没有精神去做这些,她拿着卡,看着林千树的背影,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听话”两个字,温柔之中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霸道。 蓝珊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的妈妈,一时间思绪凌乱,她感觉到了疲累,伏在床边,昏昏睡去。 迷蒙之中,蓝珊感觉头发被什么触碰,她急忙做起来,看见妈妈正歪着头看着她,一只手在她头发上抚摸。 “妈,你醒了!”蓝珊难掩心中的喜悦。 “我怎么在医院里啊?” “你突然晕倒了,你忘了?” “还不都怪你!”蓝珊妈妈假意责怪说,“我渴了,给我倒点水来。” 蓝珊答应一声,站起身,突然一件衣服从肩膀上滑落。蓝珊急忙将衣服捡起来,是一件男士西服上衣,她一眼就认出是林千树的衣服。 蓝珊拿着衣服出了病房里间,一抬头就看见林千树倒在沙发上睡的正香,一条腿撑着地,一条腿扔在沙发靠背上。 她将衣服盖在林千树身上,不经意间看见他熟睡中的脸,那是一张英气勃勃的脸,他的眉毛乌黑细长,脸庞瘦削,鼻子挺拔,下巴上已长出了新的胡茬。 蓝珊在冰箱里找到一瓶高档矿泉水,她倒了一杯送给妈妈,蓝珊妈妈喝了几口,又起了困意,合眼睡去。蓝珊见妈妈睡了,又来到外间,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天边是一抹鱼肚白,太阳还在海平面以下。 路灯早就熄灭了,街道上的车辆也稀稀拉拉的。蓝珊想出去走走,一转身,看见林千树正趴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迷朦着眼睛,嘴角带着笑意,一头蓬乱的发。 “你怎么醒的这么早?”林千树说,“是不是阿姨醒了?” “又睡了。”蓝珊一边说,一边向外走,“你接着睡,我出去走走。” 林千树怎么可能接着睡,他麻利的翻身跃起,追了上去,一边将西装穿好。 两人从正门走出,一股晨风吹来,蓝珊感觉到一股凉意。林千树忙把西服脱下来,披在了蓝珊肩上。 “干嘛做这么幼稚的事?”蓝珊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有一点莫名的欢喜。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男生为她做这样的事。 林千树不禁暗笑,他觉得蓝珊这座碉堡正在被他一点一点的炸掉。 两人转过楼角,向后面走去。 “我感觉里里美康医院挺小的,没想到这么大。”蓝珊放眼望去,看不到医院的边界,不禁感叹。 “医院门诊和急诊楼两侧就是围墙,两边都是居民楼,不进里面就会以为只有这么大。”林千树说,“八九年前我住院的时候只有这么一栋楼,后面这些楼都是这几年新建的。” 蓝珊顺着林千树比划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些楼梯明显新了不少。 “你得的什么病啊?”蓝珊问。 林千树突然愣了一下,才说:“大学的时候出去旅游,发生意外,从山上掉下来,差点死掉。” 林千树望着天边射出的浅浅的天光,脸上平静如水,可蓝珊还是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淡淡的忧伤,蓝珊猜得到,那场事故一定还有别的故事,可她向来缺少追问别人所言以外的故事的欲望,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往事,何必非要装作关怀穷追不舍的问明白呢? 球场突然传来篮球砸地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清晨,很有规律的响起,随即是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然后是砰的一声,那是篮球撞在篮板上发出的。 林千树有点技痒,大学毕业后很少有打篮球了,有兴致的时候没时间,有了时间又懒得要命,今天似乎是难得机会。他歪着头,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蓝珊。蓝珊心里一笑,向篮球场走去。 打球的人是昨天那个年轻的副院长王剑冰。他看到林千树和蓝珊,停了下来,朝他们挥了挥了手。林千树撒欢似的跑了过去,跑出几步,接住王剑冰抛过来的篮球,他右手运球,几步之后绕道篮筐之下,猛地挑起,在空中一个转身,将篮球扔向篮筐,可能是他人在空中,力度不够,篮球只象征性的碰到了篮筐的下边,便谈了回来。 林千树回头看着走过来的蓝珊,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容,活像一个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表现却搞砸了的大男孩。 蓝珊放佛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向她发出阳光般的微笑。蓝珊警觉的眨了眨眼,林千树已经脱了皮鞋,赤脚与王剑冰抢起了篮球,躬身拦截的时候,西裤的库管向上提起,露处骨节分明的脚踝。 林千树很快找到了感觉,虽然体力已经远不如大学时代的自己,但他打球的技术一如既往,再加上蓝珊在旁,他又卖力表演,打的林千树几乎摸不到球。 十五分钟后,王剑冰举旗投降。 “行啊!”林千树喘着大气,一手摸着额头的汗说,“实力不减当年啊!” 林千树笑笑,转向蓝珊,说:“帅不帅?” 蓝珊没有回答,心里不禁暗道:“幼稚。” “王医生,我妈妈的手术今天能进行吗?” “手术方案昨天夜里已经制定好了,今天上午十点就可以手术。” “你没回家啊?”林千树问,“听说你媳妇怀孕了?” 王剑冰点了点头,抱着篮球走了。林千树穿好鞋,好似自言自语的说:“要是我媳妇怀孕了,我天天在家陪着,寸步不离。” 蓝珊好似没听见,转身往回走。 “怎么样?”林千树追了上来,“哥刚才打球帅不帅?” “你知道刚才你打球的时候回头看着我,我想到了什么吗?”蓝珊听他的语气就像调戏女孩子的小流氓,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生气。 “想到了什么?” “感觉就像我的儿子在跟我说;‘妈妈,快看,我会打篮球!’” 林千树愣了几秒钟,突然笑了起来,“你占我便宜啊!想要儿子首先要先找个老公。想要我这么帅的儿子也不难办,嫁给我,包你生个我这样的。” 蓝珊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林千树,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愤怒的烈火,她正要发作,突然想到是自己先挑衅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转身就走。 “我错了,我不是有意跟你开这种玩笑的。”林千树几乎带着哭腔道歉。 “我没生气。”蓝珊看着他焦急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滑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你怎么又来了? 看到蓝珊笑了,林千树才放心,他为自己的冒失懊悔不已,那种玩笑哪怕对蓝珊说一个字都是一种巨大的冒犯。 “吃早饭去吧!”林千树又一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神气。 蓝珊也的确饿了,便点了点头。 “昨天既然不走,干嘛还把卡给我。”到了餐厅,蓝珊将卡卡还给林千树。 林千树拿着卡,美滋滋的去买早餐。没多久,托盘端来两碗粥,两屉包子。 “吃完饭你该回去上班了!”蓝珊说。 “还撵我走?你是怕我破产还是不想看见我啊?着希望我十一块狗皮膏药,贴你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吃过饭,林千树很识趣的走了。蓝珊回到病房,妈妈已经醒了。 “我得的什么病啊?”蓝珊妈妈从病房的规格判断,这病应该很重。 “医生说是主动脉夹层,需要做一个简单的手术,今天上午十点,已经安排好了。” “这什么病啊?”蓝珊妈妈嘟囔说。 没多久,蓝海生和蓝玉赶来了。 “你怎么没去上学呢?”蓝珊妈妈见到蓝玉,黑着脸问。 “妈,我跟老师请假了。您要手术,儿子怎么能不陪着呢!”蓝玉按照蓝珊的叮嘱,拉着妈妈的手一个劲的发嗲。 蓝珊妈妈喜上眉梢,搂着蓝玉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妈妈就是偏心。”蓝珊笑着说。 九点半,护士过来做术前准备,十点钟,手术室门前的红灯准时亮了起来。 尽管美康医院有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施,但在蓝珊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之前,医生将这个手术的危险性明确告知了蓝家人,蓝珊面无表情的听完医生的话,迅速的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下午两点,蓝珊的妹妹蓝玥和丈夫江新杰从兰陵赶了来。 “二姐二姐夫,妈妈进手术室了。”蓝玉从小就跟二姐亲,见了蓝玥面就开始流眼泪。 蓝玥给弟弟擦了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流了出来。 “小小呢?”蓝海生问,小小是他外孙的小名。 “我俩先回的家,把小小放家里了,奶奶看着呢!”江新杰说。 蓝玥用手抿了抿眼泪,过去拉着姐姐的胳膊,用力握了握,蓝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姐妹俩上次见面还是蓝玥生完孩子满月后回泸州之时,这会已经过去五六个月了,她好像比之前胖了两圈。 到了晚上,陈蓉和孙乔又来了,没多久林千树也来了。 林千树看见江新杰,眼神里充满了犹疑和敌意,直到蓝海生介绍说:“这是我们家二女婿江新杰。” 林千树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上前握住了江新杰的手,自我介绍:“林千树。” 蓝珊横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蓝海生怕林千树尴尬,忙说:“怎么能这么说话,还不是多亏了千树。” “叔叔,没关系。”林千树说。他听见蓝海生叫他的名字而不是什么林先生,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如果不是蓝珊妈妈在手术,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陈蓉和孙乔呆了一会,就走了。蓝玥担心孩子不哭闹,和江新杰回了老城区的家。 林千树带着蓝海生和蓝玉去吃了晚饭,回来的时候给蓝珊带了一份,蓝珊只吃了两口就放在了一边。 “不好吃吗?”林千树问。 蓝珊摇了摇头,冲着林千树勉强一笑。林千树期盼这个笑容不知道期盼了多久,竟然呆住了。 “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去好几个地方,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林千树发了半天呆,幽幽地说。 “去这么久?”蓝珊不经意地问。 她是舍不得我吗?林千树心里想,可是嘴上不敢说。只说:“上次去考察地旅游线路都要去签合同了,还有几条新线路要去谈合作。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王剑冰,你如果不好意思就给我打电话。” 蓝珊听着他温言软语,烦乱的心里漾起了涟漪,更加乱了。林千树一直等到蓝珊妈妈平安出了手术室才离开,临走前还把王剑冰拉到一边小声说了什么,然后又回来跟蓝珊和蓝海生告别。 蓝珊还是面无表情,倒是蓝海生极为热情地拉着林千树地手,把他送到医院的门口,回来的时候还不住嘴的赞叹“这小伙子真不错!”。 手术结束没多久,蓝珊妈妈麻药药力消失,人醒了过来。 蓝珊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妈,感觉怎么样?”蓝珊小声问,害怕吵醒外间睡觉的爸爸。 “胸口有点疼。”蓝珊妈妈的声音很微弱,但从声音里可以判断,那是手术过后的虚弱。 “手术刚结束,是刀口缝针处的痛感,很正常。” 蓝珊一只手轻轻握着妈妈的手,另一只手在手背上摩挲,就像小时候妈妈在她生病时的床边抚摸她一样,很快蓝珊妈妈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蓝家一家人都来了。 江新杰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儿子的手朝岳母挥舞,“叫姥姥。” “他才几个月,哪会叫姥姥啊!”蓝珊妈妈笑了,这一笑牵动刀口,心口有点疼,不禁裂开了嘴。 蓝玥把丈夫和儿子赶到了外间,把在家炖的鸡汤从保温盒里拿出来,一勺一勺的送到妈妈口里。 “姐,你回家休息吧,这有我就行了。”蓝玥看着蓝珊一脸疲倦,心疼地说。 “那怎么行,你还要看小小呢!” “没关系,小小粘他爸,就吃奶的时候找我。你看你的眼睛,黑眼圈都快长到鼻尖了。”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蓝珊妈妈也说,“这有你爸爸和你妹妹就行了,也不能可你一个人熬啊!” 蓝珊点点头,说:“那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妈,你想吃什么,我晚上来给你买。” “明天再来吧!想吃高老庄的烤猪蹄。”蓝珊妈妈说。 蓝珊笑了笑,推开房门,正要出去,蓝珊妈妈又说:“我手术的事别告诉盈盈,盈盈知道了你姑姑她们又该折腾一趟了。” 蓝珊“嗯”了一声,从里间出来,又在外间逗了一会小小,才从医院回家。 第二十三章 千树对你真的是很用心了! 她已经两天没回家了,疲惫的掏出钥匙开锁,灯亮起来了,房间里空荡荡的,苏盈盈也没在。 蓝珊先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倒在床上就开始睡觉,她实在太累了。 不知睡了多久,蓝珊迷迷糊糊中醒来,头有点疼。她扶着额头按了半天,疼痛稍减,随即感到了强烈的饥饿,才想起来,这两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蓝珊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了天,至少睡了七八个小时了。她打开灯,晃晃悠悠的从床上下来,想要去厨房找点吃的。 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不知谁的衣服扔的满地都是。蓝珊突然听到有一种欢愉的声音从浴室里传了出来,她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事,不禁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厨房,将厨房的门合上。 蓝珊打开自己那台巨大的冰箱,那是她入住新家时去电器市场买的,特意挑了一个大号的,当时幻想着自己人生独立之后,饮食也要独立,谁知道买来后放得最多就是水果。 冰箱里除了三个快烂掉的苹果,几瓶过期的酸奶,什么也没有。蓝珊关上冰箱,打开燃气灶上的柜子,幸好里面还有两盒泡面,那还是苏盈盈买的。她把热水壶灌满水,插上电源,便站到阳台边看着窗外出神,直到热水壶的报警器响了起来,蓝珊才回过神来。她撕开面桶上的塑料,将调料洒在面上,倒上热水,然后打开厨房的门,端着面碗走到餐桌边,坐下,呆呆的等着面熟。 浴室里只有水流的哗哗声,偶尔传来几声笑声。 蓝珊将面搅拌好,吃了两口,味道不好,就推在了一边。 这时候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苏盈盈赤裸着从里面走出来,一眼看见蓝珊,吓了一跳,嗷一声大叫,急忙将身后的高原推了一把,啪嚓一声,高原脚下一滑,仰面摔倒。 “苏盈盈,你要谋害亲夫啊!”高原疼的哇哇大叫,这一跤摔得可不轻。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苏盈盈惊恐的问。 “快把衣服穿上。”蓝珊冷冷的说。 苏盈盈跑回自己的房间,把睡袍穿上,又拿了浴巾回到浴室,拉起还在地上呲牙咧嘴的高原,把浴巾围在他的腰上。 两个人从浴室里出来,满脸通红,都不敢看蓝珊,急忙躲进了苏盈盈的房间,其实蓝珊根本就没心思看他们,肚子还很饿,回屋拿了手机和钱包,出了门。 这个小区后面有一条街道,夏天的时候,街道两侧都是临时搭建的小吃棚子,附近吃夜宵的人都知道那里,这会应该还没有撤走。 蓝珊从小区后门直达那条街,她搬到这里后被苏盈盈拉着来过几次,知道这里热闹异常,但还是被密密麻麻的人给吓了一跳,一个棚子是一家,一家挨一家的排出去一公里,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大多都是手拉手的情侣。 蓝珊找了一家卖混沌面的棚子,挑了个空位坐下。倒不是她喜欢吃这个,只是因为这家人少,看起来既干净又安静。 她要了一碗香菇混沌面,不到五分钟就好了。正要吃,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阿姨的手术很成功,这回放心了吧?”电话那头林千树兴奋的说。他显然已经给王剑冰打过电话,对手术的结果也已知道了。 “还是要谢谢你。” “都说了不用谢我。”林千树说,“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有点饿了,在外面吃东西。” “自己吗?”林千树警觉的问。 “还能有谁?”蓝珊反问。 “那我就放心了。可别趁着我不在家被别人钻了空子。”林千树电话那头笑得有点过分。 蓝珊没心情跟他斗嘴,问道:“你到哪了?” “今天上午八点到达芦岭,给医院打了电话,知道你妈妈手术成功我就放心的去见客户了,走了几个地方,刚回来,估计这会你也该休息好了,所以这么晚才给你打电话。” 蓝珊嘴角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在吃什么?”林千树见她不说话,又问。 “馄饨面。” “好吃吗?” “还可以。” “那就是不好吃。”林千树笑着说,“我倒是知道几个地方,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可惜啦,我不在,没人带你去。”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蓝珊这句话冲口而出,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期待。是不是有有什么关系,蓝珊懒得去想。 “真想立刻飞到你身边。”林千树的声音很小,小的自己都听不见。 “你说什么?”蓝珊问。 “我说明天还有很多地方要走。”林千树知道蓝珊不喜欢听那样的话,立刻改口。 “那还不赶快休息。” 蓝珊的话软软的,就像蜜糖一样一层一层浇在他的心上,怎么舍得挂断电话呢!但还是挂断了电话。 林千树想起蓝珊那句不痛不痒的话,恨不得在床上翻几个跟头。 蓝珊把手机放回兜里,吃了几个馄饨,又吃了两口面,饱了。 回到家里,高原已经走了,苏盈盈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嘴里一边乐一边嘎嘣咯嘣的嚼着薯片。 “姐,保证没有下次了!”还没等蓝珊问罪,苏盈盈就主动坦白自己的罪行。 “你们俩的日子还没定吗?”蓝珊随口问道。她并没有把今天晚上的事放在心上,男欢女爱,太正常不过,她能理解。 “本来准备要定十月的,他爷爷病了,怕等不到十月份了。” 蓝珊点了点头,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蓝珊去草市街买了十个猪蹄,开车到美康医院。 蓝珊妈妈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看见蓝珊也很高兴。 “你又买猪蹄了?”蓝珊妈妈说。 “昨天你说要吃的嘛!” “昨天说完,蓝玥就让新杰去买了,已经吃了,虽然好吃,吃多了也腻,医生也不让吃太多东西。” “那个姓林的小伙子怎么好几天不来了?”蓝海生一边问。 “哪个小伙子?”蓝珊妈妈拉着蓝海生,这一动牵动刀口,引得一阵疼。 “他出差了,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呢!”蓝珊搪塞了一句,人已经到了病房外。 猪蹄凉了就不好吃了,蓝珊只好分给护士们吃,分完了还剩两个,往回走的时候,迎头遇见王剑冰。 “吃个高老庄的猪蹄吧,还热着呢!”蓝珊说。 王剑冰倒也不客气,从剩下的两个猪蹄里拿了一个,“真香,真香!” 蓝珊心想这种有钱人平时大概不会吃这种东西吧! “有时间没,来我办公室坐坐?”王剑冰突然笑着说。 蓝珊以为与妈妈的病情有关,点了点头。 王剑冰的办公室很大,装饰的却很简单,他请蓝珊坐下,倒了杯水给她。 “你和千树认识多久了?”没想到王剑冰竟然这样问。 “没多久。”蓝珊很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那千树对你真的是很用心了!” 蓝珊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说话竟然这样直接,但她不想展开这个话题,只是哦了一声。 “这个月四号,我们俩一起吃饭,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他说他喜欢上一个女孩,是那种会变成爱而且是一生一世的爱的那种女孩,可是那个女孩不喜欢他,他说着就哭了。” 第二十四章 错过了,就要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忏悔 蓝珊计算着日子,应该是与林千树换回手机没多久的时候。 “我和千树是大学时候认识的。”王剑冰继续说,“泸大医学院的宿舍挨着理工,翻墙就是他们的篮球场,我们总在一起打篮球,时间长了就成了特别好的朋友。他那时是很招风的人,球场边经常有特意来看他打球的小女生,送水送毛巾,可他都不要,最后他的那些室友都从他的崇拜者里找到了女朋友。” 王剑冰说到这里突然一笑,又说:“其实他有女朋友,在别的学校读书,我只见过几次,千树真的很爱他,可是后来还是分手了,那段时间他就像丢了魂一样,他自己独自去旅行,路上出了严重的车祸,在美康养了七个月才好,病好了,心病竟然也好了,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没有再谈过恋爱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蓝珊冷冷地问。其实她是明知故问。 “有的人是不能错过的,错过了就要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忏悔。”王剑冰说着眼睛望向了窗外,眼神里好像隐藏着无尽的荒凉。 王剑冰突然转过头来朝着蓝珊一笑,那笑容里仿佛带着一种涉世未深的纯洁和美好,一点都不像堂堂美康医院的副院长该有的笑容。 蓝珊从王剑冰的办公室出来,心中一直想着他那句话,错过了凭什么就要用余生去忏悔呢? 晚上,蓝珊留下来照顾母亲,林千树又打来电话,蓝珊不接,又打来,还是不接,再打来,蓝珊关了手机。 她以为林千树再好,作为男人的一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每个男人喜欢哪个女人的时候都会从嘴里不假思索的冒出来,当成谎话去听,时间长了也挺有意思。 可是今天,她知道林千树为了她而哭,心里突然变得很不安,那个总是油腔滑调的人,那个看起来一点都靠不住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样了呢? 蓝珊心里前所未有的烦乱。 半个月后,蓝珊妈妈办了出院手续。 这十几天,蓝珊始终没有接林千树的电话,最后几天林千树也就不再打了。 蓝珊认为这是林千树缴械投降的征兆,如果不是彻底的失去了信心,按照林千树的脾气,那个每天比新闻联播还准时的电话,他一定会打的,以前即使蓝珊不接,他也会照打不误,而现在竟然真的放弃了。 “这不是期盼已久的结果吗?”蓝珊这样想着,手里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认定这这个电话是林千树打来的,心头竟然有那么一点胜利的喜悦。 蓝珊把手机放在眼前,却不是林千树的名字,竟然是孙乔。 电话接通,孙乔不说话,只是一直哭,蓝珊预感自己很久之前的担心已经应验了。 “你在哪?” “在家。” 蓝珊二话不说,开车去了孙乔家。孙乔打开门,哭着扑到了蓝珊身上。 蓝珊把孙乔扶到沙发上,看着前面的茶几上满是擦过眼泪的面巾纸,冷冷地问:“他人呢?” “走了。”孙乔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蓝珊也不劝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孙乔哭了半天,哭累了,不见蓝珊过来安慰自己,抬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想看一个怪物。 “哭够了?”蓝珊说,“怎么发现的?” “人家大着肚子,找到家里来了。”孙乔触动了自己的伤心处,还想痛哭,可是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打算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孙乔反问,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蓝珊实在不喜欢看到她这副样子,但也只能“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你自己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决定。” 孙乔听了这句话,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是蓝珊,问了也是白问。就在三年前,郭易向她求婚时,她兴奋的没有立即表态,跑到蓝珊家问她的意见,蓝珊也是面无表情的这样回答她。 “我想去你家住几天,行吗?” 蓝珊开始帮她收拾东西,孙乔也没什么东西要拿,只装了几件自己买衣服,郭易以前给她买的东西一样都没带走。 临走的时候,孙乔把钥匙也放在了茶几上,合上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到了蓝珊家,孙乔就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蓝珊给她倒了杯水,便去书房写自己的小说。 蓝珊倒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孙乔,只是她明白,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另一个人的苦痛感同身受的,再多的劝慰都只是一时的麻醉剂,时间才是彻底治愈伤口的良药。 蓝珊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来看看孙乔,一开始孙乔始终呆呆,后来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到了家里聚餐的日子,因为孙乔的缘故,蓝珊这周不打算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蓝珊的手机来了个电话,一看竟然是家里的座机。 “大姐,你还不回家呀?”蓝玉在电话那头偷偷摸摸的说,“你男朋友来了。” 蓝珊以为自己听错了,“男朋友?谁的男朋友?” “妈妈不让我们告诉你......”蓝玉说到这里,电话就被挂断了。 蓝珊越想越不对,蓝玥已经结婚了,总不可能是蓝玉的男朋友吧?她猜测是妈妈搞的鬼。 “这老太太,养病也不安分!”蓝珊心想。 她从书房出来,看着还在发呆的孙乔,半晌才说:“跟我一起去我家吃饭吧!” “今天是周末了!”孙乔知道蓝珊家有周末聚餐的习惯,听她这么说,不禁念叨了一句。 “去洗洗脸,出去走走心情能好很多。” “我这个鬼样子,能去哪啊!你去吧,不用管我,我没事。” 孙乔这么说,可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回家一趟,很快回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蓝珊嘱咐一句,便出了门。 到了老城区的家,蓝珊推开院子的门,看见苏盈盈、高原还有蓝玉三个人在院子里洗菜,不禁有点哭笑不得,原来是苏盈盈的男朋友来了,却被蓝玉说的神神秘秘的。她原想骂蓝玉几句,碍于客人在,只好算了。 蓝珊打算说一声不在家吃饭了,然后回家,却发现苏盈盈和蓝玉不停的向她挤眉弄眼,脸上还挂着奇怪的笑意。 蓝玉向屋子那边努了努嘴,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蓝珊决定进去看看。 第二十五章 到底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刚靠近屋子,蓝珊就听见里面的阵阵的笑声,顶数姑姑的声音最大。 她推开门,客厅里坐满了人,开门声引得众人目光整齐的向她这边看来。蓝珊很快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脸,正笑眯眯的向她眨眼,那张脸的主人名字叫做林千树。 蓝珊的脑子里像似瞬间引爆了一颗炸弹,爆炸之后一片空白。 “你怎么才回来啊!”姑姑满面喜庆的过来拉着蓝珊的手,“千树这孩子真不错,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啊!” “跟我出来。”蓝珊走到林千树面前,冷冷地说。 “不跟她出去。”爷爷一把拉住抬起屁股的林千树,“千树是我们全家的客人,你去给我们每人泡一杯茶,千树新买的信阳毛尖。” “爷爷。”蓝珊叫道,“这个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的跑到咱们家来,不知道他已经信口开河的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姑父说了什么,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我要跟各位严正声明我与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认识了不长时间的普通朋友而已,普通到我们还不能随便去对方的家里,见对方的亲人,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他这么做是对我的挑衅,也是不尊重,现在我想请这个出去。” “你说完了没有?”爷爷说,“你是在跟你的这些长辈发表严正声明吗?你以为你是外交部的发言人吗?我们这些人,包括屋里躺着的你妈妈,还有在厨房做饭的你爸爸,你的两个妹妹,两个妹夫,一个弟弟,一个外甥,都十分喜欢你所说的这个人。你并不是这个家的户主,目前为止这个家的户主还是我,等我死了就是你爸爸,你爸爸之后就是你弟弟蓝玉,蓝玉之后就是蓝玉的儿子,永远都轮不到你,所以这个家里来什么人根本就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况且这个人来到家里之后,并没有提到你,他是来看我和你奶奶,你爸爸妈妈的,所以请不要自作多情,快去泡茶,我说的都要渴死了。” 爷爷的话引来一片笑声,蓝珊不敢跟爷爷顶嘴,脸上满是窘迫,只好去泡茶。 “爷爷,你真厉害,怪不得蓝珊口才这么好,原来是家传。”林千树切合时宜的拍这马屁。 “这丫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气成这样吧!”奶奶笑着说。 “早该治治她了,要不然她就无法无天了,有时候我都以为她是我姑姑。”姑姑说。 “当着孩子的面别胡说八道。”姑父拉了拉姑姑的胳膊。 蓝珊泡好茶,端着茶盘过来,每人分了一杯。 “林先生,请你跟我出来一下。”蓝珊淡淡的说,语气一如平常。 “你还要干什么?不帮你爸爸做饭去。”爷爷喝了一口茶说。 “爷爷,我想跟他说几句话。不会把他撵走的。” “让他们去吧,说说悄悄话。”奶奶说。 “爷爷奶奶,姑姑姑父,没事,我脸皮厚,她撵不走我。”林千树笑着站起身,跟在蓝珊后面,出了门。 蓝珊沿着胡同走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来,吓了林千树一跳。 “你不是出差了吗?”蓝珊淡淡的说,没有一丝怒气。 “到底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林千树反问,“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呀,不明不白的那不成了冤死鬼了吗?” “我妈妈转院的事,我很感激你,但我早已言明在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任何超越这种关系的可能,我不想让你在我这耗费精力。” “你是怕自己抵抗不住了吧?如果你的决心真的有那么坚固,又怎么会害怕向我投降呢?” 蓝珊心虚的哼了一声不说话,脸上却没有丝毫破绽。 “怎么不说话?”林千树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蓝珊。 “我不希望你浪费时间。” “如果最后你向我举旗投降,那就不是浪费时间。我劝你还是不要坚持了,如果以后投降了该多尴尬。”林千树哦说着笑了起来。 “这种事你做梦也不会梦到。” 蓝珊说着就往回走,林千树跟在后面,一脸的坏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蓝海生见林千树回来,高兴的说:“还有四个菜,马上就好。” “好香啊!”林千树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一副夸张的表情。 蓝珊等了他一眼,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帮忙摆碗筷。林千树想要帮忙,却被姑姑拉着坐下,陪着爷爷奶奶聊天。 蓝珊一旁看着,爷爷始终拉着林千树的手,脸上满是笑容,她已经很久没看过了。林千树正襟危坐,完全没有了平时油腔滑调的样子,不时的点头,简直就是一个五好青年。 摆好饭菜,众人围坐一桌。 蓝玥挑了些妈妈爱吃的菜,端着去了卧室,小小被江新杰抱在怀里。蓝珊过去接了过来,把小小抱在怀里,看着他乌黑的眼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爷爷左边坐着高原,右边坐着林千树,高原和苏盈盈婚事已定,这样一来便好似默认了林千树孙女婿的身份。 “千树,高原,你们俩会不会喝酒?”爷爷问。 “爷爷,我能喝。千树哥开车来的,不能喝酒。”高原笑着说。 “没事,我陪爷爷喝两杯,吃过饭让蓝珊送我回去。”林千树拿起酒壶,高原伸手过来抢,被林千树推了回去。林千树先给爷爷倒了一杯酒,又给蓝海生和姑父倒酒。 “你姑父胃不好,不能喝。”姑姑一旁拦着。 “外甥女婿倒得酒怎么能不喝呢!倒满。”姑父难得找到一个喝酒的由头,怎么能轻易放过。 林千树将自己和高原、江新杰的酒杯倒满,落座,看着爷爷,等着他说话。 “今天千树和高原能来,我特别高兴,新杰你和玥儿早就结婚了,是我们蓝家的人了,不提你可不是爷爷偏心。”爷爷话一出口,众人都笑了,爷爷又说,“眼看着土埋了半截了,什么都能放下,就放不下这群孩子,蓝玉娶媳妇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爷爷话说到此处,蓝玉抢着说:“爷爷肯定能啊,奶奶也能,我还要给你们生个重孙子呢!” “别打断爷爷说话。”蓝海生斥道。 “重孙子也有了,不是有了小小了吗?”爷爷说,“我们俩个老轱辘棒子,是有福的人,蓝玉还小,盈盈也要结婚了,最担心的就是珊儿,现在千树又来了,你说这不是心想事成是什么?” 蓝珊装作没听见爷爷的话,把小小举得高高的,小小被逗弄的一个劲儿的乐,蓝珊也跟着乐。 “奶奶你看他那小样儿!”蓝珊笑着让奶奶看,带着莫名的惊喜。 “喜欢赶快嫁人,自己生一个!”爷爷笑着说,“这不有现成的人选的嘛!千树啊,你也加把劲儿!” “爷爷我比你还着急啊!” “先喝酒,喝完酒什么都好说。”姑父一边劝酒,一边先喝了一口。 男人喝起了酒,就把所有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第二十六章 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爷爷带着一群男人都喝醉了,越醉越高兴,越高兴喝的就越多。 奶奶看不过去了,强拉着爷爷回房间休息。蓝玥见丈夫迷迷糊糊,拉着他去自己出嫁前的房间睡觉,苏盈盈到处找茶水给高原解酒,姑父有姑姑,爸爸还有蓝玉照看,只有林千树看起来孤零零的,在那扶着桌子干呕。 蓝珊把小小送到奶奶房间,然后扶着林千树到门外。林千树迷迷糊糊被风一吹,吐了出来,酒醒了大半。 蓝珊鼻子里吸入一股难闻的味道,一阵恶心。 “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呢!”林千树带着醉意笑了,笑容里都是心满意足。 蓝珊见他吐不出来了,把他扶到自己原来的卧室,又找了条新毛巾投湿给他擦脸。 喝醉了的林千树,脸红扑扑的,蓝珊握着毛巾,坐在床边看着他。或许是太久没有这么专注看一个男人的脸了,蓝珊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张脸即新奇又好看,那张脸上好像永远有阳光照耀着。 蓝珊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所见过的男人的脸,爷爷,爸爸,姑父,江新杰,郭易,或者是那个并不熟悉的王剑冰,甚至陈蓉的那个小男朋友,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有很深的岁月的印记,这种印记与年纪无关,是生活中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哪怕是快乐时也会隐藏其中,可是林千树的脸上没有,这或许就是蓝珊愿意与他保持联络的原因吧,蓝珊自己也说不清楚。 “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蓝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蓝珊身后。 “小小呢?” “和他爸爸一起睡觉呢!” “新杰睡着了,不会压着他吧?” “不会的,隔着呢!” “陪我出去走走。” 蓝珊拉着妹妹出了院门,想起来姐妹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还记不记得你初二的时候向妈妈告我的状?”蓝珊笑着问。 “当然记得了。”蓝玥也笑了,“你上初四,每天和陈远昕一块上学,一块放学,我暗恋他,就告诉妈妈你们俩早恋,妈妈不信,反倒骂了我一顿。” “我就知道你有这种坏心眼,把他给我写的信都藏鞋里了,妈妈怎么找都没找到,我就说妹妹自己喜欢他,却来冤枉我,妈妈就冲出去骂你了。”蓝珊大笑。 “你们俩真谈恋爱了?” “不算谈恋爱吧!”蓝珊想了想说,“他给我写过很多信,说的都是他周游世界的理想,我喜欢和他聊天,可我们聊的都是功课上的事,从来没有想过跟他谈恋爱,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人生的第一次心动,可是非常清醒的知道还不够,我对林千树就是那种感觉。” “有一点心动但是还不够的感觉?”蓝玥问道。 “其实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结婚,你看你结了婚生了孩子后,一下子老了七八岁,像我姐姐了。” “姐,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该放下就应该放下,陆......” “你以为我是放不下?” “不是吗?”蓝玥反问。 蓝珊没有立即辩解,反而笑了,“回去吧,小小该醒了!” 蓝玥一进家门就急着去看丈夫和孩子,蓝珊想起从前的妹妹和现在判若两人,心想女人结了婚变化还真大。 蓝珊站在房门口看了一眼林千树,睡得很香,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竟然轻微的打起了呼噜,男人睡觉的样子真难看,她这样想着,关上了门。 她担心孙乔,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饭菜拿着,没有等林千树睡醒就开车走了。 到了家,孙乔还是窝在沙发上发呆,蓝珊把饭菜放微波炉里打热,送到孙乔面前,可能是真的饿了,孙乔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往日的活力,吃相有点狼吞虎咽,吃完了又继续发呆。 蓝珊想劝她点什么,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时候门禁响了起来,蓝珊走到门边查看,陈蓉正朝着摄像头挥舞着手臂。 “你怎么来了?”蓝珊通过门禁系统问。 “孙乔给我打的电话,快开门啊!” 蓝珊给她开了单元门,又把门打开,不一会儿,陈蓉就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那个小男朋友苏见明。这个人蓝珊见过几次,看着比蓝玉大不了多少,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装酷,还是面瘫,在蓝珊看来那是一种不成熟的标志,但就是这一张脸让陈蓉永无止境的沉沦下去。 陈蓉一进门就拉着孙乔的手问个不停,搞清楚状况后,开始痛骂郭易负心薄幸,骂了一会儿见孙乔哭了,她也跟着哭,越哭越厉害,好像那个被出轨的人是她一样。 蓝珊被眼前诡异的场面惊呆了,陈蓉那种发自内心的伤心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替孙乔感到不平。蓝珊看了一眼苏见明,他的脸变得很难看,还有点尴尬。 “快把她带走,这俩人再哭下去说不定会晕厥过去。”蓝珊对苏见明说。 苏见明走到陈蓉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起拽,陈蓉哭哭啼啼的,直到出门还在流泪。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啊!”孙乔瞪着枣核似的眼睛问。 “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你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他今天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都没接,我害怕。” “怕他跟你离婚?”蓝珊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孙乔不愿面对的现实。 孙乔精神萎顿,蓝珊把她扶到卧室,很快她就睡着了。 晚上六点,高原把苏盈盈送了回来。蓝珊看到高原已经醒了酒,想到林千树,不好开口询问。 “你姥爷和舅舅、你爸爸,都醒酒了没有?”蓝珊问。 “都醒了。蓝玉带着他们去桑拿了!”苏盈盈也不知有意无意,就是不提林千树。 “高原你怎么没去啊?”蓝珊看着高原说。 “千树哥胃不舒服,我和盈盈送他去医院了。”高原说,“输了液,又把他送回家了。” “怎么会胃不舒服呢?” “千树哥以前喝酒喝伤了,一喝酒就胃痛。” “千树哥?”蓝珊重复了这三个字,“你们以前就认识?” “千树哥是我和盈盈的老板,我在他公司工作好几年了。” 蓝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看着苏盈盈。 “是他不让我告诉你的。”苏盈盈跳着跑进房间,将房门反锁。 蓝珊目光如电看着高原,高原不禁心头一颤,退后了一步。 第二十七章 不夹带任何与友情无关的感情 蓝珊开着车向林千树家驶去。 到了小区门口,她把车停在了路边。 没有门卡,蓝珊站在小区门口犹豫要不要给林千树打个电话。门卫大叔还以为蓝珊忘记带了,连忙给开了门。蓝珊说了声谢谢,找到林千树所在的那栋楼,没有门卡也不知道密码,正举棋不定,好像老天爷有意帮她似的,出来个老太太。 蓝珊一把拦住正要关上的门,侧身进了里面。 到了林千树家门口,她突然嘲笑起自己来:“即使进了这道门,他最终还是要知道的,我何必这样鬼鬼祟祟的。” 蓝珊敲了门,好一会都没有人开,她突然有点担心,又敲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开。蓝珊转身正要离去,门嘎吱一声竟然开了,她回过身来,一个全身上下只穿了内裤的男人睡眼惺忪的在门里面正疑惑的看着她。 “你干嘛穿成这个样子开门啊?”蓝珊皱着眉向林千树叱问。 “我这样怎么了?”林千树说着,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什么都没穿呢!进来啊!” 林千树侧身向里面让了让,他的脸色虽然发白,却还是难以掩饰喜悦之情。他进到衣帽间,出来的时候穿了睡衣。 “胃还疼吗?”蓝珊问。 “好多了,有点饿了。”林千树像似在撒娇,“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你家里有砂锅吗?” “在厨房。” 林千树家的厨房很大,各种厨具也一应俱全,若不是各种炊具都亮白如新,她一定会以为林千树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砂锅应该左侧的柜子里。”林千树站在厨房门口说。 蓝珊打开柜子,里面竟然有大小三个沙锅,她挑了一个小的,洗干净放在燃气灶上。又把带来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盒盒用保鲜膜包好的食材。 林千树看着蓝珊在厨房里给他煲汤,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可他不敢表现出来,怕蓝珊见了他得意的样子扭头就走。 蓝珊把食材都放进了砂锅,调好火,从厨房出来。 “还疼不疼了?”蓝珊又问了一遍。 “疼。”林千树苦着一张脸。 “明明不能喝,干嘛还硬着头皮喝啊?” “那种场面怎么能不喝啊!别说喝酒,就是给我喝鹤顶红也一口干了啊!”林千树幼稚的像个孩子。 “我想和你谈谈。”蓝珊严肃而又郑重的说。 “现在不就是在谈嘛!” “我希望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能仔细的听,因为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蓝珊说完锐利的目光看着林千树。林千树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蓝珊问。 “不是你让我仔细听你的每一个字吗?” “对于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发自内心的感激,也渐渐认识到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一个适合作为朋友留在身边的人,但也仅仅只能做个朋友。” 林千树听了前半句还以为她要宣布投降了,兴奋的每个毛孔都张了起来,可是听了后面的话好像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如果你能彻底的消除想要与我发展超越友谊的感情的心,我愿意和你做朋友,就像孙乔喝陈蓉一样,没有性别之分,所有互相关心的初衷都源自于纯洁的友情,不夹带任何与友情无关的感情。”蓝珊发表了滔滔不绝的演说后,定定的看着林千树。 “像孙乔喝陈蓉一样纯洁的友情?”林千树反问。 “没错。” “你是想把一个做梦都想把你变成老婆的男人变成闺蜜吗?没有性别之分,是不是成了她们那样的朋友,咱俩就可以一起去做美容,练瑜伽,还可以睡一个被窝啊?” 蓝珊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林千树紧接着说:“你觉得这样可能吗?和一个自己发自内心喜欢的女人做朋友,你去问问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做到?” “这么说你不同意?” “如果我同意,会被普天之下的男人笑死的。” “那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即使在大街上遇见,也像陌生人一样。” “你哪来的这么狂妄的底气啊?我就这样被你瞧不上眼吗?你不会是波斯明教的圣女吧?等着总教来迎接你回去当教主啊!”林千树快要被气炸了。 “随你怎么说。厨房里的汤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好了,再见。”蓝珊起身就要走,被林千树一把拉到自己怀里。 “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啊?”林千树紧紧压着蓝珊的双手,让她无法挣扎。 “你说什么?”蓝珊放佛没有听清,停止了挣扎。 “我说你不会是喜欢女人吧?所以才对我这么抗拒。” 蓝珊冷冷一笑,突然林千树的头低了下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嘴唇上突然与什么软软的东西接触上了。 蓝珊瞪大了眼睛,林千树紧闭着眼睛,鼻子蹭着蓝珊的鼻子,痒痒的。 林千树亲了足足有三十秒,那三十秒蓝珊好像被点了穴一样,无法动弹。林千树喘着粗气看着蓝珊,蓝珊的脸上既没有暴怒,也没有羞怯,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林千树有点懵了。 蓝珊突然抽出胳膊,挥起手掌在林千树的左脸打了一巴掌,她手臂震的发麻,林千树的左脸瞬间变得红肿,红肿之上还有五个清晰的指印。 蓝珊怒不可遏的冲出了林千树的家。 蓝珊坐在车里,手握着方向盘,并不启动。额头暴起的青筋渐渐消失,脸色转为平和。无法控制的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林千树带着霸道的吻,令她感到一阵酥麻,身体变得软软的,就在她要沉陷的一瞬间,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随即挥出了重重的一巴掌。 回到家里,孙乔已经醒了,正和苏盈盈看着国产电视剧。 “你去哪了?”孙乔问。 “随便出去转了转。”蓝珊一边拖鞋一边说。 “姐,你脸怎么那么红?不是被谁强吻了吧?”苏盈盈这么一说,孙乔也回过头来看着蓝珊。 苏盈盈只是开了个玩笑,蓝珊却心虚的躲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颊上一片潮红,脑子里突然蹦出林千树那张该死的脸。 第二十八章 你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那一夜无比的漫长,蓝珊以为林千树会打电话来道歉,至少还会像以往那样只是“例行公事”,然而他并没有,所以自己所想的关于林千树如果打电话来道歉要不要原谅他的问题成了自作多情,这对蓝珊来说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她因此而失眠了。 “还没睡着?”蓝珊轻轻的翻了个身,孙乔突然小声问。 “你怎么还不睡?”蓝珊反问。 “白天睡多了。”孙乔说,“蓝珊,我明天想去见郭易,你能陪我去吗?” “你想好了?” “盈盈说得对,无论怎样我都该面对!” “她说什么了?你别听她胡说。” “她没有胡说。”孙乔幽幽地叹了口气,“一上大学就遇见了郭易,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就那样迷住了,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这辈子不嫁给他,也不会嫁给任何人,我是离不开他了。大四那年陈蓉和薛凯分手,三年前你和陆旭分手,我都很害怕很害怕,害怕有一天郭易也会离开我,所以从那时候起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天醒来郭易就不在我身边了。盈盈说不能那么爱一个人,爱的如此卑微,如此没有自我,在爱情里,女人本来就是弱者,就更应该占据主动。这两天我突然发现,睡醒之后没有了他,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蓝珊很久没有听过那个名字了,家人和朋友就像约好似的在她面前从来不提陆旭两个字,连陆字都很少听到,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叫陆旭的人来过她的世界。 孙乔说了半天,见蓝珊毫无反应,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已经睡着了。 早上醒来,孙乔看着蓝珊满眼的血丝和黑圆圈,问:“你昨天睡得不好吗?是不是我在这影响你睡眠了?” “不是,睡得挺好的。”蓝珊说,“怎么会有黑眼圈呢?” 她揉了揉眼睛,赶忙去浴室照镜子,眼睛里果然有几道清晰的血丝,黑眼圈倒不是很明显。 孙乔与郭易约的是下午两点,但她很早就把蓝珊拉出了门,直接去了透笼。 在中央商城的服装店里,孙乔一家一家的逛,把自己之前想买却一直舍不得买的衣服统统买了下来。 蓝珊只在一旁看着她,孙乔每刷一次卡就会露出畅快的表情,蓝珊知道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解恨,可那是信用卡啊,刷完了难道不用还吗? “他的信用卡。”孙乔看出了蓝珊的心思,把卡扔给她,上面果然拼着郭易的名字。 “刷了多少?” “两万多吧”孙乔得意的说,炫耀式的摇了摇手里的服装袋。 蓝珊突然想起那天陪着林千树来买衣服,他不厌其烦的试穿蓝珊递给他的每一件衣服,穿好后就摆出一副自以为很帅的姿势,每一次却都遭到自己的白眼。 蓝珊心里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孙乔看她笑的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没有啊。”蓝珊本能的否认,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嘴角是咧开的,撒谎说,“突然想到你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挺搞笑。” 孙乔说:“走吧,时间快到了。” 这个时间,咖啡馆里的客人少的可怜,零星的坐着几个人,都懒懒的。 蓝珊和孙乔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两杯卡布奇诺,没喝两口,郭易就来了。他慢吞吞的走进来,见到孙乔的第一眼脸上显出一点愧疚和尴尬神色,这种神色一闪即逝,随即郭易的脸上凝成一股自信的傲气。 “你们说,我出去等你。”蓝珊说着,站起来。 “别。”孙乔把她按回到座位上,“没有什么可说的,很快就说完。” 孙乔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决绝和硬气,郭易的脸上又现出了讶异的神色。 “乔......”郭易像往常一样叫着孙乔。 “你听我说。”孙乔打断他,“咱们离婚吧。” “孙乔。”郭易有点急了。 “听我说完。”蓝珊再一次打断了他,“咱俩除了一台车没有什么固定资产,车是咱俩一起买的,买的时候八万多,现在应该值四五万吧,除此以外只有几万块钱的存款,都在我这,离婚后咱们一人一半,谁也不欠谁的。我今天从你信用卡上刷了两万四千八,结婚这几年买东西从来没这么痛快过,不过你放心,我只是过瘾而已,钱会还给你。” “我不同意离婚。”郭易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孙乔冷冷的说。郭易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嘴巴张了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好吗?”郭易近乎哀求的说。他伸手想握住孙乔的手,被孙乔轻巧的躲过了。 “郭易,咱们俩在一起八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 郭易的眼睛里现出了一丝绝望,他看着孙乔,孙乔也看着他,只是眼神中少了往日的温柔和爱恋,他了解孙乔,那样柔柔弱弱对自己十分依赖的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更改的。他心里充满了愧疚,他并不爱那个怀了他孩子女人,也不爱与他有染的别的女人,他只是没有管好自己,在欲望面前没有经受住引诱,他后悔不已,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郭易下定决心,无论怎样决不同意离婚,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求得孙乔的原谅,只是重复着:“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郭易,你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你还想再伤害她一次吗?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不要再缠着她了。”蓝珊冷冷的说。 “你少装好人。”郭易大吼,“你早就撞见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早就知道,现在才来说这种风凉话?我知道,从我和孙乔好上开始,你就看不起我,一直盼着我们分手,我们结婚了你开始盼着我门离婚,我们俩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早知道?你早知道?”孙乔看着蓝珊说,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是,我早就知道了。”蓝珊淡淡的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要隐瞒我,我还能相信谁?”孙乔一瞬间泪流满面,疯了似的跑出了咖啡厅。 蓝珊和郭易几乎同时追到了门口,孙乔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蓝珊转身要走,她一分钟也不想与郭易待在一起,却被郭易拦住。 “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陆旭为什么不要你了吗?就是因为你总是一副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他说你心里其实很看不起他,他在你面前连放屁都不敢,所以他才会甩了你跟冯静在一起。他们俩早就搞在一起了,第一次就在你们寝室里,你知道陆旭是怎么对我说的吗?冯静是从小地方来的,可她叫的都比你骚,你和他谈了两年恋爱,亲个嘴都扭扭捏捏的。我告诉你男人都是一样的,你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第二十九章 他可真倒霉,昨天胃疼,今天又被人打了。 郭易本以为蓝珊会恼羞成怒,却发现她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 “怎么?无话可说了?”郭易挑衅的看着她。 “郭易,我从前是看不起你,只是因为看不上你对付孙乔那一套。可她就吃你那一套,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更瞧不起你,因为很卑鄙。”蓝珊冷冷哼了一声,“孙乔早晚会发现我是为了她好才隐瞒她的,可你呢?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蓝珊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要黑了。蓝珊有点疲惫,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夕阳渐渐散尽余晖,整个世界一点一点的变暗。她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想起郭易在咖啡馆门口说的话,这几年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好像一下子就全然明白了。 不知什么时候,灯突然亮了起来,一直在黑暗中的眼睛被瞬间的光亮刺痛。 “姐,你怎么不开灯啊?”苏盈盈一边脱鞋一边说,“吓了我一跳,这么看好像沙发上摆了个人头。” “忘记了。” “这也能忘。”苏盈盈嘟囔说,突然蹦蹦跳跳的跑到蓝珊身边,“姐,你猜今天我发现了什么事?” “不知道。”蓝珊很不耐烦的说。 “我们老板被人打了,左脸肿起来这么高,白瞎那张帅气的脸了,也不知道谁下的手,太狠了。” 蓝珊心虚的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假装看着窗外。突然想起林千树的胃疼,不知道好了没有,想问问苏盈盈,又害怕她联想到别的方面。 “他可真倒霉,昨天胃疼,今天又被人打了。”蓝珊刻意将胃疼两个字说得很重,想引诱苏盈盈自己主动说出来。 谁知苏盈盈像突然变聪明了似的,咧了咧嘴,拿起手机开始跟高原聊微信。 “他胃疼好了吗?”蓝珊还是没有忍住,小声问了一句。 苏盈盈突然发出一阵笑声,没有听清她的话,眼睛仍旧盯着手机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蓝珊起身进了书房,关上门,然后像做贼逃脱之后一样,身体一下子松软下来,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林千树仅仅是她的普通朋友,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蓝珊却像似春心萌动的少女,深怕说错一句话而被人发现心底的秘密。 接连两天,林千树都没有打电话来,蓝珊开始觉得那一巴掌打的确实重了,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至于把人打成那样呢? 在见过郭易的第四天,孙乔突然打来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就开始痛哭,十分钟后,哽咽的说:“蓝珊,我离婚了。” 蓝珊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郭易竟然这么痛快的放开了手,这与蓝珊的意识里的那个人很不相符。 孙乔来了蓝珊家,一进门又开始哭。 “对不起啊,我知道我要是不给你道歉,打死你也不会给我道歉的。”孙乔哭够了,红着眼说。 “我又没有什么错,为什么要给你道歉啊?”蓝珊淡淡的说。 “是是是,你怎么会有错呢?格林尼治时间搞错了你都不会错。” 蓝珊不禁笑了起来,这句话是她大学时候说的,忘了什么事,只记得她自信满满的当着恨多人的面前说:“我会错?格林尼治时间错了我也不会错。” “我还是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吧。”孙乔说,“这几天住陈蓉那,她那里太小,她那个小男朋友住了几天客厅看样子很不高兴,有个男人也实在不方便。我尽快找房子,找到了就搬走。” “你在这住下吧,苏盈盈快结婚了,那屋就空出来了。这几天你还住我卧室,我回老城家里住,蓝玥要回去了,我得回去照顾我妈妈。” “阿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得,用不了多久就又能跟我吵架了!” “美康医院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我家以前的邻居也是这个病,手术台上直接就死了,我都没敢告诉你。” 蓝珊瞪了她一眼,虽然妈妈的手术很成功,但是听了这样的话还是很不舒服。孙乔完全无视蓝珊的眼神,又说:“这多亏了那个林千树,陈蓉还和我说,你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老天爷才会这么照顾你,一把年纪了还有这么好的男人追你。” “她也好意思说我,眼看就要三十岁了,找了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每次看见她们俩我都觉得像似妈妈领着儿子。” “哎呀,你好变态啊!”孙乔笑着说,那个样子完全忘了自己是刚离婚的女人,她想了想又说,“不过他们俩好像也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不知道。”孙乔摇了摇头,“我在她家住这几天,总感觉两个人怪怪的。”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人的事就别操心了。晚上吃什么?” “这附近有超市吗?我只把衣服带出来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都留给他了,其实留给他也没什么用,他也不会做饭,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 孙乔说到后来,好像自言自语,眼神里浸满了泪水,蓝珊能够感受得到她心里的不舍和留恋,伸开手臂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这一拍孙乔倒哭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蓝珊开车回了老城家里。蓝玥和丈夫要坐上午十点半的火车回家。送他们的路上,车交给江新杰来开,蓝珊一直在后座上抱着小小逗着他玩。 “这孩子这半个月好像每天都在变化。”蓝珊把小小举高,端详了半天说。 “小孩子都这样,下回我再来他变化更大。”蓝玥从副驾驶上回过头来说。 “你说他出生的时候好像也就两个手掌那么大,这才多久啊,就长了这么多,再过几年就成蓝玉那么大的少年了,再过几年就大学毕业了,等他娶媳妇我就老了。”蓝珊笑着说。 “姐,你也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我什么事啊?”蓝珊装糊涂。 “等小小娶媳妇,你就成了五十来岁的老太太了,你来参加婚礼,小小怎么介绍你啊?他说:‘这是我姨妈。’媳妇肯定会问‘你姨父呢?’你让小小怎么说?难道让他说:‘我姨妈一辈子都没结婚。’嘛!”蓝玥笑着说。 “有一个一辈子没结婚的姨妈很丢人吗?”蓝珊把小小贴在自己的脸上,笑着问,“你说,丢不丢人?你要说丢人,我就给你找个姨父好不好。” 小小咿咿呀呀的好像真的说了“丢人”两个字,惹得蓝珊蓝玥都笑了起来。 到了车站,蓝玥从蓝珊手里接过孩子,交给江新杰抱着,把蓝珊拉到一边。 “你要干什么呀?还背着他。”蓝珊问。 第三十章 你很老吗?蓝大婶。 蓝玥也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塞到蓝珊手里。 “这是干嘛呀?”蓝珊问。 “姐,妈这次生病花了不少钱,爸爸说都是你出的,这钱不能你一个人拿,这里有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也是我和新杰的一份心意。” “你们俩积蓄不多,现在还有一个孩子,正是用钱的时候,我呢,不是大富翁,但总比你俩富裕一些,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蓝珊把卡又塞回到蓝玥的手里,蓝玥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蓝珊抱着她,轻声说:“咱们是亲姐妹,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要亲,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我知道。”蓝玥还在哽咽,“这钱也是新杰的意思,你知道妈一开始对他家的条件不太满意,就不太看得上他,这次我们一分钱也不拿,妈那人会有意见的。” “这钱你偷偷的拿回去,就说我收了,家里我也会这么说,这样第一能满足你老公的虚荣心,第二能堵上妈妈的嘴,第三也不至月使你们家日子过得太紧张。” 蓝玥还想再说什么,蓝珊摇了摇头,向车站门口的江新杰指了指,“在等你呢!还不快过去!” 蓝玥擦了眼泪,跟蓝珊道了别,朝着丈夫和孩子跑了过去。 蓝珊看着她们进了车站,才开车回家。奶奶正在院子里晒萝卜干,见她回来,直起腰说:“玥儿她们一家上车了?” “是,奶奶。”蓝珊笑着说。 “你爷爷去买鲫鱼了,他要吃鲫鱼汤,你想吃什么就给你爷爷打电话。” 蓝珊答应了一声,进到屋内给母亲倒了杯水,端到她的床边。 蓝珊妈妈接过水,喝了一口,问:“你妹妹她们走了?” 蓝珊看了一眼卧室里的时钟,“这会应该刚过泸江吧!” 蓝珊妈妈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你看看,玥儿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连个飞机票都买不起,小小才多大啊,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多受罪啊。我当时说什么来着,嫁到这样人家早晚吃苦受罪。” “距离也不是很远,做什么飞机啊!这种话当着蓝玥的面不要再说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说这些有意义吗?”蓝珊埋怨道。 “怎么没意义?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已经大错铸成,你可要前车之鉴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蓝珊不想再跟妈妈多说,起身出了卧室。 “怎么跟你没关系?”蓝珊妈妈扯着脖子喊道,“你现在连个男人都没有,还不如玥儿呢!那个林千树呢?怎么不来咱们家了?” 奶奶从外面进来,听了蓝珊妈妈的话,看着蓝珊痛苦的表情,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午饭吃什么,奶奶?”蓝珊对奶奶说。 “吃点手擀面吧,你爷爷在外面吃了,就只有你妈咱们三个人。” 蓝珊答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蓝珊以为林千树从此就不会再打电话来了,没想到吃过晚饭,正在刷碗的时候,林千树的电话就打来了。蓝珊起初本能的没有接,直到收拾完厨房,林千树还在打,蓝珊才按了接听键。 “你怎么才接我电话啊?”电话那头的林千树显得有点激动,口气生硬,完全没有往日的油腔滑调。 “难道我跟你签过合同要飞奔着来接你电话吗?”蓝珊冷冷的说。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接电话,也不挂,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吓死我了!”林千树真情流露,蓝珊倒是有一点感动。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难不成我还能被绑架了?或者一个人在家里晕倒了?” 林千树笑了,突然又叹了口气,说:“你真是我的克星!” “你又打电话干什么?”蓝珊冷冷的说。 “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已经两天没打了,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骚扰我了。” 林千树又笑了起来,说:“你是因为我没给你打电话而生气吗?” “没有,我感到很高兴,只是对你这种反复的行为感到......”蓝珊脑子迅速的旋转,想要找一个即贴切又隐晦的词,可是找来找去都觉得不合适。 “感到失望吗?”林千树笑呵呵的说,“我妈妈生病了,我回了趟家,手机没电了,又忘带充电器,刚插上电源就迫不及待的给你打电话了。” “这种话骗骗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去吧。”蓝珊阴阳怪气的说。 “你很老吗?蓝大婶。” “彼此彼此,林大叔。”蓝珊针锋相对。 林千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咱俩大叔大婶凑合凑合过日子,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蓝珊就当没听见,想了想问:“你妈妈的病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因为高血压突然晕倒了,幸亏邻居阿姨找我妈妈买菜,发现的及时,住了几天院,已经没事了。” “怎么不雇个保姆照顾你妈妈啊?” “怎么没有,我妈妈一个人生活惯了,不喜欢保姆,不到一个星期就给人一个月的钱,然后让人家回家了,她说这辈子只跟儿子儿媳妇一起住,要不就自己住。”林千树意味深长的说。 “你的胃还疼吗?”蓝珊小心翼翼的问。 “胃不疼了,脸疼。” 蓝珊笑着说:“我练过五年半的散打,手劲儿大着呢!” “你练散打干什么?”林千树阴阳怪气的说,“找不到男人,想把自己变成男人啊?” “我上高中的时候老城区这边不安全,我们学校还偷偷摸摸的上晚自习,我爸爸下班又晚,我妈妈要照顾蓝玉,爷爷奶奶年纪又大了,只好学点防身的本领,防备某些居心不良的流氓。” “干嘛不住校啊?” “你看我们家很有钱吗?我爸爸虽然是厨师,挣得不少,可蓝玥和蓝玉都是超生,罚了不少钱,那几年家里攒下的钱基本上全都交了罚款了。” “人多点好。”林千树说,“我们家人丁不旺,我爸爸去世后,所有亲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爷爷奶奶去世后,基本上就剩下我和妈妈了。” 蓝珊哼了一声,说:“人少一点也挺好的,你以为有一大家子人,几十个亲戚是什么好玩的事吗?隔三差五就聚一回,逢年过节,或者爷爷奶奶的生日,搞得家里像庙会一样,花一天的时间准备,闹闹哄哄的一整天,然后再花一天的时间去收拾残局,到了过年的时候,每天都像春运一样,从腊月二十三一直到正月十五,你能想象那种恐怖的画面吗?” 林千树在电话那头已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头一次听人说自己家的节日聚会像春运。”林千树说完,仍旧止不住的大笑,“不过,我倒是很想有这样的家庭,想想都很热闹。” 蓝珊又想挖苦他两句,忽然从侧面伸过来一个脑袋,“给谁打电话呢?是那个姓林的小伙子吗?” 蓝珊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了一边,只见妈妈正神神秘秘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第三十一章 感情不合就离呗! 蓝珊下意识的挂了电话,因为心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你给谁打电话呢?”蓝妈妈急切地笑着问,“是那个姓林的年轻人吗?” “你怎么提起这个人这么兴奋啊?他是你儿子吗?”蓝珊翻了个白眼。 蓝妈妈扶着沙发坐下,说:“你少跟我翻白眼。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生的出来那么好的孩子啊?” “你对我不满意,犯不着把蓝玥和蓝玉也搭进去啊!” “他们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算看明白了,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蓝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蓝妈妈又凑过来,笑着问:“是不是他?请他来家里吃个饭啊?” “不是。孙乔打来的,问我家里还有没有洗衣液。” “你少蒙我,她怎么跑你家找洗衣液去了?” 蓝珊万般无奈,只能出卖朋友了,故作犹豫的说:“她离婚了,在我家暂住。” “她怎么离婚了?”蓝妈妈立马来了精神头。 “感情不和就离呗。这就是我为什么不结婚的原因,结了婚还要离婚,又回到原点了。” “你出门去看看,左邻右舍的结婚几十年了,谁家离婚了?婚姻是说离就离的吗?现在的年轻人没有责任心,才把婚姻当成过家家的游戏,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感情不和都是借口,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难免吵吵闹闹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动不动就离婚,也不为孩子考虑考虑,你从小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围着你,单亲家庭的孩子有多苦你知道吗?如果再婚,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谁会当成心肝来疼啊?你看看新闻上那些再婚家庭受虐待的孩子,多悲惨,多可怜,这都是亲生父母不负责任离婚造成的。” 蓝珊听的头疼,忙说:“打住。您老人家别长篇大论了,您这都是陈词滥调了。第一,孙乔还没有孩子。第二,她离婚是因为郭易出轨了,外边的女人有了孩子。” 蓝珊说完就瞪着眼睛看着妈妈,她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太太最恨的就是男人出轨,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的情节都能骂上一天,她听了这话,绝对不会再反对孙乔离婚。 果然,一阵沉默,过了一会,蓝妈妈学着蓝珊的样子哼了一声,站起身,慢悠悠的向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哎呀,人家结了婚又离了,你连结婚的对象都没有。” 蓝珊舒了口气,每次和妈妈说话都好像都钢丝一样,神经紧绷,生怕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两年前还住在家里的时候,每天脑子里都绷着一根弦,直到搬到自己的公寓这根弦才渐渐松弛,现在回家住了这几天,脑子里又绷紧了。 蓝珊放下手机,到厨房泡了三杯茶,自己留了一杯,将两外两杯茶放到托盘山,端到爷爷奶奶的卧室前,敲了敲门。 “爷爷奶奶,我泡了茶。” “进来吧,你爷爷刚好口渴了。”奶奶在里面说。 蓝珊推开门,爷爷奶奶正在打牌,爷爷说:“什么叫我口渴了,你不是也口渴了嘛!说了好输了的人去倒茶的,你这个老太婆耍赖不认账,明明都已经输了,非说三局两胜。” 奶奶咂了咂嘴,说:“一直都是三局两胜,你赢了第一局就非要一局定胜负,还说我赖,我真替你脸红啊!” 蓝珊看着爷爷奶奶两个七十多岁的老小孩的样子,不禁笑着说:“这茶不是倒来了吗?以后不管谁输了,茶都我去倒。” “他什么时候倒过茶啊?以前输了就喊蓝玉。”奶奶说,提起蓝玉的名字,突然想起一整天没见到他了,“蓝玉去哪了?这都几点了,补习班应该下课了吧?” 爷爷放下手中的牌,将茶水接过来,说:“报什么补习班啊?好不容易放了暑假,还不让休息!” 奶奶也接过茶,说:“蓝玉不报,别的孩子都报,成绩就永远撵不上别人了!这会也应该下课了。” “早就下课了,打电话回来说和同学在外面一起聚餐,聚完餐还要去唱歌,晚一点回来。”蓝珊说。 奶奶笑呵呵的说:“出去玩玩也好,学习累了就放松放松,省得累坏了。” 爷爷板着脸说:“好什么好?这么晚了不回家,在外面瞎逛,歌厅是什么地方啊?蓝玉那么大的孩子学坏了怎么办?” 蓝珊知道爷爷故意与奶奶唱反调,笑了笑出了卧室。她把托盘放回厨房,端着自己的茶出来,奶奶也正从卧室里出来。 “奶奶,您怎么出来了?不跟爷爷玩牌了?”蓝珊笑着问。 奶奶说:“这个老头子太赖皮了,再也不跟他玩了。刚才你跟你妈妈在说什么?那么大声,又结婚又离婚的。” “没什么?我一个好朋友离婚了,我妈妈一听到这种事来劲。” “好好的离什么婚啊?”奶奶说,“你盈盈妹妹倒是要结婚了,日子都定了,你姑姑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说的,八月三十号,在泸州举行婚礼。” 蓝珊听到姑姑家要在泸州办婚礼,一想到家里必定又要变得闹哄哄的,不禁一阵恐惧,嘟囔说:“婚礼怎么不在自己家里办啊?” 奶奶看出了蓝珊的心思,笑着说:“你放心,再怎么闹也闹不到你的。在泸州办婚礼是两家商量的结果,泸州刚好在两家所在地的中间位置,两家人都方便,盈盈婆婆家的爷爷刚好又在泸州住院,听说病得很重,不能远行。听那意思,好像也撑不了多久了,就等着看着孙子娶媳妇呢!” 奶奶说到高原爷爷的病,起了物伤其类之心,语调情不自禁的变得悲伤起来。蓝珊过来抱着奶奶,想逗她开心,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候,院子的铁门响了起来。奶奶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吧点过半,说:“你爸爸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早?还是来客人啊?” 正嘀咕着,蓝玉开门进来了。 奶奶见了蓝玉,露出点笑容,说:“不是说要去唱歌吗?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蓝珊向蓝玉使了个眼色,这是姐弟俩早已有的默契,蓝玉心有灵犀的露着奶奶,撒娇说:“想奶奶了啊,就回来了!” 果然奶奶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搂着蓝玉亲了一口。 第三十二章 她就是书念多了! 蓝玉把奶奶送回了卧室,没过多久,奶奶又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说:“瞧我这记性,要去院子里收萝卜干,看见蓝玉就忘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奶奶说着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蓝珊还是感觉到了悲伤的气氛。 蓝玉看着奶奶的背影,小声问:“奶奶怎么了?” 蓝珊心烦,没好气的说:“问这些干什么?去看看妈妈吧,告诉她你已经回家了。” 蓝玉吐了吐舌头,进了母亲的卧室。 蓝珊将胳膊上的套袖摘下来,叠好放进厨房的柜子里,然后回了自己的卧室。她也不开灯,直接躺在了床上,感觉到全身骨节处都有一种轻微的酸麻感。她又开始同情起母亲来,母亲这样生活已经三十年了,而她仅仅是经过了一天,做了两顿饭,收拾了屋子以及做了一些别的家务活而已,已经快让她绝望了,如果也像母亲那样日复一日的操持家务,别说三十年,就算是一个月也足以把她逼疯了。 八月二十八日,苏盈盈结婚礼的前一天,蓝珊做好早饭,来不及吃就去车站接姑姑姑父,刚送回家,又返回车站接妹妹蓝玥一家,幸好除了苏盈盈的几个伴娘和至亲之外,其余的亲戚都已经安排在了酒店,要不然蓝珊一定会疯掉的。 晚上,蓝珊和蓝玥陪着苏盈盈去化妆,等到化好妆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蓝珊疲累不堪,回到家后每个卧室都有一大堆人,到了晚上十点半,又要吃夜宵,蓝珊只好又去厨房准备。等到这些人吃完,收拾完,已经凌晨两点了。没有地方睡觉,她只好去车里睡了一会儿。 蓝珊是被鞭炮的响声惊醒的。她从车上下来,只见天刚微微亮。她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高原西装革履,手捧鲜花,在几个伴郎的拥簇下来到房门口。 高原和几个伴郎大喊:“妈,开门。”屋子里的伴娘一直不肯开门,只说:“声音不够大。” 塞了好多红包,折腾了好一阵,房门才打开一条缝,一个伴郎冷不防的将门拽开了,一群人一拥而入。 屋子里热闹非常,蓝珊却不想尽去看看热闹,只想着这场“闹剧”快点结束。很久很久,高原才抱着苏盈盈从屋子里出来,早就等在外面的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五谷扔向两人,两人惊叫着跑向车里。 高原将苏盈盈抱紧车,等候的亲戚开始陆陆续续的找到车位做好。蓝珊这才把爷爷奶奶扶到自己车上,又回到屋子里,看着穿好衣服的妈妈,叹了口气,说:“妈,我说你就别去了,你身体刚好,这一天下来,你受得了吗?” 蓝妈妈有点生气,说:“干嘛不让我去啊?想参加自己女儿的婚礼,这辈子恐怕没有希望了,难道还不能参加外甥女的婚礼吗?” 蓝珊没办法,只好扶着妈妈坐到副驾驶上。 奶奶问:“你爸爸和弟弟呢?玥儿他们一家都哪去了?” 爷爷说:“你就别管了,他们肯定有车坐,总不能让他们走去参加婚礼,瞎操什么心啊!” 蓝珊笑着说:“奶奶,放心吧,他们都跟着姑姑姑父在豪车里呢?” 爷爷笑着说:“豪车?为什么不让我坐豪车?” 奶奶横了爷爷一眼,挖苦说:“你要不要坐飞机啊?要不要让姑爷给你租个飞机啊?” 蓝珊开着车跟在结婚车队的后边,心里莫名的烦躁,不禁嘟囔说:“直接去酒店举行个仪式多简单,干嘛搞得这么复杂啊?” 蓝妈妈哼了一声,说:“复杂什么,结婚就是图个热闹,你怎么处处都跟正常人想的不一样呢?我真怀疑是不是生气的时候,医生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啊!” 爷爷奶奶听了不禁大笑,奶奶说:“是啊!这孩子小的时候看着挺聪明的啊,比别人家的孩子都好,怎么长大了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啊?” 爷爷也说:“她就是书念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应该让她念这么多书。” 蓝珊忍不住笑,说:“爷爷奶奶,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像咱们家一样办这种婚礼了。” 爷爷说:“所以咱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才会衰落的,什么都去学外国,连结婚都学外国要在神父面前发个誓,外国的神保佑不了中国的夫妻,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结了婚又离了婚,中国人应该拜天地,你看我和你奶奶,你爸爸和你妈妈,都是拜天地结的婚,一直到现在都是好好的。” 奶奶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不想和你离婚啊,只是想到孩子大了,又一把年纪了,出去跟人家说受不了那个老头了,所以才离婚,会被人耻笑的。” 爷爷黑着脸说:“你以为我和你生活在一起很高兴吗?我都忍了半个世纪了!” 一路上,爷爷奶奶都在斗嘴,蓝珊有时候也很羡慕爷爷奶奶的感情,但是她更多的是害怕,半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呢? 到了高原和苏盈盈的婚房,蓝珊并没有进去,只坐在车里,等着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结束。 直等了两个多小时,闹哄哄的人群才从婚房里出来,高原和苏盈盈都红着眼睛,显然是哭过了。接下来要去酒店,在那里还要举办一个仪式。 开车去酒店的路上,爷爷奶奶突然变得很安静,蓝珊透过镜子看见爷爷奶奶都低着头,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了?”蓝珊忍不住问。 奶奶从衣袋里拿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说:“你没上去,没看见,高原的爷爷插着管子,说不出话来,看着高原和盈盈给他磕头,嘴上笑,眼睛里却在流泪啊!医院不同意他来,让高原和盈盈去医院看他,他说新人去医院不吉利,说什么也不同意,执意要来,这会又被送回医院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蓝珊没有再说什么,坐在副驾驶的母亲嘴巴动了动,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第三十三章 让我见识见识像春运一样的家庭聚会。 蓝珊很久没有参加过别人的婚礼了,她认为结婚的两个人去民政局登记就好,完全没有必要举行个仪式,办一场酒席,新郎新娘像猴子一样在舞台上被主持人摆布,台下的人像进了动物园似的,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拿着手机录像拍照,所以她既不想成为被耍的猴子,也不想做看耍猴的观众。 今天这场婚礼她实在没有办法不参加,毕竟是亲人,无论多么不想来,她也要硬着头皮来参加,并且尽量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 蓝珊看着高原和苏盈盈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含情脉脉的说着一些幼稚的誓言,把对方感动的痛哭流涕,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听到后来,她好像已经听不清两个人说的是什么了。她站起身,想要离席,被妈妈一把抓住。 “我出去透透气,有点头疼。”蓝珊说。 蓝妈妈看她脸色有点异样,没说什么,松开了手。 蓝珊几乎是冲出宴会厅的,然后脚步飞快的从酒店走廊走到电梯间,电梯始终不来,她更加烦躁了。 她等不及电梯,沿着走廊乱走,直到来到尽头一处宽敞的地方,这里是酒店半圆形的公共区域,透过通体的玻璃墙,可以看见外面广阔的世界。 蓝珊站在一株铁树旁,目光由近到远,再由远及近,目光在反反复复的游离,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蓝珊转过头来一看,竟然是林千树,这个人好像有二十多天没见到了,好像瘦了许多。 蓝珊看了半天,好像眼前的并不是真人,而是自己的幻觉,好一会才说:“你怎么在这里?” 林千树露出阳光般的微笑,说:“我的员工结婚,我这个做老板的难道不应该来祝贺吗?” 蓝珊想想也对,说:“你妈妈的病彻底好了?”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主要还是靠休养,我给他雇了一个保姆。” “不是说不喜欢保姆吗?” “我对我妈说,如果不请保姆我就不去上班了,把公司卖了,回来照顾她,我妈就同意了。” 蓝珊撇了撇嘴,说:“跟妈妈也油嘴滑舌。” “没有,我也是没办法,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林千树笑着说,“咱们走吧!” “去哪?婚礼还没结束呢?” “礼金都给了,酒席吃不吃都无所谓了,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蓝珊鬼使神差的跟着林千树离开了酒店。上了林千树的车,蓝珊给蓝玥发了一条短信,“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如果婚礼结束还没回来,让江新杰开我的车送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回家,钥匙在酒店前台。” “你要带我去哪啊?”蓝珊系好安全带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蓝珊没有刨根问底的毛病,虽然她很好奇林千树要带她去哪里,但并没有继续追问,从他所走的方向看应该是去老城区那边。 总不能是送我回家吧?蓝珊这样想。 林千树把车停在路边,蓝珊看了一眼路牌,赫然写着“草市街”三个字。蓝珊跟着他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家“朝鲜人家”的小店门口。 蓝珊看了一眼牌子,然后看着林千树,一副“给我解释解释”的表情。 林千树微微一笑,说:“上次你说这里有家冷面好吃,我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的。” 蓝珊半信半疑,问:“这条街上好几家朝鲜族的饭馆,你怎么知道是这家啊?” “我问的啊。我挨家挨户的问老板,有没有个快三十岁的女人经常来这里吃冷面,个子很高,梳个马尾辫,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像欠了她钱一样,这家老板一听,就知道是你喽。” 蓝珊明知他胡说八道,不再理他走进店里,老板娘热情的迎了上来,“好久没来了?您也来了!” 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对林千树说的。蓝珊笑笑作为回应,笑得有点尴尬。 “两碗冷面。”蓝珊说,忽然想起林千树不能吃凉食,“你能吃吗?” 林千树拉开椅子,大剌剌的坐下,说:“当然能吃了。” 蓝珊又要了两个小菜,店里又送了四小碟朝鲜泡菜,两碗面端上来倒也很丰盛。 “你不是吃不了凉的东西吗?” “这段时间我一直吃各种凉的东西,冰淇淋啊,凉面啊,反正是凉的东西都吃,吃多了胃就习惯了。”林千树认真的说。 蓝珊怎么会相信他的话,咂了咂嘴,说:“上次你不会是装的吧?” “真是个多疑的女人!”林千树感叹道。 两个人吃过饭,从餐馆出来,时间已是下午两点。 “现在去哪?”林千树摸着自己吃得有点撑的肚子说。 蓝珊看了一眼时间,说:“我该回家了。” “我送你吧?” “不用,没多远,我走着就回去了。” “不请我去坐坐吗?喝杯茶?” “我家里这会一定人山人海的,站着都没有地方。” “让我去吧,让我见识见识像春运一样的家庭聚会。” “对不起,谢绝外人参观。” 蓝珊说完就向右头也不回的走了,林千树大喊道:“真是无情的女人!” 蓝珊家与草市街隔了四条街,她刚进入借口,就看见家门口停满了车,心不禁随之一沉。人多热闹到还在其次,主要的是人多嘴杂,她最怕的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拉着她一个劲儿的问这问那,当然主要还是婚姻问题。 蓝珊在大门口犹豫了半天,听着里面像菜市场一样的嘈杂声,说不出的厌恶。她调整好了心态,勉强自己露出微笑才进去。 屋子里烟雾缭绕,蓝珊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她礼貌的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打招呼,果然几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过来拉着蓝珊的胳膊,问长问短,脸上的笑容极为殷勤。 蓝珊只是一味的尴尬的笑着,并不回答她们的问题。她快走几步,甩脱了那几个女人,走到厨房,蓝玥正在燃气灶前摆弄砂锅。 “还有人没吃饱吗?”蓝珊关上厨房的门问。 “你回来了?去哪了?爷爷要喝豆腐汤,说酒席上的菜都是凉的,要暖暖胃。” “咱们家人呢?外面只看到爸爸和姑父了。” “蓝玉婚礼没结束就跑了,新杰带着孩子在厢房睡觉呢,其余的人都在爷爷奶奶屋里。姑姑正哭呢!” “哭什么?” “嫁女儿哪有不哭的?”蓝玥反问,“我结婚时妈妈也哭了。盈盈全程都笑得没心没肺的,姑姑回来的时候一直说白养了,没良心。” 蓝珊从厨房出来,为了避免被那几个妇女纠缠几乎是小跑着进了爷爷奶奶的卧室。姑姑正在对着爷爷奶奶抹眼泪。妈妈躺在最里面,蓝珊原想关心一下她的身体,谁知蓝妈妈一见蓝珊,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去哪了?” 第三十四章 你朋友那么多,其中有没有适婚年龄的男性 “有个朋友来了,急着要走,非要见一面。”蓝珊撒着谎。 “你哪里有什么朋友啊?这么多年只有孙乔和陈蓉愿意跟你来往。”妈妈嘟囔说。 蓝珊不愿跟妈妈多说,来到姑姑身边,“姑姑,别哭了,就是从一个城市嫁到另一个城市,本来她这一年多就在泸州,别搞得跟出塞和亲一样,又不是见不着了。” 姑姑气道:“你又没有女儿,懂什么啊?把自己女儿嫁出去哪能不伤心啊?” 蓝妈妈哼道:“她结婚我就不伤心,反而会欢天喜地,敲锣打鼓,放一个月的鞭炮。” 一句话惹得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爷爷说:“放一个月鞭炮,城管就来罚你钱了。” 妈妈说:“只要她能嫁出去,罚的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蓝珊心中不快,淡淡的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您有机会倾家荡产的。”蓝妈妈听了这话,立马炸了庙,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来,一下子牵动了刀口,疼的龇牙咧嘴的只好又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蓝珊不禁有点担心,但见妈妈只是咧咧嘴就没事了,便转身出了卧室。她无处可去,只好又躲进厨房。 蓝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姐,你回家吧。你都在这照顾妈半个月了,看你那黑眼圈都要扩散到耳朵上了。放心吧,有我呢。” 蓝珊说:“你还要照顾小小,哪有时间给爷爷奶奶做饭?” 蓝玥笑着说:“新杰看孩子看的好着呢!比我这个妈妈强,你就放心吧!” 蓝珊没有再坚持,她的确有点累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头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可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蓝珊打着哈欠,用手在脸上狠命的揉了揉,略微清醒了许多。她下床推开卧室的门,黑蒙蒙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像。 蓝珊走过去,看着雕像般的孙乔,孙乔好半天才发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珊见她面色憔悴,精神也恍恍惚惚的,不禁有点担心,“我下午就回来了,睡了一觉,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没顾得上你。”蓝珊握着她的手说。 “我没事,顾我干什么?你家里最近事多,你顾好自己吧。” “你这几天都做什么了?”蓝珊盘膝坐在沙发上,“没想过要出去玩玩?” “去哪?”孙乔茫然的问,突然意识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哪也不想去。过几天我想去睿思教育兼职,也要赚点钱了,也不能总住在你这里。” “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就住着吧!” “我知道你喜欢安静,虽然咱们是朋友,可我不想打扰你,你写作也需要个安静情况。” 蓝珊哼笑一声,说:“苏盈盈在这住了一年,我都习惯了。” “我可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孙乔勉强笑着说,“你这个人,平时不会怎么样,真要有一天计较起来,我怕还不起这个情。” 蓝珊想了想,说:“随你吧,反正不是我不留你。” 孙乔凄然一笑,然后又开始望着窗外发呆。蓝珊还想再宽慰她几句,放在卧室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蓝珊回到卧室,手机屏幕上林千树三个字闪闪发亮。她拿起手机,关上卧室的门,才按下接听键。 “在干嘛?”林千树问。 “没什么事。”蓝珊懒懒的说。 “好像有烦心事?”林千树敏锐的察觉到了蓝珊语气中的情绪,“说说看,或许我帮得上忙。” “跟你没......”蓝珊突然意识到,或许林千树真帮得上忙,改口说,“你朋友那么多,其中有没有适婚年龄的男性,要求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有正当职业,无不良婚恋史。” “我不行吗?” “不是我,是想给孙乔介绍,她刚离婚,最近情绪不太好,或许有了新的感情就会忘了旧情。” “那......”林千树突然一笑,又说,“那好吧,有一个人,三十一岁,丧偶,在一家外贸公司做市场总监,收入不低,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可以吗?” “孙乔没带过孩子,恐怕当不了后妈。” “还有一个,二十五岁,去年从部队退伍,开了一家小酒吧。” “年纪太小了。”蓝珊冷冷地说。 “年纪小怕什么,别的不小就行呗!”林千树玩笑冲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不妥,忙说,“我是说酒吧很大,收入很可观。” 蓝珊似乎对林千树的玩笑毫无知觉,想了想说:“那就见见吧,你约个时间。” “那就明天白天吧,就去他的酒吧,白天几乎没人,说话也方便。” “你不要工作吗?” “工作哪有你的事重要。”林千树又露出了油腔滑调的本来面目。 “这么大的人情,明天请你吃饭吧?”蓝珊笑着说。 她如此态度倒令林千树心生欢喜,那种感觉就像爬了很久的山洞突然现出了一丝光明。林千树在电话那边傻笑个不停,蓝珊说了两遍“够了”,他依然不止,蓝珊立即挂了电话。 第二天,蓝珊带着孙乔如约前往酒吧。蓝珊实话实话,孙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无所谓,她听到蓝珊要给她介绍男朋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这一切与她全然无关。 那家酒吧在半地下,门面很小,如果不是专程来寻,很难被注意到。两人进了酒吧,虽然是白天,里面依然开着灯,却仍旧是昏暗暗的。 林千树正在酒吧中央的一张桌子旁与一个人聊天,看见蓝珊和孙乔进来,忙站起来挥了挥手。 那个人也随之而起,脸转向这边,笑着打招呼。 “苏晋。”那个人自我介绍,眼睛在蓝珊和孙乔身上来回看了看。蓝珊推了一把孙乔。 孙乔如梦初醒似的,说:“孙乔。” 两个人略微尴尬的握了握手,这个过程苏晋想要刻意表现的出礼貌和绅士,左手扶着小腹,身体前倾,蓝珊看到他这个动作差点没笑出来。 苏晋看起来是个很爽利的人,或许是在军营打磨过的缘故,头发很短,皮肤略黑,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正襟危坐,胸膛高高的挺起。 四个人聊了十分钟,苏晋和孙乔只说了几句话,林千树和蓝珊倒成了这次相亲的主角,蓝珊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向林千树递了个眼色,林千树心有灵犀似的眨了眨眼睛。 “剩下的时间你们俩聊吧。”林千树站起身,“我和蓝珊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苏晋把他们送到酒吧门口。林千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千万把握住机会啊!” 苏晋笑了笑,说:“树哥,嫂子,多谢你们了。” 蓝珊听见“嫂子”二字,差点没有晕倒,正要出言分辨,苏晋已经转身回了酒吧。 第三十五章 果然男人喝醉了都一个样。 蓝珊抬腿踢了林千树小腿一脚,林千树嗷一声跳了起来。 “干嘛踢我啊?”林千树咧着嘴说。其实他心知肚明,随即露出一脸的坏笑。 蓝珊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林千树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去哪?” “你管得着吗?”蓝珊冷冷地说。 “我说你对被人的事这么关心,自己的事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你眼看着也一大把年纪了,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孤独终老了。” “孤独终老又怎么样?”蓝珊停下脚步,看着他说,“你知道每年我们国家有多少人离婚吗?八百多万。一半泸州的人口。结了婚,又离婚,当时不结婚好不好?离婚还要面临着财产分割,孩子的抚养权归属,和平一点的签个离婚协议,如果不能和平分手的,打架打官司,不是抢孩子的抚养权,就是推孩子的抚养权,想想当时结婚时说的甜蜜誓言,不害臊吗?如果不结婚,这一切的麻烦都没有,不好吗?” “离婚的多,那是因为我们国家人口多,人那么多难免有无法在一起生活的嘛!结婚离婚都是自由的,你这种自由主义者不会不明白的。结婚的目的不是为了离婚,离婚只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你总是看到了婚姻失败的例子,没有看到美好的婚姻是什么样子,对婚姻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是错误的。如果结婚那么不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结婚呢?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结婚吗?为什么那么多人离婚后还会选择结婚?义无反顾,奋不顾身,为了什么?因为结婚是开天辟地之时就已经形成的人类最原始的规则。” 蓝珊继续走路,一面说:“结婚和离婚是自由的,所以不结婚是我的自由。” “可是你妨碍了我的自由。我只想与你结婚,可是你偏偏不结婚,所以你的不结婚妨碍了我结婚的自由。” 蓝珊对这种无赖言论嗤之以鼻,不屑回应,加快脚步,拐进了一家商场。 林千树跟在后面,眼看着蓝珊推了一辆购物车进了超市,正要追上去,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起来。是旅行社的另一位合伙人打来的,林千树坐在超市入口前的冷饮店里接了电话,处理完公事,再进到超市里,蓝珊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林千树在入口处的非食品区转了转,没有看到蓝珊的身影。“不会是已经结账走了吧?这么快!”林千树小声嘟囔。猛然回头间,瞥见了蓝珊的背影,停在肉类专柜前,正与一男一女说话。林千树迈着大步走过来,停在蓝珊身边。那一男一女显然是一对夫妻,男人推着购物车,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一只手挽着男人的手臂,幸福而甜蜜的看着蓝珊,看上去很友善,可是林千树还是感受到了一丝示威和挑衅意为。 蓝珊的手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挽住了林千树的胳膊。林千树手插裤袋,微微挺了挺背。他个子比那个男人高几公分,目光从上自下,下巴不自禁的扬了起来。 “这位是?”那个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恢复了自然。 “林千树。”蓝珊只说了名字,好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所以无需多言。“陆旭,田秀莉。” 林千树礼貌的伸出手,与陆旭的手相握。两个人毫无缘由的较起了劲儿,握在一起的手都很用力,只是脸上的微笑看起来依然是友好而热情的。 田秀莉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她看了一眼陆旭,又笑着对蓝珊说:“蓝珊,这么久不见了,一起吃个饭吧!这几年还挺想你的!” 蓝珊尚未说话,林千树抢着说:“好啊!刚好我们还没吃饭!” 蓝珊斜眼看着林千树,那个表情好像在问“你要干什么?” 林千树好像没看见一样,蓝珊感觉的手被林千树用力的握了握,不知什么时候,林千树竟然拉住了她的手。 四个人将两辆购物车停在了超市出口,然后上了商场四楼。林千树说这里有一家菜馆很不错,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服务员点完了菜,又问要不要喝酒。田秀莉说:“酒就不要喝了,陆旭喝起酒来就没完没了,他的酒量你还不知道。” “老友相聚怎么能不喝酒呢?”林千树笑着说,“喝白酒还是啤酒?”说着挑衅似的看着陆旭。 “白酒吧,啤酒没什么劲儿!”陆旭不甘示弱。 蓝珊明知道林千树的酒量,还有他喝了酒会胃疼的毛病,正要阻拦,林千树却似看穿了她意图似的,忙说:“要最好的白酒,先来两瓶。” 服务员咧了咧嘴,说了句“稍等”,走出了包房。 不出半个小时,酒菜都上齐了。蓝珊和田秀莉聊着一些大学时的故事,林千树从她们的聊天里听得出来两人曾经是大学室友,奇怪得是她们聊天的内容总是突然间终止,徘徊在一个空间之内,又好像触碰到什么东西。 林千树与陆旭频频举杯,谁也不肯落了下风,很快酒瓶子就下去了一半。蓝珊担心林千树的身体,先是温言劝道:“别喝太多了,吃点菜吧!” 林千树哪里肯听,连说没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与陆旭碰杯,然后两人都一饮而尽。 蓝珊见他的脸色已经变的红扑扑的了,眼神也变的朦朦胧胧的,她向田秀莉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劝阻住陆旭。田秀莉笑着说:“没事,让他们喝吧,不是还有咱你们嘛!喝多了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别喝了。”蓝珊狠狠地拉了一把林千树,“你喝多了。” “没有。”林千树推开蓝珊的手,又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他已经感觉不出喝入口里的酒精是什么味道了,只是不断地给自己倒酒,不停地与陆旭碰杯。 两个人终于喝的没了力气,双双倒在了桌子上。蓝珊结了账,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将林千树抬上了出租车。 林千树胃里正在翻江倒海,原本被酒精染得通红得脸看起来殷红如血,额角不断的渗出汗珠。 “是不是很难受啊?”蓝珊关切得问。 林千树摇摇头,“我还能喝,给我倒满,我的酒杯呢?” 蓝珊心想:“果然男人喝醉了都一个样。” 第三十六章 别让我再像傻瓜一样的围着你转了。 蓝珊把林千树送到了最近的美康医院。在门诊大楼前,遇见了王剑冰。 王剑冰先认出了蓝珊,见她扶着一个瘫软的男人,忙过去帮忙。 “这怎么了?”王剑冰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随即认出了林千树,“他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蓝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干笑两声。 王剑冰把林千树带到了自己办公室里间的床上,那是他不回家时的临时休息之所。林千树躺在床上,手捂着胃,脸上虽然满是痛苦的表情,却一声也不吭。 王剑冰给他输了液,半个多小时后他才渐渐睡着。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喝这么多酒。”王剑冰笑着说。 蓝珊恍若未闻。王剑冰又说:“第一次是三年前他失恋的时候,一个谈了二十多年的女朋友离他而去。” 蓝珊“哦”了一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王剑冰好像看出了什么似的一笑,又说:“好好照顾他,没什么大事。我有事要出去,有什么事就去找刚才的那个护士,药费已经缴过了。” 王剑冰走后,蓝珊看着熟睡中的林千树,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人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否则不会对陆旭充满了敌意。可是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疏漏之处,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林千树熟睡的时候很安静,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这对于从小就见惯了父亲呼噜声震天响的睡觉方式和弟弟蓝玉睡梦中练武术的蓝珊来说,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林千树睡了三个小时才醒,睁开眼睛看见蓝珊正在床边看书,酒已经醒了大半,只是还有点轻微的头痛。 “我这是在哪啊?”林千树虚弱的声音问。 蓝珊抬起头,见他脸色由血红变成惨白,不禁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美康医院,王剑冰的办公室。”蓝珊淡淡的说。 林千树“哦”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我想去卫生间。” 蓝珊合上书,又将书放回书架。林千树已经支撑着坐了起来,离开床的时候,感觉到一阵眩晕,身体一晃,差点摔倒。蓝珊忙一把扶住了他。见他这个样子,蓝珊只好把他扶进了卫生间,送到马桶前,欲要松开手,林千树的身体又晃了晃,蓝珊只好转到身后扶着他的背,一面又扭过了头。 林千树心里想笑,可是嘴上却露不出一点笑意,他解开裤带,想到蓝珊在自己身后,心里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他说:“你在这里我尿不出来。” “你不会载到马桶里吧?”蓝珊揶揄道。 “快出去吧!”林千树急道。 蓝珊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出了卫生间,随手关了门。她站在门口,听见了一阵抽水声,却不见林千树从里面出来,担心他真的掉到了马桶里,未加思索的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只见林千树正跪在地上扶着马桶呕吐,随即鼻子里飘进一股难闻的味道。 “怎么又吐上了?”蓝珊急忙去扶起了林千树。 “没事,吐出来舒服多了。”林千树挣着去洗手池边扭开水龙头,把嘴凑到下面漱了口。 蓝珊扶着他出了卫生间,把他安置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 “干嘛喝这么多酒啊?”蓝珊阴沉着脸质问。 “我没输给他吧?”林千树不答反问,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蓝珊,希望听到她肯定的答案。 “喝输了又能怎么样?” “输给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你认识他?跟他有仇?” “不认识,但是有仇。”林千树很认真的说,但是蓝珊听来却有那么一点幼稚。 蓝珊冷笑一声,说:“你这是第二次喝酒进医院了,上一次在我家里,这一次在我面前,你要是不想活了,别害我行不行?” “谁说我活够了?”林千树说,“上一次喝酒是为了讨好你爸爸和你爷爷,这一次是为了男人的尊严。那小子一看就是什么好东西,你当时怎么看上他的?” 林千树对陆旭的评价有失公允,蓝珊心知肚明,大学时代的陆旭是泸州大学校学生会的主席,泸大的风云人物,凭借自己的才能赢得无数的赞誉。而蓝珊是文学院学生会的主席,泸大周报的主编,是泸大有名的才女,两人相爱的故事传遍了泸大整个校园,曾经一度引起巨大轰动,就连主管行政工作的常务副校长在学生工作座谈会上还那这件事调侃他们俩。而此时此刻,那样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人在林千树嘴里竟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珊对这件已经过去的事既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只是回以冷冷一笑。 “谁这一辈子还没走过错路呢?走错了退回来重走就是了,难不成非要在走错的路上死不认错吗?男朋友爱上自己的室友兼好友,这不是什么稀奇的新闻,整个国家一年也要发生几千起这种事件,算不了什么。” 蓝珊听了他的话不禁又惊又怒,即使他看得出来陆旭是自己的前男友,但他们三人之间的故事绝不会是眼睛能看出来的。 “谁告诉你的?”蓝珊怒道。其实不用林千树回答,她也知道出卖自己的人,出了苏盈盈不会是别人了。蓝珊感觉自己就像被当众羞辱了一样,怒不可遏,“这些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走好自己的路就好了,为什么费劲心机的像长舌妇一样去打探别人的隐私?” 林千树正色道:“那是因为我爱上了你,可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为了那么一个令你伤心的男人,把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判了死刑,然后装成一副超然物外,淡泊宁静,看破红尘的样子,自欺欺人。看看在你面前低声下气的我,想想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感动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蓝珊不想与他吵架,转身就走,却被林千树一把抓住。 “今天你给我个答案。你如果觉得我还不够好,想考验我,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都愿意等,如果你的心已经变成了石头,哪怕我的爱是像岩浆一样热烈也无法融化你,你老实告诉我,别让我再像傻瓜一样的围着你转了。”林千树恶狠狠的说。 第三十七章 一生只够爱一人 蓝珊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她还是强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我从一开始就给了你最终的答案了,我只会把你当朋友,也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是你自己牵扯不清。” 林千树干笑两声,“是,是我一厢情愿,你把我当朋友,那我问你,你教我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把一个他想娶回家弄上床的女人当朋友?” 蓝珊听了这话,像失去控制了似的打了他一个耳光。那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令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那个给林千树换药的护士听到了吵架声,赶了过来,推开门的一瞬间刚好看见蓝珊打人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即问:“你们干什么呢?” 林千树突然哇的一声,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口中嚷着“她打我,她打我......” 此时此刻,蓝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知道林千树有时很无赖,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不顾场合的耍起无赖。 蓝珊以人生最狼狈的方式逃离了美康医院。她在回家的一路上都处在一种极为恍惚的状态中,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她一直在想,那个在地上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的人是林千树吗?他为什么要哭?我真的打的很重吗?还是他故意装得很痛给我看呢? 蓝珊回到家里打开灯,孙乔仍像个雕像似的坐在沙发上。像似灯光令她复活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蓝珊,“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的约会不是很顺利吗?”蓝珊反问道。 “很顺利啊!”孙乔大吐一口气说,那感觉怎么也不像很顺利。 “还会在见面吗?” “啊?”孙乔好像没听懂似的,一脸茫然,忽然又像明白了,点了点头,“会,会。明天约了看电影。那个人...苏晋,挺有意思的。” 孙乔心虚的笑了笑。 蓝珊没说什么,进了书房。她打开电脑,想把今天未完成的工作做完,电脑屏幕亮了,她却看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呆。 第二天,孙乔一大早就出门了。蓝珊起床后,穿着睡衣倚在落地窗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昨晚的梦。梦里她不停的打着林千树的耳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林千树呲牙咧嘴的看着她笑,最后脸肿成了猪头。 “他怎么不哭呢?”蓝珊想,“难道梦里没有疼痛感吗?” 小区里的榆叶梅不知什么时候落得干干净净,那几株旱柳的叶子也都发黄了。 夏天那几场瓢泼的大雨,好像还是前几天的事,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秋天了呢? 对于蓝珊来说,今年的夏天好像过得很快,原本她从来都不在意四季是怎么轮替的,多一天少一天,快一点慢一点,也没什么所谓,可是今年的夏天好像刻意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匆忙的好像要去赶火车。而她对于这个夏天的记忆,好像都与林千树有关,这个人像要吸血的蚊子一样,怎么驱赶都在耳边嗡嗡嗡的乱叫。 蓝珊想起林千树无赖的嘴脸,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她警觉般的将那一丝微笑收了起来。 那一天蓝珊过得极其无聊,她百无聊赖,将两架子的书一本一本的拿下来,再一本一本的摆回去,摆了一半,她突然像噩梦惊醒一样,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云雀叫了一整天》,那是木心的诗集,还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那首《从前慢》还没有被广为传颂,作为文学系的才女,蓝珊那时候就特别喜欢,她把它从头至尾工工整整的抄下来,贴在书架的隔板上,那是最初她心里爱情的模样。 蓝珊将诗集翻到《从前慢》那一页,字迹还是那么清晰,纸张也没有因为尘封而泛黄。蓝珊摩挲着一行一行诗句,不由自主的就跟着手指的滑动念诵了起来: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她反复念着“一生只够爱一人”“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两句,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蓝珊看着自己的泪水在手背上化开,突然大笑起来,自言自语说:“好好的,哭什么啊!” 蓝珊胡乱的将剩下的书放回书架。 她开着车去了山水书城,往常来这里时也没怎么留意,今天偌大的书城只有几十个访客,显得空荡荡的。她漫无目的的转了两圈,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正要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的手机铃声是一段清脆的钢琴曲,在这寂静的书城中显得特别嘹亮。 几个距离近的人向蓝珊投来各色的目光,蓝珊脸色一红,赶忙按了接听键,一路小跑的往出走。 她每次进书店或者是这样的大型书城都会事先关上手机,这一次不知有意无意竟然忘记了。 蓝珊出了书城,将手机放在耳边,那边的陈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电话坏了?说话呀?说话呀?” “刚才在山水书城里。”蓝珊解释说,“怎么了?有事吗?” “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家写小说吗?”陈蓉有点意外,但她知道蓝珊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出版商打电话来,你之前那本《消失之海》要再版,但是有几个地方根据读者的反馈,需要修改,你下午过来一下吧!” 蓝珊还没反应过来,陈蓉又紧接着说:“不要有什么意见啊,你不是老舍,又不是文学大师,修改一下故事情节那也是市场需要,这次保底印刷五万册,跟谁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啊!” “我清高到跟钱过不去了吗?”蓝珊淡淡的说,挂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蓝珊在陈蓉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见到了她。她靠在软椅上,一手托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不会又被普拉达骂了吧?”蓝珊一面坐下,一面揶揄她。普拉达是她们杂志社的主编,一个三十多岁的gay,自从看了电影《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之后,从此自称“普拉达”。 “他哪有时间骂我?”陈蓉叹着气说,“他正忙着讨好一个体大的直男呢!砸了十多万了!又买表又送衣服的!” “这世道变了!”蓝珊吐了吐舌头说。 第三十七章 一生只够爱一人 蓝珊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她还是强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我从一开始就给了你最终的答案了,我只会把你当朋友,也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是你自己牵扯不清。” 林千树干笑两声,“是,是我一厢情愿,你把我当朋友,那我问你,你教我怎么才能让一个男人把一个他想娶回家弄上床的女人当朋友?” 蓝珊听了这话,像失去控制了似的打了他一个耳光。那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令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那个给林千树换药的护士听到了吵架声,赶了过来,推开门的一瞬间刚好看见蓝珊打人的一幕,先是一愣,随即问:“你们干什么呢?” 林千树突然哇的一声,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口中嚷着“她打我,她打我......” 此时此刻,蓝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知道林千树有时很无赖,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不顾场合的耍起无赖。 蓝珊以人生最狼狈的方式逃离了美康医院。她在回家的一路上都处在一种极为恍惚的状态中,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她一直在想,那个在地上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的人是林千树吗?他为什么要哭?我真的打的很重吗?还是他故意装得很痛给我看呢? 蓝珊回到家里打开灯,孙乔仍像个雕像似的坐在沙发上。像似灯光令她复活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蓝珊,“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的约会不是很顺利吗?”蓝珊反问道。 “很顺利啊!”孙乔大吐一口气说,那感觉怎么也不像很顺利。 “还会在见面吗?” “啊?”孙乔好像没听懂似的,一脸茫然,忽然又像明白了,点了点头,“会,会。明天约了看电影。那个人...苏晋,挺有意思的。” 孙乔心虚的笑了笑。 蓝珊没说什么,进了书房。她打开电脑,想把今天未完成的工作做完,电脑屏幕亮了,她却看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呆。 第二天,孙乔一大早就出门了。蓝珊起床后,穿着睡衣倚在落地窗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昨晚的梦。梦里她不停的打着林千树的耳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林千树呲牙咧嘴的看着她笑,最后脸肿成了猪头。 “他怎么不哭呢?”蓝珊想,“难道梦里没有疼痛感吗?” 小区里的榆叶梅不知什么时候落得干干净净,那几株旱柳的叶子也都发黄了。 夏天那几场瓢泼的大雨,好像还是前几天的事,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秋天了呢? 对于蓝珊来说,今年的夏天好像过得很快,原本她从来都不在意四季是怎么轮替的,多一天少一天,快一点慢一点,也没什么所谓,可是今年的夏天好像刻意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匆忙的好像要去赶火车。而她对于这个夏天的记忆,好像都与林千树有关,这个人像要吸血的蚊子一样,怎么驱赶都在耳边嗡嗡嗡的乱叫。 蓝珊想起林千树无赖的嘴脸,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微笑,随即她警觉般的将那一丝微笑收了起来。 那一天蓝珊过得极其无聊,她百无聊赖,将两架子的书一本一本的拿下来,再一本一本的摆回去,摆了一半,她突然像噩梦惊醒一样,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云雀叫了一整天》,那是木心的诗集,还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那首《从前慢》还没有被广为传颂,作为文学系的才女,蓝珊那时候就特别喜欢,她把它从头至尾工工整整的抄下来,贴在书架的隔板上,那是最初她心里爱情的模样。 蓝珊将诗集翻到《从前慢》那一页,字迹还是那么清晰,纸张也没有因为尘封而泛黄。蓝珊摩挲着一行一行诗句,不由自主的就跟着手指的滑动念诵了起来: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她反复念着“一生只够爱一人”“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两句,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蓝珊看着自己的泪水在手背上化开,突然大笑起来,自言自语说:“好好的,哭什么啊!” 蓝珊胡乱的将剩下的书放回书架。 她开着车去了山水书城,往常来这里时也没怎么留意,今天偌大的书城只有几十个访客,显得空荡荡的。她漫无目的的转了两圈,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正要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的手机铃声是一段清脆的钢琴曲,在这寂静的书城中显得特别嘹亮。 几个距离近的人向蓝珊投来各色的目光,蓝珊脸色一红,赶忙按了接听键,一路小跑的往出走。 她每次进书店或者是这样的大型书城都会事先关上手机,这一次不知有意无意竟然忘记了。 蓝珊出了书城,将手机放在耳边,那边的陈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电话坏了?说话呀?说话呀?” “刚才在山水书城里。”蓝珊解释说,“怎么了?有事吗?” “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家写小说吗?”陈蓉有点意外,但她知道蓝珊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出版商打电话来,你之前那本《消失之海》要再版,但是有几个地方根据读者的反馈,需要修改,你下午过来一下吧!” 蓝珊还没反应过来,陈蓉又紧接着说:“不要有什么意见啊,你不是老舍,又不是文学大师,修改一下故事情节那也是市场需要,这次保底印刷五万册,跟谁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啊!” “我清高到跟钱过不去了吗?”蓝珊淡淡的说,挂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蓝珊在陈蓉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见到了她。她靠在软椅上,一手托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不会又被普拉达骂了吧?”蓝珊一面坐下,一面揶揄她。普拉达是她们杂志社的主编,一个三十多岁的gay,自从看了电影《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之后,从此自称“普拉达”。 “他哪有时间骂我?”陈蓉叹着气说,“他正忙着讨好一个体大的直男呢!砸了十多万了!又买表又送衣服的!” “这世道变了!”蓝珊吐了吐舌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