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童话》 1.第一章 1990年,池怀音保送了研究生。 报到那天,辅导员忍不住调侃:“教授天天掰着手指算开学的日子,生怕你后悔了不来报到!” 本科的时候,全系只有她一个女生,到读研究生了,依旧只有她一个女生。也难怪教授都怕她不读了。万绿丛中,好歹也要有一点红吧。 傍晚六点,学校的广播准时响起,一首《燃烧吧!火炬》引得路过的莘莘学子都跟着激情哼唱。宿舍楼下的绿茵草坪上坐着一对对青涩又美好的校园情侣,他们有的微笑着聊天,有的坐在一起吃饭,有的练习着口语。 池怀音一个人拿着打好饭菜的白色搪瓷碗回寝室,室友们都还没回,录音机却没有关,带着电波杂音的广播声从喇叭中传来:“第11届亚运会于中国北京顺利闭幕。这是我国举办的第一次综合性的国际体育大赛,来自亚奥理事会成员的37个国家和地区的体育代表团的6578人参加了这届亚运会。中国派出636名运动员参加了全部27个项目和2个表演项目的比赛……” 池怀音放下饭碗,关掉了录音机。 关于保送,池怀音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她读的是冶金物理化学系,研究方向是冶金电化学和固体电化学,通俗些说,就是研究电池的。在那个年代,这还是很新的概念,他们也算是开创的一代。 全国也没有几个学校有这个学科,每天蹲实验室,研究环境也不咋地,又苦又累,哪有女孩愿意学。所以女孩学这个专业,最大的好处是啥?——被众星捧月啊。 甭管长得美还是丑,僧多粥少的系里,是个女的就是娇花。 以上言论都是池怀音的室友江甜说的。她是学教育的,女生居多,总以为工科女的世界肯定不一样。 池怀音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事实上系里虽然僧多粥少,但是她身份特殊,没几个人真敢追她,追她的也多是不怀好意,谁让她是院长的独生女呢。 在自家古板父亲眼皮底下读书,别说谈恋爱了,就是有人给她写个信什么的,都有别的同学啊老师的去告密,池怀音觉得自己人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读了森城大学。 江甜是海城人,父母新潮时髦,虽然只生育了三姐妹,但是都把她们往最好的方向培养,完全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在那个年代极其少见。 江甜是她们家老三,自小受宠,最受挫的事,便是本科的时候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甩了她,她因此自尊心大受打击,才考研考到了森城。 四个人的研究生寝室里,池怀音和江甜关系好,除了上课几乎形影不离,比起农村和小城市上来的,她们属于较优越的家境,用度差得不远,自然聊得来些。 江甜回寝室晚了些,她又不吃晚饭,说是这样能保持身材。一回寝室就拿着小镜子照个不停,头也不抬对池怀音说:“第三食堂今天晚上有舞会,我们海城老乡会组织的,你一起去伐?” 池怀音咽下嘴里的饭,皱了皱眉问:“你也说是海城老乡会了,我去干嘛?” 江甜终于放下镜子,走到池怀音身边,嫌弃地用白皙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太阳穴:“你一个本地人,老乡会都没成立,不跟着我去玩,回寝室发霉啊!” 为了证明森城不抱团不排外,学校没有批准森城老乡会。 话虽如此,池怀音还是很抗拒:“我不想……” 池怀音“去”字还没说出来,江甜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池怀音为难地看着江甜:“你有所不知,其实我跳舞……同手同脚。” “谁真是为了去跳舞啊!读研究生了还没对象,也不知道着急!”江甜一个白眼翻上天:“侬脑子瓦特啦!” 池怀音:“……好吧。” **** 森城大学男生宿舍7栋208在整层楼都挺出名的。 一整栋楼就这么一间杂货铺,供上了香烟、散装啤酒和各种闲书,颇受同学们的欢迎。 208本来住着四个人,后来有一个兄弟实在受不了这寝室乌烟瘴气的氛围,开学两周,紧急打了报告换了宿舍。 据说他临走的时候说:“真让人难以置信,那几个垃圾也能考得上研究生。” 剩下的三个人,赵一洋,杂货铺的老板,季时禹,杂货铺的供货商以及陆浔,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好学生。 之前那个兄弟走的以后,赵一洋曾和季时禹打过赌,陆浔肯定会搬走,但你可别说,这孙子还挺坚强,这都开学好一阵子了,还没转宿舍,住得还挺好的。 赵一洋坐在陆浔的床上,好奇地问他:“你不怕我们俩啊?居然住得下去?” 原本双手插兜,一直置身事外的季时禹,听到这里,轻轻哂笑,踢了赵一洋一脚:“老子又不是恶霸。” 赵一洋鄙视地看着季时禹,虽说他长得唇红齿白,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但谁不知道他,骨子里坏透了。 陆浔的眼睛终于从书里移开,看了赵一洋和季时禹一眼,温和地说:“我觉得你们俩都对我挺好的。” 赵一洋震惊极了:“真的假的?你觉得我们俩好啊?” “难道你们不好?” 赵一洋立刻喜滋滋地说:“好!当然好!” “我一直读省重点,我们老师说大学是最好的地方,之前我在北科大,不如老师说的那样,所以又努力考到老师的母校森大了,这里总归是老师说的样子了吧?” 赵一洋好奇地凑过去:“你们老师说啥了?” 陆浔认真回答:“第一,学校里到处是长发长裙的女孩,在草坪上读英语;第二,自由恋爱,看上哪个就可以追哪个;第三,爹妈管不到,可以瞎胡闹。”陆浔关上了书,轻叹了一口气:“北科大冶金系一个女的都没有,没想到森大也就你们专业有一个。” 说到这里,赵一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陆浔的肩膀:“兄弟,你的失望,我懂。”他翘起二郎腿,还不住抖腿,一副小流氓姿态:“不过咱好歹也读这么多年书,要懂得变通,我们系没有,别的系不是很多么?” 说完,他下巴抬了抬,点向季时禹:“这个你问季时禹,他最有经验了。” 一直在看着体育杂志的季时禹听到自己名字被提及,终于抬起头,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没空。” 赵一洋从陆浔床上跳了起来,瞬间用结实的胳膊圈住季时禹的脖子:“今晚有舞会,为了陆浔下半/身的幸福,我们必须去!” 陆浔没想到赵一洋这么热心,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我替我的下半生谢谢你们了。” 一直被赵一洋箍住脖子的季时禹眉头紧皱:“放手。” 不过说了两个字,却极有气势,让人胆寒。 赵一洋放开了季时禹,目的却没忘:“要去肯定一起啊,三剑客好办事。” 季时禹鄙夷看了赵一洋一眼:“和你三剑客,感觉我也变蠢了。” “季时禹!!!” …… 赵一洋从本科起就是舞会的常客,甭管什么舞会都参加。 那个年代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能合理让年轻男女放开了混在一起的,也就舞会这一条。赵一洋又怎会错过? 虽然季时禹很嫌弃,但赵一洋这个人就是有让人就范的能力,硬是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了。 陆浔和赵一洋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本科的时候就是个学呆子,对这一切都不熟悉,以前他可是完全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的。 就这样,强拉硬凑的,倒也真组出了“三剑客”。 赵一洋吊儿郎当地搭着陆浔的肩膀,走了几步,又伸长了脖子往后看了一眼,嚎了一嗓子:“老季,你能不能走快点?长地上了?” 不远处的人终于闲庭信步跟了上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视线一直落在别处,明显心不在此的模样。 但是往报告里厅里的走那些姑娘,却有意无意走慢了些,时不时抬头回头看他一眼。 赵一洋见此情景,酸溜溜地说:“靠着张小白脸,走哪都吃香。” 季时禹听到赵一洋的话,毫不客气踢了他一脚,赵一洋身子一闪,躲开了。 走入舞池,里面已经满满都是人。舞会开始一会儿了,录音机里放着欢快的舞曲,已经有人在舞池中跳起了舞。专注跳舞的都是些练家子,就和公孔雀开屏,用漂亮的尾巴吸引雌孔雀一样,舞跳得好的男生也是很受欢迎的。但是像赵一洋这种纯粹来交友的,哪有功夫跳舞,一进场就双眼放光四处寻觅。 他搭着陆浔的肩膀在舞池周围转着,穿行在来往人流里,倾囊相授着自己的经验:“混舞会,最要紧的是要精通很多语言。” 陆浔瞪大了眼睛:“啊?这么难吗?我英语比较一般,别的,完全不会啊。” 赵一洋一个手锤捶在陆浔脑袋上:“猪啊,我说方言!” “啊?” 赵一洋扯着陆浔往女孩多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比如说今晚的舞会,是鹤南的老乡会办的,我们必须入乡随俗,要和人家套近乎。” “怎么套啊?”陆浔虚心地问。 赵一洋觉得面对陆浔这种新手,还是言传身教最实际,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我,我实践给你看。” 和陆浔说完,赵一洋随便向身边两个姑娘走去。 转了一圈,就那俩长得漂亮点。 “学着点。”赵一洋小声对陆浔说。 …… 森城四季温差不大,十月底,天气也没有太冷。池怀音选衣服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单衫。 加大的温莎领,底衬浅蓝色小碎花的衬衫,搭配掐腰白色长裙,长及小腿,裙子腰线上有三颗竖着连起来的纽扣,看上去秀气又时髦。池怀音照了照镜子,又找出去年生日,池父送的樱花胸针,别在胸前。 江甜一席红裙,还描了点口红,看上去比她更惹眼,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去找对象了。 海城老乡会办的舞会和学校其他舞会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同学之间联谊。池怀音唯一感觉到不同的,是现场本科生居多,虽说那年代很多人耽误多年才考大学,但她们的年纪在其中也不算小了。 江甜有些失望:“我不喜欢比我小的,还不如参加研究生的英语角。” 池怀音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欣喜地说:“那要不咱先回寝室?” 江甜看看现场的状况,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刚一转身,江甜身前就站了个男的。 那距离,唐突得江甜差点撞到他怀里。 江甜气得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刚看清那个愣子,就听见那个人高马大的愣子,耸着肩抖着腿,嬉皮笑脸地说:“妮儿,跟老乡跳个舞不?” 一口的鹤南方言,说完,还向不远处使了使眼色。 池怀音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边还站着两个男生。 一个男生明显局促不安,低着头满脸胀红,而另一个,从表情到神态,都像不身处这环境一般。 报告厅的灯上被学生干事罩上了各色剪成流苏状的纸,让舞池看上去光影破碎而变换。那人穿着一件干净有款的衬衫,白色底色,浅蓝色格纹,他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俊朗的面容笼在这光亮中。 池怀音怔楞了几秒。 耳边是江甜毫不客气的声音,她双手叉腰,拔高了嗓子道:“看清楚点。” 说完,指了指报告厅上挂着的横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海城老乡会。 那人看清了条幅,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立刻换了海城方言,笑眯眯地说:“侬好啊,老乡。” 江甜终于服了:“这瘪三,脑子瓦特了。” 说着,拉着池怀音就往外走:“今天出门应该看看老黄历,这些本科生,真的不像样。” 池怀音被她拽着走,可以感受到她的愤怒,但是想想又觉得有些好笑,掩嘴小声道:“他们是研究生。” 江甜骤然停下,皱着眉看着池怀音:“你认识?” “认识那个格子衫的。” 说到那个格子衫,江甜倒是来了几分兴趣:“那个长得最好的?” 池怀音回想那人的模样,竟有几分不想认同:“那个人叫季时禹,从矿冶学院考过来的,以前是我高中同学。” 江甜摸了摸下巴:“你这个同学,倒是和搭话那个瘪三不一样。” 池怀音皱了皱眉:“物以类聚,怎么会不一样?” “嗯?” “季时禹这个人,以前是我们学校,挺出名的……” “因为长得好?”江甜抢话道。 池怀音摇摇头:“因为他是个出名的……臭流氓。” 池怀音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到刚私下议论的“臭流氓”,正言笑晏晏站在她身后。 距离那样近,让池怀音不寒而栗。 “什……什么事?” 来人不紧不慢地摊开手心,上面赫然是池怀音的那枚樱花胸针。 池怀音这才发现,自己的胸针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慌忙伸手要去拿,他的手却往回收了收,让池怀音扑了个空。 池怀音心里咯噔一跳,心想来人这莫不是听见她的话来算账了,正想着怎么解释,他的手又伸了过来。 池怀音翘着手指,十分忐忑地拿走了自己的胸针。 “那……我们先走了……” “嗯。” 池怀音见他没有纠缠之意,赶紧拉了江甜就要跑。 “池怀音,你可要小心点了。”身后的声音,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听到他又叫自己的名字,池怀音后背一僵,艰难回头。 “你……你想怎么样?” 他眼睛微微眯着,稍显细长,看上去像只老狐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狡劲儿。池怀音越怕,他的表情越是愉悦。 他指了指池怀音脚下,一脸绅士模样:“我是说,脚下台阶,小心点。” 2.第二章 池怀音循声看了一眼脚下,离台阶还有四五米远,哪摔得下去。深想一番,更觉得某人那是在威胁恐吓。 虽然已经回了宿舍,池怀音还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撩开蚊帐,江甜还没睡觉,也不知道又买了什么东西往脸上抹,香气扑鼻。 江甜听见声响,见池怀音也还醒着,立刻兴奋地八卦起来:“话说起来,你那个同学好绅士,你还说人家是臭流氓,你见过流氓长那么好看的?” 池怀音没想到江甜会这么说,微微皱起了眉头,很不服气:“你没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是在威胁我吗?” 江甜对此嗤之以鼻:“你心理多阴暗,人家关心你好吗,人家长那么好,至于威胁你吗?” 池怀音终于绷不住了:“长得好就代表一定是好人吗?” “当然啦。”江甜放下涂抹的东西,回过头来,脸上油光光的,几绺胎毛黏连在饱满的额头上,笑得有些荡漾:“长得好的脸吧,做坏事都让人觉得很美好。” 话已至此,池怀音放弃对话,气呼呼地撩上了蚊帐:“江甜,你真的是一个很肤浅的女人。” 一夜噩梦,池怀音明明是个无神论者,却是梦了一夜鬼怪神魔,闹得她早上起来大大两个黑眼圈挂脸上。 江甜中午要去图书馆还书,把饭菜票给了池怀音,池怀音带着自己和江甜的饭缸,一下课就奔去了食堂。 森大是整个南方最好的大学,毕业包分配,生活上有国家补贴,每个月给学生发饭票和菜票,男生比较能吃,而吃得少的女生,每个月都会剩下五六斤饭票和一些菜票,所以但凡到了月底,食堂里总有些皮实肉厚的男生,见到瘦骨伶仃的女孩,就上去“乞讨”,企图蹭打些米饭。 江甜嘴刁钻,点名今个食堂供应的蛤蜊豆腐汤,让池怀音打一些。 池怀音规划了一下,最后决定一个饭缸用来打两个人的饭菜,另一个则专门盛汤。食堂工作的那些阿姨嫂子,平时偶尔能得见池院长带着池怀音吃饭,都认得她,每次打饭菜都给她加量,这也导致她的饭缸盛满后简直重如铅球。 一手举着一个饭缸,腋下还夹着上午的课本,池怀音挤在人群里有些吃力。 刚走出几步,就差点撞上了排队的年轻小伙儿。 “池怀音!”兴奋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池怀音抬头一看,那个笑容朴实的男孩,是池怀音的同班同学。 “欸,我先走了。”池怀音手上实在太重了,赶着走,不想和他搭话,赶紧转到另一个方向。 ……池怀音发誓,这是她这辈子,走过最后悔的方向。 季时禹和他的狐朋狗党,各个人高马大,如同人墙一样,直挺挺挡在池怀音面前。她瞬间感觉到一股热腾腾的压迫感,自脚底涌上头顶。 “……” “我们班的池怀音啊?” “哎呀,月底了还能打这么多饭菜,奢侈啊。” “池怀音,你饭票还有没有剩啊……” 池怀音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手上两人份的汤满得要溢出来了。 “别闹。” 打断嬉闹的,是一道沉稳磁性的男声——季时禹。 只见他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身边男生的肩膀上,仗着个高拿人当拐杖,一副小流氓的姿态。 池怀音有些怕他,低下头,想要换条路走。谁知道她往左,季时禹就往左,她往右,季时禹也往右。 池怀音这下终于明白了,人这是找茬来了。 池怀音狼狈地动了动手臂,腋下的书也往下滑了几分。 想了几秒,池怀音终于服软,可怜巴巴地抬起头,诚恳地看着季时禹说:“饭菜有点重,我拿不稳了,能不能让我过一下?” 声音小小的,带着点点祈求之意。 季时禹高了池怀音近一个头,那身高与北方人比也不逊色,严严实实一堵墙在池怀音面前。 听完池怀音的话,他嘴角轻轻扯动。 “这样啊?”他似乎若有所思。 随后,池怀音听见衣料窸窣的声音,季时禹低下头来。 在池怀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已经碰到了池怀音的饭缸。池怀音几乎全程瞪大着眼睛,看着季时禹一口气把她的蛤蜊豆腐汤喝了个大半。 周围那么多人围观,任谁也想不到季时禹会这么为难一个姑娘,一时都愣住了,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季时禹随手拿了旁人的帕子擦了擦嘴,又给人塞回口袋。再看向池怀音,他眸子微微眯着,唇角的笑意若有似无,淡淡的嗓音宛如天籁:“现在拿得稳了吧?” 池怀音终于确定,他当时那句“小心点”,是认真地让她“小心点”。 虽然对季时禹这个恶霸气得牙痒痒,但她也不敢和季时禹正面冲突,好几次被他“欺负”,也只是气得脸面涨红,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之后,除了上课和做实验这种因为同班,不得不和季时禹见面的场合,池怀音几乎是见着季时禹就跑的。 周末,学校团委为研究生组织了外出实习劳动,这次是和森城理工大一起的活动,有几分联谊性质。 八/九十年代,学校都很流行各种劳动活动,让学生们走出课堂,锻炼出比较强的劳动和生活能力。 系里好些刚考到森城的新生蛋子兴奋的不得了,在森大素了一学期,以为终于有机会看到女孩了。本科就在森大的过来人池怀音实在不想提醒他们,校名都叫“理工大”了,那帮狼崽子,还能有女孩给他们剩的? 池怀音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这种劳动活动是自愿报名参加的,她可不想好不容易休息,还要面对季时禹。 但是团委那边亲自派人去她宿舍动员,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怀音,你必须得去啊,你是系里的灵魂人物啊!” “没有你,我们的队伍一盘散沙!” “……你不去人家理工大得觉得我们没诚意,一个女生都不带,只想着拐人家的女同学!” ……所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哎,池怀音无奈地妥协了。 周末的早晨,因为宿舍里的姑娘都和她不同系,没人早起,导致池怀音睡迟了些。等池怀音急匆匆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大巴车前,已经不见上车的队伍。 远看没注意,近看才发现车上竟然挤得那样满。池怀音被吓了一跳,他们系里何时有这么多人了?分明是好些工学院的单身汉都挤一起了。 停了十年高考,好多人本科毕业,工作几年,再考上研究生的时候,早已经拖家带口了。所以同学之间年龄差异很大,上下差到十几岁都是很正常的。 已婚的一派心如止水,而那些未婚又没对象的,真是五湖四海甭管什么专业,都臭味相投地混到一起。 池怀音站在车门前,有些迟疑,站在门边的团委干事艰难地从车门人缝里探出头来:“别看了,快上车吧!都等你呢!” 干事话音一落,大巴车里的同学,纷纷从车窗探出头来,那么多道视线,都齐刷刷落在池怀音身上,她觉得尴尬极了,赶紧钻进了门口的人肉堆里。 车门艰难地关闭以后,团委的干事还没放过她,他又嚎了一嗓子。 “咋回事啊,快给我们系的独苗让座啊。”说完,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那个售票特座,谁坐着呢,让给池怀音坐!” 干事话音一落,原本挤在车门处的人流渐渐分开。 池怀音还没来得及找到可以钻的地缝,车门处,一根铁杠围起来的专座,已经显山露水,现出原本的样子。 眼睛余光里,最先入目的,是两条男生长腿的侧面,大咧咧地敞开着,以一种很不像样的姿势坐在那个专座上。 他背靠着车窗,面朝着车厢里,双手抄在裤子口袋中,将他身上松松垮垮的牛仔服外套带出几条褶子。牛仔服随着他的姿势右偏,露出锁骨窝,浅浅一道阴影投射其中。衣服的袖口被他捋到手臂中间,细瘦的手臂上乍现结实的肌肉纹理,隐隐透出暗色的血管和微凸的青筋。 “季时禹,起来起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一直慵懒歪坐着的人,微微睁开了眼。他没有动,只是视线向池怀音的方向缓缓扫过来。 不过淡淡一眼,池怀音竟然忍不住一抖。 真巧,又是季时禹。 池怀音的尴尬达到了顶点,像被蒸熟了一样,从头到脚趾甲,几乎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她躲季时禹都来不及,哪敢让他让座? “大家……我真的……不用了。”又对季时禹说:“我可以站着的,你坐你的,千万别客气。” 池怀音准备往后走,想着离季时禹远些,众人也就不会再闹了。 此情此景,池怀音倒是想起一件极其尴尬的往事。 那时候池怀音还在宜城读高中,每天骑自行车去学校,有天她的车胎破了,再加上来了月事,腹痛难忍,最后选择了坐公汽去学校。 和她同一条公交线的季时禹,那阵子骨折,打着石膏,也骑不了车。 两人在公交上相遇,虽然不同班,互看还是有些眼熟。 当时车上有个阿姨见季时禹打着石膏,拄着棺杖,就好心让了个座,因为池怀音离那个阿姨更近,再加上自己腹痛难忍,没多想,就直接坐了上去。 然后,她一个恍惚,就坐到了季时禹大腿上…… 那事之后,池怀音碰到季时禹都是背过身走的,能躲多远躲多远。 高考后,他进了矿冶学院,她读了森城大学。却不想他居然考上了曹教授的研究生,又和她成了同学,且最近还不小心结了点怨。 池怀音侥幸地想:他应该也不记得那么一件婴儿小拇指盖儿一样小的事儿了吧? 见季时禹未动,车上别的同学开始编排他,系里就池怀音一根独苗,大家自然爱护得紧。 “老季,赶紧起来,让我们系花坐。” “人娇弱女孩,要坐特座,赶紧滚一边去。” …… 嬉闹叫嚷声中,季时禹抬手,懒懒捋了捋头发,然后收起了随意安放的长腿,整个人往后坐了坐。右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撑在售票座前的铁杠上,以一贯吊儿郎当地挑衅眼神看着池怀音。 那样桀骜不驯。 “不用让了。”在一众嘘声中,他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表情懒洋洋的,吐字却字字清晰。 “她就喜欢坐我腿上。”见池怀音不说话,他又挑眉,尾音上扬:“又不是没坐过。” 不巧,他不仅记得这么一件婴儿小拇指盖儿一样小的事儿,还故意拿这事儿让池怀音难堪。 就是佛也有脾气,忍了这么久,池怀音终于忍无可忍。 她气到极点,仍旧斯文,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季时禹,你到底要怎么样?” 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洒在季时禹短短的头发上。 他轻笑低首,眉目淡然。 “要让臭流氓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3.第三章 池怀音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没有太多和痞子小流氓打交道的经验。 “你神经病!”池怀音此刻嘴拙极了,憋得脸都要热炸了,也没想出一句抨击季时禹这臭痞子的话,连骂他,气势上都输了一大截。 脏话这东西,真是正当用时方恨少。 被池怀音骂了,季时禹也丝毫没觉得尴尬,依旧是那副自得慵懒的模样。 他这个人,五官有些肖似电影明星,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正气。但他偏偏与他长相有着南辕北辙的性格,从高中开始,就是宜城有名的臭流氓小痞子,良家的女孩碰到他都是要绕着道走的。 偏偏这么一个坏男孩,学习成绩却一直是全年级第一,那时候池怀音怎么认真都超不过他,忍不住观察了他一阵。 后来坐了他大腿,唯恐避之不及,就再也不敢多看他了,生怕他对她印象太深。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令池怀音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会惹上这个,她应该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深交的人。以池怀音匮乏的人生经验,这可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那一脸的惊惶,都撞进了季时禹的瞳孔里。 她越是瑟缩、害怕、紧张,他越是满意。 季时禹身边站着的坐着的好几个,都是他的好哥们,工学院其他系的,平素和他鬼混最多。 离他最近的赵一洋,见他又在欺负池怀音,近来频率实在有些太高,忍不住替池怀音出头:“季时禹,你能别老逗人姑娘么?再这么闹,不怕被误会你看上人家了?” 池怀音听到赵一洋的话,忍不住呼吸一滞。 另一个男生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得了,他啊,是个女的就能看上。狗发/情见过吗?有个洞就拱那种!” 话音方落,就听见一声不屑的轻笑,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季时禹懒洋洋翘起了二郎腿,看都没有看池怀音。 “放狗屁。”他说。 也不知道他驳斥的是“看上池怀音”还是“是女的他就能看上”。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池怀音后来还是坐下了,不过是在最后一排。 好些别的系的男生都围着她聊天,那种万众瞩目的待遇让她有些紧张。 她往里移了移,错开了膝盖与旁人的触碰,双手捏着自己的裙子。 大家热络说着话,她却忍不住偷偷往前门瞟了一眼。 季时禹没有到最后排来,和几个男生聊着篮球排球,他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爱在男生堆里混,也因此在男生里极有威望,一呼百应。 池怀音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看他做什么?疯了吗?嫌被欺负的不够? ****** 车开到市图书馆就停下了,这是他们这次校外劳动活动的目的地。 市图书馆是一座公益图书馆,完全免费无门槛向全市开放,所配备的工作人员人手不够,所以各所学校轮流过来劳动。 在馆外分配任务时,团委的干事照顾池怀音是系里唯一的女孩,只分了一根鸡毛掸子给她,让她随便跟着掸掸灰就好,但池怀音一贯不愿意被特殊照顾,也做不出这等偷懒的事,坚持要了条抹布,跟着理工大少得可怜的女生队伍,去休息区擦桌子了。 图书馆里还有来看书的人,大家都劳动得很安静,聊天的声音都很小。 池怀音一个人擦了好几张桌子,身边才终于过来一个人。 一个短发的姑娘,拿着块抹布在擦池怀音对面的桌子。那个短发姑娘皮肤白皙,模样可爱,挺自来熟的,上来就自我介绍:“我叫周梅。”说完,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本科的,我表哥带我来玩的。” 本来也只是校外学生活动,没那么严肃,他们队伍里也有不少混进来的。 池怀音回以善意笑容。 “其实你是我的学姐了,我们都是宜城一中的。” 池怀音对此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是宜城一中的?” 姑娘凑近池怀音,笑眯眯地说:“我入校的时候,学姐刚好毕业,你的照片和名字都挂在光荣榜上呢。” 池怀音毕业后就没有回过高中的学校,倒不知道还有这一档子事。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想到森大也挂,我以为只有考上庆大和北大的才挂。”北大和庆大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当年池怀音嫌冷不想去北方,就选了南方最好的森大。 “怎么可能不挂,当年学姐可是那一届第二名呢。”说着,她猛地想起什么,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表情:“对了,学姐,你们那届第一名的学长,听说是因为被记过大过,所以学校没给挂光荣榜,是这样吗?” 池怀音那一届的第一名?光是想起这个人,她就有点肝疼。 没注意到池怀音脸色的变化,那姑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听说那个学长是个传奇人物,学习成绩超好,却不在重点班,因为重点班要多上一节晚课,耽误他放学去打篮球。” “我还听说那个学长长得怪好看的。不知道考去哪里了?学姐你认识那个学长吗?” …… 看着身旁姑娘饱满脸蛋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池怀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不认识。” 听到这个答案,那个姑娘好生失望,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句:“真的吗?那真的太遗憾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这么有个性的人,会长什么样子,生活中会不会特别酷,会不会……” 池怀音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了那姑娘:“两个人擦一张效率太低了,我去那边擦了……” 不迷信的池怀音真的忍不住又一次自问了,她这到底是惹到了哪路神仙,怎么季时禹就在她的生活中无所不在呢? 她跟着理工大的女生过来抹桌子,就是想要杜绝一切可能和季时禹打交道的机会。 结果随便碰上一个姑娘,也是句句不离季时禹。 她池怀音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吗?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池怀音想想,最近这一切倒霉的起源,都是因为她当初那一句不知死活的“臭流氓”而起,而她为什么会对“季时禹等于臭流氓”这件事,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印象呢? 这一说起来,就不得不提到当初在宜城一中读书的事了。 那时候,季时禹在宜城一中非常有名,上下三届,或多或少都有听过一些他的传说。 ——著名的校霸、流氓,学校很多女生都被他欺负过。 不巧,池怀音也曾是那名单中的一名,那时候,她还没坐过季时禹的大腿。 大约是高二下学期、升高三的那段时间。季时禹和他那些狐朋狗党,不上课跑去录像厅看录像,被他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班主任要求他们留校罚抄校训,他多久下班,他们就多久可以回家。季时禹的班主任是个单身汉,每天都在学校工作到关电闸才回家,是整个年级最有名的“拼命三郎”。 学校的门房每天都回家吃饭,晚上十点过来守夜的时候顺便关电闸,也就是说,季时禹最早也要等到十点才能回家。 听说这事的时候,池怀音还觉得挺大快人心的,毕竟季时禹做过的坏事也算罄竹难书,大家说起他都是同仇敌忾的模样。看他倒霉,哪怕不相干的人也忍不住鼓掌。 令池怀音想不到的是,人若是倒霉起来,喝水都要塞牙缝。明明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最后却扯上了她。 那天晚上,池怀音留校出黑板报,完成以后,她一个人去还板报书,路过配电房时,听到配电房里面还有声响,就下意识从半掩的门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真让池怀音吓了一跳。 配电房里有人,这个人不是学校的门房,而是本该在教室里罚抄校规的季时禹。 配电房里没开灯,只有一扇很小的天窗,银白的月影从小小的天窗,投射在季时禹头顶,映得他短而竖立的头发根根分明。他一手举着蜡烛,踩着电工平时拿来坐的板凳,捣鼓着电闸。 他轻车熟路找到了总闸的闸刀,想也不想就直接往下一推。 只听“啪嚓”一声,池怀音眼前突然就黑了。 他关掉了电闸,在还不到八点的时候。 池怀音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大胆的人。 “啪哒、”池怀音手里的板报书掉到地上,那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季时禹回过头来,脸部轮廓似乎披着月的清辉,一双眸子不带一丝惊惶,看到池怀音,只是微微勾起了嘴唇…… 池怀音也曾挣扎过的。 是敌方太强大,季时禹比她高出一个头,又长期运动,浑身肌肉,块块隆结。他拎着她的后领子,就把她拎到了楼道间。而她全程不敢反抗,像被淋了冷水的鸟,扑棱着也飞不动。 学校里安静极了,学生放学,老师下班,除了留校的和办板报的学生干部,根本没什么人,这楼梯的背面,更是不可能被人发现。 黑暗的环境,又背着光,池怀音只能就着月光,分辨出季时禹的人影。宽宽的肩膀,夹克的肩袖接缝直挺挺的,衬得他格外挺拔,也让她格外害怕。 他的呼吸声很近,即使低着头,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是让人不安的距离。 “老师太敬业了,不停电他不回宿舍,做学生的,谁不心疼?” 季时禹漫不经心地放下卷着的袖口,像个好学生一样扣起了袖扣。 “你刚才,都看到了?”声音沉定,听不出什么用意。 池怀音有点蒙,下意识点了点头。 季时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某一瞬间的气音,让池怀音觉得他似乎是笑了。 池怀音正在思索着,他微微低头凑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额头上,把她吓得直往后退,差点撞到楼梯道的台阶。 “我从来不打女人,但是我有很多让女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黑暗中,看不清他说话的表情,可是那声音,竟然带着几分诡异的婉转缠绵。 说着,他霸道地伸手,一把勾住池怀音的纤腰,轻轻一捞,以绝对的力量优势,迫使池怀音靠近他。 “你真香。” 他似乎心不在焉,只是轻佻地挑开了池怀音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让一直被紧紧包裹的脖子露了出来。 如凝脂一般的皮肤,即便在那样黑的环境里,也白得亮眼。 背着光,池怀音从他下巴的角度,能感觉到他是低着头的,那么此刻,他的视线…… 池怀音想到这里,脸色瞬间红了又白。 “真白,不知道胸前是不是也这么白?”说着,他作势还要解第二颗。 池怀音整个人都在发抖,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哆哆嗦嗦地说:“刚才突然停电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很好。”季时禹没有放开池怀音,只是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细瘦的脖颈摸索过去,将他解开的扣子又扣了回去,然后离开池怀音的衣领,转而在她头发上揉了一下。 像安抚一只因为受惊而忐忑不安的小奶猫。 “乖。” …… 4.第四章 就凭季时禹当年做的那些事,池怀音还能对他老人家有什么好印象么? 面对他,她从心眼里发憷,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是这小流氓干不出来的,他简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当年季时禹的爸妈在宜城开杂货铺,那时开店的少,没什么竞争,生意挺好,算是家境殷实。 但是那时候都是以能成为工人和干部为荣,个体户是比较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季家对于季时禹的学习成绩相当看重。只要他肯读书,他怎么胡闹,家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得到最大的自由,季时禹常年保持着全校第一,这也是老师们都拿他没办法的原因。 而池怀音,和季时禹算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她出身好,学习成绩好,人又乖巧,是学校里的模范生。 高中毕业后,本来以为脱离了阴霾,却不想如今重回狼爪之下,真是世事难料。 因为季时禹的存在,乖乖女池怀音都不爱上学了。好在这一学期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结束了,不然她羞愤之下真的想退学了。 过年的时候,池怀音回老家宜城玩,笨手笨脚的,摔水塘里弄骨折了,打了快一个月的石膏。 那段时间倒是过得和皇太后一样,走哪儿都有人搀着扶着。 寒假因为脚伤几乎全废了,刚拆了石膏,还没撒欢,就要返校了,真可谓人间惨剧。 池母正给池怀音收着行李,一贯的手脚麻利。 池怀音的脚翘得高高的,搁在椅子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家里那台费尽千辛万苦才买到的牡丹牌彩电。而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的池父,正闷着头看报纸。 此情此景,让池怀音更加留恋,她坐起身来,对父母撒娇道:“要不我晚点回学校吧?我脚也没好利索呢。” 回学校了还要和季时禹那个臭痞子一起上课做实验,想想都要折寿。 一直闷不吭声的池父,这时候倒是回答得神速:“不行。” 池母白了一眼池父,拔高了嗓音说:“你爸这个人,老顽固一个。都这样了,晚点返校怎么了?”脸向着池怀音,实际上却是说给池父听的:“女孩读什么研究生,读完都多大了,本来就难找人,再把腿给弄坏了,真在家里一辈子啊?” 池父头也不抬,语气一贯的严肃刻板:“不管男女,都该好好学习。没文化的人,能有什么魅力?” 池怀音没想到好好的,池父又引战了。 果不其然,行李收了一半的池母,一听到池父的话就炸毛了,衣服一丢,活也不干了,两步奔到池父面前,双手插着腰就开始咒骂。 “你什么意思?没文化怎么了?你有文化你老冷嘲热讽的,你想想你当初做的事?要我在孩子面前说嘛?小刘那个话咋说的来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池父一副懒得看她:“你看看你在孩子面前的样子!” 池母依旧自我:“我在孩子面前的样子美得很!” …… 池怀音很后悔身处风暴中心,原本不想返校的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赶紧给自己收拾行李。 “得了得了,爸妈你们快别吵了,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滚蛋,一分钟都不多留还不成吗!”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留恋家里。 除了都来自宜城,她的父母真的没有任何共通点。池父一辈子读书搞研究,是那个年代有名的先驱科研工作者之一;池母中学都没读完就辍学了,当初因为帮池家奶奶洗了一年衣裳,打动了老人家,硬是把在大学里当教员的儿子叫回宜城,娶了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匹配的女人。 除了长相漂亮,池母好像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池父不喜泼辣的池母,池怀音一直都知道。 当年池怀音之所以会被送回宜城一中读书,也是因为家庭危机。 那年池父不满四十岁,因为突出的学术贡献,被森大选中,作为访问学者,去往德国学习两年。当时和他同去德国的,是一个未婚的青年女教师。以前是池父的学生,因为仰慕池父,年满三十,仍然未婚。 学校里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传得绘声绘色,一贯泼辣的池母,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淡定。 池怀音仍然记得那年暑假,有一天晚上,池父又困在实验室不愿回家。池母抱着池怀音,蜷缩在她那张小床上,把已然熟睡的她哭醒了。 咸涩的眼泪沾了池怀音满脸,一贯横强霸道的母亲竟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这让池怀音有些害怕。 “妈……你怎么了?” 池母见池怀音醒了,赶紧擦了擦眼泪,笑着给池怀音打扇。 黑暗的房间格外空荡,池母难得温柔地和池怀音对话:“怀音,如果妈和你爸分开了,你愿意跟妈回宜城生活吗?” 不等池怀音回答,她又自嘲地说:“瞧我说什么胡话,你跟着我能过什么好生活。” “妈,你是不是和我爸吵架了?”池怀音毕竟也只有十几岁,心思还是细腻:“我不要你们分开,我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池母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让池怀音怀疑她也许是看错了。 她温柔地摸了摸池怀音的头,那样郑重地劝告着:“怀音,你记住,这世界上好东西太多了,但是有些东西,喜欢不见得一定要得到。尤其是男人,他若是不喜欢你,你一定要知道进退,不要走了妈的错路。” …… 那晚以后,池怀音本以为父母也许会离婚,毕竟当时的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谁知事情却又峰回路转了。泼辣的池母又做出惊人之举,她一个人大闹了校长办公室,要求校长批准池父带夫人出访。 整个学校里都是斯文人,哪里见过池母那样的泼妇,自然只能妥协。 池怀音被送回宜城老家读书,池母跟着池父去了德国,两年多后,他们一同回了国。而那个据说喜欢池父的女教师,最后留在了德国。 池父和池母吵吵闹闹大半生,却没有真正分开。 虽然外人评价池母泼辣、没文化、没教养,在池怀音眼里,池母精明能干,做事胆大心细,把他们父女俩照顾得无微不至。 也只有她,在被人指着脊梁骂“脸皮厚”“不像个女人”“没教养大闹学校”的时候,敢一盆水泼过去。 池怀音在性格上更像父亲,如果她能有母亲百分之一的胆量和魄力,早把季时禹个臭痞子打变形了。 *** 还没正式开始上课,返校的学生倒也不无聊,各种学生活动,将新学期的开始填得满满的。 刚开学没几天,学校公告栏里就多了一条全校通报批评。 原来,季时禹他们宿舍卖烟卖酒卖闲书,被校领导视察的时候抓了个正着。因为情节恶劣,被通报了。 池怀音和江甜路过看到的时候,池怀音忍不住驻足了好久,几乎都要把那通报批评给背下来了。 江甜看着池怀音一脸嫌弃:“季时禹和赵一洋被通报批评,你有这么高兴吗?这关你什么事啊?” 池怀音这才意识到表情实在太明显了,赶紧扯了扯自己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地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学校就是应该打击这种歪风邪气。有些人就是该被通报一下,这才大快人心!” 江甜狐疑地看着池怀音:“你和他们宿舍有仇啊?” “没有啊!”池怀音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会呢?” 季时禹他们宿舍住的都是工院研究生,他们被全校通报批评,自然是工院之耻。开周五例会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被一起请上了报告厅的讲台。 开学第一次例会,按照以前的惯例,第一次例会是由院长主持的。 池父在学生面前的时候,表现得还是十分公正严肃,当着上百研究生的面,他愣是眉头都没有松一下。 听说这次查封他们宿舍的“黑店”,没收了很多东西,全是些乌七八糟的。 池父对季时禹和赵一洋实在无语,因为没拿通报批评的纸条,连他们名字都记不住,但是想到他们在学校做的事,就觉得痛心疾首,批评他们的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激动:“你们是未来的工程师,科研工作者,不好好学习,搞研究,在宿舍里搞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自己的脸丢了,还给学院抹黑。你们若是能把这心思拿到学习中,要发多少论文?不是一样有奖金?还能为中国的科研技术进步做贡献!为学校争光!” …… 池父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面红耳赤,池怀音在台下,都有点担心自己的爸爸,会不会被季时禹和赵一洋气晕过去。 批评教育了一通,池父以他们二人作为反面教材,又把大伙儿说教了一通,终于大赦了他们。 “你们的事就说到这里,赶紧下去,别在这丢人了。” 赵一洋和季时禹开始往台下走,赵一洋垂头丧气,季时禹心不在焉。 池父盯着二人背影,皱了皱眉,手里拿着一封北都有色金属刊物寄来的信和一笔奖金的兑票,又继续对大家说道: “读研究生,还是要走正道。”说着,脸上的表情终于开始回暖,儒雅温文地对大家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上学期我们学校的同学,都获得了很不错的研究成果。尤其是我们曹教授手下的研究生,发表的论文被业内最权威的刊物《北都有色金属》刊登了,进入了国家论文库。” “我手里拿着的是《北都有色金属》寄来的录用凭证,还有北都有色金属总院寄过来的奖金。”池父的嘴角慈祥地扬起,脸上满满的骄傲:“现在我亲自将这些奖励交给这位同学。” 说着,他把信封翻了一页过来,大声念出了信封上收件人的名字—— “季时禹同学,恭喜你,请你上台。” “噗嗤——”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众人立刻忍不住哄堂大笑。 池父是教冶金科学与工程的,对于冶金物理化学系的同学并不是很熟,见大家都笑起来,且笑得前仰后合,也有些一头雾水。 “怎么了?我念错名字了吗?” 池父正诧异着,刚被训斥成孙子的季时禹,又转了头,回到池父身边。 池父见本应下台的人又回来了,自然一脸的不高兴。 板着一张脸,瞪着季时禹道:“怎么,不服气??” 季时禹耸了耸肩,一脸无辜:“不是您让我上台的吗?” 池父被气坏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上台了!” 季时禹右边的眉毛微微一挑,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 “院长,我是季时禹。” 5.第五章 季时禹成功让院长尴尬了一回。 院长嘴都气歪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惹得台下的学生都忍笑到不行。 大家甚至怀疑,要不是那么多同学在场,院长已经把那些奖励都撕了。 所以,一返校就出尽风头的后果是什么? 是被院长加重处罚,分配去扫厕所,一整栋男生宿舍的厕所。 赵一洋拿着笤帚在地上胡乱比划,发泄着不满。 “老季,你不觉得这事都怨你吗?” 季时禹懒得动嘴,拿着笤帚,也不管那东西扫过什么,直接一笤帚要刷过去。 赵一洋灵活地躲了一波,有理有据地说:“你说你,要么就好好当个小流氓,要么就专注演个好学生。偏偏你,两头都要沾,让院长丢了面子,现在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倒霉。” 说着,赵一洋不服气地在地上刷刷一番乱扫:“这院长也是狠心,都扫厕所了,好歹让我们扫女厕所啊!” 一直在旁边认真帮忙的陆浔,终于忍无可忍提醒道:“别闹了,赶紧扫吧,还有好几层楼。” 赵一洋听见陆浔的声音,立刻过去搭住陆浔的肩膀:“还是你够兄弟。”赵一洋笑嘻嘻的,一脸不正经:“我以后要是喜欢男人了,我第一个就找你。” 陆浔听到这句,敬谢不敏,嫌弃地挪开了赵一洋的胳膊:“大哥,你何苦恩将仇报啊!”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季时禹,听到陆浔的抱怨,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空荡荡的男厕所里,三人的笤帚声刷刷响,伴随着赵一洋时不时的“比试武功”。气氛倒是还挺轻松。 谈及最近的生活,赵一洋的话题又找到季时禹身上了。 “别怪做兄弟的不提醒你,你啊,以后还是少招惹池怀音。” 一个寒假过去,许久没听到池怀音的名字,季时禹还觉得有点陌生了。 “怎么了?” “我要不是和你熟,都有点怀疑你居心不良。像池怀音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惹不得,小心惹上了甩不掉。” 季时禹听到这句,也有点莫名了:“我怎么惹她了?” “你老欺负她,小心反效果。” “反效果?” “小心她喜欢上你。” 一开始还以为赵一洋要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听到这里,季时禹终于忍不住笑骂他:“池怀音有病吗?有好人不喜欢,去喜欢欺负她的人?” “诶,你别不信!”说着,赵一洋的手臂就要搭上季时禹。 季时禹嫌弃地将他推开:“扫你的,再偷懒把你按粪坑里。” “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滚!” …… 赵一洋的宿舍小卖铺被查封以后,手头就开始紧了。 小肚鸡肠的赵一洋同志咽不下这口恶气,扬言一定要报复池院长。 本来季时禹也没把赵一洋的话放心上,毕竟就赵一洋那狗德行,能把池院长怎么样?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但季时禹怎么也没想到,赵一洋是那么用心专注地要“报复”池院长。 做完实验回寝室,季时禹已经很累了。他刚拿着搪瓷盆要去水房,就被赵一洋拦住了:“我们应该采取一些措施,厕所不能白扫。” 季时禹无语极了:“少发神经了。” 大晚上的,赵一洋脚也不洗,抱着一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森城黄页电话簿,笑容意味深长也十分猥琐:“我想到了好办法!” 季时禹有些困了,皱着眉看着赵一洋:“什么馊主意?” 赵一洋捶了季时禹一拳:“怎么就是馊主意?”说着,他把黄页电话簿往桌上一摊,厚厚一本,摔上去带起哐哐的声音。 “你看,我在黄页里找到池院长家里的电话了,以后我每天晚上到学校外面的公用电话给他家打电话,他岂不是烦死了?哈哈哈哈。” 看赵一洋笑得洋洋得意,季时禹摇了摇头。 “你真的很无聊。” …… 更令季时禹想不到的是,赵一洋这么想了以后,还真就这么做了。 每天打完篮球,都要偷偷摸摸地跑校外去给池院长家里打骚扰电话。每天变个声,阴阳怪气的,完全大变态行径。 季时禹对他实在嗤之以鼻。 赵一洋自己胡闹就算了,还拉着季时禹和他一起发疯。 看着他绕着电话线在那装女人装孩子甚至装狗,季时禹真的有点怀疑,这人的精神状态可能有点不正常。 一连好几天,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了,指着公用电话义正辞严说道:“你再带我来搞这种事,我就把你打得妈都不认识。” 赵一洋玩了一周,什么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拿起电话机,递给季时禹:“这样吧,今天最后一次,你来打吧。” 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吃多了?” “得证明我们同仇敌忾。” “神经病。” 赵一洋举起电话机:“是不是兄弟?” 季时禹认真打量起赵一洋,最后郑重其事地回答:“不是。” 赵一洋眼珠子转啊转,拿起话筒,手指伸进号码孔里,一个一个转拨着电话号码。 季时禹双手交叉,一脸不耐烦。 “通了通了!”赵一洋指着话筒小声说着。 “一条船上的,要死一起死!” 赵一洋说完这句,就跑了。 然后,在季时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赵一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话筒扔到了季时禹身上,他交叉的两只胳膊,正好架住了话筒…… ***** 91年的春节比往年晚了些,这也导致新学期开学没多久,天气就迅速转暖,池怀音衣服带得太厚,每天都陷入穿衣错的死循环。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终于可以回家拿衣服了。 周末,本地学生都可以回家,所以每每这时候,江甜就羡慕得不行。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来外地读书,好想我妈的红烧肉。” 池怀音把自己的被子叠好了,放平。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让我妈给你做。” 江甜又想去又犹豫:“算了算了,每周都去,你妈该觉得你招上个厚脸皮的蹭饭精了。” 江甜总是自创各种词语,逗得池怀音忍俊不禁。 江甜拆了一颗家里寄过来的巧克力球,又递给池怀音一颗。 “听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还有那个赵……赵……” “赵一洋。” “对,就是这人。”江甜对于赵一洋的事并不在意,继续说着:“听说他们被池院长罚扫厕所了?” 池怀音对于小痞子的事没什么兴趣,整个学校里也就他们几颗老鼠屎,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老讨论他们。 江甜欢快过来,坐在池怀音床上,低声问道:“那个季时禹,你们一个班的,你应该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吧?” 提到季时禹,池怀音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我怎么知道?” “他要是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你可以和他处处。”江甜一时天马行空,开始乱点鸳鸯了。 听到江甜开始没有底限地鬼扯,池怀音忍不住打断:“你喜欢,你自己怎么不去和他处?” “我爸妈肯定不会让我嫁给外地人的,我们海城就这个风俗,必须找本地的。”说完,她锲而不舍继续说着:“你看看,你们俩都是搞电池的,他长得帅,你吧,虽然比我差点,但是也很漂亮了。仔细看看,还是很登对的。” “……” 见池怀音一声不吭,江甜恨铁不成钢,点了点池怀音的额头:“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着急,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池怀音仔细想想嫁给季时禹这个可能,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嫁不出去都比嫁给他好。” …… 逃离江甜的碎念魔爪,终于安全回家了。 池怀音的春秋装都被池母收箱子放暗楼了,这会儿池怀音要衣服,池母爬上去找了半天。 身上粘了些灰尘,池母也顾不得清,擦了把手,就开始给池怀音整理衣服。 她一贯如此,家务能手,从不假手于人。 池母一边给池怀音叠衣服,一边抱怨:“你爸不知道是不是又批评了哪个学生,最近家里骚扰电话又不停了。” 对于这种情况,池怀音也不陌生了:“当初千辛万苦报装电话,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池母叹了口气:“你有空还是要劝劝你爸,也不是每个学生都是好孩子,有些孩子天生就是坏,别指望感化了。” 池怀音笑:“你自己怎么不劝?” “我?”池母头也不抬,只是自嘲地笑笑:“他会听我的才怪。” 似乎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池母转身进了房里:“对了,我给你买了新衬衫,我去拿。” …… “叮铃铃……叮铃铃……” 池母刚一进房,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池母在房间里嚎了一嗓子:“估计是捣乱的,每天都这个时候,别理了!” “叮铃铃……叮铃铃……” 池怀音听着这电话铃声,眉头皱了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端先是一阵嘈杂,然后就是一阵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是一段呼吸声。 “喂?”池怀音重复了一次。 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人声。 “……不好意思,打错了。” 传进耳朵里的声音,音色干净而低沉,气音平稳,这哪里是打错电话的人?分明就是故意捣乱的。 关键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握紧了手上的电话听筒,池怀音眉头皱得更紧了。 “季时禹。” 这名字一报出来,电话那端的人立刻沉默了。 “……池怀音?” 一种无以名状的尴尬在电波之间传递。 池怀音听说池父罚季时禹和赵一洋扫厕所了,没想到他会怀恨在心,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季时禹。”她顿了顿声,虽然生气,还是保持着知识分子的风度:“你的声音很好认。” “你是院长的女儿?” 池怀音咬了咬嘴唇,没耐心与他闲聊,略带威慑说道:“不要再给我家打电话了,不然我会告诉池院长。” 电话那端的季时禹呼吸平稳,安静了几秒,他突然轻蔑一笑,问道:“你觉得,一直给你家打骚扰电话的,是我?” 池怀音对季时禹这种被抓正着,还死不承认的行为有些不齿。 “我觉得,敢作敢当,才算真男人。” 6.第六章 印象中,池怀音一直是那种很柔弱的女孩,没想到也是有脾性的,这电话,说挂就挂了。 季时禹手上还握着听筒,许久,他微微蹙眉。 赵一洋在小卖部里买了瓶汽水,一边喝一边向季时禹走过来。 见季时禹表情不对劲,也跟着有些慌了:“老季,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是不是暴露了,院长知道我们了?!” 季时禹若有所思,问赵一洋:“池怀音,她是院长的女儿?” 赵一洋听季时禹这么问,有些惊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 季时禹沉默片刻:“她和院长一点都不像。”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别欺负池怀音了,改追她得了,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等人老珠黄,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思考着他的问题,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看你该有的,都有啊,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大家都比较忙,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月光和路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周身带着暗黄的剪影,微弱而柔和。 “池怀音,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寻常说着话,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撕裂一般的喑哑,在这光影斑驳的寂静之夜,格外深邃入耳。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我喜欢吃人。”他压低了嗓音,凑近池怀音,笑得有些邪肆:“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女人。” 由于季时禹的凑近,池怀音忍不住往后仰了几分。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更是瞬间就发烫起来。 见池怀音露出害怕的表情,季时禹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池怀音,你到底有多怕我?” “谁怕你了。”明白被戏弄了,池怀音也有点小脾气了,立刻打肿脸充胖子:“我……我是怕你太关注我……”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池怀音耳根都红了,艰难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的眼睛。 浓眉大眼,瞳孔那么黑,仿佛有魔力一般。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浅笑着撇离了视线。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没结果的。”他“遗憾”地摇摇头,低下头专注修着车:“我对你没有兴趣。”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来,眉毛轻佻地动了动,然后目光扫向池怀音胸前。 一番打量以后,季时禹夸张地在胸前比了比:“我只喜欢大的。” 今天池怀音穿了一件鸡心领的长袖连衣裙,脖子和锁骨的骨窝都暴/露在空气之中。见季时禹目光如此赤/裸裸,血瞬间涌上头顶。 “你流氓!” “想哪去了?”季时禹一脸正直:“我是说,胆子大的。” “你……”池怀音知道被他耍了,扑棱着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季时禹的手转动着自行车的车蹬,车链已经套好,垫高的车轮随着车蹬转动而转动。 就在谈笑之间,他已经修好了。 拍了拍沾了黑色机油的手,季时禹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如同一道黑影,将池怀音笼罩于其中。 “走吧,送你回家。” 7.第七章 池怀音对此又惊又怕,赶紧拒绝:“不用了……” “你别乱想,我不是要干什么。”池怀音还没说什么,他就开始撇清:“同学一场,怕你遭遇不测,仅此而已。” 季时禹难得“发扬风度”,非常自我。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强行抢走了她的自行车。 完全流氓小痞子做派,罔顾她的意志。 他推着她的车走在左前方,她慢吞吞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落在他的后脑勺。浓密的黑发里几乎看不见头皮,只是隐隐看见头顶的旋涡,现出原本的肤色,十分白皙。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男生呢?简直比天气还难以捉摸。 从不循规蹈矩,把离经叛道当做个性。 和她,真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讨厌他,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 做人如果可以完全的自我,肆意表达自己,那一定是一种很爽的感觉吧? 至少,她不敢。 “喂,池怀音。” 池怀音正想得入神,他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你怎么走那么慢?没吃饭吗?” 池怀音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中间隔着池怀音的自行车,车轮跟着他们的方向转动,发出机械的声音,在这条无人的路上回荡。 这一路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一路不说话,也很奇怪。池怀音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和季时禹说点什么,季时禹已经开腔,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这学期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不同添加剂对铝电解阳极炭素材料氧化速度的作用。” 季时禹有些奇怪:“这不是曹教授两三年前的研究么?” 说到这个,池怀音也有些沮丧。她知道季时禹接的任务是曹教授去年到今年的重点课题,而她在重复曹教授已经发表的研究。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见她不说话,淡淡一笑。 “我记得,碱金属碳酸盐对炭有较明显的催化作用?是什么有抑制作用来着?” 听闻季时禹对这个研究几乎信手拈来,想来平时也是很认真的,轻松回答:“硼化物和稀土氧化物。” “嗯。”季时禹点了点头:“看来你没有混日子。” 池怀音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故意考自己,对此有些不服气了:“似乎我上学期排名在你前面。” 季时禹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操行比我高。” 说起这事,池怀音便想起系里传说的事:“曹教授手里有个课题,选中了“八五”计划重点攻关项目。这学期曹教授肯定会把我们分组。” “所以?” 池怀音挺发愁的,心想也不能和他说——我是怕被分到和你一组啊! 想了想只好说:“就是觉得任务重大,还是很担心的。” …… 两人一路这么走回来,竟然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我到了。”池怀音从季时禹手上接过自己的自行车。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季时禹抬起头看着池怀音家住着的小楼,离学校不远,应该是学校给教师统一修建的家属楼。六层的楼房,白砖墙面,外墙上爬了半墙爬山虎。 季时禹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原来池院长住这里。” 他这不知何意的一句话让池怀音稍微有了一些警觉,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非要送我,就是为了摸清我家?” 季时禹也跟着皱眉:“我摸清你家干什么?” “之前我爸惩罚你扫厕所……” 终于听懂了池怀音的意思,季时禹一脸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呵。” 留下一声冷笑,“再见”都没说,头也不回就走了。 池怀音见他有些生气,一时也有些内疚,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他见天色晚,一路把她送回家。 想来,应该也不是一个坏人……吧? ***** 季时禹有点想不通,池怀音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总不吝啬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他,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他的拳头早忍不住了。 等他回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想到舍友们不仅没睡觉,宿舍里还挤满了很多其他宿舍的人。 季时禹将外套脱下,随手搭在椅子上,推了推人堆,终于走了进去。 整个宿舍里乌烟瘴气的,走道里搭了张破桌子,四个人围着桌子在打牌,旁边都是围观的,什么观牌不语都是扯淡的,看牌的比打牌的还激动。 季时禹找到赵一洋,将他从人堆里拎出来,拉到走廊里。 赵一洋被拽了一通,瘫软着靠着墙,手上举着一瓶啤酒,身上也有几分酒气。 “怎么回事?”季时禹紧皱着眉头。 赵一洋嘿嘿一笑:“院长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指了指宿舍里:“以后周末,我们宿舍可以提供给同学们消遣。不存货了,每次都当天消耗,总不能再抓我了吧!” “消遣?”季时禹想到宿舍里那乌烟瘴气的样子:“你要开赌摊啊?”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这不是让同学们有更多机会切磋么?” 季时禹眼神如刀:“几点了,老子要睡觉,赶紧散了。” “你以后周末就去约会啊,回宿舍干嘛?”赵一洋知道季时禹的性格,立刻开始耍无赖:“我要找对象,我这不是手里缺些票子嘛?得自己赚啊!” 季时禹不太相信赵一洋的鬼话,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你上哪找对象?” 说起这事,赵一洋的表情立刻变得荡漾起来,他一脸兴奋开始讲述起来:“今天一报有话剧表演,我去早了,正好碰到池怀音那个室友,江甜,她练完舞出来,好像是五四汇演要上台。” “哎哟你可是没看到哟,江甜穿着跳舞的那个民族服饰,漂亮,真漂亮啊,那白皮肤,那细胳膊,那小腰……”仿佛在回味,赵一洋的眼睛里有光,说起那一幕,嘴角都是略带猥琐的笑意:“你都不知道,那帮男的,看到江甜一走出来,都快流口水了!” “所以,你也流了?” “笑话!我比他们厉害了多了!”赵一洋一脸得意洋洋:“我憋得住啊!” “……” 说起这事,赵一洋的表情就谄媚了许多:“我这回可是要追海城姑娘,你也知道的,海城姑娘漂亮又洋气,没票子怎么追?” 季时禹嫌弃地瞥了赵一洋一眼:“滚蛋滚蛋!” …… 虽然也知道赵一洋这个人不靠谱,但是毕竟兄弟一场,好不容易让他看上一个姑娘,季时禹不可能不帮。 季时禹对江甜不熟,人姑娘不是工学院的,和池怀音是室友,平时和池怀音除了上课,几乎形影不离。自从赵一洋要追江甜,就开始视池怀音为眼中钉,完全没有同学之谊。 实验做完,赵一洋跨小组跑到季时禹这边来,急得火急火燎的,跟火烧屁股似的。 “你说池怀音怎么回事,她难道没有一点个人生活吗?一天空余时间就那么点,她们俩上厕所都要一起去!”赵一洋又气愤又克制,虚着声音跳脚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赵一洋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季时禹说:“我不管,你得帮我。” 季时禹正在收拾试验台,头也不回:“我怎么帮?把池怀音打昏吗?” 赵一洋眼睛放光:“这主意不错啊。” 季时禹一记眼刀丢了过来。 “要不这样,你帮我去拖住池怀音。”赵一洋双手合十,一副祈求姿态:“兄弟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你也不想每天看到我吧?我谈恋爱以后肯定最后一个回宿舍。” “……”季时禹仔细考虑了以后,觉得赵一洋描绘的这个蓝图,似乎还不错。想了想点点头:“我试试吧。” …… 池怀音最近其实比较清闲,教授交代的工作都做完了。新课题还没有分组,她每天在实验室里打晃一圈,也就没什么事了。 最近在实验室也碰到过季时禹,不过两人完全没有交流。不知是不是上次的事,她又小小得罪了他,他之后就有些爱答不理的。 所有人都喜欢聪明人,大部分人都慕强,池怀音也不例外。池怀音发现自己偶尔会不自觉找寻季时禹的方向。 很奇怪,这小痞子在实验室里的样子,和平日吊儿郎当的形象完全不一样。每次曹教授来开会,说到比较难的课题关键点,即便是再爱出风头的同学,也不敢轻易接话。 只有季时禹,总是能轻描淡写说出答案。 不过他不烦她也好,至少不再欺负她了。 收好了自己的笔记本和笔,池怀音重新绑了一下有些松散的头发。 晚上江甜说想去校外吃小炒,池怀音看了眼时间,刚准备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池怀音。” 池怀音一回头,就看见季时禹收拾完试验台,这会儿正靠着桌子闲适地站着,身上还穿着做实验的袍子,上面印着森城大学的校徽和文字。 他微微偏着头,对她挥挥手。 池怀音一头雾水。 平时一个无意的眼神对视都要撇开,这会儿又是要干什么? “有事吗?” 池怀音站在他面前,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若有似无,不知道为什么,池怀音总觉得他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有种没来由的不自在。 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时钟,她抿了抿唇。 “我约了室友去吃小炒,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季时禹淡淡眼风扫过来,平静而缓慢地问她:“你周末有空吗?” 池怀音看着季时禹,他目光没有闪躲。 “嗯?” “我们计划周末去海边,你可以带上你的室友。” “啊?”池怀音见他若无其事说着这些,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你该不是要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海边吧?” 季时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不可以?” 季时禹这反常的姿态,不由让池怀音怀疑起他的目的。 他们并不熟,最近又有些结怨,她还被他欺负过,同学之谊都很勉强,朋友那更是谈不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怀音仔细想想,自从季时禹发现她是院长的女儿,就各种不一样了。 上次送她回家,这次又…… 简直,诡异。 “我发现,自从你知道我是院长的女儿以后,就不正常了,献殷勤什么的。”攥着手指,想了许久,她还是忍不住:“我想告诉你,池院长这个人,公私分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怎么照顾过我,我在森城大学读了这么多年,他连跟我一起回家和返校都不愿意,所以……你要有什么想法,对我下手,也没有用……” 池怀音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季时禹的雷区。 季时禹目光笃笃地盯着池怀音,嘴角的弧度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池怀音,我就好奇了,在你心里,我到底能小人到什么地步?” 池怀音被他盯得有些害怕。 “那个……” 季时禹也有些不耐了:“去不去?一句话。” 池怀音咽了一口口水。 “……好吧……” 8.第八章 除了学校活动,池怀音并没有和男生出去玩的经验。 季时禹说的海边,是森城下辖的一个海滨小岛——情人岛。去那里玩,要先坐两小时的公汽,再转一小时的轮渡。轮渡每天只有固定班次,票需要提前买,当天去基本上是买不到的。 因为名字和自然风光,很多人去那里游玩,尤其是年轻的情侣和新婚的夫妻。 虽然是森城人,池怀音从来没去那里玩过,这次季时禹约这地方,她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路程太长,早上五点四十就要出发,赶第一班公车。 江甜一贯爱漂亮,去旅行自然打扮一番,加上本来就长得漂亮,随便穿什么都很亮眼。 池怀音也起得很早,开着衣柜的门,想了许久,最后拿出了妈妈给她新买的衬衫,棉纺质地,袖子上有木耳边,质感好又带着几分清纯,搭配了一条红色长裙,长及脚踝,看上去大方得体,也不会过于妖艳。 江甜见池怀音这一身打扮,眼前一亮,立刻很热心给池怀音找饰品,选来选去,最后给池怀音配上了一顶防晒的草帽。 “池怀音,我发现,你打扮打扮,还是蛮好看的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意味深长盯着池怀音:“咦,可疑了啊,怎么和季时禹他们出去玩,你就这么认真打扮?你这是看上季时禹还是他那个室友了?” 听到江甜这么揣测,池怀音的脸瞬间就热了,有些羞恼。 “怎么可能啊!就是随便穿穿,那我去换掉。” “哎呀,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江甜笑嘻嘻地阻止她:“就这么穿,多好看呀。” ……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透亮。 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人,没有风,没有人喧马嘶,一切都那么静好。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给花草树木洒上了明亮的颜色,让一切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鸡鸣鸟叫,路边的店铺一间间开了起来,惺忪睡眼的人们开始支起五颜六色的棚子,路边渐渐有了各式油光光的桌子凳子,洗洗刷刷又是一天开始了…… 池怀音和江甜到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一见她们到来,原本大大咧咧插着腰的赵一洋,立刻换了个很规矩的站姿,笑得很谄媚:“你们到了。” 江甜不太看得上赵一洋那个小痞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相比赵一洋的热情,一旁的季时禹就显得有些置身事外了。 他双手插兜,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四个人还没怎么说上话,头班车就来了。 时间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人。江甜坐下以后,赵一洋立刻厚脸皮坐到了江甜身边,嬉皮笑脸道:“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分开坐才有新话题。” “不要!我要跟怀音一起!”江甜说着要推开赵一洋,但赵一洋就像被钉在凳子上一样,怎么推都岿然不动。 池怀音见眼前的情景,笑了笑,对江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坐你们后面。” 说着,钻进了江甜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 最后一个上车的季时禹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皱了皱眉。 赵一洋推了他一把:“坐啊,站着干嘛?” 季时禹意味深长看了池怀音一眼,不高不低的声音,十分揶揄地说道:“我可不敢挨着她坐,她老以为我接近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池怀音:“……” 虽然季时禹有些不悦,还是被赵一洋按倒了。 赵一洋从背包里拿了副扑克牌出来,两个小时的车程,四个人便开始打牌混时间。 因为有四个人,赵一洋就介绍一种新玩法,二人组队打对家,哪一队牌都跑完就算赢。 赵一洋的书包搁在后一排当椅子,他和江甜都从椅子缝隙里往后出牌。 环境“艰苦”,但大家还是玩得很开心。 赵一洋一直斜眼看江甜的牌,江甜忍不住恼了,啐他道:“你要不要脸啊!一直窥我牌!” 赵一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顾不得斯文伪装了。 “老子和你是一队的!” “那更不能作弊啊!”江甜嫌弃地蹬了赵一洋一眼。 赵一洋无语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笨死了,一直给你放牌,你就是不懂,顺子要那么长干嘛,你以为扎辫子啊?该拆要拆啊!” “我要自己打!”江甜也有些不服气:“不要你管我!” 江甜是文科生,数理化比较一般,打牌又没心眼,赵一洋身为队友,着急也正常。毕竟在场的三只工科生,都是算牌高手。 池怀音看了看打下来的牌,大概算了一下还没打下来的大牌,准备先把季时禹放走,打了一对三下去。 她微微抬眸看了季时禹一眼。 季时禹手指修长,看了一眼池怀音打下去的对三,微微一笑,将牌收了起来。 “要不起。” 池怀音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消失了,愣愣看了季时禹一眼,心想他是不是疯了,给对家放牌?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季时禹的牌路才叫人难以捉摸。 小牌统统不要,大牌统统不救,硬是把完全不算牌胡乱打一通的江甜都放跑了。 池怀音捏着一把牌,忍无可忍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时禹往后一靠,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神直勾勾盯着池怀音。 “我要得罪院长的女儿,好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池怀音气得恨不得把牌甩他脸上。 周末,情人岛的游客比往常要多。下轮渡的时候实在挤得没边,池怀音也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倒霉,还没开始游玩,就和江甜他们走散了。 原本是想离季时禹远一点,却不想最后,剩给她的只有季时禹了。 池怀音不知道的是,这场“走散”,也是赵一洋事先计划好的,都到情人岛了,怎么可能还四个人一起玩,那怎么增进感情呢? 但是不带池怀音,江甜不可能答应他的邀约,所以最后只能出此下策。 乘客都下了船,轮渡的船员还在固定着绳子,有工作人员拎着扫把上去,随后关闭了上下船的铁闸门。 远眺过去,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天海相接,太阳冉冉升起。码头被海浪冲击,唰唰声响。 海鸥和白鹭在天空中无拘束飞翔,时而停歇。海风咸腥,又带了一丝朝阳升起的温暖。 池怀音回过头看了一眼轮渡,再看看不远处站着的季时禹,内心无比纠结。 季时禹双手插兜,靠在岗亭侧边,偶尔会看池怀音一眼,池怀音和他隔着不远不远的距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无助地捏着自己的手心。 许久,海风吹动季时禹的额发,他看了一眼池怀音,皱了皱眉头。 “走不走?” 池怀音想想眼下的情况,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向季时禹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池怀音也有些泄气,本来想来好好玩的,现在估计不会好了。 “在岛上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碰到他们。” “岛上这么大,上哪找去。” “我们一班船,晚上肯定都要回码头。” “嗯?” 季时禹低头看向池怀音,声音低沉,仿佛风中低吟。 “现在,先将就一下。” …… 情人岛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发展旅游,这些年来,已经初具规模。 唯一麻烦的,是买了地图也没什么用,各种线条太纷乱了,看不懂。按图索骥在情人岛很难实现,岛上的规划就是很随性自由的。走在路上,永远都想不到,下一个转弯,会走到哪里去。 两人乱转了几个小时,午饭也没吃,见池怀音还要往前走,季时禹终于有些不耐。 “前面走过去,是个环线,又会走回来。” “你怎么知道?” 季时禹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我看得懂地图。” 池怀音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拉了拉自己的书包带,也不知是不是狗胆上身。 “要不,我们分开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季时禹听到她这么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就在池怀音以为,季时禹是不是要上来揍她的时候,却冷哼了一声。 “行。”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和季时禹分开,池怀音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张开了,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一个人顺着那条路走下去,繁茂的荫处越来越少,幽静无人的道路上渐渐可以看到游客和小贩,喧嚣的人群越来越近,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商品街。 池怀音以前也没什么机会四处旅游,这会儿一路逛一路买,渴了在路边喝一杯梅子汁,饿了就买一碗路边多汁的鱼丸。好不惬意。 不知不觉的,她手上就拎满了各式各样的盒子和袋子。 果然,江甜说得没错,女人天生就爱买东西。 池怀音边吃着糖串边看着路边的商品。迎面而来的一对情侣在路上笑闹,两边都没注意,那个微胖的男生,就和池怀音和撞了个满怀。 池怀音身材纤瘦,被那人撞得人仰马翻,东西掉了一地,头上戴得好好的帽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狼狈极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池怀音本能地道歉,然后低头捡着自己买的那些小玩意儿。 本来两边都没看清人,都有错,但那个男生身上粘了池怀音的糖串,顿时火大起来,粗着嗓子骂咧:“你走路没长眼睛啊?这路也不窄,怎么就撞到人身上,你吃得这什么东西,粘得我满身都是。” 池怀音刚捡起自己的东西,这才注意到糖串粘到别人身上了,也顾不得被人吼了,想上去帮人清理。 那男的见池怀音好欺负,更是不依不饶:“一个人出来旅什么游?又瞎又蠢的。” 路过的游客不明所以,纷纷驻足围观。 池怀音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被那人吼得头皮发麻,也有点懵了。她身上那股子知识分子加乖乖女的弊端又显现出来了,不会吵架,没办法用嗓门战胜别人。 眼前的男人面目不善地搓着自己的衣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耳边都是路人的窃窃私语。 池怀音只觉口干舌燥。 “喂,池怀音。” 池怀音觉得有一瞬间好像产生了幻觉,怎么会听见季时禹的声音? 几乎下意识地,她开始四下搜寻。 然后,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揶揄笑意站在人群中间。 那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他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眼睛好像失焦了,周围的人全都虚化了,化成五彩斑斓的光点,唯有季时禹的身影,格外清晰。 他走了两步,然后弯下腰,把她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捡了起来,随手拍了拍上面的落灰和脚印。 还是一贯的散漫不羁,走到她身边。 “你是猪吗?谁都可以欺负?”语气中带着轻嘲。 然后,季时禹轻飘飘睨了对面那个男人一眼。 “谁告诉你她一个人来的?”声音不高不低,震慑力却十足:“你是蠢还是瞎?” 他比那个吼池怀音的男人高出半个头,长期运动,身强力壮,那男人见此情景,瞬间不做声了。 那男人的女朋友也觉得再闹下去不好,赶紧趁机扯了扯:“别闹了人家也不是有意的,走吧走吧。” 季时禹冷冷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他们吓得头都不敢回。 那对情侣走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只有季时禹,探究地看着池怀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明明他的表情带着嘲笑,可是奇怪的是,池怀音一颗不知道悬在哪里的心,却因为他的出现,落回了原处。 软绵绵的脚底,仿佛也有了力量。 池怀音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他。 不等池怀音说感谢的话,季时禹已经很粗鲁地,把她的遮阳草帽盖在了她头上。 “笨死了。” 他说。 9.第九章 池怀音要感谢此刻有一顶帽子,盖住了她通红的脸庞,以及鼓噪的心跳。 走在前面的男人,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张狂样子,连走路的样子都不像一个正经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越看越顺眼了。 “喂,池怀音。” 他在叫她名字之前,总喜欢加一声“喂”。见池怀音一直没跟上,皱着眉回头催促:“走不走了?” 夕阳温暖的光线镀在他周身,带着一圈暖黄的颜色,身影看上去那么柔和,连不耐烦的样子都比一般人好看。 像暖风撩动心弦。 “走。”池怀音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低着头跟了上去。 岛上建起的各式各样的小别墅,各有特色,让人留恋。花木扶疏,也不知是哪种植物的味道,香气扑鼻,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季时禹看地图的能力果然比池怀音强,带着池怀音东穿西走,总算离开了那条环线。顺着一个小坡走下去,是画廊一条街,一条寂静的小路,一侧是画廊,另一侧是一排院墙看不到头,古老的榕树,垂着长长的枝,直到墙外,红砖的缝隙里,仿佛都有故事一般。 “几点了?”季时禹走着走着,回头问道。 池怀音戴着手表,低头看了一眼,回答:“五点十四。” 池怀音这才发现,原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和季时禹在一块儿,好像时间也没有那么难混的样子。 “现在太阳下得这么早吗?”季时禹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去的天空:“现在往码头走吧,估计他们也差不多了。” “好。” …… 等他们到了码头,码头早已经没有船了。运行了一天的轮渡都入港检修加油去了。 海风微凉,海鸥停息在栏杆上,时而发出悠长叫声。 售票窗口已经关闭,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而他们的船票,是六点的。 池怀音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指针竟然还在五点十四。 她怯生生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抱歉,我的手表好像停了。” 季时禹沉默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很难得没有发脾气。他转过身来,问池怀音:“最早也是明天才能走了,你打算今天怎么办?” 池怀音眨巴着眼睛,有些错愕:“我?不是我们么?难道你打算跟我分开走?” 这岛上就这么一个离岛的交通方式,难不成他准备游回去? 季时禹浓密的眉毛此刻紧促成一团,早上他身上的钱都被赵一洋那个重色轻友的搜刮一空。赵一洋为了追江甜,要把钱包准备厚一点,于是只留了块把钱给他吃饭,他当时想着,船票已经买好了,留点钱吃饭也够了,哪里能想到还有错过船票这一种可能? 这会儿只能指望池怀音了,毕竟院长的千金,手头肯定比较松。于是他难得脾气好,一点都没有对她凶。毕竟他可不想在海岛露宿户外,那会很冷。 “今晚我们只能住在这里了,住店可能不便宜。” 听到季时禹这么说,池怀音倒是没有太担忧。 “这倒没事,我带了钱。”说着,她把手往包里一掏,摸到有些瘪的钱包,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才恍然想起,今天买各种小礼物,好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表情立刻变得窘迫了。 她该怎么开口找季时禹借钱? “那个……”池怀音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上的那些礼品盒:“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买了太多东西,好像把钱花光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她赶紧把钱包打开,展示给季时禹看,里面真的只有毛票了。 季时禹听她这么说,脸上阴霾顿生。 “你都买了些什么?!” 池怀音赶紧打开各种礼盒解释道:“都是些手工艺品,纯手工制作的价格肯定要贵些……” 季时禹黑着脸看向礼盒中的东西,随手捻一个起来:“这哪里是手工制品,分明是批量生产的,你是猪吗池怀音?” 池怀音拿过来一看,发现做工似乎确实略粗糙了一些:“真的吗……那怎么办,能退吗……” “……”季时禹无语地看向她:“我就块把钱,还吃了饭。” 池怀音这才明白季时禹从刚才开始,耐着性子说了半天的用意,感情他也没钱,指望她呢。 “那怎么办?”池怀音的脸瞬间愁成苦瓜。 “我怎么知道?!” …… 两人商量了一番以后,决定在岛上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他们不仅住店没钱,连第二天买船票回去的钱都没有。合计一番,决定先试着和别人商量商量,毕竟社会还是那么淳朴,好心人那么多。 岛上的民宿倒是也不少,他们随便走进了一家。 低矮的民房,全是木头搭建的,四处都种着花草树木,小小的庭院收拾得非常干净,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老板娘烫着一头卷发,看上去十分利落,见季时禹和池怀音进来,立刻热情招待。 “晚上好啊,住店吗?” 池怀音心虚地一笑。 季时禹还算镇定,问道:“请问住一晚多少钱?” 老板娘热情回答:“通铺4块,单独床位10块。” 池怀音环顾了下四周,努力微笑着说:“老板,是这样的,我们错过了船回城,手里没钱了,能不能先赊账住着……除了住店,我们还想借十块钱,买船票。您放心,我们都是学生,明天我们回城了,一定会送钱来。”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从听到“赊账”两个字开始消失。 “你们闹着玩的吧?” 一直沉默地季时禹说:“我们都是学生,确实遇到了点状况。” 见老板娘的脸开始黑了,池怀音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解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虽然停了,价值还是在那。 “那您看,我押我的表给您可以吗?我们只住一晚,再借十块钱买船票回城。” 老板娘狐疑看了他俩一眼,再拿起池怀音的表细细打量:“哟,梅花的啊?怎么停了?” “可能出了点故障。”池怀音说:“我爸从德国给我带回来的,当时就要六百呢。” 这年头的学生都没什么钱,季时禹要有东西,肯定不会指望她。池怀音想想身上也就这块池父带回来的表,稍微值点钱。这会儿事急从权,亏也没办法了。 老板娘心里也大概知道这表不便宜,怎么算都是赚了,于是点了点头:“那行吧,给你们一间好点的房吧?” 池怀音一听“一间房”,吓坏了,也顾不得女孩的气质了,立刻拔高了嗓音:“两间!两间!” 站在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季时禹,见池怀音一副吓破胆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又胡思乱想以为他要怎么样了。 斜睨一眼,冷冷一声。 “切。” **** 民宿本就不大,并没有什么环境很好的单间给他们。 老板娘带着他们爬上二楼,并不是标准的层高,比一般的暗楼只高一点,“人”字型屋檐下面的空间。楼梯很窄,上楼都要低着头,池怀音的裙子太长了,上楼梯的时候一直踩到自己的裙子。 二楼是一个逼仄的通间,放着两张床,池怀音一看这布置,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找老板娘:“老板娘,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能不能把我们分开?” 老板娘笑眯眯看了二人一眼,走到两张床中间,那里垂着一道布帘。她大咧咧拉起了布帘,两张床就被布帘分开了。 “喏,这是两间。” 池怀音看看眼前的环境,再看看季时禹一脸不悦的表情,咽了口口水:“好吧。” 老板娘笑眯眯的:“好睡,我走了。” 二楼这么个小房间,两边都因为屋檐斜面特别低矮,就中间梁柱之处,可以让人直立站着。除了屋顶上的一小块天窗,连通风的口都没有,浓浓的潮味让池怀音非常不能适应。 但是最让她不能适应的,是她今晚要和季时禹一帘之隔的睡觉,想想都要羞愤致死了。尤其老板娘下楼之后,整个房间里的气氛更让人尴尬了。 一直弓着背站在门口的季时禹,终于走了进来。脚踏在木制的楼板上嘎吱作响。他走到中间才勉强能站立,居高临下看着池怀音,眼神意味深长的。 “你睡哪边?” 池怀音小心翼翼打量着季时禹,心底还是有些忐忑,她指了指就近的那一张:“那……这个?” 季时禹冷哼了一声,直接走向另一张床。看都不看池怀音,用力把布帘扯开,将两张床完全挡死。 听见季时禹躺上床的声音,池怀音才松了一口气。 她连袜子都不敢脱,小心翼翼不放出太大声音,躺在了那张床上。 季时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一个女孩一帘之隔睡觉,也有些失眠。 随手打开床头柜,里面有几本杂志,这让季时禹大喜过望。 总算能让他分散些注意力,不然他一直在想象帘子那一侧的情景,也是有些难熬。 果然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该结婚,这事儿还是有道理的。 季时禹随没想到,他随手翻开的杂志,内容就让他大吃一惊。 八十年代后期,卖/淫/嫖/娼、黄/色出版物很多,所以九十年初开始,一直在“扫黄”。黄/色刊物不让公开售卖,然后出了一批“报告文学”,讲述如何“扫黄”,什么“荡/妇的专利梦”,“教授儿子的兽/行” 那内容的尺度,和黄/书也差不多。 这民宿,怎么会提供这种书? 季时禹平时虽然也看过一些闲书,但是面对宿舍里一帮臭男人,倒也没什么可激动的,可是此刻,一帘之隔,活生生一个大姑娘。 听声音,池怀音似乎也没有睡着,一直翻来覆去的,床跟着她翻身嘎吱嘎吱地响,这对季时禹来说,可真是身心煎熬…… 池怀音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低矮的屋顶上一根一根房梁,正着数了一轮,又倒着数了一轮,还是毫无睡意。 脑子里有些乱,池怀音在想,这么休息一晚,是不是比露宿户外更好? 她从小就比别人聪明,池父把她当男孩培养,四岁半就让她读了小学,一路读到研究生,都是全班最小的学生。 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和男生单独出去过,连别人给写的情书都会老老实实都交给老师或者父母,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经验。 虽然她并没有那么讨厌季时禹了,可是毕竟男女有别,这样总归是不太好。她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女孩子要文静、矜持、自爱。 布帘拉上了,房间的灯要在季时禹那一边关,她也不敢叫季时禹。灯亮着,她毫无睡意。 一帘之隔的季时禹似乎也没有睡意,他一会儿一个翻身,床也跟着他翻身作响。 池怀音侧躺着,听见他拉动抽屉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就听见有书翻动的声音。 池怀音想起他那边似乎有一个床头柜,八成是那里面的书。隐隐有些羡慕,她也睡不着,这时候要是有本书看就好了。 她正寻思着要怎么开口找季时禹要本书看。帘子的那一头,就传来了“啪”一声,狠狠合上书的声音。 “喂池怀音!” 那么安静的环境,季时禹突然出声,池怀音被吓了一跳,赶紧在被子里缩了缩。 “嗯……嗯?”她的声音软软的,小小的。 帘子那头的人,呼吸更加急促,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燥了。 “你呼吸的声音,能不能纯洁点儿?” 10.第十章 池怀音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抓紧了手里的被子。心里有些莫名,她这又是怎么惹到季时禹了? “我呼吸的声音,怎么不纯洁了?” 帘子另一边的人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唰”一声,把中间紧闭的帘子给拉开了。 逼仄的空间里,摆着两张床,本就拥挤。这会儿季时禹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盯着池怀音,让她感觉到压迫感十足。 池怀音吓得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本能用被子捂紧了胸口。 “你……你要干嘛?!” 季时禹的表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双眼血红。 “正常呼吸应该是这样,呼——吸——,呼——吸——”他很粗鲁地示范着:“哪像你,有气无力,听着就很不正经。”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像是故意找茬似的,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吧?” 季时禹上下打量着池怀音,脸上有些红,半晌,视线瞥向别处。 “认床睡不好,出去转转。” ……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这会儿季时禹出去了,池怀音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房间的灯没关,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季时禹方才睡过的一边,准备关灯。 她的手还没拉到灯绳,视线就被被子底下露出的一点点书角吸引了。 她被这么闹了一通,也有些睡不着。这会儿看到有本书,倒是有些欣喜,可以看看书打发下时间。 她刚把书抽出来,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书,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从房间外的楼道传来,脚步之急促,仿佛要把房子拆了一样。 季时禹喘着粗气又折了回来,两步跨到床边,“哄”一下把被子掀了起来。 整个动作快到池怀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里面的书呢?”季时禹突然一声质问,气势之可怕,把池怀音都整懵了。 “你是说,这本吗?”池怀音本能扬了扬手里的书。 “唰——”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把那本书从池怀音手里抢了过去,表情活像个恶霸。 季时禹神色警惕:“你干嘛?” 池怀音无辜地站定,有些不解,不过一本书,他干嘛这么凶? “我也有点睡不着,看见有本书,就想借来看看……” 季时禹瞪了她一眼。 “不准看书。老实点睡觉!” 说着,季时禹把池怀音往床上一按,谁知她瘦弱,他一推就倒下去了。他手上失去了支撑,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池怀音的双手按在季时禹的胸口,而他的手撑在她耳侧的枕巾上,温热的呼吸拂扫在她的脸上。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连彼此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冲击了她的大脑,她屏住了呼吸。 安静低矮的屋子里,只剩下季时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浑浊,但是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 季时禹从床上跳了起来,将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卷了起来,塞进胸怀里:“我走了。” 池怀音脸上热得简直可以烫熟鸡蛋,恨不得要用被子把自己脑袋盖住…… 空气里潮味重,又很闷热,池怀音很浅地睡了一觉以后,又醒了过来。 房间里太黑,抬头看一眼小小的天窗,天还黑着,看来这一夜还没过去。旁边的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池怀音这才发现,季时禹好像还没有回来。 穿上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从那个狭窄的楼梯下去,穿过已经没有人的一个小小接待窗口,就走到了民宿的小庭院。 夜里也不知是什么虫儿在低低鸣叫,夹杂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动中有静。 刚进入黑暗,池怀音眼前还有些不适应,隐隐看到院子中有个人影,呼呼喝喝不知道在挥舞什么。 她倚着墙,轻言细语地唤了一声:“季时禹?” 一直用力消耗着体力的人,手上的拳路骤然停住,他并拢了双腿,直直站定:“你怎么跑出来了?” 池怀音看季时禹大汗淋漓的,有些疑惑:“你在这里,干嘛?” “睡不着,打打军体拳。” “……”军体拳?池怀音这是听错了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打军体拳? “是不是因为我,你不好去睡觉?”池怀音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占了房间就不睡,想想也有点不好意思:“那要不,你去睡,我反正已经睡了一觉了,可以在外面转转。” “不用。” 池怀音从小到大最怕给人带来麻烦:“那要不你上去打吧?不然别人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把你赶出来了……” 海风悠悠而过,季时禹撇开了视线,还是一贯拽拽的口气:“睡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 季时禹走了两步,走到池怀音身边。他双手插进了口袋,半倾着身子,凑近池怀音。 池怀音因为他的靠近,踮起脚往墙里缩了缩,但始终退无可退。 季时禹的嘴唇轻柔扫过她的耳廓,温暖而柔软,她脸色一红,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我劝你赶紧上去睡觉。”他的声音低沉,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不然,我就要好好想一想,一男一女,在床上的军体拳,是怎么打?” “晚安!” 此话一出,池怀音再没犹豫,一阵风一样跑了。 …… 季时禹一只手撑在墙上,像看戏一样,看着池怀音掩面逃走的糗态。嘴角不觉带了一丝笑容。 一套拳打完,身上流了些汗。凉凉的海风拂面,终于让季时禹的脑子清醒了下来。 闭上眼睛,鼻端仿佛还留有池怀音身上的气息。 季时禹有些疑惑,都是在外逛了一天,她身上怎么一点汗味都没有,还是那么香? 那是什么香味? 栀子?还是茉莉? 女人都这样吗? 季时禹觉得下腹又是一阵燥热。 看来还要再打一套军体拳。 *******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是好在他们第二天还是顺利地回了学校。 池怀音安全回到宿舍的时候,江甜两个眼睛的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一看到池怀音好好地回来了,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哭,声音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我的姆妈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这一晚上都没敢睡觉,简直不知道怎么跟院长交代,我刚还在做思想工作,准备一会儿就去找院长坦白了。” 池怀音想到江甜这么牵挂自己,还是挺感动:“我没事,昨天错过了最后一班船,不得不在岛上滞留了一夜。” 池怀音在外睡得不惯,也有些累了,拿着自己的脸盆准备去水房。 江甜跟在她身后,还有些不放心,问东问西的:“话说,你和季时禹怎么回来的?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吧?” 说起昨天,池怀音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两人脸对脸,还有季时禹说的什么两个人打的军体拳,面上微微有些红。 见池怀音不说话,江甜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要瞪得掉出来了:“我的天,你该不会真被他欺负了吧?” “没有没有!”眼看着江甜要开始胡乱联想,池怀音赶紧解释:“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嗯?”听到池怀音这么说了一句,江甜觉得有些错愕:“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你该不会真的被……” 她说着,就要去扒池怀音的衣领子检查,池怀音羞赧躲开:“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池怀音觉得脸颊有些烫,抱着脸盆走了:“不说了,我去洗头洗脸。” …… 水房里很多人在洗衣服,和平时一样的忙碌。 有的姑娘一边洗一边聊天,有的姑娘发着呆等接水,没人注意到池怀音的异样,哗哗水声掩盖了她此刻的慌乱。 池怀音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脑子里不断回想起今早回来的情景。 轮渡回城,还有两个多小时的公汽。 那时候时间尚早,车上也没什么人,有很多空位供他们选择。 季时禹还是一如既往拽拽的,一晚上他都没有回房间,早上再见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你坐哪边?” 池怀音脸红红地选了靠窗的位置,细瘦的手抓着前面座位的椅背。 “和我一起坐,你肯定不自在。”说着,他选择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虽然和池怀音同一排,中间却隔了两个空位。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那两个位置的人上了下,下了上。 窗外不停变换着树和行人,所有的建筑都在后退。 公汽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车厢里很安静,时间太早了,大家都还没有彻底苏醒。 快到站了,他们中间没有人上下了,视线没有了阻隔。 池怀音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左右搓了搓,然后偷偷看向最左边,季时禹坐的方向。 此刻,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晨曦那一抹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侧面轮廓勾勒得那么柔和。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薄而绯红的嘴唇。 竟像一幅画一样,那么好看。 池怀音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季时禹,谁知道这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缓慢地睁开了,睫毛那么长,阴影投射在他眼窝里,让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冷不防四目相投。 他清浅一笑,那笑容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嘴角的笑涡若隐若现,她有片刻间,有些愣神。 公汽要进站,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走到下车门。 公汽摇摇晃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抓着比较高的横扶手,一个抓着竖扶手,一高一矮,安静地站在车门前。 耳边万物的喧嚣好像都停止了,池怀音耳廓红红,羞赧低着头,只眼角余光看到身旁的人懒散抓着扶手,他似乎很自在的样子,和她的局促完全不同。两人以一样的频率轻轻晃动,好奇怪,那种同步都让池怀音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喂,池怀音。” “嗯?” 心跳骤然加速。 噗通、噗通、噗通。 只见他懒懒向她的方向靠近,低声道: “狗胆不大,色胆不小,都敢偷看男人了?” 池怀音被捉了正着,脸红如血,本能不认:“……我没有……我刚看你,你就……” “你可千万别对我打歪主意。”季时禹眼波勾勾地看了她一眼:“我会誓死反抗的。” “……” 11.第十一章 ……想到季时禹那调笑的表情。 池怀音觉得用一盆冷水洗头,都不足以浇灭她要烧灼的尴尬。 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看他? 难道真的和季时禹说的那样,女人也会好色? ***** 与女生宿舍那边,一夜未归,整个寝室都跟着慌乱的状况相比,季时禹一晚上没回,男生宿舍就淡定太多了。 淡定到,他推门进宿舍,里面两个家伙自顾自吃着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时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吃完了饭的陆浔,才拿起了自己的瓷饭缸走过来,笑嘻嘻揶揄:“哥,你已经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另一边的赵一洋也抬起了头,一脸不满:“你昨天把池姑娘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江甜差点把老子骂死了?妈蛋,本来是想加分的,这次出游算是被减到负分了。” “不孝子。”季时禹一脚踢中赵一洋,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去情人岛,重色轻友还掏光他的钱,“错过了船,困在岛上一晚上”。 “那你就在情人岛睡的?”赵一洋想到池怀音也一夜未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可以啊,你这进展神速了啊。” 季时禹懒得理他,冷冷瞥了他一眼。 “一个晚上的,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赵一洋意味深长打量着季时禹:“好歹自己来一发啊。”说着,他很猥琐地在身下比划了几下:“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不对啊。”赵一洋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圈,这才找到重点:“你哪来的钱住旅馆啊?”说着,他一下子想到症结:“池怀音的?” 见季时禹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立刻啧啧感叹:“小白脸就是好啊,上旅馆也有女人掏钱。” “……”季时禹经赵一洋提示,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欠了池怀音一次:“生活费来了,还给她。” 赵一洋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关键的事还是拎得清:“话说,你要真对人姑娘怎么样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池怀音那姑娘,虽然看着有点闷,人毕竟是好姑娘啊,你要么别招惹,招惹了,那得负责啊。” 季时禹不想赵一洋再胡说下去,摆了摆手。 “滚。” …… 到月底了,大家都陷入了极度贫困之中。尤其是那帮男生,饭菜票吃得差不多了,钱也是不够用的。 别的系男女平衡,男生还能找女生借,他们系就池怀音一个女孩,再怎么环境优越也不够借的,于是乎,大家伙的主意纷纷打到各自老乡那里去了。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 等她后悔懊恼的时候,季时禹那个小流氓,已经拿着她的饭菜票挥霍去了。 哎,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好心。 池怀音本科四年,都没有找过池院长使用任何特权,这次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终于向院长开口求助。 池院长带她去职工食堂吃饭,周围都是院里的教授、老师,来往都会和池院长打招呼。 对这样的阵仗,其实池怀音并不是很适应,他们在学校里一贯接触很少。 “这个月是不是吃太奢侈了,饭菜票居然都用完了?” 池怀音低头吃着米饭,低声回答:“请同学吃了几次。” 对此,池院长倒是没有责怪:“和同学还是要打好关系。” 池院长抬头打量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手腕空空,疑惑地问道:“我从德国给你带回来的手表呢?怎么不见你戴了?” 池怀音听到父亲提到手表,心理咯噔一跳,随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道:“放寝室了,做实验不方便。” 池院长对此倒也没有怀疑,从包里拿了些饭票菜票给了池怀音:“给学生的我不能给你搞特权多发,这是我的,你这几天就在职工食堂里吃。” “好。” 气氛有些微尴尬,池父叹了口气,顿了顿声:“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处处看,免得你妈老说我用学术害你。” “嗯。” 想到池怀音班上那些人,池父又有些不放心:“不过也不是什么男孩子都要接触,你们班那个季什么的,那种小痞子,还是少接触。” 想到某人之前对池院长做的事,她真的忍耐力极好,才能不笑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是一贯的乖巧:“知道了。” …… 季时禹其实也很少穷成这样,他家里干个体户干得早,等个体户开始普及推广的时候,季家的杂货铺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扩建加盖,初具一个小超市的规模。在大城市可能不值得一提,在小城市倒算是家境殷实。 要不是赵一洋,他不至于沦落到黑池怀音的饭菜票。 赵一洋知道季时禹拿了池怀音的饭菜票,一边抨击季时禹不要脸,一边跟着季时禹蹭吃蹭喝,真的没有底线。 “我怎么觉得池怀音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赵一洋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剔牙:“怎么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季时禹皱眉,对赵一洋的说法十分不齿:“她好像很怕我,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要发抖,估计怕我找她麻烦吧。” “这说起来你也有错啊,人家一个乖乖女好姑娘,你老为难人家干嘛?” 季时禹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要追她室友,我和她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谢谢。” 一说到心上人江甜,赵一洋无赖的脸孔又出现了。 “那你还是要继续,让池怀音怕你,这样我们下手更方便。” “滚——” …… 艰难的一个月终于过去,学校发了新的饭票和菜票,每人定量。 这一天,食堂的人都比往常多了。 下午阳光明媚,同学们已经早早在实验室就位。 池怀音作为班上唯一的女生,开学就在担任生活委员,从老师那拿了这个月寄来的信和汇款单,最后一个到了实验室。 将各个同学的信和汇款单分发到位,最后到了季时禹和赵一洋身边。 “你们的。”说着,将汇款单递上。 赵一洋拿到汇款单,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飞出实验室去拿钱,要知道他月底超支,已经靠找别的同学东借西借度日很久,兜里就剩三块钱。 比之赵一洋的雀跃,季时禹倒是很淡定。 拿到了汇款单,随手揣进口袋里,季时禹的视线又落回桌上的实验材料上。 池怀音站在他身边,略微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本以为他会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他那么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有些失落。 “那我走了。”她轻声说。 “嗯。” 季时禹头也没抬,黑而浓密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表情。 那之后,除了上课做实验,池怀音几乎看不到季时禹那帮子人。 据说男生拿了生活费,都会荒唐一阵,也难怪一到月底就一个赛一个的穷。 真奇怪,以前走在路上看见季时禹,都恨不得扭头要跑,如今偶遇不上,竟然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种柔肠百结的感觉,池怀音十分陌生,也非常不习惯。 晚上江甜有晚课,别的室友也要去图书馆。池怀音晚饭就随便对付了一下。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胡思乱想,打算早些睡。结果刚一躺下,寝室的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池怀音爬起来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 “你是304的池怀音吗?” “我是。”池怀音有些莫名:“你是?” “楼下有个人叫你下去。” 池怀音有些诧异:“谁啊?” “不认识。”那女孩说:“他就让我帮忙叫一下304的池怀音。”说完又低声道:“长得怪好看的一男的。” …… 池怀音披了件外套下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了几天,本想让自己冷静,却不想又冷静不了了。 银白的月光淡淡地,通过枝叶罅隙照下来,斑驳光影,都落在他身上。 夜风微凉,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有神的眼眉,就那么看着她的方向,害她忍不住紧张起来,恨不得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池怀音感觉到心脏好像失序的琴键,开始乱弹一通。 “季时禹?你……你找我?” 季时禹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老榕树下面,那画面,看着一点都不真实。他看了池怀音一眼,微微挑眉,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粗鲁丢到她身上。 池怀音险险接住,低头再一看,那块停走的梅花手表,赫然重新出现。 手表抵给情人岛那个民宿老板娘了,上次池父问到的时候,池怀音原本打算去赎回来的,可是情人岛还是远,她一直没机会去。 没想到……怪不得季时禹今天都没有去实验室。 其实这块表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即便它比较贵,但对池怀音来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怕池父念叨,她根本不想去赎。 此刻,风吹得树影沙沙,季时禹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月光洒下,他的影子有一半落在她身上,好奇怪,明明没有接触,却有一种很亲昵的错觉。 他的表情坦荡得狠,表情依旧痞痞的。 “上个月的饭菜票,谢了。” 他转身离开,临走嘱咐她道: “以后不要随便拿表抵押,现在这块表增值了,值七百了。” 夜灯朦胧,将那人的背影描摹得格外幽邃。 池怀音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刚拿了生活费,居然花了一百块钱去赎她的手表?值得吗? 那一瞬间,那种酥麻的悸动,像春天的花骨朵,忽而一夜绽放,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12.第十二章 在没有手机、电脑的年代,天黑后,大家都会干什么? 沉下心写日记,算一个吧。 池怀音一直觉得,日记是一个极好的、与自己对话的方式。每天睡前,她都会伏案写下一天的心情和记录。 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她的日记里出现了一个男生的名字。 因为羞怯,她甚至不敢写他的全名。 ——JSY。 她写下这三个字母的时候,内心翻涌着一股又甜又酸的感觉,整个胸腔都被填得满满的。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黄鱼提前炸过,外面又酥又软,浸入浓郁的汤底,回味无穷,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要钉在身后了。 “快转过来。”江甜压低声音说:“别被发现了。” 池怀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脑海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在吃饭,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女孩。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可是那背影,池怀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吃着小菜,一头及腰长发披散,额头上的刘海用黑色发夹别在侧面。衣着简单,气质清清淡淡的,从五官轮廓来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池怀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碗没吃完的面条,变得索然无味。 耳朵开始越来越红,大脑也开始有点发胀的感觉。 耳边是江甜聒噪的声音:“这女的哪个学院的?怎么没见过啊?是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上次不会跟我们去情人岛吧?是最近处的吗?” 池怀音尴尬地扯动着嘴角,努力假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任江甜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面条,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胸口滞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 季时禹回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赵一洋见他手上打包的食物,瞬间翻了个白眼。 “每个月拿了生活费就上赶着去上供,也只有你了。” 季时禹我行我素,把带回来的东西搁在宿舍的桌上,“爱吃不吃。” 赵一洋对季时禹的事也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多说,大咧咧坐在桌前,一边解袋子,一边说起自己的事:“这周五有舞会,我听说江甜很喜欢跳舞。我邀请她一个人,她肯定不好意思,我把池怀音也叫上了。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稿子,想着她要是拒绝我该怎么死缠烂打,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还挺没成就感的。” 说着,他抄起筷子对季时禹和陆浔说:“你们俩也得去啊,轮流陪池怀音,势必把她给我稳住,为我和江甜制造机会。” 季时禹对于赵一洋的厚颜无耻已经无话可说了,理都懒得理,直接坐到桌前,打开了还没看完的书。 相较季时禹的淡定,陆浔就有些紧张了,“又舞会?上次整得有点丢人吧?这次还去啊?” “咳咳。”赵一洋尴尬轻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次哥一定挽回面子。” 季时禹从书中分了个神,干净利落地拒绝:“我不去。” 赵一洋听见季时禹不去,立刻饭都不吃了,过来就抱着季时禹的腿。 “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们了,你们也知道的,我最近生意也没得做,要是女人再跑了,我不想活了!” …… **** 其实舞会这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江甜一贯喜欢跳舞,本科的时候就有海大教育学院Dancing Queen的美誉。读研以后没交到那么多朋友,也就赶了上次那么一会儿舞会,也算是憋了一阵。 以往去舞会或者活动,江甜都会特别打扮一番,但是今天,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从教室里赶来的。 想来,她应该是真的对赵一洋没兴趣,甚至都不屑打扮打扮来吸引他。 池怀音从进入舞池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一直不自觉在搜寻别处。 如果她早知道,之后会碰到季时禹和别的女孩吃饭,她一定不会答应赵一洋的邀约。如今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也全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那个长发的女孩,池怀音就觉得自己胸口一滞。 江甜来了舞会就不歇着,拉着池怀音进入舞池中间,活力满满,夹杂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之中,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俩跳,不理他们寝室那几个傻子了。” 池怀音有些局促看着江甜:“我跳舞是真的同手同脚。” 江甜不以为然:“笑话,我是谁,我教你。” …… 舞池里彩灯闪烁,忽明忽暗,有学生乐队正在台上卖力演奏。 江甜拉着池怀音直接进了舞池,这让赵一洋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了,却不想一支舞都跳不到,这可怎么办? 他当机立断拉着季时禹也进入舞池,低声说道:“你先陪我跳一会儿,然后我们跳到她们俩身边,就交换舞伴。” 季时禹不愿意跟着赵一洋胡闹,皱着眉头说:“你等陆浔来了,你让陆浔跟你去疯。” 说着,转身就要出舞池。 谁知季时禹还没走,赵一洋已经以舞蹈准备姿态,抓住了季时禹。 季时禹简直快被恶心到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赵一洋,你再抓我的腰,我就把你丢出去。” 赵一洋也不乐意和一个大男人跳舞,这不是事急从权么?谁让陆浔今天临时调了课要晚来。谁有任劳任怨的牛不用,要去惹一只疯狗啊? “不抓你腰抓你头发啊?你以为我想跟你跳,这不就是让你帮帮忙吗?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啊。” 说着,拽着季时禹就往江甜他们身边挤去…… 池怀音是真的没什么跳舞天分。江甜和她跳了一小段以后,就很后悔刚才说大话了。 教人跳舞,前提是“人”,猪的话,那真的是有难度的。 “我真没想到,一个学习成绩那么好的女孩,小脑居然发育不全。”被踩了好几脚以后,江甜忍不住抱怨道。 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干脆不跳了,身体就被人推了一下。 顺着推挤的方向,池怀音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就看见赵一洋那张嬉笑的脸孔。 “交换舞伴。”他的声音轻快,动作也很果断。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甜从她手中抢去。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赵一洋顺手一推,推进了一个硬挺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高度,带着几分清冽气息。那人本能接住了池怀音,带着几分招牌式的不耐烦。 悠扬的舞曲响起,整个舞池被浅金色的灯光笼罩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步纷纷起势,大家在并不大的舞池里起舞,衣袖摩擦,裙裾飞扬。 池怀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对着突然发生的状况有些手足无措,她仰着头看着季时禹,结结巴巴说不好话。 “我……我去找江甜换回来。” “回来。” 季时禹长臂一展,将她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赵一洋和江甜,轻轻喟叹。随后,目光重新回到池怀音身上。 他一只手扶在她腰后,一只手寻到她的手,摆出了标准的舞蹈姿势。 骤然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火星,瞬间又要烧起来了。 “干……干嘛?”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 季时禹眉头仍旧紧蹙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跳舞。” 他温热的呼吸因为极尽的距离,拂扫在池怀音脸上,让她愈发沉沦。她的手被季时禹抓住,腰间也被桎梏,想退也退不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和别的女孩跳舞吗?”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失言,可是话也收不回去了。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眉头微挑:“等有了再说。” 原本还有些思绪混乱的池怀音,一听到这句话,大脑突然像通了一样。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女朋友?那女孩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吧? 一瞬间,身体里的那些消沉似乎都挥散了,一种无穷的勇气又回来了。 见池怀音实在抗拒,季时禹也不再强求。 “你实在不想跳,就算了。” 就在季时禹要放手的瞬间,池怀音的手却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扬起小脸,呼吸清浅,略带笑意。 “我跳。” …… 华尔兹的舞曲悠扬,舞步翩翩,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甜。 如果能忽略掉,池怀音又踩到季时禹的话,这气氛是十分美妙的。 池怀音一直同手同脚,每隔半分钟一分钟,就一脚踩上季时禹的脚。一直努力保持着风度的季时禹终于绷不住了。 他眉头微微皱着,好看的眉眼带着几分不悦。 “报复?” 池怀音本来跳得不好,也有些压力,这会儿冷不防被这么问了一遭,缩了缩脖子:“不敢。” 说着,季时禹又被踩了一脚。轻抽了一口气后,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抓好我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身体不要后靠。”他顿了顿声,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着我。” “嗯?” 季时禹眉头中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我要教你跳舞!在你把我踩死之前!” …… 好像辛杜瑞拉的魔法,绚丽的灯光洒下,落在季时禹的头上、肩上,让池怀音觉得眼前的画面,带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听着季时禹简单的口令,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十足的荷尔蒙气息。 舞步牵动着衣角,长发也跟着摆动。 不再关注脚下的舞步以后,池怀音反而不容易出错了。 脑中放空,眼睛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 他的眉眼,哪怕带着几分不耐,依然有着让她心动的坚毅。 心脏复位,灵魂回归,仿佛这才是她的归宿。 一曲方罢,舞池中的人纷纷停下休息。 池怀音的手还搭在季时禹肩上,漫天滋生的暧昧像疯长的蔓藤,在她心间缠绕。 不远处,一个男生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季时禹的手放下,池怀音也羞赧地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陆浔晚上被调了课,临时赶过来也有些气喘吁吁。 季时禹看到陆浔,如获救星:“你他妈来得真晚。” 陆浔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看了池怀音以后,随后和季时禹交换了个眼神。 季时禹下巴微扬:“你带她跳吧。” 说着,如获大赦一般,要离开舞池。 见季时禹要走,池怀音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的手先于她的理智,一把抓住了季时禹的衣角。 她的一个小动作,让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愣住了。 季时禹定着没动,低着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那只白皙的小手,有些诧异。 他低头扫了池怀音一眼。 “我室友陪你跳,他比较耐踩。” 池怀音仰着头,定定看着他。 “不行。” 季时禹清浅一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 池怀音咬了咬左边的嘴唇,鼓起了勇气说道:“你刚才说要教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低首看着池怀音,半晌,季时禹戏谑一笑:“怎么,只想跟我跳舞啊?” 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池怀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文静,听话,遇事不争不抢,有些认生和害羞。生于那个含蓄的年代,她从来都是和所有的女孩一样,不懂得为自己表达,也不能为自己表达。 可是那天,面对旁人的目光,面对季时禹的调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定定地看着他,无比坚定地说出了那个字。 “是。” 13.第十三章 新的舞曲温柔奏响,装点舞池的炫丽灯光也开始闪烁。 时间好像停住了,恍然间,他们都没有做出反应。 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引来旁人探究的目光。 正在池怀音整个懵住,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陆浔率先打破了这种无声的尴尬。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谢那一刻,他给了她一个台阶可以下。他笑了笑,眉眼都很和善。 “老季确实比较会跳,还是让他教你吧。” 他把池怀音拉住季时禹的行为,以一种很简单的方式解读了,也免去了池怀音的尴尬。 池怀音感激地看了陆浔一眼,然后松开了季时禹的衣服。季时禹脸上调笑的表情也跟着收了起来,对于眼前的一切,一直没有表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池怀音一眼,最后在陆浔的推搡之下,带着池怀音又进入舞池跳了一曲。 这一次,两个人全程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即便他们仍然保持着很亲昵的姿势。 池怀音见季时禹没有什么异样,还是很坦然的样子,一边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危机解除了,毕竟她很少会冲动,冲动过后还是会后悔;另一边又觉得失落,她的意思要解读也能有很多可能,他是真的没懂她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回应而装不懂呢? 舞会结束,男生们回了宿舍。录音机里放着夜间的广播栏目,主持人用温柔磁性的声音念着听友的来信,时不时穿插一首别人点的歌,栏目没什么特色,是男生宿舍不太感兴趣的情感话题。 可是今天,赵一洋和陆浔,却都坐到了桌边,认真地听起了广播。 一贯聒噪的赵一洋,收起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以后我自己约江甜,不能老拉着池怀音,把你们都掺和进来,怕她误会了些什么。” 说起池怀音,陆浔也十分感慨。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他也算是直接参与了。 要是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也就白长那么大了,都是照顾面子,谁愿意让一个乖巧害羞的姑娘难堪。 陆浔拨弄着录音机,半晌,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池怀音这个姑娘吧,还是挺可爱的,人也挺热心。” “咳咳。”赵一洋清了清嗓子,也跟着说道:“我觉得吧,人要珍惜眼前人,人姑娘多好,性格温柔,看着就好欺负。一个专业的,学习成绩好。关键人爸爸还是我们工学院的院长。” 听着室友们开始旁敲侧击的碎碎念,季时禹并不领情。 “你们能不能不要是个女孩就拉来跟我凑对,那我忙得过来吗?”说着,他翻身上床,用抗拒的后背对着他们,冷冷道:“你们喜欢,你们就去追。” 一句话噎得寝室另外两个苦口婆心的,都无话可说了。 话说到这份上,季时禹毫不接招。赵一洋最讨厌他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嘴脸,直接把桌上吃过的花生壳抓了一把,砸向了季时禹床上。 “切!人姑娘配你就是一朵鲜花插牛屎,你一坨牛屎拽个毛啊!” 季时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男女感情问题。想到池怀音,他也有些莫名的暴躁。一颗一颗捡起花生壳又砸了回去,也是一脸不爽又很懊恼的样子。 “老子又没求她!” …… ****** 那场舞会之后,季时禹再也不用奉命去陪伴池怀音。 208宿舍男生处理事情的方式比想象中更杀伐果决。 赵一洋自己出击了,他深情的表白,被江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江甜对于赵一洋的小痞子行径以及不成熟的性格完全没有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 当赵一洋认真表白完以后,江甜叉着腰皱着眉看着他,说道:“看了你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只喜欢比我大的成熟男人。” 江甜的话说得还不够直接,赵一洋也不放弃:“你再过几年会发现,成熟男人的钱和阅历,以后你自己都会拥有的,但是真挚纯粹的爱情,只有同龄人才能给。” 赵一洋恬不知耻的一番真情表白终于把江甜逼急了。 她嘴角抽了抽,半晌只回答了他两个字。 “我呸!” …… 拒绝了赵一洋以后,江甜就直接回了宿舍,从进宿舍的门起,她就开始对着池怀音数落赵一洋:“赵一洋那个瘪三,说喜欢我,要跟我谈恋爱,他凭什么?” 池怀音听到这事,还有些意外。这一直以来,她的目光焦点都落到季时禹身上去了,竟然都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 “……他在追你吗?” 池怀音问。 江甜也没什么心眼,极其不屑地回答:“谁稀罕!” 确定了这件事以后,池怀音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季时禹之前一切诡异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了。 比如为什么他们会邀请她们去情人岛,为什么他们会邀请她们去舞会…… 原来这一切的症结,是因为赵一洋要追江甜,而季时禹,他并不是主角,而是陪跑的。 想到这一点,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头到脚趾甲都麻了。眼前好像都失去焦点了,谁的话都听不下去了,只是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有些震颤。 好奇怪,她为什么感觉到那么失落,甚至是心痛? “我也是蠢,看他们老是约我们,还以为是季时禹看上你了,毕竟你们是一个专业的,以前又是高中同学。”江甜想想就觉得尴尬:“我还准备撮合你们,要不然我根本不会跟他们出去玩,每次还忍受和赵一洋那个瘪三待一起。” 池怀音不愿意再说下去,误会的又何止江甜? 她自作多情地解读了很多季时禹的举动。良久,她硬扯了一个笑容,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赵一洋。” “我疯了?考虑他?瘪三一个。” “也还是有优点的吧?”池怀音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自嘲:“至少他的人品还行吧,朋友为他两肋插刀,什么事都能做。” 可真是够义气了,什么都能做,包括和另一个不喜欢的女孩混在一起,只为了给兄弟制造机会。 如果池怀音不是那个女孩,她也许会觉得很感动。 可偏偏,池怀音就是另一个女孩,这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吗? …… 池怀音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很释然的人,当发现季时禹接近她的用意之后,她整个人就有点被击垮了的感觉。 即使她很认真去演出自己没事,可是还是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悲伤。 从前她和江甜无话不说,可是这感情上丢脸的事,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就这么心事重重过了几天,她都在刻意逃避见到季时禹,甚至希望自己能生一场大病,这样就能不去实验室了。 这学期的校际篮球赛在这时候就这么开始了。 因为池怀音是系里唯一的女孩,从预选赛打到半决赛,每场比赛她都必须到场。有时候江甜也会跟她一起去看,因为他们系有季时禹和赵一洋这两个黄金搭档,一路几乎都打得别人毫无还手之力,也因此吸引了很多别的专业和学院的人的注意。 大家追着比赛看,跟着叫好。 而对于池怀音来说,被迫去关注季时禹的感觉,实在煎熬极了。 这天江甜又过来看球了,池怀音他们系打音教系。 音教系已经是学院里比较强的球队了,也是一路赢比赛打过来的,这场“王者之战”把本科的、研究生,本系的、非本系的都吸引来了,整个篮球场外围得水泄不通。 篮球场的周边是自发用书包和书堆起来的边缘线,看起来好不壮观。 可惜这场球打得并没有什么悬念,季时禹和赵一洋身体素质占优势,配合也默契,一开场就呈现碾压态势,完全把音教系篮球的节奏打乱了。最后比赛以极大的比分差异结束了。 池怀音坐在场外,前面都是激动得伸长了脖子的人,她个子不是多高,抱着膝盖坐着,其实是被挡了个大半的,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可以,可是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从人群的缝隙中,落到球场上,不自觉就找寻着球场上那个穿着一号球衣的男人。 一场球打完,众人渐渐散场,大家还在议论着球赛中的精彩瞬间,不亦乐乎。 池怀音和江甜都没动,只是静静坐着让别人先退场。 球赛结束,季时禹早已大汗淋漓,头发濡湿,此刻根根倒竖,像刺猬一样。 汗白的皮肤在出汗之后,呈现一种微粉的状态,令他看上去更加唇红齿白。虽然长相秀气,身材却男人味十足。他身上隆结的肌肉随着他的喘息一动一动,运动之后更为明显。 场上的季时禹随手擦了擦汗,见音教系的人开始退场,小跑着跑到了音教系的观众席方向。 一路逆人流而行,他终于在退场人群的夹攻之中,找到了一个长头发的女孩。他背对着池怀音,站在那个女孩面前。 远远的,池怀音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也不知道他在和那女孩说什么,那女孩清浅笑了笑。 池怀音仔细看了两眼,这才发现,那个女孩可不就是那天和他一起吃饭的女孩。 赵一洋打完篮球,第一时间跑到她们这边来,大喇喇坐在了江甜身边。 球赛结束,走到心仪的女孩身边,也许这是男生的本能反应吧。 这个想法让池怀音的心情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你怎么跑过来了?”江甜往池怀音的方向坐了一些:“臭死了。” 赵一洋对此倒也不尴尬:“谁打完球还是香的。”说着,他对江甜挑了挑眉头:“怎么样,我打球的时候是不是还挺帅的。” “切。”江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她此刻对赵一洋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和池怀音一样,看到了季时禹和女生说着话。 江甜自然也认出了那个女孩。 用下巴点了点季时禹的方向,一脸八卦地问:“季时禹谈恋爱了?” 赵一洋顺着江甜指的方向看去。见季时禹打完篮球,就到音教系的观众席去了,瞬间出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小子就不能长进一点?”说着,赵一洋和她们二人说起季时禹的事来,眼神不自觉看了池怀音一眼,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 “那女的叫钟笙,是季时禹追了不记得多少年,还坚持拒绝他的女人。” “他不喜欢读书,当年本来准备读中专,中专毕业能直接上班还给干部编制,是这女的说要读高中,他才考高中,结果这女的却跑去读中专了;本来以他成绩完全可以读庆大,他听说这女的一边工作一边备考,要考森城音乐学院,他就考到音乐学院对面的矿冶学院,结果这女的耽误了几年,却考到森大去了。” 江甜本能接了一句:“所以他读研考到森大?” “对啊。” 说起那个女孩,赵一洋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喜:“一个女人要是对他有心,能这样吗?这女的和他一点都不合适,他早晚会后悔的。” “啧啧,看不出来,季时禹还是个长情的。” 赵一洋对这一点却并不赞同:“也不是长情吧,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本科的时候系里一个女的都没有,读研了就池怀音一根独苗。 系里男生没有互相消化都不错了,哪里能指望得上恋爱。 所以从前的喜欢,也被拉得特别长。 毕竟对象好歹是个女的。 系里好些个和季时禹差不多情况的,至今还在给初高中的女同学写信。 撇了撇嘴,赵一洋说:“反正我们寝室的人都很讨厌那女的。” 江甜鄙夷地乜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啊。” …… 赵一洋和江甜又斗起嘴来,两个人聒噪犀利,在身边闹闹嚷嚷。 池怀音坐着没动,脑中始终回想着赵一洋说的话,只觉得灰心极了。 原来季时禹真的没有女朋友,可是他有心上人。 怎么办呢,池怀音有些不知所措了。 ****** 球赛之后,池怀音一直在想着怎么才能避开和季时禹的接触。 每天卡着教授到的时间去实验室,选坐在离季时禹最远的地方,总之,她努力克制,甚至不准自己抬起头多看季时禹一眼。 她用军事化的方式管理着自己的心,可是命运却又跟她开了另一个玩笑。 赵一洋不再制造机会让她更加沉沦了,曹教授却要来火上加油。 八五计划的课题分组出来了,看着贴在实验室外的名单。 池怀音几乎有种想要把自己的名字,从季时禹旁边抠下来的冲动。 站在实验室外,池怀音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她站在那里许久,久到每天吊儿郎当卡着最后一刻才来实验室的季时禹都来了。 自舞会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私下单独说过话了。 季时禹看着课题分组的名单,发现教授安排的组员,此刻正站在身前,她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名单,似乎很不情愿的模样。 想了想,以一种玩笑的方式打断了那种死一般的沉默和尴尬。 “怎么池怀音,我这种优秀学生带你,你还不满啊?”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早就看到季时禹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便服,一件松垮垮的外套也没有正经穿好,不知道从哪赶过来的,头发有些乱了。 那眉眼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也说不上哪里好,就是让她没出息的悸动。 她没有动,也没有抬眼,半晌,只是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离我远点,不然别怪我喜欢你。” 14.第十四章 原本一句挺严肃的话,却不知怎地把季时禹给逗笑了。 他看着池怀音,像是逗弄小孩一般摸了摸下巴:“你这威胁还是有点震慑力。”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要离你多远?这么远够不够?” 季时禹似乎总是这副模样,不置可否又痞里痞气,好像这世上的事都不在他眼里,他永远都不会慌乱,不会纠结,不会痛苦。 又或者,是她在他眼里无足轻重,所以她说什么,他都当开玩笑一样应对。 这么想想,池怀音也有些泄气了,什么都没有再说,直接进了实验室。 晚上六七点,曹教授看时间已经不早就放了人。大家都是放鸭子一样跑了,只有池怀音,抱着自己的书,思前想后的,还是单独去找了曹教授。 曹教授是池父的同事,和池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十年了,两家人感情亲厚,倒也没什么隔阂,说话方便。 “怀音?”曹教授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又戴了上去:“找我有事?” 池怀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 “换组?”曹教授以为池怀音不想做目前的分组实验:“是觉得高温比较艰苦吗?” “不不……”池怀音摇头:“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员。” “这样啊。”人员是曹教授亲自安排的,他自然是知道池怀音要换掉谁,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的分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目前你们的小组,负责的是整个课题最重要的部分。” 他见池怀音愁眉苦脸的,误会池怀音可能对季时禹有点误会,所以有些抗拒,于是解释道:“之前我没有让你参与新实验,而是去做已经完成的,你没有抱怨,还是认真完成和复核,踏实又认真。其实那是我在测试你,测试你够不够资格做最重要的部分。” 提起这事,曹教授不由有些得意洋洋:“你和季时禹是我手下最得意的门生,性格上又互补。他胆大敢想,应变迅速,不需要我推动,他能想到我都想不到的东西;而你细心钻研,对数据的掌控和记录精确且不会出错。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们抱有很高的期待。” “可是……”池怀音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其实季时禹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做起事情来其实很靠谱。他只是比较有个性。年轻嘛,有点个性是好事。” “……” 从曹教授那里下手算是失败了,无功而返的池怀音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她一路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一柄扇子一样盖住了她略带青黑的眼窝。 人与人的联系是很奇怪的,在知道那个叫钟笙的女孩以前,池怀音似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据说那女孩现在在本科部读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和池怀音也同校好几年了,可是池怀音对她一无所知。 而自打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以后,池怀音碰到她的几率就变高了。 她走进宿舍门口,才发现原来钟笙和她住在一栋楼里,一栋双子楼,宿舍门在正中间,共用一个大堂,只是楼梯分布在两边,池怀音向左,钟笙向右。 池怀音到宿舍的门口的时候,钟笙正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回来。 那男生池怀音倒是有点印象,名字叫杨园,森城本地人,和池怀音初中曾经同班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学习成绩比较差好像留过级。 不过这人是高干家庭出身,家世在本地算是比较显赫,一般同过校的多少会知晓他一二,没想到钟笙还会认识他。 两人在门口停下,杨园对钟笙倒是很体贴的样子,和池怀音印象中,学生时代那种暴躁爱闯祸的样子有些不同。 池怀音站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杨园从书包里,把一本崭新的书拿出来递给了钟笙,钟笙看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刻,还是把那本书收下了。 钟笙进大堂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池怀音。 钟笙上楼以后,池怀音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好笑。 别人连认都不认识她,也许也不屑于知道她是谁,她却把人家当成假想敌。 人家和谁来往,和哪个男生有什么暧昧,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钟笙是季时禹的心上人,钟笙没有错;季时禹有心上人,季时禹也没有罪。 这一切的错误,是她。 是她不该单方面喜欢季时禹,如果她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话。 ****** 女生宿舍又停水了,天气稍微热了些,学校就停水个没完,这可苦了个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从别处提水上楼,那也是个体力活。 平时女生用饭票接济男生,到了这时候就显出作用了,受了恩惠的男生都会来帮忙提水上楼。 平时女生宿舍的宿管,火眼金睛看守严格,恨不得公蚊子都不让放上楼,也只有停水的时候,能让他们进来“长个见识”。 学校多停几次水,男生多给女生提几次水,女生多给几次饭票,一来二去,就以身相许了。 这春天果然是适合恋爱的季节,学校里成双成对的身影又多了不少。 前几次停水,江甜和池怀音的水都是赵一洋提的。 别说,赵一洋对江甜还真的挺痴心的,这一追也有一段时间了,甭管江甜怎么揶揄讽刺,就是没见赵一洋打退堂鼓的。 看来越是看着不正经的人,对感情越是认真执着,季时禹不也这样么?看着跟无赖似的,对心上人倒是长情。 池怀音都忍不住替赵一洋说话:“我觉得赵一洋这人还不错,同学一场,没见过他对什么事能认真成这样,你别老是鄙视他了,他也是对你有意思才能任你这么踩他。” 江甜撇撇嘴,仍是高傲女王的姿态:“那是他长了张狗脸,怎么骂都不走,不怪我。” 话虽是这样说,明显没有最初那种厌恶的情绪了。 看来这是有苗头了。 赵一洋的付出没白费。 近来经常停水,据说有几个男生无聊得狠,拎桶水就混进女生宿舍乱搞。学校要求宿管加强管理,所以现在但凡拎水上楼,一定要有女生带上去。 这天停水,本来是江甜去领人,结果江甜临时被同学通知,要去找教授,只好派池怀音去把赵一洋领进寝室。 池怀音和赵一洋近来交道也算打得多,倒也没有多想什么就去了。 食堂供洗碗的那一排水池,现在挤满了排队打水的人。 地上都是水渍,看着湿答答的。 池怀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赵一洋,正要回去,就听见嘈杂纷乱的声音中,有一道清冽男声响起。 “池怀音。” 池怀音应声回头,叫她的人不是赵一洋,而是季时禹。 他穿了一件很普通款式的衬衫,搭配休闲裤,肩上系着一件开司米毛衫,看上去随意却还是有款。 不远不近看着池怀音,眉峰英挺,配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分外深邃。鼻梁和嘴唇的线条呈一个美好得弧度,侧看像迭起的山峦一般。 季时禹站在池怀音身后,手上拿了两桶水,表情也有些疑惑。 “你看到江甜了吗?”他顿了顿声说道:“赵一洋被留实验室了,让我给江甜拎两桶水。” 这话一出,池怀音赶紧往左右一看,果然季时禹拎着的水桶上,一个写着江甜的名字,一个写着池怀音的名字。 一时也有些尴尬了。 她脚上穿着凉鞋,因为跑得太急,进了些地上的水渍,黏在脚上有种又热又湿的奇怪感觉,竟和她的心情一样复杂。 想了想,最后讷讷地说:“江甜被同学叫走了,让我来领赵一洋上楼。”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懂了。 于是沉默而尴尬地一起向女生宿舍走去。 这是孽缘吧? 不管池怀音怎么逃避,命运却总是把他们缠绕在一起。 上课做实验,和他一个组,好不容易放学了透口气,拎个水也是他来。 这叫池怀音怎么能好好梳理自己的心情呢? 一路心不在焉,连已经走到女生寝室了都不知道。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脚尖上,指缝间有些脏水的痕迹,一会儿上楼了要好好洗一洗。噢,还有这双鞋,最近还是不适合穿凉鞋,再热一点再拿出来吧…… 池怀音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头顶传来季时禹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嗓音宛如天籁。 “你要再往前,就到我怀里了。” 池怀音原本还有些混沌,听了这句话戛然停住,再一抬头,和季时禹的距离,已经近到再往前一步,就直接撞到他怀里去的地步。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她浑身一颤,竟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你你……你停下来站着干嘛?” 季时禹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眯,唇际带着一丝弧度:“你看看到哪了?” “嗯?”池怀音一抬头,才发现他们已经进了大堂,怪不得她觉得眼前好像没有正午那种刺眼的阳光了。 “有我在,就可以直接上楼的。” “我当然知道可以上楼。”季时禹皱了皱眉:“问题是,你们宿舍,是往哪边?” 面前左右两个楼梯,左边是唯一一栋研究生宿舍,右边是本科部的最后一栋。 池怀音听他这么说,有些诧异了:“右边是本科的,你不知道吗?” 季时禹被池怀音的问题问笑了:“这是女生宿舍,我该知道吗?” 池怀音的话,并不是季时禹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是想,如果季时禹追求钟笙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栋楼,本科是右边,左边才是研究生宿舍。 这么想着,她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以前没有来过女生宿舍吗?” “我又不是变态。”季时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还以为你给别的女生提过水什么的……” “没人找我帮忙。” 季时禹的表情坦然,没多想就往左边的楼梯走去。 他没有来过女生宿舍,这是不是说明,他没有给钟笙拎过水? 这个答案让池怀音近来一直沉重的心情,又重新雀跃了起来。 两人一同往楼上走着,那一级一级的阶梯突然变得漫长。 亦或是池怀音希望这一路更漫长一些。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季时禹的手上,虽然那是江甜给赵一洋的,可是此刻,他右手拎着的水桶上,确确实实写着她池怀音的名字。 冥冥之中,好像为他们建立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这种联系,带着九分的温柔一分的暧昧,像一泓清泉从心底划过。 贼心死不了,贼心是永远也死不了的。 15.第十五章 进入新课题以后,池怀音和季时禹都进入了忙碌而高压的工作状态。 就像曹教授说的那样,季时禹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池怀音不愿意输给他,也加倍认真起来。 曹教授对这个课题十分看重,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他们的实验进度。 现行的铝电解法生产金属铝的最大缺点是能耗高,污染大,操作条件恶劣。在当今能源普遍短缺的情况下,他们这次课题最大的目的,是能大幅度降低能耗,所以需要找寻更好的惰性电极材料设计新型电解槽。 一连好几天,实验并没有什么进展。 池怀音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也有些微的沮丧。这对目前的材料学无疑是一种挑战。 倒是季时禹,明明没进展,却不急不躁的样子,安慰着池怀音:“我们要找的惰性阳极材料,必须满足抗高温氟化物盐和氧的腐蚀,同时还能导电,本来也很艰难,不断的实验,总能找到最好的。” 两人正在寻思还能试验什么材料,曹教授就过来了。 “这次的课题难度比较高,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曹教授说:“那边的科研条件比我们好,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过去一段时间。” “去北都?我们一整个课题组吗?” “我带你们两个去,你们是实验材料的小组,最核心的。” “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池怀音有些惊讶,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季时禹。 季时禹大约也没想到需要去北都,本能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一个多月的样子吧。” 一个多月,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去北都,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季时禹已经先于她做出了回应。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 系里为他们买车票还需要时间,曹教授提前放了他们回去,这两天不需要去实验室了,回去准备行装,等着去北都。 池怀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一个多月去北都,没有家人朋友,以后的日子就是抬头季时禹,低头季时禹。 她心事复杂地走回了宿舍楼。 宿舍楼下有一些男生在等着女朋友,有的男生刚来的,就对着宿舍的窗户吼一嗓子女朋友的名字。 杨园在那些男生里并没有多么独树一帜,可是池怀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脸狐疑地走进宿舍的大堂,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钟笙正好从楼道下来。 池怀音的心情更复杂了。 季时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 季时禹不喜欢北方,尤其森城在南方,去北都的火车时间实在太长,他从来没有去过北都。 这次趁着课题的关系,倒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去北都之前,钟笙提出请季时禹吃饭,这不仅让季时禹意外,连季时禹整个寝室都意外了。 他去赴约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考虑到钟笙的家庭状况,季时禹有些吃不准钟笙的用意,点菜的时候,只点了一些饺子。 “你哪来的钱?”季时禹问。 钟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素净又有气质。她难得对季时禹笑一笑,淡淡说:“我没钱,也能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这么久了,你对我的照顾。” 听到钟笙这话,季时禹嘴角扯动,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期待的感谢,可不是这样。” 对于季时禹的明示暗示,钟笙已然驾轻就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拿起一旁的味碟,倒了一小盘醋,夹了一些姜丝置于其中,慢慢搅拌。 “我知道,你毕业了要回原籍。” 季时禹的话让钟笙原本轻松随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僵。 钟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毕业了,按照现在的毕业分配制度,她一定会被分配回原籍工作,所以毕业后,她会被必须要回宜城。 这是钟笙不太愿意聊得话题,季时禹这么冷不防点出来,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许久,她挪开了视线,抿着唇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季时禹对钟笙这种态度也有些厌倦了,这么多年,他也等得够久了。 没有无怨无悔的付出,人都是自私的。 “我毕业后可以自由选择,你应该是知道的。” 钟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所以钟笙,你打算拖我拖到什么时候。”见钟笙仍旧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季时禹也有些失望。 “我没有强迫你等。” 季时禹想想这么多年做的傻事,忍不住笑了笑:“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和那些送你礼物,帮你打水的男生有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又自嘲地补了一句:“多一层初中同学和老乡的关系?” 不等钟笙回应任何,解释任何,季时禹第一次不再无条件迁就她。 “钟笙,这个答案,我已经等太久了。” 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北都,一个多月回森城。” 临走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同意,我毕业就回宜城。” 饺子还没有上,桌上就只剩钟笙一个人了。 她白皙漂亮的双手紧紧捏着筷子,指节几乎见骨的白。 ******* 赵一洋的舅舅来森城出差,顺便到学校来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些钱,除了赵一洋妈妈托舅舅带来的,还有舅舅自己贴的一部分。这笔钱让赵一洋手头一下子就松了。 赵一洋这人一贯嘚瑟,手头一松,就决定请江甜去吃西餐。江甜一个人自然是不肯去的,最后赵一洋干脆叫上季时禹、陆浔、池怀音一起去热闹热闹。90年代初,西餐价格昂贵,大部分穷学生都没有吃过。季时禹想叫上钟笙,让她也尝一尝。虽然赵一洋很嗤之以鼻,但是想想三男两女也尴尬,三男三女可能更平衡,就同意了。 森城的西餐厅当时多是外国人或者留洋回来的人开的,装潢华丽,环境优美,因为很多食材完全依赖进口,所以价格昂贵。一行人除了江甜和池怀音,都是第一次来,大家都有些局促。 餐厅的服务员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西服,衣料上乘,看上去光鲜体面。这让平时都话很多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服务员将他们带入座,三个女生坐在一排,因为赵一洋请客,大家默认让赵一洋和江甜在中间,面对面而坐。这倒让池怀音免去了和钟笙挨着的尴尬。 除了刚来时季时禹随口介绍了一下,她们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赵一洋其实对于吃西餐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是也不能在江甜面前露怯,桌上就两本菜单,他大大方方将自己面前的一本随手递给了江甜,自己则打开了另一本放在女生们面前的菜单。 他看着看着,就疑惑了:“这菜单怎么没价格?” 江甜鄙视地偷笑了起来:“你给我的菜单上才有价格。” 赵一洋听了,有些不悦了:“这餐厅咋回事,怎么一本菜单有价格,一本没有呢?” 江甜撇撇嘴,笑笑说:“土鳖,这是西洋礼仪,给男士的菜单有价格,给女士的没有,让男士的绅士风度可以发扬。” 赵一洋也没吃过西餐,哪里知道吃个西餐还有这么多门道。这么被江甜鄙视了一顿,也有些没面子。近来和江甜相处得多,两人虽然天天斗嘴,也磨合出了点特殊的相处之道。 赵一洋把菜单一丢,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你洋气,你来点。” 江甜接过另一本菜单,递给了池怀音,自己继续翻动着,恶狠狠道:“看我不把你点破产了!” 赵一洋知道江甜有分寸,嘴上却是故意接了一句:“老子没钱付,就把你留这儿洗碗!” …… 两人欢喜冤家的样子,逗得一桌人都忍俊不禁。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倒是很快就缓解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天的话题也差不多,不一会儿就热络了起来。 池怀音从见到钟笙开始,就有些尴尬。 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分座,赵一洋和江甜坐在最中间,面对面,池怀音和钟笙一左一右夹住了江甜,然后是男生入座。 季时禹选择了钟笙对面的位置,她得承认,陆浔小心翼翼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是很失落的。 很感激赵一洋不会点菜,江甜把菜单递过来的时候,池怀音如获至宝。 西餐厅的菜单大,至少能挡住她此刻很不自然的表情。 在询问了大家的口味以后,池怀音和江甜完成了点菜。 整体一算,价格确实昂贵,连池怀音和江甜都有些咂舌。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准备一会儿结账的时候给赵一洋补贴一些。 西餐厅的服务,在细节上都显得很贴心和精致,连赠送的白水,俩面都有柠檬片和薄荷,这让赵一洋一直感慨:“一分钱一分货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浔笑呵呵地说:“要不是靠着老赵,我怕是工作以后才有机会来开荤了。” 季时禹其实也没吃过,他撇着眼看了看桌上,皱了皱鼻子:“吃个饭这么多名堂,看起来都累,照我说还不如去海鲜排挡。” 赵一洋习惯了怼季时禹:“那你出去啊,少一个人我少付点钱。” “呵呵,你请客,多不好吃我也吃双份。” …… 坐在季时禹对面的钟笙,除了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说实话,她是有些不习惯的。 以前虽然也跟着季时禹和他两个室友吃过饭,但是带别的女孩,还是头一次。 看着他们一个系的工科生坐在一块自然的聊天,她内心有些复杂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自卑又自傲,高傲和冷漠,是她的保护伞。 在座所有的人都比她出身好,家境优越,性格开朗。明明同龄,他们在读研,她却是要靠着自己工作以后,自己存钱找机会,经济自由以后,才能得以考大学,如今还没本科毕业。 这感觉让她无力又难过,就像当年,她的同学只要想读书的,就可以去读高中,而她被家里逼着改了志愿,去读中专,只因为中专毕业能早些就业,不再找家里要钱。 她不懂,家里两个哥哥是人,可以读大学,可以追求最好的生活,而她是女孩,就注定要过低人一等的生活吗? 她很感激,因为中国还没有进入市场经济,大家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当年靠着外婆给宜城的小提琴老师送了一块床单,老师就教了她那么多年。这才让她有了一技之长。 中专毕业后,她在宜城歌舞团工作了四年多,虽然不满意这个结局,可是她还是很努力工作和学习,在宜城歌舞团也是最刻苦的小提琴手。之后宜城歌舞团开放了政策,让她们也能参加高考,靠着努力,她第一年就考上了,可是领导不肯放人,她不放弃,又考了第二年,领导见她坚决,终于让她去了森城。 森城很早就被划成经济特区,当时的政策是让沿海先富起来,所以森城的发展是很高速的。钟笙来了森城,就不想再回去。 因为对她来说,宜城就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服务员开始给大家上餐。 她其实也没有吃过西餐,但是她看书涉猎过,知道应该左手拿刀,右手拿叉。毕竟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怕出错闹笑话,于是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江甜。她来自海城,家境又优越,对西餐驾轻就熟,自然地拿起了刀叉。 钟笙见自己的操作没错,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始秀气地切起了牛排。 一整桌会用刀叉的只有江甜和池怀音,其余的几个男生简直人仰马翻,一副乡下人进程的样子,一会儿拿着刀叉,一会儿拿着勺,看着面前的汤啊牛排啊面包的,简直不知道先吃什么。 钟笙见对面的季时禹,也是一副一头雾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季时禹家里虽然不缺钱,却也比不上人家那些高干家庭、几代就优越的家庭。 他和钟笙一样,只能按照政策的规定继续自己的人生。 上菜以后,池怀音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团混乱。 江甜一开始还切了几块,后来看到赵一洋不耐烦那么切啊尝的,直接拿起叉子,把一整块牛排叉起来吃,她简直要笑到肚子疼了,不住地拍着桌子,毫无形象可言。 陆浔有些拘谨,也有些手足无措,季时禹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完全拒绝的表情。 原来聚餐是件挺开心的事,这下因为所谓的“礼仪”,让大家都不自在,尴尬至极,这就失去了聚餐的意思。 吃饭,原本应该是一件让人自在又幸福的事。 池怀音放下刀叉,温柔地举起了手。 “服务员。” 她的声音响起时,有一道男声与她异口同声。 池怀音有些诧异,看向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季时禹。 两人坐在六人桌上,距离最远的对角,因为异口同声地叫了服务员,视线本能在空中相接了一秒,随后又很快个子移开。 服务员很快就过来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两人都以为对方会让着自己先说,本能回答了服务员。 “请给我一双筷子。” 又一次异口同声。 16.第十六章 西餐厅里原本不提供筷子,但是西式服务的原则是多无理的要求也尽可能满足,于是乎,服务员最后还是给他们找了两双筷子。 经过季时禹和池怀音这么一番闹腾以后,所有的人都自在了。 不会用刀叉算什么呢?总比要筷子的强。 于是大家都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很正常地开始了第一次的摸索。 比起大家的自在,钟笙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他们能随便处理,那么自在,而她却要在乎着会不会被人瞧不起,比起来,她的小心翼翼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甚至后悔应约,季时禹邀请的时候说得很随意,一场普通聚餐,可对于钟笙来说,这场聚餐一点也不普通。 在他们面前,她始终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这感觉折损了她的骄傲,让她感到难受至极。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有学长学姐说过,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就会变得很棘手,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森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到后来,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从高中到研究生,这么多年,他成长了许多,从当年那个人人害怕的小痞子,成长为一个肩膀可以扛起担子的男人。 而她对他的印象,也从害怕,变成了喜欢。 谁说这世事不阴差阳错呢? 季时禹不能上楼,池怀音自己扛包扛了最后一路。 回到宿舍,池怀音气喘吁吁将包随手放在了宿舍的桌子上。 别的室友去图书馆了,那两只一贯神出鬼没,宿舍里只剩江甜,看上去形单影只,见池怀音回来了,就跟见了组织一样,就差眼泪汪汪了。 一番激烈黏腻的言语表达了对池怀音的思念之情之后,她就开始自然地翻起了池怀音的行李。 “你给我带礼物了吗?北都好玩吗?北都总院有没有长得帅的?有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和机关炮一样,池怀音哪里回答得过来,转身拿了茶杯,从江甜的开水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给你带了一个很漂亮的相框,还有一些北都的糕点。” 听说自己有礼物,江甜的表情立刻满足。 她从包里拿出相框,摆弄了一下,随手放在床头,然后又拿出了糕点,拆了就开始吃。 “对了,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池怀音喝了一口水,“什么事?” “还记得上次和我们一起吃西餐那个女的吗?叫钟笙的那个,季时禹追的那个。” 说起钟笙,池怀音的表情有些尴尬:“她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教育学院有个还挺出名的高干子弟,叫杨园的吗?钟笙和杨园结婚了。”说起八卦,江甜立刻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没完:“前几天杨园家里派了好几辆车过来给钟笙搬宿舍,那排场,真的把我们一栋楼的女孩都惊到了。” “听说钟笙本来毕业了要分配回原籍,杨园家里直接给她弄了改派书,现在她被安排到教育局工作了。”江甜说到这里,啧啧感慨:“所以说啊,结婚就是女人第二次生命,还是得擦亮眼睛!” 江甜说了半天,一直不见池怀音有反应,诧异地撇过头来看向池怀音。 “喂,池怀音,你怎么笑成这样?你和钟笙很熟吗?她结婚,你至于为她高兴成这样吗?” 17.第十七章 钟笙结婚的消息来得突然,赵一洋高兴归高兴,也还是有些担心告诉季时禹以后,他会接受不了。虽然之前季时禹没有表现得对钟笙多势在必得,但是这么多年习惯性在照顾她,也是事实。 在季时禹回森城之前,赵一洋和陆浔划拳,最后陆浔输了,由他来告诉季时禹这个消息。 陆浔在告知季时禹之前,戴上了家里传下的护身玉、护身红绳,就差给自己去庙里烧香了,磕磕巴巴非常委婉地告诉季时禹后,季时禹的反应让他们都有些吃惊。 因为……他实在表现得太淡定了,好像一点都不伤心一样。 只是微微垂眸,点了点头,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那之后,宿舍的两只一直在认真观察季时禹,他的表现一切正常,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赵一洋对此十分不解,毕竟好多年的喜欢,怎么可能真的没事呢。于是乎,他跑图书馆还借了本心理学的书来看,坚持认为季时禹这是巨大的打击之下的伪装。 然后特意攒了一个局,要找个机会让季时禹宣泄出来。 学校外的小馆子,一顿放浪形骸的酒,没让季时禹宣泄出来,倒是把几个作陪的男孩子喝大了。一个个人仰马翻,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毫无形象可言。 相比之下,季时禹就清醒多了,喝完酒还能想起来,忘了锁实验室的门,踉踉跄跄又往实验室走去。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这人还是有些不靠谱的,又逃课不知道去哪里了,一整个下午的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做,害得她晚饭都没吃,一直被困在实验室里。 季时禹和池怀音在的课题组因为实验项目不同,曹教授把实验室里原来一直弃用的杂物房给收拾了出来,供他们使用。池怀音一个人待到这么晚,也还是有些害怕。 整理好了小实验室,把实验报告全部收起来放好,拿起放在柜子里的锁,正准备回寝室,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大大咧咧一脚,把实验室的木门给踢开了,一身扑鼻的酒气差点没把池怀音给熏死。 池怀音手上拿着实验室的门锁,抬起头,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突然想到钟笙结婚的事,难道是因为太伤心了,所以去酗酒疗伤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池怀音的心情就沉了沉。 酒精的劲儿慢慢发酵出来,季时禹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最后几乎是循着本能才能找到实验室。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池怀音身边,那一身酒臭的味道,直冲进池怀音的鼻腔,池怀音几乎要大退一步。 不想理他,池怀音随手关掉了实验室的灯,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出去,我要锁门了。”池怀音一想到他是为了别的女孩变成这样,就没什么好态度对他了。 季时禹醉醺醺地辨认着池怀音的样子,半晌,舌头打结一样,含含糊糊唤了一声:“池怀音?” 原本懒得理他的池怀音,听见他的声音,见他醉成这样,还能把她认出来,又觉得心里柔肠百结,几分舍不下。 池怀音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去把歪歪斜斜的人扶正,他喝醉了,脚下已经开始打晃,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实验室的。 “喝成这样,不回宿舍,到实验室干嘛?” “锁门。” 他这答案,池怀音真有些哭笑不得。 季时禹个高,体重自然不轻,池怀音力气不够,觉得扛一头死猪也不过如此,不过下个楼,已经气喘吁吁,最后不得不把他丢在台阶上,自己先休息一下。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黑暗的楼道里,一左一右,坐在同一节阶梯上。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池怀音反而觉得自在了许多。 空气中满是季时禹身上的酒味,池怀音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 她定定望向季时禹,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他的面部轮廓。看他这副又颓废又邋遢的样子,心情也有些复杂。 半晌,低声讷讷问道:“其实如果感觉到痛苦,发泄出来,也很不错的。” 原本以为季时禹醉糊涂了,不想他靠着台阶的身体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眸中略带迷蒙:“怎么发泄?” 池怀音搜肠刮肚,想着方法,最后试探性地问:“要不?你可以倾诉倾诉?” 黑暗中,季时禹轻笑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淡淡看向池怀音,懒洋洋地说着:“我没有想倾诉的,只想说脏话。” “那要不,说脏话也行。” 季时禹喝醉的时候,整个人比平时还撩拨,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那不行。”他笑道:“我的脏话会吓着你。” “没关系。”池怀音赶紧说:“我生气的时候,也会说脏话的,吓不着我。” “噢?”季时禹的一声拉长的变调,听起来格外缠绵,喝醉的他说起话来,声音也特别有磁性:“你这样的乖乖女,还会说脏话?”他笑笑看向她:“比如?” 其实池怀音不是真的会说脏话,只是安慰季时禹而已,这会儿话头到了她身上,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搜肠刮肚一番,想了想她匮乏词汇里用来骂人的词语。 “王八蛋?” 三个字就把季时禹逗笑了。 他调整了姿势,靠在楼梯的护栏上,整个人已经有了一些困意。 “你这哪里是脏话?跟说情话一样。” …… 酒精作用下,最后一丝清醒也消失了。 季时禹靠着护栏,就睡着了,呼吸清浅,侧脸深邃,像默片里的定格。 黑暗中的沉默被拉长,纷乱的心绪仿佛找到了归宿。 “王八蛋,我喜欢你。” 那一夜,风都带着几分难言的缱绻。 ***** 第二天,曹教授找池怀音和季时禹开会。 季时禹身上的酒味经了一夜,依然刺鼻。 曹教授没想到他的得意门生能胡闹到这地步,被他气坏了,正事都不说了,厉声批评了他四十几分钟,愣是一句话都没重样的。 池怀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算是理解了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 从办公楼出来,两人已经错过了中午的广播。 季时禹整个人还有些宿醉过后的萎靡,烦躁地撸了撸自己的头发,半晌低着头问池怀音:“昨天晚上,听说是你把我扶回宿舍的?” 想到昨天扛死猪的经历,池怀音也有些佩服自己,“卯足了一股劲儿,就把你给扶回去了,还好你也还算配合,迷迷糊糊还能半走半拖。” “想不到你这么个小身板,力气还挺大。”季时禹自然知道自己和池怀音的身高差和体重差。 池怀音心想,力气不大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在醉死在外吧。 季时禹的表情有些复杂,沉默半晌,轻轻启口:“谢谢。” 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各自闭嘴,一起走回了实验室。 他们最近的任务还是继续研究两种不同温度的电解质体系,高温体系电解温度为960℃,低温体系也有800℃。每天守着控温炉,往加料管里增加材料,观察阳极试样。 这种实验过程极其枯燥,繁琐,却又要异常细心。 季时禹一个男人都觉得挺艰苦,池怀音一个秀秀气气的姑娘,却从来不见她抱怨。 在季时禹的成长过程中,他接触过的女孩并不多,与钟笙那一类看起来很高傲,实际上很懂得示弱和求助的女孩相比;池怀音则完全相反,她看上去柔弱胆小,却很少找人帮忙,小小的身体似乎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在这个满是男人的系里,她从来没给过别人表现得机会。 下午大约三点钟的样子,一贯平静祥和的校园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这声音让两个在小实验室里的人都有点懵。 池怀音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愕然极了:“什么情况?” 学校每个喇叭都响了起来,那警报声震耳发聩。 季时禹仔细听了听那警报声,片刻后反应过来。 “火警!”季时禹拔高了嗓门:“着火了!” “什么?!” 火情来得猝不及防,让困在小实验室里的两个人都乱了手脚。 季时禹第一反应是关闭了实验的双路直流电源,他努力让自己沉着下来,但是喇叭里巨大的警报声还是让他脑子有些乱。 和季时禹相比,池怀音就有些混沌了,火警警报都响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抢救那些实验报告。 隔着控温炉,季时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池怀音!你是不是傻!” …… 季时禹一声大喝,把池怀音吓到了,她手上还抓着部分实验报告,一抬头,脑袋就撞在了眼前的柜门上。 白皙的额头上立刻撞出一大片通红。 这一下撞得太重了,令人发燥的警报声中,池怀音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了。 她一手抓着那些实验报告,另一只手扶着柜子,可是眼前依然天旋地转。 就在她都快站不稳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焦急的身影。 根本不等她反应,那人已经将她囫囵背到了背上,胸前压在了那人背上,甚至有几分喘不过气。 池怀音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那人的脖子,发黑的眼前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 季时禹的体温似乎比这火情更让池怀音焦灼,她用手捂了捂脑袋,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实验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是最里面的一间实验室,加之又耽误了一些时间,季时禹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脚下跑得极快,也顾不上两个人是不是会因为这一路的颠簸而难受。 在生死一线的时刻,能活出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到了这一刻,池怀音终于有了一丝害怕。 “到底哪里失火了?”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季时禹背着池怀音争分夺秒地往楼下跑,头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背着池怀音跑出来的汗,顺着滑到了颈部,濡湿了池怀音的手臂。 他的声音虽然在努力克制,却还是听出了几分紧张。 “别怕,我跑步很快,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仿佛一剂强心剂,让池怀音不再那么害怕了。她甚至不自觉地将头靠向他的后背,胸腔失控的心跳,不知是因为这突发的火情,还是这个对她说“别怕”的男人。 最后两级阶梯,季时禹一步跨下去,百米冲刺一样冲出了实验楼。 终于,安全了。 两个人都有些懵,扫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整个楼下全是疏散的学生,大家稀稀拉拉地站着,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三两成群聊着天,闲散得和平日跑操没什么区别。 季时禹背着池怀音从楼上跑下来,两个人此刻看上去,都狼狈极了。 原本惬意的氛围似乎被他们的出现打断了,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原本在和别人聊天的赵一洋看见他们这么万众瞩目的降临,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二人。 “我靠,不过是个消防演习,你们搞得和真的一样啊!” 18.第十八章 池怀音后来才知道,那天中午,学校广播里有通知,下午有消防演习,而他们两个被曹教授叫去开会,错过了。 两人闹出来的笑话,在工院算是出了名,什么“生死同学情”、“逃命组合”,总之,有一段时间,走到哪里都被人笑话。 池怀音的名字也因此和季时禹捆绑了一阵,说不上为什么,竟然还有几分命运的感觉。 池怀音要感谢发生了那么一个插曲,让她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男生追过她,只是没有一个能让她的心情这样忽上忽下。见不到他会想,见到了又患得患失。 人的一生会遇到喜欢自己的,自己喜欢的。池怀音也想如自己心意一次。 如果钟笙结婚,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同学们来了走,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疯子!” 他关上门后,季时禹和陆浔异口同声道。 最近赵一洋谈恋爱了,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本来以为周末的联谊活动,他肯定不会参加了,结果没想到他不仅还是参加了,还拖家带口,不仅带了女朋友,还带上了女朋友的室友。虽然两个姑娘确实也都长得挺灵,但是毕竟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让大家都有几分尴尬。 这让攒局的哥们有些为难,本来算好了人数,减去赵一洋,男女都是一对一的,结果现在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女孩,那约的另一边的姑娘,该怎么想? 他正焦急着,音乐学院的那帮姑娘已经到了,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自成一道风景线。此情此景,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森城的中山公园,是年轻人周末约会的好去处,公园的中心湖很大,上面都是划船的。那么大个湖,划到湖中心去了,还不任男孩子为所欲为?所以一般约会都会选中山公园。 一行人虽然对江甜和池怀音的到来有些意外,但是也很快打成一片,都是年轻人,本就没什么隔阂。直到大家走到了游船中心,才意识到人数不对的尴尬。 一艘船两个人,一男一女,原本是安排好的,现在多了一个姑娘,那怎么安排呢? 前面有几对聊得不错的男女先上船了,赵一洋和江甜是一对,自然也上船了。 最后现场只剩下攒局的和季时禹两个男生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季时禹看了一眼眼下的状况,沉默地踏上了船,他是男人,要先上去掌握平衡。 剩下三个女孩,确实有些棘手。 他扫了一眼岸上的人,最后抬起了手邀请,低声道:“谁先上?” 季时禹话音方落,岸上的三个女孩同时抬起了手。 季时禹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也愣住了。 三个姑娘同时抬起了手,本来都有些尴尬,但是这会儿缩回去更尴尬,最后都稳住没有动,等着季时禹的选择。 季时禹原本也不是真的来找对象的,要不是被赵一洋激了一下,也不会浪费时间来游什么湖。 其实看到池怀音也抬起手的时候,他是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 比起去应付不认识的姑娘,池怀音这种安静又乖巧的女孩,要好相处得多。 他果断地抬起手,一把抓住池怀音的手,将她扶上了船。 皮肤灼热的接触,像过了电一样,两个人都怔楞了一秒。 池怀音上船后,季时禹转而淡淡对岸上那个男生说:“剩下的二位美女,就辛苦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船另一头的姑娘,顿了顿声:“池怀音是我同学,我来照顾吧。” 19.第十九章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圆心湖的湖水不像平时那般碧波清澈,微微泛起一丝淡黄色,依旧温柔。风轻轻吹过,带起粼粼波光。 船离开码头,岸上的人渐行渐远,视线只有这辽阔的湖面,以及对面的年轻男人,这让池怀音略微有些紧张。 船行至湖心,周围也没什么船只了,季时禹放下船桨,两人开始静静欣赏风景。 虽然四周碧波荡漾,绿树环绕,但是池怀音心不在此,眼角余光一直暗暗瞥向对面的人。 手上紧紧攥着裙子,带着一丝汗意,脑中还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活泼开朗,人也主动,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无聊跟着一起混混。” “我也是。”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季时禹在想要不要聊点实验有关的,毕竟两个人任务没有完成,但是再想想,出来游湖就是要休息的,谁还想聊那些枯燥的东西。 正思索着,就听到池怀音突然问道:“听说,你准备找女朋友?”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除了水里的鱼,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凑过来。 风缓缓拂面,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说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想找女朋友,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抢白道:“其实,我喜欢你。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 …… 池怀音大约是攒了一股子勇气,像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口气都说了。 这倒让季时禹觉得有些棘手。 对这姑娘的心思,说一点都没有察觉,那是不可能的,刻意逃避,因为自觉两个人是不可能的。 记忆中的她,秀气,白净,长得漂亮但是没有攻击力,过于乖巧,是那些坏男生的首选下手对象,但是家教甚严,很少和男孩子接触,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城里女孩的矜贵。 虽然被女孩表白,也能带动几分荷尔蒙的冲动,可是季时禹的脑子里,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是谁都可以,池怀音不行。 熟人熟事,又是同学,怎么也不能荒唐到她身上。 潜意识里,他觉得,池怀音应该是被慎重对待的女孩。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记忆中的他,粗糙,匪气,全身上下都带着几分小地方出来的莽撞,不讲道理,耍赖流氓,好不绅士。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理解,明明他和她的理想型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一颗心还为他牵动?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 季时禹大约也有些担心池怀音会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像她那这么内敛的女孩,能大着胆子说这些,已经是很难以想象的事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原本打击到不行,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来钻的池怀音,一时也被他带走了注意力,红着脸阻止道:“不用!” 季时禹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又说:“回学校以后,我会和曹教授说,换个组。” “不用。”虽然有些失望和难受,池怀音还是有理智的:“工作是工作,我有分寸的。” …… 那天晚上,池怀音失眠了。 翻来覆去,弄得本就不结实的床嘎吱作响,影响了一宿舍的人休息。 池怀音甚至不愿意把那种痛苦的心情写进日记,可是又没有能力瞬间忘记。 她夸下海口自己有分寸,但是一闭上眼睛,就是他拒绝自己的话。 也许,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 夏天的尾巴很快过去,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1991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池怀音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季时禹作为一个男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观池怀音,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毕业年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素质太低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后来赵一洋“奸计”终于得逞,在宿舍里就差横着走了。 一夜之间,宿舍里那些闲书都被赵一洋收走了。 “这些东西都写得太假了,以后让哥来给你们指导。”赵一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说:“和手那绝对不一样,你们继续努努力,能体会到我说的什么。” 季时禹对于赵一洋这种嘚瑟行为实在看不惯:“你能不能不要发生了什么,都这么诚实地告诉大家?有点恶心好吗?” 赵一洋最喜欢季时禹回应他,前面二十几年他什么都追不上季时禹,如今终于有件事比季时禹强,怎么可能错过炫耀的机会。 “老季,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赵一洋得意地笑着:“你努努力,也能当上男人。” 季时禹皱眉:“你说谁不是男人?” “你是男人嘛?”赵一洋大笑:“你现在吧,还是雏鸡!” “滚——” 赵一洋见季时禹吃瘪,兴奋得不行:“要不咱打个赌,我赌你今年破不了处。” “……”一直沉默的陆浔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现在都已经12月10号了,今年当然破不了,赵一洋你吃上肉就别嘲笑我们了,我么也不容易的。” 赵一洋哈哈大笑,转身要回自己铺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生。 “赌什么?” 赵一洋没想到季时禹会接话,一时也来了兴致:“咱就赌穿内裤操场跑五圈!你要是破成了,我穿内裤去跑,你要是没破成……嘿嘿,你懂的!” 就像陆浔说的,都12月10号了,季时禹要翻身,怎么可能。于是大胆下了赌注。 本以为季时禹不会同意,结果季时禹听了这话以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说了一句。 “就这么定了。” …… 比起江甜陷入热恋的状况,池怀音实在太惨了些。 表白被拒,又无处可以诉苦,每天还得和季时禹一起做课题,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的是对她的凌迟之刑。 好不容易课题结束了,终于可以歇一阵了,池怀音很享受这段清净的时光。 女人谈恋爱以后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比如说这会儿,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寝室了,居然在织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买了毛线从头开始学,怕她家赵一洋冻着了。 就赵一洋那人高马大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池怀音觉得毛衣完全是多余的。 江甜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喝池怀音聊天。 “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别的学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时禹,完全和母兽捕食一样,不达目标不罢休,那驾驶,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时禹给睡了的意思。” 池怀音没想到课题结束以后,季时禹的生活居然这么“多姿多彩”,不由觉得心头一揪,十分不适的感觉。 “是么,那他要谈吗?” 江甜头也没抬,“可能会吧,听说他和老赵打赌了,说是今年结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怀音皱了皱眉:“他们很闲吗?” “可不是么?我还骂了老赵呢,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他屁事。” …… 那天听江甜说完那事以后,池怀音就碰上了季时禹和那个传说中“母兽捕食”的女孩。 池怀音从学校回家,顺路去家后面的后街买点东西,就见到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时禹看到池怀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急吼吼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招待所,叫松鹤么?” 池怀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们要去那种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 “知道。”她说。 季时禹立刻说道:“我这个朋友错过了回学校的车,今晚要找个地方睡一晚,那个招待所是怎么走?” 一般到别人学校玩,晚上没地方住都是找女同学的宿舍挤一挤。 季时禹的女同学……好吧,池怀音肯定不会让这个女人住了。 池怀音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心下越发鄙夷。她沉默地指了指北面:“这条路出去,然后左转,再右转,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转,就到了。” “谢谢。” 池怀音买了东西回家,心想,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们找到那家书店以后,能被知识点化,回头是岸,不要再乱搞了。 …… 池怀音倒是没想到,季时禹这次因为一个打赌,居然真的认真找起了女朋友。 没两天,池怀音又碰到季时禹带了一个女孩在学校外面吃饭。 两人还要了不少啤酒,桌上了喝空好几瓶了。 完全一副狗男女的架势。 那天恰逢池怀音的本科同学回母校玩,找了池怀音作陪吃饭聊天,他们也喝了不少酒。 池怀音以前从来不喝酒,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她越看季时禹和那个女孩,就觉得不爽,也跟着喝了两瓶啤酒。 宴散酒酣,池怀音的同学见她有些醉了,要送她回宿舍,被她倔强地拒绝了。 她一路趔趔趄趄地跟着离开小店的季时禹和那个女孩,一直到那个女孩也发现了池怀音,不得不停下来。 季时禹皱着眉,看着倔强离他两步之遥的姑娘。 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酒醉红晕,双眼血红,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幽怨地盯着他,和平日胆小害羞的模样完全不同。 季时禹想到几天前才被她耍过一次,也有点不爽了。 “我们走。”他和身旁的姑娘说。 “不准走!”说着,酒壮怂人胆的池怀音赶紧跟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季时禹的胳膊:“你给我巧克力,我才让你走。” 季时禹晚上也喝了些酒,虽然也不至于醉,但是也有几分毛孔舒张的感觉,这会儿冷不防黏上一个姑娘,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似的。 他皱着眉:“池怀音,你这醉得挺有灵性的。我上哪给你变巧克力?” 池怀音更加抱紧了季时禹的手臂:“那你就别想走了!” 季时禹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心下大概也明白池怀音在无理取闹什么。 “快点给我放手。”最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堂姐,季应珊!” 夜风冷冷而过,终于让脑袋一片混沌的池怀音清醒了几分。 原本想着要是又有狐狸精,怎么也要把他绊住,谁知是季时禹的堂姐。 想到这一点,再看向季时禹身边的堂姐,池怀音尴尬得不能自已了。 见池怀音喝醉了,反应有些迟钝,季时禹恶狠狠说着:“事不过三,池怀音。” 池怀音头皮一阵发麻。 “我……”“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池怀音就感觉到胃里一阵翻腾。 “呕……” 季时禹暴怒的声音几乎划破静谧长夜。 “喂池怀音!你这个臭丫头!” 20.第二十章 堂姐对于季时禹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也懒得和他说了,转过头问起赵一洋。 “刚才那个姑娘是你们同学啊?” 赵一洋点了点头。 堂姐有些犯嘀咕:“这姑娘对我们时禹好像有点意见,昨天故意给我们指个错路,我们多走了两个多小时。” “啊?”赵一洋对此有些不敢相信:“不能吧,池怀音是顶顶乖巧的姑娘。” 堂姐疑惑地皱了皱眉:“那可能是我们误会了吧。” 一直坐在一旁的季时禹,人家和他说什么,他都跟听不见一样,这会儿不和他说了,却是听得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懂?” 赵一洋疑惑地看了一眼季时禹:“从没听你这么评价过哪个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了?”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半晌淡淡说了三个字。 “没什么。” 食堂里发生的事,很快就通过赵一洋这个大嘴巴传到了女生宿舍,再结合以前发生的事,赵一洋就差添油加醋写一部小说了。 原本赵一洋和江甜一直想要撮合季时禹和池怀音,但是这么久也制造了那么多机会,真要来电,早就成了,也不至于还越闹越僵似的。 圣诞节那天,江甜和赵一洋摆了顿和事酒,邀请了季时禹和池怀音。 森城西洋风正盛,一些教堂、百货公司、大饭店都有圣诞节活动,持续到25日晚上。他们算是最后一波客人。 当时他们系里已经开始新课题了,平安夜都在实验室里加班,第二天圣诞节,一个个都精神萎靡。 池怀音不知道他们是这场和事酒的主角,到场的时候,还处于严重缺觉的状态。 赵一洋开了几瓶啤酒,顺着圆桌分配到每个人手里。池怀音从来不喝酒,看到啤酒,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会喝酒。” 赵一洋也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另拿了一瓶刚开的,直接递给了季时禹。 “人和人呢,是有缘分安排的。像我和甜甜,注定了要在一起,成夫妻。”说完,赵一洋龇着牙笑了笑:“但是有的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也别当仇人。比如你们俩吧,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我们原本是特别想把你们凑一对,但是既然不成,那咱就当这事都没发生过,到此为止了,谁也不提了,行吗?” 江甜赶紧趁机举起了酒杯:“我们今天组这一局,是希望当个和事佬,有什么误会,都说开了好。” “是是。”赵一洋说:“和事酒么,重点是酒,你一杯,我一杯,什么仇都散了。” 池怀音没睡好,脑子有些迟钝。 “我们有什么仇?” “就你捉弄季时禹和他姐的事,肯定有什么误会。”赵一洋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原先误会你对老季有意思,没想到也是我搞错了,你多多包涵。” 池怀音没想到赵一洋在桌上这么直接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就炸了,脸瞬间胀红。明明是冬天,这桌上的尴尬却硬是把她逼出了一层薄汗。 池怀音怕赵一洋再说下去,更一地鸡毛,赶紧举起了酒杯。 从来不喝酒的池怀音,第一次接触啤酒,像喝药一样,想都不想,一口灌了下去。 那种小麦和酒精发酵出来的淡淡苦味,让她的舌头有些发麻。 “都是误会,我先干为敬!” 池怀音的豪爽让赵一洋和江甜都有些诧异。 这话还没怎么说呢,她怎么就喝上了? 大家的视线不由都落在她对面的季时禹身上。 季时禹的表情始终漫不经心,视线淡淡落在面前的桌上,半晌,他淡淡一笑。 “话可要说清楚。”他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池怀音:“哪些事是误会?” 池怀音头皮越来越麻,脸上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真后悔去表白,被拒绝了已经够惨了,还被人捏了把柄,这会儿当着别人的面,也堵不住季时禹的嘴,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只听季时禹音色低沉,不疾不徐地道:“你捉弄我,可不是误会。” 没想到,他并没有提及表白的事。 池怀音再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空中相交,他眸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始终……始终让池怀音难以捉摸。 赵一洋见季时禹还在扯这事,赶紧又把酒给满上了。 “季时禹你他妈是不是男人,一直为难人家姑娘什么意思,不就多走两个小时么,当锻炼身体不行啊?” “就是啊。”江甜也赶紧为池怀音辩白:“我们怀音一贯不怎么认路,怎么可能故意的。” “以后你们就是同学关系,谁也别多想了,成吗?” “除此之外,互不干涉,也别捣乱。” …… 赵一洋和江甜你一眼我一语的,完全不给他们插嘴的机会。 眼前这尴尬的场面,让池怀音的手,忍不住伸向了面前的酒瓶。 看来酒真是个好东西,在人无话可说的时候,至少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池怀音的手刚碰到桌上的酒瓶,对面的筷子已经不轻不重,敲在了池怀音的手背上。池怀音吃痛,本能缩回了手。 控诉地看向对面的人,他却并没有回过头看向池怀音,只是专注地看着赵一洋和江甜的“双簧”。 池怀音心想,这么个快准狠的小动作,难不成是巧合?于是乎,罪恶的小手又一次伸向酒瓶。 这一次,手指头都还没碰到酒瓶,那双筷子又敲了过来。 疼得池怀音几乎要龇牙咧嘴。 赵一洋在说话,江甜在看着他,都没注意到另一边。 池怀音对面的男人,目光终于幽幽回转。 威吓的眼神,瞪了她一眼,让她想要拿酒的手,瞬间就瑟缩了回去。 不是赵一洋请客么?酒又不是他付钱,他这是什么意思? ****** 那场诙谐又荒唐的和事酒终于结束了,大约是有赵一洋这个活宝在,倒是也没有那么煎熬。 大过节的,赵一洋倒是有心,做家教赚了点钱,给江甜买了一台爱华单放机,把江甜感动得眼眶红红。 热恋中的人,眼中是容不下别人的,和事酒结束后,他们就要去约自己的会了。 赵一洋轻咳两声,宣布道:“为了证明你们已经和好了,就让老季护送怀音妹妹回学校吧。” 完全没有给池怀音拒绝的机会。 从东门的饭店回学校,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九点半已过,连最后一班车都发车了。 两人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回学校——走路。 最初囫囵灌下去的啤酒,现在才开始发挥神威。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池怀音只觉得脑袋有些重,脚下有些软绵绵的。 这种有些恍惚的状态,让池怀音有些陌生。 眼角余光偷偷看向身边的男人,粗糙,匪气,全身上下都带着几分小地方出来的莽撞,不讲道理,耍赖流氓,毫不绅士。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理解,明明他和她的理想型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一颗心还为他牵动? 想起被他拒绝的那几天,池怀音伤心得甚至不愿意把这件事写进日记。最难受的时候,她把日记本里所有记录有“JSY”字眼的地方,都用钢笔涂成了黑方块。 回忆起这些,池怀音忍不住有些鼻酸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在她身边的男人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停下了脚步:“是不是感冒了?很冷吗?” 从表白之后到现在的委屈,因为他一句若无其事的问话,全给逼了出来。 池怀音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我知道,女孩子主动,就是不会被珍惜。” “什么?” 池怀音的控诉仍旧没有停止:“可是我就是不想就这样算了,我想怎么也要试一试。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结果?” 季时禹眉头皱了皱,“池怀音,你喝醉了”。 “对,我就是喝醉了。不喝醉了,我也不敢问。”酒醉怂人胆,池怀音突然拔高了嗓子,用那张温柔秀气的小脸蛋,恶狠狠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我不行呢?” 季时禹低着头看着池怀音,第一次,她勇敢地迎了上来,目光毫不闪躲。 夜风凛冽吹过,时间过去了许久,季时禹都没有回应任何。 池怀音那双水光澄澈的眸子里,最后的一点火苗也渐渐熄灭。 “我明白了。”她的表情难过极了:“就像赵一洋说的,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互不干涉,我也不会再捣乱了。对不起,那天我不是要故意整你,我以为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去招待所……” 作为一个女孩,池怀音几乎把自己的自尊都拿出来踩在脚下。那些羞于启齿的话,她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风像刀子刮在她湿漉漉的面颊上,她下意识抬起手去擦,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酒精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也感谢酒精,能让她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季时禹。”池怀音说:“我们分开走吧。” 池怀音刚要转身,就感觉到手臂被人骤然一拽。 出奇的力道将她拽了回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季时禹整个抱了起来。 那动作,实在太恼人了。 季时禹把她悬空抱起,按在路边的电线杆了。后背靠着电线杆,虽然不至于掉下来,可是那也非常难受且没有安全感。 池怀音本能地扑棱了两下腿,可是力道始终敌不过,最后只能放弃抵抗。 池怀音不足90斤,季时禹抱她好像毫不费力一样。 池怀音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干嘛?!” “我还没说话,你要去哪?” 季时禹极少在人面前露出那么霸道的表情,威吓力十足。 池怀音受制于人,也无法反抗,只能听下去:“行,那你说。” “你知不知道,赵一洋为了撮合我们,和很多人说,我们俩是一对。”季时禹用力钳制着池怀音:“以后我怕是找不到女朋友了。” 池怀音有些赌气,低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季时禹眉头蹙了蹙,眸中带着几分复杂。 “我和赵一洋打了赌,输了要穿着内裤去操场跑圈。”季时禹说:“老子输定了,你说气不气?” 季时禹突然凑近了池怀音,第一次,池怀音从他一贯不把万事放在其中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季时禹波折的五官近在咫尺。睫毛那么长,长到似乎在勾引着池怀音去触碰。 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都落在对方脸上。 仿佛带着几分蛊惑。 池怀音的理智已经有些飘忽了,直勾勾盯着季时禹:“你打赌找女朋友,我主动你都不要,我能怎么办?赵一洋要造谣,也不是我指使的。” “我们打赌的不是找女朋友。” “那是什么?” “是第一次。” …… 池怀音呼吸一滞,脑中越来越混沌,眼前只有季时禹说话时张合的嘴唇。 也许是季时禹说的那样,她就是那种狗胆不大,色胆不小的女孩。 下一刻,她一直在空中扑棱的双手,突然抱住了季时禹的脖子。 “我赔给你总行了吧。” 说着,她低头吻住了季时禹的嘴唇。 口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 21.第二十一章 池怀音回学校的时候, 整个人脚下都是虚浮的,好像会飘一样。 头晕脑胀, 断片一晚的记忆开始逐渐回到脑子里,但是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池怀音倒是希望不要恢复的比较好。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第一次”可以指那么多东西,她怎么恰恰就想到最纯洁的那一种? 躲了一个上午,实在想不到什么应对之策,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回学校。 时值中午, 下课的学生多,来往的人群,不过偶尔不小心瞟到池怀音一眼,她都感到心虚, 头皮发麻,呼吸急促, 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坐立难安。 佝着背,低着头, 以极快的速度往宿舍走。快到宿舍的时候,通往操场的小路上突然涌来大量的人流。 池怀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逆着人流, 站在路的正中间, 不断被往操场赶去的人撞到肩, 踩到脚。 这场面把池怀音吓懵了, 完全不知所措,许久,才想起拉住一个往操场跑去的同学:“……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往操场跑?” 那个同学模样年轻,声音中气十足,一脸爱国忧民新青年的悲壮。 “苏联正式解体了!操场有集会,是个中国人都应该参加,尤其我们大学生了,肩膀上都是家国大任!社会主义的明天只有靠咱们了!” “……” 昨天,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宣布辞职,将国家权力移交给俄罗斯总统叶利钦,晚上7点30分,克里姆林宫屋顶上那面红色的锤子镰刀旗被正式降下,从此,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彻底解体。 对于当时开放政策初见成效的中国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打击,爱国青年们群情激愤。 操场上,有学生中的领袖人物,拿着小喇叭在那进行着慷慨激昂的发言。 池怀音艰难地挤进人群,见大家的关注点都是苏联解体,松了一口气。 转身正要挤出去,就听见身后突然一阵骚动。 原本在操场集会的同学,纷纷被带走了注意力,那些正高亢唱着歌曲的同学也都停了下来。 …… “我的天,我看错了吗?” “跑过来了,他向我们跑过来了!” “妈呀,不冷吗?” “苏联解体,这哥们都被刺激得不正常了!” “……” 池怀音听到大家的讨论声,本能回头,就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操场的跑道上,一个男人正顺着最外的一条道跑着圈。 之所以那么多人看他,是因为他在那么冷的冬天,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黑裤衩,那画面,实在有些刺眼。 更让池怀音觉得刺眼的,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躲了一上午的——季时禹。 南方沿海城市特有的咸腥海风,吹拂得池怀音有些恍惚。 她站在人群里,就这么看着季时禹一步一步向她跑过来,好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样。 不知道他跑了几圈了,脸上带着薄汗,白皙的身体上带着几分绯红,那么多人围观,他竟然还能做到一副坦然的姿态。 学校操场上挤满了人,他跑过来,大家才勉强为他让了一条小道。原本挤在人群里的池怀音,因为让道,被人推挤到了最外围。 季时禹过来时,距离她不过一两米的距离。 耳边是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和嘲笑声,池怀音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季时禹身上。 冬天难得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温暖的金色温柔极了。他微微侧头,与池怀音视线相接。高挺的鼻梁中间,鼻骨微微有一处凸起,在阳光下轮廓格外分明。 正当池怀音怔楞的时候,他却冷不防对她一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以那样温柔又戏谑的表情。 那一笑,好像春天的风拂面,让池怀音的心跳瞬间鼓噪了起来。 “社会主义万岁!” 他突然举起了右手,高喊一声,几步从池怀音身边跑过,甚至连头也没回。 群情激奋之中,他又跑进另一圈集会的人堆里,又带起一波新的错愕和震惊。 总之,那一天,学校里只有两件大事广为流传。 第一,苏联解体了。 第二,冶金系的研究生季时禹,裸奔了。 …… 回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那种安静的氛围很适合池怀音认真思考。 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双手按住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脯。 真奇怪,池怀音觉得自己的气味有些不同以往。 回想昨夜,她仍然觉得荒唐。 原本是准备走回学校,怎么最后改道去了那么不应该的地方。 她的性格不适合,家教不允许,她和季时禹的关系,更是不该这么做。 可酒精是罪恶的,她甚至想不起到底是谁主动比较多,总之,就是很荒唐地发生了。 那么浓烈的酒味,可偏偏脑子却是清醒得狠。 池怀音始终记得眼前的场景。 窗外树影摇曳,屋内没有开灯,只剩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将屋内的气氛塑造得更加暧昧。 皎洁的月光如同一层轻薄的纱,淡淡笼罩着一切。 光影交错斑驳,叠落有致,将季时禹原本就好看的五官,勾勒得如梦似幻。 屋内很安静,床头的时钟规律地走动,滴答、滴答,清浅回荡。 池怀音能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以及季时禹粗重的呼吸。 两个人稍微一动,不怎么结实的床就会跟着暧昧地一响,更是勾得人丧失理智,只是任由荷尔蒙支配行为。 时间回溯,池怀音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漫不经心挑开她的衬衣纽扣。 如果当时的季时禹还只是小坏,那么如今的季时禹,已经彻底坏透了。 池怀音还是和当年一样紧张,他的手却不似当年那样停下来。 一颗、两颗、三颗…… “让我看看,这是谁?”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缠绵,低沉如钟,一下一下敲进了池怀音的心里。 他以一种很温柔的力度,耐心又细致地捋着池怀音的碎发,半晌,突然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那种湿热的触觉让她全身都跟着颤栗。 “原来是院长的女儿。”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睡了院长的女儿,会有什么后果?院长会把我开除吗?” 而她做了什么? 她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像花一样,为他绽放。 那一夜,剩下的全部回忆,也许只有疼了。 池怀音想,如果注定是深渊,她选择与他共沉沦…… 池怀音用被子蒙住脸,她想过季时禹打赌赌赢了,会把这个结果告诉那帮臭男生,也许很多人会知道她池怀音喝醉了酒投怀送抱。 可是季时禹没有这么做,他以打赌输掉的方式自我惩罚。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那个年代,女孩子没有太过于离经叛道的,偶有比较开放的姑娘,都是大家议论的对象。 以池怀音的薄脸皮,她根本无法承受。 也许,他是在保护她吗? ****** 季时禹穿着裤衩子跑操场的“英姿”,成为很多保守女孩心中永恒的阴影。 自此,他“臭流氓”的名号,算是响彻全校。 还好他快毕业了,不然不知道要被耻笑多少年。 回到宿舍,赵一洋仍然笑得前仰后合。 “妈呀,季时禹,你可真牛逼。”他眼角挂着笑出来的眼泪:“还有几天今年才结束,你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一洋想想就乐得不行:“真没想到,我居然能赢了你季时禹的时候,这感觉真的是,难以言喻。” 季时禹此刻已经穿好了衣服,沉默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专注想着自己的事,懒得理他。 赵一洋的嗓门大,说话还是一贯的直来直去:“话说,我不是炫耀,我就是想告诉你,虽然你这次输了,但是不要放弃,找个好姑娘,好好谈一场恋爱。” 季时禹皱了皱眉。 赵一洋还在聒噪地说着,嘴角带着一丝幸福的笑意:“当有了自己的女人,那感觉真的很神奇。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突然有了一样,只属于我的东西。很新鲜,也很宝贝。每天都想看见她,想抱着她,想听她说话,想看她笑,哪怕她骂我,也觉得满足。这辈子遇到一个这样的女人,值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时禹脑中突然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太过短暂,他甚至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想到她。 “这男人和女人其实是一样的,这种事是一种促进,对女人来说,会让她们有归属感;对男人来说,会让他们有占有欲。尤其是第一次,那种想要独占的欲望,会更为强烈。” 赵一洋发表完他的高见,一副过来人姿态拍了拍季时禹的肩膀。 “这些,等你成了真的男人,你就懂了。” 赵一洋话毕,许久,没有等来季时禹的揶揄,还有些不习惯,再看向他,就听见他说了一个字。 “嗯。” 季时禹一句赞同,让赵一洋错愕不已。 “我听错了吗?你这是赞同我了?”赵一洋瞪大了眼睛:“不是一贯我放个屁你都要反对,你今天居然没有,你怎么了季时禹?是不是裸奔给奔精神分裂了?” 季时禹瞪了赵一洋一眼,翻了个身,再也没有理会他。 ****** 逃课半天,一夜失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还得去实验室,一想到一会儿会看到季时禹,池怀音就恨不得天崩地裂地震海啸随便来一个就好。 为了尽量避免和季时禹的接触,她甚至故意最后一个进实验室,还因为迟到被曹教授骂了一顿。 原本以为这样总能避开季时禹,却不想曹教授批评了她以后,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去小实验室,帮季时禹记录数据,他一个人人手不够。” 池怀音:“……” 忐忑地进入小实验室,发现季时禹不在里面。 池怀音松了口气,随便找了张凳子坐。 各种电解实验装置发出平稳的嗡嗡声音,让本就没睡好的池怀音有些昏昏欲睡。她刚闭上眼睛,准备养养神,耳畔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道高大身影停在了离她面前,像一道黑影,密密实实挡住了她的光,她抬起头,微张着嘴唇,表情有些呆怔。 那人拿了张椅子坐到池怀音身边,双手随意撑在桌上,姿势慵懒,也非常自然。 “你昨天下午,怎么没来实验室?” 池怀音有些尴尬地看了那人一眼,讪讪回答:“有点事。” “乖乖女也会逃学?”那人轻轻一笑,又加了一句:“哦,也是,乖乖女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那表情,叫一个意味深长。 池怀音脸上瞬间爆红,悄悄搬起自己的椅子,想往旁边挪一挪,她还是不习惯距离他那么近。 那人见池怀音这举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实验室就这么大,你要搬去哪里?” “我没有……”池怀音本能不承认,窘迫地低下头去:“我是要去调整电流的电闸。” 季时禹挑了挑眉,双眼微眯,更显狭长,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懒散,又带着几分嘲弄:“电闸在这里。”说着,长长的手臂越过池怀音的后背,好像环住她一样,随手拉掉了她身后不远的电闸。 这种骤然的凑近,让池怀音更加紧张,肩膀都收拢了一些。 正当池怀音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曹教授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池怀音抬起头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立刻像凳子上有钉子一样弹了起来。 来人是周叔叔,以前是池院长的同学,理工大的教授。 池怀音拘谨地站在墙角,生怕人家误会了,离季时禹离得远远的。 越是刻意,反而越是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周叔叔常年和学生打交道,怎么会看不出年轻人的那些小动作。 他笑了笑,很开明地说:“不用躲,我们是很开明的长辈,不反对年轻人谈恋爱。” 池怀音的脸瞬间就刷红了,没想到闪躲而适得其反,只得解释:“周叔叔,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说着,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季时禹的表情,怕他嫌她解释得不够有力,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只是同学,也不是很熟。” 许久,一直不说话的季时禹,终于蹙了蹙眉。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原本温柔的表情也冷了下去。 也不管有没有教授在,他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池怀音。 声音很低很低。 “池怀音,你确定?” 22.第二十二章 面对季时禹压力的眼神, 池怀音咽了一口口水,反问道:“难道同学都不能是了?” 季时禹冷笑了两声:“是同学, 没错。”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池怀音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总之周叔叔和他们聊完正事以后, 他依然板着一张脸。哪怕只是视线和她对视,都要立刻高昂着下巴,用一双鼻孔对着她。 周叔叔临走的时候, 拍了拍池怀音的肩膀, 笑眯眯地说:“小男朋友生气了,赶紧去哄一哄。” 虽然有些荒唐,但是酒醒之后,各自还有理智。抗战半年多, 没有结果,表白还被拒绝, 池怀音还能怎么办?本来也是她主动的,总不能还强迫他给她当男朋友,总归他也有自己的意志。 池怀音有些不知所措, 简直不知道做什么才对。 谁说男人的心思不难猜呢。 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从实验室出来, 独自去食堂吃饭, 走到半路, 才发现季时禹一直跟在她身后。 学校的路就那么宽, 从实验室去食堂也就那么一条道。 路两边的树, 因为过冬而落叶纷纷,秃颓的画面看上去有几分萧瑟。 季时禹双手插在兜里,不紧不慢跟着她的步伐,她也吃不准是巧合,还是刻意? 到了食堂,她去打饭,他跟在身后;她在食堂随便找了张桌子,他也拿着餐盘也坐到了她对面;她吃完饭洗了碗,准备回寝室,他还跟在她身后…… 池怀音终于感觉到这种无言的压力,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手指拨了拨搪瓷碗的把手,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 两个人一前一后,钻进了学校的小树林里,一人站在一棵树旁,都没有说话。 一般来讲,小树林都是谈恋爱的人才钻的,这会儿跟着季时禹过来,其实池怀音也有些不适应。 正午的太阳升至中空,晒得人有些热。 季时禹脱了厚厚的皮夹克,拿在手里,两条长腿岔开站着,仍然比池怀音高出一个头,十足的压迫感。 池怀音有些紧张,低着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枯叶,绿色褪去,只剩脉络,踩上去咔嚓作响。 沉默了一会儿,池怀音才打破了沉默:“这里没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无妨。” 池怀音若无其事的模样,惹得季时禹冷嗤了一声。 “喂池怀音。”他皱着眉,一脸不爽:“你是不是失忆了?” “嗯?” “你不要告诉我,前天你醉得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池怀音有些尴尬,本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些出格的事,但是季时禹也是当事人,总堵不上他的嘴。她面上微热,声音小小的:“记得。” 季时禹气势凌人:“记得,你不准备和我交代点什么?” 池怀音茫然极了:“要交代什么?” 季时禹气极了,原地来回踱步,一副誓死要收拾她又不知如何下手的表情。 他终于停下脚步,气鼓鼓站在池怀音面前,几乎指着她的鼻子道:“发生了这种事,你还说我们只是同学?”他顿了顿声,皱了皱眉:“池怀音,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池怀音胆怯极了,想了半天,只想了一句:“这种事,我也强迫不了你啊……” 季时禹见她还敢顶嘴,冷飕飕瞪了她一眼。 池怀音赶紧说:“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负责,你就当没发生过,也可以的。” 季时禹越听越生气,最后气得直接把手里的皮夹克向池怀音的方向抛过去。 皮夹克展开又落下,稳稳盖在池怀音头上,将她的脑袋笼罩起来。 “唔……” 池怀音本能要去抓开那件皮夹克,手还没抓到皮夹克的边缘,整个人已经被对面的人抱进了怀里。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让池怀音险些摔倒。 双手被钳制着,动也不能动,头被迫靠在他滚烫的胸口。 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然后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把她按在自己骨血里一般。 池怀音甚至觉得,这种距离,比他们发生那件事时,更近了一些。 耳边是他心率有些过快的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 风冷潇潇刮过,小树林里的落叶和光秃秃的分枝也跟着风的方向摆动,发出扫把扫在水泥地上的沙沙声音。 许久,季时禹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紧张,那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一种语调。 “池怀音,你休想睡了不负责。” 他按了按她的头顶,不让她说话。 “学校分配的女朋友,我收了。” 池怀音眼前全是黑的,氧气也有些稀薄,整个人都有些迟钝。 “嗯?” 愣了几秒,池怀音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认知让她整颗心都鲜活了起来。 一丝奇妙的甜意从胸腔一路流淌至四肢百骸,她的人生好像突然绽放了七彩的颜色。 还不等池怀音回答什么,就听见耳边不耐烦的暴躁嗓音。 “臭丫头,你要是再给我装不懂,你就死定了!” …… ****** 周三早上,学校要停电检修实验室。整个冶金系都不用上课也不用做实验,简直是天籁一般的好消息。 男生宿舍很平静,因为大家都在睡懒觉。 208宿舍的季时禹实在是个没什么公德心的人,大家都要睡懒觉,他居然一反常态起个大早,起早不是问题,他还在阳台那边乒乒哐哐不知道搞什么,吵得整个宿舍不得安宁。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让他那么高兴,居然还吹起了口哨。 赵一洋被吵醒了,起床气很大,直接一个枕头砸向从阳台走进宿舍的季时禹。 “搞什么?吵死了!” 被赵一洋的枕头砸了,季时禹也没有生气,他居然好心帮赵一洋把枕头捡了起来,又放了回去。 赵一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迷迷糊糊从床上坐了起来。 “季时禹,今天不上课,你起这么早干嘛?”说着,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眼季时禹,瞬间炸毛:“你身上穿的,该不是我新买的夹克吧?” 季时禹不以为然,对着镜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这件比较好看,借我穿一下。” 赵一洋不乐意了,立刻控诉起来:“这是老子买来约会的!” 老子也是去约会的。 季时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低着头换鞋。 “学期末了,我去图书馆的。研究生最后一年了,天天睡懒觉像什么话?” 赵一洋被季时禹的话震到了:“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子和你同学两三年,就没见过你去图书馆学习,看什么书都过目不忘,还需要去图书馆?” 季时禹扬了扬下巴:“你管老子。” 看着季时禹离开的背影,赵一洋忍不住摇了摇头。 自从裸奔过以后,他就有点精神分裂了,去个图书馆而已,需要穿那么骚包吗? **** 池怀音其实有些不习惯做什么事情都多一个人。 尤其此刻,季时禹这么大喇喇坐在她对面,她都有点无法专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裸奔时间之后,季时禹的名气大了,自打他坐下来,周围嗡嗡嗡的议论声就不绝于耳。 池怀音是想专心看书的,但她一低下头去看书,季时禹的大手就伸过来捣乱,五指伸开,盖在她的书上,把书上的内容盖个密密实实的,她无奈喟叹,去挪开他的手,他又回来…… 一早上这情形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导致她效率极其低下,根本没看几页。被她瞪了几眼之后,他倒是老实了,不阻止她看书了,转而去玩她的铅笔盒,一脸不爽的表情。 池怀音终于被他打扰得没法再看下去,抬起头看向他,有些无奈地说:“马上要期末了,你也看看书吧,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季时禹右手手肘撑在桌上,一双黑白的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池怀音,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流转。 “你以前很喜欢看我,不让你看,你还偷偷看,现在你只喜欢看书了。”还不等池怀音反驳,他就轻叹了一口,继续说道:“是不是女人都是这样?只要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他那副臭无赖的表情,让池怀音实在哭笑不得。他说的那些话,完全性别调换,也就只有他,能这么坦然地胡说八道了。 “季时禹。”她略带几分严肃:“别闹了,这里是图书馆。” “书有什么好看?”季时禹不以为然:“去看电影?”见池怀音还盯着他,他立刻笑眯眯补了一句:“放心,是一般的电影,不分级的那种。” …… 想来也是无法学习了,两人收拾收拾就去戏院了。 也没上什么好电影,以前的几部经典重放,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从戏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夜色之下,看城市里众生百态,晚归的行人匆匆而行,饭后散步者悠然自得,路边小贩一脸喜色收摊,亮灯的餐馆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开始洗洗刷刷。 两人一路从戏院走回学校,明明也没聊什么,池怀音就是觉得胸口好像进了风,鼓德满满的。 其实池怀音有时候也有些做梦一般的感觉,事情的变化,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如今想来,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天那顿和事酒,原本是用来终结他们这段纠结无果的关系,怎么最后的结果,却完全南辕北辙? 想来这世上的缘分就是奇妙的,不到真的发生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回学校的路并不远,可两个人走在一起,却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夜空之下,只剩昏暗的路灯,那种暗淡的光影将这条路妆点得更为暧昧。 路两旁的树安静伫立,随着他们的脚步一棵棵后退。 池怀音一贯害羞,并不宽的一条马路,她走在最左边,而季时禹走在右边,两人隔着三个人的距离,并排走着。 明明没有故意,脚步却出奇的一致。 季时禹对于这种奇怪的走法很是不满,期间抓了她好几次,都没能把她抓到身边,到最后也有点生气了。 他静静停驻,幽幽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 “过来。” 池怀音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没有认识的人,才很勉强地踱步到季时禹身边。 季时禹一把抓住池怀音的肩膀,将她强行拽到自己怀里。 “我很丢人吗?”季时禹紧皱着眉头质问她:“你要离我这么远?” 池怀音脸上有些红,不习惯和季时禹这么靠近。 季时禹低着头看着她,眸色渐深。 “抬头、挺胸、看着我。” 他中气十足地指挥,池怀音本能地照做。 她刚抬起头,他突然就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缠绵用力,津液交缠,那种霸道的男性气息,将她的理智和顾虑统统冲散了。 嘴唇上柔软的触觉让她目眩神迷,脚下虚软,仿佛只能靠这季时禹才能获得支撑。 一吻过后,他才终于放开手,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她安静地看着他,难得如此乖巧,懵懵的,也不会害羞了。 季时禹霸道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你再害羞,我就亲你,直到你不害羞了。” “别胡闹了。” 理智逐渐恢复,池怀音面上开始发烫,推了他一把,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搂得更紧。 “还有,你准备多久告诉赵一洋和江甜。”季时禹皱了皱眉:“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要搞得像地下情一样。” 池怀音忸怩极了:“让我想想先。” 想到江甜那个聒噪的,都不知道得怎么审问她。 哎,想想就很头疼。 两人亲昵地搂靠在一起,在月光下漫步,好不浪漫。 完全是热恋期才有的模样。 还没走出两步,池怀音的背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掩盖在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音里,很容易让人忽视。 “池——怀——音——” 冷静中透着愤怒,愤怒中透着震惊的一声召唤,让池怀音和季时禹同时回过头去。 “爸爸?” “池院长?” …… 23.第二十三章 池院长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学者, 即便很生气, 也没有当着季时禹的面, 表现出有失风度的行为, 只是板着一张脸, 严肃地把池怀音带回了家。 一路,池院长一句话都没有讲,这让池怀音更加忐忑了。 池怀音长这么大, 池院长第一次惩罚她, 把她锁在屋子里。 从小到大, 池院长从来都只给池怀音最好的,什么新奇给她买什么, 去哪里都给她带礼物,手把手教她学习,一路将她培养成一栋楼的“别人家的孩子”, 对他来说,这段婚姻给他唯一的安慰, 就是这个听话优秀的女儿。 池怀音几乎是他人生的骄傲。这么多年,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句,这次能做出把她锁房里的决定, 可见他气成什么样了。 池怀音家里隔音效果一般, 按教授级别分的三房一厅老格局, 老式木门, 门外是父母激烈的吵架声, 她越听越心慌。 …… “老周跟我说, 说我们家姑娘谈恋爱了,她们同班的学生,男孩子不错,年轻有为的小伙子。我想怀音也不小了,谈个恋爱也可以。”池教授气极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难以自控的激动:“结果是和一个小痞子谈恋爱!我怎么和她说的!小痞子离远一点!她听了吗?” 池母听说女儿谈恋爱了,虽然也有些震惊,但是她想法开明,只要两个孩子真心相爱,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不是说是音音的同学么?都是研究生,哪有差的?” “他前天还在学校里裸奔,老师报到我这里来了,你说有多胡闹?丢不丢人?这姑娘就是家里保护得太好了,完全鬼迷心窍!” 池母习惯了池父作对,顿了顿说:“那倒也是真性情,说奔就奔也需要勇气。” “你……” 池怀音有些心焦,家里本来就气氛不好,如今因为她的事,父母吵成这样,她更是内疚不已。 她正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叩叩”的敲打声。 她还以为是幻觉,毕竟她家住三楼,怎么可能有人能敲窗户? “叩、叩、叩、” 又是一阵敲打,池怀音终于确定,确实是窗外传来的,心里咯噔一跳。 壮着胆子走到窗户边上,犹豫许久,拉开了窗帘。 隔着有些雾蒙蒙的玻璃,窗外骤然出现的人让池怀音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季时禹一只手扒住床沿,一只手指了指窗户,示意池怀音开窗。 池怀音犹豫半晌,打开了一边窗户,他顺着爬到打开的窗户前面,双手死死扣住窗沿。 “你怎么上来的?” 季时禹满不在乎地笑笑:“显而易见,爬上来的。” 池怀音本能去抓住季时禹的手,怕他掉下去。 季时禹的手大而有力,池怀音的手柔若无骨,附在他的手上,软绵绵的,又带着几分温暖,季时禹只觉得身体都跟着酥酥的,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把人抱怀里去。 再看看姑娘一脸担心看着自己,更觉心猿意马。 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怪不得赵一洋每天回宿舍,都跟修了仙一样。 “池院长很生气?”季时禹问。 池怀音苦笑:“你说呢?都把我关屋里了。” “池院长不喜欢我?”季时禹有些不解:“为什么?我不优秀?他还亲手给我发过学术奖金,他不记得了?” “……你还好意思说,那惊世骇俗的,他怎么可能忘得掉?”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池怀音吓坏了,赶紧对季时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极快速度拉上了窗帘。 她刚一转身,池母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站在窗前做什么?”池母看了池怀音一眼,立刻紧张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想跳楼吧?姑娘,别冲动啊,不就谈个恋爱,小事情啊!” 说着,就要走到窗边来。 池怀音赶紧往屋内走,“没有没有,我就是无聊,看看风景。” 听池怀音这么说,池母才放下心来,在池怀音的床沿上坐下。 池母背对窗户,一脸语重心长地看着池怀音,温柔地握着池怀音的手。 “你不要怪你爸,他是爱之深,责之切。”池母轻叹了一口气,哪里见得平时的泼辣模样:“他一贯比较顽固,认准的事情,总是很难改变想法。” 池怀音有些心神不宁,既担心季时禹掉下去,又担心池母发现了。 池母还在碎念:“那个男孩子,是哪里人?听说是你同学?我相信我姑娘的眼光,选的人肯定不会差。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池怀音下意识瞟了一眼窗外,心想:这会儿就能带进来,就是怕你害怕。 “这几天你就在家里休息休息,你爸说要给你请几天假。”池母对此有些无语:“小孩子谈个恋爱,他闹得跟什么一样。” 交代完一切,池母顺手将池怀音的被子展开,铺好,手脚麻利。 “今天早点睡,不要想太多,只要你喜欢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喜欢你,妈一定给你撑腰。” …… 池母离开了池怀音的房间,又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池怀音听了一会儿声音,确定他们都回房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池怀音赶紧两步踱到窗边,果然,季时禹还在。 这个男人永远是这副离经叛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没有直接爬进来和池父池母对峙,已经要感恩他还有所顾忌。 “我爸妈都睡了,你赶紧走把。”池怀音说着就要关窗,被季时禹拦住。 “池院长要关你?” 池怀音压低了声音:“等过阵子,他会想通的。” 季时禹不置可否,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池怀音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你千万别去找我爸胡说八道,他这人其实脾气挺拧的。” “噢。”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树影沙沙,家属院里已经没有人了,昏黄的路灯让外面的一切风景都变得朦胧。夜里的凉风凛冽刮过,刮得窗户也跟着摇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池怀音担心季时禹这么一直挂着,不太安全,开口赶他:“你赶紧回学校吧,爬这么高,看着就害怕。” 季时禹笑了笑,表情带着几分不正经。 “就这么赶我走了?不表示点什么?” “嗯?” 季时禹松了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池怀音瞬间领悟他的意思,知道以他性格,不满足他肯定不会走,只能小鸡啄米一样飞快亲了一下。 季时禹终于挪开,池怀音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几分钟过后,季时禹还在窗外,隔着紧闭的窗户,池怀音又对他做了个“走”的动作。 季时禹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笑意,看向池怀音的表情又痞又温柔。 他低着头,在灰蒙蒙的外窗角落,一笔一划写着字。 隔着有些脏的外窗,他的轮廓像旧世纪的照片,朦胧而美好。 池怀音顺着他的动作,看着灰尘堆积的窗户角落,几个字母顺着他的比划渐渐形成。 ——JSY CHY 12 27。 看着粗枝大叶小流氓一样的男生,仪式感倒是比谁都重。 这是池怀音第一次谈恋爱,也同样是他的第一次。 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几分眼热。 有那么一刻,池怀音想,不论是什么原因走到一起。 至少,命运安排她和季时禹走到一起了。 谁说这不是缘分呢? 她再也不想和他计较什么过去,往事不可追,她只想把握未来。 ****** 季时禹很晚才回宿舍,走到宿舍楼下才发现赵一洋的衣服被勾破了一个洞。 想来估计是爬外墙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勾到了。 本来都走到宿舍了,季时禹又转头,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晚关门的杂货铺,给赵一洋买了一包烟。 赵一洋新买的夹克,还没在江甜面前骚包,就被勾破了一个洞。江甜是海城姑娘,对时装这些都极为敏感,穿个破衣裳在她面前晃,还不得被她嫌弃死。 赵一洋真是越想越心痛,这夹克可不便宜。点了一根烟,表情还是很不爽:“等你买新衣服了,老子要先穿。” 季时禹笑:“好。” 赵一洋打开烟盒,将盒口对着季时禹,习惯性询问:“来一根?” 季时禹摆了摆手,见赵一洋开始抽烟,又往后退了一步。 赵一洋表情垮了垮:“你离那么远干嘛?老子有狐臭啊?” “狐臭也是有。”季时禹说:“烟味更大。” 赵一洋不屑地嗤了一声,忍不住揶揄:“平时抽少了?还嫌烟有味?” “不一样。”季时禹说这话的表情极为温柔,声音淡淡的:“她不喜欢。” “她?”赵一洋就是再粗糙也听得出季时禹的语气不对:“男他女她还是动物它?” “去你的。”季时禹一脚过去,被赵一洋躲了过去。 “谁啊?”赵一洋震惊极了,赶紧把烟掐灭了,“你这是和谁搞上了?” 季时禹神色自若,双手插兜,眼神带着几分拽:“哥们谈恋爱了。” 赵一洋一脸的难以置信,差点把自己舌头吞了:“和谁啊?” 季时禹嘴角微微勾起,嘴唇动了动。 “池怀音。” 想了很多可能,当听到“池怀音”这个名字的时候,赵一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不是前几天和事酒,就结束了吗?” “噢,重新开始了。” “……” 这个消息让赵一洋有些难以消化。 毕竟池怀音是江甜的室友兼亲闺蜜,赵一洋也有些担心,万一真的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几个人的关系算是就毁了。想到这个可能,他的表情瞬间正经了很多。 “诶,你对池怀音到底是什么感觉啊?你是真的喜欢她了,还是受钟笙打击以后,随便找个姑娘?” 听到赵一洋这么问,季时禹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没那么无聊。” 赵一洋想了想,纠结许久还是说道:“这半年来,哥们从来没有问过你有关钟笙的事,但是如今你谈恋爱了,又是和池怀音,哥们觉得有责任问一问。”他顿了顿声,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你已经放下钟笙了吗?” 走廊的穿堂风比室外更冷,吹得人手脚发凉。 季时禹觉得自己此刻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也许因为早有预料,她结婚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很痛苦,反而是感到解脱。”季时禹的视线落向远处,低沉的嗓音在走廊里回荡:“照顾钟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从小到大,我没有见过比她过得更凄惨的女孩,缺吃短穿,还比谁都骄傲。有时候也会误会自己是能解救她的英雄,后来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 “如果当初,钟笙选择了你,你是不是就和她在一起了?” “没有如果,她选择嫁给别人,在我这里,就绝无可能了。” 季时禹说这话的表情,带着他一贯的果断。 对于这一点,赵一洋倒是很相信。 季时禹虽然看着对什么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实际上原则性很强,性格之刚,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要当兄弟的,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要是背叛他的,绝不原谅,下跪也不管用。 对朋友兄弟尚且如此,对女人肯定更甚。 听他这么说,赵一洋也就放下心来了。 心思又想到另一件事。 “但是我还是想不通啊,怎么就突然池怀音呢?你怎么突然就和她好上了?完全没有预兆,解释不通啊!” 对于赵一洋的这个问题,其实季时禹自己也没法解释。 有时候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奇妙。 当初第一反应是拒绝了她,事后想想,要不是她还不放弃,岂不是就错过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竟然有几分后怕似的。 谁能想到一个乖乖女,看着胆小怕事,对感情的事,却能胆大执着成那样? 与其说他泡了院长的女儿,倒不如说,他是被院长的女儿泡了。 想到这里,季时禹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一脸过来人的深沉。 “小伙子,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解释得通。”他嘴唇动了动,认真说道:“我就不是季时禹了,是爱因斯坦。” …… 24.第二十四章 学期末, 院里要统一处理最近两个月违纪的学生, 别的学生都很好处理,就是季时禹裸奔这事,闻所未闻, 前所未有,老师们都觉得有点不好处理。 毕竟也不会有哪个学校会在校规上写上不能裸奔, 那也太奇怪了。 而且说他耍流氓,他也穿了裤衩,说他和规定, 他又确实在耍流氓。 季时禹到底算不算违反校纪?老师们都犯了难。 把这个特殊情况报上去,最后是院长亲自把季时禹的名字给加上了。 这次学期末的违纪劳动是刷化粪池, 学校那一片要重修, 原本的化粪池暂时废弃, 需要洗刷干净,不然沼气太重怕造成危险。 听说季时禹被院长钦点去刷化肥池,赵一洋和陆浔都惊到了。 季时禹人还没去,赵一洋已经捏上了鼻子:“佩服你,有胆量泡院长的女儿!” 陆浔一贯不说话的, 也有些忍不住:“我的个妈, 这岳父大人, 是真的有点可怕了,我听着都想吐了, 呕……” 倒是季时禹, 听说是院长亲自加了他的名字, 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摩拳擦掌,淡定接招。 那年代没有网络,若是有,“在学校受过最重的违纪处罚”这个问题,一定会有十几个森大学生要去回复——“刷化粪池”。 虽然化粪池里已经抽干了,仍然有很多污秽之物残留。哪怕是冬天,那股子可怕的味道还是让人天旋地转,无法靠近。 一虽然学校也发了胶衣胶鞋,口罩脸罩,那气味还是无孔不入。同被惩罚的好几个学生都吐了,大家都是知识分子,再调皮,也是一路读书,考上一流大学的天之骄子,体力活都不熟悉,更别说刷化粪池。 和别人的可怕反应相比,季时禹倒是淡定多了,一边拿着水管冲水,一边用力地拿长刷子刷洗。那认真干活的样子,倒是把躲得远远的老师都感动到了。 化粪池刷得差不多了,学院里的领导过来检查,池院长居然也不嫌臭,跟着一起过来了,把学院里的几个年轻老师都整得诚惶诚恐的 那群违纪的学生在刷洗完化粪池以后,都呈现出快晕过去的趋势,一个个歪七扭八,蔫蔫儿地站成一排。 池院长皱着眉一顿说教,大家纷纷表示永生永世再也不敢违纪了。 学院里其余的领导都不敢靠近那帮学生太近,实在太臭了,那味道令人作呕。池院长却走近了那帮学生。 从左至右,一个个批评、叮嘱。 走到最右边,他停在个头最高的季时禹面前。季时禹已经摘掉了头罩和口罩,劳动了一顿,虽然满头大汗,看着倒还是白白净净,血色绯红,和那帮面色惨白的学生不一样。 池院长一脸严肃地瞪了季时禹一眼。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季时禹挺直了背脊,面上倒是喜滋滋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那要看什么事。”季时禹一语双关:“若是情之所至,那就无法控制的。” 池院长气得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他身上脏,真想敲他一顿。 “在学校里耍流氓裸奔,还情之所至。”池院长不接招,继续批评着:“一点知识分子的样子都没有。” 季时禹笑,一点也不恼:“您批评的是,我努力改进。” “笑什么笑?!”池院长一脸嫌弃地看着季时禹,半晌,几乎是牙缝里咬出来的四个字:“糟心死了。” 说完,气呼呼拂袖而去。 在家里被关了好几天,池怀音都觉得自己反应变迟钝了。 晚上池父回家,一脸严肃,一家人坐下吃饭,气氛很不对劲,要不是池母在中间调和,感觉池父好像随时都要掀桌子的样子。 饭后,池怀音本来要回房,又被池父叫进了书房。 父女俩隔着书房那张条桌,池父坐着,池怀音站着,书房里的气氛有些紧绷。 许久,池父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倒是平静:“马上研三了,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嗯?”池怀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分配去哪里,就是哪里吧。” 池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皱着眉头盯着她,半晌问她:“去不去日本?现在全世界电池发展最好的就是日本了,你的专业,去那边合适,学校有委培名额。” 池父话音还没落地,池怀音已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觉得国内挺好的,我不去日本。” 池父被池怀音的果断拒绝气到了,他知道池怀音是为了那个小痞子,气呼呼一拍桌子,“要送肯定一起送,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池怀音原本以为这是池父拆散他们的手段,没想到他是打定这样的主意,一时也有些内疚,可真是小人之心了。 但是季时禹这个人,谁能拿他的主意,也不知道他毕业是什么打算,她也不敢贸然答应,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我考虑考虑。” …… 第二天,池怀音的“反省”生活终于结束,池父给她解禁了。重回学校,连那带着海风味道的空气,都格外好闻。 一连几天不来上学,室友们都着急死了,唯有江甜,气鼓鼓地,等着别人问完了话,才把池怀音拉天台“审问”。 通过赵一洋,她已经知道了池怀音和季时禹的事,但是作为室友亲闺蜜,她不能接受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恨不得要绝交才能平心头之恨。 靠着池怀音赔小心道歉哄人,江甜才原谅了她。 池怀音几天没有上课去实验室,池院长给她请的病假,曹教授以为她是真生病了,对她好一顿关心,还嘱咐季时禹多照顾她。 一个上午熬过去,终于从众人的眼皮底下得了自由,找了个没人的小树林里说话。 季时禹的反应倒是直接,根本不等池怀音说话,就直接把人抱在怀里,紧得池怀音都快喘不过气了。 季时禹自己都有些震惊,不过几天没见,思念就像野草一般疯长。 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看到她的那一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紧紧抱着她,她个子不是多高,一米六出头,在季时禹怀中小小一团,又香又软,让他不愿放开。 好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夏娃是亚当的肋骨塑成的人,只有抱在怀里,才能完整。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一直以为喜欢一个姑娘,是像喜欢钟笙那样,见不得她过得不好,看到她穷困,狼狈,就想帮助她、保护她;以为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一个理由,是一眼钟情,是命中注定…… 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润物细无声的,一天比一天加深。 认识池怀音的时间,不比钟笙短多少,从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话不多的文静乖乖女,潜意识里,他总觉得池怀音和他不是一国的。 可是当她大胆闯进他的世界时,他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特别的开始方式。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对不喜欢的人,多肉麻的话都能当笑话一样说,可是面对真的喜欢的姑娘,却觉得那些话好像说不出口似的。 大多时候,他表现得火急火燎都像个急色鬼,但是他发誓,他面对池怀音的时候,心中没有什么邪念,他只是想抱着她,想听她说话,像看她笑,连她脸红,都无比顺眼。 就像赵一洋当初说的,一个在这世上了无牵挂的人,突然有了一样只属于他的东西,那感觉实在太宝贝了。 池怀音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忍不住拿拳头捶了他胸口两下。 “放开,我快背不过气了。” 听了池怀音的话,季时禹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一些,圈着她的后背,把她控制在手臂范围内。 池怀音抬起头,还没开口说话,季时禹已经低头亲了过来。 唇齿相碰,分外缠绵,原本要说的话也随着这深情的湿吻抛之脑后,只是抓着他的后背,依靠着他度给的空气过活。 许久,热恋中的人互诉衷肠之后,池怀音才终于想起正事,心疼地摩挲着季时禹的脸颊,关切地问他。 “听说我爸罚你去刷化粪池了?” 季时禹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岳父大人高兴,要我上刀山,下油锅也行。” 季时禹低头亲了亲池怀音的额头、鼻尖,声音低低的:“这几天我才领悟了一句老话。” “什么?” 季时禹叹息回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 时间飞逝,转眼进入研三。 1992年发生的最大的事,莫过于1月,森城火车站,那辆没有车次的火车进站。 当时国家发展处于十字路口阶段,下一步该怎么走,所有人都没有主意。 苏联解体以后,对社会主义阵营的冲击极为强烈,国内的开放国门政策刚有一些成效,因为苏联解体,很多保守派建议关闭开放政策。国之动荡之时,邓老进行了南巡,坚定了社会主义特色的改革开放道路,举国精神为之振奋。 而森城作为开放的核心,成为了当时全国经济发展最快的城市。 国家大事对很多大学生的影响是很深远的,很多毕业生因此改变了志愿,纷纷投身于森城的建设。 和他们比起来,季时禹和池怀音,能算得上不上进的那一类学生了。 一年多过去,两人仍然如胶似漆,池院长也没有再反对什么了,再怎么不满意,女儿喜欢,做父亲的又能有什么办法。侧面打听了一下季时禹,听说他能力不错,也就罢了。 1992年的森城狂热年过去,1993年一月到来,一学期又要结束了。 季时禹的父母希望季时禹把池怀音带回去看看,季时禹的奶奶身体近来越来越不行了,很想见见孙媳妇。 之前提出这个要求,池院长都不肯放池怀音去,如今松了口,想必也是认可他们的关系了。 季时禹提前一天就去排队买火车票。那时火车是去全国各地的主要交通工具,尤其春运票,一票难求,只能靠彻夜排队。 池怀音舍不得季时禹一个人去,本来也要跟着,但是大冬天的,池怀音又瘦弱,季时禹怕她生病,不准她跟着,一个人偷偷先走了。 排了一夜,终于抢到了两张回森城的车票,季时禹身心疲惫地回宿舍,门一推开,赵一洋就把一个装得满满的搪瓷碗放在季时禹面前,磕得“哐哐”直响。 季时禹一夜没睡,眼底青黑,瘫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饭菜,随口说了一句:“赵一洋,你变孝顺了啊!” 赵一洋鄙夷而嫉妒地瞪了季时禹一眼:“池怀音说你回来,肯定没吃饭肚子饿,给你送了这么大一份。” 说着,赵一洋忍不住感慨:“季时禹啊季时禹,你何德何能,能找到这么好的女人?” 季时禹得知面前的饭菜是池怀音送过来的,心头一暖,赶紧起身,准备去洗个手吃饭。 他刚站起来,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一个男生说楼下有个姑娘找他,他以为是池怀音来了,屁颠屁颠就跑下楼去了。 他到了楼下,才发现等着他的不是池怀音,而是钟笙。 许久不见,再见钟笙,样貌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看着沧桑了很多,虽然还是一样清秀又美丽,却又觉得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季时禹其实也有些想不到,有一天两个人可以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说话。 还是当年那家饺子馆,只是两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 曾经以为的那种牵绊,都很决然地断掉了。 钟笙记忆力极好,还是按照当年季时禹的喜好,点了一份三鲜饺子。白白胖胖的饺子上桌,还冒着热气,氤氲在两人中间,再看彼此,轮廓都有些模糊。 一直没有说话的钟笙,终于开口问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季时禹一动不动,也没有拿筷子,淡淡点了点头:“挺好。” 钟笙的表情有些复杂,漂亮的嘴唇轻启,以一种怀念的口吻说着往昔。 “我记得我以前在宜城歌舞团的时候,你总是带些水果、糖果来看我,那时候我在练功拉琴,你就坐在角落里听。” “我来森城的时候,是你去火车站接我,当时你还震惊,我只有那么点行李。”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我一条裙子,你说没见过一个女孩一条裙子穿七八年。” “……” 季时禹不懂钟笙突然到访的用意,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那一盘饺子,热气渐渐散去,原本湿润的皮面,也渐渐开始有回生的迹象。 眼前突然就想到池怀音送来的那一缸饭菜,想来她买的时候也没具体考虑他想吃什么,就像喂猪一样,觉得他人高马大吃得多,每样都来点,米饭打了快半斤。 正想着这些,季时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这块表是他生日的时候,池怀音存了半年的钱买来送给他的。 听江甜说,那半年,池怀音连一个新本子都没给自己买过。 再抬头看一眼钟笙,结婚后她的吃穿用度看起来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说着和他的一些过往,却觉得眼角眉梢尽是陌生。 季时禹突然想到,原来女人和女人,也是不一样的。 季时禹的心不在焉落在钟笙眼里,她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见他一直在看时间,钟笙有些失望。 “你一直在看时间,是有什么急事吗?” 季时禹终于抬起头看向钟笙,眼神坚定。 “我女朋友给我送了饭菜,我得先回去了。” 钟笙眼神复杂地看着季时禹,眼神中流露出以前季时禹无法抵抗的软弱。 “你女朋友送的饭菜,这么久也凉了吧,这饺子还热着,吃了再回去把。” 季时禹笑了笑,用很认真的表情说道:“我喜欢吃凉的。” 25.第二十五章 季时禹执意要走, 钟笙也不能强留, 付过钱以后,她一路小跑跟着季时禹走到店外。 季时禹身材颀长, 腿长步大, 钟笙本能想要去拉他, 手刚触到他的手臂, 他就本能把人甩开。 许是太过敏感, 他当下就觉得应该和钟笙保持距离,用的力道太大, 也没注意到会打到人。季时禹明显听到自己夹克的金属袖口打到钟笙手上, 啪嗒一响, 钟笙立刻痛得丝丝直抽凉气。 季时禹回过头,钟笙正握着自己的手腕。手肘弯曲, 大衣的袖口向下滑了几寸, 白皙的手腕上一片青紫。 季时禹有些错愕:“我的袖子打到的?” 钟笙立刻紧张地将大衣的袖子往下撸,遮盖住了细瘦的手腕。 “我没事, 是前几天蹭到的。”说着, 她故作大方地对季时禹挥了挥手:“你走吧, 我没事。” 季时禹看了钟笙一眼, 也没有多想,转身就回宿舍了, 心心念念只想回去吃碗冷饭。 这么想想, 他也是被自己“贱”到了。 …… 回了宿舍, 赵一洋收拾一通, 准备出门约会。见季时禹这么快就回来了,调笑了一句:“没和池姑娘缠绵一下?这么快就回了?” 季时禹坐回桌前,重新拿起筷子,想了想回答:“钟笙来找我,说了一堆以前的事。” “干!”说起钟笙的名字,赵一洋都是一顿生理厌恶,立刻指着季时禹的鼻子道:“季时禹,你可得给我把持住了,千万不要做出那等,下作踏两船的事。” 季时禹嫌弃地瞪了赵一洋一眼:“你当我什么人了?!” 想想季时禹和池怀音在一起的这一年多,小两口蜜里调油一样,应该也是没什么可乘之机给钟笙了。 “钟笙这个女人也是莫名得很,都结婚了还回来找你干吗?居心不良吧。” 季时禹低头吃饭,表情也没什么波澜。 “也许是和她爱人吵架了吧?” 真奇怪,再见钟笙,居然一点纠结的感觉也没有,看她的情绪,不像婚姻幸福的样子,但是他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都和他季时禹无关了。 “想想你也是可悲了,人没结婚,当你是钱包;人结婚了,还要找你当垃圾桶。哎。” 对于钟笙,季时禹已经不愿多评价,毕竟也曾是一段青春回忆,过去便罢了。他抬起头看向赵一洋,难得诚恳地问道:“这事要告诉怀音吗?钟笙突然来了,应该说一下吧?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怕她误会。” 赵一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傻啊?哪有不吃醋的女人,回头给你生几天气,哄都哄不好,有你后悔的。也没发生什么,干嘛给自己惹事?” “可是……” “可是什么,听兄弟的,没错。” …… ***** 池怀音抱着脸盆去水房洗衣服,一起的江甜看到池怀音满满的一脸盆衣服,忍不住教训她。 “哪有你这样的,都没结婚呢,老是给他洗衣服?他没长手啊?” 听江甜这么说季时禹,池怀音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昨天我冷,他脱给我穿的,我看有点脏,就一起洗了。” 江甜看池怀音那痴心又单纯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思考了很久,才艰难说道:“我有件事和你说,你先别难过。” 池怀音专注地搓着季时禹外套的袖口,衣料有些硬,也不知道他蹭哪里了,搓了半天没搓干净。 “嗯?” 江甜欲言又止,半晌说道:“素芬昨晚和我说,在学校外面碰到季时禹了。” 素芬是池怀音同宿舍的,也是江甜的同学,平时很少在宿舍,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 池怀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发生什么事了?” “钟笙昨天回学校找季时禹了。”江甜说起钟笙就不爽,语气都有些瞧不上的意思:“真的不懂那个女人怎么那么不要脸,都结婚了还要回来找别人的男朋友。” …… 江甜的猜测和讽刺,池怀音已经听不进去,手上的衣服也缓缓掉进了脸盆了。 那一刻,池怀音只觉得身体里最重要的一股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颊上,瞬间有了一种又僵又酸的感觉,身上热腾腾,又似乎冷冰冰,那感觉实在煎熬,她甚至有些无法招架。 这一年多,也许是过得太幸福了,池怀音甚至有些忘记钟笙这个名字。 想想钟笙和季时禹那几年她所不知道的过往,那股被遗忘的、熟悉的不自信感又死灰复燃。 江甜在一旁像一只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音音,你要强势一点,不要总是这么柔柔弱弱,你要去问季时禹,到底怎么回事,钟笙又死回来干嘛!找他有什么事!” “喂,池怀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 背着江甜的谆谆教诲和支招,带着对钟笙到来的好奇和怀疑,池怀音出门和季时禹约会。 马上要放寒假,季时禹约了几个同学打篮球,这学期最后一场,还是很有意义。 冬天的篮球场上,依然有很多穿着篮球背心的小伙子,也不怕冷,运动过后大汗淋漓,肌肉隆结的手臂上油光发亮,在场上跑来跑去,精气神十足。 半场过后,大家可以休息和喝水。 季时禹运动过后,面上带着几分潮红,坚定地向池怀音的方向跑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池怀音突然想起一两年前,也曾有过一场球赛,也有过类似的场景,只是当时季时禹是跑向钟笙。 也许是过得太幸福了,池怀音时常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患得患失好像随时都会把她身边的一切夺走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恋爱的姑娘都会这样,亦或是因为她的主动才换得这段爱情,所以她格外严重。 她从来没有追问过季时禹,有关他的过去,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选择和她在一起,更没有问过,他是不是爱她? 应该说,是她不敢问,她害怕答案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尤其是当钟笙这个名字冷不防又蹿出来,那种不安全感更明显了。 季时禹盘腿坐在池怀音身边,也不管他身上是不是臭汗淋漓,就是要黏着池怀音坐,脏兮兮的汗都蹭在池怀音肩膀上。池怀音嫌弃地想推开他,他就更加耍赖,做出要抱她的动作,威胁她要是再推,他就直接抱她,全身汗都蹭她身上。 池怀音知道季时禹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能牺牲半边肩膀。 钟笙来过,季时禹的表现和平时完全没有什么两样,黏黏糊糊的,不见任何异常。 池怀音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素芬看花了眼。 池怀音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快引起了季时禹的注意。 季时禹侧头看着她,眸中带着关心,“是不是有什么事?” 季时禹主动的追问给了池怀音几分勇气,她捏了捏手指,嗫嚅着问:“我想问你件事。” 季时禹很坦诚地看向她:“什么事?” “你昨天是不是……”池怀音一抬头,正对上季时禹坦荡的目光,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又说不出口了,“你昨天是不是又抽烟了?” 说着,池怀音故意皱了皱鼻子嗅了嗅:“我怎么觉得有烟味?” “真没有。”季时禹立刻撇清,压低声音说:“抽烟不让亲嘴,我又不傻,还抽什么烟。” 池怀音后悔自己选了个很惹事的话题,赶紧抬手把他那张没开关的嘴给堵上了。 …… 不管钟笙为什么而来,季时禹不说,自然有他的原因。 他还在她身边,还对她好,这就够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总归是童话了些。 人还是不能贪心太多。池怀音这样对自己说。 ***** 寒假到来,池怀音跟着季时禹一起回宜城。 池母过来送行,听说季时禹给买了坐票,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埋怨季时禹。 “早点说让音音爸爸给你们买票啊,学院里有票务的。” 池怀音对此倒是不以为然:“没事的,我哪有这么娇生惯养,以前也有自己回过老家,还无座票呢。” 季时禹也心疼,池怀音瘦瘦弱弱的,坐十二个小时也不知受不受得了,但是春运真的一票难求,坐票已经很难得,别说卧铺,本来就名额少,公开发售的更少。 告别池母,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上了火车。 包里很多东西都是池母准备的小礼物,送给季时禹家的,池母一贯细心,礼节也周全。 十二个小时摇摇晃晃的火车,怕池怀音难受,季时禹全程用大腿给她当枕头,让她能靠着睡觉。 等到火车到站的时候,季时禹双脚发麻,差点站不起来。 见到这情景,池怀音要是还胡思乱想,她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季时禹了。 季时禹家在高中时候是开杂货铺的,记忆中是租的一个国营厂子门口的门面,前后加起来不过七八个平方,但是在那年代没什么竞争,生意极好,再加上季时禹的父母勤劳又朴实的个性,多年过去,他家的铺子已经开了好几家,是宜城第一个有连锁概念的个体户。 在宜城,季时禹家里还算有名,季家人都热情好客,和谁都能唠嗑。听说他家大城市的新媳妇回老家,街里街坊的都跑到他家凑热闹,把他家早早就建起来的两层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池怀音本来有些内向,对那么多亲戚朋友实在应顾不暇,好在有季时禹给她挡着,不然她真是尴尬死了。 季时禹的爸妈和季时禹完全不一样,热情好客,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 季家爸爸在做饭,妈妈翘着腿和他们聊天,时不时还要催两句。 这有趣的模式,让池怀音好奇不已。 见池怀音不怎么说话,季妈妈立刻找话题说道:“以后家里有什么活,你就让大禹干,他从小到大都不听话,找个媳妇回来治他才好。”完全没有偏袒季时禹的意思,让池怀音的紧张缓解了许多。 季时禹对此倒是不接招:“家事都是女人干的,男人干像什么样子?是吧?” 说着,长长的胳膊搂上了池怀音的肩膀。 见有长辈在此,池怀音用手肘顶了顶季时禹的肋骨,示意他放开。 两人的一番小动作落在季妈妈眼里,嘴上掩不住的笑意。 “看你们感情好,我就高兴,早点结婚,给我生个孙子抱。” …… 吃完晚饭,季时禹又带着池怀音去医院,看了季时禹的奶奶。 她已经病得很重了,老人家思想传统,一直想回家,认为在家里寿终正寝,魂魄才能归家。 但是她身体情况实在不好,回家了又发病,最后只能无视她的意见,将她留在医院。 季奶奶知道要见未来孙媳妇,提前就把礼物准备好了。 一枚金戒指,还挺重,在那年代倒是奢侈品。 池怀音觉得太贵重,不敢收,最后是季时禹拿过戒指,直接套在她手上,才算是收下了。 “我们家的传统了,我爸妈结婚的时候,我奶奶也给了戒指,如今轮到我们了。” 池怀音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内心感到暖暖的。 觉得那金灿灿的俗物不再是俗物,而是一份承诺,一份责任。 从医院出来,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季家。 天色渐渐暗沉,路上的路灯盏盏亮起,也点亮了两旁的树。风吹过,树叶沙沙摆动,影子落在地上明暗斑驳。 两人顺着没什么人的路走着,好不惬意。 “你家里人都很好,我很喜欢。”池怀音由衷地说。 “我妈没见你就喜欢你了。”他揶揄道:“她听说你是我们院长的独生女,就直呼我嫁得好嫁得好,她这哪里是喜欢你这个人,分明是喜欢你的身份。” 对此,池怀音倒是没有很介意:“我本来就是院长的独生女,那你妈妈,应该会一直喜欢我吧?” 听池怀音这么说,季时禹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池怀音的头发:“傻。” 两人步调一致,不紧不慢,季时禹搂着池怀音的肩膀,池怀音靠在他胸口。 池怀音脑中突然想起离开森城的时候,池院长和她说的那些话,趁着现在气氛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对了,我听说我们学校有委培名额,可以去日本工作,那边有最新的电池技术,你想去吗?” 季时禹从小到大,得到的任何成就都没有费什么心力,只要他想要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一个人太聪明了,反而会让他失去奋斗的动力。 对于去日本,他兴趣缺缺:“小日本有什么好的。”他骨子里还有几分小愤青:“当年要不是他们侵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国家不至于用这么多年修养生息。” 听他拒绝得很果断,池怀音也不好再坚持,想了想,又问他:“那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问别的,季时禹可能没想过,但这个问题,他倒是真的思考过。他嘴角勾起一丝淡笑,歪着头看向池怀音,回答地很干脆:“有啊。” 他抱着池怀音,认真计划道:“做一份能养活家庭的工作,然后和你结婚,生一个长得像你的女儿。” …… 26.第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活泼开朗,人也主动, 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 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 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话题到这里, 戛然而止。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 除了水里的鱼,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来打扰。 风缓缓拂面, 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 说吧,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合适吗?”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你来的。” “季时禹,我喜欢你。” ……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怀音人生第一次暗恋以告白失败告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每天还是要忙碌地做实验、写报告。 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时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这期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演得真棒。 *****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研二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没道德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对于赵一洋这种目的不纯的行为,大家都很鄙视。 季时禹忍不住啐骂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乱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会想。”赵一洋对此倒是不以为耻:“谁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说着,突然变了表情,戏谑一笑:“也是,你肯定没法想,毕竟你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雏鸡。” “滚——” “不服啊?要不咱打个赌,赌我们俩谁先当上真男人。”赵一洋阴险一笑:“就以今年为时限吧。” “……”一直沉默的陆浔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现在都已经12月10号了,老季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当男人。老赵你这打赌太欺负人了。” 赵一洋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也没有真打赌的意思,不过是借机揶揄一下季时禹。 “也是,人家说不定还在等钟笙离婚呢,我肯定赢定了。” 说着,转身要回自己铺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赌什么?” 赵一洋没想到季时禹会接话,一时也来了兴致:“你真要来啊?那行啊,真男人之争,谁输了,谁穿内裤去操场上跑五圈” 就像陆浔说的,都12月10号了,季时禹要翻身,怎么可能?他就不同了,专注搞定江甜就行,于是大胆下了赌注。 本以为季时禹不会同意,结果季时禹听了这话以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像带了几分赌气似的。 “就这么定了。” …… 女人谈恋爱以后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比如说这会儿,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寝室了,居然在织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买了毛线从头开始学,怕她家赵一洋冻着了。 就赵一洋那人高马大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池怀音觉得毛衣完全是多余的。 江甜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和池怀音聊天。 “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别的学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时禹,完全和母兽捕食一样,不达目标不罢休,那架势,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时禹给睡了的意思。” 池怀音没想到课题结束以后,季时禹的生活居然这么“多姿多彩”,不由觉得心头一揪,十分不适的感觉。 “是么,那他要谈吗?” 江甜头也没抬,“可能会吧,听说他和老赵打赌了,说是今年结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怀音皱了皱眉:“他们很闲吗?” “可不是么?我还骂了老赵呢,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他屁事。” …… 听江甜说完那事以后,没几天,池怀音就碰上了季时禹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块。 池怀音从学校回家拿衣服,顺路去家后面的后街买点东西,就见到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时禹看到池怀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急吼吼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招待所,叫松鹤么?” “知道。”她说。 “怎么走?” 池怀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们要去那种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心下越发鄙夷,沉默地指了指北面:“这条路出去,然后左转,再右转,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转,就到了。” “谢谢。” 池怀音买了东西回家,心想,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们找到那家书店以后,能被知识点化,回头是岸,不要再乱搞了。 …… 原本以为搅和了季时禹的“好事”,他就能死了那条心,却不想第二天在食堂,池怀音又碰到季时禹和那个姑娘了。 他们和赵一洋、陆浔在一桌吃饭。那姑娘看上去性格很好的样子,和季时禹说着话,还很细心给整理袖口。时不时把餐盘里的肉分给季时禹。 一般男生有了对象,都会带着和整个宿舍的人吃饭,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理解。 除了钟笙,季时禹没带过别的女孩和宿舍的人吃饭,如今带了这个姑娘,想必是认真的了。 比起当初说起钟笙就说坏话,这次他们对这个姑娘可谓和善包容。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池怀音看看此情此景,就觉得有些心酸。 一个人游魂一般走到窗口,随便买了个馒头,正准备回宿舍,就迎面撞上季时禹。 他如同一堵人墙一样,挡在池怀音面前。 “喂池怀音。”他皱着眉,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池怀音的手上拿着搪瓷碗,表情有些沮丧:“什么?” “昨天我找你问路,你干嘛故意给我指反方向,一南一北,我就不信你住几十年的地方,还能搞错!” 池怀音也有些心虚,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是吗?我……我记错了吧……” “记错了?!”季时禹气得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来回踱了两步:“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堂姐因为你指错路,多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位置!” …… 食堂里人声鼎沸,只有池怀音的耳畔好像突然寂静了。 “堂姐?” “池怀音,我看你长得乖巧,小心思还挺多。”说着,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报复啊?” “啊?啊!”池怀音有些震惊季时禹的联想能力:“我不是……我是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想到自己的误会,池怀音也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只从牙缝了挤出浑话来:“怕你亏了身体,以后不能继续科研工作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季时禹皱着眉头回到座位,赵一洋见他去找池怀音说话了,问道:“你和池怀音说什么了?” 季时禹黑着脸,有些不爽:“没什么。” “没什么池怀音怎么在拿馒头砸自己的头?” “嗯?” 季时禹顺着赵一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池怀音一脸懊恼地飘出食堂,一路走一路拿馒头敲自己的头。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胡乱抓了一把头发。 真是奇怪,明明是对她恶意揣测、耍人很不爽的,为什么会觉得此刻的她,看上去居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池怀音有胆子表白,这是季时禹想不到的。 当下其实有些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拒绝她。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都可以,池怀音不行。 潜意识里,他觉得,池怀音应该是被慎重对待的女孩。 转过头来继续吃饭,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戳。 桌上的众人继续聊着天。 堂姐还在洗脑,明明说好是来找他玩的,结果一直耳提面命的唠叨。 家里催着季时禹找对象结婚,他们这一代就季时禹一根独苗,就跟种猪一样,是传续香火的重要人物。 “噗嗤、” 季时禹突然的一声发笑,打断了桌上热聊的气氛。 堂姐不悦地扫了季时禹一眼。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笑屁啊?” 季时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你刚才说了什么?” …… 季时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吃完了饭的陆浔,才拿起了自己的瓷饭缸走过来,笑嘻嘻揶揄:“哥,你已经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另一边的赵一洋也抬起了头,一脸不满:“你昨天把池姑娘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江甜差点把老子骂死了?妈蛋,本来是想加分的,这次出游算是被减到负分了。” “不孝子。”季时禹一脚踢中赵一洋,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去情人岛,重色轻友还掏光他的钱,“错过了船,困在岛上一晚上”。 “那你就在情人岛睡的?”赵一洋想到池怀音也一夜未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可以啊,你这进展神速了啊。” 季时禹懒得理他,冷冷瞥了他一眼。 “一个晚上的,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赵一洋意味深长打量着季时禹:“好歹自己来一发啊。”说着,他很猥琐地在身下比划了几下:“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不对啊。”赵一洋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圈,这才找到重点:“你哪来的钱住旅馆啊?”说着,他一下子想到症结:“池怀音的?” 见季时禹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立刻啧啧感叹:“小白脸就是好啊,上旅馆也有女人掏钱。” “……”季时禹经赵一洋提示,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欠了池怀音一次:“生活费来了,还给她。” 赵一洋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关键的事还是拎得清:“话说,你要真对人姑娘怎么样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池怀音那姑娘,虽然看着有点闷,人毕竟是好姑娘啊,你要么别招惹,招惹了,那得负责啊。” 季时禹不想赵一洋再胡说下去,摆了摆手。 “滚。” …… 到月底了,大家都陷入了极度贫困之中。尤其是那帮男生,饭菜票吃得差不多了,钱也是不够用的。 别的系男女平衡,男生还能找女生借,他们系就池怀音一个女孩,再怎么环境优越也不够借的,于是乎,大家伙的主意纷纷打到各自老乡那里去了。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 等她后悔懊恼的时候,季时禹那个小流氓,已经拿着她的饭菜票挥霍去了。 哎,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好心。 池怀音本科四年,都没有找过池院长使用任何特权,这次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终于向院长开口求助。 池院长带她去职工食堂吃饭,周围都是院里的教授、老师,来往都会和池院长打招呼。 对这样的阵仗,其实池怀音并不是很适应,他们在学校里一贯接触很少。 “这个月是不是吃太奢侈了,饭菜票居然都用完了?” 池怀音低头吃着米饭,低声回答:“请同学吃了几次。” 对此,池院长倒是没有责怪:“和同学还是要打好关系。” 池院长抬头打量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手腕空空,疑惑地问道:“我从德国给你带回来的手表呢?怎么不见你戴了?” 池怀音听到父亲提到手表,心理咯噔一跳,随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道:“放寝室了,做实验不方便。” 池院长对此倒也没有怀疑,从包里拿了些饭票菜票给了池怀音:“给学生的我不能给你搞特权多发,这是我的,你这几天就在职工食堂里吃。” “好。” 气氛有些微尴尬,池父叹了口气,顿了顿声:“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处处看,免得你妈老说我用学术害你。” “嗯。” 想到池怀音班上那些人,池父又有些不放心:“不过也不是什么男孩子都要接触,你们班那个季什么的,那种小痞子,还是少接触。” 想到某人之前对池院长做的事,她真的忍耐力极好,才能不笑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是一贯的乖巧:“知道了。” …… 季时禹其实也很少穷成这样,他家里干个体户干得早,等个体户开始普及推广的时候,季家的杂货铺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扩建加盖,初具一个小超市的规模。在大城市可能不值得一提,在小城市倒算是家境殷实。 要不是赵一洋,他不至于沦落到黑池怀音的饭菜票。 赵一洋知道季时禹拿了池怀音的饭菜票,一边抨击季时禹不要脸,一边跟着季时禹蹭吃蹭喝,真的没有底线。 “我怎么觉得池怀音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赵一洋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剔牙:“怎么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季时禹皱眉,对赵一洋的说法十分不齿:“她好像很怕我,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要发抖,估计怕我找她麻烦吧。” “这说起来你也有错啊,人家一个乖乖女好姑娘,你老为难人家干嘛?” 季时禹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要追她室友,我和她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谢谢。” 一说到心上人江甜,赵一洋无赖的脸孔又出现了。 “那你还是要继续,让池怀音怕你,这样我们下手更方便。” “滚——” …… 艰难的一个月终于过去,学校发了新的饭票和菜票,每人定量。 这一天,食堂的人都比往常多了。 下午阳光明媚,同学们已经早早在实验室就位。 池怀音作为班上唯一的女生,开学就在担任生活委员,从老师那拿了这个月寄来的信和汇款单,最后一个到了实验室。 将各个同学的信和汇款单分发到位,最后到了季时禹和赵一洋身边。 “你们的。”说着,将汇款单递上。 赵一洋拿到汇款单,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飞出实验室去拿钱,要知道他月底超支,已经靠找别的同学东借西借度日很久,兜里就剩三块钱。 比之赵一洋的雀跃,季时禹倒是很淡定。 拿到了汇款单,随手揣进口袋里,季时禹的视线又落回桌上的实验材料上。 池怀音站在他身边,略微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本以为他会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他那么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有些失落。 “那我走了。”她轻声说。 “嗯。” 季时禹头也没抬,黑而浓密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表情。 那之后,除了上课做实验,池怀音几乎看不到季时禹那帮子人。 据说男生拿了生活费,都会荒唐一阵,也难怪一到月底就一个赛一个的穷。 真奇怪,以前走在路上看见季时禹,都恨不得扭头要跑,如今偶遇不上,竟然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种柔肠百结的感觉,池怀音十分陌生,也非常不习惯。 晚上江甜有晚课,别的室友也要去图书馆。池怀音晚饭就随便对付了一下。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胡思乱想,打算早些睡。结果刚一躺下,寝室的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池怀音爬起来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 “你是304的池怀音吗?” “我是。”池怀音有些莫名:“你是?” “楼下有个人叫你下去。” 池怀音有些诧异:“谁啊?” “不认识。”那女孩说:“他就让我帮忙叫一下304的池怀音。”说完又低声道:“长得怪好看的一男的。” …… 池怀音披了件外套下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了几天,本想让自己冷静,却不想又冷静不了了。 银白的月光淡淡地,通过枝叶罅隙照下来,斑驳光影,都落在他身上。 夜风微凉,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有神的眼眉,就那么看着她的方向,害她忍不住紧张起来,恨不得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池怀音感觉到心脏好像失序的琴键,开始乱弹一通。 “季时禹?你……你找我?” 季时禹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老榕树下面,那画面,看着一点都不真实。他看了池怀音一眼,微微挑眉,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粗鲁丢到她身上。 池怀音险险接住,低头再一看,那块停走的梅花手表,赫然重新出现。 手表抵给情人岛那个民宿老板娘了,上次池父问到的时候,池怀音原本打算去赎回来的,可是情人岛还是远,她一直没机会去。 没想到……怪不得季时禹今天都没有去实验室。 其实这块表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即便它比较贵,但对池怀音来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怕池父念叨,她根本不想去赎。 此刻,风吹得树影沙沙,季时禹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月光洒下,他的影子有一半落在她身上,好奇怪,明明没有接触,却有一种很亲昵的错觉。 27.第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高中毕业后,本来以为脱离了阴霾, 却不想如今重回狼爪之下,真是世事难料。 因为季时禹的存在,乖乖女池怀音都不爱上学了。好在这一学期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不然她羞愤之下真的想退学了。 过年的时候,池怀音回老家宜城玩, 笨手笨脚的,摔水塘里弄骨折了, 打了快一个月的石膏。 那段时间倒是过得和皇太后一样,走哪儿都有人搀着扶着。 寒假因为脚伤几乎全废了,刚拆了石膏, 还没撒欢, 就要返校了,真可谓人间惨剧。 池母正给池怀音收着行李,一贯的手脚麻利。 池怀音的脚翘得高高的,搁在椅子上,一边啃着苹果, 一边看着家里那台费尽千辛万苦才买到的牡丹牌彩电。而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的池父, 正闷着头看报纸。 此情此景,让池怀音更加留恋, 她坐起身来, 对父母撒娇道:“要不我晚点回学校吧?我脚也没好利索呢。” 回学校了还要和季时禹那个臭痞子一起上课做实验, 想想都要折寿。 一直闷不吭声的池父,这时候倒是回答得神速:“不行。” 池母白了一眼池父,拔高了嗓音说:“你爸这个人,老顽固一个。都这样了,晚点返校怎么了?”脸向着池怀音,实际上却是说给池父听的:“女孩读什么研究生,读完都多大了,本来就难找人,再把腿给弄坏了,真在家里一辈子啊?” 池父头也不抬,语气一贯的严肃刻板:“不管男女,都该好好学习。没文化的人,能有什么魅力?” 池怀音没想到好好的,池父又引战了。 果不其然,行李收了一半的池母,一听到池父的话就炸毛了,衣服一丢,活也不干了,两步奔到池父面前,双手插着腰就开始咒骂。 “你什么意思?没文化怎么了?你有文化你老冷嘲热讽的,你想想你当初做的事?要我在孩子面前说嘛?小刘那个话咋说的来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池父一副懒得看她:“你看看你在孩子面前的样子!” 池母依旧自我:“我在孩子面前的样子美得很!” …… 池怀音很后悔身处风暴中心,原本不想返校的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赶紧给自己收拾行李。 “得了得了,爸妈你们快别吵了,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滚蛋,一分钟都不多留还不成吗!”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留恋家里。 除了都来自宜城,她的父母真的没有任何共通点。池父一辈子读书搞研究,是那个年代有名的先驱科研工作者之一;池母中学都没读完就辍学了,当初因为帮池家奶奶洗了一年衣裳,打动了老人家,硬是把在大学里当教员的儿子叫回宜城,娶了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匹配的女人。 除了长相漂亮,池母好像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池父不喜泼辣的池母,池怀音一直都知道。 当年池怀音之所以会被送回宜城一中读书,也是因为家庭危机。 那年池父不满四十岁,因为突出的学术贡献,被森大选中,作为访问学者,去往德国学习两年。当时和他同去德国的,是一个未婚的青年女教师。以前是池父的学生,因为仰慕池父,年满三十,仍然未婚。 学校里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传得绘声绘色,一贯泼辣的池母,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淡定。 池怀音仍然记得那年暑假,有一天晚上,池父又困在实验室不愿回家。池母抱着池怀音,蜷缩在她那张小床上,把已然熟睡的她哭醒了。 咸涩的眼泪沾了池怀音满脸,一贯横强霸道的母亲竟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这让池怀音有些害怕。 “妈……你怎么了?” 池母见池怀音醒了,赶紧擦了擦眼泪,笑着给池怀音打扇。 黑暗的房间格外空荡,池母难得温柔地和池怀音对话:“怀音,如果妈和你爸分开了,你愿意跟妈回宜城生活吗?” 不等池怀音回答,她又自嘲地说:“瞧我说什么胡话,你跟着我能过什么好生活。” “妈,你是不是和我爸吵架了?”池怀音毕竟也只有十几岁,心思还是细腻:“我不要你们分开,我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池母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让池怀音怀疑她也许是看错了。 她温柔地摸了摸池怀音的头,那样郑重地劝告着:“怀音,你记住,这世界上好东西太多了,但是有些东西,喜欢不见得一定要得到。尤其是男人,他若是不喜欢你,你一定要知道进退,不要走了妈的错路。” …… 那晚以后,池怀音本以为父母也许会离婚,毕竟当时的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谁知事情却又峰回路转了。泼辣的池母又做出惊人之举,她一个人大闹了校长办公室,要求校长批准池父带夫人出访。 整个学校里都是斯文人,哪里见过池母那样的泼妇,自然只能妥协。 池怀音被送回宜城老家读书,池母跟着池父去了德国,两年多后,他们一同回了国。而那个据说喜欢池父的女教师,最后留在了德国。 池父和池母吵吵闹闹大半生,却没有真正分开。 虽然外人评价池母泼辣、没文化、没教养,在池怀音眼里,池母精明能干,做事胆大心细,把他们父女俩照顾得无微不至。 也只有她,在被人指着脊梁骂“脸皮厚”“不像个女人”“没教养大闹学校”的时候,敢一盆水泼过去。 池怀音在性格上更像父亲,如果她能有母亲百分之一的胆量和魄力,早把季时禹个臭痞子打变形了。 *** 还没正式开始上课,返校的学生倒也不无聊,各种学生活动,将新学期的开始填得满满的。 刚开学没几天,学校公告栏里就多了一条全校通报批评。 原来,季时禹他们宿舍卖烟卖酒卖闲书,被校领导视察的时候抓了个正着。因为情节恶劣,被通报了。 池怀音和江甜路过看到的时候,池怀音忍不住驻足了好久,几乎都要把那通报批评给背下来了。 江甜看着池怀音一脸嫌弃:“季时禹和赵一洋被通报批评,你有这么高兴吗?这关你什么事啊?” 池怀音这才意识到表情实在太明显了,赶紧扯了扯自己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地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学校就是应该打击这种歪风邪气。有些人就是该被通报一下,这才大快人心!” 江甜狐疑地看着池怀音:“你和他们宿舍有仇啊?” “没有啊!”池怀音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会呢?” 季时禹他们宿舍住的都是工院研究生,他们被全校通报批评,自然是工院之耻。开周五例会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被一起请上了报告厅的讲台。 开学第一次例会,按照以前的惯例,第一次例会是由院长主持的。 池父在学生面前的时候,表现得还是十分公正严肃,当着上百研究生的面,他愣是眉头都没有松一下。 听说这次查封他们宿舍的“黑店”,没收了很多东西,全是些乌七八糟的。 池父对季时禹和赵一洋实在无语,因为没拿通报批评的纸条,连他们名字都记不住,但是想到他们在学校做的事,就觉得痛心疾首,批评他们的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激动:“你们是未来的工程师,科研工作者,不好好学习,搞研究,在宿舍里搞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自己的脸丢了,还给学院抹黑。你们若是能把这心思拿到学习中,要发多少论文?不是一样有奖金?还能为中国的科研技术进步做贡献!为学校争光!” …… 池父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面红耳赤,池怀音在台下,都有点担心自己的爸爸,会不会被季时禹和赵一洋气晕过去。 批评教育了一通,池父以他们二人作为反面教材,又把大伙儿说教了一通,终于大赦了他们。 “你们的事就说到这里,赶紧下去,别在这丢人了。” 赵一洋和季时禹开始往台下走,赵一洋垂头丧气,季时禹心不在焉。 池父盯着二人背影,皱了皱眉,手里拿着一封北都有色金属刊物寄来的信和一笔奖金的兑票,又继续对大家说道: “读研究生,还是要走正道。”说着,脸上的表情终于开始回暖,儒雅温文地对大家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上学期我们学校的同学,都获得了很不错的研究成果。尤其是我们曹教授手下的研究生,发表的论文被业内最权威的刊物《北都有色金属》刊登了,进入了国家论文库。” “我手里拿着的是《北都有色金属》寄来的录用凭证,还有北都有色金属总院寄过来的奖金。”池父的嘴角慈祥地扬起,脸上满满的骄傲:“现在我亲自将这些奖励交给这位同学。” 说着,他把信封翻了一页过来,大声念出了信封上收件人的名字—— “季时禹同学,恭喜你,请你上台。” “噗嗤——”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众人立刻忍不住哄堂大笑。 池父是教冶金科学与工程的,对于冶金物理化学系的同学并不是很熟,见大家都笑起来,且笑得前仰后合,也有些一头雾水。 “怎么了?我念错名字了吗?” 池父正诧异着,刚被训斥成孙子的季时禹,又转了头,回到池父身边。 池父见本应下台的人又回来了,自然一脸的不高兴。 板着一张脸,瞪着季时禹道:“怎么,不服气??” 季时禹耸了耸肩,一脸无辜:“不是您让我上台的吗?” 池父被气坏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上台了!” 季时禹右边的眉毛微微一挑,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 “院长,我是季时禹。” 学校外的小馆子,一顿放浪形骸的酒,没让季时禹宣泄出来,倒是把几个作陪的男孩子喝大了。一个个人仰马翻,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毫无形象可言。 28.第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堂姐对于季时禹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 也懒得和他说了, 转过头问起赵一洋。 “刚才那个姑娘是你们同学啊?” 赵一洋点了点头。 堂姐有些犯嘀咕:“这姑娘对我们时禹好像有点意见, 昨天故意给我们指个错路, 我们多走了两个多小时。” “啊?”赵一洋对此有些不敢相信:“不能吧, 池怀音是顶顶乖巧的姑娘。” 堂姐疑惑地皱了皱眉:“那可能是我们误会了吧。” 一直坐在一旁的季时禹,人家和他说什么,他都跟听不见一样,这会儿不和他说了,却是听得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懂?” 赵一洋疑惑地看了一眼季时禹:“从没听你这么评价过哪个姑娘, 这是发生什么了?”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半晌淡淡说了三个字。 “没什么。” 食堂里发生的事, 很快就通过赵一洋这个大嘴巴传到了女生宿舍,再结合以前发生的事, 赵一洋就差添油加醋写一部小说了。 原本赵一洋和江甜一直想要撮合季时禹和池怀音,但是这么久也制造了那么多机会, 真要来电, 早就成了,也不至于还越闹越僵似的。 圣诞节那天,江甜和赵一洋摆了顿和事酒, 邀请了季时禹和池怀音。 森城西洋风正盛, 一些教堂、百货公司、大饭店都有圣诞节活动, 持续到25日晚上。他们算是最后一波客人。 当时他们系里已经开始新课题了,平安夜都在实验室里加班,第二天圣诞节,一个个都精神萎靡。 池怀音不知道他们是这场和事酒的主角,到场的时候,还处于严重缺觉的状态。 赵一洋开了几瓶啤酒,顺着圆桌分配到每个人手里。池怀音从来不喝酒,看到啤酒,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会喝酒。” 赵一洋也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另拿了一瓶刚开的,直接递给了季时禹。 “人和人呢,是有缘分安排的。像我和甜甜,注定了要在一起,成夫妻。”说完,赵一洋龇着牙笑了笑:“但是有的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也别当仇人。比如你们俩吧,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我们原本是特别想把你们凑一对,但是既然不成,那咱就当这事都没发生过,到此为止了,谁也不提了,行吗?” 江甜赶紧趁机举起了酒杯:“我们今天组这一局,是希望当个和事佬,有什么误会,都说开了好。” “是是。”赵一洋说:“和事酒么,重点是酒,你一杯,我一杯,什么仇都散了。” 池怀音没睡好,脑子有些迟钝。 “我们有什么仇?” “就你捉弄季时禹和他姐的事,肯定有什么误会。”赵一洋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原先误会你对老季有意思,没想到也是我搞错了,你多多包涵。” 池怀音没想到赵一洋在桌上这么直接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就炸了,脸瞬间胀红。明明是冬天,这桌上的尴尬却硬是把她逼出了一层薄汗。 池怀音怕赵一洋再说下去,更一地鸡毛,赶紧举起了酒杯。 从来不喝酒的池怀音,第一次接触啤酒,像喝药一样,想都不想,一口灌了下去。 那种小麦和酒精发酵出来的淡淡苦味,让她的舌头有些发麻。 “都是误会,我先干为敬!” 池怀音的豪爽让赵一洋和江甜都有些诧异。 这话还没怎么说呢,她怎么就喝上了? 大家的视线不由都落在她对面的季时禹身上。 季时禹的表情始终漫不经心,视线淡淡落在面前的桌上,半晌,他淡淡一笑。 “话可要说清楚。”他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池怀音:“哪些事是误会?” 池怀音头皮越来越麻,脸上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真后悔去表白,被拒绝了已经够惨了,还被人捏了把柄,这会儿当着别人的面,也堵不住季时禹的嘴,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只听季时禹音色低沉,不疾不徐地道:“你捉弄我,可不是误会。” 没想到,他并没有提及表白的事。 池怀音再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空中相交,他眸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始终……始终让池怀音难以捉摸。 赵一洋见季时禹还在扯这事,赶紧又把酒给满上了。 “季时禹你他妈是不是男人,一直为难人家姑娘什么意思,不就多走两个小时么,当锻炼身体不行啊?” “就是啊。”江甜也赶紧为池怀音辩白:“我们怀音一贯不怎么认路,怎么可能故意的。” “以后你们就是同学关系,谁也别多想了,成吗?” “除此之外,互不干涉,也别捣乱。” …… 赵一洋和江甜你一眼我一语的,完全不给他们插嘴的机会。 眼前这尴尬的场面,让池怀音的手,忍不住伸向了面前的酒瓶。 看来酒真是个好东西,在人无话可说的时候,至少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池怀音的手刚碰到桌上的酒瓶,对面的筷子已经不轻不重,敲在了池怀音的手背上。池怀音吃痛,本能缩回了手。 控诉地看向对面的人,他却并没有回过头看向池怀音,只是专注地看着赵一洋和江甜的“双簧”。 池怀音心想,这么个快准狠的小动作,难不成是巧合?于是乎,罪恶的小手又一次伸向酒瓶。 这一次,手指头都还没碰到酒瓶,那双筷子又敲了过来。 疼得池怀音几乎要龇牙咧嘴。 赵一洋在说话,江甜在看着他,都没注意到另一边。 池怀音对面的男人,目光终于幽幽回转。 威吓的眼神,瞪了她一眼,让她想要拿酒的手,瞬间就瑟缩了回去。 不是赵一洋请客么?酒又不是他付钱,他这是什么意思? ****** 那场诙谐又荒唐的和事酒终于结束了,大约是有赵一洋这个活宝在,倒是也没有那么煎熬。 大过节的,赵一洋倒是有心,做家教赚了点钱,给江甜买了一台爱华单放机,把江甜感动得眼眶红红。 热恋中的人,眼中是容不下别人的,和事酒结束后,他们就要去约自己的会了。 赵一洋轻咳两声,宣布道:“为了证明你们已经和好了,就让老季护送怀音妹妹回学校吧。” 完全没有给池怀音拒绝的机会。 从东门的饭店回学校,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九点半已过,连最后一班车都发车了。 两人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回学校——走路。 最初囫囵灌下去的啤酒,现在才开始发挥神威。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池怀音只觉得脑袋有些重,脚下有些软绵绵的。 这种有些恍惚的状态,让池怀音有些陌生。 眼角余光偷偷看向身边的男人,粗糙,匪气,全身上下都带着几分小地方出来的莽撞,不讲道理,耍赖流氓,毫不绅士。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理解,明明他和她的理想型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一颗心还为他牵动? 想起被他拒绝的那几天,池怀音伤心得甚至不愿意把这件事写进日记。最难受的时候,她把日记本里所有记录有“JSY”字眼的地方,都用钢笔涂成了黑方块。 回忆起这些,池怀音忍不住有些鼻酸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在她身边的男人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停下了脚步:“是不是感冒了?很冷吗?” 从表白之后到现在的委屈,因为他一句若无其事的问话,全给逼了出来。 池怀音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我知道,女孩子主动,就是不会被珍惜。” “什么?” 池怀音的控诉仍旧没有停止:“可是我就是不想就这样算了,我想怎么也要试一试。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结果?” 季时禹眉头皱了皱,“池怀音,你喝醉了”。 “对,我就是喝醉了。不喝醉了,我也不敢问。”酒醉怂人胆,池怀音突然拔高了嗓子,用那张温柔秀气的小脸蛋,恶狠狠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我不行呢?” 季时禹低着头看着池怀音,第一次,她勇敢地迎了上来,目光毫不闪躲。 夜风凛冽吹过,时间过去了许久,季时禹都没有回应任何。 池怀音那双水光澄澈的眸子里,最后的一点火苗也渐渐熄灭。 “我明白了。”她的表情难过极了:“就像赵一洋说的,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互不干涉,我也不会再捣乱了。对不起,那天我不是要故意整你,我以为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去招待所……” 作为一个女孩,池怀音几乎把自己的自尊都拿出来踩在脚下。那些羞于启齿的话,她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风像刀子刮在她湿漉漉的面颊上,她下意识抬起手去擦,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酒精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也感谢酒精,能让她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季时禹。”池怀音说:“我们分开走吧。” 池怀音刚要转身,就感觉到手臂被人骤然一拽。 出奇的力道将她拽了回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季时禹整个抱了起来。 那动作,实在太恼人了。 季时禹把她悬空抱起,按在路边的电线杆了。后背靠着电线杆,虽然不至于掉下来,可是那也非常难受且没有安全感。 池怀音本能地扑棱了两下腿,可是力道始终敌不过,最后只能放弃抵抗。 池怀音不足90斤,季时禹抱她好像毫不费力一样。 池怀音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干嘛?!” “我还没说话,你要去哪?” 季时禹极少在人面前露出那么霸道的表情,威吓力十足。 池怀音受制于人,也无法反抗,只能听下去:“行,那你说。” “你知不知道,赵一洋为了撮合我们,和很多人说,我们俩是一对。”季时禹用力钳制着池怀音:“以后我怕是找不到女朋友了。” 池怀音有些赌气,低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季时禹眉头蹙了蹙,眸中带着几分复杂。 “我和赵一洋打了赌,输了要穿着内裤去操场跑圈。”季时禹说:“老子输定了,你说气不气?” 季时禹突然凑近了池怀音,第一次,池怀音从他一贯不把万事放在其中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季时禹波折的五官近在咫尺。睫毛那么长,长到似乎在勾引着池怀音去触碰。 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都落在对方脸上。 仿佛带着几分蛊惑。 池怀音的理智已经有些飘忽了,直勾勾盯着季时禹:“你打赌找女朋友,我主动你都不要,我能怎么办?赵一洋要造谣,也不是我指使的。” “我们打赌的不是找女朋友。” “那是什么?” “是第一次。” …… 池怀音呼吸一滞,脑中越来越混沌,眼前只有季时禹说话时张合的嘴唇。 也许是季时禹说的那样,她就是那种狗胆不大,色胆不小的女孩。 下一刻,她一直在空中扑棱的双手,突然抱住了季时禹的脖子。 “我赔给你总行了吧。” 说着,她低头吻住了季时禹的嘴唇。 口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 被池怀音骂了,季时禹也丝毫没觉得尴尬,依旧是那副自得慵懒的模样。 他这个人,五官有些肖似电影明星,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正气。但他偏偏与他长相有着南辕北辙的性格,从高中开始,就是宜城有名的臭流氓小痞子,良家的女孩碰到他都是要绕着道走的。 偏偏这么一个坏男孩,学习成绩却一直是全年级第一,那时候池怀音怎么认真都超不过他,忍不住观察了他一阵。 29.第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园心湖的湖水不像平时那般碧波清澈,微微泛起一丝淡黄色,依旧温柔。风轻轻吹过,带起粼粼波光。 船离开码头,岸上的人渐行渐远,视线只有这辽阔的湖面, 以及对面的年轻男人,这让池怀音略微有些紧张。 船行至湖心, 周围也没什么船只了, 季时禹放下船桨,两人开始静静欣赏风景。 虽然四周碧波荡漾, 绿树环绕,但是池怀音心不在此,眼角余光一直暗暗瞥向对面的人。 手上紧紧攥着裙子,带着一丝汗意, 脑中还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 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 活泼开朗, 人也主动, 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 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除了水里的鱼,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来打扰。 风缓缓拂面,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说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合适吗?”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你来的。” “季时禹,我喜欢你。” ……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怀音人生第一次暗恋以告白失败告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每天还是要忙碌地做实验、写报告。 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时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这期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演得真棒。 *****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研二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没道德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对于赵一洋这种目的不纯的行为,大家都很鄙视。 季时禹忍不住啐骂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乱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会想。”赵一洋对此倒是不以为耻:“谁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说着,突然变了表情,戏谑一笑:“也是,你肯定没法想,毕竟你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雏鸡。” “滚——” “不服啊?要不咱打个赌,赌我们俩谁先当上真男人。”赵一洋阴险一笑:“就以今年为时限吧。” “……”一直沉默的陆浔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现在都已经12月10号了,老季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当男人。老赵你这打赌太欺负人了。” 赵一洋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也没有真打赌的意思,不过是借机揶揄一下季时禹。 “也是,人家说不定还在等钟笙离婚呢,我肯定赢定了。” 说着,转身要回自己铺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赌什么?” 赵一洋没想到季时禹会接话,一时也来了兴致:“你真要来啊?那行啊,真男人之争,谁输了,谁穿内裤去操场上跑五圈” 就像陆浔说的,都12月10号了,季时禹要翻身,怎么可能?他就不同了,专注搞定江甜就行,于是大胆下了赌注。 本以为季时禹不会同意,结果季时禹听了这话以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像带了几分赌气似的。 “就这么定了。” …… 女人谈恋爱以后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比如说这会儿,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寝室了,居然在织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买了毛线从头开始学,怕她家赵一洋冻着了。 就赵一洋那人高马大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池怀音觉得毛衣完全是多余的。 江甜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和池怀音聊天。 “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别的学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时禹,完全和母兽捕食一样,不达目标不罢休,那架势,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时禹给睡了的意思。” 池怀音没想到课题结束以后,季时禹的生活居然这么“多姿多彩”,不由觉得心头一揪,十分不适的感觉。 “是么,那他要谈吗?” 江甜头也没抬,“可能会吧,听说他和老赵打赌了,说是今年结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怀音皱了皱眉:“他们很闲吗?” “可不是么?我还骂了老赵呢,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他屁事。” …… 听江甜说完那事以后,没几天,池怀音就碰上了季时禹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块。 池怀音从学校回家拿衣服,顺路去家后面的后街买点东西,就见到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时禹看到池怀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急吼吼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招待所,叫松鹤么?” “知道。”她说。 “怎么走?” 池怀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们要去那种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心下越发鄙夷,沉默地指了指北面:“这条路出去,然后左转,再右转,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转,就到了。” “谢谢。” 池怀音买了东西回家,心想,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们找到那家书店以后,能被知识点化,回头是岸,不要再乱搞了。 …… 原本以为搅和了季时禹的“好事”,他就能死了那条心,却不想第二天在食堂,池怀音又碰到季时禹和那个姑娘了。 他们和赵一洋、陆浔在一桌吃饭。那姑娘看上去性格很好的样子,和季时禹说着话,还很细心给整理袖口。时不时把餐盘里的肉分给季时禹。 一般男生有了对象,都会带着和整个宿舍的人吃饭,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理解。 除了钟笙,季时禹没带过别的女孩和宿舍的人吃饭,如今带了这个姑娘,想必是认真的了。 比起当初说起钟笙就说坏话,这次他们对这个姑娘可谓和善包容。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池怀音看看此情此景,就觉得有些心酸。 一个人游魂一般走到窗口,随便买了个馒头,正准备回宿舍,就迎面撞上季时禹。 他如同一堵人墙一样,挡在池怀音面前。 “喂池怀音。”他皱着眉,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池怀音的手上拿着搪瓷碗,表情有些沮丧:“什么?” “昨天我找你问路,你干嘛故意给我指反方向,一南一北,我就不信你住几十年的地方,还能搞错!” 池怀音也有些心虚,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是吗?我……我记错了吧……” “记错了?!”季时禹气得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来回踱了两步:“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堂姐因为你指错路,多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位置!” …… 食堂里人声鼎沸,只有池怀音的耳畔好像突然寂静了。 “堂姐?” “池怀音,我看你长得乖巧,小心思还挺多。”说着,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报复啊?” “啊?啊!”池怀音有些震惊季时禹的联想能力:“我不是……我是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想到自己的误会,池怀音也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只从牙缝了挤出浑话来:“怕你亏了身体,以后不能继续科研工作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季时禹皱着眉头回到座位,赵一洋见他去找池怀音说话了,问道:“你和池怀音说什么了?” 季时禹黑着脸,有些不爽:“没什么。” “没什么池怀音怎么在拿馒头砸自己的头?” “嗯?” 季时禹顺着赵一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池怀音一脸懊恼地飘出食堂,一路走一路拿馒头敲自己的头。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胡乱抓了一把头发。 真是奇怪,明明是对她恶意揣测、耍人很不爽的,为什么会觉得此刻的她,看上去居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池怀音有胆子表白,这是季时禹想不到的。 当下其实有些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拒绝她。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都可以,池怀音不行。 潜意识里,他觉得,池怀音应该是被慎重对待的女孩。 转过头来继续吃饭,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戳。 桌上的众人继续聊着天。 堂姐还在洗脑,明明说好是来找他玩的,结果一直耳提面命的唠叨。 家里催着季时禹找对象结婚,他们这一代就季时禹一根独苗,就跟种猪一样,是传续香火的重要人物。 “噗嗤、” 季时禹突然的一声发笑,打断了桌上热聊的气氛。 堂姐不悦地扫了季时禹一眼。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笑屁啊?” 季时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你刚才说了什么?” …… 江甜听见声响,见池怀音也还醒着,立刻兴奋地八卦起来:“话说起来,你那个同学好绅士,你还说人家是臭流氓,你见过流氓长那么好看的?” 池怀音没想到江甜会这么说,微微皱起了眉头,很不服气:“你没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是在威胁我吗?” 江甜对此嗤之以鼻:“你心理多阴暗,人家关心你好吗,人家长那么好,至于威胁你吗?” 池怀音终于绷不住了:“长得好就代表一定是好人吗?” “当然啦。”江甜放下涂抹的东西,回过头来,脸上油光光的,几绺胎毛黏连在饱满的额头上,笑得有些荡漾:“长得好的脸吧,做坏事都让人觉得很美好。” 话已至此,池怀音放弃对话,气呼呼地撩上了蚊帐:“江甜,你真的是一个很肤浅的女人。” 一夜噩梦,池怀音明明是个无神论者,却是梦了一夜鬼怪神魔,闹得她早上起来大大两个黑眼圈挂脸上。 江甜中午要去图书馆还书,把饭菜票给了池怀音,池怀音带着自己和江甜的饭缸,一下课就奔去了食堂。 森大是整个南方最好的大学,毕业包分配,生活上有国家补贴,每个月给学生发饭票和菜票,男生比较能吃,而吃得少的女生,每个月都会剩下五六斤饭票和一些菜票,所以但凡到了月底,食堂里总有些皮实肉厚的男生,见到瘦骨伶仃的女孩,就上去“乞讨”,企图蹭打些米饭。 江甜嘴刁钻,点名今个食堂供应的蛤蜊豆腐汤,让池怀音打一些。 池怀音规划了一下,最后决定一个饭缸用来打两个人的饭菜,另一个则专门盛汤。食堂工作的那些阿姨嫂子,平时偶尔能得见池院长带着池怀音吃饭,都认得她,每次打饭菜都给她加量,这也导致她的饭缸盛满后简直重如铅球。 一手举着一个饭缸,腋下还夹着上午的课本,池怀音挤在人群里有些吃力。 刚走出几步,就差点撞上了排队的年轻小伙儿。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从不循规蹈矩,把离经叛道当做个性。 和她, 真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讨厌他,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 做人如果可以完全的自我,肆意表达自己,那一定是一种很爽的感觉吧? 至少, 她不敢。 “喂, 池怀音。” 池怀音正想得入神,他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你怎么走那么慢?没吃饭吗?” 池怀音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中间隔着池怀音的自行车,车轮跟着他们的方向转动,发出机械的声音,在这条无人的路上回荡。 这一路说远也远, 说近也近。一路不说话,也很奇怪。池怀音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和季时禹说点什么,季时禹已经开腔, 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这学期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不同添加剂对铝电解阳极炭素材料氧化速度的作用。” 季时禹有些奇怪:“这不是曹教授两三年前的研究么?” 说到这个,池怀音也有些沮丧。她知道季时禹接的任务是曹教授去年到今年的重点课题, 而她在重复曹教授已经发表的研究。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见她不说话,淡淡一笑。 “我记得, 碱金属碳酸盐对炭有较明显的催化作用?是什么有抑制作用来着?” 听闻季时禹对这个研究几乎信手拈来, 想来平时也是很认真的, 轻松回答:“硼化物和稀土氧化物。” “嗯。”季时禹点了点头:“看来你没有混日子。” 池怀音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故意考自己,对此有些不服气了:“似乎我上学期排名在你前面。” 季时禹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操行比我高。” 说起这事,池怀音便想起系里传说的事:“曹教授手里有个课题,选中了“八五”计划重点攻关项目。这学期曹教授肯定会把我们分组。” “所以?” 池怀音挺发愁的,心想也不能和他说——我是怕被分到和你一组啊! 想了想只好说:“就是觉得任务重大,还是很担心的。” …… 两人一路这么走回来,竟然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我到了。”池怀音从季时禹手上接过自己的自行车。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季时禹抬起头看着池怀音家住着的小楼,离学校不远,应该是学校给教师统一修建的家属楼。六层的楼房,白砖墙面,外墙上爬了半墙爬山虎。 季时禹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原来池院长住这里。” 他这不知何意的一句话让池怀音稍微有了一些警觉,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非要送我,就是为了摸清我家?” 季时禹也跟着皱眉:“我摸清你家干什么?” “之前我爸惩罚你扫厕所……” 终于听懂了池怀音的意思,季时禹一脸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呵。” 留下一声冷笑,“再见”都没说,头也不回就走了。 池怀音见他有些生气,一时也有些内疚,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他见天色晚,一路把她送回家。 想来,应该也不是一个坏人……吧? ***** 季时禹有点想不通,池怀音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总不吝啬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他,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他的拳头早忍不住了。 等他回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想到舍友们不仅没睡觉,宿舍里还挤满了很多其他宿舍的人。 季时禹将外套脱下,随手搭在椅子上,推了推人堆,终于走了进去。 整个宿舍里乌烟瘴气的,走道里搭了张破桌子,四个人围着桌子在打牌,旁边都是围观的,什么观牌不语都是扯淡的,看牌的比打牌的还激动。 季时禹找到赵一洋,将他从人堆里拎出来,拉到走廊里。 赵一洋被拽了一通,瘫软着靠着墙,手上举着一瓶啤酒,身上也有几分酒气。 “怎么回事?”季时禹紧皱着眉头。 赵一洋嘿嘿一笑:“院长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指了指宿舍里:“以后周末,我们宿舍可以提供给同学们消遣。不存货了,每次都当天消耗,总不能再抓我了吧!” “消遣?”季时禹想到宿舍里那乌烟瘴气的样子:“你要开赌摊啊?”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这不是让同学们有更多机会切磋么?” 季时禹眼神如刀:“几点了,老子要睡觉,赶紧散了。” “你以后周末就去约会啊,回宿舍干嘛?”赵一洋知道季时禹的性格,立刻开始耍无赖:“我要找对象,我这不是手里缺些票子嘛?得自己赚啊!” 季时禹不太相信赵一洋的鬼话,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你上哪找对象?” 说起这事,赵一洋的表情立刻变得荡漾起来,他一脸兴奋开始讲述起来:“今天一报有话剧表演,我去早了,正好碰到池怀音那个室友,江甜,她练完舞出来,好像是五四汇演要上台。” “哎哟你可是没看到哟,江甜穿着跳舞的那个民族服饰,漂亮,真漂亮啊,那白皮肤,那细胳膊,那小腰……”仿佛在回味,赵一洋的眼睛里有光,说起那一幕,嘴角都是略带猥琐的笑意:“你都不知道,那帮男的,看到江甜一走出来,都快流口水了!” “所以,你也流了?” “笑话!我比他们厉害了多了!”赵一洋一脸得意洋洋:“我憋得住啊!” “……” 说起这事,赵一洋的表情就谄媚了许多:“我这回可是要追海城姑娘,你也知道的,海城姑娘漂亮又洋气,没票子怎么追?” 季时禹嫌弃地瞥了赵一洋一眼:“滚蛋滚蛋!” …… 虽然也知道赵一洋这个人不靠谱,但是毕竟兄弟一场,好不容易让他看上一个姑娘,季时禹不可能不帮。 季时禹对江甜不熟,人姑娘不是工学院的,和池怀音是室友,平时和池怀音除了上课,几乎形影不离。自从赵一洋要追江甜,就开始视池怀音为眼中钉,完全没有同学之谊。 实验做完,赵一洋跨小组跑到季时禹这边来,急得火急火燎的,跟火烧屁股似的。 “你说池怀音怎么回事,她难道没有一点个人生活吗?一天空余时间就那么点,她们俩上厕所都要一起去!”赵一洋又气愤又克制,虚着声音跳脚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赵一洋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季时禹说:“我不管,你得帮我。” 季时禹正在收拾试验台,头也不回:“我怎么帮?把池怀音打昏吗?” 赵一洋眼睛放光:“这主意不错啊。” 季时禹一记眼刀丢了过来。 “要不这样,你帮我去拖住池怀音。”赵一洋双手合十,一副祈求姿态:“兄弟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你也不想每天看到我吧?我谈恋爱以后肯定最后一个回宿舍。” “……”季时禹仔细考虑了以后,觉得赵一洋描绘的这个蓝图,似乎还不错。想了想点点头:“我试试吧。” …… 池怀音最近其实比较清闲,教授交代的工作都做完了。新课题还没有分组,她每天在实验室里打晃一圈,也就没什么事了。 最近在实验室也碰到过季时禹,不过两人完全没有交流。不知是不是上次的事,她又小小得罪了他,他之后就有些爱答不理的。 所有人都喜欢聪明人,大部分人都慕强,池怀音也不例外。池怀音发现自己偶尔会不自觉找寻季时禹的方向。 很奇怪,这小痞子在实验室里的样子,和平日吊儿郎当的形象完全不一样。每次曹教授来开会,说到比较难的课题关键点,即便是再爱出风头的同学,也不敢轻易接话。 只有季时禹,总是能轻描淡写说出答案。 不过他不烦她也好,至少不再欺负她了。 收好了自己的笔记本和笔,池怀音重新绑了一下有些松散的头发。 晚上江甜说想去校外吃小炒,池怀音看了眼时间,刚准备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池怀音。” 池怀音一回头,就看见季时禹收拾完试验台,这会儿正靠着桌子闲适地站着,身上还穿着做实验的袍子,上面印着森城大学的校徽和文字。 他微微偏着头,对她挥挥手。 池怀音一头雾水。 平时一个无意的眼神对视都要撇开,这会儿又是要干什么? “有事吗?” 池怀音站在他面前,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若有似无,不知道为什么,池怀音总觉得他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有种没来由的不自在。 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时钟,她抿了抿唇。 “我约了室友去吃小炒,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季时禹淡淡眼风扫过来,平静而缓慢地问她:“你周末有空吗?” 池怀音看着季时禹,他目光没有闪躲。 “嗯?” “我们计划周末去海边,你可以带上你的室友。” “啊?”池怀音见他若无其事说着这些,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你该不是要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海边吧?” 季时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不可以?” 季时禹这反常的姿态,不由让池怀音怀疑起他的目的。 他们并不熟,最近又有些结怨,她还被他欺负过,同学之谊都很勉强,朋友那更是谈不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怀音仔细想想,自从季时禹发现她是院长的女儿,就各种不一样了。 上次送她回家,这次又…… 简直,诡异。 “我发现,自从你知道我是院长的女儿以后,就不正常了,献殷勤什么的。”攥着手指,想了许久,她还是忍不住:“我想告诉你,池院长这个人,公私分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怎么照顾过我,我在森城大学读了这么多年,他连跟我一起回家和返校都不愿意,所以……你要有什么想法,对我下手,也没有用……” 池怀音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季时禹的雷区。 季时禹目光笃笃地盯着池怀音,嘴角的弧度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池怀音,我就好奇了,在你心里,我到底能小人到什么地步?” 池怀音被他盯得有些害怕。 “那个……” 季时禹也有些不耐了:“去不去?一句话。” 池怀音咽了一口口水。 “……好吧……” 池怀音见季时禹没有什么异样,还是很坦然的样子,一边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危机解除了,毕竟她很少会冲动,冲动过后还是会后悔;另一边又觉得失落,她的意思要解读也能有很多可能,他是真的没懂她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回应而装不懂呢? 舞会结束,男生们回了宿舍。录音机里放着夜间的广播栏目,主持人用温柔磁性的声音念着听友的来信,时不时穿插一首别人点的歌,栏目没什么特色,是男生宿舍不太感兴趣的情感话题。 可是今天,赵一洋和陆浔,却都坐到了桌边,认真地听起了广播。 一贯聒噪的赵一洋,收起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以后我自己约江甜,不能老拉着池怀音,把你们都掺和进来,怕她误会了些什么。” 说起池怀音,陆浔也十分感慨。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他也算是直接参与了。 要是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也就白长那么大了,都是照顾面子,谁愿意让一个乖巧害羞的姑娘难堪。 陆浔拨弄着录音机,半晌,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池怀音这个姑娘吧,还是挺可爱的,人也挺热心。”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一转眼, 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 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 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 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 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 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 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 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 同学们来了走, 走了来, 走在路上, 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疯子!” 他关上门后,季时禹和陆浔异口同声道。 最近赵一洋谈恋爱了,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本来以为周末的联谊活动,他肯定不会参加了,结果没想到他不仅还是参加了,还拖家带口,不仅带了女朋友,还带上了女朋友的室友。虽然两个姑娘确实也都长得挺灵,但是毕竟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让大家都有几分尴尬。 这让攒局的哥们有些为难,本来算好了人数,减去赵一洋,男女都是一对一的,结果现在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女孩,那约的另一边的姑娘,该怎么想? 他正焦急着,音乐学院的那帮姑娘已经到了,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自成一道风景线。此情此景,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森城的中山公园,是年轻人周末约会的好去处,公园的中心湖很大,上面都是划船的。那么大个湖,划到湖中心去了,还不任男孩子为所欲为?所以一般约会都会选中山公园。 一行人虽然对江甜和池怀音的到来有些意外,但是也很快打成一片,都是年轻人,本就没什么隔阂。直到大家走到了游船中心,才意识到人数不对的尴尬。 一艘船两个人,一男一女,原本是安排好的,现在多了一个姑娘,那怎么安排呢? 前面有几对聊得不错的男女先上船了,赵一洋和江甜是一对,自然也上船了。 最后现场只剩下攒局的和季时禹两个男生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季时禹看了一眼眼下的状况,沉默地踏上了船,他是男人,要先上去掌握平衡。 剩下三个女孩,确实有些棘手。 他扫了一眼岸上的人,最后抬起了手邀请,低声道:“谁先上?” 季时禹话音方落,岸上的三个女孩同时抬起了手。 季时禹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也愣住了。 三个姑娘同时抬起了手,本来都有些尴尬,但是这会儿缩回去更尴尬,最后都稳住没有动,等着季时禹的选择。 季时禹原本也不是真的来找对象的,要不是被赵一洋激了一下,也不会浪费时间来游什么湖。 其实看到池怀音也抬起手的时候,他是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 比起去应付不认识的姑娘,池怀音这种安静又乖巧的女孩,要好相处得多。 他果断地抬起手,一把抓住池怀音的手,将她扶上了船。 皮肤灼热的接触,像过了电一样,两个人都怔楞了一秒。 池怀音上船后,季时禹转而淡淡对岸上那个男生说:“剩下的二位美女,就辛苦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船另一头的姑娘,顿了顿声:“池怀音是我同学,我来照顾吧。” 听到江甜这么揣测,池怀音的脸瞬间就热了,有些羞恼。 “怎么可能啊!就是随便穿穿,那我去换掉。” “哎呀,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江甜笑嘻嘻地阻止她:“就这么穿,多好看呀。” ……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透亮。 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人,没有风,没有人喧马嘶,一切都那么静好。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给花草树木洒上了明亮的颜色,让一切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鸡鸣鸟叫,路边的店铺一间间开了起来,惺忪睡眼的人们开始支起五颜六色的棚子,路边渐渐有了各式油光光的桌子凳子,洗洗刷刷又是一天开始了…… 池怀音和江甜到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一见她们到来,原本大大咧咧插着腰的赵一洋,立刻换了个很规矩的站姿,笑得很谄媚:“你们到了。” 江甜不太看得上赵一洋那个小痞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相比赵一洋的热情,一旁的季时禹就显得有些置身事外了。 他双手插兜,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四个人还没怎么说上话,头班车就来了。 时间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人。江甜坐下以后,赵一洋立刻厚脸皮坐到了江甜身边,嬉皮笑脸道:“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分开坐才有新话题。” “不要!我要跟怀音一起!”江甜说着要推开赵一洋,但赵一洋就像被钉在凳子上一样,怎么推都岿然不动。 池怀音见眼前的情景,笑了笑,对江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坐你们后面。” 说着,钻进了江甜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 最后一个上车的季时禹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皱了皱眉。 赵一洋推了他一把:“坐啊,站着干嘛?” 季时禹意味深长看了池怀音一眼,不高不低的声音,十分揶揄地说道:“我可不敢挨着她坐,她老以为我接近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池怀音:“……” 虽然季时禹有些不悦,还是被赵一洋按倒了。 赵一洋从背包里拿了副扑克牌出来,两个小时的车程,四个人便开始打牌混时间。 因为有四个人,赵一洋就介绍一种新玩法,二人组队打对家,哪一队牌都跑完就算赢。 赵一洋的书包搁在后一排当椅子,他和江甜都从椅子缝隙里往后出牌。 环境“艰苦”,但大家还是玩得很开心。 赵一洋一直斜眼看江甜的牌,江甜忍不住恼了,啐他道:“你要不要脸啊!一直窥我牌!” 赵一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顾不得斯文伪装了。 “老子和你是一队的!” “那更不能作弊啊!”江甜嫌弃地蹬了赵一洋一眼。 赵一洋无语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笨死了,一直给你放牌,你就是不懂,顺子要那么长干嘛,你以为扎辫子啊?该拆要拆啊!” 32.第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 有学长学姐说过, 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 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 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 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 到后来, 老师也不耐烦了, 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 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 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 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 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 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 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从高中到研究生,这么多年,他成长了许多,从当年那个人人害怕的小痞子,成长为一个肩膀可以扛起担子的男人。 而她对他的印象,也从害怕,变成了喜欢。 谁说这世事不阴差阳错呢? 季时禹不能上楼,池怀音自己扛包扛了最后一路。 回到宿舍,池怀音气喘吁吁将包随手放在了宿舍的桌子上。 别的室友去图书馆了,那两只一贯神出鬼没,宿舍里只剩江甜,看上去形单影只,见池怀音回来了,就跟见了组织一样,就差眼泪汪汪了。 一番激烈黏腻的言语表达了对池怀音的思念之情之后,她就开始自然地翻起了池怀音的行李。 “你给我带礼物了吗?北都好玩吗?北都总院有没有长得帅的?有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和机关炮一样,池怀音哪里回答得过来,转身拿了茶杯,从江甜的开水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给你带了一个很漂亮的相框,还有一些北都的糕点。” 听说自己有礼物,江甜的表情立刻满足。 她从包里拿出相框,摆弄了一下,随手放在床头,然后又拿出了糕点,拆了就开始吃。 “对了,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池怀音喝了一口水,“什么事?” “还记得上次和我们一起吃西餐那个女的吗?叫钟笙的那个,季时禹追的那个。” 说起钟笙,池怀音的表情有些尴尬:“她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教育学院有个还挺出名的高干子弟,叫杨园的吗?钟笙和杨园结婚了。”说起八卦,江甜立刻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没完:“前几天杨园家里派了好几辆车过来给钟笙搬宿舍,那排场,真的把我们一栋楼的女孩都惊到了。” “听说钟笙本来毕业了要分配回原籍,杨园家里直接给她弄了改派书,现在她被安排到教育局工作了。”江甜说到这里,啧啧感慨:“所以说啊,结婚就是女人第二次生命,还是得擦亮眼睛!” 江甜说了半天,一直不见池怀音有反应,诧异地撇过头来看向池怀音。 “喂,池怀音,你怎么笑成这样?你和钟笙很熟吗?她结婚,你至于为她高兴成这样吗?”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活泼开朗,人也主动,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33.第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所以, 一返校就出尽风头的后果是什么? 是被院长加重处罚, 分配去扫厕所, 一整栋男生宿舍的厕所。 赵一洋拿着笤帚在地上胡乱比划,发泄着不满。 “老季,你不觉得这事都怨你吗?” 季时禹懒得动嘴, 拿着笤帚,也不管那东西扫过什么,直接一笤帚要刷过去。 赵一洋灵活地躲了一波,有理有据地说:“你说你, 要么就好好当个小流氓, 要么就专注演个好学生。偏偏你,两头都要沾,让院长丢了面子, 现在好了, 我们两个一起倒霉。” 说着, 赵一洋不服气地在地上刷刷一番乱扫:“这院长也是狠心, 都扫厕所了,好歹让我们扫女厕所啊!” 一直在旁边认真帮忙的陆浔,终于忍无可忍提醒道:“别闹了,赶紧扫吧, 还有好几层楼。” 赵一洋听见陆浔的声音, 立刻过去搭住陆浔的肩膀:“还是你够兄弟。”赵一洋笑嘻嘻的, 一脸不正经:“我以后要是喜欢男人了,我第一个就找你。” 陆浔听到这句,敬谢不敏,嫌弃地挪开了赵一洋的胳膊:“大哥,你何苦恩将仇报啊!”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季时禹,听到陆浔的抱怨,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空荡荡的男厕所里,三人的笤帚声刷刷响,伴随着赵一洋时不时的“比试武功”。气氛倒是还挺轻松。 谈及最近的生活,赵一洋的话题又找到季时禹身上了。 “别怪做兄弟的不提醒你,你啊,以后还是少招惹池怀音。” 一个寒假过去,许久没听到池怀音的名字,季时禹还觉得有点陌生了。 “怎么了?” “我要不是和你熟,都有点怀疑你居心不良。像池怀音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惹不得,小心惹上了甩不掉。” 季时禹听到这句,也有点莫名了:“我怎么惹她了?” “你老欺负她,小心反效果。” “反效果?” “小心她喜欢上你。” 一开始还以为赵一洋要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听到这里,季时禹终于忍不住笑骂他:“池怀音有病吗?有好人不喜欢,去喜欢欺负她的人?” “诶,你别不信!”说着,赵一洋的手臂就要搭上季时禹。 季时禹嫌弃地将他推开:“扫你的,再偷懒把你按粪坑里。” “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滚!” …… 赵一洋的宿舍小卖铺被查封以后,手头就开始紧了。 小肚鸡肠的赵一洋同志咽不下这口恶气,扬言一定要报复池院长。 本来季时禹也没把赵一洋的话放心上,毕竟就赵一洋那狗德行,能把池院长怎么样?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但季时禹怎么也没想到,赵一洋是那么用心专注地要“报复”池院长。 做完实验回寝室,季时禹已经很累了。他刚拿着搪瓷盆要去水房,就被赵一洋拦住了:“我们应该采取一些措施,厕所不能白扫。” 季时禹无语极了:“少发神经了。” 大晚上的,赵一洋脚也不洗,抱着一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森城黄页电话簿,笑容意味深长也十分猥琐:“我想到了好办法!” 季时禹有些困了,皱着眉看着赵一洋:“什么馊主意?” 赵一洋捶了季时禹一拳:“怎么就是馊主意?”说着,他把黄页电话簿往桌上一摊,厚厚一本,摔上去带起哐哐的声音。 “你看,我在黄页里找到池院长家里的电话了,以后我每天晚上到学校外面的公用电话给他家打电话,他岂不是烦死了?哈哈哈哈。” 看赵一洋笑得洋洋得意,季时禹摇了摇头。 “你真的很无聊。” …… 更令季时禹想不到的是,赵一洋这么想了以后,还真就这么做了。 每天打完篮球,都要偷偷摸摸地跑校外去给池院长家里打骚扰电话。每天变个声,阴阳怪气的,完全大变态行径。 季时禹对他实在嗤之以鼻。 赵一洋自己胡闹就算了,还拉着季时禹和他一起发疯。 看着他绕着电话线在那装女人装孩子甚至装狗,季时禹真的有点怀疑,这人的精神状态可能有点不正常。 一连好几天,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了,指着公用电话义正辞严说道:“你再带我来搞这种事,我就把你打得妈都不认识。” 赵一洋玩了一周,什么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拿起电话机,递给季时禹:“这样吧,今天最后一次,你来打吧。” 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吃多了?” “得证明我们同仇敌忾。” “神经病。” 赵一洋举起电话机:“是不是兄弟?” 季时禹认真打量起赵一洋,最后郑重其事地回答:“不是。” 赵一洋眼珠子转啊转,拿起话筒,手指伸进号码孔里,一个一个转拨着电话号码。 季时禹双手交叉,一脸不耐烦。 “通了通了!”赵一洋指着话筒小声说着。 “一条船上的,要死一起死!” 赵一洋说完这句,就跑了。 然后,在季时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赵一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话筒扔到了季时禹身上,他交叉的两只胳膊,正好架住了话筒…… ***** 91年的春节比往年晚了些,这也导致新学期开学没多久,天气就迅速转暖,池怀音衣服带得太厚,每天都陷入穿衣错的死循环。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终于可以回家拿衣服了。 周末,本地学生都可以回家,所以每每这时候,江甜就羡慕得不行。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来外地读书,好想我妈的红烧肉。” 池怀音把自己的被子叠好了,放平。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让我妈给你做。” 江甜又想去又犹豫:“算了算了,每周都去,你妈该觉得你招上个厚脸皮的蹭饭精了。” 江甜总是自创各种词语,逗得池怀音忍俊不禁。 江甜拆了一颗家里寄过来的巧克力球,又递给池怀音一颗。 “听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还有那个赵……赵……” “赵一洋。” “对,就是这人。”江甜对于赵一洋的事并不在意,继续说着:“听说他们被池院长罚扫厕所了?” 池怀音对于小痞子的事没什么兴趣,整个学校里也就他们几颗老鼠屎,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老讨论他们。 江甜欢快过来,坐在池怀音床上,低声问道:“那个季时禹,你们一个班的,你应该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吧?” 提到季时禹,池怀音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我怎么知道?” “他要是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你可以和他处处。”江甜一时天马行空,开始乱点鸳鸯了。 听到江甜开始没有底限地鬼扯,池怀音忍不住打断:“你喜欢,你自己怎么不去和他处?” “我爸妈肯定不会让我嫁给外地人的,我们海城就这个风俗,必须找本地的。”说完,她锲而不舍继续说着:“你看看,你们俩都是搞电池的,他长得帅,你吧,虽然比我差点,但是也很漂亮了。仔细看看,还是很登对的。” “……” 见池怀音一声不吭,江甜恨铁不成钢,点了点池怀音的额头:“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着急,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池怀音仔细想想嫁给季时禹这个可能,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嫁不出去都比嫁给他好。” …… 逃离江甜的碎念魔爪,终于安全回家了。 池怀音的春秋装都被池母收箱子放暗楼了,这会儿池怀音要衣服,池母爬上去找了半天。 身上粘了些灰尘,池母也顾不得清,擦了把手,就开始给池怀音整理衣服。 她一贯如此,家务能手,从不假手于人。 池母一边给池怀音叠衣服,一边抱怨:“你爸不知道是不是又批评了哪个学生,最近家里骚扰电话又不停了。” 对于这种情况,池怀音也不陌生了:“当初千辛万苦报装电话,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池母叹了口气:“你有空还是要劝劝你爸,也不是每个学生都是好孩子,有些孩子天生就是坏,别指望感化了。” 池怀音笑:“你自己怎么不劝?” “我?”池母头也不抬,只是自嘲地笑笑:“他会听我的才怪。” 似乎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池母转身进了房里:“对了,我给你买了新衬衫,我去拿。” …… “叮铃铃……叮铃铃……” 池母刚一进房,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池母在房间里嚎了一嗓子:“估计是捣乱的,每天都这个时候,别理了!” “叮铃铃……叮铃铃……” 池怀音听着这电话铃声,眉头皱了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端先是一阵嘈杂,然后就是一阵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是一段呼吸声。 “喂?”池怀音重复了一次。 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人声。 “……不好意思,打错了。” 传进耳朵里的声音,音色干净而低沉,气音平稳,这哪里是打错电话的人?分明就是故意捣乱的。 关键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握紧了手上的电话听筒,池怀音眉头皱得更紧了。 “季时禹。” 这名字一报出来,电话那端的人立刻沉默了。 “……池怀音?” 一种无以名状的尴尬在电波之间传递。 池怀音听说池父罚季时禹和赵一洋扫厕所了,没想到他会怀恨在心,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季时禹。”她顿了顿声,虽然生气,还是保持着知识分子的风度:“你的声音很好认。” “你是院长的女儿?” 池怀音咬了咬嘴唇,没耐心与他闲聊,略带威慑说道:“不要再给我家打电话了,不然我会告诉池院长。” 电话那端的季时禹呼吸平稳,安静了几秒,他突然轻蔑一笑,问道:“你觉得,一直给你家打骚扰电话的,是我?” 池怀音对季时禹这种被抓正着,还死不承认的行为有些不齿。 “我觉得,敢作敢当,才算真男人。” 如果钟笙结婚,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同学们来了走,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34.第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池怀音后来才知道, 那天中午, 学校广播里有通知, 下午有消防演习,而他们两个被曹教授叫去开会,错过了。 两人闹出来的笑话,在工院算是出了名,什么“生死同学情”、“逃命组合”,总之, 有一段时间,走到哪里都被人笑话。 池怀音的名字也因此和季时禹捆绑了一阵,说不上为什么, 竟然还有几分命运的感觉。 池怀音要感谢发生了那么一个插曲,让她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这么多年, 也不是没有男生追过她,只是没有一个能让她的心情这样忽上忽下。见不到他会想, 见到了又患得患失。 人的一生会遇到喜欢自己的,自己喜欢的。池怀音也想如自己心意一次。 如果钟笙结婚, 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 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 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 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同学们来了走,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疯子!” 他关上门后,季时禹和陆浔异口同声道。 最近赵一洋谈恋爱了,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本来以为周末的联谊活动,他肯定不会参加了,结果没想到他不仅还是参加了,还拖家带口,不仅带了女朋友,还带上了女朋友的室友。虽然两个姑娘确实也都长得挺灵,但是毕竟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让大家都有几分尴尬。 这让攒局的哥们有些为难,本来算好了人数,减去赵一洋,男女都是一对一的,结果现在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女孩,那约的另一边的姑娘,该怎么想? 他正焦急着,音乐学院的那帮姑娘已经到了,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自成一道风景线。此情此景,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森城的中山公园,是年轻人周末约会的好去处,公园的中心湖很大,上面都是划船的。那么大个湖,划到湖中心去了,还不任男孩子为所欲为?所以一般约会都会选中山公园。 一行人虽然对江甜和池怀音的到来有些意外,但是也很快打成一片,都是年轻人,本就没什么隔阂。直到大家走到了游船中心,才意识到人数不对的尴尬。 一艘船两个人,一男一女,原本是安排好的,现在多了一个姑娘,那怎么安排呢? 前面有几对聊得不错的男女先上船了,赵一洋和江甜是一对,自然也上船了。 最后现场只剩下攒局的和季时禹两个男生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季时禹看了一眼眼下的状况,沉默地踏上了船,他是男人,要先上去掌握平衡。 剩下三个女孩,确实有些棘手。 他扫了一眼岸上的人,最后抬起了手邀请,低声道:“谁先上?” 季时禹话音方落,岸上的三个女孩同时抬起了手。 季时禹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也愣住了。 三个姑娘同时抬起了手,本来都有些尴尬,但是这会儿缩回去更尴尬,最后都稳住没有动,等着季时禹的选择。 季时禹原本也不是真的来找对象的,要不是被赵一洋激了一下,也不会浪费时间来游什么湖。 其实看到池怀音也抬起手的时候,他是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 比起去应付不认识的姑娘,池怀音这种安静又乖巧的女孩,要好相处得多。 他果断地抬起手,一把抓住池怀音的手,将她扶上了船。 皮肤灼热的接触,像过了电一样,两个人都怔楞了一秒。 池怀音上船后,季时禹转而淡淡对岸上那个男生说:“剩下的二位美女,就辛苦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船另一头的姑娘,顿了顿声:“池怀音是我同学,我来照顾吧。” ——JSY。 她写下这三个字母的时候,内心翻涌着一股又甜又酸的感觉,整个胸腔都被填得满满的。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黄鱼提前炸过,外面又酥又软,浸入浓郁的汤底,回味无穷,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因为名字和自然风光, 很多人去那里游玩,尤其是年轻的情侣和新婚的夫妻。 虽然是森城人,池怀音从来没去那里玩过, 这次季时禹约这地方, 她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路程太长, 早上五点四十就要出发, 赶第一班公车。 江甜一贯爱漂亮, 去旅行自然打扮一番, 加上本来就长得漂亮, 随便穿什么都很亮眼。 池怀音也起得很早,开着衣柜的门, 想了许久,最后拿出了妈妈给她新买的衬衫,棉纺质地,袖子上有木耳边, 质感好又带着几分清纯, 搭配了一条红色长裙,长及脚踝,看上去大方得体, 也不会过于妖艳。 江甜见池怀音这一身打扮, 眼前一亮, 立刻很热心给池怀音找饰品, 选来选去,最后给池怀音配上了一顶防晒的草帽。 “池怀音,我发现,你打扮打扮,还是蛮好看的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意味深长盯着池怀音:“咦,可疑了啊,怎么和季时禹他们出去玩,你就这么认真打扮?你这是看上季时禹还是他那个室友了?” 听到江甜这么揣测,池怀音的脸瞬间就热了,有些羞恼。 “怎么可能啊!就是随便穿穿,那我去换掉。” “哎呀,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江甜笑嘻嘻地阻止她:“就这么穿,多好看呀。” ……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透亮。 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人,没有风,没有人喧马嘶,一切都那么静好。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给花草树木洒上了明亮的颜色,让一切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鸡鸣鸟叫,路边的店铺一间间开了起来,惺忪睡眼的人们开始支起五颜六色的棚子,路边渐渐有了各式油光光的桌子凳子,洗洗刷刷又是一天开始了…… 池怀音和江甜到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一见她们到来,原本大大咧咧插着腰的赵一洋,立刻换了个很规矩的站姿,笑得很谄媚:“你们到了。” 江甜不太看得上赵一洋那个小痞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相比赵一洋的热情,一旁的季时禹就显得有些置身事外了。 他双手插兜,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四个人还没怎么说上话,头班车就来了。 时间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人。江甜坐下以后,赵一洋立刻厚脸皮坐到了江甜身边,嬉皮笑脸道:“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分开坐才有新话题。” “不要!我要跟怀音一起!”江甜说着要推开赵一洋,但赵一洋就像被钉在凳子上一样,怎么推都岿然不动。 池怀音见眼前的情景,笑了笑,对江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坐你们后面。” 说着,钻进了江甜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 最后一个上车的季时禹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皱了皱眉。 赵一洋推了他一把:“坐啊,站着干嘛?” 季时禹意味深长看了池怀音一眼,不高不低的声音,十分揶揄地说道:“我可不敢挨着她坐,她老以为我接近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池怀音:“……” 虽然季时禹有些不悦,还是被赵一洋按倒了。 赵一洋从背包里拿了副扑克牌出来,两个小时的车程,四个人便开始打牌混时间。 因为有四个人,赵一洋就介绍一种新玩法,二人组队打对家,哪一队牌都跑完就算赢。 赵一洋的书包搁在后一排当椅子,他和江甜都从椅子缝隙里往后出牌。 环境“艰苦”,但大家还是玩得很开心。 赵一洋一直斜眼看江甜的牌,江甜忍不住恼了,啐他道:“你要不要脸啊!一直窥我牌!” 赵一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顾不得斯文伪装了。 “老子和你是一队的!” “那更不能作弊啊!”江甜嫌弃地蹬了赵一洋一眼。 赵一洋无语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笨死了,一直给你放牌,你就是不懂,顺子要那么长干嘛,你以为扎辫子啊?该拆要拆啊!” “我要自己打!”江甜也有些不服气:“不要你管我!” 江甜是文科生,数理化比较一般,打牌又没心眼,赵一洋身为队友,着急也正常。毕竟在场的三只工科生,都是算牌高手。 池怀音看了看打下来的牌,大概算了一下还没打下来的大牌,准备先把季时禹放走,打了一对三下去。 她微微抬眸看了季时禹一眼。 季时禹手指修长,看了一眼池怀音打下去的对三,微微一笑,将牌收了起来。 “要不起。” 池怀音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消失了,愣愣看了季时禹一眼,心想他是不是疯了,给对家放牌?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季时禹的牌路才叫人难以捉摸。 小牌统统不要,大牌统统不救,硬是把完全不算牌胡乱打一通的江甜都放跑了。 池怀音捏着一把牌,忍无可忍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时禹往后一靠,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神直勾勾盯着池怀音。 “我要得罪院长的女儿,好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池怀音气得恨不得把牌甩他脸上。 周末,情人岛的游客比往常要多。下轮渡的时候实在挤得没边,池怀音也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倒霉,还没开始游玩,就和江甜他们走散了。 原本是想离季时禹远一点,却不想最后,剩给她的只有季时禹了。 池怀音不知道的是,这场“走散”,也是赵一洋事先计划好的,都到情人岛了,怎么可能还四个人一起玩,那怎么增进感情呢? 但是不带池怀音,江甜不可能答应他的邀约,所以最后只能出此下策。 乘客都下了船,轮渡的船员还在固定着绳子,有工作人员拎着扫把上去,随后关闭了上下船的铁闸门。 远眺过去,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天海相接,太阳冉冉升起。码头被海浪冲击,唰唰声响。 海鸥和白鹭在天空中无拘束飞翔,时而停歇。海风咸腥,又带了一丝朝阳升起的温暖。 池怀音回过头看了一眼轮渡,再看看不远处站着的季时禹,内心无比纠结。 季时禹双手插兜,靠在岗亭侧边,偶尔会看池怀音一眼,池怀音和他隔着不远不远的距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无助地捏着自己的手心。 许久,海风吹动季时禹的额发,他看了一眼池怀音,皱了皱眉头。 “走不走?” 池怀音想想眼下的情况,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向季时禹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池怀音也有些泄气,本来想来好好玩的,现在估计不会好了。 “在岛上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碰到他们。” “岛上这么大,上哪找去。” “我们一班船,晚上肯定都要回码头。” “嗯?” 季时禹低头看向池怀音,声音低沉,仿佛风中低吟。 “现在,先将就一下。” …… 情人岛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发展旅游,这些年来,已经初具规模。 唯一麻烦的,是买了地图也没什么用,各种线条太纷乱了,看不懂。按图索骥在情人岛很难实现,岛上的规划就是很随性自由的。走在路上,永远都想不到,下一个转弯,会走到哪里去。 两人乱转了几个小时,午饭也没吃,见池怀音还要往前走,季时禹终于有些不耐。 “前面走过去,是个环线,又会走回来。” “你怎么知道?” 季时禹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我看得懂地图。” 池怀音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拉了拉自己的书包带,也不知是不是狗胆上身。 “要不,我们分开走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季时禹听到她这么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就在池怀音以为,季时禹是不是要上来揍她的时候,却冷哼了一声。 “行。”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和季时禹分开,池怀音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张开了,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一个人顺着那条路走下去,繁茂的荫处越来越少,幽静无人的道路上渐渐可以看到游客和小贩,喧嚣的人群越来越近,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商品街。 池怀音以前也没什么机会四处旅游,这会儿一路逛一路买,渴了在路边喝一杯梅子汁,饿了就买一碗路边多汁的鱼丸。好不惬意。 不知不觉的,她手上就拎满了各式各样的盒子和袋子。 果然,江甜说得没错,女人天生就爱买东西。 池怀音边吃着糖串边看着路边的商品。迎面而来的一对情侣在路上笑闹,两边都没注意,那个微胖的男生,就和池怀音和撞了个满怀。 池怀音身材纤瘦,被那人撞得人仰马翻,东西掉了一地,头上戴得好好的帽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狼狈极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池怀音本能地道歉,然后低头捡着自己买的那些小玩意儿。 本来两边都没看清人,都有错,但那个男生身上粘了池怀音的糖串,顿时火大起来,粗着嗓子骂咧:“你走路没长眼睛啊?这路也不窄,怎么就撞到人身上,你吃得这什么东西,粘得我满身都是。” 池怀音刚捡起自己的东西,这才注意到糖串粘到别人身上了,也顾不得被人吼了,想上去帮人清理。 那男的见池怀音好欺负,更是不依不饶:“一个人出来旅什么游?又瞎又蠢的。” 路过的游客不明所以,纷纷驻足围观。 池怀音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被那人吼得头皮发麻,也有点懵了。她身上那股子知识分子加乖乖女的弊端又显现出来了,不会吵架,没办法用嗓门战胜别人。 眼前的男人面目不善地搓着自己的衣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耳边都是路人的窃窃私语。 池怀音只觉口干舌燥。 “喂,池怀音。” 池怀音觉得有一瞬间好像产生了幻觉,怎么会听见季时禹的声音? 几乎下意识地,她开始四下搜寻。 然后,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揶揄笑意站在人群中间。 那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他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眼睛好像失焦了,周围的人全都虚化了,化成五彩斑斓的光点,唯有季时禹的身影,格外清晰。 他走了两步,然后弯下腰,把她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捡了起来,随手拍了拍上面的落灰和脚印。 还是一贯的散漫不羁,走到她身边。 “你是猪吗?谁都可以欺负?”语气中带着轻嘲。 然后,季时禹轻飘飘睨了对面那个男人一眼。 “谁告诉你她一个人来的?”声音不高不低,震慑力却十足:“你是蠢还是瞎?” 他比那个吼池怀音的男人高出半个头,长期运动,身强力壮,那男人见此情景,瞬间不做声了。 那男人的女朋友也觉得再闹下去不好,赶紧趁机扯了扯:“别闹了人家也不是有意的,走吧走吧。” 季时禹冷冷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他们吓得头都不敢回。 那对情侣走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只有季时禹,探究地看着池怀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明明他的表情带着嘲笑,可是奇怪的是,池怀音一颗不知道悬在哪里的心,却因为他的出现,落回了原处。 软绵绵的脚底,仿佛也有了力量。 池怀音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他。 不等池怀音说感谢的话,季时禹已经很粗鲁地,把她的遮阳草帽盖在了她头上。 “笨死了。” 他说。 为了得到最大的自由,季时禹常年保持着全校第一,这也是老师们都拿他没办法的原因。 而池怀音,和季时禹算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她出身好,学习成绩好,人又乖巧,是学校里的模范生。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老季, 你不觉得这事都怨你吗?” 季时禹懒得动嘴, 拿着笤帚,也不管那东西扫过什么, 直接一笤帚要刷过去。 赵一洋灵活地躲了一波, 有理有据地说:“你说你, 要么就好好当个小流氓,要么就专注演个好学生。偏偏你,两头都要沾, 让院长丢了面子,现在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倒霉。” 说着, 赵一洋不服气地在地上刷刷一番乱扫:“这院长也是狠心,都扫厕所了, 好歹让我们扫女厕所啊!” 一直在旁边认真帮忙的陆浔, 终于忍无可忍提醒道:“别闹了, 赶紧扫吧,还有好几层楼。” 赵一洋听见陆浔的声音, 立刻过去搭住陆浔的肩膀:“还是你够兄弟。”赵一洋笑嘻嘻的, 一脸不正经:“我以后要是喜欢男人了,我第一个就找你。” 陆浔听到这句, 敬谢不敏, 嫌弃地挪开了赵一洋的胳膊:“大哥, 你何苦恩将仇报啊!”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季时禹,听到陆浔的抱怨,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空荡荡的男厕所里,三人的笤帚声刷刷响,伴随着赵一洋时不时的“比试武功”。气氛倒是还挺轻松。 谈及最近的生活,赵一洋的话题又找到季时禹身上了。 “别怪做兄弟的不提醒你,你啊,以后还是少招惹池怀音。” 一个寒假过去,许久没听到池怀音的名字,季时禹还觉得有点陌生了。 “怎么了?” “我要不是和你熟,都有点怀疑你居心不良。像池怀音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惹不得,小心惹上了甩不掉。” 季时禹听到这句,也有点莫名了:“我怎么惹她了?” “你老欺负她,小心反效果。” “反效果?” “小心她喜欢上你。” 一开始还以为赵一洋要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听到这里,季时禹终于忍不住笑骂他:“池怀音有病吗?有好人不喜欢,去喜欢欺负她的人?” “诶,你别不信!”说着,赵一洋的手臂就要搭上季时禹。 季时禹嫌弃地将他推开:“扫你的,再偷懒把你按粪坑里。” “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滚!” …… 赵一洋的宿舍小卖铺被查封以后,手头就开始紧了。 小肚鸡肠的赵一洋同志咽不下这口恶气,扬言一定要报复池院长。 本来季时禹也没把赵一洋的话放心上,毕竟就赵一洋那狗德行,能把池院长怎么样?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但季时禹怎么也没想到,赵一洋是那么用心专注地要“报复”池院长。 做完实验回寝室,季时禹已经很累了。他刚拿着搪瓷盆要去水房,就被赵一洋拦住了:“我们应该采取一些措施,厕所不能白扫。” 季时禹无语极了:“少发神经了。” 大晚上的,赵一洋脚也不洗,抱着一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森城黄页电话簿,笑容意味深长也十分猥琐:“我想到了好办法!” 季时禹有些困了,皱着眉看着赵一洋:“什么馊主意?” 赵一洋捶了季时禹一拳:“怎么就是馊主意?”说着,他把黄页电话簿往桌上一摊,厚厚一本,摔上去带起哐哐的声音。 “你看,我在黄页里找到池院长家里的电话了,以后我每天晚上到学校外面的公用电话给他家打电话,他岂不是烦死了?哈哈哈哈。” 看赵一洋笑得洋洋得意,季时禹摇了摇头。 “你真的很无聊。” …… 更令季时禹想不到的是,赵一洋这么想了以后,还真就这么做了。 每天打完篮球,都要偷偷摸摸地跑校外去给池院长家里打骚扰电话。每天变个声,阴阳怪气的,完全大变态行径。 季时禹对他实在嗤之以鼻。 赵一洋自己胡闹就算了,还拉着季时禹和他一起发疯。 看着他绕着电话线在那装女人装孩子甚至装狗,季时禹真的有点怀疑,这人的精神状态可能有点不正常。 一连好几天,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了,指着公用电话义正辞严说道:“你再带我来搞这种事,我就把你打得妈都不认识。” 赵一洋玩了一周,什么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拿起电话机,递给季时禹:“这样吧,今天最后一次,你来打吧。” 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吃多了?” “得证明我们同仇敌忾。” “神经病。” 赵一洋举起电话机:“是不是兄弟?” 季时禹认真打量起赵一洋,最后郑重其事地回答:“不是。” 赵一洋眼珠子转啊转,拿起话筒,手指伸进号码孔里,一个一个转拨着电话号码。 季时禹双手交叉,一脸不耐烦。 “通了通了!”赵一洋指着话筒小声说着。 “一条船上的,要死一起死!” 赵一洋说完这句,就跑了。 然后,在季时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赵一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话筒扔到了季时禹身上,他交叉的两只胳膊,正好架住了话筒…… ***** 91年的春节比往年晚了些,这也导致新学期开学没多久,天气就迅速转暖,池怀音衣服带得太厚,每天都陷入穿衣错的死循环。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终于可以回家拿衣服了。 周末,本地学生都可以回家,所以每每这时候,江甜就羡慕得不行。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来外地读书,好想我妈的红烧肉。” 池怀音把自己的被子叠好了,放平。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让我妈给你做。” 江甜又想去又犹豫:“算了算了,每周都去,你妈该觉得你招上个厚脸皮的蹭饭精了。” 江甜总是自创各种词语,逗得池怀音忍俊不禁。 江甜拆了一颗家里寄过来的巧克力球,又递给池怀音一颗。 “听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还有那个赵……赵……” “赵一洋。” “对,就是这人。”江甜对于赵一洋的事并不在意,继续说着:“听说他们被池院长罚扫厕所了?” 池怀音对于小痞子的事没什么兴趣,整个学校里也就他们几颗老鼠屎,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老讨论他们。 江甜欢快过来,坐在池怀音床上,低声问道:“那个季时禹,你们一个班的,你应该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吧?” 提到季时禹,池怀音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我怎么知道?” “他要是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你可以和他处处。”江甜一时天马行空,开始乱点鸳鸯了。 听到江甜开始没有底限地鬼扯,池怀音忍不住打断:“你喜欢,你自己怎么不去和他处?” “我爸妈肯定不会让我嫁给外地人的,我们海城就这个风俗,必须找本地的。”说完,她锲而不舍继续说着:“你看看,你们俩都是搞电池的,他长得帅,你吧,虽然比我差点,但是也很漂亮了。仔细看看,还是很登对的。” “……” 见池怀音一声不吭,江甜恨铁不成钢,点了点池怀音的额头:“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着急,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池怀音仔细想想嫁给季时禹这个可能,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嫁不出去都比嫁给他好。” …… 逃离江甜的碎念魔爪,终于安全回家了。 池怀音的春秋装都被池母收箱子放暗楼了,这会儿池怀音要衣服,池母爬上去找了半天。 身上粘了些灰尘,池母也顾不得清,擦了把手,就开始给池怀音整理衣服。 她一贯如此,家务能手,从不假手于人。 池母一边给池怀音叠衣服,一边抱怨:“你爸不知道是不是又批评了哪个学生,最近家里骚扰电话又不停了。” 对于这种情况,池怀音也不陌生了:“当初千辛万苦报装电话,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池母叹了口气:“你有空还是要劝劝你爸,也不是每个学生都是好孩子,有些孩子天生就是坏,别指望感化了。” 池怀音笑:“你自己怎么不劝?” “我?”池母头也不抬,只是自嘲地笑笑:“他会听我的才怪。” 似乎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池母转身进了房里:“对了,我给你买了新衬衫,我去拿。” …… “叮铃铃……叮铃铃……” 池母刚一进房,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池母在房间里嚎了一嗓子:“估计是捣乱的,每天都这个时候,别理了!” “叮铃铃……叮铃铃……” 池怀音听着这电话铃声,眉头皱了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端先是一阵嘈杂,然后就是一阵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是一段呼吸声。 “喂?”池怀音重复了一次。 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人声。 “……不好意思,打错了。” 传进耳朵里的声音,音色干净而低沉,气音平稳,这哪里是打错电话的人?分明就是故意捣乱的。 关键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握紧了手上的电话听筒,池怀音眉头皱得更紧了。 “季时禹。” 这名字一报出来,电话那端的人立刻沉默了。 “……池怀音?” 一种无以名状的尴尬在电波之间传递。 池怀音听说池父罚季时禹和赵一洋扫厕所了,没想到他会怀恨在心,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季时禹。”她顿了顿声,虽然生气,还是保持着知识分子的风度:“你的声音很好认。” “你是院长的女儿?” 池怀音咬了咬嘴唇,没耐心与他闲聊,略带威慑说道:“不要再给我家打电话了,不然我会告诉池院长。” 电话那端的季时禹呼吸平稳,安静了几秒,他突然轻蔑一笑,问道:“你觉得,一直给你家打骚扰电话的,是我?” 池怀音对季时禹这种被抓正着,还死不承认的行为有些不齿。 “我觉得,敢作敢当,才算真男人。” 池怀音见季时禹没有什么异样,还是很坦然的样子,一边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危机解除了,毕竟她很少会冲动,冲动过后还是会后悔;另一边又觉得失落,她的意思要解读也能有很多可能,他是真的没懂她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回应而装不懂呢? 舞会结束,男生们回了宿舍。录音机里放着夜间的广播栏目,主持人用温柔磁性的声音念着听友的来信,时不时穿插一首别人点的歌,栏目没什么特色,是男生宿舍不太感兴趣的情感话题。 可是今天,赵一洋和陆浔,却都坐到了桌边,认真地听起了广播。 一贯聒噪的赵一洋,收起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以后我自己约江甜,不能老拉着池怀音,把你们都掺和进来,怕她误会了些什么。” 说起池怀音,陆浔也十分感慨。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他也算是直接参与了。 要是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也就白长那么大了,都是照顾面子,谁愿意让一个乖巧害羞的姑娘难堪。 陆浔拨弄着录音机,半晌,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池怀音这个姑娘吧,还是挺可爱的,人也挺热心。” “咳咳。”赵一洋清了清嗓子,也跟着说道:“我觉得吧,人要珍惜眼前人,人姑娘多好,性格温柔,看着就好欺负。一个专业的,学习成绩好。关键人爸爸还是我们工学院的院长。” 听着室友们开始旁敲侧击的碎碎念,季时禹并不领情。 “你们能不能不要是个女孩就拉来跟我凑对,那我忙得过来吗?”说着,他翻身上床,用抗拒的后背对着他们,冷冷道:“你们喜欢,你们就去追。” 一句话噎得寝室另外两个苦口婆心的,都无话可说了。 话说到这份上,季时禹毫不接招。赵一洋最讨厌他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嘴脸,直接把桌上吃过的花生壳抓了一把,砸向了季时禹床上。 “切!人姑娘配你就是一朵鲜花插牛屎,你一坨牛屎拽个毛啊!” 季时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男女感情问题。想到池怀音,他也有些莫名的暴躁。一颗一颗捡起花生壳又砸了回去,也是一脸不爽又很懊恼的样子。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季时禹懒得动嘴, 拿着笤帚, 也不管那东西扫过什么, 直接一笤帚要刷过去。 赵一洋灵活地躲了一波,有理有据地说:“你说你,要么就好好当个小流氓,要么就专注演个好学生。偏偏你,两头都要沾, 让院长丢了面子, 现在好了, 我们两个一起倒霉。” 说着,赵一洋不服气地在地上刷刷一番乱扫:“这院长也是狠心, 都扫厕所了, 好歹让我们扫女厕所啊!” 一直在旁边认真帮忙的陆浔,终于忍无可忍提醒道:“别闹了, 赶紧扫吧, 还有好几层楼。” 赵一洋听见陆浔的声音, 立刻过去搭住陆浔的肩膀:“还是你够兄弟。”赵一洋笑嘻嘻的, 一脸不正经:“我以后要是喜欢男人了, 我第一个就找你。” 陆浔听到这句, 敬谢不敏, 嫌弃地挪开了赵一洋的胳膊:“大哥, 你何苦恩将仇报啊!”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季时禹, 听到陆浔的抱怨,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空荡荡的男厕所里,三人的笤帚声刷刷响,伴随着赵一洋时不时的“比试武功”。气氛倒是还挺轻松。 谈及最近的生活,赵一洋的话题又找到季时禹身上了。 “别怪做兄弟的不提醒你,你啊,以后还是少招惹池怀音。” 一个寒假过去,许久没听到池怀音的名字,季时禹还觉得有点陌生了。 “怎么了?” “我要不是和你熟,都有点怀疑你居心不良。像池怀音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惹不得,小心惹上了甩不掉。” 季时禹听到这句,也有点莫名了:“我怎么惹她了?” “你老欺负她,小心反效果。” “反效果?” “小心她喜欢上你。” 一开始还以为赵一洋要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听到这里,季时禹终于忍不住笑骂他:“池怀音有病吗?有好人不喜欢,去喜欢欺负她的人?” “诶,你别不信!”说着,赵一洋的手臂就要搭上季时禹。 季时禹嫌弃地将他推开:“扫你的,再偷懒把你按粪坑里。” “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滚!” …… 赵一洋的宿舍小卖铺被查封以后,手头就开始紧了。 小肚鸡肠的赵一洋同志咽不下这口恶气,扬言一定要报复池院长。 本来季时禹也没把赵一洋的话放心上,毕竟就赵一洋那狗德行,能把池院长怎么样?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但季时禹怎么也没想到,赵一洋是那么用心专注地要“报复”池院长。 做完实验回寝室,季时禹已经很累了。他刚拿着搪瓷盆要去水房,就被赵一洋拦住了:“我们应该采取一些措施,厕所不能白扫。” 季时禹无语极了:“少发神经了。” 大晚上的,赵一洋脚也不洗,抱着一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森城黄页电话簿,笑容意味深长也十分猥琐:“我想到了好办法!” 季时禹有些困了,皱着眉看着赵一洋:“什么馊主意?” 赵一洋捶了季时禹一拳:“怎么就是馊主意?”说着,他把黄页电话簿往桌上一摊,厚厚一本,摔上去带起哐哐的声音。 “你看,我在黄页里找到池院长家里的电话了,以后我每天晚上到学校外面的公用电话给他家打电话,他岂不是烦死了?哈哈哈哈。” 看赵一洋笑得洋洋得意,季时禹摇了摇头。 “你真的很无聊。” …… 更令季时禹想不到的是,赵一洋这么想了以后,还真就这么做了。 每天打完篮球,都要偷偷摸摸地跑校外去给池院长家里打骚扰电话。每天变个声,阴阳怪气的,完全大变态行径。 季时禹对他实在嗤之以鼻。 赵一洋自己胡闹就算了,还拉着季时禹和他一起发疯。 看着他绕着电话线在那装女人装孩子甚至装狗,季时禹真的有点怀疑,这人的精神状态可能有点不正常。 一连好几天,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了,指着公用电话义正辞严说道:“你再带我来搞这种事,我就把你打得妈都不认识。” 赵一洋玩了一周,什么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拿起电话机,递给季时禹:“这样吧,今天最后一次,你来打吧。” 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吃多了?” “得证明我们同仇敌忾。” “神经病。” 赵一洋举起电话机:“是不是兄弟?” 季时禹认真打量起赵一洋,最后郑重其事地回答:“不是。” 赵一洋眼珠子转啊转,拿起话筒,手指伸进号码孔里,一个一个转拨着电话号码。 季时禹双手交叉,一脸不耐烦。 “通了通了!”赵一洋指着话筒小声说着。 “一条船上的,要死一起死!” 赵一洋说完这句,就跑了。 然后,在季时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赵一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话筒扔到了季时禹身上,他交叉的两只胳膊,正好架住了话筒…… ***** 91年的春节比往年晚了些,这也导致新学期开学没多久,天气就迅速转暖,池怀音衣服带得太厚,每天都陷入穿衣错的死循环。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终于可以回家拿衣服了。 周末,本地学生都可以回家,所以每每这时候,江甜就羡慕得不行。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来外地读书,好想我妈的红烧肉。” 池怀音把自己的被子叠好了,放平。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让我妈给你做。” 江甜又想去又犹豫:“算了算了,每周都去,你妈该觉得你招上个厚脸皮的蹭饭精了。” 江甜总是自创各种词语,逗得池怀音忍俊不禁。 江甜拆了一颗家里寄过来的巧克力球,又递给池怀音一颗。 “听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还有那个赵……赵……” “赵一洋。” “对,就是这人。”江甜对于赵一洋的事并不在意,继续说着:“听说他们被池院长罚扫厕所了?” 池怀音对于小痞子的事没什么兴趣,整个学校里也就他们几颗老鼠屎,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老讨论他们。 江甜欢快过来,坐在池怀音床上,低声问道:“那个季时禹,你们一个班的,你应该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吧?” 提到季时禹,池怀音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我怎么知道?” “他要是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你可以和他处处。”江甜一时天马行空,开始乱点鸳鸯了。 听到江甜开始没有底限地鬼扯,池怀音忍不住打断:“你喜欢,你自己怎么不去和他处?” “我爸妈肯定不会让我嫁给外地人的,我们海城就这个风俗,必须找本地的。”说完,她锲而不舍继续说着:“你看看,你们俩都是搞电池的,他长得帅,你吧,虽然比我差点,但是也很漂亮了。仔细看看,还是很登对的。” “……” 见池怀音一声不吭,江甜恨铁不成钢,点了点池怀音的额头:“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着急,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池怀音仔细想想嫁给季时禹这个可能,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嫁不出去都比嫁给他好。” …… 逃离江甜的碎念魔爪,终于安全回家了。 池怀音的春秋装都被池母收箱子放暗楼了,这会儿池怀音要衣服,池母爬上去找了半天。 身上粘了些灰尘,池母也顾不得清,擦了把手,就开始给池怀音整理衣服。 她一贯如此,家务能手,从不假手于人。 池母一边给池怀音叠衣服,一边抱怨:“你爸不知道是不是又批评了哪个学生,最近家里骚扰电话又不停了。” 对于这种情况,池怀音也不陌生了:“当初千辛万苦报装电话,真不知道为了什么。” 池母叹了口气:“你有空还是要劝劝你爸,也不是每个学生都是好孩子,有些孩子天生就是坏,别指望感化了。” 池怀音笑:“你自己怎么不劝?” “我?”池母头也不抬,只是自嘲地笑笑:“他会听我的才怪。” 似乎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池母转身进了房里:“对了,我给你买了新衬衫,我去拿。” …… “叮铃铃……叮铃铃……” 池母刚一进房,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池母在房间里嚎了一嗓子:“估计是捣乱的,每天都这个时候,别理了!” “叮铃铃……叮铃铃……” 池怀音听着这电话铃声,眉头皱了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端先是一阵嘈杂,然后就是一阵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是一段呼吸声。 “喂?”池怀音重复了一次。 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人声。 “……不好意思,打错了。” 传进耳朵里的声音,音色干净而低沉,气音平稳,这哪里是打错电话的人?分明就是故意捣乱的。 关键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握紧了手上的电话听筒,池怀音眉头皱得更紧了。 “季时禹。” 这名字一报出来,电话那端的人立刻沉默了。 “……池怀音?” 一种无以名状的尴尬在电波之间传递。 池怀音听说池父罚季时禹和赵一洋扫厕所了,没想到他会怀恨在心,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季时禹。”她顿了顿声,虽然生气,还是保持着知识分子的风度:“你的声音很好认。” “你是院长的女儿?” 池怀音咬了咬嘴唇,没耐心与他闲聊,略带威慑说道:“不要再给我家打电话了,不然我会告诉池院长。” 电话那端的季时禹呼吸平稳,安静了几秒,他突然轻蔑一笑,问道:“你觉得,一直给你家打骚扰电话的,是我?” 池怀音对季时禹这种被抓正着,还死不承认的行为有些不齿。 “我觉得,敢作敢当,才算真男人。” 虽然四周碧波荡漾,绿树环绕,但是池怀音心不在此,眼角余光一直暗暗瞥向对面的人。 手上紧紧攥着裙子,带着一丝汗意,脑中还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活泼开朗,人也主动,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除了水里的鱼,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来打扰。 风缓缓拂面,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说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合适吗?”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你来的。” “季时禹,我喜欢你。” ……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怀音人生第一次暗恋以告白失败告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每天还是要忙碌地做实验、写报告。 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时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这期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演得真棒。 *****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研二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没道德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对于赵一洋这种目的不纯的行为,大家都很鄙视。 季时禹忍不住啐骂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乱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会想。”赵一洋对此倒是不以为耻:“谁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说着,突然变了表情,戏谑一笑:“也是,你肯定没法想,毕竟你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雏鸡。” 38.第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现行的铝电解法生产金属铝的最大缺点是能耗高, 污染大, 操作条件恶劣。在当今能源普遍短缺的情况下,他们这次课题最大的目的,是能大幅度降低能耗, 所以需要找寻更好的惰性电极材料设计新型电解槽。 一连好几天,实验并没有什么进展。 池怀音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也有些微的沮丧。这对目前的材料学无疑是一种挑战。 倒是季时禹, 明明没进展,却不急不躁的样子, 安慰着池怀音:“我们要找的惰性阳极材料, 必须满足抗高温氟化物盐和氧的腐蚀, 同时还能导电, 本来也很艰难,不断的实验,总能找到最好的。” 两人正在寻思还能试验什么材料,曹教授就过来了。 “这次的课题难度比较高,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曹教授说:“那边的科研条件比我们好,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过去一段时间。” “去北都?我们一整个课题组吗?” “我带你们两个去,你们是实验材料的小组, 最核心的。” “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池怀音有些惊讶,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季时禹。 季时禹大约也没想到需要去北都, 本能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一个多月的样子吧。” 一个多月, 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去北都,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季时禹已经先于她做出了回应。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 系里为他们买车票还需要时间,曹教授提前放了他们回去,这两天不需要去实验室了,回去准备行装,等着去北都。 池怀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一个多月去北都,没有家人朋友,以后的日子就是抬头季时禹,低头季时禹。 她心事复杂地走回了宿舍楼。 宿舍楼下有一些男生在等着女朋友,有的男生刚来的,就对着宿舍的窗户吼一嗓子女朋友的名字。 杨园在那些男生里并没有多么独树一帜,可是池怀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脸狐疑地走进宿舍的大堂,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钟笙正好从楼道下来。 池怀音的心情更复杂了。 季时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 季时禹不喜欢北方,尤其森城在南方,去北都的火车时间实在太长,他从来没有去过北都。 这次趁着课题的关系,倒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去北都之前,钟笙提出请季时禹吃饭,这不仅让季时禹意外,连季时禹整个寝室都意外了。 他去赴约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考虑到钟笙的家庭状况,季时禹有些吃不准钟笙的用意,点菜的时候,只点了一些饺子。 “你哪来的钱?”季时禹问。 钟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素净又有气质。她难得对季时禹笑一笑,淡淡说:“我没钱,也能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这么久了,你对我的照顾。” 听到钟笙这话,季时禹嘴角扯动,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期待的感谢,可不是这样。” 对于季时禹的明示暗示,钟笙已然驾轻就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拿起一旁的味碟,倒了一小盘醋,夹了一些姜丝置于其中,慢慢搅拌。 “我知道,你毕业了要回原籍。” 季时禹的话让钟笙原本轻松随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僵。 钟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毕业了,按照现在的毕业分配制度,她一定会被分配回原籍工作,所以毕业后,她必须要回宜城。 这是钟笙不太愿意聊得话题,季时禹这么冷不防点出来,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许久,她挪开了视线,抿着唇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季时禹对钟笙这种态度也有些厌倦了,这么多年,他也等得够久了。 没有无怨无悔的付出,人都是自私的。 “我毕业后可以自由选择,你应该是知道的。” 钟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所以钟笙,你打算拖我拖到什么时候。”见钟笙仍旧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季时禹也有些失望。 “我没有强迫你等。” 季时禹想想这么多年做的傻事,忍不住笑了笑:“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和那些送你礼物,帮你打水的男生有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又自嘲地补了一句:“多一层初中同学和老乡的关系?” 不等钟笙回应任何,解释任何,季时禹第一次不再无条件迁就她。 “钟笙,这个答案,我已经等太久了。” 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北都,一个多月回森城。” 临走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同意,我毕业就回宜城。” 饺子还没有上,桌上就只剩钟笙一个人了。 她白皙漂亮的双手紧紧捏着筷子,指节几乎见骨的白。 ******* 赵一洋的舅舅来森城出差,顺便到学校来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些钱,除了赵一洋妈妈托舅舅带来的,还有舅舅自己贴的一部分。这笔钱让赵一洋手头一下子就松了。 赵一洋这人一贯嘚瑟,手头一松,就决定请江甜去吃西餐。江甜一个人自然是不肯去的,最后赵一洋干脆叫上季时禹、陆浔、池怀音一起去热闹热闹。90年代初,西餐价格昂贵,大部分穷学生都没有吃过。季时禹想叫上钟笙,让她也尝一尝。虽然赵一洋很嗤之以鼻,但是想想三男两女也尴尬,三男三女可能更平衡,就同意了。 森城的西餐厅当时多是外国人或者留洋回来的人开的,装潢华丽,环境优美,因为很多食材完全依赖进口,所以价格昂贵。一行人除了江甜和池怀音,都是第一次来,大家都有些局促。 餐厅的服务员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西服,衣料上乘,看上去光鲜体面。这让平时都话很多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服务员将他们带入座,三个女生坐在一排,因为赵一洋请客,大家默认让赵一洋和江甜在中间,面对面而坐。这倒让池怀音免去了和钟笙挨着的尴尬。 除了刚来时季时禹随口介绍了一下,她们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赵一洋其实对于吃西餐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是也不能在江甜面前露怯,桌上就两本菜单,他大大方方将自己面前的一本随手递给了江甜,自己则打开了另一本放在女生们面前的菜单。 他看着看着,就疑惑了:“这菜单怎么没价格?” 江甜鄙视地偷笑了起来:“你给我的菜单上才有价格。” 赵一洋听了,有些不悦了:“这餐厅咋回事,怎么一本菜单有价格,一本没有呢?” 江甜撇撇嘴,笑笑说:“土鳖,这是西洋礼仪,给男士的菜单有价格,给女士的没有,让男士的绅士风度可以发扬。” 赵一洋也没吃过西餐,哪里知道吃个西餐还有这么多门道。这么被江甜鄙视了一顿,也有些没面子。近来和江甜相处得多,两人虽然天天斗嘴,也磨合出了点特殊的相处之道。 赵一洋把菜单一丢,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你洋气,你来点。” 江甜接过另一本菜单,递给了池怀音,自己继续翻动着,恶狠狠道:“看我不把你点破产了!” 赵一洋知道江甜有分寸,嘴上却是故意接了一句:“老子没钱付,就把你留这儿洗碗!” …… 两人欢喜冤家的样子,逗得一桌人都忍俊不禁。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倒是很快就缓解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天的话题也差不多,不一会儿就热络了起来。 池怀音从见到钟笙开始,就有些尴尬。 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分座,赵一洋和江甜坐在最中间,面对面,池怀音和钟笙一左一右夹住了江甜,然后是男生入座。 季时禹选择了钟笙对面的位置,她得承认,陆浔小心翼翼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是很失落的。 很感激赵一洋不会点菜,江甜把菜单递过来的时候,池怀音如获至宝。 西餐厅的菜单大,至少能挡住她此刻很不自然的表情。 在询问了大家的口味以后,池怀音和江甜完成了点菜。 整体一算,价格确实昂贵,连池怀音和江甜都有些咂舌。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准备一会儿结账的时候给赵一洋补贴一些。 西餐厅的服务,在细节上都显得很贴心和精致,连赠送的白水,里面都有柠檬片和薄荷,这让赵一洋一直感慨:“一分钱一分货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浔笑呵呵地说:“要不是靠着老赵,我怕是工作以后才有机会来开荤了。” 季时禹其实也没吃过,他撇着眼看了看桌上,皱了皱鼻子:“吃个饭这么多名堂,看起来都累,照我说还不如去海鲜排挡。” 赵一洋习惯了怼季时禹:“那你出去啊,少一个人我少付点钱。” “呵呵,你请客,多不好吃我也吃双份。” …… 坐在季时禹对面的钟笙,除了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说实话,她是有些不习惯的。 以前虽然也跟着季时禹和他两个室友吃过饭,但是带别的女孩,还是头一次。 看着他们一个系的工科生坐在一块自然的聊天,她内心有些复杂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自卑又自傲,高傲和冷漠,是她的保护伞。 在座所有的人都比她出身好,家境优越,性格开朗。明明同龄,他们在读研,她却是要靠着自己工作以后,自己存钱找机会,经济独立以后,才能得以考大学,如今还没本科毕业。 这感觉让她无力又难过,就像当年,她的同学只要想读书的,就可以去读高中,而她被家里逼着改了志愿,去读中专,只因为中专毕业能早些就业,不再找家里要钱。 她不懂,家里两个哥哥是人,可以读大学,可以追求最好的生活,而她是女孩,就注定要过低人一等的生活吗? 她很感激,因为中国还没有进入市场经济,大家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当年靠着外婆给宜城的小提琴老师送了一块床单,老师就教了她那么多年。这才让她有了一技之长。 中专毕业后,她在宜城歌舞团工作了四年多,虽然不满意这个结局,可是她还是很努力工作和学习,在宜城歌舞团也是最刻苦的小提琴手。之后宜城歌舞团开放了政策,让她们也能参加高考,靠着努力,她第一年就考上了,可是领导不肯放人,她不放弃,又考了第二年,领导见她坚决,终于让她去了森城。 森城很早就被划成经济特区,当时的政策是让沿海先富起来,所以森城的发展是很高速的。钟笙来了森城,就不想再回去。 因为对她来说,宜城就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服务员开始给大家上餐。 她其实也没有吃过西餐,但是她看书涉猎过,知道应该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毕竟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怕出错闹笑话,于是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江甜。她来自海城,家境又优越,对西餐驾轻就熟,自然地拿起了刀叉。 钟笙见自己的操作没错,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始秀气地切起了牛排。 一整桌会用刀叉的只有江甜和池怀音,其余的几个男生简直人仰马翻,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一会儿拿着刀叉,一会儿拿着勺,看着面前的汤啊牛排啊面包的,简直不知道先吃什么。 钟笙见对面的季时禹,也是一副一头雾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季时禹家里虽然不缺钱,却也比不上人家那些高干家庭、几代就优越的家庭。 他和钟笙一样,只能循着整个社会的大规则继续自己的人生。 上菜以后,池怀音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团混乱。 江甜一开始还切了几块,后来看到赵一洋不耐烦那么切啊尝的,直接拿起叉子,把一整块牛排叉起来吃,她简直要笑到肚子疼了,不住地拍着桌子,毫无形象可言。 陆浔有些拘谨,也有些手足无措,季时禹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完全拒绝的表情。 原来聚餐是件挺开心的事,这下因为所谓的“礼仪”,让大家都不自在,尴尬至极,这就失去了聚餐的意思。 吃饭,原本应该是一件让人自在又幸福的事。 池怀音放下刀叉,温柔地举起了手。 “服务员。” 她的声音响起时,有一道男声与她异口同声。 池怀音有些诧异,看向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季时禹。 两人坐在六人桌上,距离最远的对角,因为异口同声地叫了服务员,视线本能在空中相接了一秒,随后又很快各自移开。 39.第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季时禹沉默片刻:“她和院长一点都不像。”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 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 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别欺负池怀音了, 改追她得了, 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 等人老珠黄, 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 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 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 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 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 思考着他的问题, 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看你该有的, 都有啊,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 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 大家都比较忙, 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 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月光和路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周身带着暗黄的剪影,微弱而柔和。 “池怀音,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寻常说着话,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撕裂一般的喑哑,在这光影斑驳的寂静之夜,格外深邃入耳。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我喜欢吃人。”他压低了嗓音,凑近池怀音,笑得有些邪肆:“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女人。” 由于季时禹的凑近,池怀音忍不住往后仰了几分。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更是瞬间就发烫起来。 见池怀音露出害怕的表情,季时禹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池怀音,你到底有多怕我?” “谁怕你了。”明白被戏弄了,池怀音也有点小脾气了,立刻打肿脸充胖子:“我……我是怕你太关注我……”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池怀音耳根都红了,艰难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的眼睛。 浓眉大眼,瞳孔那么黑,仿佛有魔力一般。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浅笑着撇离了视线。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没结果的。”他“遗憾”地摇摇头,低下头专注修着车:“我对你没有兴趣。”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来,眉毛轻佻地动了动,然后目光扫向池怀音胸前。 一番打量以后,季时禹夸张地在胸前比了比:“我只喜欢大的。” 今天池怀音穿了一件鸡心领的长袖连衣裙,脖子和锁骨的骨窝都暴/露在空气之中。见季时禹目光如此赤/裸裸,血瞬间涌上头顶。 “你流氓!” “想哪去了?”季时禹一脸正直:“我是说,胆子大的。” “你……”池怀音知道被他耍了,扑棱着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季时禹的手转动着自行车的车蹬,车链已经套好,垫高的车轮随着车蹬转动而转动。 就在谈笑之间,他已经修好了。 拍了拍沾了黑色机油的手,季时禹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如同一道黑影,将池怀音笼罩于其中。 “走吧,送你回家。” 堂姐对于季时禹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也懒得和他说了,转过头问起赵一洋。 “刚才那个姑娘是你们同学啊?” 赵一洋点了点头。 堂姐有些犯嘀咕:“这姑娘对我们时禹好像有点意见,昨天故意给我们指个错路,我们多走了两个多小时。” “啊?”赵一洋对此有些不敢相信:“不能吧,池怀音是顶顶乖巧的姑娘。” 堂姐疑惑地皱了皱眉:“那可能是我们误会了吧。” 一直坐在一旁的季时禹,人家和他说什么,他都跟听不见一样,这会儿不和他说了,却是听得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懂?” 赵一洋疑惑地看了一眼季时禹:“从没听你这么评价过哪个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了?”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半晌淡淡说了三个字。 “没什么。” 食堂里发生的事,很快就通过赵一洋这个大嘴巴传到了女生宿舍,再结合以前发生的事,赵一洋就差添油加醋写一部小说了。 原本赵一洋和江甜一直想要撮合季时禹和池怀音,但是这么久也制造了那么多机会,真要来电,早就成了,也不至于还越闹越僵似的。 圣诞节那天,江甜和赵一洋摆了顿和事酒,邀请了季时禹和池怀音。 森城西洋风正盛,一些教堂、百货公司、大饭店都有圣诞节活动,持续到25日晚上。他们算是最后一波客人。 当时他们系里已经开始新课题了,平安夜都在实验室里加班,第二天圣诞节,一个个都精神萎靡。 池怀音不知道他们是这场和事酒的主角,到场的时候,还处于严重缺觉的状态。 赵一洋开了几瓶啤酒,顺着圆桌分配到每个人手里。池怀音从来不喝酒,看到啤酒,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会喝酒。” 赵一洋也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另拿了一瓶刚开的,直接递给了季时禹。 “人和人呢,是有缘分安排的。像我和甜甜,注定了要在一起,成夫妻。”说完,赵一洋龇着牙笑了笑:“但是有的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也别当仇人。比如你们俩吧,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我们原本是特别想把你们凑一对,但是既然不成,那咱就当这事都没发生过,到此为止了,谁也不提了,行吗?”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这次的课题难度比较高,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曹教授说:“那边的科研条件比我们好, 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过去一段时间。” “去北都?我们一整个课题组吗?” “我带你们两个去,你们是实验材料的小组, 最核心的。” “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池怀音有些惊讶,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季时禹。 季时禹大约也没想到需要去北都,本能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一个多月的样子吧。” 一个多月, 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去北都, 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季时禹已经先于她做出了回应。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 系里为他们买车票还需要时间, 曹教授提前放了他们回去, 这两天不需要去实验室了,回去准备行装,等着去北都。 池怀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一个多月去北都, 没有家人朋友,以后的日子就是抬头季时禹,低头季时禹。 她心事复杂地走回了宿舍楼。 宿舍楼下有一些男生在等着女朋友, 有的男生刚来的, 就对着宿舍的窗户吼一嗓子女朋友的名字。 杨园在那些男生里并没有多么独树一帜,可是池怀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脸狐疑地走进宿舍的大堂, 果然没等多久, 就看到钟笙正好从楼道下来。 池怀音的心情更复杂了。 季时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 季时禹不喜欢北方, 尤其森城在南方,去北都的火车时间实在太长,他从来没有去过北都。 这次趁着课题的关系,倒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去北都之前,钟笙提出请季时禹吃饭,这不仅让季时禹意外,连季时禹整个寝室都意外了。 他去赴约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考虑到钟笙的家庭状况,季时禹有些吃不准钟笙的用意,点菜的时候,只点了一些饺子。 “你哪来的钱?”季时禹问。 钟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素净又有气质。她难得对季时禹笑一笑,淡淡说:“我没钱,也能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这么久了,你对我的照顾。” 听到钟笙这话,季时禹嘴角扯动,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期待的感谢,可不是这样。” 对于季时禹的明示暗示,钟笙已然驾轻就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拿起一旁的味碟,倒了一小盘醋,夹了一些姜丝置于其中,慢慢搅拌。 “我知道,你毕业了要回原籍。” 季时禹的话让钟笙原本轻松随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僵。 钟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毕业了,按照现在的毕业分配制度,她一定会被分配回原籍工作,所以毕业后,她必须要回宜城。 这是钟笙不太愿意聊得话题,季时禹这么冷不防点出来,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许久,她挪开了视线,抿着唇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季时禹对钟笙这种态度也有些厌倦了,这么多年,他也等得够久了。 没有无怨无悔的付出,人都是自私的。 “我毕业后可以自由选择,你应该是知道的。” 钟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所以钟笙,你打算拖我拖到什么时候。”见钟笙仍旧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季时禹也有些失望。 “我没有强迫你等。” 季时禹想想这么多年做的傻事,忍不住笑了笑:“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和那些送你礼物,帮你打水的男生有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又自嘲地补了一句:“多一层初中同学和老乡的关系?” 不等钟笙回应任何,解释任何,季时禹第一次不再无条件迁就她。 “钟笙,这个答案,我已经等太久了。” 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北都,一个多月回森城。” 临走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同意,我毕业就回宜城。” 饺子还没有上,桌上就只剩钟笙一个人了。 她白皙漂亮的双手紧紧捏着筷子,指节几乎见骨的白。 ******* 赵一洋的舅舅来森城出差,顺便到学校来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些钱,除了赵一洋妈妈托舅舅带来的,还有舅舅自己贴的一部分。这笔钱让赵一洋手头一下子就松了。 赵一洋这人一贯嘚瑟,手头一松,就决定请江甜去吃西餐。江甜一个人自然是不肯去的,最后赵一洋干脆叫上季时禹、陆浔、池怀音一起去热闹热闹。90年代初,西餐价格昂贵,大部分穷学生都没有吃过。季时禹想叫上钟笙,让她也尝一尝。虽然赵一洋很嗤之以鼻,但是想想三男两女也尴尬,三男三女可能更平衡,就同意了。 森城的西餐厅当时多是外国人或者留洋回来的人开的,装潢华丽,环境优美,因为很多食材完全依赖进口,所以价格昂贵。一行人除了江甜和池怀音,都是第一次来,大家都有些局促。 餐厅的服务员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西服,衣料上乘,看上去光鲜体面。这让平时都话很多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服务员将他们带入座,三个女生坐在一排,因为赵一洋请客,大家默认让赵一洋和江甜在中间,面对面而坐。这倒让池怀音免去了和钟笙挨着的尴尬。 除了刚来时季时禹随口介绍了一下,她们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赵一洋其实对于吃西餐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是也不能在江甜面前露怯,桌上就两本菜单,他大大方方将自己面前的一本随手递给了江甜,自己则打开了另一本放在女生们面前的菜单。 他看着看着,就疑惑了:“这菜单怎么没价格?” 江甜鄙视地偷笑了起来:“你给我的菜单上才有价格。” 赵一洋听了,有些不悦了:“这餐厅咋回事,怎么一本菜单有价格,一本没有呢?” 江甜撇撇嘴,笑笑说:“土鳖,这是西洋礼仪,给男士的菜单有价格,给女士的没有,让男士的绅士风度可以发扬。” 赵一洋也没吃过西餐,哪里知道吃个西餐还有这么多门道。这么被江甜鄙视了一顿,也有些没面子。近来和江甜相处得多,两人虽然天天斗嘴,也磨合出了点特殊的相处之道。 赵一洋把菜单一丢,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你洋气,你来点。” 江甜接过另一本菜单,递给了池怀音,自己继续翻动着,恶狠狠道:“看我不把你点破产了!” 赵一洋知道江甜有分寸,嘴上却是故意接了一句:“老子没钱付,就把你留这儿洗碗!” …… 两人欢喜冤家的样子,逗得一桌人都忍俊不禁。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倒是很快就缓解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天的话题也差不多,不一会儿就热络了起来。 池怀音从见到钟笙开始,就有些尴尬。 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分座,赵一洋和江甜坐在最中间,面对面,池怀音和钟笙一左一右夹住了江甜,然后是男生入座。 季时禹选择了钟笙对面的位置,她得承认,陆浔小心翼翼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是很失落的。 很感激赵一洋不会点菜,江甜把菜单递过来的时候,池怀音如获至宝。 西餐厅的菜单大,至少能挡住她此刻很不自然的表情。 在询问了大家的口味以后,池怀音和江甜完成了点菜。 整体一算,价格确实昂贵,连池怀音和江甜都有些咂舌。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准备一会儿结账的时候给赵一洋补贴一些。 西餐厅的服务,在细节上都显得很贴心和精致,连赠送的白水,里面都有柠檬片和薄荷,这让赵一洋一直感慨:“一分钱一分货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浔笑呵呵地说:“要不是靠着老赵,我怕是工作以后才有机会来开荤了。” 季时禹其实也没吃过,他撇着眼看了看桌上,皱了皱鼻子:“吃个饭这么多名堂,看起来都累,照我说还不如去海鲜排挡。” 赵一洋习惯了怼季时禹:“那你出去啊,少一个人我少付点钱。” “呵呵,你请客,多不好吃我也吃双份。” …… 坐在季时禹对面的钟笙,除了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说实话,她是有些不习惯的。 以前虽然也跟着季时禹和他两个室友吃过饭,但是带别的女孩,还是头一次。 看着他们一个系的工科生坐在一块自然的聊天,她内心有些复杂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自卑又自傲,高傲和冷漠,是她的保护伞。 在座所有的人都比她出身好,家境优越,性格开朗。明明同龄,他们在读研,她却是要靠着自己工作以后,自己存钱找机会,经济独立以后,才能得以考大学,如今还没本科毕业。 这感觉让她无力又难过,就像当年,她的同学只要想读书的,就可以去读高中,而她被家里逼着改了志愿,去读中专,只因为中专毕业能早些就业,不再找家里要钱。 她不懂,家里两个哥哥是人,可以读大学,可以追求最好的生活,而她是女孩,就注定要过低人一等的生活吗? 她很感激,因为中国还没有进入市场经济,大家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当年靠着外婆给宜城的小提琴老师送了一块床单,老师就教了她那么多年。这才让她有了一技之长。 中专毕业后,她在宜城歌舞团工作了四年多,虽然不满意这个结局,可是她还是很努力工作和学习,在宜城歌舞团也是最刻苦的小提琴手。之后宜城歌舞团开放了政策,让她们也能参加高考,靠着努力,她第一年就考上了,可是领导不肯放人,她不放弃,又考了第二年,领导见她坚决,终于让她去了森城。 森城很早就被划成经济特区,当时的政策是让沿海先富起来,所以森城的发展是很高速的。钟笙来了森城,就不想再回去。 因为对她来说,宜城就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服务员开始给大家上餐。 她其实也没有吃过西餐,但是她看书涉猎过,知道应该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毕竟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怕出错闹笑话,于是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江甜。她来自海城,家境又优越,对西餐驾轻就熟,自然地拿起了刀叉。 钟笙见自己的操作没错,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始秀气地切起了牛排。 一整桌会用刀叉的只有江甜和池怀音,其余的几个男生简直人仰马翻,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一会儿拿着刀叉,一会儿拿着勺,看着面前的汤啊牛排啊面包的,简直不知道先吃什么。 钟笙见对面的季时禹,也是一副一头雾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季时禹家里虽然不缺钱,却也比不上人家那些高干家庭、几代就优越的家庭。 他和钟笙一样,只能循着整个社会的大规则继续自己的人生。 上菜以后,池怀音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团混乱。 江甜一开始还切了几块,后来看到赵一洋不耐烦那么切啊尝的,直接拿起叉子,把一整块牛排叉起来吃,她简直要笑到肚子疼了,不住地拍着桌子,毫无形象可言。 陆浔有些拘谨,也有些手足无措,季时禹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完全拒绝的表情。 原来聚餐是件挺开心的事,这下因为所谓的“礼仪”,让大家都不自在,尴尬至极,这就失去了聚餐的意思。 吃饭,原本应该是一件让人自在又幸福的事。 池怀音放下刀叉,温柔地举起了手。 “服务员。” 她的声音响起时,有一道男声与她异口同声。 池怀音有些诧异,看向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季时禹。 两人坐在六人桌上,距离最远的对角,因为异口同声地叫了服务员,视线本能在空中相接了一秒,随后又很快各自移开。 服务员很快就过来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两人都以为对方会让着自己先说,本能回答了服务员。 “请给我一双筷子。” 又一次异口同声。 虽然讨厌他,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 做人如果可以完全的自我,肆意表达自己,那一定是一种很爽的感觉吧? 至少,她不敢。 “喂,池怀音。” 池怀音正想得入神,他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你怎么走那么慢?没吃饭吗?” 池怀音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中间隔着池怀音的自行车,车轮跟着他们的方向转动,发出机械的声音,在这条无人的路上回荡。 这一路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一路不说话,也很奇怪。池怀音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和季时禹说点什么,季时禹已经开腔,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这学期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不同添加剂对铝电解阳极炭素材料氧化速度的作用。” 季时禹有些奇怪:“这不是曹教授两三年前的研究么?” 说到这个,池怀音也有些沮丧。她知道季时禹接的任务是曹教授去年到今年的重点课题,而她在重复曹教授已经发表的研究。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见她不说话,淡淡一笑。 “我记得,碱金属碳酸盐对炭有较明显的催化作用?是什么有抑制作用来着?” 听闻季时禹对这个研究几乎信手拈来,想来平时也是很认真的,轻松回答:“硼化物和稀土氧化物。” “嗯。”季时禹点了点头:“看来你没有混日子。” 池怀音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故意考自己,对此有些不服气了:“似乎我上学期排名在你前面。” 季时禹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操行比我高。” 说起这事,池怀音便想起系里传说的事:“曹教授手里有个课题,选中了“八五”计划重点攻关项目。这学期曹教授肯定会把我们分组。” “所以?” 池怀音挺发愁的,心想也不能和他说——我是怕被分到和你一组啊! 想了想只好说:“就是觉得任务重大,还是很担心的。” …… 两人一路这么走回来,竟然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我到了。”池怀音从季时禹手上接过自己的自行车。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季时禹抬起头看着池怀音家住着的小楼,离学校不远,应该是学校给教师统一修建的家属楼。六层的楼房,白砖墙面,外墙上爬了半墙爬山虎。 季时禹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原来池院长住这里。” 他这不知何意的一句话让池怀音稍微有了一些警觉,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非要送我,就是为了摸清我家?” 季时禹也跟着皱眉:“我摸清你家干什么?” “之前我爸惩罚你扫厕所……” 终于听懂了池怀音的意思,季时禹一脸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呵。” 留下一声冷笑,“再见”都没说,头也不回就走了。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池怀音一直觉得,日记是一个极好的、与自己对话的方式。每天睡前, 她都会伏案写下一天的心情和记录。 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 她的日记里出现了一个男生的名字。 因为羞怯,她甚至不敢写他的全名。 ——JSY。 她写下这三个字母的时候,内心翻涌着一股又甜又酸的感觉, 整个胸腔都被填得满满的。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 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 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 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 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 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 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别提了, 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 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 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黄鱼提前炸过,外面又酥又软,浸入浓郁的汤底,回味无穷,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要钉在身后了。 “快转过来。”江甜压低声音说:“别被发现了。” 池怀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脑海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在吃饭,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女孩。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可是那背影,池怀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吃着小菜,一头及腰长发披散,额头上的刘海用黑色发夹别在侧面。衣着简单,气质清清淡淡的,从五官轮廓来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池怀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碗没吃完的面条,变得索然无味。 耳朵开始越来越红,大脑也开始有点发胀的感觉。 耳边是江甜聒噪的声音:“这女的哪个学院的?怎么没见过啊?是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上次不会跟我们去情人岛吧?是最近处的吗?” 池怀音尴尬地扯动着嘴角,努力假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任江甜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面条,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胸口滞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 季时禹回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赵一洋见他手上打包的食物,瞬间翻了个白眼。 “每个月拿了生活费就上赶着去上供,也只有你了。” 季时禹我行我素,把带回来的东西搁在宿舍的桌上,“爱吃不吃。” 赵一洋对季时禹的事也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多说,大咧咧坐在桌前,一边解袋子,一边说起自己的事:“这周五有舞会,我听说江甜很喜欢跳舞。我邀请她一个人,她肯定不好意思,我把池怀音也叫上了。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稿子,想着她要是拒绝我该怎么死缠烂打,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还挺没成就感的。” 说着,他抄起筷子对季时禹和陆浔说:“你们俩也得去啊,轮流陪池怀音,势必把她给我稳住,为我和江甜制造机会。” 季时禹对于赵一洋的厚颜无耻已经无话可说了,理都懒得理,直接坐到桌前,打开了还没看完的书。 相较季时禹的淡定,陆浔就有些紧张了,“又舞会?上次整得有点丢人吧?这次还去啊?” “咳咳。”赵一洋尴尬轻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次哥一定挽回面子。” 季时禹从书中分了个神,干净利落地拒绝:“我不去。” 赵一洋听见季时禹不去,立刻饭都不吃了,过来就抱着季时禹的腿。 “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们了,你们也知道的,我最近生意也没得做,要是女人再跑了,我不想活了!” …… **** 其实舞会这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江甜一贯喜欢跳舞,本科的时候就有海大教育学院Dancing Queen的美誉。读研以后没交到那么多朋友,也就赶了上次那么一会儿舞会,也算是憋了一阵。 以往去舞会或者活动,江甜都会特别打扮一番,但是今天,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从教室里赶来的。 想来,她应该是真的对赵一洋没兴趣,甚至都不屑打扮打扮来吸引他。 池怀音从进入舞池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一直不自觉在搜寻别处。 如果她早知道,之后会碰到季时禹和别的女孩吃饭,她一定不会答应赵一洋的邀约。如今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也全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那个长发的女孩,池怀音就觉得自己胸口一滞。 江甜来了舞会就不歇着,拉着池怀音进入舞池中间,活力满满,夹杂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之中,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俩跳,不理他们寝室那几个傻子了。” 池怀音有些局促看着江甜:“我跳舞是真的同手同脚。” 江甜不以为然:“笑话,我是谁,我教你。” …… 舞池里彩灯闪烁,忽明忽暗,有学生乐队正在台上卖力演奏。 江甜拉着池怀音直接进了舞池,这让赵一洋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了,却不想一支舞都跳不到,这可怎么办? 他当机立断拉着季时禹也进入舞池,低声说道:“你先陪我跳一会儿,然后我们跳到她们俩身边,就交换舞伴。” 季时禹不愿意跟着赵一洋胡闹,皱着眉头说:“你等陆浔来了,你让陆浔跟你去疯。” 说着,转身就要出舞池。 谁知季时禹还没走,赵一洋已经以舞蹈准备姿态,抓住了季时禹。 季时禹简直快被恶心到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赵一洋,你再抓我的腰,我就把你丢出去。” 赵一洋也不乐意和一个大男人跳舞,这不是事急从权么?谁让陆浔今天临时调了课要晚来。谁有任劳任怨的牛不用,要去惹一只疯狗啊? “不抓你腰抓你头发啊?你以为我想跟你跳,这不就是让你帮帮忙吗?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啊。” 说着,拽着季时禹就往江甜他们身边挤去…… 池怀音是真的没什么跳舞天分。江甜和她跳了一小段以后,就很后悔刚才说大话了。 教人跳舞,前提是“人”,猪的话,那真的是有难度的。 “我真没想到,一个学习成绩那么好的女孩,小脑居然发育不全。”被踩了好几脚以后,江甜忍不住抱怨道。 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干脆不跳了,身体就被人推了一下。 顺着推挤的方向,池怀音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就看见赵一洋那张嬉笑的脸孔。 “交换舞伴。”他的声音轻快,动作也很果断。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甜从她手中抢去。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赵一洋顺手一推,推进了一个硬挺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高度,带着几分清冽气息。那人本能接住了池怀音,带着几分招牌式的不耐烦。 悠扬的舞曲响起,整个舞池被浅金色的灯光笼罩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步纷纷起势,大家在并不大的舞池里起舞,衣袖摩擦,裙裾飞扬。 池怀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对着突然发生的状况有些手足无措,她仰着头看着季时禹,结结巴巴说不好话。 “我……我去找江甜换回来。” “回来。” 季时禹长臂一展,将她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赵一洋和江甜,轻轻喟叹。随后,目光重新回到池怀音身上。 他一只手扶在她腰后,一只手寻到她的手,摆出了标准的舞蹈姿势。 骤然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火星,瞬间又要烧起来了。 “干……干嘛?”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 季时禹眉头仍旧紧蹙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跳舞。” 他温热的呼吸因为极尽的距离,拂扫在池怀音脸上,让她愈发沉沦。她的手被季时禹抓住,腰间也被桎梏,想退也退不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和别的女孩跳舞吗?”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失言,可是话也收不回去了。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眉头微挑:“等有了再说。” 原本还有些思绪混乱的池怀音,一听到这句话,大脑突然像通了一样。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女朋友?那女孩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吧? 一瞬间,身体里的那些消沉似乎都挥散了,一种无穷的勇气又回来了。 见池怀音实在抗拒,季时禹也不再强求。 “你实在不想跳,就算了。” 就在季时禹要放手的瞬间,池怀音的手却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扬起小脸,呼吸清浅,略带笑意。 “我跳。” …… 华尔兹的舞曲悠扬,舞步翩翩,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甜。 如果能忽略掉,池怀音又踩到季时禹的话,这气氛是十分美妙的。 池怀音一直同手同脚,每隔半分钟一分钟,就一脚踩上季时禹的脚。一直努力保持着风度的季时禹终于绷不住了。 他眉头微微皱着,好看的眉眼带着几分不悦。 “报复?” 池怀音本来跳得不好,也有些压力,这会儿冷不防被这么问了一遭,缩了缩脖子:“不敢。” 说着,季时禹又被踩了一脚。轻抽了一口气后,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抓好我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身体不要后靠。”他顿了顿声,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着我。” “嗯?” 季时禹眉头中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我要教你跳舞!在你把我踩死之前!” …… 好像辛杜瑞拉的魔法,绚丽的灯光洒下,落在季时禹的头上、肩上,让池怀音觉得眼前的画面,带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听着季时禹简单的口令,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十足的荷尔蒙气息。 舞步牵动着衣角,长发也跟着摆动。 不再关注脚下的舞步以后,池怀音反而不容易出错了。 脑中放空,眼睛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 他的眉眼,哪怕带着几分不耐,依然有着让她心动的坚毅。 心脏复位,灵魂回归,仿佛这才是她的归宿。 一曲方罢,舞池中的人纷纷停下休息。 池怀音的手还搭在季时禹肩上,漫天滋生的暧昧像疯长的蔓藤,在她心间缠绕。 不远处,一个男生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季时禹的手放下,池怀音也羞赧地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陆浔晚上被调了课,临时赶过来也有些气喘吁吁。 季时禹看到陆浔,如获救星:“你他妈来得真晚。” 陆浔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看了池怀音以后,随后和季时禹交换了个眼神。 季时禹下巴微扬:“你带她跳吧。” 说着,如获大赦一般,要离开舞池。 见季时禹要走,池怀音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的手先于她的理智,一把抓住了季时禹的衣角。 她的一个小动作,让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愣住了。 季时禹定着没动,低着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那只白皙的小手,有些诧异。 他低头扫了池怀音一眼。 “我室友陪你跳,他比较耐踩。” 池怀音仰着头,定定看着他。 “不行。” 季时禹清浅一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 池怀音咬了咬左边的嘴唇,鼓起了勇气说道:“你刚才说要教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低首看着池怀音,半晌,季时禹戏谑一笑:“怎么,只想跟我跳舞啊?” 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池怀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文静,听话,遇事不争不抢,有些认生和害羞。生于那个含蓄的年代,她从来都是和所有的女孩一样,不懂得为自己表达,也不能为自己表达。 可是那天,面对旁人的目光,面对季时禹的调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定定地看着他,无比坚定地说出了那个字。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后来坐了他大腿, 唯恐避之不及, 就再也不敢多看他了,生怕他对她印象太深。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令池怀音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会惹上这个,她应该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深交的人。以池怀音匮乏的人生经验,这可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那一脸的惊惶,都撞进了季时禹的瞳孔里。 她越是瑟缩、害怕、紧张,他越是满意。 季时禹身边站着的坐着的好几个, 都是他的好哥们,工学院其他系的,平素和他鬼混最多。 离他最近的赵一洋, 见他又在欺负池怀音,近来频率实在有些太高,忍不住替池怀音出头:“季时禹, 你能别老逗人姑娘么?再这么闹, 不怕被误会你看上人家了?” 池怀音听到赵一洋的话, 忍不住呼吸一滞。 另一个男生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得了,他啊, 是个女的就能看上。狗发/情见过吗?有个洞就拱那种!” 话音方落, 就听见一声不屑的轻笑, 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季时禹懒洋洋翘起了二郎腿, 看都没有看池怀音。 “放狗屁。”他说。 也不知道他驳斥的是“看上池怀音”还是“是女的他就能看上”。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池怀音后来还是坐下了,不过是在最后一排。 好些别的系的男生都围着她聊天,那种万众瞩目的待遇让她有些紧张。 她往里移了移,错开了膝盖与旁人的触碰,双手捏着自己的裙子。 大家热络说着话,她却忍不住偷偷往前门瞟了一眼。 季时禹没有到最后排来,和几个男生聊着篮球排球,他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爱在男生堆里混,也因此在男生里极有威望,一呼百应。 池怀音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看他做什么?疯了吗?嫌被欺负的不够? ****** 车开到市图书馆就停下了,这是他们这次校外劳动活动的目的地。 市图书馆是一座公益图书馆,完全免费无门槛向全市开放,所配备的工作人员人手不够,所以各所学校轮流过来劳动。 在馆外分配任务时,团委的干事照顾池怀音是系里唯一的女孩,只分了一根鸡毛掸子给她,让她随便跟着掸掸灰就好,但池怀音一贯不愿意被特殊照顾,也做不出这等偷懒的事,坚持要了条抹布,跟着理工大少得可怜的女生队伍,去休息区擦桌子了。 图书馆里还有来看书的人,大家都劳动得很安静,聊天的声音都很小。 池怀音一个人擦了好几张桌子,身边才终于过来一个人。 一个短发的姑娘,拿着块抹布在擦池怀音对面的桌子。那个短发姑娘皮肤白皙,模样可爱,挺自来熟的,上来就自我介绍:“我叫周梅。”说完,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本科的,我表哥带我来玩的。” 本来也只是校外学生活动,没那么严肃,他们队伍里也有不少混进来的。 池怀音回以善意笑容。 “其实你是我的学姐了,我们都是宜城一中的。” 池怀音对此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是宜城一中的?” 姑娘凑近池怀音,笑眯眯地说:“我入校的时候,学姐刚好毕业,你的照片和名字都挂在光荣榜上呢。” 池怀音毕业后就没有回过高中的学校,倒不知道还有这一档子事。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想到森大也挂,我以为只有考上庆大和北大的才挂。”北大和庆大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当年池怀音嫌冷不想去北方,就选了南方最好的森大。 “怎么可能不挂,当年学姐可是那一届第二名呢。”说着,她猛地想起什么,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表情:“对了,学姐,你们那届第一名的学长,听说是因为被记过大过,所以学校没给挂光荣榜,是这样吗?” 池怀音那一届的第一名?光是想起这个人,她就有点肝疼。 没注意到池怀音脸色的变化,那姑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听说那个学长是个传奇人物,学习成绩超好,却不在重点班,因为重点班要多上一节晚课,耽误他放学去打篮球。” “我还听说那个学长长得怪好看的。不知道考去哪里了?学姐你认识那个学长吗?” …… 看着身旁姑娘饱满脸蛋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池怀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不认识。” 听到这个答案,那个姑娘好生失望,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句:“真的吗?那真的太遗憾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这么有个性的人,会长什么样子,生活中会不会特别酷,会不会……” 池怀音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了那姑娘:“两个人擦一张效率太低了,我去那边擦了……” 不迷信的池怀音真的忍不住又一次自问了,她这到底是惹到了哪路神仙,怎么季时禹就在她的生活中无所不在呢? 她跟着理工大的女生过来抹桌子,就是想要杜绝一切可能和季时禹打交道的机会。 结果随便碰上一个姑娘,也是句句不离季时禹。 她池怀音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吗?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池怀音想想,最近这一切倒霉的起源,都是因为她当初那一句不知死活的“臭流氓”而起,而她为什么会对“季时禹等于臭流氓”这件事,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印象呢? 这一说起来,就不得不提到当初在宜城一中读书的事了。 那时候,季时禹在宜城一中非常有名,上下三届,或多或少都有听过一些他的传说。 ——著名的校霸、流氓,学校很多女生都被他欺负过。 不巧,池怀音也曾是那名单中的一名,那时候,她还没坐过季时禹的大腿。 大约是高二下学期、升高三的那段时间。季时禹和他那些狐朋狗党,不上课跑去录像厅看录像,被他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班主任要求他们留校罚抄校训,他多久下班,他们就多久可以回家。季时禹的班主任是个单身汉,每天都在学校工作到关电闸才回家,是整个年级最有名的“拼命三郎”。 学校的门房每天都回家吃饭,晚上十点过来守夜的时候顺便关电闸,也就是说,季时禹最早也要等到十点才能回家。 听说这事的时候,池怀音还觉得挺大快人心的,毕竟季时禹做过的坏事也算罄竹难书,大家说起他都是同仇敌忾的模样。看他倒霉,哪怕不相干的人也忍不住鼓掌。 令池怀音想不到的是,人若是倒霉起来,喝水都要塞牙缝。明明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最后却扯上了她。 那天晚上,池怀音留校出黑板报,完成以后,她一个人去还板报书,路过配电房时,听到配电房里面还有声响,就下意识从半掩的门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真让池怀音吓了一跳。 配电房里有人,这个人不是学校的门房,而是本该在教室里罚抄校规的季时禹。 配电房里没开灯,只有一扇很小的天窗,银白的月影从小小的天窗,投射在季时禹头顶,映得他短而竖立的头发根根分明。他一手举着蜡烛,踩着电工平时拿来坐的板凳,捣鼓着电闸。 他轻车熟路找到了总闸的闸刀,想也不想就直接往下一推。 只听“啪嚓”一声,池怀音眼前突然就黑了。 他关掉了电闸,在还不到八点的时候。 池怀音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大胆的人。 “啪哒、”池怀音手里的板报书掉到地上,那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季时禹回过头来,脸部轮廓似乎披着月的清辉,一双眸子不带一丝惊惶,看到池怀音,只是微微勾起了嘴唇…… 池怀音也曾挣扎过的。 是敌方太强大,季时禹比她高出一个头,又长期运动,浑身肌肉,块块隆结。他拎着她的后领子,就把她拎到了楼道间。而她全程不敢反抗,像被淋了冷水的鸟,扑棱着也飞不动。 学校里安静极了,学生放学,老师下班,除了留校的和办板报的学生干部,根本没什么人,这楼梯的背面,更是不可能被人发现。 黑暗的环境,又背着光,池怀音只能就着月光,分辨出季时禹的人影。宽宽的肩膀,夹克的肩袖接缝直挺挺的,衬得他格外挺拔,也让她格外害怕。 他的呼吸声很近,即使低着头,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是让人不安的距离。 “老师太敬业了,不停电他不回宿舍,做学生的,谁不心疼?” 季时禹漫不经心地放下卷着的袖口,像个好学生一样扣起了袖扣。 “你刚才,都看到了?”声音沉定,听不出什么用意。 池怀音有点蒙,下意识点了点头。 季时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某一瞬间的气音,让池怀音觉得他似乎是笑了。 池怀音正在思索着,他微微低头凑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额头上,把她吓得直往后退,差点撞到楼梯道的台阶。 “我从来不打女人,但是我有很多让女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黑暗中,看不清他说话的表情,可是那声音,竟然带着几分诡异的婉转缠绵。 说着,他霸道地伸手,一把勾住池怀音的纤腰,轻轻一捞,以绝对的力量优势,迫使池怀音靠近他。 “你真香。” 他似乎心不在焉,只是轻佻地挑开了池怀音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让一直被紧紧包裹的脖子露了出来。 如凝脂一般的皮肤,即便在那样黑的环境里,也白得亮眼。 背着光,池怀音从他下巴的角度,能感觉到他是低着头的,那么此刻,他的视线…… 池怀音想到这里,脸色瞬间红了又白。 “真白,不知道胸前是不是也这么白?”说着,他作势还要解第二颗。 池怀音整个人都在发抖,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哆哆嗦嗦地说:“刚才突然停电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很好。”季时禹没有放开池怀音,只是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细瘦的脖颈摸索过去,将他解开的扣子又扣了回去,然后离开池怀音的衣领,转而在她头发上揉了一下。 像安抚一只因为受惊而忐忑不安的小奶猫。 “乖。” …… 季时禹似乎总是这副模样,不置可否又痞里痞气,好像这世上的事都不在他眼里,他永远都不会慌乱,不会纠结,不会痛苦。 又或者,是她在他眼里无足轻重,所以她说什么,他都当开玩笑一样应对。 这么想想,池怀音也有些泄气了,什么都没有再说,直接进了实验室。 晚上六七点,曹教授看时间已经不早就放了人。大家都是放鸭子一样跑了,只有池怀音,抱着自己的书,思前想后的,还是单独去找了曹教授。 曹教授是池父的同事,和池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十年了,两家人感情亲厚,倒也没什么隔阂,说话方便。 “怀音?”曹教授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又戴了上去:“找我有事?” 池怀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 “换组?”曹教授以为池怀音不想做目前的分组实验:“是觉得高温比较艰苦吗?” “不不……”池怀音摇头:“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员。” “这样啊。”人员是曹教授亲自安排的,他自然是知道池怀音要换掉谁,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的分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目前你们的小组,负责的是整个课题最重要的部分。” 他见池怀音愁眉苦脸的,误会池怀音可能对季时禹有点误会,所以有些抗拒,于是解释道:“之前我没有让你参与新实验,而是去做已经完成的,你没有抱怨,还是认真完成和复核,踏实又认真。其实那是我在测试你,测试你够不够资格做最重要的部分。” 提起这事,曹教授不由有些得意洋洋:“你和季时禹是我手下最得意的门生,性格上又互补。他胆大敢想,应变迅速,不需要我推动,他能想到我都想不到的东西;而你细心钻研,对数据的掌控和记录精确且不会出错。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们抱有很高的期待。” “可是……”池怀音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其实季时禹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做起事情来其实很靠谱。他只是比较有个性。年轻嘛,有点个性是好事。” “……” 从曹教授那里下手算是失败了,无功而返的池怀音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她一路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一柄扇子一样盖住了她略带青黑的眼窝。 人与人的联系是很奇怪的,在知道那个叫钟笙的女孩以前,池怀音似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据说那女孩现在在本科部读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和池怀音也同校好几年了,可是池怀音对她一无所知。 而自打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以后,池怀音碰到她的几率就变高了。 她走进宿舍门口,才发现原来钟笙和她住在一栋楼里,一栋双子楼,宿舍门在正中间,共用一个大堂,只是楼梯分布在两边,池怀音向左,钟笙向右。 池怀音到宿舍的门口的时候,钟笙正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回来。 那男生池怀音倒是有点印象,名字叫杨园,森城本地人,和池怀音初中曾经同班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学习成绩比较差好像留过级。 不过这人是高干家庭出身,家世在本地算是比较显赫,一般同过校的多少会知晓他一二,没想到钟笙还会认识他。 两人在门口停下,杨园对钟笙倒是很体贴的样子,和池怀音印象中,学生时代那种暴躁爱闯祸的样子有些不同。 池怀音站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杨园从书包里,把一本崭新的书拿出来递给了钟笙,钟笙看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刻,还是把那本书收下了。 钟笙进大堂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池怀音。 钟笙上楼以后,池怀音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好笑。 别人连认都不认识她,也许也不屑于知道她是谁,她却把人家当成假想敌。 人家和谁来往,和哪个男生有什么暧昧,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钟笙是季时禹的心上人,钟笙没有错;季时禹有心上人,季时禹也没有罪。 这一切的错误,是她。 是她不该单方面喜欢季时禹,如果她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话。 ****** 女生宿舍又停水了,天气稍微热了些,学校就停水个没完,这可苦了个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从别处提水上楼,那也是个体力活。 平时女生用饭票接济男生,到了这时候就显出作用了,受了恩惠的男生都会来帮忙提水上楼。 平时女生宿舍的宿管,火眼金睛看守严格,恨不得公蚊子都不让放上楼,也只有停水的时候,能让他们进来“长个见识”。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越看越顺眼了。 “喂,池怀音。” 他在叫她名字之前,总喜欢加一声“喂”。见池怀音一直没跟上,皱着眉回头催促:“走不走了?” 夕阳温暖的光线镀在他周身,带着一圈暖黄的颜色,身影看上去那么柔和,连不耐烦的样子都比一般人好看。 像暖风撩动心弦。 “走。”池怀音按了按自己的帽子, 低着头跟了上去。 岛上建起的各式各样的小别墅, 各有特色,让人留恋。花木扶疏,也不知是哪种植物的味道,香气扑鼻,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季时禹看地图的能力果然比池怀音强, 带着池怀音东穿西走, 总算离开了那条环线。顺着一个小坡走下去, 是画廊一条街, 一条寂静的小路,一侧是画廊, 另一侧是一排院墙看不到头, 古老的榕树, 垂着长长的枝, 直到墙外, 红砖的缝隙里,仿佛都有故事一般。 “几点了?”季时禹走着走着,回头问道。 池怀音戴着手表,低头看了一眼,回答:“五点十四。” 池怀音这才发现,原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和季时禹在一块儿,好像时间也没有那么难混的样子。 “现在太阳下得这么早吗?”季时禹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去的天空:“现在往码头走吧,估计他们也差不多了。” “好。” …… 等他们到了码头,码头早已经没有船了。运行了一天的轮渡都入港检修加油去了。 海风微凉,海鸥停息在栏杆上,时而发出悠长叫声。 售票窗口已经关闭,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而他们的船票,是六点的。 池怀音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指针竟然还在五点十四。 她怯生生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抱歉,我的手表好像停了。” 季时禹沉默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很难得没有发脾气。他转过身来,问池怀音:“最早也是明天才能走了,你打算今天怎么办?” 池怀音眨巴着眼睛,有些错愕:“我?不是我们么?难道你打算跟我分开走?” 这岛上就这么一个离岛的交通方式,难不成他准备游回去? 季时禹浓密的眉毛此刻紧促成一团,早上他身上的钱都被赵一洋那个重色轻友的搜刮一空。赵一洋为了追江甜,要把钱包准备厚一点,于是只留了块把钱给他吃饭,他当时想着,船票已经买好了,留点钱吃饭也够了,哪里能想到还有错过船票这一种可能? 这会儿只能指望池怀音了,毕竟院长的千金,手头肯定比较松。于是他难得脾气好,一点都没有对她凶。毕竟他可不想在海岛露宿户外,那会很冷。 “今晚我们只能住在这里了,住店可能不便宜。” 听到季时禹这么说,池怀音倒是没有太担忧。 “这倒没事,我带了钱。”说着,她把手往包里一掏,摸到有些瘪的钱包,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才恍然想起,今天买各种小礼物,好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表情立刻变得窘迫了。 她该怎么开口找季时禹借钱? “那个……”池怀音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上的那些礼品盒:“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买了太多东西,好像把钱花光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她赶紧把钱包打开,展示给季时禹看,里面真的只有毛票了。 季时禹听她这么说,脸上阴霾顿生。 “你都买了些什么?!” 池怀音赶紧打开各种礼盒解释道:“都是些手工艺品,纯手工制作的价格肯定要贵些……” 季时禹黑着脸看向礼盒中的东西,随手捻一个起来:“这哪里是手工制品,分明是批量生产的,你是猪吗池怀音?” 池怀音拿过来一看,发现做工似乎确实略粗糙了一些:“真的吗……那怎么办,能退吗……” “……”季时禹无语地看向她:“我就块把钱,还吃了饭。” 池怀音这才明白季时禹从刚才开始,耐着性子说了半天的用意,感情他也没钱,指望她呢。 “那怎么办?”池怀音的脸瞬间愁成苦瓜。 “我怎么知道?!” …… 两人商量了一番以后,决定在岛上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他们不仅住店没钱,连第二天买船票回去的钱都没有。合计一番,决定先试着和别人商量商量,毕竟社会还是那么淳朴,好心人那么多。 岛上的民宿倒是也不少,他们随便走进了一家。 低矮的民房,全是木头搭建的,四处都种着花草树木,小小的庭院收拾得非常干净,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老板娘烫着一头卷发,看上去十分利落,见季时禹和池怀音进来,立刻热情招待。 “晚上好啊,住店吗?” 池怀音心虚地一笑。 季时禹还算镇定,问道:“请问住一晚多少钱?” 老板娘热情回答:“通铺4块,单独床位10块。” 池怀音环顾了下四周,努力微笑着说:“老板,是这样的,我们错过了船回城,手里没钱了,能不能先赊账住着……除了住店,我们还想借十块钱,买船票。您放心,我们都是学生,明天我们回城了,一定会送钱来。”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从听到“赊账”两个字开始消失。 “你们闹着玩的吧?” 一直沉默地季时禹说:“我们都是学生,确实遇到了点状况。” 见老板娘的脸开始黑了,池怀音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解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虽然停了,价值还是在那。 “那您看,我押我的表给您可以吗?我们只住一晚,再借十块钱买船票回城。” 老板娘狐疑看了他俩一眼,再拿起池怀音的表细细打量:“哟,梅花的啊?怎么停了?” “可能出了点故障。”池怀音说:“我爸从德国给我带回来的,当时就要六百呢。” 这年头的学生都没什么钱,季时禹要有东西,肯定不会指望她。池怀音想想身上也就这块池父带回来的表,稍微值点钱。这会儿事急从权,亏也没办法了。 老板娘心里也大概知道这表不便宜,怎么算都是赚了,于是点了点头:“那行吧,给你们一间好点的房吧?” 池怀音一听“一间房”,吓坏了,也顾不得女孩的气质了,立刻拔高了嗓音:“两间!两间!” 站在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季时禹,见池怀音一副吓破胆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又胡思乱想以为他要怎么样了。 斜睨一眼,冷冷一声。 “切。” **** 民宿本就不大,并没有什么环境很好的单间给他们。 老板娘带着他们爬上二楼,并不是标准的层高,比一般的暗楼只高一点,“人”字型屋檐下面的空间。楼梯很窄,上楼都要低着头,池怀音的裙子太长了,上楼梯的时候一直踩到自己的裙子。 二楼是一个逼仄的通间,放着两张床,池怀音一看这布置,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找老板娘:“老板娘,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能不能把我们分开?” 老板娘笑眯眯看了二人一眼,走到两张床中间,那里垂着一道布帘。她大咧咧拉起了布帘,两张床就被布帘分开了。 “喏,这是两间。” 池怀音看看眼前的环境,再看看季时禹一脸不悦的表情,咽了口口水:“好吧。” 老板娘笑眯眯的:“好睡,我走了。” 二楼这么个小房间,两边都因为屋檐斜面特别低矮,就中间梁柱之处,可以让人直立站着。除了屋顶上的一小块天窗,连通风的口都没有,浓浓的潮味让池怀音非常不能适应。 但是最让她不能适应的,是她今晚要和季时禹一帘之隔的睡觉,想想都要羞愤致死了。尤其老板娘下楼之后,整个房间里的气氛更让人尴尬了。 一直弓着背站在门口的季时禹,终于走了进来。脚踏在木制的楼板上嘎吱作响。他走到中间才勉强能站立,居高临下看着池怀音,眼神意味深长的。 “你睡哪边?” 池怀音小心翼翼打量着季时禹,心底还是有些忐忑,她指了指就近的那一张:“那……这个?” 季时禹冷哼了一声,直接走向另一张床。看都不看池怀音,用力把布帘扯开,将两张床完全挡死。 听见季时禹躺上床的声音,池怀音才松了一口气。 她连袜子都不敢脱,小心翼翼不放出太大声音,躺在了那张床上。 季时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一个女孩一帘之隔睡觉,也有些失眠。 随手打开床头柜,里面有几本杂志,这让季时禹大喜过望。 总算能让他分散些注意力,不然他一直在想象帘子那一侧的情景,也是有些难熬。 果然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该结婚,这事儿还是有道理的。 季时禹随没想到,他随手翻开的杂志,内容就让他大吃一惊。 八十年代后期,卖/淫/嫖/娼、黄/色出版物很多,所以九十年初开始,一直在“扫黄”。黄/色刊物不让公开售卖,然后出了一批“报告文学”,讲述如何“扫黄”,什么“荡/妇的专利梦”,“教授儿子的兽/行” 那内容的尺度,和黄/书也差不多。 这民宿,怎么会提供这种书? 季时禹平时虽然也看过一些闲书,但是面对宿舍里一帮臭男人,倒也没什么可激动的,可是此刻,一帘之隔,活生生一个大姑娘。 听声音,池怀音似乎也没有睡着,一直翻来覆去的,床跟着她翻身嘎吱嘎吱地响,这对季时禹来说,可真是身心煎熬…… 池怀音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低矮的屋顶上一根一根房梁,正着数了一轮,又倒着数了一轮,还是毫无睡意。 脑子里有些乱,池怀音在想,这么休息一晚,是不是比露宿户外更好? 她从小就比别人聪明,池父把她当男孩培养,四岁半就让她读了小学,一路读到研究生,都是全班最小的学生。 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和男生单独出去过,连别人给写的情书都会老老实实都交给老师或者父母,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经验。 虽然她并没有那么讨厌季时禹了,可是毕竟男女有别,这样总归是不太好。她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女孩子要文静、矜持、自爱。 布帘拉上了,房间的灯要在季时禹那一边关,她也不敢叫季时禹。灯亮着,她毫无睡意。 一帘之隔的季时禹似乎也没有睡意,他一会儿一个翻身,床也跟着他翻身作响。 池怀音侧躺着,听见他拉动抽屉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就听见有书翻动的声音。 池怀音想起他那边似乎有一个床头柜,八成是那里面的书。隐隐有些羡慕,她也睡不着,这时候要是有本书看就好了。 她正寻思着要怎么开口找季时禹要本书看。帘子的那一头,就传来了“啪”一声,狠狠合上书的声音。 “喂池怀音!” 那么安静的环境,季时禹突然出声,池怀音被吓了一跳,赶紧在被子里缩了缩。 “嗯……嗯?”她的声音软软的,小小的。 帘子那头的人,呼吸更加急促,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燥了。 “你呼吸的声音,能不能纯洁点儿?” 夕阳温暖的光线镀在他周身,带着一圈暖黄的颜色,身影看上去那么柔和,连不耐烦的样子都比一般人好看。 像暖风撩动心弦。 “走。”池怀音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低着头跟了上去。 岛上建起的各式各样的小别墅,各有特色,让人留恋。花木扶疏,也不知是哪种植物的味道,香气扑鼻,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季时禹看地图的能力果然比池怀音强,带着池怀音东穿西走,总算离开了那条环线。顺着一个小坡走下去,是画廊一条街,一条寂静的小路,一侧是画廊,另一侧是一排院墙看不到头,古老的榕树,垂着长长的枝,直到墙外,红砖的缝隙里,仿佛都有故事一般。 “几点了?”季时禹走着走着,回头问道。 池怀音戴着手表,低头看了一眼,回答:“五点十四。” 池怀音这才发现,原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和季时禹在一块儿,好像时间也没有那么难混的样子。 “现在太阳下得这么早吗?”季时禹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去的天空:“现在往码头走吧,估计他们也差不多了。” “好。” …… 等他们到了码头,码头早已经没有船了。运行了一天的轮渡都入港检修加油去了。 海风微凉,海鸥停息在栏杆上,时而发出悠长叫声。 售票窗口已经关闭,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而他们的船票,是六点的。 池怀音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指针竟然还在五点十四。 她怯生生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抱歉,我的手表好像停了。” 季时禹沉默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很难得没有发脾气。他转过身来,问池怀音:“最早也是明天才能走了,你打算今天怎么办?” 池怀音眨巴着眼睛,有些错愕:“我?不是我们么?难道你打算跟我分开走?” 这岛上就这么一个离岛的交通方式,难不成他准备游回去? 季时禹浓密的眉毛此刻紧促成一团,早上他身上的钱都被赵一洋那个重色轻友的搜刮一空。赵一洋为了追江甜,要把钱包准备厚一点,于是只留了块把钱给他吃饭,他当时想着,船票已经买好了,留点钱吃饭也够了,哪里能想到还有错过船票这一种可能? 这会儿只能指望池怀音了,毕竟院长的千金,手头肯定比较松。于是他难得脾气好,一点都没有对她凶。毕竟他可不想在海岛露宿户外,那会很冷。 “今晚我们只能住在这里了,住店可能不便宜。” 听到季时禹这么说,池怀音倒是没有太担忧。 “这倒没事,我带了钱。”说着,她把手往包里一掏,摸到有些瘪的钱包,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才恍然想起,今天买各种小礼物,好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表情立刻变得窘迫了。 她该怎么开口找季时禹借钱? “那个……”池怀音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上的那些礼品盒:“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买了太多东西,好像把钱花光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她赶紧把钱包打开,展示给季时禹看,里面真的只有毛票了。 季时禹听她这么说,脸上阴霾顿生。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船离开码头, 岸上的人渐行渐远,视线只有这辽阔的湖面,以及对面的年轻男人,这让池怀音略微有些紧张。 船行至湖心,周围也没什么船只了,季时禹放下船桨, 两人开始静静欣赏风景。 虽然四周碧波荡漾,绿树环绕, 但是池怀音心不在此, 眼角余光一直暗暗瞥向对面的人。 手上紧紧攥着裙子, 带着一丝汗意, 脑中还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 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 活泼开朗,人也主动, 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 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突然抓起她的手, 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 是一种本能, 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除了水里的鱼,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来打扰。 风缓缓拂面,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说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合适吗?”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你来的。” “季时禹,我喜欢你。” ……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怀音人生第一次暗恋以告白失败告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每天还是要忙碌地做实验、写报告。 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时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这期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演得真棒。 *****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研二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没道德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对于赵一洋这种目的不纯的行为,大家都很鄙视。 季时禹忍不住啐骂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乱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会想。”赵一洋对此倒是不以为耻:“谁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说着,突然变了表情,戏谑一笑:“也是,你肯定没法想,毕竟你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雏鸡。” “滚——” “不服啊?要不咱打个赌,赌我们俩谁先当上真男人。”赵一洋阴险一笑:“就以今年为时限吧。” “……”一直沉默的陆浔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现在都已经12月10号了,老季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当男人。老赵你这打赌太欺负人了。” 赵一洋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也没有真打赌的意思,不过是借机揶揄一下季时禹。 “也是,人家说不定还在等钟笙离婚呢,我肯定赢定了。” 说着,转身要回自己铺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赌什么?” 赵一洋没想到季时禹会接话,一时也来了兴致:“你真要来啊?那行啊,真男人之争,谁输了,谁穿内裤去操场上跑五圈” 就像陆浔说的,都12月10号了,季时禹要翻身,怎么可能?他就不同了,专注搞定江甜就行,于是大胆下了赌注。 本以为季时禹不会同意,结果季时禹听了这话以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像带了几分赌气似的。 “就这么定了。” …… 女人谈恋爱以后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比如说这会儿,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寝室了,居然在织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买了毛线从头开始学,怕她家赵一洋冻着了。 就赵一洋那人高马大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池怀音觉得毛衣完全是多余的。 江甜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和池怀音聊天。 “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别的学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时禹,完全和母兽捕食一样,不达目标不罢休,那架势,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时禹给睡了的意思。” 池怀音没想到课题结束以后,季时禹的生活居然这么“多姿多彩”,不由觉得心头一揪,十分不适的感觉。 “是么,那他要谈吗?” 江甜头也没抬,“可能会吧,听说他和老赵打赌了,说是今年结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怀音皱了皱眉:“他们很闲吗?” “可不是么?我还骂了老赵呢,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他屁事。” …… 听江甜说完那事以后,没几天,池怀音就碰上了季时禹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块。 池怀音从学校回家拿衣服,顺路去家后面的后街买点东西,就见到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时禹看到池怀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急吼吼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招待所,叫松鹤么?” “知道。”她说。 “怎么走?” 池怀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们要去那种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心下越发鄙夷,沉默地指了指北面:“这条路出去,然后左转,再右转,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转,就到了。” “谢谢。” 池怀音买了东西回家,心想,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们找到那家书店以后,能被知识点化,回头是岸,不要再乱搞了。 …… 原本以为搅和了季时禹的“好事”,他就能死了那条心,却不想第二天在食堂,池怀音又碰到季时禹和那个姑娘了。 他们和赵一洋、陆浔在一桌吃饭。那姑娘看上去性格很好的样子,和季时禹说着话,还很细心给整理袖口。时不时把餐盘里的肉分给季时禹。 一般男生有了对象,都会带着和整个宿舍的人吃饭,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理解。 除了钟笙,季时禹没带过别的女孩和宿舍的人吃饭,如今带了这个姑娘,想必是认真的了。 比起当初说起钟笙就说坏话,这次他们对这个姑娘可谓和善包容。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池怀音看看此情此景,就觉得有些心酸。 一个人游魂一般走到窗口,随便买了个馒头,正准备回宿舍,就迎面撞上季时禹。 他如同一堵人墙一样,挡在池怀音面前。 “喂池怀音。”他皱着眉,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池怀音的手上拿着搪瓷碗,表情有些沮丧:“什么?” “昨天我找你问路,你干嘛故意给我指反方向,一南一北,我就不信你住几十年的地方,还能搞错!” 池怀音也有些心虚,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是吗?我……我记错了吧……” “记错了?!”季时禹气得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来回踱了两步:“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堂姐因为你指错路,多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位置!” …… 食堂里人声鼎沸,只有池怀音的耳畔好像突然寂静了。 “堂姐?” “池怀音,我看你长得乖巧,小心思还挺多。”说着,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报复啊?” “啊?啊!”池怀音有些震惊季时禹的联想能力:“我不是……我是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想到自己的误会,池怀音也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只从牙缝了挤出浑话来:“怕你亏了身体,以后不能继续科研工作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季时禹皱着眉头回到座位,赵一洋见他去找池怀音说话了,问道:“你和池怀音说什么了?” 季时禹黑着脸,有些不爽:“没什么。” “没什么池怀音怎么在拿馒头砸自己的头?” “嗯?” 季时禹顺着赵一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池怀音一脸懊恼地飘出食堂,一路走一路拿馒头敲自己的头。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胡乱抓了一把头发。 真是奇怪,明明是对她恶意揣测、耍人很不爽的,为什么会觉得此刻的她,看上去居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池怀音有胆子表白,这是季时禹想不到的。 当下其实有些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拒绝她。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都可以,池怀音不行。 潜意识里,他觉得,池怀音应该是被慎重对待的女孩。 转过头来继续吃饭,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戳。 桌上的众人继续聊着天。 堂姐还在洗脑,明明说好是来找他玩的,结果一直耳提面命的唠叨。 家里催着季时禹找对象结婚,他们这一代就季时禹一根独苗,就跟种猪一样,是传续香火的重要人物。 “噗嗤、” 季时禹突然的一声发笑,打断了桌上热聊的气氛。 堂姐不悦地扫了季时禹一眼。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笑屁啊?” 季时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你刚才说了什么?” …… 全国也没有几个学校有这个学科,每天蹲实验室,研究环境也不咋地,又苦又累,哪有女孩愿意学。所以女孩学这个专业,最大的好处是啥?——被众星捧月啊。 甭管长得美还是丑,僧多粥少的系里,是个女的就是娇花。 以上言论都是池怀音的室友江甜说的。她是学教育的,女生居多,总以为工科女的世界肯定不一样。 池怀音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事实上系里虽然僧多粥少,但是她身份特殊,没几个人真敢追她,追她的也多是不怀好意,谁让她是院长的独生女呢。 在自家古板父亲眼皮底下读书,别说谈恋爱了,就是有人给她写个信什么的,都有别的同学啊老师的去告密,池怀音觉得自己人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读了森城大学。 江甜是海城人,父母新潮时髦,虽然只生育了三姐妹,但是都把她们往最好的方向培养,完全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在那个年代极其少见。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因为羞怯, 她甚至不敢写他的全名。 ——JSY。 她写下这三个字母的时候, 内心翻涌着一股又甜又酸的感觉, 整个胸腔都被填得满满的。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 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 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 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 “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 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 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 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 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 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黄鱼提前炸过,外面又酥又软,浸入浓郁的汤底,回味无穷,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要钉在身后了。 “快转过来。”江甜压低声音说:“别被发现了。” 池怀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脑海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在吃饭,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女孩。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可是那背影,池怀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吃着小菜,一头及腰长发披散,额头上的刘海用黑色发夹别在侧面。衣着简单,气质清清淡淡的,从五官轮廓来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池怀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碗没吃完的面条,变得索然无味。 耳朵开始越来越红,大脑也开始有点发胀的感觉。 耳边是江甜聒噪的声音:“这女的哪个学院的?怎么没见过啊?是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上次不会跟我们去情人岛吧?是最近处的吗?” 池怀音尴尬地扯动着嘴角,努力假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任江甜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面条,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胸口滞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 季时禹回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赵一洋见他手上打包的食物,瞬间翻了个白眼。 “每个月拿了生活费就上赶着去上供,也只有你了。” 季时禹我行我素,把带回来的东西搁在宿舍的桌上,“爱吃不吃。” 赵一洋对季时禹的事也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多说,大咧咧坐在桌前,一边解袋子,一边说起自己的事:“这周五有舞会,我听说江甜很喜欢跳舞。我邀请她一个人,她肯定不好意思,我把池怀音也叫上了。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稿子,想着她要是拒绝我该怎么死缠烂打,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还挺没成就感的。” 说着,他抄起筷子对季时禹和陆浔说:“你们俩也得去啊,轮流陪池怀音,势必把她给我稳住,为我和江甜制造机会。” 季时禹对于赵一洋的厚颜无耻已经无话可说了,理都懒得理,直接坐到桌前,打开了还没看完的书。 相较季时禹的淡定,陆浔就有些紧张了,“又舞会?上次整得有点丢人吧?这次还去啊?” “咳咳。”赵一洋尴尬轻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次哥一定挽回面子。” 季时禹从书中分了个神,干净利落地拒绝:“我不去。” 赵一洋听见季时禹不去,立刻饭都不吃了,过来就抱着季时禹的腿。 “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们了,你们也知道的,我最近生意也没得做,要是女人再跑了,我不想活了!” …… **** 其实舞会这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江甜一贯喜欢跳舞,本科的时候就有海大教育学院Dancing Queen的美誉。读研以后没交到那么多朋友,也就赶了上次那么一会儿舞会,也算是憋了一阵。 以往去舞会或者活动,江甜都会特别打扮一番,但是今天,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从教室里赶来的。 想来,她应该是真的对赵一洋没兴趣,甚至都不屑打扮打扮来吸引他。 池怀音从进入舞池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一直不自觉在搜寻别处。 如果她早知道,之后会碰到季时禹和别的女孩吃饭,她一定不会答应赵一洋的邀约。如今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也全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那个长发的女孩,池怀音就觉得自己胸口一滞。 江甜来了舞会就不歇着,拉着池怀音进入舞池中间,活力满满,夹杂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之中,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俩跳,不理他们寝室那几个傻子了。” 池怀音有些局促看着江甜:“我跳舞是真的同手同脚。” 江甜不以为然:“笑话,我是谁,我教你。” …… 舞池里彩灯闪烁,忽明忽暗,有学生乐队正在台上卖力演奏。 江甜拉着池怀音直接进了舞池,这让赵一洋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了,却不想一支舞都跳不到,这可怎么办? 他当机立断拉着季时禹也进入舞池,低声说道:“你先陪我跳一会儿,然后我们跳到她们俩身边,就交换舞伴。” 季时禹不愿意跟着赵一洋胡闹,皱着眉头说:“你等陆浔来了,你让陆浔跟你去疯。” 说着,转身就要出舞池。 谁知季时禹还没走,赵一洋已经以舞蹈准备姿态,抓住了季时禹。 季时禹简直快被恶心到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赵一洋,你再抓我的腰,我就把你丢出去。” 赵一洋也不乐意和一个大男人跳舞,这不是事急从权么?谁让陆浔今天临时调了课要晚来。谁有任劳任怨的牛不用,要去惹一只疯狗啊? “不抓你腰抓你头发啊?你以为我想跟你跳,这不就是让你帮帮忙吗?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啊。” 说着,拽着季时禹就往江甜他们身边挤去…… 池怀音是真的没什么跳舞天分。江甜和她跳了一小段以后,就很后悔刚才说大话了。 教人跳舞,前提是“人”,猪的话,那真的是有难度的。 “我真没想到,一个学习成绩那么好的女孩,小脑居然发育不全。”被踩了好几脚以后,江甜忍不住抱怨道。 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干脆不跳了,身体就被人推了一下。 顺着推挤的方向,池怀音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就看见赵一洋那张嬉笑的脸孔。 “交换舞伴。”他的声音轻快,动作也很果断。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甜从她手中抢去。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赵一洋顺手一推,推进了一个硬挺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高度,带着几分清冽气息。那人本能接住了池怀音,带着几分招牌式的不耐烦。 悠扬的舞曲响起,整个舞池被浅金色的灯光笼罩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步纷纷起势,大家在并不大的舞池里起舞,衣袖摩擦,裙裾飞扬。 池怀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对着突然发生的状况有些手足无措,她仰着头看着季时禹,结结巴巴说不好话。 “我……我去找江甜换回来。” “回来。” 季时禹长臂一展,将她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赵一洋和江甜,轻轻喟叹。随后,目光重新回到池怀音身上。 他一只手扶在她腰后,一只手寻到她的手,摆出了标准的舞蹈姿势。 骤然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火星,瞬间又要烧起来了。 “干……干嘛?”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 季时禹眉头仍旧紧蹙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跳舞。” 他温热的呼吸因为极尽的距离,拂扫在池怀音脸上,让她愈发沉沦。她的手被季时禹抓住,腰间也被桎梏,想退也退不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和别的女孩跳舞吗?”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失言,可是话也收不回去了。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眉头微挑:“等有了再说。” 原本还有些思绪混乱的池怀音,一听到这句话,大脑突然像通了一样。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女朋友?那女孩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吧? 一瞬间,身体里的那些消沉似乎都挥散了,一种无穷的勇气又回来了。 见池怀音实在抗拒,季时禹也不再强求。 “你实在不想跳,就算了。” 就在季时禹要放手的瞬间,池怀音的手却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扬起小脸,呼吸清浅,略带笑意。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赵一洋对此十分不解, 毕竟好多年的喜欢, 怎么可能真的没事呢。于是乎, 他跑图书馆还借了本心理学的书来看, 坚持认为季时禹这是巨大的打击之下的伪装。 然后特意攒了一个局, 要找个机会让季时禹宣泄出来。 学校外的小馆子,一顿放浪形骸的酒, 没让季时禹宣泄出来, 倒是把几个作陪的男孩子喝大了。一个个人仰马翻, 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毫无形象可言。 相比之下,季时禹就清醒多了, 喝完酒还能想起来,忘了锁实验室的门, 踉踉跄跄又往实验室走去。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这人还是有些不靠谱的, 又逃课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整个下午的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做,害得她晚饭都没吃, 一直被困在实验室里。 季时禹和池怀音在的课题组因为实验项目不同, 曹教授把实验室里原来一直弃用的杂物房给收拾了出来, 供他们使用。池怀音一个人待到这么晚, 也还是有些害怕。 整理好了小实验室, 把实验报告全部收起来放好, 拿起放在柜子里的锁,正准备回寝室,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大大咧咧一脚,把实验室的木门给踢开了,一身扑鼻的酒气差点没把池怀音给熏死。 池怀音手上拿着实验室的门锁,抬起头,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突然想到钟笙结婚的事,难道是因为太伤心了,所以去酗酒疗伤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池怀音的心情就沉了沉。 酒精的劲儿慢慢发酵出来,季时禹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最后几乎是循着本能才能找到实验室。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池怀音身边,那一身酒臭的味道,直冲进池怀音的鼻腔,池怀音几乎要大退一步。 不想理他,池怀音随手关掉了实验室的灯,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出去,我要锁门了。”池怀音一想到他是为了别的女孩变成这样,就没什么好态度对他了。 季时禹醉醺醺地辨认着池怀音的样子,半晌,舌头打结一样,含含糊糊唤了一声:“池怀音?” 原本懒得理他的池怀音,听见他的声音,见他醉成这样,还能把她认出来,又觉得心里柔肠百结,几分舍不下。 池怀音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去把歪歪斜斜的人扶正,他喝醉了,脚下已经开始打晃,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实验室的。 “喝成这样,不回宿舍,到实验室干嘛?” “锁门。” 他这答案,池怀音真有些哭笑不得。 季时禹个高,体重自然不轻,池怀音力气不够,觉得扛一头死猪也不过如此,不过下个楼,已经气喘吁吁,最后不得不把他丢在台阶上,自己先休息一下。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黑暗的楼道里,一左一右,坐在同一节阶梯上。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池怀音反而觉得自在了许多。 空气中满是季时禹身上的酒味,池怀音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 她定定望向季时禹,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他的面部轮廓。看他这副又颓废又邋遢的样子,心情也有些复杂。 半晌,低声讷讷问道:“其实如果感觉到痛苦,发泄出来,也很不错的。” 原本以为季时禹醉糊涂了,不想他靠着台阶的身体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眸中略带迷蒙:“怎么发泄?” 池怀音搜肠刮肚,想着方法,最后试探性地问:“要不?你可以倾诉倾诉?” 黑暗中,季时禹轻笑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淡淡看向池怀音,懒洋洋地说着:“我没有想倾诉的,只想说脏话。” “那要不,说脏话也行。” 季时禹喝醉的时候,整个人比平时还撩拨,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那不行。”他笑道:“我的脏话会吓着你。” “没关系。”池怀音赶紧说:“我生气的时候,也会说脏话的,吓不着我。” “噢?”季时禹的一声拉长的变调,听起来格外缠绵,喝醉的他说起话来,声音也特别有磁性:“你这样的乖乖女,还会说脏话?”他笑笑看向她:“比如?” 其实池怀音不是真的会说脏话,只是安慰季时禹而已,这会儿话头到了她身上,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搜肠刮肚一番,想了想她匮乏词汇里用来骂人的词语。 “王八蛋?” 三个字就把季时禹逗笑了。 他调整了姿势,靠在楼梯的护栏上,整个人已经有了一些困意。 “你这哪里是脏话?跟说情话一样。” …… 酒精作用下,最后一丝清醒也消失了。 季时禹靠着护栏,就睡着了,呼吸清浅,侧脸深邃,像默片里的定格。 黑暗中的沉默被拉长,纷乱的心绪仿佛找到了归宿。 “王八蛋,我喜欢你。” 那一夜,风都带着几分难言的缱绻。 ***** 第二天,曹教授找池怀音和季时禹开会。 季时禹身上的酒味经了一夜,依然刺鼻。 曹教授没想到他的得意门生能胡闹到这地步,被他气坏了,正事都不说了,厉声批评了他四十几分钟,愣是一句话都没重样的。 池怀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算是理解了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 从办公楼出来,两人已经错过了中午的广播。 季时禹整个人还有些宿醉过后的萎靡,烦躁地撸了撸自己的头发,半晌低着头问池怀音:“昨天晚上,听说是你把我扶回宿舍的?” 想到昨天扛死猪的经历,池怀音也有些佩服自己,“卯足了一股劲儿,就把你给扶回去了,还好你也还算配合,迷迷糊糊还能半走半拖。” “想不到你这么个小身板,力气还挺大。”季时禹自然知道自己和池怀音的身高差和体重差。 池怀音心想,力气不大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在醉死在外吧。 季时禹的表情有些复杂,沉默半晌,轻轻启口:“谢谢。” 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各自闭嘴,一起走回了实验室。 他们最近的任务还是继续研究两种不同温度的电解质体系,高温体系电解温度为960℃,低温体系也有800℃。每天守着控温炉,往加料管里增加材料,观察阳极试样。 这种实验过程极其枯燥,繁琐,却又要异常细心。 季时禹一个男人都觉得挺艰苦,池怀音一个秀秀气气的姑娘,却从来不见她抱怨。 在季时禹的成长过程中,他接触过的女孩并不多,与钟笙那一类看起来很高傲,实际上很懂得示弱和求助的女孩相比;池怀音则完全相反,她看上去柔弱胆小,却很少找人帮忙,小小的身体似乎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在这个满是男人的系里,她从来没给过别人表现得机会。 下午大约三点钟的样子,一贯平静祥和的校园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这声音让两个在小实验室里的人都有点懵。 池怀音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愕然极了:“什么情况?” 学校每个喇叭都响了起来,那警报声震耳发聩。 季时禹仔细听了听那警报声,片刻后反应过来。 “火警!”季时禹拔高了嗓门:“着火了!” “什么?!” 火情来得猝不及防,让困在小实验室里的两个人都乱了手脚。 季时禹第一反应是关闭了实验的双路直流电源,他努力让自己沉着下来,但是喇叭里巨大的警报声还是让他脑子有些乱。 和季时禹相比,池怀音就有些混沌了,火警警报都响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抢救那些实验报告。 隔着控温炉,季时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池怀音!你是不是傻!” …… 季时禹一声大喝,把池怀音吓到了,她手上还抓着部分实验报告,一抬头,脑袋就撞在了眼前的柜门上。 白皙的额头上立刻撞出一大片通红。 这一下撞得太重了,令人发燥的警报声中,池怀音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了。 她一手抓着那些实验报告,另一只手扶着柜子,可是眼前依然天旋地转。 就在她都快站不稳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焦急的身影。 根本不等她反应,那人已经将她囫囵背到了背上,胸前压在了那人背上,甚至有几分喘不过气。 池怀音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那人的脖子,发黑的眼前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 季时禹的体温似乎比这火情更让池怀音焦灼,她用手捂了捂脑袋,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实验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是最里面的一间实验室,加之又耽误了一些时间,季时禹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脚下跑得极快,也顾不上两个人是不是会因为这一路的颠簸而难受。 在生死一线的时刻,能活出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到了这一刻,池怀音终于有了一丝害怕。 “到底哪里失火了?”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季时禹背着池怀音争分夺秒地往楼下跑,头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背着池怀音跑出来的汗,顺着滑到了颈部,濡湿了池怀音的手臂。 他的声音虽然在努力克制,却还是听出了几分紧张。 “别怕,我跑步很快,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仿佛一剂强心剂,让池怀音不再那么害怕了。她甚至不自觉地将头靠向他的后背,胸腔失控的心跳,不知是因为这突发的火情,还是这个对她说“别怕”的男人。 最后两级阶梯,季时禹一步跨下去,百米冲刺一样冲出了实验楼。 终于,安全了。 两个人都有些懵,扫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整个楼下全是疏散的学生,大家稀稀拉拉地站着,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三两成群聊着天,闲散得和平日跑操没什么区别。 季时禹背着池怀音从楼上跑下来,两个人此刻看上去,都狼狈极了。 原本惬意的氛围似乎被他们的出现打断了,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原本在和别人聊天的赵一洋看见他们这么万众瞩目的降临,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二人。 “我靠,不过是个消防演习,你们搞得和真的一样啊!” 如果钟笙结婚,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同学们来了走,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我呼吸的声音,怎么不纯洁了?” 帘子另一边的人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 “唰”一声, 把中间紧闭的帘子给拉开了。 逼仄的空间里, 摆着两张床, 本就拥挤。这会儿季时禹站在那, 居高临下地盯着池怀音, 让她感觉到压迫感十足。 池怀音吓得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本能用被子捂紧了胸口。 “你……你要干嘛?!” 季时禹的表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双眼血红。 “正常呼吸应该是这样,呼——吸——, 呼——吸——”他很粗鲁地示范着:“哪像你, 有气无力,听着就很不正经。”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像是故意找茬似的,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吧?” 季时禹上下打量着池怀音, 脸上有些红, 半晌,视线瞥向别处。 “认床睡不好,出去转转。” ……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这会儿季时禹出去了, 池怀音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房间的灯没关, 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季时禹方才睡过的一边,准备关灯。 她的手还没拉到灯绳,视线就被被子底下露出的一点点书角吸引了。 她被这么闹了一通,也有些睡不着。这会儿看到有本书,倒是有些欣喜,可以看看书打发下时间。 她刚把书抽出来,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书,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从房间外的楼道传来,脚步之急促,仿佛要把房子拆了一样。 季时禹喘着粗气又折了回来,两步跨到床边,“哄”一下把被子掀了起来。 整个动作快到池怀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里面的书呢?”季时禹突然一声质问,气势之可怕,把池怀音都整懵了。 “你是说,这本吗?”池怀音本能扬了扬手里的书。 “唰——”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把那本书从池怀音手里抢了过去,表情活像个恶霸。 季时禹神色警惕:“你干嘛?” 池怀音无辜地站定,有些不解,不过一本书,他干嘛这么凶? “我也有点睡不着,看见有本书,就想借来看看……” 季时禹瞪了她一眼。 “不准看书。老实点睡觉!” 说着,季时禹把池怀音往床上一按,谁知她瘦弱,他一推就倒下去了。他手上失去了支撑,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池怀音的双手按在季时禹的胸口,而他的手撑在她耳侧的枕巾上,温热的呼吸拂扫在她的脸上。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连彼此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冲击了她的大脑,她屏住了呼吸。 安静低矮的屋子里,只剩下季时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浑浊,但是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 季时禹从床上跳了起来,将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卷了起来,塞进胸怀里:“我走了。” 池怀音脸上热得简直可以烫熟鸡蛋,恨不得要用被子把自己脑袋盖住…… 空气里潮味重,又很闷热,池怀音很浅地睡了一觉以后,又醒了过来。 房间里太黑,抬头看一眼小小的天窗,天还黑着,看来这一夜还没过去。旁边的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池怀音这才发现,季时禹好像还没有回来。 穿上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从那个狭窄的楼梯下去,穿过已经没有人的一个小小接待窗口,就走到了民宿的小庭院。 夜里也不知是什么虫儿在低低鸣叫,夹杂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动中有静。 刚进入黑暗,池怀音眼前还有些不适应,隐隐看到院子中有个人影,呼呼喝喝不知道在挥舞什么。 她倚着墙,轻言细语地唤了一声:“季时禹?” 一直用力消耗着体力的人,手上的拳路骤然停住,他并拢了双腿,直直站定:“你怎么跑出来了?” 池怀音看季时禹大汗淋漓的,有些疑惑:“你在这里,干嘛?” “睡不着,打打军体拳。” “……”军体拳?池怀音这是听错了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打军体拳? “是不是因为我,你不好去睡觉?”池怀音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占了房间就不睡,想想也有点不好意思:“那要不,你去睡,我反正已经睡了一觉了,可以在外面转转。” “不用。” 池怀音从小到大最怕给人带来麻烦:“那要不你上去打吧?不然别人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把你赶出来了……” 海风悠悠而过,季时禹撇开了视线,还是一贯拽拽的口气:“睡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 季时禹走了两步,走到池怀音身边。他双手插进了口袋,半倾着身子,凑近池怀音。 池怀音因为他的靠近,踮起脚往墙里缩了缩,但始终退无可退。 季时禹的嘴唇轻柔扫过她的耳廓,温暖而柔软,她脸色一红,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我劝你赶紧上去睡觉。”他的声音低沉,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不然,我就要好好想一想,一男一女,在床上的军体拳,是怎么打?” “晚安!” 此话一出,池怀音再没犹豫,一阵风一样跑了。 …… 季时禹一只手撑在墙上,像看戏一样,看着池怀音掩面逃走的糗态。嘴角不觉带了一丝笑容。 一套拳打完,身上流了些汗。凉凉的海风拂面,终于让季时禹的脑子清醒了下来。 闭上眼睛,鼻端仿佛还留有池怀音身上的气息。 季时禹有些疑惑,都是在外逛了一天,她身上怎么一点汗味都没有,还是那么香? 那是什么香味? 栀子?还是茉莉? 女人都这样吗? 季时禹觉得下腹又是一阵燥热。 看来还要再打一套军体拳。 *******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是好在他们第二天还是顺利地回了学校。 池怀音安全回到宿舍的时候,江甜两个眼睛的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一看到池怀音好好地回来了,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哭,声音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我的姆妈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这一晚上都没敢睡觉,简直不知道怎么跟院长交代,我刚还在做思想工作,准备一会儿就去找院长坦白了。” 池怀音想到江甜这么牵挂自己,还是挺感动:“我没事,昨天错过了最后一班船,不得不在岛上滞留了一夜。” 池怀音在外睡得不惯,也有些累了,拿着自己的脸盆准备去水房。 江甜跟在她身后,还有些不放心,问东问西的:“话说,你和季时禹怎么回来的?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吧?” 说起昨天,池怀音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两人脸对脸,还有季时禹说的什么两个人打的军体拳,面上微微有些红。 见池怀音不说话,江甜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要瞪得掉出来了:“我的天,你该不会真被他欺负了吧?” “没有没有!”眼看着江甜要开始胡乱联想,池怀音赶紧解释:“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嗯?”听到池怀音这么说了一句,江甜觉得有些错愕:“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你该不会真的被……” 她说着,就要去扒池怀音的衣领子检查,池怀音羞赧躲开:“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池怀音觉得脸颊有些烫,抱着脸盆走了:“不说了,我去洗头洗脸。” …… 水房里很多人在洗衣服,和平时一样的忙碌。 有的姑娘一边洗一边聊天,有的姑娘发着呆等接水,没人注意到池怀音的异样,哗哗水声掩盖了她此刻的慌乱。 池怀音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脑子里不断回想起今早回来的情景。 轮渡回城,还有两个多小时的公汽。 那时候时间尚早,车上也没什么人,有很多空位供他们选择。 季时禹还是一如既往拽拽的,一晚上他都没有回房间,早上再见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你坐哪边?” 池怀音脸红红地选了靠窗的位置,细瘦的手抓着前面座位的椅背。 “和我一起坐,你肯定不自在。”说着,他选择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虽然和池怀音同一排,中间却隔了两个空位。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那两个位置的人上了下,下了上。 窗外不停变换着树和行人,所有的建筑都在后退。 公汽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车厢里很安静,时间太早了,大家都还没有彻底苏醒。 快到站了,他们中间没有人上下了,视线没有了阻隔。 池怀音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左右搓了搓,然后偷偷看向最左边,季时禹坐的方向。 此刻,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晨曦那一抹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侧面轮廓勾勒得那么柔和。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薄而绯红的嘴唇。 竟像一幅画一样,那么好看。 池怀音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季时禹,谁知道这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缓慢地睁开了,睫毛那么长,阴影投射在他眼窝里,让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冷不防四目相投。 他清浅一笑,那笑容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嘴角的笑涡若隐若现,她有片刻间,有些愣神。 公汽要进站,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走到下车门。 公汽摇摇晃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抓着比较高的横扶手,一个抓着竖扶手,一高一矮,安静地站在车门前。 耳边万物的喧嚣好像都停止了,池怀音耳廓红红,羞赧低着头,只眼角余光看到身旁的人懒散抓着扶手,他似乎很自在的样子,和她的局促完全不同。两人以一样的频率轻轻晃动,好奇怪,那种同步都让池怀音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喂,池怀音。” “嗯?” 心跳骤然加速。 噗通、噗通、噗通。 只见他懒懒向她的方向靠近,低声道: “狗胆不大,色胆不小,都敢偷看男人了?” 池怀音被捉了正着,脸红如血,本能不认:“……我没有……我刚看你,你就……” “你可千万别对我打歪主意。”季时禹眼波勾勾地看了她一眼:“我会誓死反抗的。” “……” 堂姐疑惑地皱了皱眉:“那可能是我们误会了吧。” 一直坐在一旁的季时禹,人家和他说什么,他都跟听不见一样,这会儿不和他说了,却是听得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懂?” 赵一洋疑惑地看了一眼季时禹:“从没听你这么评价过哪个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了?”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半晌淡淡说了三个字。 “没什么。” 食堂里发生的事,很快就通过赵一洋这个大嘴巴传到了女生宿舍,再结合以前发生的事,赵一洋就差添油加醋写一部小说了。 原本赵一洋和江甜一直想要撮合季时禹和池怀音,但是这么久也制造了那么多机会,真要来电,早就成了,也不至于还越闹越僵似的。 圣诞节那天,江甜和赵一洋摆了顿和事酒,邀请了季时禹和池怀音。 森城西洋风正盛,一些教堂、百货公司、大饭店都有圣诞节活动,持续到25日晚上。他们算是最后一波客人。 当时他们系里已经开始新课题了,平安夜都在实验室里加班,第二天圣诞节,一个个都精神萎靡。 池怀音不知道他们是这场和事酒的主角,到场的时候,还处于严重缺觉的状态。 赵一洋开了几瓶啤酒,顺着圆桌分配到每个人手里。池怀音从来不喝酒,看到啤酒,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会喝酒。” 赵一洋也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另拿了一瓶刚开的,直接递给了季时禹。 “人和人呢,是有缘分安排的。像我和甜甜,注定了要在一起,成夫妻。”说完,赵一洋龇着牙笑了笑:“但是有的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也别当仇人。比如你们俩吧,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我们原本是特别想把你们凑一对,但是既然不成,那咱就当这事都没发生过,到此为止了,谁也不提了,行吗?” 江甜赶紧趁机举起了酒杯:“我们今天组这一局,是希望当个和事佬,有什么误会,都说开了好。” “是是。”赵一洋说:“和事酒么,重点是酒,你一杯,我一杯,什么仇都散了。” 池怀音没睡好,脑子有些迟钝。 “我们有什么仇?” “就你捉弄季时禹和他姐的事,肯定有什么误会。”赵一洋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原先误会你对老季有意思,没想到也是我搞错了,你多多包涵。” 池怀音没想到赵一洋在桌上这么直接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就炸了,脸瞬间胀红。明明是冬天,这桌上的尴尬却硬是把她逼出了一层薄汗。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有学长学姐说过,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 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 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 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 到后来, 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 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 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 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 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 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从高中到研究生,这么多年,他成长了许多,从当年那个人人害怕的小痞子,成长为一个肩膀可以扛起担子的男人。 而她对他的印象,也从害怕,变成了喜欢。 谁说这世事不阴差阳错呢? 季时禹不能上楼,池怀音自己扛包扛了最后一路。 回到宿舍,池怀音气喘吁吁将包随手放在了宿舍的桌子上。 别的室友去图书馆了,那两只一贯神出鬼没,宿舍里只剩江甜,看上去形单影只,见池怀音回来了,就跟见了组织一样,就差眼泪汪汪了。 一番激烈黏腻的言语表达了对池怀音的思念之情之后,她就开始自然地翻起了池怀音的行李。 “你给我带礼物了吗?北都好玩吗?北都总院有没有长得帅的?有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和机关炮一样,池怀音哪里回答得过来,转身拿了茶杯,从江甜的开水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给你带了一个很漂亮的相框,还有一些北都的糕点。” 听说自己有礼物,江甜的表情立刻满足。 她从包里拿出相框,摆弄了一下,随手放在床头,然后又拿出了糕点,拆了就开始吃。 “对了,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池怀音喝了一口水,“什么事?” “还记得上次和我们一起吃西餐那个女的吗?叫钟笙的那个,季时禹追的那个。” 说起钟笙,池怀音的表情有些尴尬:“她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教育学院有个还挺出名的高干子弟,叫杨园的吗?钟笙和杨园结婚了。”说起八卦,江甜立刻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没完:“前几天杨园家里派了好几辆车过来给钟笙搬宿舍,那排场,真的把我们一栋楼的女孩都惊到了。” “听说钟笙本来毕业了要分配回原籍,杨园家里直接给她弄了改派书,现在她被安排到教育局工作了。”江甜说到这里,啧啧感慨:“所以说啊,结婚就是女人第二次生命,还是得擦亮眼睛!” 江甜说了半天,一直不见池怀音有反应,诧异地撇过头来看向池怀音。 “喂,池怀音,你怎么笑成这样?你和钟笙很熟吗?她结婚,你至于为她高兴成这样吗?” 面对他,她从心眼里发憷,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是这小流氓干不出来的,他简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当年季时禹的爸妈在宜城开杂货铺,那时开店的少,没什么竞争,生意挺好,算是家境殷实。 但是那时候都是以能成为工人和干部为荣,个体户是比较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季家对于季时禹的学习成绩相当看重。只要他肯读书,他怎么胡闹,家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得到最大的自由,季时禹常年保持着全校第一,这也是老师们都拿他没办法的原因。 而池怀音,和季时禹算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她出身好,学习成绩好,人又乖巧,是学校里的模范生。 高中毕业后,本来以为脱离了阴霾,却不想如今重回狼爪之下,真是世事难料。 因为季时禹的存在,乖乖女池怀音都不爱上学了。好在这一学期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结束了,不然她羞愤之下真的想退学了。 过年的时候,池怀音回老家宜城玩,笨手笨脚的,摔水塘里弄骨折了,打了快一个月的石膏。 那段时间倒是过得和皇太后一样,走哪儿都有人搀着扶着。 寒假因为脚伤几乎全废了,刚拆了石膏,还没撒欢,就要返校了,真可谓人间惨剧。 池母正给池怀音收着行李,一贯的手脚麻利。 池怀音的脚翘得高高的,搁在椅子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家里那台费尽千辛万苦才买到的牡丹牌彩电。而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的池父,正闷着头看报纸。 此情此景,让池怀音更加留恋,她坐起身来,对父母撒娇道:“要不我晚点回学校吧?我脚也没好利索呢。” 回学校了还要和季时禹那个臭痞子一起上课做实验,想想都要折寿。 一直闷不吭声的池父,这时候倒是回答得神速:“不行。” 池母白了一眼池父,拔高了嗓音说:“你爸这个人,老顽固一个。都这样了,晚点返校怎么了?”脸向着池怀音,实际上却是说给池父听的:“女孩读什么研究生,读完都多大了,本来就难找人,再把腿给弄坏了,真在家里一辈子啊?” 池父头也不抬,语气一贯的严肃刻板:“不管男女,都该好好学习。没文化的人,能有什么魅力?” 池怀音没想到好好的,池父又引战了。 果不其然,行李收了一半的池母,一听到池父的话就炸毛了,衣服一丢,活也不干了,两步奔到池父面前,双手插着腰就开始咒骂。 “你什么意思?没文化怎么了?你有文化你老冷嘲热讽的,你想想你当初做的事?要我在孩子面前说嘛?小刘那个话咋说的来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池父一副懒得看她:“你看看你在孩子面前的样子!” 池母依旧自我:“我在孩子面前的样子美得很!” …… 池怀音很后悔身处风暴中心,原本不想返校的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赶紧给自己收拾行李。 “得了得了,爸妈你们快别吵了,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滚蛋,一分钟都不多留还不成吗!”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留恋家里。 除了都来自宜城,她的父母真的没有任何共通点。池父一辈子读书搞研究,是那个年代有名的先驱科研工作者之一;池母中学都没读完就辍学了,当初因为帮池家奶奶洗了一年衣裳,打动了老人家,硬是把在大学里当教员的儿子叫回宜城,娶了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匹配的女人。 除了长相漂亮,池母好像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池父不喜泼辣的池母,池怀音一直都知道。 当年池怀音之所以会被送回宜城一中读书,也是因为家庭危机。 那年池父不满四十岁,因为突出的学术贡献,被森大选中,作为访问学者,去往德国学习两年。当时和他同去德国的,是一个未婚的青年女教师。以前是池父的学生,因为仰慕池父,年满三十,仍然未婚。 学校里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传得绘声绘色,一贯泼辣的池母,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淡定。 池怀音仍然记得那年暑假,有一天晚上,池父又困在实验室不愿回家。池母抱着池怀音,蜷缩在她那张小床上,把已然熟睡的她哭醒了。 咸涩的眼泪沾了池怀音满脸,一贯横强霸道的母亲竟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这让池怀音有些害怕。 “妈……你怎么了?” 池母见池怀音醒了,赶紧擦了擦眼泪,笑着给池怀音打扇。 黑暗的房间格外空荡,池母难得温柔地和池怀音对话:“怀音,如果妈和你爸分开了,你愿意跟妈回宜城生活吗?” 不等池怀音回答,她又自嘲地说:“瞧我说什么胡话,你跟着我能过什么好生活。” 49.第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手上紧紧攥着裙子,带着一丝汗意,脑中还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活泼开朗,人也主动, 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 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突然抓起她的手,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 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话题到这里, 戛然而止。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 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 除了水里的鱼, 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来打扰。 风缓缓拂面, 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说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合适吗?”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你来的。” “季时禹,我喜欢你。” ……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怀音人生第一次暗恋以告白失败告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每天还是要忙碌地做实验、写报告。 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时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这期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演得真棒。 *****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研二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没道德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对于赵一洋这种目的不纯的行为,大家都很鄙视。 季时禹忍不住啐骂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乱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会想。”赵一洋对此倒是不以为耻:“谁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说着,突然变了表情,戏谑一笑:“也是,你肯定没法想,毕竟你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雏鸡。” “滚——” “不服啊?要不咱打个赌,赌我们俩谁先当上真男人。”赵一洋阴险一笑:“就以今年为时限吧。” “……”一直沉默的陆浔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现在都已经12月10号了,老季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当男人。老赵你这打赌太欺负人了。” 赵一洋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也没有真打赌的意思,不过是借机揶揄一下季时禹。 “也是,人家说不定还在等钟笙离婚呢,我肯定赢定了。” 说着,转身要回自己铺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赌什么?” 赵一洋没想到季时禹会接话,一时也来了兴致:“你真要来啊?那行啊,真男人之争,谁输了,谁穿内裤去操场上跑五圈” 就像陆浔说的,都12月10号了,季时禹要翻身,怎么可能?他就不同了,专注搞定江甜就行,于是大胆下了赌注。 本以为季时禹不会同意,结果季时禹听了这话以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像带了几分赌气似的。 “就这么定了。” …… 女人谈恋爱以后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比如说这会儿,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寝室了,居然在织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买了毛线从头开始学,怕她家赵一洋冻着了。 就赵一洋那人高马大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池怀音觉得毛衣完全是多余的。 江甜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和池怀音聊天。 “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别的学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时禹,完全和母兽捕食一样,不达目标不罢休,那架势,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时禹给睡了的意思。” 池怀音没想到课题结束以后,季时禹的生活居然这么“多姿多彩”,不由觉得心头一揪,十分不适的感觉。 “是么,那他要谈吗?” 江甜头也没抬,“可能会吧,听说他和老赵打赌了,说是今年结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怀音皱了皱眉:“他们很闲吗?” “可不是么?我还骂了老赵呢,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他屁事。” …… 听江甜说完那事以后,没几天,池怀音就碰上了季时禹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块。 池怀音从学校回家拿衣服,顺路去家后面的后街买点东西,就见到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时禹看到池怀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急吼吼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招待所,叫松鹤么?” “知道。”她说。 “怎么走?” 池怀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们要去那种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心下越发鄙夷,沉默地指了指北面:“这条路出去,然后左转,再右转,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转,就到了。” “谢谢。” 池怀音买了东西回家,心想,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们找到那家书店以后,能被知识点化,回头是岸,不要再乱搞了。 …… 原本以为搅和了季时禹的“好事”,他就能死了那条心,却不想第二天在食堂,池怀音又碰到季时禹和那个姑娘了。 他们和赵一洋、陆浔在一桌吃饭。那姑娘看上去性格很好的样子,和季时禹说着话,还很细心给整理袖口。时不时把餐盘里的肉分给季时禹。 一般男生有了对象,都会带着和整个宿舍的人吃饭,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理解。 除了钟笙,季时禹没带过别的女孩和宿舍的人吃饭,如今带了这个姑娘,想必是认真的了。 比起当初说起钟笙就说坏话,这次他们对这个姑娘可谓和善包容。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池怀音看看此情此景,就觉得有些心酸。 一个人游魂一般走到窗口,随便买了个馒头,正准备回宿舍,就迎面撞上季时禹。 他如同一堵人墙一样,挡在池怀音面前。 “喂池怀音。”他皱着眉,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池怀音的手上拿着搪瓷碗,表情有些沮丧:“什么?” “昨天我找你问路,你干嘛故意给我指反方向,一南一北,我就不信你住几十年的地方,还能搞错!” 池怀音也有些心虚,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是吗?我……我记错了吧……” “记错了?!”季时禹气得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来回踱了两步:“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堂姐因为你指错路,多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位置!” …… 食堂里人声鼎沸,只有池怀音的耳畔好像突然寂静了。 “堂姐?” “池怀音,我看你长得乖巧,小心思还挺多。”说着,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报复啊?” “啊?啊!”池怀音有些震惊季时禹的联想能力:“我不是……我是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想到自己的误会,池怀音也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只从牙缝了挤出浑话来:“怕你亏了身体,以后不能继续科研工作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季时禹皱着眉头回到座位,赵一洋见他去找池怀音说话了,问道:“你和池怀音说什么了?” 季时禹黑着脸,有些不爽:“没什么。” “没什么池怀音怎么在拿馒头砸自己的头?” “嗯?” 季时禹顺着赵一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池怀音一脸懊恼地飘出食堂,一路走一路拿馒头敲自己的头。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胡乱抓了一把头发。 真是奇怪,明明是对她恶意揣测、耍人很不爽的,为什么会觉得此刻的她,看上去居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池怀音有胆子表白,这是季时禹想不到的。 当下其实有些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拒绝她。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都可以,池怀音不行。 潜意识里,他觉得,池怀音应该是被慎重对待的女孩。 转过头来继续吃饭,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戳。 桌上的众人继续聊着天。 堂姐还在洗脑,明明说好是来找他玩的,结果一直耳提面命的唠叨。 家里催着季时禹找对象结婚,他们这一代就季时禹一根独苗,就跟种猪一样,是传续香火的重要人物。 “噗嗤、” 季时禹突然的一声发笑,打断了桌上热聊的气氛。 堂姐不悦地扫了季时禹一眼。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笑屁啊?” 季时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你刚才说了什么?” …… 听到江甜这么揣测,池怀音的脸瞬间就热了,有些羞恼。 “怎么可能啊!就是随便穿穿,那我去换掉。” “哎呀,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江甜笑嘻嘻地阻止她:“就这么穿,多好看呀。” ……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透亮。 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人,没有风,没有人喧马嘶,一切都那么静好。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给花草树木洒上了明亮的颜色,让一切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鸡鸣鸟叫,路边的店铺一间间开了起来,惺忪睡眼的人们开始支起五颜六色的棚子,路边渐渐有了各式油光光的桌子凳子,洗洗刷刷又是一天开始了…… 池怀音和江甜到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一见她们到来,原本大大咧咧插着腰的赵一洋,立刻换了个很规矩的站姿,笑得很谄媚:“你们到了。” 江甜不太看得上赵一洋那个小痞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相比赵一洋的热情,一旁的季时禹就显得有些置身事外了。 他双手插兜,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四个人还没怎么说上话,头班车就来了。 时间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人。江甜坐下以后,赵一洋立刻厚脸皮坐到了江甜身边,嬉皮笑脸道:“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分开坐才有新话题。” “不要!我要跟怀音一起!”江甜说着要推开赵一洋,但赵一洋就像被钉在凳子上一样,怎么推都岿然不动。 池怀音见眼前的情景,笑了笑,对江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坐你们后面。” 说着,钻进了江甜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 最后一个上车的季时禹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皱了皱眉。 赵一洋推了他一把:“坐啊,站着干嘛?” 季时禹意味深长看了池怀音一眼,不高不低的声音,十分揶揄地说道:“我可不敢挨着她坐,她老以为我接近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池怀音:“……” 虽然季时禹有些不悦,还是被赵一洋按倒了。 赵一洋从背包里拿了副扑克牌出来,两个小时的车程,四个人便开始打牌混时间。 因为有四个人,赵一洋就介绍一种新玩法,二人组队打对家,哪一队牌都跑完就算赢。 赵一洋的书包搁在后一排当椅子,他和江甜都从椅子缝隙里往后出牌。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池怀音对此又惊又怕, 赶紧拒绝:“不用了……” “你别乱想,我不是要干什么。”池怀音还没说什么, 他就开始撇清:“同学一场,怕你遭遇不测, 仅此而已。” 季时禹难得“发扬风度”, 非常自我。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强行抢走了她的自行车。 完全流氓小痞子做派, 罔顾她的意志。 他推着她的车走在左前方,她慢吞吞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落在他的后脑勺。浓密的黑发里几乎看不见头皮,只是隐隐看见头顶的旋涡,现出原本的肤色, 十分白皙。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男生呢?简直比天气还难以捉摸。 从不循规蹈矩, 把离经叛道当做个性。 和她, 真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讨厌他, 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 做人如果可以完全的自我,肆意表达自己,那一定是一种很爽的感觉吧? 至少, 她不敢。 “喂,池怀音。” 池怀音正想得入神, 他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你怎么走那么慢?没吃饭吗?” 池怀音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 中间隔着池怀音的自行车, 车轮跟着他们的方向转动, 发出机械的声音,在这条无人的路上回荡。 这一路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一路不说话,也很奇怪。池怀音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和季时禹说点什么,季时禹已经开腔,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这学期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不同添加剂对铝电解阳极炭素材料氧化速度的作用。” 季时禹有些奇怪:“这不是曹教授两三年前的研究么?” 说到这个,池怀音也有些沮丧。她知道季时禹接的任务是曹教授去年到今年的重点课题,而她在重复曹教授已经发表的研究。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见她不说话,淡淡一笑。 “我记得,碱金属碳酸盐对炭有较明显的催化作用?是什么有抑制作用来着?” 听闻季时禹对这个研究几乎信手拈来,想来平时也是很认真的,轻松回答:“硼化物和稀土氧化物。” “嗯。”季时禹点了点头:“看来你没有混日子。” 池怀音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故意考自己,对此有些不服气了:“似乎我上学期排名在你前面。” 季时禹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操行比我高。” 说起这事,池怀音便想起系里传说的事:“曹教授手里有个课题,选中了“八五”计划重点攻关项目。这学期曹教授肯定会把我们分组。” “所以?” 池怀音挺发愁的,心想也不能和他说——我是怕被分到和你一组啊! 想了想只好说:“就是觉得任务重大,还是很担心的。” …… 两人一路这么走回来,竟然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我到了。”池怀音从季时禹手上接过自己的自行车。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季时禹抬起头看着池怀音家住着的小楼,离学校不远,应该是学校给教师统一修建的家属楼。六层的楼房,白砖墙面,外墙上爬了半墙爬山虎。 季时禹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原来池院长住这里。” 他这不知何意的一句话让池怀音稍微有了一些警觉,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非要送我,就是为了摸清我家?” 季时禹也跟着皱眉:“我摸清你家干什么?” “之前我爸惩罚你扫厕所……” 终于听懂了池怀音的意思,季时禹一脸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呵。” 留下一声冷笑,“再见”都没说,头也不回就走了。 池怀音见他有些生气,一时也有些内疚,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他见天色晚,一路把她送回家。 想来,应该也不是一个坏人……吧? ***** 季时禹有点想不通,池怀音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总不吝啬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他,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他的拳头早忍不住了。 等他回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想到舍友们不仅没睡觉,宿舍里还挤满了很多其他宿舍的人。 季时禹将外套脱下,随手搭在椅子上,推了推人堆,终于走了进去。 整个宿舍里乌烟瘴气的,走道里搭了张破桌子,四个人围着桌子在打牌,旁边都是围观的,什么观牌不语都是扯淡的,看牌的比打牌的还激动。 季时禹找到赵一洋,将他从人堆里拎出来,拉到走廊里。 赵一洋被拽了一通,瘫软着靠着墙,手上举着一瓶啤酒,身上也有几分酒气。 “怎么回事?”季时禹紧皱着眉头。 赵一洋嘿嘿一笑:“院长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指了指宿舍里:“以后周末,我们宿舍可以提供给同学们消遣。不存货了,每次都当天消耗,总不能再抓我了吧!” “消遣?”季时禹想到宿舍里那乌烟瘴气的样子:“你要开赌摊啊?”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这不是让同学们有更多机会切磋么?” 季时禹眼神如刀:“几点了,老子要睡觉,赶紧散了。” “你以后周末就去约会啊,回宿舍干嘛?”赵一洋知道季时禹的性格,立刻开始耍无赖:“我要找对象,我这不是手里缺些票子嘛?得自己赚啊!” 季时禹不太相信赵一洋的鬼话,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你上哪找对象?” 说起这事,赵一洋的表情立刻变得荡漾起来,他一脸兴奋开始讲述起来:“今天一报有话剧表演,我去早了,正好碰到池怀音那个室友,江甜,她练完舞出来,好像是五四汇演要上台。” “哎哟你可是没看到哟,江甜穿着跳舞的那个民族服饰,漂亮,真漂亮啊,那白皮肤,那细胳膊,那小腰……”仿佛在回味,赵一洋的眼睛里有光,说起那一幕,嘴角都是略带猥琐的笑意:“你都不知道,那帮男的,看到江甜一走出来,都快流口水了!” “所以,你也流了?” “笑话!我比他们厉害了多了!”赵一洋一脸得意洋洋:“我憋得住啊!” “……” 说起这事,赵一洋的表情就谄媚了许多:“我这回可是要追海城姑娘,你也知道的,海城姑娘漂亮又洋气,没票子怎么追?” 季时禹嫌弃地瞥了赵一洋一眼:“滚蛋滚蛋!” …… 虽然也知道赵一洋这个人不靠谱,但是毕竟兄弟一场,好不容易让他看上一个姑娘,季时禹不可能不帮。 季时禹对江甜不熟,人姑娘不是工学院的,和池怀音是室友,平时和池怀音除了上课,几乎形影不离。自从赵一洋要追江甜,就开始视池怀音为眼中钉,完全没有同学之谊。 实验做完,赵一洋跨小组跑到季时禹这边来,急得火急火燎的,跟火烧屁股似的。 “你说池怀音怎么回事,她难道没有一点个人生活吗?一天空余时间就那么点,她们俩上厕所都要一起去!”赵一洋又气愤又克制,虚着声音跳脚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赵一洋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季时禹说:“我不管,你得帮我。” 季时禹正在收拾试验台,头也不回:“我怎么帮?把池怀音打昏吗?” 赵一洋眼睛放光:“这主意不错啊。” 季时禹一记眼刀丢了过来。 “要不这样,你帮我去拖住池怀音。”赵一洋双手合十,一副祈求姿态:“兄弟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你也不想每天看到我吧?我谈恋爱以后肯定最后一个回宿舍。” “……”季时禹仔细考虑了以后,觉得赵一洋描绘的这个蓝图,似乎还不错。想了想点点头:“我试试吧。” …… 池怀音最近其实比较清闲,教授交代的工作都做完了。新课题还没有分组,她每天在实验室里打晃一圈,也就没什么事了。 最近在实验室也碰到过季时禹,不过两人完全没有交流。不知是不是上次的事,她又小小得罪了他,他之后就有些爱答不理的。 所有人都喜欢聪明人,大部分人都慕强,池怀音也不例外。池怀音发现自己偶尔会不自觉找寻季时禹的方向。 很奇怪,这小痞子在实验室里的样子,和平日吊儿郎当的形象完全不一样。每次曹教授来开会,说到比较难的课题关键点,即便是再爱出风头的同学,也不敢轻易接话。 只有季时禹,总是能轻描淡写说出答案。 不过他不烦她也好,至少不再欺负她了。 收好了自己的笔记本和笔,池怀音重新绑了一下有些松散的头发。 晚上江甜说想去校外吃小炒,池怀音看了眼时间,刚准备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 “池怀音。” 池怀音一回头,就看见季时禹收拾完试验台,这会儿正靠着桌子闲适地站着,身上还穿着做实验的袍子,上面印着森城大学的校徽和文字。 他微微偏着头,对她挥挥手。 池怀音一头雾水。 平时一个无意的眼神对视都要撇开,这会儿又是要干什么? “有事吗?” 池怀音站在他面前,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若有似无,不知道为什么,池怀音总觉得他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有种没来由的不自在。 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时钟,她抿了抿唇。 “我约了室友去吃小炒,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季时禹淡淡眼风扫过来,平静而缓慢地问她:“你周末有空吗?” 池怀音看着季时禹,他目光没有闪躲。 “嗯?” “我们计划周末去海边,你可以带上你的室友。” “啊?”池怀音见他若无其事说着这些,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你该不是要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海边吧?” 季时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不可以?” 季时禹这反常的姿态,不由让池怀音怀疑起他的目的。 他们并不熟,最近又有些结怨,她还被他欺负过,同学之谊都很勉强,朋友那更是谈不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怀音仔细想想,自从季时禹发现她是院长的女儿,就各种不一样了。 上次送她回家,这次又…… 简直,诡异。 “我发现,自从你知道我是院长的女儿以后,就不正常了,献殷勤什么的。”攥着手指,想了许久,她还是忍不住:“我想告诉你,池院长这个人,公私分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怎么照顾过我,我在森城大学读了这么多年,他连跟我一起回家和返校都不愿意,所以……你要有什么想法,对我下手,也没有用……” 池怀音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季时禹的雷区。 季时禹目光笃笃地盯着池怀音,嘴角的弧度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池怀音,我就好奇了,在你心里,我到底能小人到什么地步?” 池怀音被他盯得有些害怕。 “那个……” 季时禹也有些不耐了:“去不去?一句话。” 池怀音咽了一口口水。 “……好吧……” 听到江甜这么揣测,池怀音的脸瞬间就热了,有些羞恼。 “怎么可能啊!就是随便穿穿,那我去换掉。” “哎呀,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江甜笑嘻嘻地阻止她:“就这么穿,多好看呀。” ……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透亮。 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人,没有风,没有人喧马嘶,一切都那么静好。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给花草树木洒上了明亮的颜色,让一切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鸡鸣鸟叫,路边的店铺一间间开了起来,惺忪睡眼的人们开始支起五颜六色的棚子,路边渐渐有了各式油光光的桌子凳子,洗洗刷刷又是一天开始了…… 池怀音和江甜到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一见她们到来,原本大大咧咧插着腰的赵一洋,立刻换了个很规矩的站姿,笑得很谄媚:“你们到了。” 江甜不太看得上赵一洋那个小痞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相比赵一洋的热情,一旁的季时禹就显得有些置身事外了。 他双手插兜,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四个人还没怎么说上话,头班车就来了。 时间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人。江甜坐下以后,赵一洋立刻厚脸皮坐到了江甜身边,嬉皮笑脸道:“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分开坐才有新话题。” “不要!我要跟怀音一起!”江甜说着要推开赵一洋,但赵一洋就像被钉在凳子上一样,怎么推都岿然不动。 池怀音见眼前的情景,笑了笑,对江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坐你们后面。” 说着,钻进了江甜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 最后一个上车的季时禹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皱了皱眉。 赵一洋推了他一把:“坐啊,站着干嘛?” 季时禹意味深长看了池怀音一眼,不高不低的声音,十分揶揄地说道:“我可不敢挨着她坐,她老以为我接近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池怀音:“……” 虽然季时禹有些不悦,还是被赵一洋按倒了。 赵一洋从背包里拿了副扑克牌出来,两个小时的车程,四个人便开始打牌混时间。 因为有四个人,赵一洋就介绍一种新玩法,二人组队打对家,哪一队牌都跑完就算赢。 赵一洋的书包搁在后一排当椅子,他和江甜都从椅子缝隙里往后出牌。 环境“艰苦”,但大家还是玩得很开心。 赵一洋一直斜眼看江甜的牌,江甜忍不住恼了,啐他道:“你要不要脸啊!一直窥我牌!” 赵一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顾不得斯文伪装了。 “老子和你是一队的!” “那更不能作弊啊!”江甜嫌弃地蹬了赵一洋一眼。 赵一洋无语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笨死了,一直给你放牌,你就是不懂,顺子要那么长干嘛,你以为扎辫子啊?该拆要拆啊!” “我要自己打!”江甜也有些不服气:“不要你管我!” 江甜是文科生,数理化比较一般,打牌又没心眼,赵一洋身为队友,着急也正常。毕竟在场的三只工科生,都是算牌高手。 池怀音看了看打下来的牌,大概算了一下还没打下来的大牌,准备先把季时禹放走,打了一对三下去。 她微微抬眸看了季时禹一眼。 季时禹手指修长,看了一眼池怀音打下去的对三,微微一笑,将牌收了起来。 “要不起。” 池怀音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消失了,愣愣看了季时禹一眼,心想他是不是疯了,给对家放牌?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季时禹的牌路才叫人难以捉摸。 小牌统统不要,大牌统统不救,硬是把完全不算牌胡乱打一通的江甜都放跑了。 池怀音捏着一把牌,忍无可忍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时禹往后一靠,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神直勾勾盯着池怀音。 51.第五十一章 虽然池怀音担心得不行, 季时禹却始终泰然自若。 “我和你赌。”季时禹笑着点了点那个提出要赌球的男人。 那人经常打高尔夫,常年在90杆以下,算是小高手,自然不惧和季时禹比赛,不怀好意地说:“那就承让了。” 四人一组, 围观人的注意力都在季时禹和那个男人身上。 站在一旁的池怀音虽然一直没有说话, 心中的紧张却不能骗人,她微微皱着眉看着季时禹,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应对。 季时禹见池怀音不吭一声, 嘴角扬起淡淡笑容, 他拍了拍池怀音的肩膀,一副很轻松的表情说道:“别担心,输了, 我们一起去跳开场舞, 我舞跳得还不错。” 球童已经打开球包, 季时禹低着头开始挑选球杆。 5杆洞,一般用1号木开杆。众人看着季时禹像买菜一样挑选着球杆, 半晌,他笑笑说:“这么多棍子么?还以为一根就够了。这个1号木头杆最大, 应该可以打很远吧, 我就用1号了。” 虽然他选对了球杆,但他话音刚落, 旁边的人还是偷笑起来。找个最大的杆来抡, 也是亏他想得出来。 迎着一缕温热的风, 站在发球台上,季时禹先用手挡了挡光线,看了一下远方,然后试探性地挥动着球杆,连球都碰不到。 围观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低声窃笑。 就在大家都不看好季时禹的时候,他面上戏谑的表情突然一转,姿势摆好,一杆挥了出去,球以抛物线飞向落球点,直接340码。 这一下,让刚才还一直在嘲笑季时禹的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愣住了。 长杆对于力量型选手是最好发挥的,季时禹个高看着也健壮,虽然比较有打好高尔夫的先决条件,但是他这一杆挥出去,是个会打球的也能看得出来,他这分明就不是新手啊。 那位老总一开始还志得意满,这会儿看到季时禹这一杆漂亮的发球,笑容瞬间定格在脸上,但是好歹也是商场沉浮过的,很快就淡定下来。 他高尔夫打得不错,一般情况都是赢球的那一个。 发球好也没什么用,高尔夫这项运动,最后是18个洞下来,杆数最少的才算赢。 “季总,客气了,打得这么好,怪不得要跟我赌。” 季时禹笑笑,没有说话。 漫步在绿茵茵的球道上,球道两旁的植物在绿茵之中盛放,郁郁葱葱。 那位老总越打到后面,额头上的汗越多。 最后,他以如常的水准结束了发挥,89杆,而季时禹,明明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打出了84杆的成绩。 毫无悬念,赢了这场赌局。 那个主动挑衅的老总一脸炭色,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时禹笑笑看了那人一眼,语气始终不卑不亢,用那人的话反击他。 “承让。” 说着,走到池怀音的身边。 他赢了球,池怀音一直悬着的心脏终于回归原位。她也跟着有些激动,却还要努力装镇定。 云层渐渐散去,一丝阳光透露出来,一片绿茵球道便明亮了起来。 季时禹一身运动装,看上去俊逸非常,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他微微偏头看向池怀音,喉结滚动,几分性感撩拨着池怀音的心弦。 “可惜了,我更想和你跳开场舞。” 池怀音也笑,“可是我还是一样,跳舞会踩你的脚”。 …… 那天的晚宴,季时禹最终还是没有让那位老总跳独舞。 大家的起哄声中,那人尴尬至极,当他硬着头皮要进舞池的时候,却是季时禹站出来为他解围。 和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企业家相比,他根基尚浅,可是整体气度,却不输任何人。 他笑笑说道:“算了算了,齐总没有带舞伴,一个大男人跳,伤眼。这次就饶了你了,下次有舞伴的时候,必须跳舞。” 那人没想到自己在明显的挑衅侮辱之后,季时禹还能站出来为他解围,眼中不由流露出惭愧。 人群散去,季时禹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社交场上的小插曲,却落入很多人眼中。 长河电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家变成年度黑马,长河电池的决策人季时禹,因为这一场乌龙,进入很多人的视线。 厉言修沉默地围观了这场大戏,转了转手上的红酒杯,视线清冷落在季时禹离开的背影上,许久,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回场里的路上,池怀音还是有些难以压抑住的兴奋。 “你怎么会打高尔夫球的?” 季时禹的手随便撑在池怀音背后的椅背上,表情闲适:“谈事的老板,有些喜欢在这种场合谈。再加上想去研究一下高尔夫球车,就花钱去入了个球会。赵一洋一起去的,他说钱都花了,干脆再花点钱,学下球,也许以后用得上。”季时禹笑:“没想到还真的用得上。” “所以你们经常出去,也不全是去谈生意,还有去打球了?” “老板们喜欢一边打球一边谈,我们也是作陪的。” 池怀音也忍不住笑:“真是歪打正着了,解气。” 季时禹见池怀音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眼中流露出几分宠溺,转而摸了摸她的头发。 池怀音突然想起季时禹话里的意思,笑容一收:“对了,你刚说,你对高尔夫球车感兴趣?” “嗯。”季时禹笑:“你没发现,高尔夫球车是纯电动力的吗?” “你想研发蓄电池?”因为汽车蓄电池和小型高端电子设备里的二次充电电池是不一样的,池怀音也有些难住了:“要生产蓄电池,设备什么又要重来了吧?” “没那么快。”季时禹敲了敲太阳穴:“还只是想想而已。” …… ******** 池父近来感冒了许久,每天咳嗽,偏偏性格又固执,不肯让池怀音回家看他。池母通过电话告诉了池怀音,池怀音也挺着急的,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家。表哥不喜欢池父,不好开口,最后想来想去,只能求助于厉言修。 周末,池怀音从上沙镇进了市里,她和厉言修约在闹事见面。 厉言修工作其实很忙,他们投产的汽车销量很好,一直在全国各地到处跑。 池怀音喝了杯水,将从农民那里弄来的各种止咳食补土方递给了厉言修。 “麻烦把这些给我妈,之前我感冒了咳嗽,就是吃这些吃好的,挺有用的。” 厉言修接过看起来有些脏的袋子,也没有什么嫌弃的表情,只是随手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单手撑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池怀音,始终带着一丝笑意:“上次企业家大会,都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 池怀音态度坦荡,倒也没觉得什么:“人太多了,都顾不上了。” 厉言修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很快又恢复正常:“听说你们的长河电池,发展得很好?” 说起用心经营的事业,池怀音的眼中也忍不住放出一丝光彩。 “一群人坚持到如今,总归是熬出头来了。”池怀音笑:“当然,和宏诚汽车还是比不了。” 说起宏诚汽车这一两年的大放异彩,池怀音也带了几分崇拜:“说起来,言修你怎么这么厉害?做什么都能成功,到底有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啊?” 厉言修抬起头,淡淡扫了池怀音一眼。 “哪有人能心想事成,总有怎么努力都办不到的事。” 他话中的意味深长,池怀音没有听得太懂,她看到厉言修,就想到季时禹说的蓄电池一事,随口便问了一句:“对了,你们车里的蓄电池,是和哪家厂家合作的啊?” 厉言修报了一个外企的名字,池怀音点了点头:“果然所有和技术有关的,都是国外走在前面。” “长河也做蓄电池吗?” 池怀音摆手:“不可能说做就做,也许吧。” 厉言修笑:“如果能有国企做出汽车的发动机,蓄电池,让汽车完全国产化,大概就能做到全民普及小汽车了吧。” 对于未来的畅想,池怀音始终信心满满:“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 池怀音是八月的生日,季时禹好不容易休息,立刻找了由头出来。 他想偷偷给池怀音选一份生日礼物。 他倒是没想到,会在市里最热闹的商圈里,碰到钟笙。 多年不见,季时禹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钟笙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初那个表面高傲内里却自卑的少女,而是彻底蜕变成为一名成熟的少妇,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热情地和季时禹打招呼,像个普通的妇人,一脸惊喜地看着季时禹说:“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 麦当劳在森城开了几年了,季时禹从来没吃过。他对自己的生活实在很忽略,基本上过得很粗糙,对什么流行都不感兴趣。 季时禹沉默地看着钟笙关怀备至地照顾着孩子,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感慨。 他的少年心事全都是关于这个落魄却又骄傲的女孩。她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却一直倔强地渴望改变命运。她努力和命运抗争的样子让他心疼,他在十几岁的时候,一直都以为钟笙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可是命运真的很奇妙,池怀音的出现,将他当初想象的一切都推翻了。 如今再见钟笙,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尴尬的感觉都没有。 钟笙为孩子买了儿童餐,孩子乖巧地吃着薯条鸡块,让两个大人可以有空闲说话。 钟笙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上次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还吓了一跳呢。” 青年企业家大会在地方电视台播出了一下,季时禹有发言,被剪了一段出来。 “例行的东西。” 钟笙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抿唇:“上次也是在这家麦当劳,我和池怀音一起吃了顿饭。” “噢?” “当时替你解释了很多,但她态度还是很坚决,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工作。” 季时禹笑,往后靠了靠,单手搭在椅背上。 “在我身边。” “是吗?”钟笙的表情有些意外,见季时禹一脸温柔的表情,半晌轻轻喟叹:“看来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的。” “嗯。” 钟笙给儿子擦了擦手,喂他喝了一口饮料,又问季时禹:“话说,你一个大忙人,怎么会出来逛街?” “她生日要到了。” “哎呀,真的感人了。”钟笙撇撇嘴:“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季时禹的表情很平常:“不知道能送什么,感觉没有她喜欢的。” 钟笙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女人能喜欢什么,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这一辈子,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 从麦当劳出来,吃饱喝足的孩子不肯自己走了,一定要钟笙抱。钟笙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还要拎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每一步都很吃力。 季时禹走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看了一眼,半晌皱了皱眉:“我帮你拎吧。” 钟笙也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地一笑:“那你帮我拿到停车场吧,我开了车过来。” “嗯。” …… 池怀音拒绝了好几次,不要厉言修送,但是厉言修很坚持,恨不得连拉带拽,把她拽到停车场。 “这里到长河太远了,我坐车回去就行了。”还没走进停车场,池怀音还是不想要厉言修送。 季时禹一个大醋缸,上次厉言修送了她,小脾气闹了好几天,这次又让他送,还不把厂里都淹了? “反正是开车,也没多远,走吧。” 池怀音知道拗不过厉言修,想了想说:“那我先打个电话。” 说着,拿出手机,走到另一个角落,拨通了季时禹的电话。 刚到地下,手机的信号不是多好,有些杂音,但是还是能大概听清。 “你在哪里呢?”池怀音问。 “市里。”季时禹那边的环境也有些嘈杂的样子,一直滋滋滋的有杂音。 一听季时禹在市里,池怀音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在市里,厉言修送她,碰不到的话,就不会生气了吧? 她语气轻松了许多:“你在市里干吗?” “碰到了一个老同学。”季时禹的语气很温柔:“你呢?回家了吗?” “回了。真巧,我也碰到了一个老朋友。” “那你和朋友吃顿饭聊一聊再回厂里吧。” “你也是,好好招呼一下老同学。” “好。” “……” 池怀音挂断了电话,脸上的表情放心了许多。 她走到厉言修身边,两人一起走下了地下停车场。 “你一会儿把我送到上沙镇的路口就行了,我自己走进去哈。” 厉言修笑:“怕男朋友吃醋?” 池怀音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他性格比较霸道。” 厉言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两人刚到停车场,正好碰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要出去。 路不宽,厉言修拉着池怀音往后退,怕那辆车把她擦到。 那辆车比一般的轿车要高,这会儿开得很小心,缓慢地通过那条窄窄的道。 池怀音和厉言修因为这特殊的情况,站得有些近。 那辆车通过,池怀音才往旁边站了一步,抬起头,向厉言修道谢:“谢谢。” 她掸了掸自己身后,因为靠到别人的车门,沾染的一些灰尘。 “池怀音。” 一道声音很熟悉,语气却有些不熟悉的男声,从齿缝地叫出了池怀音的名字。 池怀音下意识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季时禹那张快要山雨欲来的脸。 想到自己和厉言修在一块儿,她刚要心虚,再一看眼前的季时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他身边站着抱着孩子的钟笙,两人也没站多远,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呢。 顿时心里也燃起了一股气。 季时禹丝丝瞪着池怀音,看都不看厉言修,只是冷冷地问:“老朋友?!” 池怀音扬起了下巴,也回瞪季时禹:“老同学?!” 季时禹见池怀音还犟嘴,更生气了:“能一样?!” 池怀音看着季时禹那副模样,也不爽了:“我看一样得很!”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 有没有改变主意,别欺负池怀音了,改追她得了,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 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 等人老珠黄,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 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 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 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思考着他的问题, 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 看你该有的,都有啊, 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 大家都比较忙, 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 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月光和路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周身带着暗黄的剪影,微弱而柔和。 “池怀音,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寻常说着话,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撕裂一般的喑哑,在这光影斑驳的寂静之夜,格外深邃入耳。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我喜欢吃人。”他压低了嗓音,凑近池怀音,笑得有些邪肆:“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女人。” 由于季时禹的凑近,池怀音忍不住往后仰了几分。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更是瞬间就发烫起来。 见池怀音露出害怕的表情,季时禹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池怀音,你到底有多怕我?” “谁怕你了。”明白被戏弄了,池怀音也有点小脾气了,立刻打肿脸充胖子:“我……我是怕你太关注我……”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池怀音耳根都红了,艰难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的眼睛。 浓眉大眼,瞳孔那么黑,仿佛有魔力一般。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浅笑着撇离了视线。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没结果的。”他“遗憾”地摇摇头,低下头专注修着车:“我对你没有兴趣。”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来,眉毛轻佻地动了动,然后目光扫向池怀音胸前。 一番打量以后,季时禹夸张地在胸前比了比:“我只喜欢大的。” 今天池怀音穿了一件鸡心领的长袖连衣裙,脖子和锁骨的骨窝都暴/露在空气之中。见季时禹目光如此赤/裸裸,血瞬间涌上头顶。 “你流氓!” “想哪去了?”季时禹一脸正直:“我是说,胆子大的。” “你……”池怀音知道被他耍了,扑棱着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季时禹的手转动着自行车的车蹬,车链已经套好,垫高的车轮随着车蹬转动而转动。 就在谈笑之间,他已经修好了。 拍了拍沾了黑色机油的手,季时禹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如同一道黑影,将池怀音笼罩于其中。 “走吧,送你回家。” “怀音?”曹教授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又戴了上去:“找我有事?” 池怀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 “换组?”曹教授以为池怀音不想做目前的分组实验:“是觉得高温比较艰苦吗?” “不不……”池怀音摇头:“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员。” “这样啊。”人员是曹教授亲自安排的,他自然是知道池怀音要换掉谁,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的分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目前你们的小组,负责的是整个课题最重要的部分。” 他见池怀音愁眉苦脸的,误会池怀音可能对季时禹有点误会,所以有些抗拒,于是解释道:“之前我没有让你参与新实验,而是去做已经完成的,你没有抱怨,还是认真完成和复核,踏实又认真。其实那是我在测试你,测试你够不够资格做最重要的部分。” 提起这事,曹教授不由有些得意洋洋:“你和季时禹是我手下最得意的门生,性格上又互补。他胆大敢想,应变迅速,不需要我推动,他能想到我都想不到的东西;而你细心钻研,对数据的掌控和记录精确且不会出错。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们抱有很高的期待。” “可是……”池怀音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其实季时禹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做起事情来其实很靠谱。他只是比较有个性。年轻嘛,有点个性是好事。”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赵一洋疑惑地看了一眼季时禹:“从没听你这么评价过哪个姑娘, 这是发生什么了?”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 半晌淡淡说了三个字。 “没什么。” 食堂里发生的事, 很快就通过赵一洋这个大嘴巴传到了女生宿舍, 再结合以前发生的事,赵一洋就差添油加醋写一部小说了。 原本赵一洋和江甜一直想要撮合季时禹和池怀音,但是这么久也制造了那么多机会,真要来电, 早就成了, 也不至于还越闹越僵似的。 圣诞节那天, 江甜和赵一洋摆了顿和事酒,邀请了季时禹和池怀音。 森城西洋风正盛, 一些教堂、百货公司、大饭店都有圣诞节活动, 持续到25日晚上。他们算是最后一波客人。 当时他们系里已经开始新课题了,平安夜都在实验室里加班,第二天圣诞节, 一个个都精神萎靡。 池怀音不知道他们是这场和事酒的主角, 到场的时候,还处于严重缺觉的状态。 赵一洋开了几瓶啤酒,顺着圆桌分配到每个人手里。池怀音从来不喝酒, 看到啤酒, 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会喝酒。” 赵一洋也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 给她倒了一杯, 然后又另拿了一瓶刚开的,直接递给了季时禹。 “人和人呢,是有缘分安排的。像我和甜甜,注定了要在一起,成夫妻。”说完,赵一洋龇着牙笑了笑:“但是有的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也别当仇人。比如你们俩吧,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我们原本是特别想把你们凑一对,但是既然不成,那咱就当这事都没发生过,到此为止了,谁也不提了,行吗?” 江甜赶紧趁机举起了酒杯:“我们今天组这一局,是希望当个和事佬,有什么误会,都说开了好。” “是是。”赵一洋说:“和事酒么,重点是酒,你一杯,我一杯,什么仇都散了。” 池怀音没睡好,脑子有些迟钝。 “我们有什么仇?” “就你捉弄季时禹和他姐的事,肯定有什么误会。”赵一洋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原先误会你对老季有意思,没想到也是我搞错了,你多多包涵。” 池怀音没想到赵一洋在桌上这么直接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就炸了,脸瞬间胀红。明明是冬天,这桌上的尴尬却硬是把她逼出了一层薄汗。 池怀音怕赵一洋再说下去,更一地鸡毛,赶紧举起了酒杯。 从来不喝酒的池怀音,第一次接触啤酒,像喝药一样,想都不想,一口灌了下去。 那种小麦和酒精发酵出来的淡淡苦味,让她的舌头有些发麻。 “都是误会,我先干为敬!” 池怀音的豪爽让赵一洋和江甜都有些诧异。 这话还没怎么说呢,她怎么就喝上了? 大家的视线不由都落在她对面的季时禹身上。 季时禹的表情始终漫不经心,视线淡淡落在面前的桌上,半晌,他淡淡一笑。 “话可要说清楚。”他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池怀音:“哪些事是误会?” 池怀音头皮越来越麻,脸上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真后悔去表白,被拒绝了已经够惨了,还被人捏了把柄,这会儿当着别人的面,也堵不住季时禹的嘴,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只听季时禹音色低沉,不疾不徐地道:“你捉弄我,可不是误会。” 没想到,他并没有提及表白的事。 池怀音再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空中相交,他眸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始终……始终让池怀音难以捉摸。 赵一洋见季时禹还在扯这事,赶紧又把酒给满上了。 “季时禹你他妈是不是男人,一直为难人家姑娘什么意思,不就多走两个小时么,当锻炼身体不行啊?” “就是啊。”江甜也赶紧为池怀音辩白:“我们怀音一贯不怎么认路,怎么可能故意的。” “以后你们就是同学关系,谁也别多想了,成吗?” “除此之外,互不干涉,也别捣乱。” …… 赵一洋和江甜你一眼我一语的,完全不给他们插嘴的机会。 眼前这尴尬的场面,让池怀音的手,忍不住伸向了面前的酒瓶。 看来酒真是个好东西,在人无话可说的时候,至少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池怀音的手刚碰到桌上的酒瓶,对面的筷子已经不轻不重,敲在了池怀音的手背上。池怀音吃痛,本能缩回了手。 控诉地看向对面的人,他却并没有回过头看向池怀音,只是专注地看着赵一洋和江甜的“双簧”。 池怀音心想,这么个快准狠的小动作,难不成是巧合?于是乎,罪恶的小手又一次伸向酒瓶。 这一次,手指头都还没碰到酒瓶,那双筷子又敲了过来。 疼得池怀音几乎要龇牙咧嘴。 赵一洋在说话,江甜在看着他,都没注意到另一边。 池怀音对面的男人,目光终于幽幽回转。 威吓的眼神,瞪了她一眼,让她想要拿酒的手,瞬间就瑟缩了回去。 不是赵一洋请客么?酒又不是他付钱,他这是什么意思? ****** 那场诙谐又荒唐的和事酒终于结束了,大约是有赵一洋这个活宝在,倒是也没有那么煎熬。 大过节的,赵一洋倒是有心,做家教赚了点钱,给江甜买了一台爱华单放机,把江甜感动得眼眶红红。 热恋中的人,眼中是容不下别人的,和事酒结束后,他们就要去约自己的会了。 赵一洋轻咳两声,宣布道:“为了证明你们已经和好了,就让老季护送怀音妹妹回学校吧。” 完全没有给池怀音拒绝的机会。 从东门的饭店回学校,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九点半已过,连最后一班车都发车了。 两人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回学校——走路。 最初囫囵灌下去的啤酒,现在才开始发挥神威。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池怀音只觉得脑袋有些重,脚下有些软绵绵的。 这种有些恍惚的状态,让池怀音有些陌生。 眼角余光偷偷看向身边的男人,粗糙,匪气,全身上下都带着几分小地方出来的莽撞,不讲道理,耍赖流氓,毫不绅士。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理解,明明他和她的理想型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一颗心还为他牵动? 想起被他拒绝的那几天,池怀音伤心得甚至不愿意把这件事写进日记。最难受的时候,她把日记本里所有记录有“JSY”字眼的地方,都用钢笔涂成了黑方块。 回忆起这些,池怀音忍不住有些鼻酸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在她身边的男人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停下了脚步:“是不是感冒了?很冷吗?” 从表白之后到现在的委屈,因为他一句若无其事的问话,全给逼了出来。 池怀音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我知道,女孩子主动,就是不会被珍惜。” “什么?” 池怀音的控诉仍旧没有停止:“可是我就是不想就这样算了,我想怎么也要试一试。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结果?” 季时禹眉头皱了皱,“池怀音,你喝醉了”。 “对,我就是喝醉了。不喝醉了,我也不敢问。”酒醉怂人胆,池怀音突然拔高了嗓子,用那张温柔秀气的小脸蛋,恶狠狠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我不行呢?” 季时禹低着头看着池怀音,第一次,她勇敢地迎了上来,目光毫不闪躲。 夜风凛冽吹过,时间过去了许久,季时禹都没有回应任何。 池怀音那双水光澄澈的眸子里,最后的一点火苗也渐渐熄灭。 “我明白了。”她的表情难过极了:“就像赵一洋说的,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互不干涉,我也不会再捣乱了。对不起,那天我不是要故意整你,我以为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去招待所……” 作为一个女孩,池怀音几乎把自己的自尊都拿出来踩在脚下。那些羞于启齿的话,她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风像刀子刮在她湿漉漉的面颊上,她下意识抬起手去擦,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酒精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也感谢酒精,能让她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季时禹。”池怀音说:“我们分开走吧。” 池怀音刚要转身,就感觉到手臂被人骤然一拽。 出奇的力道将她拽了回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季时禹整个抱了起来。 那动作,实在太恼人了。 季时禹把她悬空抱起,按在路边的电线杆了。后背靠着电线杆,虽然不至于掉下来,可是那也非常难受且没有安全感。 池怀音本能地扑棱了两下腿,可是力道始终敌不过,最后只能放弃抵抗。 池怀音不足90斤,季时禹抱她好像毫不费力一样。 池怀音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干嘛?!” “我还没说话,你要去哪?” 季时禹极少在人面前露出那么霸道的表情,威吓力十足。 池怀音受制于人,也无法反抗,只能听下去:“行,那你说。” “你知不知道,赵一洋为了撮合我们,和很多人说,我们俩是一对。”季时禹用力钳制着池怀音:“以后我怕是找不到女朋友了。” 池怀音有些赌气,低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季时禹眉头蹙了蹙,眸中带着几分复杂。 “我和赵一洋打了赌,输了要穿着内裤去操场跑圈。”季时禹说:“老子输定了,你说气不气?” 季时禹突然凑近了池怀音,第一次,池怀音从他一贯不把万事放在其中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季时禹波折的五官近在咫尺。睫毛那么长,长到似乎在勾引着池怀音去触碰。 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都落在对方脸上。 仿佛带着几分蛊惑。 池怀音的理智已经有些飘忽了,直勾勾盯着季时禹:“你打赌找女朋友,我主动你都不要,我能怎么办?赵一洋要造谣,也不是我指使的。” “我们打赌的不是找女朋友。” “那是什么?” “是第一次。” …… 池怀音呼吸一滞,脑中越来越混沌,眼前只有季时禹说话时张合的嘴唇。 也许是季时禹说的那样,她就是那种狗胆不大,色胆不小的女孩。 下一刻,她一直在空中扑棱的双手,突然抱住了季时禹的脖子。 “我赔给你总行了吧。” 说着,她低头吻住了季时禹的嘴唇。 口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 “你……你要干嘛?!” 季时禹的表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双眼血红。 “正常呼吸应该是这样,呼——吸——,呼——吸——”他很粗鲁地示范着:“哪像你,有气无力,听着就很不正经。”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像是故意找茬似的,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吧?” 季时禹上下打量着池怀音,脸上有些红,半晌,视线瞥向别处。 “认床睡不好,出去转转。” ……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这会儿季时禹出去了,池怀音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房间的灯没关,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季时禹方才睡过的一边,准备关灯。 她的手还没拉到灯绳,视线就被被子底下露出的一点点书角吸引了。 她被这么闹了一通,也有些睡不着。这会儿看到有本书,倒是有些欣喜,可以看看书打发下时间。 她刚把书抽出来,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书,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从房间外的楼道传来,脚步之急促,仿佛要把房子拆了一样。 季时禹喘着粗气又折了回来,两步跨到床边,“哄”一下把被子掀了起来。 整个动作快到池怀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里面的书呢?”季时禹突然一声质问,气势之可怕,把池怀音都整懵了。 “你是说,这本吗?”池怀音本能扬了扬手里的书。 “唰——”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把那本书从池怀音手里抢了过去,表情活像个恶霸。 季时禹神色警惕:“你干嘛?” 池怀音无辜地站定,有些不解,不过一本书,他干嘛这么凶? “我也有点睡不着,看见有本书,就想借来看看……” 季时禹瞪了她一眼。 “不准看书。老实点睡觉!” 说着,季时禹把池怀音往床上一按,谁知她瘦弱,他一推就倒下去了。他手上失去了支撑,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池怀音的双手按在季时禹的胸口,而他的手撑在她耳侧的枕巾上,温热的呼吸拂扫在她的脸上。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连彼此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冲击了她的大脑,她屏住了呼吸。 安静低矮的屋子里,只剩下季时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浑浊,但是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 季时禹从床上跳了起来,将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卷了起来,塞进胸怀里:“我走了。” 池怀音脸上热得简直可以烫熟鸡蛋,恨不得要用被子把自己脑袋盖住…… 空气里潮味重,又很闷热,池怀音很浅地睡了一觉以后,又醒了过来。 房间里太黑,抬头看一眼小小的天窗,天还黑着,看来这一夜还没过去。旁边的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池怀音这才发现,季时禹好像还没有回来。 穿上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从那个狭窄的楼梯下去,穿过已经没有人的一个小小接待窗口,就走到了民宿的小庭院。 夜里也不知是什么虫儿在低低鸣叫,夹杂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动中有静。 刚进入黑暗,池怀音眼前还有些不适应,隐隐看到院子中有个人影,呼呼喝喝不知道在挥舞什么。 她倚着墙,轻言细语地唤了一声:“季时禹?” 一直用力消耗着体力的人,手上的拳路骤然停住,他并拢了双腿,直直站定:“你怎么跑出来了?” 池怀音看季时禹大汗淋漓的,有些疑惑:“你在这里,干嘛?” “睡不着,打打军体拳。” “……”军体拳?池怀音这是听错了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打军体拳? “是不是因为我,你不好去睡觉?”池怀音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占了房间就不睡,想想也有点不好意思:“那要不,你去睡,我反正已经睡了一觉了,可以在外面转转。” “不用。” 池怀音从小到大最怕给人带来麻烦:“那要不你上去打吧?不然别人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把你赶出来了……” 海风悠悠而过,季时禹撇开了视线,还是一贯拽拽的口气:“睡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 季时禹走了两步,走到池怀音身边。他双手插进了口袋,半倾着身子,凑近池怀音。 池怀音因为他的靠近,踮起脚往墙里缩了缩,但始终退无可退。 季时禹的嘴唇轻柔扫过她的耳廓,温暖而柔软,她脸色一红,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我劝你赶紧上去睡觉。”他的声音低沉,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不然,我就要好好想一想,一男一女,在床上的军体拳,是怎么打?”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 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 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 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 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 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 “别提了, 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 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 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 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 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 黄鱼提前炸过,外面又酥又软,浸入浓郁的汤底,回味无穷,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要钉在身后了。 “快转过来。”江甜压低声音说:“别被发现了。” 池怀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脑海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在吃饭,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女孩。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可是那背影,池怀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吃着小菜,一头及腰长发披散,额头上的刘海用黑色发夹别在侧面。衣着简单,气质清清淡淡的,从五官轮廓来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池怀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碗没吃完的面条,变得索然无味。 耳朵开始越来越红,大脑也开始有点发胀的感觉。 耳边是江甜聒噪的声音:“这女的哪个学院的?怎么没见过啊?是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上次不会跟我们去情人岛吧?是最近处的吗?” 池怀音尴尬地扯动着嘴角,努力假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任江甜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面条,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胸口滞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 季时禹回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赵一洋见他手上打包的食物,瞬间翻了个白眼。 “每个月拿了生活费就上赶着去上供,也只有你了。” 季时禹我行我素,把带回来的东西搁在宿舍的桌上,“爱吃不吃。” 赵一洋对季时禹的事也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多说,大咧咧坐在桌前,一边解袋子,一边说起自己的事:“这周五有舞会,我听说江甜很喜欢跳舞。我邀请她一个人,她肯定不好意思,我把池怀音也叫上了。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稿子,想着她要是拒绝我该怎么死缠烂打,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还挺没成就感的。” 说着,他抄起筷子对季时禹和陆浔说:“你们俩也得去啊,轮流陪池怀音,势必把她给我稳住,为我和江甜制造机会。” 季时禹对于赵一洋的厚颜无耻已经无话可说了,理都懒得理,直接坐到桌前,打开了还没看完的书。 相较季时禹的淡定,陆浔就有些紧张了,“又舞会?上次整得有点丢人吧?这次还去啊?” “咳咳。”赵一洋尴尬轻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次哥一定挽回面子。” 季时禹从书中分了个神,干净利落地拒绝:“我不去。” 赵一洋听见季时禹不去,立刻饭都不吃了,过来就抱着季时禹的腿。 “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们了,你们也知道的,我最近生意也没得做,要是女人再跑了,我不想活了!” …… **** 其实舞会这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江甜一贯喜欢跳舞,本科的时候就有海大教育学院Dancing Queen的美誉。读研以后没交到那么多朋友,也就赶了上次那么一会儿舞会,也算是憋了一阵。 以往去舞会或者活动,江甜都会特别打扮一番,但是今天,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从教室里赶来的。 想来,她应该是真的对赵一洋没兴趣,甚至都不屑打扮打扮来吸引他。 池怀音从进入舞池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一直不自觉在搜寻别处。 如果她早知道,之后会碰到季时禹和别的女孩吃饭,她一定不会答应赵一洋的邀约。如今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也全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那个长发的女孩,池怀音就觉得自己胸口一滞。 江甜来了舞会就不歇着,拉着池怀音进入舞池中间,活力满满,夹杂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之中,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俩跳,不理他们寝室那几个傻子了。” 池怀音有些局促看着江甜:“我跳舞是真的同手同脚。” 江甜不以为然:“笑话,我是谁,我教你。” …… 舞池里彩灯闪烁,忽明忽暗,有学生乐队正在台上卖力演奏。 江甜拉着池怀音直接进了舞池,这让赵一洋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了,却不想一支舞都跳不到,这可怎么办? 他当机立断拉着季时禹也进入舞池,低声说道:“你先陪我跳一会儿,然后我们跳到她们俩身边,就交换舞伴。” 季时禹不愿意跟着赵一洋胡闹,皱着眉头说:“你等陆浔来了,你让陆浔跟你去疯。” 说着,转身就要出舞池。 谁知季时禹还没走,赵一洋已经以舞蹈准备姿态,抓住了季时禹。 季时禹简直快被恶心到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赵一洋,你再抓我的腰,我就把你丢出去。” 赵一洋也不乐意和一个大男人跳舞,这不是事急从权么?谁让陆浔今天临时调了课要晚来。谁有任劳任怨的牛不用,要去惹一只疯狗啊? “不抓你腰抓你头发啊?你以为我想跟你跳,这不就是让你帮帮忙吗?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啊。” 说着,拽着季时禹就往江甜他们身边挤去…… 池怀音是真的没什么跳舞天分。江甜和她跳了一小段以后,就很后悔刚才说大话了。 教人跳舞,前提是“人”,猪的话,那真的是有难度的。 “我真没想到,一个学习成绩那么好的女孩,小脑居然发育不全。”被踩了好几脚以后,江甜忍不住抱怨道。 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干脆不跳了,身体就被人推了一下。 顺着推挤的方向,池怀音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就看见赵一洋那张嬉笑的脸孔。 “交换舞伴。”他的声音轻快,动作也很果断。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甜从她手中抢去。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赵一洋顺手一推,推进了一个硬挺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高度,带着几分清冽气息。那人本能接住了池怀音,带着几分招牌式的不耐烦。 悠扬的舞曲响起,整个舞池被浅金色的灯光笼罩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步纷纷起势,大家在并不大的舞池里起舞,衣袖摩擦,裙裾飞扬。 池怀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对着突然发生的状况有些手足无措,她仰着头看着季时禹,结结巴巴说不好话。 “我……我去找江甜换回来。” “回来。” 季时禹长臂一展,将她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赵一洋和江甜,轻轻喟叹。随后,目光重新回到池怀音身上。 他一只手扶在她腰后,一只手寻到她的手,摆出了标准的舞蹈姿势。 骤然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火星,瞬间又要烧起来了。 “干……干嘛?”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 季时禹眉头仍旧紧蹙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跳舞。” 他温热的呼吸因为极尽的距离,拂扫在池怀音脸上,让她愈发沉沦。她的手被季时禹抓住,腰间也被桎梏,想退也退不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和别的女孩跳舞吗?”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失言,可是话也收不回去了。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眉头微挑:“等有了再说。” 原本还有些思绪混乱的池怀音,一听到这句话,大脑突然像通了一样。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女朋友?那女孩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吧? 一瞬间,身体里的那些消沉似乎都挥散了,一种无穷的勇气又回来了。 见池怀音实在抗拒,季时禹也不再强求。 “你实在不想跳,就算了。” 就在季时禹要放手的瞬间,池怀音的手却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扬起小脸,呼吸清浅,略带笑意。 “我跳。” …… 华尔兹的舞曲悠扬,舞步翩翩,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甜。 如果能忽略掉,池怀音又踩到季时禹的话,这气氛是十分美妙的。 池怀音一直同手同脚,每隔半分钟一分钟,就一脚踩上季时禹的脚。一直努力保持着风度的季时禹终于绷不住了。 他眉头微微皱着,好看的眉眼带着几分不悦。 “报复?” 池怀音本来跳得不好,也有些压力,这会儿冷不防被这么问了一遭,缩了缩脖子:“不敢。” 说着,季时禹又被踩了一脚。轻抽了一口气后,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抓好我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身体不要后靠。”他顿了顿声,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着我。” “嗯?” 季时禹眉头中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我要教你跳舞!在你把我踩死之前!” …… 好像辛杜瑞拉的魔法,绚丽的灯光洒下,落在季时禹的头上、肩上,让池怀音觉得眼前的画面,带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听着季时禹简单的口令,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十足的荷尔蒙气息。 舞步牵动着衣角,长发也跟着摆动。 不再关注脚下的舞步以后,池怀音反而不容易出错了。 脑中放空,眼睛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 他的眉眼,哪怕带着几分不耐,依然有着让她心动的坚毅。 心脏复位,灵魂回归,仿佛这才是她的归宿。 一曲方罢,舞池中的人纷纷停下休息。 池怀音的手还搭在季时禹肩上,漫天滋生的暧昧像疯长的蔓藤,在她心间缠绕。 不远处,一个男生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季时禹的手放下,池怀音也羞赧地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陆浔晚上被调了课,临时赶过来也有些气喘吁吁。 季时禹看到陆浔,如获救星:“你他妈来得真晚。” 陆浔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看了池怀音以后,随后和季时禹交换了个眼神。 季时禹下巴微扬:“你带她跳吧。” 说着,如获大赦一般,要离开舞池。 见季时禹要走,池怀音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的手先于她的理智,一把抓住了季时禹的衣角。 她的一个小动作,让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愣住了。 季时禹定着没动,低着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那只白皙的小手,有些诧异。 他低头扫了池怀音一眼。 “我室友陪你跳,他比较耐踩。” 池怀音仰着头,定定看着他。 “不行。” 季时禹清浅一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 池怀音咬了咬左边的嘴唇,鼓起了勇气说道:“你刚才说要教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低首看着池怀音,半晌,季时禹戏谑一笑:“怎么,只想跟我跳舞啊?” 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池怀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文静,听话,遇事不争不抢,有些认生和害羞。生于那个含蓄的年代,她从来都是和所有的女孩一样,不懂得为自己表达,也不能为自己表达。 可是那天,面对旁人的目光,面对季时禹的调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定定地看着他,无比坚定地说出了那个字。 “是。” 季时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吃完了饭的陆浔,才拿起了自己的瓷饭缸走过来,笑嘻嘻揶揄:“哥,你已经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另一边的赵一洋也抬起了头,一脸不满:“你昨天把池姑娘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江甜差点把老子骂死了?妈蛋,本来是想加分的,这次出游算是被减到负分了。” “不孝子。”季时禹一脚踢中赵一洋,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去情人岛,重色轻友还掏光他的钱,“错过了船,困在岛上一晚上”。 “那你就在情人岛睡的?”赵一洋想到池怀音也一夜未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可以啊,你这进展神速了啊。” 季时禹懒得理他,冷冷瞥了他一眼。 “一个晚上的,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赵一洋意味深长打量着季时禹:“好歹自己来一发啊。”说着,他很猥琐地在身下比划了几下:“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不对啊。”赵一洋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圈,这才找到重点:“你哪来的钱住旅馆啊?”说着,他一下子想到症结:“池怀音的?” 见季时禹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立刻啧啧感叹:“小白脸就是好啊,上旅馆也有女人掏钱。” “……”季时禹经赵一洋提示,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欠了池怀音一次:“生活费来了,还给她。” 赵一洋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关键的事还是拎得清:“话说,你要真对人姑娘怎么样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池怀音那姑娘,虽然看着有点闷,人毕竟是好姑娘啊,你要么别招惹,招惹了,那得负责啊。” 季时禹不想赵一洋再胡说下去,摆了摆手。 “滚。” …… 到月底了,大家都陷入了极度贫困之中。尤其是那帮男生,饭菜票吃得差不多了,钱也是不够用的。 别的系男女平衡,男生还能找女生借,他们系就池怀音一个女孩,再怎么环境优越也不够借的,于是乎,大家伙的主意纷纷打到各自老乡那里去了。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 等她后悔懊恼的时候,季时禹那个小流氓,已经拿着她的饭菜票挥霍去了。 哎,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好心。 池怀音本科四年,都没有找过池院长使用任何特权,这次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终于向院长开口求助。 池院长带她去职工食堂吃饭,周围都是院里的教授、老师,来往都会和池院长打招呼。 对这样的阵仗,其实池怀音并不是很适应,他们在学校里一贯接触很少。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现行的铝电解法生产金属铝的最大缺点是能耗高, 污染大, 操作条件恶劣。在当今能源普遍短缺的情况下, 他们这次课题最大的目的,是能大幅度降低能耗,所以需要找寻更好的惰性电极材料设计新型电解槽。 一连好几天, 实验并没有什么进展。 池怀音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 也有些微的沮丧。这对目前的材料学无疑是一种挑战。 倒是季时禹,明明没进展,却不急不躁的样子,安慰着池怀音:“我们要找的惰性阳极材料, 必须满足抗高温氟化物盐和氧的腐蚀, 同时还能导电, 本来也很艰难,不断的实验,总能找到最好的。” 两人正在寻思还能试验什么材料, 曹教授就过来了。 “这次的课题难度比较高,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曹教授说:“那边的科研条件比我们好,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过去一段时间。” “去北都?我们一整个课题组吗?” “我带你们两个去,你们是实验材料的小组, 最核心的。” “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池怀音有些惊讶,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季时禹。 季时禹大约也没想到需要去北都, 本能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一个多月的样子吧。” 一个多月, 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去北都,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季时禹已经先于她做出了回应。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 系里为他们买车票还需要时间,曹教授提前放了他们回去,这两天不需要去实验室了,回去准备行装,等着去北都。 池怀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一个多月去北都,没有家人朋友,以后的日子就是抬头季时禹,低头季时禹。 她心事复杂地走回了宿舍楼。 宿舍楼下有一些男生在等着女朋友,有的男生刚来的,就对着宿舍的窗户吼一嗓子女朋友的名字。 杨园在那些男生里并没有多么独树一帜,可是池怀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脸狐疑地走进宿舍的大堂,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钟笙正好从楼道下来。 池怀音的心情更复杂了。 季时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 季时禹不喜欢北方,尤其森城在南方,去北都的火车时间实在太长,他从来没有去过北都。 这次趁着课题的关系,倒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去北都之前,钟笙提出请季时禹吃饭,这不仅让季时禹意外,连季时禹整个寝室都意外了。 他去赴约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考虑到钟笙的家庭状况,季时禹有些吃不准钟笙的用意,点菜的时候,只点了一些饺子。 “你哪来的钱?”季时禹问。 钟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素净又有气质。她难得对季时禹笑一笑,淡淡说:“我没钱,也能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这么久了,你对我的照顾。” 听到钟笙这话,季时禹嘴角扯动,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期待的感谢,可不是这样。” 对于季时禹的明示暗示,钟笙已然驾轻就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拿起一旁的味碟,倒了一小盘醋,夹了一些姜丝置于其中,慢慢搅拌。 “我知道,你毕业了要回原籍。” 季时禹的话让钟笙原本轻松随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僵。 钟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毕业了,按照现在的毕业分配制度,她一定会被分配回原籍工作,所以毕业后,她必须要回宜城。 这是钟笙不太愿意聊得话题,季时禹这么冷不防点出来,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许久,她挪开了视线,抿着唇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季时禹对钟笙这种态度也有些厌倦了,这么多年,他也等得够久了。 没有无怨无悔的付出,人都是自私的。 “我毕业后可以自由选择,你应该是知道的。” 钟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所以钟笙,你打算拖我拖到什么时候。”见钟笙仍旧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季时禹也有些失望。 “我没有强迫你等。” 季时禹想想这么多年做的傻事,忍不住笑了笑:“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和那些送你礼物,帮你打水的男生有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又自嘲地补了一句:“多一层初中同学和老乡的关系?” 不等钟笙回应任何,解释任何,季时禹第一次不再无条件迁就她。 “钟笙,这个答案,我已经等太久了。” 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北都,一个多月回森城。” 临走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同意,我毕业就回宜城。” 饺子还没有上,桌上就只剩钟笙一个人了。 她白皙漂亮的双手紧紧捏着筷子,指节几乎见骨的白。 ******* 赵一洋的舅舅来森城出差,顺便到学校来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些钱,除了赵一洋妈妈托舅舅带来的,还有舅舅自己贴的一部分。这笔钱让赵一洋手头一下子就松了。 赵一洋这人一贯嘚瑟,手头一松,就决定请江甜去吃西餐。江甜一个人自然是不肯去的,最后赵一洋干脆叫上季时禹、陆浔、池怀音一起去热闹热闹。90年代初,西餐价格昂贵,大部分穷学生都没有吃过。季时禹想叫上钟笙,让她也尝一尝。虽然赵一洋很嗤之以鼻,但是想想三男两女也尴尬,三男三女可能更平衡,就同意了。 森城的西餐厅当时多是外国人或者留洋回来的人开的,装潢华丽,环境优美,因为很多食材完全依赖进口,所以价格昂贵。一行人除了江甜和池怀音,都是第一次来,大家都有些局促。 餐厅的服务员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西服,衣料上乘,看上去光鲜体面。这让平时都话很多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服务员将他们带入座,三个女生坐在一排,因为赵一洋请客,大家默认让赵一洋和江甜在中间,面对面而坐。这倒让池怀音免去了和钟笙挨着的尴尬。 除了刚来时季时禹随口介绍了一下,她们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赵一洋其实对于吃西餐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是也不能在江甜面前露怯,桌上就两本菜单,他大大方方将自己面前的一本随手递给了江甜,自己则打开了另一本放在女生们面前的菜单。 他看着看着,就疑惑了:“这菜单怎么没价格?” 江甜鄙视地偷笑了起来:“你给我的菜单上才有价格。” 赵一洋听了,有些不悦了:“这餐厅咋回事,怎么一本菜单有价格,一本没有呢?” 江甜撇撇嘴,笑笑说:“土鳖,这是西洋礼仪,给男士的菜单有价格,给女士的没有,让男士的绅士风度可以发扬。” 赵一洋也没吃过西餐,哪里知道吃个西餐还有这么多门道。这么被江甜鄙视了一顿,也有些没面子。近来和江甜相处得多,两人虽然天天斗嘴,也磨合出了点特殊的相处之道。 赵一洋把菜单一丢,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你洋气,你来点。” 江甜接过另一本菜单,递给了池怀音,自己继续翻动着,恶狠狠道:“看我不把你点破产了!” 赵一洋知道江甜有分寸,嘴上却是故意接了一句:“老子没钱付,就把你留这儿洗碗!” …… 两人欢喜冤家的样子,逗得一桌人都忍俊不禁。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倒是很快就缓解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天的话题也差不多,不一会儿就热络了起来。 池怀音从见到钟笙开始,就有些尴尬。 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分座,赵一洋和江甜坐在最中间,面对面,池怀音和钟笙一左一右夹住了江甜,然后是男生入座。 季时禹选择了钟笙对面的位置,她得承认,陆浔小心翼翼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是很失落的。 很感激赵一洋不会点菜,江甜把菜单递过来的时候,池怀音如获至宝。 西餐厅的菜单大,至少能挡住她此刻很不自然的表情。 在询问了大家的口味以后,池怀音和江甜完成了点菜。 整体一算,价格确实昂贵,连池怀音和江甜都有些咂舌。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准备一会儿结账的时候给赵一洋补贴一些。 西餐厅的服务,在细节上都显得很贴心和精致,连赠送的白水,里面都有柠檬片和薄荷,这让赵一洋一直感慨:“一分钱一分货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浔笑呵呵地说:“要不是靠着老赵,我怕是工作以后才有机会来开荤了。” 季时禹其实也没吃过,他撇着眼看了看桌上,皱了皱鼻子:“吃个饭这么多名堂,看起来都累,照我说还不如去海鲜排挡。” 赵一洋习惯了怼季时禹:“那你出去啊,少一个人我少付点钱。” “呵呵,你请客,多不好吃我也吃双份。” …… 坐在季时禹对面的钟笙,除了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说实话,她是有些不习惯的。 以前虽然也跟着季时禹和他两个室友吃过饭,但是带别的女孩,还是头一次。 看着他们一个系的工科生坐在一块自然的聊天,她内心有些复杂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自卑又自傲,高傲和冷漠,是她的保护伞。 在座所有的人都比她出身好,家境优越,性格开朗。明明同龄,他们在读研,她却是要靠着自己工作以后,自己存钱找机会,经济独立以后,才能得以考大学,如今还没本科毕业。 这感觉让她无力又难过,就像当年,她的同学只要想读书的,就可以去读高中,而她被家里逼着改了志愿,去读中专,只因为中专毕业能早些就业,不再找家里要钱。 她不懂,家里两个哥哥是人,可以读大学,可以追求最好的生活,而她是女孩,就注定要过低人一等的生活吗? 她很感激,因为中国还没有进入市场经济,大家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当年靠着外婆给宜城的小提琴老师送了一块床单,老师就教了她那么多年。这才让她有了一技之长。 中专毕业后,她在宜城歌舞团工作了四年多,虽然不满意这个结局,可是她还是很努力工作和学习,在宜城歌舞团也是最刻苦的小提琴手。之后宜城歌舞团开放了政策,让她们也能参加高考,靠着努力,她第一年就考上了,可是领导不肯放人,她不放弃,又考了第二年,领导见她坚决,终于让她去了森城。 森城很早就被划成经济特区,当时的政策是让沿海先富起来,所以森城的发展是很高速的。钟笙来了森城,就不想再回去。 因为对她来说,宜城就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服务员开始给大家上餐。 她其实也没有吃过西餐,但是她看书涉猎过,知道应该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毕竟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怕出错闹笑话,于是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江甜。她来自海城,家境又优越,对西餐驾轻就熟,自然地拿起了刀叉。 钟笙见自己的操作没错,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始秀气地切起了牛排。 一整桌会用刀叉的只有江甜和池怀音,其余的几个男生简直人仰马翻,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一会儿拿着刀叉,一会儿拿着勺,看着面前的汤啊牛排啊面包的,简直不知道先吃什么。 钟笙见对面的季时禹,也是一副一头雾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季时禹家里虽然不缺钱,却也比不上人家那些高干家庭、几代就优越的家庭。 他和钟笙一样,只能循着整个社会的大规则继续自己的人生。 上菜以后,池怀音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团混乱。 江甜一开始还切了几块,后来看到赵一洋不耐烦那么切啊尝的,直接拿起叉子,把一整块牛排叉起来吃,她简直要笑到肚子疼了,不住地拍着桌子,毫无形象可言。 陆浔有些拘谨,也有些手足无措,季时禹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完全拒绝的表情。 原来聚餐是件挺开心的事,这下因为所谓的“礼仪”,让大家都不自在,尴尬至极,这就失去了聚餐的意思。 吃饭,原本应该是一件让人自在又幸福的事。 池怀音放下刀叉,温柔地举起了手。 “服务员。” 她的声音响起时,有一道男声与她异口同声。 池怀音有些诧异,看向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季时禹。 两人坐在六人桌上,距离最远的对角,因为异口同声地叫了服务员,视线本能在空中相接了一秒,随后又很快各自移开。 服务员很快就过来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两人都以为对方会让着自己先说,本能回答了服务员。 “请给我一双筷子。” 又一次异口同声。 偏偏这么一个坏男孩,学习成绩却一直是全年级第一,那时候池怀音怎么认真都超不过他,忍不住观察了他一阵。 后来坐了他大腿,唯恐避之不及,就再也不敢多看他了,生怕他对她印象太深。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令池怀音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会惹上这个,她应该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深交的人。以池怀音匮乏的人生经验,这可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那一脸的惊惶,都撞进了季时禹的瞳孔里。 她越是瑟缩、害怕、紧张,他越是满意。 季时禹身边站着的坐着的好几个,都是他的好哥们,工学院其他系的,平素和他鬼混最多。 56.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 一转眼,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 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 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 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 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 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 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 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 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同学们来了走, 走了来, 走在路上, 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疯子!” 他关上门后,季时禹和陆浔异口同声道。 最近赵一洋谈恋爱了,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本来以为周末的联谊活动,他肯定不会参加了,结果没想到他不仅还是参加了,还拖家带口,不仅带了女朋友,还带上了女朋友的室友。虽然两个姑娘确实也都长得挺灵,但是毕竟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让大家都有几分尴尬。 这让攒局的哥们有些为难,本来算好了人数,减去赵一洋,男女都是一对一的,结果现在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女孩,那约的另一边的姑娘,该怎么想? 他正焦急着,音乐学院的那帮姑娘已经到了,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自成一道风景线。此情此景,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森城的中山公园,是年轻人周末约会的好去处,公园的中心湖很大,上面都是划船的。那么大个湖,划到湖中心去了,还不任男孩子为所欲为?所以一般约会都会选中山公园。 一行人虽然对江甜和池怀音的到来有些意外,但是也很快打成一片,都是年轻人,本就没什么隔阂。直到大家走到了游船中心,才意识到人数不对的尴尬。 一艘船两个人,一男一女,原本是安排好的,现在多了一个姑娘,那怎么安排呢? 前面有几对聊得不错的男女先上船了,赵一洋和江甜是一对,自然也上船了。 最后现场只剩下攒局的和季时禹两个男生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季时禹看了一眼眼下的状况,沉默地踏上了船,他是男人,要先上去掌握平衡。 剩下三个女孩,确实有些棘手。 他扫了一眼岸上的人,最后抬起了手邀请,低声道:“谁先上?” 季时禹话音方落,岸上的三个女孩同时抬起了手。 季时禹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也愣住了。 三个姑娘同时抬起了手,本来都有些尴尬,但是这会儿缩回去更尴尬,最后都稳住没有动,等着季时禹的选择。 季时禹原本也不是真的来找对象的,要不是被赵一洋激了一下,也不会浪费时间来游什么湖。 其实看到池怀音也抬起手的时候,他是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 比起去应付不认识的姑娘,池怀音这种安静又乖巧的女孩,要好相处得多。 他果断地抬起手,一把抓住池怀音的手,将她扶上了船。 皮肤灼热的接触,像过了电一样,两个人都怔楞了一秒。 池怀音上船后,季时禹转而淡淡对岸上那个男生说:“剩下的二位美女,就辛苦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船另一头的姑娘,顿了顿声:“池怀音是我同学,我来照顾吧。” 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她的日记里出现了一个男生的名字。 因为羞怯,她甚至不敢写他的全名。 ——JSY。 她写下这三个字母的时候,内心翻涌着一股又甜又酸的感觉,整个胸腔都被填得满满的。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黄鱼提前炸过,外面又酥又软,浸入浓郁的汤底,回味无穷,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要钉在身后了。 “快转过来。”江甜压低声音说:“别被发现了。” 池怀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脑海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在吃饭,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女孩。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可是那背影,池怀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吃着小菜,一头及腰长发披散,额头上的刘海用黑色发夹别在侧面。衣着简单,气质清清淡淡的,从五官轮廓来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池怀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碗没吃完的面条,变得索然无味。 耳朵开始越来越红,大脑也开始有点发胀的感觉。 耳边是江甜聒噪的声音:“这女的哪个学院的?怎么没见过啊?是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上次不会跟我们去情人岛吧?是最近处的吗?” 池怀音尴尬地扯动着嘴角,努力假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任江甜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面条,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胸口滞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 季时禹回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赵一洋见他手上打包的食物,瞬间翻了个白眼。 “每个月拿了生活费就上赶着去上供,也只有你了。” 季时禹我行我素,把带回来的东西搁在宿舍的桌上,“爱吃不吃。” 赵一洋对季时禹的事也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多说,大咧咧坐在桌前,一边解袋子,一边说起自己的事:“这周五有舞会,我听说江甜很喜欢跳舞。我邀请她一个人,她肯定不好意思,我把池怀音也叫上了。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稿子,想着她要是拒绝我该怎么死缠烂打,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还挺没成就感的。” 说着,他抄起筷子对季时禹和陆浔说:“你们俩也得去啊,轮流陪池怀音,势必把她给我稳住,为我和江甜制造机会。” 57.第五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怀音?”曹教授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 又戴了上去:“找我有事?” 池怀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咬了咬嘴唇, 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问, 能不能换个组。” “换组?”曹教授以为池怀音不想做目前的分组实验:“是觉得高温比较艰苦吗?” “不不……”池怀音摇头:“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员。” “这样啊。”人员是曹教授亲自安排的,他自然是知道池怀音要换掉谁, 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的分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目前你们的小组, 负责的是整个课题最重要的部分。” 他见池怀音愁眉苦脸的,误会池怀音可能对季时禹有点误会, 所以有些抗拒,于是解释道:“之前我没有让你参与新实验,而是去做已经完成的,你没有抱怨, 还是认真完成和复核,踏实又认真。其实那是我在测试你,测试你够不够资格做最重要的部分。” 提起这事, 曹教授不由有些得意洋洋:“你和季时禹是我手下最得意的门生, 性格上又互补。他胆大敢想, 应变迅速,不需要我推动,他能想到我都想不到的东西;而你细心钻研,对数据的掌控和记录精确且不会出错。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们抱有很高的期待。” “可是……”池怀音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其实季时禹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做起事情来其实很靠谱。他只是比较有个性。年轻嘛,有点个性是好事。” “……” 从曹教授那里下手算是失败了,无功而返的池怀音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她一路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一柄扇子一样盖住了她略带青黑的眼窝。 人与人的联系是很奇怪的,在知道那个叫钟笙的女孩以前,池怀音似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据说那女孩现在在本科部读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和池怀音也同校好几年了,可是池怀音对她一无所知。 而自打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以后,池怀音碰到她的几率就变高了。 她走进宿舍门口,才发现原来钟笙和她住在一栋楼里,一栋双子楼,宿舍门在正中间,共用一个大堂,只是楼梯分布在两边,池怀音向左,钟笙向右。 池怀音到宿舍的门口的时候,钟笙正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回来。 那男生池怀音倒是有点印象,名字叫杨园,森城本地人,和池怀音初中曾经同班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学习成绩比较差好像留过级。 不过这人是高干家庭出身,家世在本地算是比较显赫,一般同过校的多少会知晓他一二,没想到钟笙还会认识他。 两人在门口停下,杨园对钟笙倒是很体贴的样子,和池怀音印象中,学生时代那种暴躁爱闯祸的样子有些不同。 池怀音站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杨园从书包里,把一本崭新的书拿出来递给了钟笙,钟笙看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刻,还是把那本书收下了。 钟笙进大堂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池怀音。 钟笙上楼以后,池怀音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好笑。 别人连认都不认识她,也许也不屑于知道她是谁,她却把人家当成假想敌。 人家和谁来往,和哪个男生有什么暧昧,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钟笙是季时禹的心上人,钟笙没有错;季时禹有心上人,季时禹也没有罪。 这一切的错误,是她。 是她不该单方面喜欢季时禹,如果她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话。 ****** 女生宿舍又停水了,天气稍微热了些,学校就停水个没完,这可苦了个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从别处提水上楼,那也是个体力活。 平时女生用饭票接济男生,到了这时候就显出作用了,受了恩惠的男生都会来帮忙提水上楼。 平时女生宿舍的宿管,火眼金睛看守严格,恨不得公蚊子都不让放上楼,也只有停水的时候,能让他们进来“长个见识”。 学校多停几次水,男生多给女生提几次水,女生多给几次饭票,一来二去,就以身相许了。 这春天果然是适合恋爱的季节,学校里成双成对的身影又多了不少。 前几次停水,江甜和池怀音的水都是赵一洋提的。 别说,赵一洋对江甜还真的挺痴心的,这一追也有一段时间了,甭管江甜怎么揶揄讽刺,就是没见赵一洋打退堂鼓的。 看来越是看着不正经的人,对感情越是认真执着,季时禹不也这样么?看着跟无赖似的,对心上人倒是长情。 池怀音都忍不住替赵一洋说话:“我觉得赵一洋这人还不错,同学一场,没见过他对什么事能认真成这样,你别老是鄙视他了,他也是对你有意思才能任你这么踩他。” 江甜撇撇嘴,仍是高傲女王的姿态:“那是他长了张狗脸,怎么骂都不走,不怪我。” 话虽是这样说,明显没有最初那种厌恶的情绪了。 看来这是有苗头了。 赵一洋的付出没白费。 近来经常停水,据说有几个男生无聊得狠,拎桶水就混进女生宿舍乱搞。学校要求宿管加强管理,所以现在但凡拎水上楼,一定要有女生带上去。 这天停水,本来是江甜去领人,结果江甜临时被同学通知,要去找教授,只好派池怀音去把赵一洋领进寝室。 池怀音和赵一洋近来交道也算打得多,倒也没有多想什么就去了。 食堂供洗碗的那一排水池,现在挤满了排队打水的人。 地上都是水渍,看着湿答答的。 池怀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赵一洋,正要回去,就听见嘈杂纷乱的声音中,有一道清冽男声响起。 “池怀音。” 池怀音应声回头,叫她的人不是赵一洋,而是季时禹。 他穿了一件很普通款式的衬衫,搭配休闲裤,肩上系着一件开司米毛衫,看上去随意却还是有款。 不远不近看着池怀音,眉峰英挺,配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分外深邃。鼻梁和嘴唇的线条呈一个美好得弧度,侧看像迭起的山峦一般。 季时禹站在池怀音身后,手上拿了两桶水,表情也有些疑惑。 “你看到江甜了吗?”他顿了顿声说道:“赵一洋被留实验室了,让我给江甜拎两桶水。” 这话一出,池怀音赶紧往左右一看,果然季时禹拎着的水桶上,一个写着江甜的名字,一个写着池怀音的名字。 一时也有些尴尬了。 她脚上穿着凉鞋,因为跑得太急,进了些地上的水渍,黏在脚上有种又热又湿的奇怪感觉,竟和她的心情一样复杂。 想了想,最后讷讷地说:“江甜被同学叫走了,让我来领赵一洋上楼。”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懂了。 于是沉默而尴尬地一起向女生宿舍走去。 这是孽缘吧? 不管池怀音怎么逃避,命运却总是把他们缠绕在一起。 上课做实验,和他一个组,好不容易放学了透口气,拎个水也是他来。 这叫池怀音怎么能好好梳理自己的心情呢? 一路心不在焉,连已经走到女生寝室了都不知道。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脚尖上,指缝间有些脏水的痕迹,一会儿上楼了要好好洗一洗。噢,还有这双鞋,最近还是不适合穿凉鞋,再热一点再拿出来吧…… 池怀音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头顶传来季时禹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嗓音宛如天籁。 “你要再往前,就到我怀里了。” 池怀音原本还有些混沌,听了这句话戛然停住,再一抬头,和季时禹的距离,已经近到再往前一步,就直接撞到他怀里去的地步。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她浑身一颤,竟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你你……你停下来站着干嘛?” 季时禹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眯,唇际带着一丝弧度:“你看看到哪了?” “嗯?”池怀音一抬头,才发现他们已经进了大堂,怪不得她觉得眼前好像没有正午那种刺眼的阳光了。 “有我在,就可以直接上楼的。” “我当然知道可以上楼。”季时禹皱了皱眉:“问题是,你们宿舍,是往哪边?” 面前左右两个楼梯,左边是唯一一栋研究生宿舍,右边是本科部的最后一栋。 池怀音听他这么说,有些诧异了:“右边是本科的,你不知道吗?” 季时禹被池怀音的问题问笑了:“这是女生宿舍,我该知道吗?” 池怀音的话,并不是季时禹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是想,如果季时禹追求钟笙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栋楼,本科是右边,左边才是研究生宿舍。 这么想着,她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以前没有来过女生宿舍吗?” “我又不是变态。”季时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还以为你给别的女生提过水什么的……” “没人找我帮忙。” 季时禹的表情坦然,没多想就往左边的楼梯走去。 他没有来过女生宿舍,这是不是说明,他没有给钟笙拎过水? 这个答案让池怀音近来一直沉重的心情,又重新雀跃了起来。 两人一同往楼上走着,那一级一级的阶梯突然变得漫长。 亦或是池怀音希望这一路更漫长一些。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季时禹的手上,虽然那是江甜给赵一洋的,可是此刻,他右手拎着的水桶上,确确实实写着她池怀音的名字。 冥冥之中,好像为他们建立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这种联系,带着九分的温柔一分的暧昧,像一泓清泉从心底划过。 贼心死不了,贼心是永远也死不了的。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要离你多远?这么远够不够?” 季时禹似乎总是这副模样,不置可否又痞里痞气,好像这世上的事都不在他眼里,他永远都不会慌乱,不会纠结,不会痛苦。 又或者,是她在他眼里无足轻重,所以她说什么,他都当开玩笑一样应对。 这么想想,池怀音也有些泄气了,什么都没有再说,直接进了实验室。 晚上六七点,曹教授看时间已经不早就放了人。大家都是放鸭子一样跑了,只有池怀音,抱着自己的书,思前想后的,还是单独去找了曹教授。 曹教授是池父的同事,和池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十年了,两家人感情亲厚,倒也没什么隔阂,说话方便。 “怀音?”曹教授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又戴了上去:“找我有事?” 池怀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 “换组?”曹教授以为池怀音不想做目前的分组实验:“是觉得高温比较艰苦吗?” “不不……”池怀音摇头:“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组员。” “这样啊。”人员是曹教授亲自安排的,他自然是知道池怀音要换掉谁,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的分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目前你们的小组,负责的是整个课题最重要的部分。” 他见池怀音愁眉苦脸的,误会池怀音可能对季时禹有点误会,所以有些抗拒,于是解释道:“之前我没有让你参与新实验,而是去做已经完成的,你没有抱怨,还是认真完成和复核,踏实又认真。其实那是我在测试你,测试你够不够资格做最重要的部分。” 提起这事,曹教授不由有些得意洋洋:“你和季时禹是我手下最得意的门生,性格上又互补。他胆大敢想,应变迅速,不需要我推动,他能想到我都想不到的东西;而你细心钻研,对数据的掌控和记录精确且不会出错。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们抱有很高的期待。” “可是……”池怀音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其实季时禹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做起事情来其实很靠谱。他只是比较有个性。年轻嘛,有点个性是好事。” “……” 从曹教授那里下手算是失败了,无功而返的池怀音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她一路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一柄扇子一样盖住了她略带青黑的眼窝。 人与人的联系是很奇怪的,在知道那个叫钟笙的女孩以前,池怀音似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据说那女孩现在在本科部读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和池怀音也同校好几年了,可是池怀音对她一无所知。 而自打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以后,池怀音碰到她的几率就变高了。 她走进宿舍门口,才发现原来钟笙和她住在一栋楼里,一栋双子楼,宿舍门在正中间,共用一个大堂,只是楼梯分布在两边,池怀音向左,钟笙向右。 池怀音到宿舍的门口的时候,钟笙正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回来。 那男生池怀音倒是有点印象,名字叫杨园,森城本地人,和池怀音初中曾经同班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学习成绩比较差好像留过级。 不过这人是高干家庭出身,家世在本地算是比较显赫,一般同过校的多少会知晓他一二,没想到钟笙还会认识他。 两人在门口停下,杨园对钟笙倒是很体贴的样子,和池怀音印象中,学生时代那种暴躁爱闯祸的样子有些不同。 池怀音站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距离,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杨园从书包里,把一本崭新的书拿出来递给了钟笙,钟笙看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刻,还是把那本书收下了。 钟笙进大堂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池怀音。 钟笙上楼以后,池怀音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好笑。 别人连认都不认识她,也许也不屑于知道她是谁,她却把人家当成假想敌。 58.第五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 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 别欺负池怀音了, 改追她得了,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 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等人老珠黄,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 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 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思考着他的问题,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看你该有的, 都有啊,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 大家都比较忙, 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 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月光和路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周身带着暗黄的剪影,微弱而柔和。 “池怀音,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寻常说着话,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撕裂一般的喑哑,在这光影斑驳的寂静之夜,格外深邃入耳。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我喜欢吃人。”他压低了嗓音,凑近池怀音,笑得有些邪肆:“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女人。” 由于季时禹的凑近,池怀音忍不住往后仰了几分。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更是瞬间就发烫起来。 见池怀音露出害怕的表情,季时禹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池怀音,你到底有多怕我?” “谁怕你了。”明白被戏弄了,池怀音也有点小脾气了,立刻打肿脸充胖子:“我……我是怕你太关注我……”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池怀音耳根都红了,艰难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的眼睛。 浓眉大眼,瞳孔那么黑,仿佛有魔力一般。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浅笑着撇离了视线。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没结果的。”他“遗憾”地摇摇头,低下头专注修着车:“我对你没有兴趣。”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来,眉毛轻佻地动了动,然后目光扫向池怀音胸前。 一番打量以后,季时禹夸张地在胸前比了比:“我只喜欢大的。” 今天池怀音穿了一件鸡心领的长袖连衣裙,脖子和锁骨的骨窝都暴/露在空气之中。见季时禹目光如此赤/裸裸,血瞬间涌上头顶。 “你流氓!” “想哪去了?”季时禹一脸正直:“我是说,胆子大的。” “你……”池怀音知道被他耍了,扑棱着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季时禹的手转动着自行车的车蹬,车链已经套好,垫高的车轮随着车蹬转动而转动。 就在谈笑之间,他已经修好了。 拍了拍沾了黑色机油的手,季时禹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如同一道黑影,将池怀音笼罩于其中。 “走吧,送你回家。” 池怀音吓得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本能用被子捂紧了胸口。 “你……你要干嘛?!” 季时禹的表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双眼血红。 “正常呼吸应该是这样,呼——吸——,呼——吸——”他很粗鲁地示范着:“哪像你,有气无力,听着就很不正经。”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像是故意找茬似的,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吧?” 季时禹上下打量着池怀音,脸上有些红,半晌,视线瞥向别处。 “认床睡不好,出去转转。” ……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这会儿季时禹出去了,池怀音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房间的灯没关,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季时禹方才睡过的一边,准备关灯。 59.第五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这么多年, 也不是没有男生追过她,只是没有一个能让她的心情这样忽上忽下。见不到他会想, 见到了又患得患失。 人的一生会遇到喜欢自己的, 自己喜欢的。池怀音也想如自己心意一次。 如果钟笙结婚, 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 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 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 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 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 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 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 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 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同学们来了走,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疯子!” 他关上门后,季时禹和陆浔异口同声道。 最近赵一洋谈恋爱了,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本来以为周末的联谊活动,他肯定不会参加了,结果没想到他不仅还是参加了,还拖家带口,不仅带了女朋友,还带上了女朋友的室友。虽然两个姑娘确实也都长得挺灵,但是毕竟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让大家都有几分尴尬。 这让攒局的哥们有些为难,本来算好了人数,减去赵一洋,男女都是一对一的,结果现在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女孩,那约的另一边的姑娘,该怎么想? 他正焦急着,音乐学院的那帮姑娘已经到了,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自成一道风景线。此情此景,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森城的中山公园,是年轻人周末约会的好去处,公园的中心湖很大,上面都是划船的。那么大个湖,划到湖中心去了,还不任男孩子为所欲为?所以一般约会都会选中山公园。 一行人虽然对江甜和池怀音的到来有些意外,但是也很快打成一片,都是年轻人,本就没什么隔阂。直到大家走到了游船中心,才意识到人数不对的尴尬。 一艘船两个人,一男一女,原本是安排好的,现在多了一个姑娘,那怎么安排呢? 前面有几对聊得不错的男女先上船了,赵一洋和江甜是一对,自然也上船了。 最后现场只剩下攒局的和季时禹两个男生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季时禹看了一眼眼下的状况,沉默地踏上了船,他是男人,要先上去掌握平衡。 剩下三个女孩,确实有些棘手。 他扫了一眼岸上的人,最后抬起了手邀请,低声道:“谁先上?” 季时禹话音方落,岸上的三个女孩同时抬起了手。 季时禹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也愣住了。 三个姑娘同时抬起了手,本来都有些尴尬,但是这会儿缩回去更尴尬,最后都稳住没有动,等着季时禹的选择。 季时禹原本也不是真的来找对象的,要不是被赵一洋激了一下,也不会浪费时间来游什么湖。 其实看到池怀音也抬起手的时候,他是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 比起去应付不认识的姑娘,池怀音这种安静又乖巧的女孩,要好相处得多。 他果断地抬起手,一把抓住池怀音的手,将她扶上了船。 皮肤灼热的接触,像过了电一样,两个人都怔楞了一秒。 池怀音上船后,季时禹转而淡淡对岸上那个男生说:“剩下的二位美女,就辛苦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船另一头的姑娘,顿了顿声:“池怀音是我同学,我来照顾吧。” 江甜一贯爱漂亮,去旅行自然打扮一番,加上本来就长得漂亮,随便穿什么都很亮眼。 池怀音也起得很早,开着衣柜的门,想了许久,最后拿出了妈妈给她新买的衬衫,棉纺质地,袖子上有木耳边,质感好又带着几分清纯,搭配了一条红色长裙,长及脚踝,看上去大方得体,也不会过于妖艳。 江甜见池怀音这一身打扮,眼前一亮,立刻很热心给池怀音找饰品,选来选去,最后给池怀音配上了一顶防晒的草帽。 “池怀音,我发现,你打扮打扮,还是蛮好看的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意味深长盯着池怀音:“咦,可疑了啊,怎么和季时禹他们出去玩,你就这么认真打扮?你这是看上季时禹还是他那个室友了?” 听到江甜这么揣测,池怀音的脸瞬间就热了,有些羞恼。 “怎么可能啊!就是随便穿穿,那我去换掉。” “哎呀,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江甜笑嘻嘻地阻止她:“就这么穿,多好看呀。” ……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透亮。 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人,没有风,没有人喧马嘶,一切都那么静好。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给花草树木洒上了明亮的颜色,让一切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鸡鸣鸟叫,路边的店铺一间间开了起来,惺忪睡眼的人们开始支起五颜六色的棚子,路边渐渐有了各式油光光的桌子凳子,洗洗刷刷又是一天开始了…… 池怀音和江甜到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一见她们到来,原本大大咧咧插着腰的赵一洋,立刻换了个很规矩的站姿,笑得很谄媚:“你们到了。” 江甜不太看得上赵一洋那个小痞子,敷衍地“嗯”了一声。 相比赵一洋的热情,一旁的季时禹就显得有些置身事外了。 他双手插兜,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四个人还没怎么说上话,头班车就来了。 时间太早了,车上几乎没什么人。江甜坐下以后,赵一洋立刻厚脸皮坐到了江甜身边,嬉皮笑脸道:“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分开坐才有新话题。” “不要!我要跟怀音一起!”江甜说着要推开赵一洋,但赵一洋就像被钉在凳子上一样,怎么推都岿然不动。 池怀音见眼前的情景,笑了笑,对江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坐你们后面。” 说着,钻进了江甜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 最后一个上车的季时禹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皱了皱眉。 赵一洋推了他一把:“坐啊,站着干嘛?” 季时禹意味深长看了池怀音一眼,不高不低的声音,十分揶揄地说道:“我可不敢挨着她坐,她老以为我接近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池怀音:“……” 虽然季时禹有些不悦,还是被赵一洋按倒了。 赵一洋从背包里拿了副扑克牌出来,两个小时的车程,四个人便开始打牌混时间。 因为有四个人,赵一洋就介绍一种新玩法,二人组队打对家,哪一队牌都跑完就算赢。 60.第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但是那时候都是以能成为工人和干部为荣, 个体户是比较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季家对于季时禹的学习成绩相当看重。只要他肯读书, 他怎么胡闹,家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得到最大的自由,季时禹常年保持着全校第一, 这也是老师们都拿他没办法的原因。 而池怀音,和季时禹算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她出身好, 学习成绩好,人又乖巧,是学校里的模范生。 高中毕业后, 本来以为脱离了阴霾,却不想如今重回狼爪之下,真是世事难料。 因为季时禹的存在, 乖乖女池怀音都不爱上学了。好在这一学期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不然她羞愤之下真的想退学了。 过年的时候, 池怀音回老家宜城玩,笨手笨脚的,摔水塘里弄骨折了,打了快一个月的石膏。 那段时间倒是过得和皇太后一样, 走哪儿都有人搀着扶着。 寒假因为脚伤几乎全废了,刚拆了石膏, 还没撒欢, 就要返校了, 真可谓人间惨剧。 池母正给池怀音收着行李,一贯的手脚麻利。 池怀音的脚翘得高高的,搁在椅子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家里那台费尽千辛万苦才买到的牡丹牌彩电。而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的池父,正闷着头看报纸。 此情此景,让池怀音更加留恋,她坐起身来,对父母撒娇道:“要不我晚点回学校吧?我脚也没好利索呢。” 回学校了还要和季时禹那个臭痞子一起上课做实验,想想都要折寿。 一直闷不吭声的池父,这时候倒是回答得神速:“不行。” 池母白了一眼池父,拔高了嗓音说:“你爸这个人,老顽固一个。都这样了,晚点返校怎么了?”脸向着池怀音,实际上却是说给池父听的:“女孩读什么研究生,读完都多大了,本来就难找人,再把腿给弄坏了,真在家里一辈子啊?” 池父头也不抬,语气一贯的严肃刻板:“不管男女,都该好好学习。没文化的人,能有什么魅力?” 池怀音没想到好好的,池父又引战了。 果不其然,行李收了一半的池母,一听到池父的话就炸毛了,衣服一丢,活也不干了,两步奔到池父面前,双手插着腰就开始咒骂。 “你什么意思?没文化怎么了?你有文化你老冷嘲热讽的,你想想你当初做的事?要我在孩子面前说嘛?小刘那个话咋说的来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池父一副懒得看她:“你看看你在孩子面前的样子!” 池母依旧自我:“我在孩子面前的样子美得很!” …… 池怀音很后悔身处风暴中心,原本不想返校的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赶紧给自己收拾行李。 “得了得了,爸妈你们快别吵了,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滚蛋,一分钟都不多留还不成吗!”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留恋家里。 除了都来自宜城,她的父母真的没有任何共通点。池父一辈子读书搞研究,是那个年代有名的先驱科研工作者之一;池母中学都没读完就辍学了,当初因为帮池家奶奶洗了一年衣裳,打动了老人家,硬是把在大学里当教员的儿子叫回宜城,娶了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匹配的女人。 除了长相漂亮,池母好像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池父不喜泼辣的池母,池怀音一直都知道。 当年池怀音之所以会被送回宜城一中读书,也是因为家庭危机。 那年池父不满四十岁,因为突出的学术贡献,被森大选中,作为访问学者,去往德国学习两年。当时和他同去德国的,是一个未婚的青年女教师。以前是池父的学生,因为仰慕池父,年满三十,仍然未婚。 学校里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传得绘声绘色,一贯泼辣的池母,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淡定。 池怀音仍然记得那年暑假,有一天晚上,池父又困在实验室不愿回家。池母抱着池怀音,蜷缩在她那张小床上,把已然熟睡的她哭醒了。 咸涩的眼泪沾了池怀音满脸,一贯横强霸道的母亲竟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这让池怀音有些害怕。 “妈……你怎么了?” 池母见池怀音醒了,赶紧擦了擦眼泪,笑着给池怀音打扇。 黑暗的房间格外空荡,池母难得温柔地和池怀音对话:“怀音,如果妈和你爸分开了,你愿意跟妈回宜城生活吗?” 不等池怀音回答,她又自嘲地说:“瞧我说什么胡话,你跟着我能过什么好生活。” “妈,你是不是和我爸吵架了?”池怀音毕竟也只有十几岁,心思还是细腻:“我不要你们分开,我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池母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让池怀音怀疑她也许是看错了。 她温柔地摸了摸池怀音的头,那样郑重地劝告着:“怀音,你记住,这世界上好东西太多了,但是有些东西,喜欢不见得一定要得到。尤其是男人,他若是不喜欢你,你一定要知道进退,不要走了妈的错路。” …… 那晚以后,池怀音本以为父母也许会离婚,毕竟当时的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谁知事情却又峰回路转了。泼辣的池母又做出惊人之举,她一个人大闹了校长办公室,要求校长批准池父带夫人出访。 整个学校里都是斯文人,哪里见过池母那样的泼妇,自然只能妥协。 池怀音被送回宜城老家读书,池母跟着池父去了德国,两年多后,他们一同回了国。而那个据说喜欢池父的女教师,最后留在了德国。 池父和池母吵吵闹闹大半生,却没有真正分开。 虽然外人评价池母泼辣、没文化、没教养,在池怀音眼里,池母精明能干,做事胆大心细,把他们父女俩照顾得无微不至。 也只有她,在被人指着脊梁骂“脸皮厚”“不像个女人”“没教养大闹学校”的时候,敢一盆水泼过去。 池怀音在性格上更像父亲,如果她能有母亲百分之一的胆量和魄力,早把季时禹个臭痞子打变形了。 *** 还没正式开始上课,返校的学生倒也不无聊,各种学生活动,将新学期的开始填得满满的。 刚开学没几天,学校公告栏里就多了一条全校通报批评。 原来,季时禹他们宿舍卖烟卖酒卖闲书,被校领导视察的时候抓了个正着。因为情节恶劣,被通报了。 池怀音和江甜路过看到的时候,池怀音忍不住驻足了好久,几乎都要把那通报批评给背下来了。 江甜看着池怀音一脸嫌弃:“季时禹和赵一洋被通报批评,你有这么高兴吗?这关你什么事啊?” 池怀音这才意识到表情实在太明显了,赶紧扯了扯自己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地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学校就是应该打击这种歪风邪气。有些人就是该被通报一下,这才大快人心!” 江甜狐疑地看着池怀音:“你和他们宿舍有仇啊?” “没有啊!”池怀音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会呢?” 季时禹他们宿舍住的都是工院研究生,他们被全校通报批评,自然是工院之耻。开周五例会的时候,季时禹和赵一洋被一起请上了报告厅的讲台。 开学第一次例会,按照以前的惯例,第一次例会是由院长主持的。 池父在学生面前的时候,表现得还是十分公正严肃,当着上百研究生的面,他愣是眉头都没有松一下。 听说这次查封他们宿舍的“黑店”,没收了很多东西,全是些乌七八糟的。 池父对季时禹和赵一洋实在无语,因为没拿通报批评的纸条,连他们名字都记不住,但是想到他们在学校做的事,就觉得痛心疾首,批评他们的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激动:“你们是未来的工程师,科研工作者,不好好学习,搞研究,在宿舍里搞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自己的脸丢了,还给学院抹黑。你们若是能把这心思拿到学习中,要发多少论文?不是一样有奖金?还能为中国的科研技术进步做贡献!为学校争光!” …… 池父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面红耳赤,池怀音在台下,都有点担心自己的爸爸,会不会被季时禹和赵一洋气晕过去。 批评教育了一通,池父以他们二人作为反面教材,又把大伙儿说教了一通,终于大赦了他们。 “你们的事就说到这里,赶紧下去,别在这丢人了。” 赵一洋和季时禹开始往台下走,赵一洋垂头丧气,季时禹心不在焉。 池父盯着二人背影,皱了皱眉,手里拿着一封北都有色金属刊物寄来的信和一笔奖金的兑票,又继续对大家说道: “读研究生,还是要走正道。”说着,脸上的表情终于开始回暖,儒雅温文地对大家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上学期我们学校的同学,都获得了很不错的研究成果。尤其是我们曹教授手下的研究生,发表的论文被业内最权威的刊物《北都有色金属》刊登了,进入了国家论文库。” “我手里拿着的是《北都有色金属》寄来的录用凭证,还有北都有色金属总院寄过来的奖金。”池父的嘴角慈祥地扬起,脸上满满的骄傲:“现在我亲自将这些奖励交给这位同学。” 说着,他把信封翻了一页过来,大声念出了信封上收件人的名字—— “季时禹同学,恭喜你,请你上台。” “噗嗤——”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众人立刻忍不住哄堂大笑。 池父是教冶金科学与工程的,对于冶金物理化学系的同学并不是很熟,见大家都笑起来,且笑得前仰后合,也有些一头雾水。 “怎么了?我念错名字了吗?” 池父正诧异着,刚被训斥成孙子的季时禹,又转了头,回到池父身边。 池父见本应下台的人又回来了,自然一脸的不高兴。 板着一张脸,瞪着季时禹道:“怎么,不服气??” 季时禹耸了耸肩,一脸无辜:“不是您让我上台的吗?” 池父被气坏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上台了!” 季时禹右边的眉毛微微一挑,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 “院长,我是季时禹。” 面对他,她从心眼里发憷,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是这小流氓干不出来的,他简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当年季时禹的爸妈在宜城开杂货铺,那时开店的少,没什么竞争,生意挺好,算是家境殷实。 但是那时候都是以能成为工人和干部为荣,个体户是比较被人瞧不起的。所以季家对于季时禹的学习成绩相当看重。只要他肯读书,他怎么胡闹,家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得到最大的自由,季时禹常年保持着全校第一,这也是老师们都拿他没办法的原因。 而池怀音,和季时禹算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她出身好,学习成绩好,人又乖巧,是学校里的模范生。 高中毕业后,本来以为脱离了阴霾,却不想如今重回狼爪之下,真是世事难料。 因为季时禹的存在,乖乖女池怀音都不爱上学了。好在这一学期最后还是相安无事地结束了,不然她羞愤之下真的想退学了。 过年的时候,池怀音回老家宜城玩,笨手笨脚的,摔水塘里弄骨折了,打了快一个月的石膏。 那段时间倒是过得和皇太后一样,走哪儿都有人搀着扶着。 寒假因为脚伤几乎全废了,刚拆了石膏,还没撒欢,就要返校了,真可谓人间惨剧。 池母正给池怀音收着行李,一贯的手脚麻利。 池怀音的脚翘得高高的,搁在椅子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家里那台费尽千辛万苦才买到的牡丹牌彩电。而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的池父,正闷着头看报纸。 此情此景,让池怀音更加留恋,她坐起身来,对父母撒娇道:“要不我晚点回学校吧?我脚也没好利索呢。” 回学校了还要和季时禹那个臭痞子一起上课做实验,想想都要折寿。 一直闷不吭声的池父,这时候倒是回答得神速:“不行。” 池母白了一眼池父,拔高了嗓音说:“你爸这个人,老顽固一个。都这样了,晚点返校怎么了?”脸向着池怀音,实际上却是说给池父听的:“女孩读什么研究生,读完都多大了,本来就难找人,再把腿给弄坏了,真在家里一辈子啊?” 池父头也不抬,语气一贯的严肃刻板:“不管男女,都该好好学习。没文化的人,能有什么魅力?” 池怀音没想到好好的,池父又引战了。 果不其然,行李收了一半的池母,一听到池父的话就炸毛了,衣服一丢,活也不干了,两步奔到池父面前,双手插着腰就开始咒骂。 “你什么意思?没文化怎么了?你有文化你老冷嘲热讽的,你想想你当初做的事?要我在孩子面前说嘛?小刘那个话咋说的来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池父一副懒得看她:“你看看你在孩子面前的样子!” 池母依旧自我:“我在孩子面前的样子美得很!” …… 池怀音很后悔身处风暴中心,原本不想返校的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赶紧给自己收拾行李。 “得了得了,爸妈你们快别吵了,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滚蛋,一分钟都不多留还不成吗!” ……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留恋家里。 除了都来自宜城,她的父母真的没有任何共通点。池父一辈子读书搞研究,是那个年代有名的先驱科研工作者之一;池母中学都没读完就辍学了,当初因为帮池家奶奶洗了一年衣裳,打动了老人家,硬是把在大学里当教员的儿子叫回宜城,娶了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匹配的女人。 61.第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在没有手机、电脑的年代,天黑后, 大家都会干什么? 沉下心写日记,算一个吧。 池怀音一直觉得, 日记是一个极好的、与自己对话的方式。每天睡前,她都会伏案写下一天的心情和记录。 活了二十一年, 第一次,她的日记里出现了一个男生的名字。 因为羞怯,她甚至不敢写他的全名。 ——JSY。 她写下这三个字母的时候, 内心翻涌着一股又甜又酸的感觉,整个胸腔都被填得满满的。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 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 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 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 点了点头, 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 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 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 “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黄鱼提前炸过,外面又酥又软,浸入浓郁的汤底,回味无穷,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要钉在身后了。 “快转过来。”江甜压低声音说:“别被发现了。” 池怀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脑海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在吃饭,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女孩。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可是那背影,池怀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吃着小菜,一头及腰长发披散,额头上的刘海用黑色发夹别在侧面。衣着简单,气质清清淡淡的,从五官轮廓来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池怀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碗没吃完的面条,变得索然无味。 耳朵开始越来越红,大脑也开始有点发胀的感觉。 耳边是江甜聒噪的声音:“这女的哪个学院的?怎么没见过啊?是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上次不会跟我们去情人岛吧?是最近处的吗?” 池怀音尴尬地扯动着嘴角,努力假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任江甜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面条,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胸口滞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 季时禹回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赵一洋见他手上打包的食物,瞬间翻了个白眼。 “每个月拿了生活费就上赶着去上供,也只有你了。” 季时禹我行我素,把带回来的东西搁在宿舍的桌上,“爱吃不吃。” 赵一洋对季时禹的事也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多说,大咧咧坐在桌前,一边解袋子,一边说起自己的事:“这周五有舞会,我听说江甜很喜欢跳舞。我邀请她一个人,她肯定不好意思,我把池怀音也叫上了。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稿子,想着她要是拒绝我该怎么死缠烂打,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还挺没成就感的。” 说着,他抄起筷子对季时禹和陆浔说:“你们俩也得去啊,轮流陪池怀音,势必把她给我稳住,为我和江甜制造机会。” 季时禹对于赵一洋的厚颜无耻已经无话可说了,理都懒得理,直接坐到桌前,打开了还没看完的书。 相较季时禹的淡定,陆浔就有些紧张了,“又舞会?上次整得有点丢人吧?这次还去啊?” “咳咳。”赵一洋尴尬轻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次哥一定挽回面子。” 季时禹从书中分了个神,干净利落地拒绝:“我不去。” 赵一洋听见季时禹不去,立刻饭都不吃了,过来就抱着季时禹的腿。 “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们了,你们也知道的,我最近生意也没得做,要是女人再跑了,我不想活了!” …… **** 其实舞会这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江甜一贯喜欢跳舞,本科的时候就有海大教育学院Dancing Queen的美誉。读研以后没交到那么多朋友,也就赶了上次那么一会儿舞会,也算是憋了一阵。 以往去舞会或者活动,江甜都会特别打扮一番,但是今天,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从教室里赶来的。 想来,她应该是真的对赵一洋没兴趣,甚至都不屑打扮打扮来吸引他。 池怀音从进入舞池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一直不自觉在搜寻别处。 如果她早知道,之后会碰到季时禹和别的女孩吃饭,她一定不会答应赵一洋的邀约。如今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也全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那个长发的女孩,池怀音就觉得自己胸口一滞。 江甜来了舞会就不歇着,拉着池怀音进入舞池中间,活力满满,夹杂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之中,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俩跳,不理他们寝室那几个傻子了。” 池怀音有些局促看着江甜:“我跳舞是真的同手同脚。” 江甜不以为然:“笑话,我是谁,我教你。” …… 舞池里彩灯闪烁,忽明忽暗,有学生乐队正在台上卖力演奏。 江甜拉着池怀音直接进了舞池,这让赵一洋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了,却不想一支舞都跳不到,这可怎么办? 他当机立断拉着季时禹也进入舞池,低声说道:“你先陪我跳一会儿,然后我们跳到她们俩身边,就交换舞伴。” 季时禹不愿意跟着赵一洋胡闹,皱着眉头说:“你等陆浔来了,你让陆浔跟你去疯。” 说着,转身就要出舞池。 谁知季时禹还没走,赵一洋已经以舞蹈准备姿态,抓住了季时禹。 季时禹简直快被恶心到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赵一洋,你再抓我的腰,我就把你丢出去。” 赵一洋也不乐意和一个大男人跳舞,这不是事急从权么?谁让陆浔今天临时调了课要晚来。谁有任劳任怨的牛不用,要去惹一只疯狗啊? “不抓你腰抓你头发啊?你以为我想跟你跳,这不就是让你帮帮忙吗?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啊。” 说着,拽着季时禹就往江甜他们身边挤去…… 池怀音是真的没什么跳舞天分。江甜和她跳了一小段以后,就很后悔刚才说大话了。 教人跳舞,前提是“人”,猪的话,那真的是有难度的。 “我真没想到,一个学习成绩那么好的女孩,小脑居然发育不全。”被踩了好几脚以后,江甜忍不住抱怨道。 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干脆不跳了,身体就被人推了一下。 顺着推挤的方向,池怀音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就看见赵一洋那张嬉笑的脸孔。 “交换舞伴。”他的声音轻快,动作也很果断。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甜从她手中抢去。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赵一洋顺手一推,推进了一个硬挺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高度,带着几分清冽气息。那人本能接住了池怀音,带着几分招牌式的不耐烦。 悠扬的舞曲响起,整个舞池被浅金色的灯光笼罩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步纷纷起势,大家在并不大的舞池里起舞,衣袖摩擦,裙裾飞扬。 池怀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对着突然发生的状况有些手足无措,她仰着头看着季时禹,结结巴巴说不好话。 “我……我去找江甜换回来。” “回来。” 季时禹长臂一展,将她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赵一洋和江甜,轻轻喟叹。随后,目光重新回到池怀音身上。 他一只手扶在她腰后,一只手寻到她的手,摆出了标准的舞蹈姿势。 骤然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火星,瞬间又要烧起来了。 “干……干嘛?”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 季时禹眉头仍旧紧蹙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跳舞。” 他温热的呼吸因为极尽的距离,拂扫在池怀音脸上,让她愈发沉沦。她的手被季时禹抓住,腰间也被桎梏,想退也退不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和别的女孩跳舞吗?”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失言,可是话也收不回去了。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眉头微挑:“等有了再说。” 原本还有些思绪混乱的池怀音,一听到这句话,大脑突然像通了一样。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女朋友?那女孩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吧? 一瞬间,身体里的那些消沉似乎都挥散了,一种无穷的勇气又回来了。 见池怀音实在抗拒,季时禹也不再强求。 “你实在不想跳,就算了。” 就在季时禹要放手的瞬间,池怀音的手却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扬起小脸,呼吸清浅,略带笑意。 “我跳。” …… 华尔兹的舞曲悠扬,舞步翩翩,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甜。 如果能忽略掉,池怀音又踩到季时禹的话,这气氛是十分美妙的。 池怀音一直同手同脚,每隔半分钟一分钟,就一脚踩上季时禹的脚。一直努力保持着风度的季时禹终于绷不住了。 他眉头微微皱着,好看的眉眼带着几分不悦。 “报复?” 池怀音本来跳得不好,也有些压力,这会儿冷不防被这么问了一遭,缩了缩脖子:“不敢。” 说着,季时禹又被踩了一脚。轻抽了一口气后,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抓好我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身体不要后靠。”他顿了顿声,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着我。” “嗯?” 季时禹眉头中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我要教你跳舞!在你把我踩死之前!” …… 好像辛杜瑞拉的魔法,绚丽的灯光洒下,落在季时禹的头上、肩上,让池怀音觉得眼前的画面,带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听着季时禹简单的口令,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十足的荷尔蒙气息。 舞步牵动着衣角,长发也跟着摆动。 不再关注脚下的舞步以后,池怀音反而不容易出错了。 脑中放空,眼睛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 他的眉眼,哪怕带着几分不耐,依然有着让她心动的坚毅。 心脏复位,灵魂回归,仿佛这才是她的归宿。 一曲方罢,舞池中的人纷纷停下休息。 池怀音的手还搭在季时禹肩上,漫天滋生的暧昧像疯长的蔓藤,在她心间缠绕。 不远处,一个男生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季时禹的手放下,池怀音也羞赧地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陆浔晚上被调了课,临时赶过来也有些气喘吁吁。 季时禹看到陆浔,如获救星:“你他妈来得真晚。” 陆浔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看了池怀音以后,随后和季时禹交换了个眼神。 季时禹下巴微扬:“你带她跳吧。” 说着,如获大赦一般,要离开舞池。 见季时禹要走,池怀音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的手先于她的理智,一把抓住了季时禹的衣角。 她的一个小动作,让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愣住了。 季时禹定着没动,低着头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那只白皙的小手,有些诧异。 他低头扫了池怀音一眼。 “我室友陪你跳,他比较耐踩。” 池怀音仰着头,定定看着他。 “不行。” 季时禹清浅一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 池怀音咬了咬左边的嘴唇,鼓起了勇气说道:“你刚才说要教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低首看着池怀音,半晌,季时禹戏谑一笑:“怎么,只想跟我跳舞啊?” 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池怀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文静,听话,遇事不争不抢,有些认生和害羞。生于那个含蓄的年代,她从来都是和所有的女孩一样,不懂得为自己表达,也不能为自己表达。 62.第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手上紧紧攥着裙子, 带着一丝汗意,脑中还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 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 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 活泼开朗, 人也主动,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表情, 突然抓起她的手, 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 视线落在右前方,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 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 除了水里的鱼, 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来打扰。 风缓缓拂面, 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说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合适吗?”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你来的。” “季时禹,我喜欢你。” ……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怀音人生第一次暗恋以告白失败告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每天还是要忙碌地做实验、写报告。 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时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这期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演得真棒。 *****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研二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没道德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对于赵一洋这种目的不纯的行为,大家都很鄙视。 季时禹忍不住啐骂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乱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会想。”赵一洋对此倒是不以为耻:“谁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说着,突然变了表情,戏谑一笑:“也是,你肯定没法想,毕竟你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雏鸡。” “滚——” “不服啊?要不咱打个赌,赌我们俩谁先当上真男人。”赵一洋阴险一笑:“就以今年为时限吧。” “……”一直沉默的陆浔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现在都已经12月10号了,老季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当男人。老赵你这打赌太欺负人了。” 赵一洋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也没有真打赌的意思,不过是借机揶揄一下季时禹。 “也是,人家说不定还在等钟笙离婚呢,我肯定赢定了。” 说着,转身要回自己铺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赌什么?” 赵一洋没想到季时禹会接话,一时也来了兴致:“你真要来啊?那行啊,真男人之争,谁输了,谁穿内裤去操场上跑五圈” 就像陆浔说的,都12月10号了,季时禹要翻身,怎么可能?他就不同了,专注搞定江甜就行,于是大胆下了赌注。 本以为季时禹不会同意,结果季时禹听了这话以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像带了几分赌气似的。 “就这么定了。” …… 女人谈恋爱以后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比如说这会儿,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寝室了,居然在织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买了毛线从头开始学,怕她家赵一洋冻着了。 就赵一洋那人高马大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池怀音觉得毛衣完全是多余的。 江甜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和池怀音聊天。 “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别的学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时禹,完全和母兽捕食一样,不达目标不罢休,那架势,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时禹给睡了的意思。” 池怀音没想到课题结束以后,季时禹的生活居然这么“多姿多彩”,不由觉得心头一揪,十分不适的感觉。 “是么,那他要谈吗?” 江甜头也没抬,“可能会吧,听说他和老赵打赌了,说是今年结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怀音皱了皱眉:“他们很闲吗?” “可不是么?我还骂了老赵呢,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他屁事。” …… 听江甜说完那事以后,没几天,池怀音就碰上了季时禹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块。 池怀音从学校回家拿衣服,顺路去家后面的后街买点东西,就见到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时禹看到池怀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急吼吼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招待所,叫松鹤么?” “知道。”她说。 “怎么走?” 池怀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们要去那种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心下越发鄙夷,沉默地指了指北面:“这条路出去,然后左转,再右转,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转,就到了。” “谢谢。” 池怀音买了东西回家,心想,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们找到那家书店以后,能被知识点化,回头是岸,不要再乱搞了。 …… 原本以为搅和了季时禹的“好事”,他就能死了那条心,却不想第二天在食堂,池怀音又碰到季时禹和那个姑娘了。 他们和赵一洋、陆浔在一桌吃饭。那姑娘看上去性格很好的样子,和季时禹说着话,还很细心给整理袖口。时不时把餐盘里的肉分给季时禹。 一般男生有了对象,都会带着和整个宿舍的人吃饭,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理解。 除了钟笙,季时禹没带过别的女孩和宿舍的人吃饭,如今带了这个姑娘,想必是认真的了。 比起当初说起钟笙就说坏话,这次他们对这个姑娘可谓和善包容。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池怀音看看此情此景,就觉得有些心酸。 一个人游魂一般走到窗口,随便买了个馒头,正准备回宿舍,就迎面撞上季时禹。 他如同一堵人墙一样,挡在池怀音面前。 “喂池怀音。”他皱着眉,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池怀音的手上拿着搪瓷碗,表情有些沮丧:“什么?” “昨天我找你问路,你干嘛故意给我指反方向,一南一北,我就不信你住几十年的地方,还能搞错!” 池怀音也有些心虚,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是吗?我……我记错了吧……” “记错了?!”季时禹气得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来回踱了两步:“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堂姐因为你指错路,多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位置!” …… 食堂里人声鼎沸,只有池怀音的耳畔好像突然寂静了。 “堂姐?” “池怀音,我看你长得乖巧,小心思还挺多。”说着,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报复啊?” “啊?啊!”池怀音有些震惊季时禹的联想能力:“我不是……我是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想到自己的误会,池怀音也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只从牙缝了挤出浑话来:“怕你亏了身体,以后不能继续科研工作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季时禹皱着眉头回到座位,赵一洋见他去找池怀音说话了,问道:“你和池怀音说什么了?” 季时禹黑着脸,有些不爽:“没什么。” “没什么池怀音怎么在拿馒头砸自己的头?” “嗯?” 季时禹顺着赵一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池怀音一脸懊恼地飘出食堂,一路走一路拿馒头敲自己的头。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胡乱抓了一把头发。 真是奇怪,明明是对她恶意揣测、耍人很不爽的,为什么会觉得此刻的她,看上去居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池怀音有胆子表白,这是季时禹想不到的。 当下其实有些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拒绝她。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都可以,池怀音不行。 潜意识里,他觉得,池怀音应该是被慎重对待的女孩。 转过头来继续吃饭,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戳。 桌上的众人继续聊着天。 堂姐还在洗脑,明明说好是来找他玩的,结果一直耳提面命的唠叨。 家里催着季时禹找对象结婚,他们这一代就季时禹一根独苗,就跟种猪一样,是传续香火的重要人物。 “噗嗤、” 季时禹突然的一声发笑,打断了桌上热聊的气氛。 堂姐不悦地扫了季时禹一眼。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笑屁啊?” 季时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你刚才说了什么?” …… 虽然是森城人,池怀音从来没去那里玩过,这次季时禹约这地方,她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路程太长,早上五点四十就要出发,赶第一班公车。 江甜一贯爱漂亮,去旅行自然打扮一番,加上本来就长得漂亮,随便穿什么都很亮眼。 池怀音也起得很早,开着衣柜的门,想了许久,最后拿出了妈妈给她新买的衬衫,棉纺质地,袖子上有木耳边,质感好又带着几分清纯,搭配了一条红色长裙,长及脚踝,看上去大方得体,也不会过于妖艳。 63.第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船行至湖心, 周围也没什么船只了,季时禹放下船桨,两人开始静静欣赏风景。 虽然四周碧波荡漾,绿树环绕, 但是池怀音心不在此,眼角余光一直暗暗瞥向对面的人。 手上紧紧攥着裙子,带着一丝汗意, 脑中还在回味他抓起她手的那一刻。 其实她抬起手的时候,是做好了他不会选她的准备,因为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姑娘,活泼开朗,人也主动,都比她更吸引男生的注意。 他站在船上, 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表情, 突然抓起她的手,两个人其实都有些愣了。 仿佛那种选择, 是一种本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此刻季时禹背靠着船沿,视线落在右前方,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会来?”季时禹的视线懒散地瞟过来, 淡淡看了她一眼。 池怀音没有回答, 只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季时禹微微扯动嘴角:“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池怀音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一些,但是眼下这种情形,真的很容易让人冲动。 船行之湖心,除了水里的鱼,周围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可以来打扰。 风缓缓拂面,吹动平静的湖面带起一丝丝波澜。 仿佛在鼓舞着她,说吧,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再等了。 钟笙结婚了,她不愿意再等出另一个钟笙。 如果季时禹都是要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池怀音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彻底抛去了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教育的“矜持”,深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合适吗?” “池怀音?” “你先听我说。”池怀音的脸越涨越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你喜欢钟笙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钟笙结婚了,我不想再错过了。其实,我今天是为了你来的。” “季时禹,我喜欢你。” …… 池怀音半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听到季时禹的回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一张嘴就有种要咬到舌头的感觉。 池怀音像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得有些心焦,半晌,才怯生生抬起头。 “季时禹?” 只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反问:“谁会泡院长的女儿?疯了吗?” 仿佛一桶冷水,嗖嗖就从池怀音的头顶骤然泼下,她甚至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按照一般的发展,发生了这事,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跳湖?” 季时禹冷不防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瞬间把两个人之间那种低气压带歪了。 他见池怀音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我是男人,我来跳吧。” “不!用!” …… 1991年夏天的尾巴,池怀音人生第一次暗恋以告白失败告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每天还是要忙碌地做实验、写报告。 中秋过后,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那一年,森城的冬天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寒流,冬天平均16度的森城,进12月开始,温度就跌破了10度。 “熔盐电解铝新型惰性阳极”的课题实验研究终于基本完成,论文在曹教授的指导之下已经成稿,之后就是等待上刊了。 和季时禹朝夕相处的日子终于过去,这期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她都忍不住要表扬自己,演得真棒。 ***** 这几个月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很寻常,赵一洋谈恋爱以后,就对学校的宿舍管理规定很不满。男生进女生宿舍,脚还没跨进门,已经被宿管大妈拦住了;女生进男生宿舍,宿管大爷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些女生进男生宿舍推销袜子或者一些地摊货,基本上畅通无阻。 研二的第一学期过半,学校里很多准毕业生就开始实习了。像总来赵一洋赌摊一个学物理的男生,大四的,四人一间的房,只住了他一个人,他也无聊,就总到赵一洋宿舍来打牌,他女朋友是法律系的,经常到他宿舍里玩。学校里宿舍就那么大,天气热,他们鬼混的时候老开着窗,隔壁和上下楼宿舍的男生都能听见床响。 每次在赵一洋这边来打牌,基本上都是一群人围攻他一个,以此警示他,“在这个匮乏的时代,你吃肉归吃肉,不要吧唧嘴,太没道德了”! 有一阵子,赵一洋一度把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生视为灵魂导师,每次他来打牌,他都要拉着人家一通取经。 对于赵一洋这种目的不纯的行为,大家都很鄙视。 季时禹忍不住啐骂他:“你最好每天少胡思乱想,小心江甜知道了,卸了你的腿。” “是男人就会想。”赵一洋对此倒是不以为耻:“谁有女朋友了不想啊?”说着,突然变了表情,戏谑一笑:“也是,你肯定没法想,毕竟你还是没有女朋友的雏鸡。” “滚——” “不服啊?要不咱打个赌,赌我们俩谁先当上真男人。”赵一洋阴险一笑:“就以今年为时限吧。” “……”一直沉默的陆浔终于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嘴:“现在都已经12月10号了,老季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当男人。老赵你这打赌太欺负人了。” 赵一洋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也没有真打赌的意思,不过是借机揶揄一下季时禹。 “也是,人家说不定还在等钟笙离婚呢,我肯定赢定了。” 说着,转身要回自己铺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赌什么?” 赵一洋没想到季时禹会接话,一时也来了兴致:“你真要来啊?那行啊,真男人之争,谁输了,谁穿内裤去操场上跑五圈” 就像陆浔说的,都12月10号了,季时禹要翻身,怎么可能?他就不同了,专注搞定江甜就行,于是大胆下了赌注。 本以为季时禹不会同意,结果季时禹听了这话以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像带了几分赌气似的。 “就这么定了。” …… 女人谈恋爱以后都是重色轻友的动物,比如说这会儿,江甜好不容易回到寝室了,居然在织毛衣。 今年森城的冬天比往年冷些,她买了毛线从头开始学,怕她家赵一洋冻着了。 就赵一洋那人高马大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池怀音觉得毛衣完全是多余的。 江甜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和池怀音聊天。 “你知道吗,最近有个别的学校的女孩看上了季时禹,完全和母兽捕食一样,不达目标不罢休,那架势,怕是誓死也要把季时禹给睡了的意思。” 池怀音没想到课题结束以后,季时禹的生活居然这么“多姿多彩”,不由觉得心头一揪,十分不适的感觉。 “是么,那他要谈吗?” 江甜头也没抬,“可能会吧,听说他和老赵打赌了,说是今年结束以前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池怀音皱了皱眉:“他们很闲吗?” “可不是么?我还骂了老赵呢,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他屁事。” …… 听江甜说完那事以后,没几天,池怀音就碰上了季时禹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一块。 池怀音从学校回家拿衣服,顺路去家后面的后街买点东西,就见到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向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似乎是迷路了,季时禹看到池怀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赶紧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急吼吼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招待所,叫松鹤么?” “知道。”她说。 “怎么走?” 池怀音探究地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他们要去那种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心下越发鄙夷,沉默地指了指北面:“这条路出去,然后左转,再右转,直走五百多米,再右转,就到了。” “谢谢。” 池怀音买了东西回家,心想,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就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了。 希望他们找到那家书店以后,能被知识点化,回头是岸,不要再乱搞了。 …… 原本以为搅和了季时禹的“好事”,他就能死了那条心,却不想第二天在食堂,池怀音又碰到季时禹和那个姑娘了。 他们和赵一洋、陆浔在一桌吃饭。那姑娘看上去性格很好的样子,和季时禹说着话,还很细心给整理袖口。时不时把餐盘里的肉分给季时禹。 一般男生有了对象,都会带着和整个宿舍的人吃饭,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理解。 除了钟笙,季时禹没带过别的女孩和宿舍的人吃饭,如今带了这个姑娘,想必是认真的了。 比起当初说起钟笙就说坏话,这次他们对这个姑娘可谓和善包容。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池怀音看看此情此景,就觉得有些心酸。 一个人游魂一般走到窗口,随便买了个馒头,正准备回宿舍,就迎面撞上季时禹。 他如同一堵人墙一样,挡在池怀音面前。 “喂池怀音。”他皱着眉,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你什么意思?” 池怀音的手上拿着搪瓷碗,表情有些沮丧:“什么?” “昨天我找你问路,你干嘛故意给我指反方向,一南一北,我就不信你住几十年的地方,还能搞错!” 池怀音也有些心虚,还是强装镇定的样子:“是吗?我……我记错了吧……” “记错了?!”季时禹气得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来回踱了两步:“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我堂姐因为你指错路,多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位置!” …… 食堂里人声鼎沸,只有池怀音的耳畔好像突然寂静了。 “堂姐?” “池怀音,我看你长得乖巧,小心思还挺多。”说着,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报复啊?” “啊?啊!”池怀音有些震惊季时禹的联想能力:“我不是……我是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想到自己的误会,池怀音也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只从牙缝了挤出浑话来:“怕你亏了身体,以后不能继续科研工作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季时禹皱着眉头回到座位,赵一洋见他去找池怀音说话了,问道:“你和池怀音说什么了?” 季时禹黑着脸,有些不爽:“没什么。” “没什么池怀音怎么在拿馒头砸自己的头?” “嗯?” 季时禹顺着赵一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池怀音一脸懊恼地飘出食堂,一路走一路拿馒头敲自己的头。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突然胡乱抓了一把头发。 真是奇怪,明明是对她恶意揣测、耍人很不爽的,为什么会觉得此刻的她,看上去居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池怀音有胆子表白,这是季时禹想不到的。 当下其实有些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拒绝她。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都可以,池怀音不行。 潜意识里,他觉得,池怀音应该是被慎重对待的女孩。 转过头来继续吃饭,筷子在米饭里戳了戳。 桌上的众人继续聊着天。 堂姐还在洗脑,明明说好是来找他玩的,结果一直耳提面命的唠叨。 家里催着季时禹找对象结婚,他们这一代就季时禹一根独苗,就跟种猪一样,是传续香火的重要人物。 “噗嗤、” 季时禹突然的一声发笑,打断了桌上热聊的气氛。 堂姐不悦地扫了季时禹一眼。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笑屁啊?” 季时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你刚才说了什么?” …… 她读的是冶金物理化学系,研究方向是冶金电化学和固体电化学,通俗些说,就是研究电池的。在那个年代,这还是很新的概念,他们也算是开创的一代。 全国也没有几个学校有这个学科,每天蹲实验室,研究环境也不咋地,又苦又累,哪有女孩愿意学。所以女孩学这个专业,最大的好处是啥?——被众星捧月啊。 甭管长得美还是丑,僧多粥少的系里,是个女的就是娇花。 以上言论都是池怀音的室友江甜说的。她是学教育的,女生居多,总以为工科女的世界肯定不一样。 池怀音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事实上系里虽然僧多粥少,但是她身份特殊,没几个人真敢追她,追她的也多是不怀好意,谁让她是院长的独生女呢。 在自家古板父亲眼皮底下读书,别说谈恋爱了,就是有人给她写个信什么的,都有别的同学啊老师的去告密,池怀音觉得自己人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读了森城大学。 江甜是海城人,父母新潮时髦,虽然只生育了三姐妹,但是都把她们往最好的方向培养,完全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在那个年代极其少见。 64.第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堂姐对于季时禹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也懒得和他说了, 转过头问起赵一洋。 “刚才那个姑娘是你们同学啊?” 赵一洋点了点头。 堂姐有些犯嘀咕:“这姑娘对我们时禹好像有点意见,昨天故意给我们指个错路, 我们多走了两个多小时。” “啊?”赵一洋对此有些不敢相信:“不能吧,池怀音是顶顶乖巧的姑娘。” 堂姐疑惑地皱了皱眉:“那可能是我们误会了吧。” 一直坐在一旁的季时禹, 人家和他说什么, 他都跟听不见一样, 这会儿不和他说了, 却是听得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懂?” 赵一洋疑惑地看了一眼季时禹:“从没听你这么评价过哪个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了?”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半晌淡淡说了三个字。 “没什么。” 食堂里发生的事, 很快就通过赵一洋这个大嘴巴传到了女生宿舍,再结合以前发生的事, 赵一洋就差添油加醋写一部小说了。 原本赵一洋和江甜一直想要撮合季时禹和池怀音,但是这么久也制造了那么多机会, 真要来电,早就成了,也不至于还越闹越僵似的。 圣诞节那天, 江甜和赵一洋摆了顿和事酒, 邀请了季时禹和池怀音。 森城西洋风正盛, 一些教堂、百货公司、大饭店都有圣诞节活动, 持续到25日晚上。他们算是最后一波客人。 当时他们系里已经开始新课题了,平安夜都在实验室里加班,第二天圣诞节,一个个都精神萎靡。 池怀音不知道他们是这场和事酒的主角,到场的时候,还处于严重缺觉的状态。 赵一洋开了几瓶啤酒,顺着圆桌分配到每个人手里。池怀音从来不喝酒,看到啤酒,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会喝酒。” 赵一洋也不理会池怀音的拒绝,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又另拿了一瓶刚开的,直接递给了季时禹。 “人和人呢,是有缘分安排的。像我和甜甜,注定了要在一起,成夫妻。”说完,赵一洋龇着牙笑了笑:“但是有的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也别当仇人。比如你们俩吧,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我们原本是特别想把你们凑一对,但是既然不成,那咱就当这事都没发生过,到此为止了,谁也不提了,行吗?” 江甜赶紧趁机举起了酒杯:“我们今天组这一局,是希望当个和事佬,有什么误会,都说开了好。” “是是。”赵一洋说:“和事酒么,重点是酒,你一杯,我一杯,什么仇都散了。” 池怀音没睡好,脑子有些迟钝。 “我们有什么仇?” “就你捉弄季时禹和他姐的事,肯定有什么误会。”赵一洋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原先误会你对老季有意思,没想到也是我搞错了,你多多包涵。” 池怀音没想到赵一洋在桌上这么直接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就炸了,脸瞬间胀红。明明是冬天,这桌上的尴尬却硬是把她逼出了一层薄汗。 池怀音怕赵一洋再说下去,更一地鸡毛,赶紧举起了酒杯。 从来不喝酒的池怀音,第一次接触啤酒,像喝药一样,想都不想,一口灌了下去。 那种小麦和酒精发酵出来的淡淡苦味,让她的舌头有些发麻。 “都是误会,我先干为敬!” 池怀音的豪爽让赵一洋和江甜都有些诧异。 这话还没怎么说呢,她怎么就喝上了? 大家的视线不由都落在她对面的季时禹身上。 季时禹的表情始终漫不经心,视线淡淡落在面前的桌上,半晌,他淡淡一笑。 “话可要说清楚。”他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池怀音:“哪些事是误会?” 池怀音头皮越来越麻,脸上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真后悔去表白,被拒绝了已经够惨了,还被人捏了把柄,这会儿当着别人的面,也堵不住季时禹的嘴,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只听季时禹音色低沉,不疾不徐地道:“你捉弄我,可不是误会。” 没想到,他并没有提及表白的事。 池怀音再睁开眼睛,视线与他在空中相交,他眸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始终……始终让池怀音难以捉摸。 赵一洋见季时禹还在扯这事,赶紧又把酒给满上了。 “季时禹你他妈是不是男人,一直为难人家姑娘什么意思,不就多走两个小时么,当锻炼身体不行啊?” “就是啊。”江甜也赶紧为池怀音辩白:“我们怀音一贯不怎么认路,怎么可能故意的。” “以后你们就是同学关系,谁也别多想了,成吗?” “除此之外,互不干涉,也别捣乱。” …… 赵一洋和江甜你一眼我一语的,完全不给他们插嘴的机会。 眼前这尴尬的场面,让池怀音的手,忍不住伸向了面前的酒瓶。 看来酒真是个好东西,在人无话可说的时候,至少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池怀音的手刚碰到桌上的酒瓶,对面的筷子已经不轻不重,敲在了池怀音的手背上。池怀音吃痛,本能缩回了手。 控诉地看向对面的人,他却并没有回过头看向池怀音,只是专注地看着赵一洋和江甜的“双簧”。 池怀音心想,这么个快准狠的小动作,难不成是巧合?于是乎,罪恶的小手又一次伸向酒瓶。 这一次,手指头都还没碰到酒瓶,那双筷子又敲了过来。 疼得池怀音几乎要龇牙咧嘴。 赵一洋在说话,江甜在看着他,都没注意到另一边。 池怀音对面的男人,目光终于幽幽回转。 威吓的眼神,瞪了她一眼,让她想要拿酒的手,瞬间就瑟缩了回去。 不是赵一洋请客么?酒又不是他付钱,他这是什么意思? ****** 那场诙谐又荒唐的和事酒终于结束了,大约是有赵一洋这个活宝在,倒是也没有那么煎熬。 大过节的,赵一洋倒是有心,做家教赚了点钱,给江甜买了一台爱华单放机,把江甜感动得眼眶红红。 热恋中的人,眼中是容不下别人的,和事酒结束后,他们就要去约自己的会了。 赵一洋轻咳两声,宣布道:“为了证明你们已经和好了,就让老季护送怀音妹妹回学校吧。” 完全没有给池怀音拒绝的机会。 从东门的饭店回学校,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九点半已过,连最后一班车都发车了。 两人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回学校——走路。 最初囫囵灌下去的啤酒,现在才开始发挥神威。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池怀音只觉得脑袋有些重,脚下有些软绵绵的。 这种有些恍惚的状态,让池怀音有些陌生。 眼角余光偷偷看向身边的男人,粗糙,匪气,全身上下都带着几分小地方出来的莽撞,不讲道理,耍赖流氓,毫不绅士。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理解,明明他和她的理想型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一颗心还为他牵动? 想起被他拒绝的那几天,池怀音伤心得甚至不愿意把这件事写进日记。最难受的时候,她把日记本里所有记录有“JSY”字眼的地方,都用钢笔涂成了黑方块。 回忆起这些,池怀音忍不住有些鼻酸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在她身边的男人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停下了脚步:“是不是感冒了?很冷吗?” 从表白之后到现在的委屈,因为他一句若无其事的问话,全给逼了出来。 池怀音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我知道,女孩子主动,就是不会被珍惜。” “什么?” 池怀音的控诉仍旧没有停止:“可是我就是不想就这样算了,我想怎么也要试一试。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结果?” 季时禹眉头皱了皱,“池怀音,你喝醉了”。 “对,我就是喝醉了。不喝醉了,我也不敢问。”酒醉怂人胆,池怀音突然拔高了嗓子,用那张温柔秀气的小脸蛋,恶狠狠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我不行呢?” 季时禹低着头看着池怀音,第一次,她勇敢地迎了上来,目光毫不闪躲。 夜风凛冽吹过,时间过去了许久,季时禹都没有回应任何。 池怀音那双水光澄澈的眸子里,最后的一点火苗也渐渐熄灭。 “我明白了。”她的表情难过极了:“就像赵一洋说的,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互不干涉,我也不会再捣乱了。对不起,那天我不是要故意整你,我以为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去招待所……” 作为一个女孩,池怀音几乎把自己的自尊都拿出来踩在脚下。那些羞于启齿的话,她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风像刀子刮在她湿漉漉的面颊上,她下意识抬起手去擦,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酒精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也感谢酒精,能让她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季时禹。”池怀音说:“我们分开走吧。” 池怀音刚要转身,就感觉到手臂被人骤然一拽。 出奇的力道将她拽了回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季时禹整个抱了起来。 那动作,实在太恼人了。 季时禹把她悬空抱起,按在路边的电线杆了。后背靠着电线杆,虽然不至于掉下来,可是那也非常难受且没有安全感。 池怀音本能地扑棱了两下腿,可是力道始终敌不过,最后只能放弃抵抗。 池怀音不足90斤,季时禹抱她好像毫不费力一样。 池怀音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干嘛?!” “我还没说话,你要去哪?” 季时禹极少在人面前露出那么霸道的表情,威吓力十足。 池怀音受制于人,也无法反抗,只能听下去:“行,那你说。” “你知不知道,赵一洋为了撮合我们,和很多人说,我们俩是一对。”季时禹用力钳制着池怀音:“以后我怕是找不到女朋友了。” 池怀音有些赌气,低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季时禹眉头蹙了蹙,眸中带着几分复杂。 “我和赵一洋打了赌,输了要穿着内裤去操场跑圈。”季时禹说:“老子输定了,你说气不气?” 季时禹突然凑近了池怀音,第一次,池怀音从他一贯不把万事放在其中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季时禹波折的五官近在咫尺。睫毛那么长,长到似乎在勾引着池怀音去触碰。 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都落在对方脸上。 仿佛带着几分蛊惑。 池怀音的理智已经有些飘忽了,直勾勾盯着季时禹:“你打赌找女朋友,我主动你都不要,我能怎么办?赵一洋要造谣,也不是我指使的。” “我们打赌的不是找女朋友。” “那是什么?” “是第一次。” …… 池怀音呼吸一滞,脑中越来越混沌,眼前只有季时禹说话时张合的嘴唇。 也许是季时禹说的那样,她就是那种狗胆不大,色胆不小的女孩。 下一刻,她一直在空中扑棱的双手,突然抱住了季时禹的脖子。 “我赔给你总行了吧。” 说着,她低头吻住了季时禹的嘴唇。 口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 因为名字和自然风光,很多人去那里游玩,尤其是年轻的情侣和新婚的夫妻。 虽然是森城人,池怀音从来没去那里玩过,这次季时禹约这地方,她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路程太长,早上五点四十就要出发,赶第一班公车。 江甜一贯爱漂亮,去旅行自然打扮一番,加上本来就长得漂亮,随便穿什么都很亮眼。 池怀音也起得很早,开着衣柜的门,想了许久,最后拿出了妈妈给她新买的衬衫,棉纺质地,袖子上有木耳边,质感好又带着几分清纯,搭配了一条红色长裙,长及脚踝,看上去大方得体,也不会过于妖艳。 江甜见池怀音这一身打扮,眼前一亮,立刻很热心给池怀音找饰品,选来选去,最后给池怀音配上了一顶防晒的草帽。 “池怀音,我发现,你打扮打扮,还是蛮好看的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意味深长盯着池怀音:“咦,可疑了啊,怎么和季时禹他们出去玩,你就这么认真打扮?你这是看上季时禹还是他那个室友了?” 听到江甜这么揣测,池怀音的脸瞬间就热了,有些羞恼。 “怎么可能啊!就是随便穿穿,那我去换掉。” “哎呀,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江甜笑嘻嘻地阻止她:“就这么穿,多好看呀。” ……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透亮。 车站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人,没有风,没有人喧马嘶,一切都那么静好。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给花草树木洒上了明亮的颜色,让一切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鸡鸣鸟叫,路边的店铺一间间开了起来,惺忪睡眼的人们开始支起五颜六色的棚子,路边渐渐有了各式油光光的桌子凳子,洗洗刷刷又是一天开始了…… 65.第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她读的是冶金物理化学系, 研究方向是冶金电化学和固体电化学, 通俗些说,就是研究电池的。在那个年代,这还是很新的概念, 他们也算是开创的一代。 全国也没有几个学校有这个学科, 每天蹲实验室, 研究环境也不咋地, 又苦又累, 哪有女孩愿意学。所以女孩学这个专业, 最大的好处是啥?——被众星捧月啊。 甭管长得美还是丑, 僧多粥少的系里,是个女的就是娇花。 以上言论都是池怀音的室友江甜说的。她是学教育的, 女生居多, 总以为工科女的世界肯定不一样。 池怀音不想打破她的幻想, 事实上系里虽然僧多粥少,但是她身份特殊, 没几个人真敢追她, 追她的也多是不怀好意,谁让她是院长的独生女呢。 在自家古板父亲眼皮底下读书, 别说谈恋爱了, 就是有人给她写个信什么的, 都有别的同学啊老师的去告密, 池怀音觉得自己人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读了森城大学。 江甜是海城人,父母新潮时髦,虽然只生育了三姐妹,但是都把她们往最好的方向培养,完全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在那个年代极其少见。 江甜是她们家老三,自小受宠,最受挫的事,便是本科的时候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甩了她,她因此自尊心大受打击,才考研考到了森城。 四个人的研究生寝室里,池怀音和江甜关系好,除了上课几乎形影不离,比起农村和小城市上来的,她们属于较优越的家境,用度差得不远,自然聊得来些。 江甜回寝室晚了些,她又不吃晚饭,说是这样能保持身材。一回寝室就拿着小镜子照个不停,头也不抬对池怀音说:“第三食堂今天晚上有舞会,我们海城老乡会组织的,你一起去伐?” 池怀音咽下嘴里的饭,皱了皱眉问:“你也说是海城老乡会了,我去干嘛?” 江甜终于放下镜子,走到池怀音身边,嫌弃地用白皙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太阳穴:“你一个本地人,老乡会都没成立,不跟着我去玩,回寝室发霉啊!” 为了证明森城不抱团不排外,学校没有批准森城老乡会。 话虽如此,池怀音还是很抗拒:“我不想……” 池怀音“去”字还没说出来,江甜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池怀音为难地看着江甜:“你有所不知,其实我跳舞……同手同脚。” “谁真是为了去跳舞啊!读研究生了还没对象,也不知道着急!”江甜一个白眼翻上天:“侬脑子瓦特啦!” 池怀音:“……好吧。” **** 森城大学男生宿舍7栋208在整层楼都挺出名的。 一整栋楼就这么一间杂货铺,供上了香烟、散装啤酒和各种闲书,颇受同学们的欢迎。 208本来住着四个人,后来有一个兄弟实在受不了这寝室乌烟瘴气的氛围,开学两周,紧急打了报告换了宿舍。 据说他临走的时候说:“真让人难以置信,那几个垃圾也能考得上研究生。” 剩下的三个人,赵一洋,杂货铺的老板,季时禹,杂货铺的供货商以及陆浔,一个老实巴交的好好学生。 之前那个兄弟走的以后,赵一洋曾和季时禹打过赌,陆浔肯定会搬走,但你可别说,这孙子还挺坚强,这都开学好一阵子了,还没转宿舍,住得还挺好的。 赵一洋坐在陆浔的床上,好奇地问他:“你不怕我们俩啊?居然住得下去?” 原本双手插兜,一直置身事外的季时禹,听到这里,轻轻哂笑,踢了赵一洋一脚:“老子又不是恶霸。” 赵一洋鄙视地看着季时禹,虽说他长得唇红齿白,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但谁不知道他,骨子里坏透了。 陆浔的眼睛终于从书里移开,看了赵一洋和季时禹一眼,温和地说:“我觉得你们俩都对我挺好的。” 赵一洋震惊极了:“真的假的?你觉得我们俩好啊?” “难道你们不好?” 赵一洋立刻喜滋滋地说:“好!当然好!” “我一直读省重点,我们老师说大学是最好的地方,之前我在北科大,不如老师说的那样,所以又努力考到老师的母校森大了,这里总归是老师说的样子了吧?” 赵一洋好奇地凑过去:“你们老师说啥了?” 陆浔认真回答:“第一,学校里到处是长发长裙的女孩,在草坪上读英语;第二,自由恋爱,看上哪个就可以追哪个;第三,爹妈管不到,可以瞎胡闹。”陆浔关上了书,轻叹了一口气:“北科大冶金系一个女的都没有,没想到森大也就你们专业有一个。” 说到这里,赵一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陆浔的肩膀:“兄弟,你的失望,我懂。”他翘起二郎腿,还不住抖腿,一副小流氓姿态:“不过咱好歹也读这么多年书,要懂得变通,我们系没有,别的系不是很多么?” 说完,他下巴抬了抬,点向季时禹:“这个你问季时禹,他最有经验了。” 一直在看着体育杂志的季时禹听到自己名字被提及,终于抬起头,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没空。” 赵一洋从陆浔床上跳了起来,瞬间用结实的胳膊圈住季时禹的脖子:“今晚有舞会,为了陆浔下半/身的幸福,我们必须去!” 陆浔没想到赵一洋这么热心,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我替我的下半生谢谢你们了。” 一直被赵一洋箍住脖子的季时禹眉头紧皱:“放手。” 不过说了两个字,却极有气势,让人胆寒。 赵一洋放开了季时禹,目的却没忘:“要去肯定一起啊,三剑客好办事。” 季时禹鄙夷看了赵一洋一眼:“和你三剑客,感觉我也变蠢了。” “季时禹!!!” …… 赵一洋从本科起就是舞会的常客,甭管什么舞会都参加。 那个年代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能合理让年轻男女放开了混在一起的,也就舞会这一条。赵一洋又怎会错过? 虽然季时禹很嫌弃,但赵一洋这个人就是有让人就范的能力,硬是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了。 陆浔和赵一洋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本科的时候就是个学呆子,对这一切都不熟悉,以前他可是完全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的。 就这样,强拉硬凑的,倒也真组出了“三剑客”。 赵一洋吊儿郎当地搭着陆浔的肩膀,走了几步,又伸长了脖子往后看了一眼,嚎了一嗓子:“老季,你能不能走快点?长地上了?” 不远处的人终于闲庭信步跟了上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视线一直落在别处,明显心不在此的模样。 但是往报告里厅里的走那些姑娘,却有意无意走慢了些,时不时抬头回头看他一眼。 赵一洋见此情景,酸溜溜地说:“靠着张小白脸,走哪都吃香。” 季时禹听到赵一洋的话,毫不客气踢了他一脚,赵一洋身子一闪,躲开了。 走入舞池,里面已经满满都是人。舞会开始一会儿了,录音机里放着欢快的舞曲,已经有人在舞池中跳起了舞。专注跳舞的都是些练家子,就和公孔雀开屏,用漂亮的尾巴吸引雌孔雀一样,舞跳得好的男生也是很受欢迎的。但是像赵一洋这种纯粹来交友的,哪有功夫跳舞,一进场就双眼放光四处寻觅。 他搭着陆浔的肩膀在舞池周围转着,穿行在来往人流里,倾囊相授着自己的经验:“混舞会,最要紧的是要精通很多语言。” 陆浔瞪大了眼睛:“啊?这么难吗?我英语比较一般,别的,完全不会啊。” 赵一洋一个手锤捶在陆浔脑袋上:“猪啊,我说方言!” “啊?” 赵一洋扯着陆浔往女孩多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比如说今晚的舞会,是鹤南的老乡会办的,我们必须入乡随俗,要和人家套近乎。” “怎么套啊?”陆浔虚心地问。 赵一洋觉得面对陆浔这种新手,还是言传身教最实际,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我,我实践给你看。” 和陆浔说完,赵一洋随便向身边两个姑娘走去。 转了一圈,就那俩长得漂亮点。 “学着点。”赵一洋小声对陆浔说。 …… 森城四季温差不大,十月底,天气也没有太冷。池怀音选衣服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单衫。 加大的温莎领,底衬浅蓝色小碎花的衬衫,搭配掐腰白色长裙,长及小腿,裙子腰线上有三颗竖着连起来的纽扣,看上去秀气又时髦。池怀音照了照镜子,又找出去年生日,池父送的樱花胸针,别在胸前。 江甜一席红裙,还描了点口红,看上去比她更惹眼,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去找对象了。 海城老乡会办的舞会和学校其他舞会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同学之间联谊。池怀音唯一感觉到不同的,是现场本科生居多,虽说那年代很多人耽误多年才考大学,但她们的年纪在其中也不算小了。 江甜有些失望:“我不喜欢比我小的,还不如参加研究生的英语角。” 池怀音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欣喜地说:“那要不咱先回寝室?” 江甜看看现场的状况,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刚一转身,江甜身前就站了个男的。 那距离,唐突得江甜差点撞到他怀里。 江甜气得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刚看清那个愣子,就听见那个人高马大的愣子,耸着肩抖着腿,嬉皮笑脸地说:“妮儿,跟老乡跳个舞不?” 一口的鹤南方言,说完,还向不远处使了使眼色。 池怀音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边还站着两个男生。 一个男生明显局促不安,低着头满脸胀红,而另一个,从表情到神态,都像不身处这环境一般。 报告厅的灯上被学生干事罩上了各色剪成流苏状的纸,让舞池看上去光影破碎而变换。那人穿着一件干净有款的衬衫,白色底色,浅蓝色格纹,他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俊朗的面容笼在这光亮中。 池怀音怔楞了几秒。 耳边是江甜毫不客气的声音,她双手叉腰,拔高了嗓子道:“看清楚点。” 说完,指了指报告厅上挂着的横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海城老乡会。 那人看清了条幅,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立刻换了海城方言,笑眯眯地说:“侬好啊,老乡。” 江甜终于服了:“这瘪三,脑子瓦特了。” 说着,拉着池怀音就往外走:“今天出门应该看看老黄历,这些本科生,真的不像样。” 池怀音被她拽着走,可以感受到她的愤怒,但是想想又觉得有些好笑,掩嘴小声道:“他们是研究生。” 江甜骤然停下,皱着眉看着池怀音:“你认识?” “认识那个格子衫的。” 说到那个格子衫,江甜倒是来了几分兴趣:“那个长得最好的?” 池怀音回想那人的模样,竟有几分不想认同:“那个人叫季时禹,从矿冶学院考过来的,以前是我高中同学。” 江甜摸了摸下巴:“你这个同学,倒是和搭话那个瘪三不一样。” 池怀音皱了皱眉:“物以类聚,怎么会不一样?” “嗯?” “季时禹这个人,以前是我们学校,挺出名的……” “因为长得好?”江甜抢话道。 池怀音摇摇头:“因为他是个出名的……臭流氓。” 池怀音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到刚私下议论的“臭流氓”,正言笑晏晏站在她身后。 距离那样近,让池怀音不寒而栗。 “什……什么事?” 来人不紧不慢地摊开手心,上面赫然是池怀音的那枚樱花胸针。 池怀音这才发现,自己的胸针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慌忙伸手要去拿,他的手却往回收了收,让池怀音扑了个空。 池怀音心里咯噔一跳,心想来人这莫不是听见她的话来算账了,正想着怎么解释,他的手又伸了过来。 池怀音翘着手指,十分忐忑地拿走了自己的胸针。 “那……我们先走了……” “嗯。” 池怀音见他没有纠缠之意,赶紧拉了江甜就要跑。 “池怀音,你可要小心点了。”身后的声音,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听到他又叫自己的名字,池怀音后背一僵,艰难回头。 “你……你想怎么样?” 他眼睛微微眯着,稍显细长,看上去像只老狐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狡劲儿。池怀音越怕,他的表情越是愉悦。 他指了指池怀音脚下,一脸绅士模样:“我是说,脚下台阶,小心点。” 赵一洋在小卖部里买了瓶汽水,一边喝一边向季时禹走过来。 见季时禹表情不对劲,也跟着有些慌了:“老季,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是不是暴露了,院长知道我们了?!” 季时禹若有所思,问赵一洋:“池怀音,她是院长的女儿?” 赵一洋听季时禹这么问,有些惊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 季时禹沉默片刻:“她和院长一点都不像。”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别欺负池怀音了,改追她得了,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还想要我卖身?” 66.第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 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 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 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 点了点头, 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 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 “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 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 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 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 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 好歹要吃好点。” …… 森大门口也有几家小馆子, 江甜最喜欢的是江南吴越特色的这家。离乡背井在外读书,也只有美食能让她解一解思乡之情。 一人点了一碗黄鱼面, 黄鱼提前炸过, 外面又酥又软, 浸入浓郁的汤底, 回味无穷, 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江甜吃得大快朵颐,大约是饿了,也顾不上美女形象,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倒是池怀音,吃饭的样子格外秀气,细嚼慢咽的。 江甜擦了擦嘴,等着池怀音的功夫随口和她聊着天。 “话说,你们班那个季时禹,有女朋友吗?” 听到江甜冷不防提到季时禹,池怀音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又说起他了。”池怀音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偷偷低下头去,害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江甜一脸神秘的表情:“你猜我为什么说起他?” 池怀音心跳不由加速,心想难道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江甜对池怀音勾了勾手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往后看一看,自然一点,别太刻意啊。” 池怀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要钉在身后了。 “快转过来。”江甜压低声音说:“别被发现了。” 池怀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脑海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季时禹和一个女孩在吃饭,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和一个女孩。 虽然他背对着她们,可是那背影,池怀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女孩低着头吃着小菜,一头及腰长发披散,额头上的刘海用黑色发夹别在侧面。衣着简单,气质清清淡淡的,从五官轮廓来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池怀音突然觉得眼前这碗没吃完的面条,变得索然无味。 耳朵开始越来越红,大脑也开始有点发胀的感觉。 耳边是江甜聒噪的声音:“这女的哪个学院的?怎么没见过啊?是女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上次不会跟我们去情人岛吧?是最近处的吗?” 池怀音尴尬地扯动着嘴角,努力假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 任江甜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面条,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整个人仿佛掉进深渊,胸口滞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 季时禹回寝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赵一洋见他手上打包的食物,瞬间翻了个白眼。 “每个月拿了生活费就上赶着去上供,也只有你了。” 季时禹我行我素,把带回来的东西搁在宿舍的桌上,“爱吃不吃。” 赵一洋对季时禹的事也习以为常了,也懒得多说,大咧咧坐在桌前,一边解袋子,一边说起自己的事:“这周五有舞会,我听说江甜很喜欢跳舞。我邀请她一个人,她肯定不好意思,我把池怀音也叫上了。我准备了一肚子的稿子,想着她要是拒绝我该怎么死缠烂打,结果她一口就答应了,还挺没成就感的。” 说着,他抄起筷子对季时禹和陆浔说:“你们俩也得去啊,轮流陪池怀音,势必把她给我稳住,为我和江甜制造机会。” 季时禹对于赵一洋的厚颜无耻已经无话可说了,理都懒得理,直接坐到桌前,打开了还没看完的书。 相较季时禹的淡定,陆浔就有些紧张了,“又舞会?上次整得有点丢人吧?这次还去啊?” “咳咳。”赵一洋尴尬轻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这次哥一定挽回面子。” 季时禹从书中分了个神,干净利落地拒绝:“我不去。” 赵一洋听见季时禹不去,立刻饭都不吃了,过来就抱着季时禹的腿。 “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们了,你们也知道的,我最近生意也没得做,要是女人再跑了,我不想活了!” …… **** 其实舞会这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江甜一贯喜欢跳舞,本科的时候就有海大教育学院Dancing Queen的美誉。读研以后没交到那么多朋友,也就赶了上次那么一会儿舞会,也算是憋了一阵。 以往去舞会或者活动,江甜都会特别打扮一番,但是今天,她连衣服都没换,直接从教室里赶来的。 想来,她应该是真的对赵一洋没兴趣,甚至都不屑打扮打扮来吸引他。 池怀音从进入舞池开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眼神一直不自觉在搜寻别处。 如果她早知道,之后会碰到季时禹和别的女孩吃饭,她一定不会答应赵一洋的邀约。如今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也全是她自找的。 一想到那个长发的女孩,池怀音就觉得自己胸口一滞。 江甜来了舞会就不歇着,拉着池怀音进入舞池中间,活力满满,夹杂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之中,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俩跳,不理他们寝室那几个傻子了。” 池怀音有些局促看着江甜:“我跳舞是真的同手同脚。” 江甜不以为然:“笑话,我是谁,我教你。” …… 舞池里彩灯闪烁,忽明忽暗,有学生乐队正在台上卖力演奏。 江甜拉着池怀音直接进了舞池,这让赵一洋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好不容易把人叫出来了,却不想一支舞都跳不到,这可怎么办? 他当机立断拉着季时禹也进入舞池,低声说道:“你先陪我跳一会儿,然后我们跳到她们俩身边,就交换舞伴。” 季时禹不愿意跟着赵一洋胡闹,皱着眉头说:“你等陆浔来了,你让陆浔跟你去疯。” 说着,转身就要出舞池。 谁知季时禹还没走,赵一洋已经以舞蹈准备姿态,抓住了季时禹。 季时禹简直快被恶心到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赵一洋,你再抓我的腰,我就把你丢出去。” 赵一洋也不乐意和一个大男人跳舞,这不是事急从权么?谁让陆浔今天临时调了课要晚来。谁有任劳任怨的牛不用,要去惹一只疯狗啊? “不抓你腰抓你头发啊?你以为我想跟你跳,这不就是让你帮帮忙吗?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啊。” 说着,拽着季时禹就往江甜他们身边挤去…… 池怀音是真的没什么跳舞天分。江甜和她跳了一小段以后,就很后悔刚才说大话了。 教人跳舞,前提是“人”,猪的话,那真的是有难度的。 “我真没想到,一个学习成绩那么好的女孩,小脑居然发育不全。”被踩了好几脚以后,江甜忍不住抱怨道。 池怀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干脆不跳了,身体就被人推了一下。 顺着推挤的方向,池怀音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就看见赵一洋那张嬉笑的脸孔。 “交换舞伴。”他的声音轻快,动作也很果断。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甜从她手中抢去。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赵一洋顺手一推,推进了一个硬挺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高度,带着几分清冽气息。那人本能接住了池怀音,带着几分招牌式的不耐烦。 悠扬的舞曲响起,整个舞池被浅金色的灯光笼罩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步纷纷起势,大家在并不大的舞池里起舞,衣袖摩擦,裙裾飞扬。 池怀音呆愣愣站在他面前,对着突然发生的状况有些手足无措,她仰着头看着季时禹,结结巴巴说不好话。 “我……我去找江甜换回来。” “回来。” 季时禹长臂一展,将她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赵一洋和江甜,轻轻喟叹。随后,目光重新回到池怀音身上。 他一只手扶在她腰后,一只手寻到她的手,摆出了标准的舞蹈姿势。 骤然以这么近的距离接近,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风吹过的火星,瞬间又要烧起来了。 “干……干嘛?”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紧绷。 季时禹眉头仍旧紧蹙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跳舞。” 他温热的呼吸因为极尽的距离,拂扫在池怀音脸上,让她愈发沉沦。她的手被季时禹抓住,腰间也被桎梏,想退也退不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 “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和别的女孩跳舞吗?”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又觉得失言,可是话也收不回去了。 季时禹看了池怀音一眼,眉头微挑:“等有了再说。” 原本还有些思绪混乱的池怀音,一听到这句话,大脑突然像通了一样。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女朋友?那女孩不是他的女朋友? 是吧? 一瞬间,身体里的那些消沉似乎都挥散了,一种无穷的勇气又回来了。 见池怀音实在抗拒,季时禹也不再强求。 “你实在不想跳,就算了。” 就在季时禹要放手的瞬间,池怀音的手却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扬起小脸,呼吸清浅,略带笑意。 “我跳。” …… 华尔兹的舞曲悠扬,舞步翩翩,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甜。 如果能忽略掉,池怀音又踩到季时禹的话,这气氛是十分美妙的。 池怀音一直同手同脚,每隔半分钟一分钟,就一脚踩上季时禹的脚。一直努力保持着风度的季时禹终于绷不住了。 他眉头微微皱着,好看的眉眼带着几分不悦。 “报复?” 池怀音本来跳得不好,也有些压力,这会儿冷不防被这么问了一遭,缩了缩脖子:“不敢。” 说着,季时禹又被踩了一脚。轻抽了一口气后,季时禹终于忍无可忍:“抓好我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身体不要后靠。”他顿了顿声,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着我。” “嗯?” 季时禹眉头中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我要教你跳舞!在你把我踩死之前!” …… 好像辛杜瑞拉的魔法,绚丽的灯光洒下,落在季时禹的头上、肩上,让池怀音觉得眼前的画面,带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听着季时禹简单的口令,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十足的荷尔蒙气息。 舞步牵动着衣角,长发也跟着摆动。 不再关注脚下的舞步以后,池怀音反而不容易出错了。 脑中放空,眼睛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 他的眉眼,哪怕带着几分不耐,依然有着让她心动的坚毅。 心脏复位,灵魂回归,仿佛这才是她的归宿。 一曲方罢,舞池中的人纷纷停下休息。 池怀音的手还搭在季时禹肩上,漫天滋生的暧昧像疯长的蔓藤,在她心间缠绕。 不远处,一个男生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季时禹的手放下,池怀音也羞赧地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陆浔晚上被调了课,临时赶过来也有些气喘吁吁。 季时禹看到陆浔,如获救星:“你他妈来得真晚。” 陆浔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看了池怀音以后,随后和季时禹交换了个眼神。 季时禹下巴微扬:“你带她跳吧。” 说着,如获大赦一般,要离开舞池。 见季时禹要走,池怀音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的手先于她的理智,一把抓住了季时禹的衣角。 她的一个小动作,让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愣住了。 67.第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学校外的小馆子, 一顿放浪形骸的酒, 没让季时禹宣泄出来, 倒是把几个作陪的男孩子喝大了。一个个人仰马翻, 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毫无形象可言。 相比之下, 季时禹就清醒多了,喝完酒还能想起来, 忘了锁实验室的门,踉踉跄跄又往实验室走去。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这人还是有些不靠谱的, 又逃课不知道去哪里了,一整个下午的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做, 害得她晚饭都没吃, 一直被困在实验室里。 季时禹和池怀音在的课题组因为实验项目不同,曹教授把实验室里原来一直弃用的杂物房给收拾了出来, 供他们使用。池怀音一个人待到这么晚,也还是有些害怕。 整理好了小实验室, 把实验报告全部收起来放好,拿起放在柜子里的锁,正准备回寝室, 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大大咧咧一脚, 把实验室的木门给踢开了, 一身扑鼻的酒气差点没把池怀音给熏死。 池怀音手上拿着实验室的门锁, 抬起头,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突然想到钟笙结婚的事,难道是因为太伤心了,所以去酗酒疗伤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池怀音的心情就沉了沉。 酒精的劲儿慢慢发酵出来,季时禹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最后几乎是循着本能才能找到实验室。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池怀音身边,那一身酒臭的味道,直冲进池怀音的鼻腔,池怀音几乎要大退一步。 不想理他,池怀音随手关掉了实验室的灯,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出去,我要锁门了。”池怀音一想到他是为了别的女孩变成这样,就没什么好态度对他了。 季时禹醉醺醺地辨认着池怀音的样子,半晌,舌头打结一样,含含糊糊唤了一声:“池怀音?” 原本懒得理他的池怀音,听见他的声音,见他醉成这样,还能把她认出来,又觉得心里柔肠百结,几分舍不下。 池怀音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去把歪歪斜斜的人扶正,他喝醉了,脚下已经开始打晃,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实验室的。 “喝成这样,不回宿舍,到实验室干嘛?” “锁门。” 他这答案,池怀音真有些哭笑不得。 季时禹个高,体重自然不轻,池怀音力气不够,觉得扛一头死猪也不过如此,不过下个楼,已经气喘吁吁,最后不得不把他丢在台阶上,自己先休息一下。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黑暗的楼道里,一左一右,坐在同一节阶梯上。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池怀音反而觉得自在了许多。 空气中满是季时禹身上的酒味,池怀音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 她定定望向季时禹,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他的面部轮廓。看他这副又颓废又邋遢的样子,心情也有些复杂。 半晌,低声讷讷问道:“其实如果感觉到痛苦,发泄出来,也很不错的。” 原本以为季时禹醉糊涂了,不想他靠着台阶的身体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眸中略带迷蒙:“怎么发泄?” 池怀音搜肠刮肚,想着方法,最后试探性地问:“要不?你可以倾诉倾诉?” 黑暗中,季时禹轻笑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淡淡看向池怀音,懒洋洋地说着:“我没有想倾诉的,只想说脏话。” “那要不,说脏话也行。” 季时禹喝醉的时候,整个人比平时还撩拨,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那不行。”他笑道:“我的脏话会吓着你。” “没关系。”池怀音赶紧说:“我生气的时候,也会说脏话的,吓不着我。” “噢?”季时禹的一声拉长的变调,听起来格外缠绵,喝醉的他说起话来,声音也特别有磁性:“你这样的乖乖女,还会说脏话?”他笑笑看向她:“比如?” 其实池怀音不是真的会说脏话,只是安慰季时禹而已,这会儿话头到了她身上,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搜肠刮肚一番,想了想她匮乏词汇里用来骂人的词语。 “王八蛋?” 三个字就把季时禹逗笑了。 他调整了姿势,靠在楼梯的护栏上,整个人已经有了一些困意。 “你这哪里是脏话?跟说情话一样。” …… 酒精作用下,最后一丝清醒也消失了。 季时禹靠着护栏,就睡着了,呼吸清浅,侧脸深邃,像默片里的定格。 黑暗中的沉默被拉长,纷乱的心绪仿佛找到了归宿。 “王八蛋,我喜欢你。” 那一夜,风都带着几分难言的缱绻。 ***** 第二天,曹教授找池怀音和季时禹开会。 季时禹身上的酒味经了一夜,依然刺鼻。 曹教授没想到他的得意门生能胡闹到这地步,被他气坏了,正事都不说了,厉声批评了他四十几分钟,愣是一句话都没重样的。 池怀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算是理解了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 从办公楼出来,两人已经错过了中午的广播。 季时禹整个人还有些宿醉过后的萎靡,烦躁地撸了撸自己的头发,半晌低着头问池怀音:“昨天晚上,听说是你把我扶回宿舍的?” 想到昨天扛死猪的经历,池怀音也有些佩服自己,“卯足了一股劲儿,就把你给扶回去了,还好你也还算配合,迷迷糊糊还能半走半拖。” “想不到你这么个小身板,力气还挺大。”季时禹自然知道自己和池怀音的身高差和体重差。 池怀音心想,力气不大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在醉死在外吧。 季时禹的表情有些复杂,沉默半晌,轻轻启口:“谢谢。” 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各自闭嘴,一起走回了实验室。 他们最近的任务还是继续研究两种不同温度的电解质体系,高温体系电解温度为960℃,低温体系也有800℃。每天守着控温炉,往加料管里增加材料,观察阳极试样。 这种实验过程极其枯燥,繁琐,却又要异常细心。 季时禹一个男人都觉得挺艰苦,池怀音一个秀秀气气的姑娘,却从来不见她抱怨。 在季时禹的成长过程中,他接触过的女孩并不多,与钟笙那一类看起来很高傲,实际上很懂得示弱和求助的女孩相比;池怀音则完全相反,她看上去柔弱胆小,却很少找人帮忙,小小的身体似乎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在这个满是男人的系里,她从来没给过别人表现得机会。 下午大约三点钟的样子,一贯平静祥和的校园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这声音让两个在小实验室里的人都有点懵。 池怀音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愕然极了:“什么情况?” 学校每个喇叭都响了起来,那警报声震耳发聩。 季时禹仔细听了听那警报声,片刻后反应过来。 “火警!”季时禹拔高了嗓门:“着火了!” “什么?!” 火情来得猝不及防,让困在小实验室里的两个人都乱了手脚。 季时禹第一反应是关闭了实验的双路直流电源,他努力让自己沉着下来,但是喇叭里巨大的警报声还是让他脑子有些乱。 和季时禹相比,池怀音就有些混沌了,火警警报都响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抢救那些实验报告。 隔着控温炉,季时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池怀音!你是不是傻!” …… 季时禹一声大喝,把池怀音吓到了,她手上还抓着部分实验报告,一抬头,脑袋就撞在了眼前的柜门上。 白皙的额头上立刻撞出一大片通红。 这一下撞得太重了,令人发燥的警报声中,池怀音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了。 她一手抓着那些实验报告,另一只手扶着柜子,可是眼前依然天旋地转。 就在她都快站不稳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焦急的身影。 根本不等她反应,那人已经将她囫囵背到了背上,胸前压在了那人背上,甚至有几分喘不过气。 池怀音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那人的脖子,发黑的眼前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 季时禹的体温似乎比这火情更让池怀音焦灼,她用手捂了捂脑袋,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整个实验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是最里面的一间实验室,加之又耽误了一些时间,季时禹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脚下跑得极快,也顾不上两个人是不是会因为这一路的颠簸而难受。 在生死一线的时刻,能活出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到了这一刻,池怀音终于有了一丝害怕。 “到底哪里失火了?”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季时禹背着池怀音争分夺秒地往楼下跑,头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背着池怀音跑出来的汗,顺着滑到了颈部,濡湿了池怀音的手臂。 他的声音虽然在努力克制,却还是听出了几分紧张。 “别怕,我跑步很快,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仿佛一剂强心剂,让池怀音不再那么害怕了。她甚至不自觉地将头靠向他的后背,胸腔失控的心跳,不知是因为这突发的火情,还是这个对她说“别怕”的男人。 最后两级阶梯,季时禹一步跨下去,百米冲刺一样冲出了实验楼。 终于,安全了。 两个人都有些懵,扫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整个楼下全是疏散的学生,大家稀稀拉拉地站着,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三两成群聊着天,闲散得和平日跑操没什么区别。 季时禹背着池怀音从楼上跑下来,两个人此刻看上去,都狼狈极了。 原本惬意的氛围似乎被他们的出现打断了,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原本在和别人聊天的赵一洋看见他们这么万众瞩目的降临,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二人。 68.第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令池怀音更想不到的是, 她居然会惹上这个,她应该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深交的人。以池怀音匮乏的人生经验, 这可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那一脸的惊惶, 都撞进了季时禹的瞳孔里。 她越是瑟缩、害怕、紧张, 他越是满意。 季时禹身边站着的坐着的好几个,都是他的好哥们,工学院其他系的,平素和他鬼混最多。 离他最近的赵一洋, 见他又在欺负池怀音, 近来频率实在有些太高,忍不住替池怀音出头:“季时禹,你能别老逗人姑娘么?再这么闹, 不怕被误会你看上人家了?” 池怀音听到赵一洋的话, 忍不住呼吸一滞。 另一个男生听了这话, 哈哈大笑起来:“得了,他啊, 是个女的就能看上。狗发/情见过吗?有个洞就拱那种!” 话音方落,就听见一声不屑的轻笑,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季时禹懒洋洋翘起了二郎腿,看都没有看池怀音。 “放狗屁。”他说。 也不知道他驳斥的是“看上池怀音”还是“是女的他就能看上”。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 池怀音后来还是坐下了, 不过是在最后一排。 好些别的系的男生都围着她聊天, 那种万众瞩目的待遇让她有些紧张。 她往里移了移,错开了膝盖与旁人的触碰,双手捏着自己的裙子。 大家热络说着话,她却忍不住偷偷往前门瞟了一眼。 季时禹没有到最后排来,和几个男生聊着篮球排球,他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爱在男生堆里混,也因此在男生里极有威望,一呼百应。 池怀音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看他做什么?疯了吗?嫌被欺负的不够? ****** 车开到市图书馆就停下了,这是他们这次校外劳动活动的目的地。 市图书馆是一座公益图书馆,完全免费无门槛向全市开放,所配备的工作人员人手不够,所以各所学校轮流过来劳动。 在馆外分配任务时,团委的干事照顾池怀音是系里唯一的女孩,只分了一根鸡毛掸子给她,让她随便跟着掸掸灰就好,但池怀音一贯不愿意被特殊照顾,也做不出这等偷懒的事,坚持要了条抹布,跟着理工大少得可怜的女生队伍,去休息区擦桌子了。 图书馆里还有来看书的人,大家都劳动得很安静,聊天的声音都很小。 池怀音一个人擦了好几张桌子,身边才终于过来一个人。 一个短发的姑娘,拿着块抹布在擦池怀音对面的桌子。那个短发姑娘皮肤白皙,模样可爱,挺自来熟的,上来就自我介绍:“我叫周梅。”说完,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本科的,我表哥带我来玩的。” 本来也只是校外学生活动,没那么严肃,他们队伍里也有不少混进来的。 池怀音回以善意笑容。 “其实你是我的学姐了,我们都是宜城一中的。” 池怀音对此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是宜城一中的?” 姑娘凑近池怀音,笑眯眯地说:“我入校的时候,学姐刚好毕业,你的照片和名字都挂在光荣榜上呢。” 池怀音毕业后就没有回过高中的学校,倒不知道还有这一档子事。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想到森大也挂,我以为只有考上庆大和北大的才挂。”北大和庆大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当年池怀音嫌冷不想去北方,就选了南方最好的森大。 “怎么可能不挂,当年学姐可是那一届第二名呢。”说着,她猛地想起什么,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表情:“对了,学姐,你们那届第一名的学长,听说是因为被记过大过,所以学校没给挂光荣榜,是这样吗?” 池怀音那一届的第一名?光是想起这个人,她就有点肝疼。 没注意到池怀音脸色的变化,那姑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听说那个学长是个传奇人物,学习成绩超好,却不在重点班,因为重点班要多上一节晚课,耽误他放学去打篮球。” “我还听说那个学长长得怪好看的。不知道考去哪里了?学姐你认识那个学长吗?” …… 看着身旁姑娘饱满脸蛋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池怀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不认识。” 听到这个答案,那个姑娘好生失望,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句:“真的吗?那真的太遗憾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这么有个性的人,会长什么样子,生活中会不会特别酷,会不会……” 池怀音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了那姑娘:“两个人擦一张效率太低了,我去那边擦了……” 不迷信的池怀音真的忍不住又一次自问了,她这到底是惹到了哪路神仙,怎么季时禹就在她的生活中无所不在呢? 她跟着理工大的女生过来抹桌子,就是想要杜绝一切可能和季时禹打交道的机会。 结果随便碰上一个姑娘,也是句句不离季时禹。 她池怀音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吗?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池怀音想想,最近这一切倒霉的起源,都是因为她当初那一句不知死活的“臭流氓”而起,而她为什么会对“季时禹等于臭流氓”这件事,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印象呢? 这一说起来,就不得不提到当初在宜城一中读书的事了。 那时候,季时禹在宜城一中非常有名,上下三届,或多或少都有听过一些他的传说。 ——著名的校霸、流氓,学校很多女生都被他欺负过。 不巧,池怀音也曾是那名单中的一名,那时候,她还没坐过季时禹的大腿。 大约是高二下学期、升高三的那段时间。季时禹和他那些狐朋狗党,不上课跑去录像厅看录像,被他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班主任要求他们留校罚抄校训,他多久下班,他们就多久可以回家。季时禹的班主任是个单身汉,每天都在学校工作到关电闸才回家,是整个年级最有名的“拼命三郎”。 学校的门房每天都回家吃饭,晚上十点过来守夜的时候顺便关电闸,也就是说,季时禹最早也要等到十点才能回家。 听说这事的时候,池怀音还觉得挺大快人心的,毕竟季时禹做过的坏事也算罄竹难书,大家说起他都是同仇敌忾的模样。看他倒霉,哪怕不相干的人也忍不住鼓掌。 令池怀音想不到的是,人若是倒霉起来,喝水都要塞牙缝。明明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最后却扯上了她。 那天晚上,池怀音留校出黑板报,完成以后,她一个人去还板报书,路过配电房时,听到配电房里面还有声响,就下意识从半掩的门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真让池怀音吓了一跳。 配电房里有人,这个人不是学校的门房,而是本该在教室里罚抄校规的季时禹。 配电房里没开灯,只有一扇很小的天窗,银白的月影从小小的天窗,投射在季时禹头顶,映得他短而竖立的头发根根分明。他一手举着蜡烛,踩着电工平时拿来坐的板凳,捣鼓着电闸。 他轻车熟路找到了总闸的闸刀,想也不想就直接往下一推。 只听“啪嚓”一声,池怀音眼前突然就黑了。 他关掉了电闸,在还不到八点的时候。 池怀音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大胆的人。 “啪哒、”池怀音手里的板报书掉到地上,那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季时禹回过头来,脸部轮廓似乎披着月的清辉,一双眸子不带一丝惊惶,看到池怀音,只是微微勾起了嘴唇…… 池怀音也曾挣扎过的。 是敌方太强大,季时禹比她高出一个头,又长期运动,浑身肌肉,块块隆结。他拎着她的后领子,就把她拎到了楼道间。而她全程不敢反抗,像被淋了冷水的鸟,扑棱着也飞不动。 学校里安静极了,学生放学,老师下班,除了留校的和办板报的学生干部,根本没什么人,这楼梯的背面,更是不可能被人发现。 黑暗的环境,又背着光,池怀音只能就着月光,分辨出季时禹的人影。宽宽的肩膀,夹克的肩袖接缝直挺挺的,衬得他格外挺拔,也让她格外害怕。 他的呼吸声很近,即使低着头,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是让人不安的距离。 “老师太敬业了,不停电他不回宿舍,做学生的,谁不心疼?” 季时禹漫不经心地放下卷着的袖口,像个好学生一样扣起了袖扣。 “你刚才,都看到了?”声音沉定,听不出什么用意。 池怀音有点蒙,下意识点了点头。 季时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某一瞬间的气音,让池怀音觉得他似乎是笑了。 池怀音正在思索着,他微微低头凑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额头上,把她吓得直往后退,差点撞到楼梯道的台阶。 “我从来不打女人,但是我有很多让女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黑暗中,看不清他说话的表情,可是那声音,竟然带着几分诡异的婉转缠绵。 说着,他霸道地伸手,一把勾住池怀音的纤腰,轻轻一捞,以绝对的力量优势,迫使池怀音靠近他。 “你真香。” 他似乎心不在焉,只是轻佻地挑开了池怀音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让一直被紧紧包裹的脖子露了出来。 如凝脂一般的皮肤,即便在那样黑的环境里,也白得亮眼。 背着光,池怀音从他下巴的角度,能感觉到他是低着头的,那么此刻,他的视线…… 池怀音想到这里,脸色瞬间红了又白。 “真白,不知道胸前是不是也这么白?”说着,他作势还要解第二颗。 池怀音整个人都在发抖,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哆哆嗦嗦地说:“刚才突然停电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很好。”季时禹没有放开池怀音,只是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细瘦的脖颈摸索过去,将他解开的扣子又扣了回去,然后离开池怀音的衣领,转而在她头发上揉了一下。 像安抚一只因为受惊而忐忑不安的小奶猫。 “乖。” ……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68.第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令池怀音更想不到的是, 她居然会惹上这个,她应该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深交的人。以池怀音匮乏的人生经验, 这可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那一脸的惊惶, 都撞进了季时禹的瞳孔里。 她越是瑟缩、害怕、紧张, 他越是满意。 季时禹身边站着的坐着的好几个,都是他的好哥们,工学院其他系的,平素和他鬼混最多。 离他最近的赵一洋, 见他又在欺负池怀音, 近来频率实在有些太高,忍不住替池怀音出头:“季时禹,你能别老逗人姑娘么?再这么闹, 不怕被误会你看上人家了?” 池怀音听到赵一洋的话, 忍不住呼吸一滞。 另一个男生听了这话, 哈哈大笑起来:“得了,他啊, 是个女的就能看上。狗发/情见过吗?有个洞就拱那种!” 话音方落,就听见一声不屑的轻笑,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季时禹懒洋洋翘起了二郎腿,看都没有看池怀音。 “放狗屁。”他说。 也不知道他驳斥的是“看上池怀音”还是“是女的他就能看上”。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 池怀音后来还是坐下了, 不过是在最后一排。 好些别的系的男生都围着她聊天, 那种万众瞩目的待遇让她有些紧张。 她往里移了移,错开了膝盖与旁人的触碰,双手捏着自己的裙子。 大家热络说着话,她却忍不住偷偷往前门瞟了一眼。 季时禹没有到最后排来,和几个男生聊着篮球排球,他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爱在男生堆里混,也因此在男生里极有威望,一呼百应。 池怀音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她看他做什么?疯了吗?嫌被欺负的不够? ****** 车开到市图书馆就停下了,这是他们这次校外劳动活动的目的地。 市图书馆是一座公益图书馆,完全免费无门槛向全市开放,所配备的工作人员人手不够,所以各所学校轮流过来劳动。 在馆外分配任务时,团委的干事照顾池怀音是系里唯一的女孩,只分了一根鸡毛掸子给她,让她随便跟着掸掸灰就好,但池怀音一贯不愿意被特殊照顾,也做不出这等偷懒的事,坚持要了条抹布,跟着理工大少得可怜的女生队伍,去休息区擦桌子了。 图书馆里还有来看书的人,大家都劳动得很安静,聊天的声音都很小。 池怀音一个人擦了好几张桌子,身边才终于过来一个人。 一个短发的姑娘,拿着块抹布在擦池怀音对面的桌子。那个短发姑娘皮肤白皙,模样可爱,挺自来熟的,上来就自我介绍:“我叫周梅。”说完,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本科的,我表哥带我来玩的。” 本来也只是校外学生活动,没那么严肃,他们队伍里也有不少混进来的。 池怀音回以善意笑容。 “其实你是我的学姐了,我们都是宜城一中的。” 池怀音对此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是宜城一中的?” 姑娘凑近池怀音,笑眯眯地说:“我入校的时候,学姐刚好毕业,你的照片和名字都挂在光荣榜上呢。” 池怀音毕业后就没有回过高中的学校,倒不知道还有这一档子事。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想到森大也挂,我以为只有考上庆大和北大的才挂。”北大和庆大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学府,当年池怀音嫌冷不想去北方,就选了南方最好的森大。 “怎么可能不挂,当年学姐可是那一届第二名呢。”说着,她猛地想起什么,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表情:“对了,学姐,你们那届第一名的学长,听说是因为被记过大过,所以学校没给挂光荣榜,是这样吗?” 池怀音那一届的第一名?光是想起这个人,她就有点肝疼。 没注意到池怀音脸色的变化,那姑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听说那个学长是个传奇人物,学习成绩超好,却不在重点班,因为重点班要多上一节晚课,耽误他放学去打篮球。” “我还听说那个学长长得怪好看的。不知道考去哪里了?学姐你认识那个学长吗?” …… 看着身旁姑娘饱满脸蛋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池怀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不认识。” 听到这个答案,那个姑娘好生失望,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句:“真的吗?那真的太遗憾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这么有个性的人,会长什么样子,生活中会不会特别酷,会不会……” 池怀音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了那姑娘:“两个人擦一张效率太低了,我去那边擦了……” 不迷信的池怀音真的忍不住又一次自问了,她这到底是惹到了哪路神仙,怎么季时禹就在她的生活中无所不在呢? 她跟着理工大的女生过来抹桌子,就是想要杜绝一切可能和季时禹打交道的机会。 结果随便碰上一个姑娘,也是句句不离季时禹。 她池怀音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吗?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池怀音想想,最近这一切倒霉的起源,都是因为她当初那一句不知死活的“臭流氓”而起,而她为什么会对“季时禹等于臭流氓”这件事,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印象呢? 这一说起来,就不得不提到当初在宜城一中读书的事了。 那时候,季时禹在宜城一中非常有名,上下三届,或多或少都有听过一些他的传说。 ——著名的校霸、流氓,学校很多女生都被他欺负过。 不巧,池怀音也曾是那名单中的一名,那时候,她还没坐过季时禹的大腿。 大约是高二下学期、升高三的那段时间。季时禹和他那些狐朋狗党,不上课跑去录像厅看录像,被他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班主任要求他们留校罚抄校训,他多久下班,他们就多久可以回家。季时禹的班主任是个单身汉,每天都在学校工作到关电闸才回家,是整个年级最有名的“拼命三郎”。 学校的门房每天都回家吃饭,晚上十点过来守夜的时候顺便关电闸,也就是说,季时禹最早也要等到十点才能回家。 听说这事的时候,池怀音还觉得挺大快人心的,毕竟季时禹做过的坏事也算罄竹难书,大家说起他都是同仇敌忾的模样。看他倒霉,哪怕不相干的人也忍不住鼓掌。 令池怀音想不到的是,人若是倒霉起来,喝水都要塞牙缝。明明和她完全无关的事,最后却扯上了她。 那天晚上,池怀音留校出黑板报,完成以后,她一个人去还板报书,路过配电房时,听到配电房里面还有声响,就下意识从半掩的门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真让池怀音吓了一跳。 配电房里有人,这个人不是学校的门房,而是本该在教室里罚抄校规的季时禹。 配电房里没开灯,只有一扇很小的天窗,银白的月影从小小的天窗,投射在季时禹头顶,映得他短而竖立的头发根根分明。他一手举着蜡烛,踩着电工平时拿来坐的板凳,捣鼓着电闸。 他轻车熟路找到了总闸的闸刀,想也不想就直接往下一推。 只听“啪嚓”一声,池怀音眼前突然就黑了。 他关掉了电闸,在还不到八点的时候。 池怀音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大胆的人。 “啪哒、”池怀音手里的板报书掉到地上,那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季时禹回过头来,脸部轮廓似乎披着月的清辉,一双眸子不带一丝惊惶,看到池怀音,只是微微勾起了嘴唇…… 池怀音也曾挣扎过的。 是敌方太强大,季时禹比她高出一个头,又长期运动,浑身肌肉,块块隆结。他拎着她的后领子,就把她拎到了楼道间。而她全程不敢反抗,像被淋了冷水的鸟,扑棱着也飞不动。 学校里安静极了,学生放学,老师下班,除了留校的和办板报的学生干部,根本没什么人,这楼梯的背面,更是不可能被人发现。 黑暗的环境,又背着光,池怀音只能就着月光,分辨出季时禹的人影。宽宽的肩膀,夹克的肩袖接缝直挺挺的,衬得他格外挺拔,也让她格外害怕。 他的呼吸声很近,即使低着头,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是让人不安的距离。 “老师太敬业了,不停电他不回宿舍,做学生的,谁不心疼?” 季时禹漫不经心地放下卷着的袖口,像个好学生一样扣起了袖扣。 “你刚才,都看到了?”声音沉定,听不出什么用意。 池怀音有点蒙,下意识点了点头。 季时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某一瞬间的气音,让池怀音觉得他似乎是笑了。 池怀音正在思索着,他微微低头凑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额头上,把她吓得直往后退,差点撞到楼梯道的台阶。 “我从来不打女人,但是我有很多让女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黑暗中,看不清他说话的表情,可是那声音,竟然带着几分诡异的婉转缠绵。 说着,他霸道地伸手,一把勾住池怀音的纤腰,轻轻一捞,以绝对的力量优势,迫使池怀音靠近他。 “你真香。” 他似乎心不在焉,只是轻佻地挑开了池怀音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让一直被紧紧包裹的脖子露了出来。 如凝脂一般的皮肤,即便在那样黑的环境里,也白得亮眼。 背着光,池怀音从他下巴的角度,能感觉到他是低着头的,那么此刻,他的视线…… 池怀音想到这里,脸色瞬间红了又白。 “真白,不知道胸前是不是也这么白?”说着,他作势还要解第二颗。 池怀音整个人都在发抖,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哆哆嗦嗦地说:“刚才突然停电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很好。”季时禹没有放开池怀音,只是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细瘦的脖颈摸索过去,将他解开的扣子又扣了回去,然后离开池怀音的衣领,转而在她头发上揉了一下。 像安抚一只因为受惊而忐忑不安的小奶猫。 “乖。” …… 这是文人墨客描述的爱情吗? 一个人的,也算吗? 那一夜,她是枕着自己的日记睡觉的,那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小秘密,她悄然都带进了梦里。 江甜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她不知道池怀音和季时禹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放学,只是见她的手表又回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表抵押给民宿老板娘了吗?你去拿回来了?” 池怀音缩了缩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不愿多说:“嗯。” “怎么不叫我陪你去,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我看你这学期,好像上课比较忙。” 一声痛苦的叹息响起,“别提了,听说我们教授最近家变,每天都臭着一张脸来学校,我们都被他折磨死了”。说起这个话题,江甜就有吐不完的苦水,她瘫软在池怀音身上:“今天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最近真的太苦太苦了,好歹要吃好点。” 69.第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现行的铝电解法生产金属铝的最大缺点是能耗高,污染大,操作条件恶劣。在当今能源普遍短缺的情况下, 他们这次课题最大的目的,是能大幅度降低能耗,所以需要找寻更好的惰性电极材料设计新型电解槽。 一连好几天, 实验并没有什么进展。 池怀音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 也有些微的沮丧。这对目前的材料学无疑是一种挑战。 倒是季时禹, 明明没进展, 却不急不躁的样子, 安慰着池怀音:“我们要找的惰性阳极材料, 必须满足抗高温氟化物盐和氧的腐蚀,同时还能导电, 本来也很艰难, 不断的实验,总能找到最好的。” 两人正在寻思还能试验什么材料, 曹教授就过来了。 “这次的课题难度比较高,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曹教授说:“那边的科研条件比我们好, 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过去一段时间。” “去北都?我们一整个课题组吗?” “我带你们两个去, 你们是实验材料的小组, 最核心的。” “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池怀音有些惊讶,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季时禹。 季时禹大约也没想到需要去北都, 本能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一个多月的样子吧。” 一个多月, 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去北都,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季时禹已经先于她做出了回应。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 系里为他们买车票还需要时间,曹教授提前放了他们回去,这两天不需要去实验室了,回去准备行装,等着去北都。 池怀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一个多月去北都,没有家人朋友,以后的日子就是抬头季时禹,低头季时禹。 她心事复杂地走回了宿舍楼。 宿舍楼下有一些男生在等着女朋友,有的男生刚来的,就对着宿舍的窗户吼一嗓子女朋友的名字。 杨园在那些男生里并没有多么独树一帜,可是池怀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脸狐疑地走进宿舍的大堂,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钟笙正好从楼道下来。 池怀音的心情更复杂了。 季时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 季时禹不喜欢北方,尤其森城在南方,去北都的火车时间实在太长,他从来没有去过北都。 这次趁着课题的关系,倒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去北都之前,钟笙提出请季时禹吃饭,这不仅让季时禹意外,连季时禹整个寝室都意外了。 他去赴约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考虑到钟笙的家庭状况,季时禹有些吃不准钟笙的用意,点菜的时候,只点了一些饺子。 “你哪来的钱?”季时禹问。 钟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素净又有气质。她难得对季时禹笑一笑,淡淡说:“我没钱,也能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这么久了,你对我的照顾。” 听到钟笙这话,季时禹嘴角扯动,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期待的感谢,可不是这样。” 对于季时禹的明示暗示,钟笙已然驾轻就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拿起一旁的味碟,倒了一小盘醋,夹了一些姜丝置于其中,慢慢搅拌。 “我知道,你毕业了要回原籍。” 季时禹的话让钟笙原本轻松随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僵。 钟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毕业了,按照现在的毕业分配制度,她一定会被分配回原籍工作,所以毕业后,她必须要回宜城。 这是钟笙不太愿意聊得话题,季时禹这么冷不防点出来,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许久,她挪开了视线,抿着唇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季时禹对钟笙这种态度也有些厌倦了,这么多年,他也等得够久了。 没有无怨无悔的付出,人都是自私的。 “我毕业后可以自由选择,你应该是知道的。” 钟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所以钟笙,你打算拖我拖到什么时候。”见钟笙仍旧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季时禹也有些失望。 “我没有强迫你等。” 季时禹想想这么多年做的傻事,忍不住笑了笑:“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和那些送你礼物,帮你打水的男生有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又自嘲地补了一句:“多一层初中同学和老乡的关系?” 不等钟笙回应任何,解释任何,季时禹第一次不再无条件迁就她。 “钟笙,这个答案,我已经等太久了。” 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北都,一个多月回森城。” 临走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同意,我毕业就回宜城。” 饺子还没有上,桌上就只剩钟笙一个人了。 她白皙漂亮的双手紧紧捏着筷子,指节几乎见骨的白。 ******* 赵一洋的舅舅来森城出差,顺便到学校来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些钱,除了赵一洋妈妈托舅舅带来的,还有舅舅自己贴的一部分。这笔钱让赵一洋手头一下子就松了。 赵一洋这人一贯嘚瑟,手头一松,就决定请江甜去吃西餐。江甜一个人自然是不肯去的,最后赵一洋干脆叫上季时禹、陆浔、池怀音一起去热闹热闹。90年代初,西餐价格昂贵,大部分穷学生都没有吃过。季时禹想叫上钟笙,让她也尝一尝。虽然赵一洋很嗤之以鼻,但是想想三男两女也尴尬,三男三女可能更平衡,就同意了。 森城的西餐厅当时多是外国人或者留洋回来的人开的,装潢华丽,环境优美,因为很多食材完全依赖进口,所以价格昂贵。一行人除了江甜和池怀音,都是第一次来,大家都有些局促。 餐厅的服务员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西服,衣料上乘,看上去光鲜体面。这让平时都话很多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服务员将他们带入座,三个女生坐在一排,因为赵一洋请客,大家默认让赵一洋和江甜在中间,面对面而坐。这倒让池怀音免去了和钟笙挨着的尴尬。 除了刚来时季时禹随口介绍了一下,她们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赵一洋其实对于吃西餐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是也不能在江甜面前露怯,桌上就两本菜单,他大大方方将自己面前的一本随手递给了江甜,自己则打开了另一本放在女生们面前的菜单。 他看着看着,就疑惑了:“这菜单怎么没价格?” 江甜鄙视地偷笑了起来:“你给我的菜单上才有价格。” 赵一洋听了,有些不悦了:“这餐厅咋回事,怎么一本菜单有价格,一本没有呢?” 江甜撇撇嘴,笑笑说:“土鳖,这是西洋礼仪,给男士的菜单有价格,给女士的没有,让男士的绅士风度可以发扬。” 赵一洋也没吃过西餐,哪里知道吃个西餐还有这么多门道。这么被江甜鄙视了一顿,也有些没面子。近来和江甜相处得多,两人虽然天天斗嘴,也磨合出了点特殊的相处之道。 赵一洋把菜单一丢,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你洋气,你来点。” 江甜接过另一本菜单,递给了池怀音,自己继续翻动着,恶狠狠道:“看我不把你点破产了!” 赵一洋知道江甜有分寸,嘴上却是故意接了一句:“老子没钱付,就把你留这儿洗碗!” …… 两人欢喜冤家的样子,逗得一桌人都忍俊不禁。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倒是很快就缓解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天的话题也差不多,不一会儿就热络了起来。 池怀音从见到钟笙开始,就有些尴尬。 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分座,赵一洋和江甜坐在最中间,面对面,池怀音和钟笙一左一右夹住了江甜,然后是男生入座。 季时禹选择了钟笙对面的位置,她得承认,陆浔小心翼翼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是很失落的。 很感激赵一洋不会点菜,江甜把菜单递过来的时候,池怀音如获至宝。 西餐厅的菜单大,至少能挡住她此刻很不自然的表情。 在询问了大家的口味以后,池怀音和江甜完成了点菜。 整体一算,价格确实昂贵,连池怀音和江甜都有些咂舌。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准备一会儿结账的时候给赵一洋补贴一些。 西餐厅的服务,在细节上都显得很贴心和精致,连赠送的白水,里面都有柠檬片和薄荷,这让赵一洋一直感慨:“一分钱一分货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浔笑呵呵地说:“要不是靠着老赵,我怕是工作以后才有机会来开荤了。” 季时禹其实也没吃过,他撇着眼看了看桌上,皱了皱鼻子:“吃个饭这么多名堂,看起来都累,照我说还不如去海鲜排挡。” 赵一洋习惯了怼季时禹:“那你出去啊,少一个人我少付点钱。” “呵呵,你请客,多不好吃我也吃双份。” …… 坐在季时禹对面的钟笙,除了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说实话,她是有些不习惯的。 以前虽然也跟着季时禹和他两个室友吃过饭,但是带别的女孩,还是头一次。 看着他们一个系的工科生坐在一块自然的聊天,她内心有些复杂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自卑又自傲,高傲和冷漠,是她的保护伞。 在座所有的人都比她出身好,家境优越,性格开朗。明明同龄,他们在读研,她却是要靠着自己工作以后,自己存钱找机会,经济独立以后,才能得以考大学,如今还没本科毕业。 这感觉让她无力又难过,就像当年,她的同学只要想读书的,就可以去读高中,而她被家里逼着改了志愿,去读中专,只因为中专毕业能早些就业,不再找家里要钱。 她不懂,家里两个哥哥是人,可以读大学,可以追求最好的生活,而她是女孩,就注定要过低人一等的生活吗? 她很感激,因为中国还没有进入市场经济,大家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当年靠着外婆给宜城的小提琴老师送了一块床单,老师就教了她那么多年。这才让她有了一技之长。 中专毕业后,她在宜城歌舞团工作了四年多,虽然不满意这个结局,可是她还是很努力工作和学习,在宜城歌舞团也是最刻苦的小提琴手。之后宜城歌舞团开放了政策,让她们也能参加高考,靠着努力,她第一年就考上了,可是领导不肯放人,她不放弃,又考了第二年,领导见她坚决,终于让她去了森城。 森城很早就被划成经济特区,当时的政策是让沿海先富起来,所以森城的发展是很高速的。钟笙来了森城,就不想再回去。 因为对她来说,宜城就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服务员开始给大家上餐。 她其实也没有吃过西餐,但是她看书涉猎过,知道应该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毕竟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怕出错闹笑话,于是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江甜。她来自海城,家境又优越,对西餐驾轻就熟,自然地拿起了刀叉。 钟笙见自己的操作没错,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始秀气地切起了牛排。 一整桌会用刀叉的只有江甜和池怀音,其余的几个男生简直人仰马翻,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一会儿拿着刀叉,一会儿拿着勺,看着面前的汤啊牛排啊面包的,简直不知道先吃什么。 钟笙见对面的季时禹,也是一副一头雾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季时禹家里虽然不缺钱,却也比不上人家那些高干家庭、几代就优越的家庭。 他和钟笙一样,只能循着整个社会的大规则继续自己的人生。 69.第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现行的铝电解法生产金属铝的最大缺点是能耗高,污染大,操作条件恶劣。在当今能源普遍短缺的情况下, 他们这次课题最大的目的,是能大幅度降低能耗,所以需要找寻更好的惰性电极材料设计新型电解槽。 一连好几天, 实验并没有什么进展。 池怀音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 也有些微的沮丧。这对目前的材料学无疑是一种挑战。 倒是季时禹, 明明没进展, 却不急不躁的样子, 安慰着池怀音:“我们要找的惰性阳极材料, 必须满足抗高温氟化物盐和氧的腐蚀,同时还能导电, 本来也很艰难, 不断的实验,总能找到最好的。” 两人正在寻思还能试验什么材料, 曹教授就过来了。 “这次的课题难度比较高,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曹教授说:“那边的科研条件比我们好, 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过去一段时间。” “去北都?我们一整个课题组吗?” “我带你们两个去, 你们是实验材料的小组, 最核心的。” “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池怀音有些惊讶,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季时禹。 季时禹大约也没想到需要去北都, 本能问了一句:“要去多久?” “一个多月的样子吧。” 一个多月, 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去北都,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季时禹已经先于她做出了回应。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 系里为他们买车票还需要时间,曹教授提前放了他们回去,这两天不需要去实验室了,回去准备行装,等着去北都。 池怀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一个多月去北都,没有家人朋友,以后的日子就是抬头季时禹,低头季时禹。 她心事复杂地走回了宿舍楼。 宿舍楼下有一些男生在等着女朋友,有的男生刚来的,就对着宿舍的窗户吼一嗓子女朋友的名字。 杨园在那些男生里并没有多么独树一帜,可是池怀音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脸狐疑地走进宿舍的大堂,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钟笙正好从楼道下来。 池怀音的心情更复杂了。 季时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 季时禹不喜欢北方,尤其森城在南方,去北都的火车时间实在太长,他从来没有去过北都。 这次趁着课题的关系,倒也算是长长见识了。 去北都之前,钟笙提出请季时禹吃饭,这不仅让季时禹意外,连季时禹整个寝室都意外了。 他去赴约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考虑到钟笙的家庭状况,季时禹有些吃不准钟笙的用意,点菜的时候,只点了一些饺子。 “你哪来的钱?”季时禹问。 钟笙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素净又有气质。她难得对季时禹笑一笑,淡淡说:“我没钱,也能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这么久了,你对我的照顾。” 听到钟笙这话,季时禹嘴角扯动,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期待的感谢,可不是这样。” 对于季时禹的明示暗示,钟笙已然驾轻就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还有两年就毕业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拿起一旁的味碟,倒了一小盘醋,夹了一些姜丝置于其中,慢慢搅拌。 “我知道,你毕业了要回原籍。” 季时禹的话让钟笙原本轻松随意的表情变得有些僵。 钟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毕业了,按照现在的毕业分配制度,她一定会被分配回原籍工作,所以毕业后,她必须要回宜城。 这是钟笙不太愿意聊得话题,季时禹这么冷不防点出来,她的表情有些尴尬,许久,她挪开了视线,抿着唇笑了笑:“到时候再说。” 季时禹对钟笙这种态度也有些厌倦了,这么多年,他也等得够久了。 没有无怨无悔的付出,人都是自私的。 “我毕业后可以自由选择,你应该是知道的。” 钟笙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所以钟笙,你打算拖我拖到什么时候。”见钟笙仍旧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季时禹也有些失望。 “我没有强迫你等。” 季时禹想想这么多年做的傻事,忍不住笑了笑:“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和那些送你礼物,帮你打水的男生有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又自嘲地补了一句:“多一层初中同学和老乡的关系?” 不等钟笙回应任何,解释任何,季时禹第一次不再无条件迁就她。 “钟笙,这个答案,我已经等太久了。” 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要去北都,一个多月回森城。” 临走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同意,我毕业就回宜城。” 饺子还没有上,桌上就只剩钟笙一个人了。 她白皙漂亮的双手紧紧捏着筷子,指节几乎见骨的白。 ******* 赵一洋的舅舅来森城出差,顺便到学校来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些钱,除了赵一洋妈妈托舅舅带来的,还有舅舅自己贴的一部分。这笔钱让赵一洋手头一下子就松了。 赵一洋这人一贯嘚瑟,手头一松,就决定请江甜去吃西餐。江甜一个人自然是不肯去的,最后赵一洋干脆叫上季时禹、陆浔、池怀音一起去热闹热闹。90年代初,西餐价格昂贵,大部分穷学生都没有吃过。季时禹想叫上钟笙,让她也尝一尝。虽然赵一洋很嗤之以鼻,但是想想三男两女也尴尬,三男三女可能更平衡,就同意了。 森城的西餐厅当时多是外国人或者留洋回来的人开的,装潢华丽,环境优美,因为很多食材完全依赖进口,所以价格昂贵。一行人除了江甜和池怀音,都是第一次来,大家都有些局促。 餐厅的服务员都穿着漂亮精致的西服,衣料上乘,看上去光鲜体面。这让平时都话很多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服务员将他们带入座,三个女生坐在一排,因为赵一洋请客,大家默认让赵一洋和江甜在中间,面对面而坐。这倒让池怀音免去了和钟笙挨着的尴尬。 除了刚来时季时禹随口介绍了一下,她们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赵一洋其实对于吃西餐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是也不能在江甜面前露怯,桌上就两本菜单,他大大方方将自己面前的一本随手递给了江甜,自己则打开了另一本放在女生们面前的菜单。 他看着看着,就疑惑了:“这菜单怎么没价格?” 江甜鄙视地偷笑了起来:“你给我的菜单上才有价格。” 赵一洋听了,有些不悦了:“这餐厅咋回事,怎么一本菜单有价格,一本没有呢?” 江甜撇撇嘴,笑笑说:“土鳖,这是西洋礼仪,给男士的菜单有价格,给女士的没有,让男士的绅士风度可以发扬。” 赵一洋也没吃过西餐,哪里知道吃个西餐还有这么多门道。这么被江甜鄙视了一顿,也有些没面子。近来和江甜相处得多,两人虽然天天斗嘴,也磨合出了点特殊的相处之道。 赵一洋把菜单一丢,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你洋气,你来点。” 江甜接过另一本菜单,递给了池怀音,自己继续翻动着,恶狠狠道:“看我不把你点破产了!” 赵一洋知道江甜有分寸,嘴上却是故意接了一句:“老子没钱付,就把你留这儿洗碗!” …… 两人欢喜冤家的样子,逗得一桌人都忍俊不禁。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倒是很快就缓解了。大家都是年轻人,聊天的话题也差不多,不一会儿就热络了起来。 池怀音从见到钟笙开始,就有些尴尬。 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分座,赵一洋和江甜坐在最中间,面对面,池怀音和钟笙一左一右夹住了江甜,然后是男生入座。 季时禹选择了钟笙对面的位置,她得承认,陆浔小心翼翼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是很失落的。 很感激赵一洋不会点菜,江甜把菜单递过来的时候,池怀音如获至宝。 西餐厅的菜单大,至少能挡住她此刻很不自然的表情。 在询问了大家的口味以后,池怀音和江甜完成了点菜。 整体一算,价格确实昂贵,连池怀音和江甜都有些咂舌。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准备一会儿结账的时候给赵一洋补贴一些。 西餐厅的服务,在细节上都显得很贴心和精致,连赠送的白水,里面都有柠檬片和薄荷,这让赵一洋一直感慨:“一分钱一分货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浔笑呵呵地说:“要不是靠着老赵,我怕是工作以后才有机会来开荤了。” 季时禹其实也没吃过,他撇着眼看了看桌上,皱了皱鼻子:“吃个饭这么多名堂,看起来都累,照我说还不如去海鲜排挡。” 赵一洋习惯了怼季时禹:“那你出去啊,少一个人我少付点钱。” “呵呵,你请客,多不好吃我也吃双份。” …… 坐在季时禹对面的钟笙,除了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说实话,她是有些不习惯的。 以前虽然也跟着季时禹和他两个室友吃过饭,但是带别的女孩,还是头一次。 看着他们一个系的工科生坐在一块自然的聊天,她内心有些复杂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自卑又自傲,高傲和冷漠,是她的保护伞。 在座所有的人都比她出身好,家境优越,性格开朗。明明同龄,他们在读研,她却是要靠着自己工作以后,自己存钱找机会,经济独立以后,才能得以考大学,如今还没本科毕业。 这感觉让她无力又难过,就像当年,她的同学只要想读书的,就可以去读高中,而她被家里逼着改了志愿,去读中专,只因为中专毕业能早些就业,不再找家里要钱。 她不懂,家里两个哥哥是人,可以读大学,可以追求最好的生活,而她是女孩,就注定要过低人一等的生活吗? 她很感激,因为中国还没有进入市场经济,大家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当年靠着外婆给宜城的小提琴老师送了一块床单,老师就教了她那么多年。这才让她有了一技之长。 中专毕业后,她在宜城歌舞团工作了四年多,虽然不满意这个结局,可是她还是很努力工作和学习,在宜城歌舞团也是最刻苦的小提琴手。之后宜城歌舞团开放了政策,让她们也能参加高考,靠着努力,她第一年就考上了,可是领导不肯放人,她不放弃,又考了第二年,领导见她坚决,终于让她去了森城。 森城很早就被划成经济特区,当时的政策是让沿海先富起来,所以森城的发展是很高速的。钟笙来了森城,就不想再回去。 因为对她来说,宜城就是一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服务员开始给大家上餐。 她其实也没有吃过西餐,但是她看书涉猎过,知道应该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毕竟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怕出错闹笑话,于是偷偷看了看身旁的江甜。她来自海城,家境又优越,对西餐驾轻就熟,自然地拿起了刀叉。 钟笙见自己的操作没错,不由松了一口气,开始秀气地切起了牛排。 一整桌会用刀叉的只有江甜和池怀音,其余的几个男生简直人仰马翻,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一会儿拿着刀叉,一会儿拿着勺,看着面前的汤啊牛排啊面包的,简直不知道先吃什么。 钟笙见对面的季时禹,也是一副一头雾水,不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季时禹家里虽然不缺钱,却也比不上人家那些高干家庭、几代就优越的家庭。 他和钟笙一样,只能循着整个社会的大规则继续自己的人生。 70.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看他? 难道真的和季时禹说的那样,女人也会好色? ***** 与女生宿舍那边,一夜未归,整个寝室都跟着慌乱的状况相比,季时禹一晚上没回,男生宿舍就淡定太多了。 淡定到,他推门进宿舍, 里面两个家伙自顾自吃着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时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 吃完了饭的陆浔, 才拿起了自己的瓷饭缸走过来, 笑嘻嘻揶揄:“哥,你已经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另一边的赵一洋也抬起了头, 一脸不满:“你昨天把池姑娘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江甜差点把老子骂死了?妈蛋,本来是想加分的,这次出游算是被减到负分了。” “不孝子。”季时禹一脚踢中赵一洋,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去情人岛, 重色轻友还掏光他的钱, “错过了船, 困在岛上一晚上”。 “那你就在情人岛睡的?”赵一洋想到池怀音也一夜未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可以啊, 你这进展神速了啊。” 季时禹懒得理他, 冷冷瞥了他一眼。 “一个晚上的, 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赵一洋意味深长打量着季时禹:“好歹自己来一发啊。”说着,他很猥琐地在身下比划了几下:“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不对啊。”赵一洋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圈,这才找到重点:“你哪来的钱住旅馆啊?”说着,他一下子想到症结:“池怀音的?” 见季时禹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立刻啧啧感叹:“小白脸就是好啊,上旅馆也有女人掏钱。” “……”季时禹经赵一洋提示,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欠了池怀音一次:“生活费来了,还给她。” 赵一洋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关键的事还是拎得清:“话说,你要真对人姑娘怎么样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池怀音那姑娘,虽然看着有点闷,人毕竟是好姑娘啊,你要么别招惹,招惹了,那得负责啊。” 季时禹不想赵一洋再胡说下去,摆了摆手。 “滚。” …… 到月底了,大家都陷入了极度贫困之中。尤其是那帮男生,饭菜票吃得差不多了,钱也是不够用的。 别的系男女平衡,男生还能找女生借,他们系就池怀音一个女孩,再怎么环境优越也不够借的,于是乎,大家伙的主意纷纷打到各自老乡那里去了。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 等她后悔懊恼的时候,季时禹那个小流氓,已经拿着她的饭菜票挥霍去了。 哎,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好心。 池怀音本科四年,都没有找过池院长使用任何特权,这次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终于向院长开口求助。 池院长带她去职工食堂吃饭,周围都是院里的教授、老师,来往都会和池院长打招呼。 对这样的阵仗,其实池怀音并不是很适应,他们在学校里一贯接触很少。 “这个月是不是吃太奢侈了,饭菜票居然都用完了?” 池怀音低头吃着米饭,低声回答:“请同学吃了几次。” 对此,池院长倒是没有责怪:“和同学还是要打好关系。” 池院长抬头打量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手腕空空,疑惑地问道:“我从德国给你带回来的手表呢?怎么不见你戴了?” 池怀音听到父亲提到手表,心理咯噔一跳,随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道:“放寝室了,做实验不方便。” 池院长对此倒也没有怀疑,从包里拿了些饭票菜票给了池怀音:“给学生的我不能给你搞特权多发,这是我的,你这几天就在职工食堂里吃。” “好。” 气氛有些微尴尬,池父叹了口气,顿了顿声:“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处处看,免得你妈老说我用学术害你。” “嗯。” 想到池怀音班上那些人,池父又有些不放心:“不过也不是什么男孩子都要接触,你们班那个季什么的,那种小痞子,还是少接触。” 想到某人之前对池院长做的事,她真的忍耐力极好,才能不笑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是一贯的乖巧:“知道了。” …… 季时禹其实也很少穷成这样,他家里干个体户干得早,等个体户开始普及推广的时候,季家的杂货铺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扩建加盖,初具一个小超市的规模。在大城市可能不值得一提,在小城市倒算是家境殷实。 要不是赵一洋,他不至于沦落到黑池怀音的饭菜票。 赵一洋知道季时禹拿了池怀音的饭菜票,一边抨击季时禹不要脸,一边跟着季时禹蹭吃蹭喝,真的没有底线。 “我怎么觉得池怀音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赵一洋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剔牙:“怎么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季时禹皱眉,对赵一洋的说法十分不齿:“她好像很怕我,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要发抖,估计怕我找她麻烦吧。” “这说起来你也有错啊,人家一个乖乖女好姑娘,你老为难人家干嘛?” 季时禹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要追她室友,我和她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谢谢。” 一说到心上人江甜,赵一洋无赖的脸孔又出现了。 “那你还是要继续,让池怀音怕你,这样我们下手更方便。” “滚——” …… 艰难的一个月终于过去,学校发了新的饭票和菜票,每人定量。 这一天,食堂的人都比往常多了。 下午阳光明媚,同学们已经早早在实验室就位。 池怀音作为班上唯一的女生,开学就在担任生活委员,从老师那拿了这个月寄来的信和汇款单,最后一个到了实验室。 将各个同学的信和汇款单分发到位,最后到了季时禹和赵一洋身边。 “你们的。”说着,将汇款单递上。 赵一洋拿到汇款单,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飞出实验室去拿钱,要知道他月底超支,已经靠找别的同学东借西借度日很久,兜里就剩三块钱。 比之赵一洋的雀跃,季时禹倒是很淡定。 拿到了汇款单,随手揣进口袋里,季时禹的视线又落回桌上的实验材料上。 池怀音站在他身边,略微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本以为他会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他那么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有些失落。 “那我走了。”她轻声说。 “嗯。” 季时禹头也没抬,黑而浓密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表情。 那之后,除了上课做实验,池怀音几乎看不到季时禹那帮子人。 据说男生拿了生活费,都会荒唐一阵,也难怪一到月底就一个赛一个的穷。 真奇怪,以前走在路上看见季时禹,都恨不得扭头要跑,如今偶遇不上,竟然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种柔肠百结的感觉,池怀音十分陌生,也非常不习惯。 晚上江甜有晚课,别的室友也要去图书馆。池怀音晚饭就随便对付了一下。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胡思乱想,打算早些睡。结果刚一躺下,寝室的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池怀音爬起来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 “你是304的池怀音吗?” “我是。”池怀音有些莫名:“你是?” “楼下有个人叫你下去。” 池怀音有些诧异:“谁啊?” “不认识。”那女孩说:“他就让我帮忙叫一下304的池怀音。”说完又低声道:“长得怪好看的一男的。” …… 池怀音披了件外套下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了几天,本想让自己冷静,却不想又冷静不了了。 银白的月光淡淡地,通过枝叶罅隙照下来,斑驳光影,都落在他身上。 夜风微凉,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有神的眼眉,就那么看着她的方向,害她忍不住紧张起来,恨不得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池怀音感觉到心脏好像失序的琴键,开始乱弹一通。 “季时禹?你……你找我?” 季时禹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老榕树下面,那画面,看着一点都不真实。他看了池怀音一眼,微微挑眉,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粗鲁丢到她身上。 池怀音险险接住,低头再一看,那块停走的梅花手表,赫然重新出现。 手表抵给情人岛那个民宿老板娘了,上次池父问到的时候,池怀音原本打算去赎回来的,可是情人岛还是远,她一直没机会去。 没想到……怪不得季时禹今天都没有去实验室。 其实这块表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即便它比较贵,但对池怀音来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怕池父念叨,她根本不想去赎。 此刻,风吹得树影沙沙,季时禹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月光洒下,他的影子有一半落在她身上,好奇怪,明明没有接触,却有一种很亲昵的错觉。 他的表情坦荡得狠,表情依旧痞痞的。 “上个月的饭菜票,谢了。” 他转身离开,临走嘱咐她道: “以后不要随便拿表抵押,现在这块表增值了,值七百了。” 夜灯朦胧,将那人的背影描摹得格外幽邃。 池怀音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刚拿了生活费,居然花了一百块钱去赎她的手表?值得吗? 那一瞬间,那种酥麻的悸动,像春天的花骨朵,忽而一夜绽放,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越看越顺眼了。 “喂,池怀音。” 他在叫她名字之前,总喜欢加一声“喂”。见池怀音一直没跟上,皱着眉回头催促:“走不走了?” 夕阳温暖的光线镀在他周身,带着一圈暖黄的颜色,身影看上去那么柔和,连不耐烦的样子都比一般人好看。 像暖风撩动心弦。 “走。”池怀音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低着头跟了上去。 岛上建起的各式各样的小别墅,各有特色,让人留恋。花木扶疏,也不知是哪种植物的味道,香气扑鼻,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季时禹看地图的能力果然比池怀音强,带着池怀音东穿西走,总算离开了那条环线。顺着一个小坡走下去,是画廊一条街,一条寂静的小路,一侧是画廊,另一侧是一排院墙看不到头,古老的榕树,垂着长长的枝,直到墙外,红砖的缝隙里,仿佛都有故事一般。 “几点了?”季时禹走着走着,回头问道。 池怀音戴着手表,低头看了一眼,回答:“五点十四。” 池怀音这才发现,原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和季时禹在一块儿,好像时间也没有那么难混的样子。 “现在太阳下得这么早吗?”季时禹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去的天空:“现在往码头走吧,估计他们也差不多了。” “好。” …… 等他们到了码头,码头早已经没有船了。运行了一天的轮渡都入港检修加油去了。 海风微凉,海鸥停息在栏杆上,时而发出悠长叫声。 售票窗口已经关闭,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而他们的船票,是六点的。 池怀音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指针竟然还在五点十四。 她怯生生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抱歉,我的手表好像停了。” 季时禹沉默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很难得没有发脾气。他转过身来,问池怀音:“最早也是明天才能走了,你打算今天怎么办?” 池怀音眨巴着眼睛,有些错愕:“我?不是我们么?难道你打算跟我分开走?” 70.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看他? 难道真的和季时禹说的那样,女人也会好色? ***** 与女生宿舍那边,一夜未归,整个寝室都跟着慌乱的状况相比,季时禹一晚上没回,男生宿舍就淡定太多了。 淡定到,他推门进宿舍, 里面两个家伙自顾自吃着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时禹将书包放在凳子上, 吃完了饭的陆浔, 才拿起了自己的瓷饭缸走过来, 笑嘻嘻揶揄:“哥,你已经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另一边的赵一洋也抬起了头, 一脸不满:“你昨天把池姑娘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江甜差点把老子骂死了?妈蛋,本来是想加分的,这次出游算是被减到负分了。” “不孝子。”季时禹一脚踢中赵一洋,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去情人岛, 重色轻友还掏光他的钱, “错过了船, 困在岛上一晚上”。 “那你就在情人岛睡的?”赵一洋想到池怀音也一夜未回,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猥琐起来:“可以啊, 你这进展神速了啊。” 季时禹懒得理他, 冷冷瞥了他一眼。 “一个晚上的, 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赵一洋意味深长打量着季时禹:“好歹自己来一发啊。”说着,他很猥琐地在身下比划了几下:“祖传的手艺,不能丢。” “不对啊。”赵一洋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圈,这才找到重点:“你哪来的钱住旅馆啊?”说着,他一下子想到症结:“池怀音的?” 见季时禹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立刻啧啧感叹:“小白脸就是好啊,上旅馆也有女人掏钱。” “……”季时禹经赵一洋提示,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欠了池怀音一次:“生活费来了,还给她。” 赵一洋虽然平时爱开玩笑,关键的事还是拎得清:“话说,你要真对人姑娘怎么样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池怀音那姑娘,虽然看着有点闷,人毕竟是好姑娘啊,你要么别招惹,招惹了,那得负责啊。” 季时禹不想赵一洋再胡说下去,摆了摆手。 “滚。” …… 到月底了,大家都陷入了极度贫困之中。尤其是那帮男生,饭菜票吃得差不多了,钱也是不够用的。 别的系男女平衡,男生还能找女生借,他们系就池怀音一个女孩,再怎么环境优越也不够借的,于是乎,大家伙的主意纷纷打到各自老乡那里去了。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 等她后悔懊恼的时候,季时禹那个小流氓,已经拿着她的饭菜票挥霍去了。 哎,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好心。 池怀音本科四年,都没有找过池院长使用任何特权,这次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终于向院长开口求助。 池院长带她去职工食堂吃饭,周围都是院里的教授、老师,来往都会和池院长打招呼。 对这样的阵仗,其实池怀音并不是很适应,他们在学校里一贯接触很少。 “这个月是不是吃太奢侈了,饭菜票居然都用完了?” 池怀音低头吃着米饭,低声回答:“请同学吃了几次。” 对此,池院长倒是没有责怪:“和同学还是要打好关系。” 池院长抬头打量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手腕空空,疑惑地问道:“我从德国给你带回来的手表呢?怎么不见你戴了?” 池怀音听到父亲提到手表,心理咯噔一跳,随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道:“放寝室了,做实验不方便。” 池院长对此倒也没有怀疑,从包里拿了些饭票菜票给了池怀音:“给学生的我不能给你搞特权多发,这是我的,你这几天就在职工食堂里吃。” “好。” 气氛有些微尴尬,池父叹了口气,顿了顿声:“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处处看,免得你妈老说我用学术害你。” “嗯。” 想到池怀音班上那些人,池父又有些不放心:“不过也不是什么男孩子都要接触,你们班那个季什么的,那种小痞子,还是少接触。” 想到某人之前对池院长做的事,她真的忍耐力极好,才能不笑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是一贯的乖巧:“知道了。” …… 季时禹其实也很少穷成这样,他家里干个体户干得早,等个体户开始普及推广的时候,季家的杂货铺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扩建加盖,初具一个小超市的规模。在大城市可能不值得一提,在小城市倒算是家境殷实。 要不是赵一洋,他不至于沦落到黑池怀音的饭菜票。 赵一洋知道季时禹拿了池怀音的饭菜票,一边抨击季时禹不要脸,一边跟着季时禹蹭吃蹭喝,真的没有底线。 “我怎么觉得池怀音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赵一洋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剔牙:“怎么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季时禹皱眉,对赵一洋的说法十分不齿:“她好像很怕我,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要发抖,估计怕我找她麻烦吧。” “这说起来你也有错啊,人家一个乖乖女好姑娘,你老为难人家干嘛?” 季时禹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要追她室友,我和她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谢谢。” 一说到心上人江甜,赵一洋无赖的脸孔又出现了。 “那你还是要继续,让池怀音怕你,这样我们下手更方便。” “滚——” …… 艰难的一个月终于过去,学校发了新的饭票和菜票,每人定量。 这一天,食堂的人都比往常多了。 下午阳光明媚,同学们已经早早在实验室就位。 池怀音作为班上唯一的女生,开学就在担任生活委员,从老师那拿了这个月寄来的信和汇款单,最后一个到了实验室。 将各个同学的信和汇款单分发到位,最后到了季时禹和赵一洋身边。 “你们的。”说着,将汇款单递上。 赵一洋拿到汇款单,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飞出实验室去拿钱,要知道他月底超支,已经靠找别的同学东借西借度日很久,兜里就剩三块钱。 比之赵一洋的雀跃,季时禹倒是很淡定。 拿到了汇款单,随手揣进口袋里,季时禹的视线又落回桌上的实验材料上。 池怀音站在他身边,略微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本以为他会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他那么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有些失落。 “那我走了。”她轻声说。 “嗯。” 季时禹头也没抬,黑而浓密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表情。 那之后,除了上课做实验,池怀音几乎看不到季时禹那帮子人。 据说男生拿了生活费,都会荒唐一阵,也难怪一到月底就一个赛一个的穷。 真奇怪,以前走在路上看见季时禹,都恨不得扭头要跑,如今偶遇不上,竟然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种柔肠百结的感觉,池怀音十分陌生,也非常不习惯。 晚上江甜有晚课,别的室友也要去图书馆。池怀音晚饭就随便对付了一下。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胡思乱想,打算早些睡。结果刚一躺下,寝室的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池怀音爬起来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 “你是304的池怀音吗?” “我是。”池怀音有些莫名:“你是?” “楼下有个人叫你下去。” 池怀音有些诧异:“谁啊?” “不认识。”那女孩说:“他就让我帮忙叫一下304的池怀音。”说完又低声道:“长得怪好看的一男的。” …… 池怀音披了件外套下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了几天,本想让自己冷静,却不想又冷静不了了。 银白的月光淡淡地,通过枝叶罅隙照下来,斑驳光影,都落在他身上。 夜风微凉,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有神的眼眉,就那么看着她的方向,害她忍不住紧张起来,恨不得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池怀音感觉到心脏好像失序的琴键,开始乱弹一通。 “季时禹?你……你找我?” 季时禹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老榕树下面,那画面,看着一点都不真实。他看了池怀音一眼,微微挑眉,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粗鲁丢到她身上。 池怀音险险接住,低头再一看,那块停走的梅花手表,赫然重新出现。 手表抵给情人岛那个民宿老板娘了,上次池父问到的时候,池怀音原本打算去赎回来的,可是情人岛还是远,她一直没机会去。 没想到……怪不得季时禹今天都没有去实验室。 其实这块表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即便它比较贵,但对池怀音来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怕池父念叨,她根本不想去赎。 此刻,风吹得树影沙沙,季时禹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月光洒下,他的影子有一半落在她身上,好奇怪,明明没有接触,却有一种很亲昵的错觉。 他的表情坦荡得狠,表情依旧痞痞的。 “上个月的饭菜票,谢了。” 他转身离开,临走嘱咐她道: “以后不要随便拿表抵押,现在这块表增值了,值七百了。” 夜灯朦胧,将那人的背影描摹得格外幽邃。 池怀音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刚拿了生活费,居然花了一百块钱去赎她的手表?值得吗? 那一瞬间,那种酥麻的悸动,像春天的花骨朵,忽而一夜绽放,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越看越顺眼了。 “喂,池怀音。” 他在叫她名字之前,总喜欢加一声“喂”。见池怀音一直没跟上,皱着眉回头催促:“走不走了?” 夕阳温暖的光线镀在他周身,带着一圈暖黄的颜色,身影看上去那么柔和,连不耐烦的样子都比一般人好看。 像暖风撩动心弦。 “走。”池怀音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低着头跟了上去。 岛上建起的各式各样的小别墅,各有特色,让人留恋。花木扶疏,也不知是哪种植物的味道,香气扑鼻,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季时禹看地图的能力果然比池怀音强,带着池怀音东穿西走,总算离开了那条环线。顺着一个小坡走下去,是画廊一条街,一条寂静的小路,一侧是画廊,另一侧是一排院墙看不到头,古老的榕树,垂着长长的枝,直到墙外,红砖的缝隙里,仿佛都有故事一般。 “几点了?”季时禹走着走着,回头问道。 池怀音戴着手表,低头看了一眼,回答:“五点十四。” 池怀音这才发现,原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和季时禹在一块儿,好像时间也没有那么难混的样子。 “现在太阳下得这么早吗?”季时禹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去的天空:“现在往码头走吧,估计他们也差不多了。” “好。” …… 等他们到了码头,码头早已经没有船了。运行了一天的轮渡都入港检修加油去了。 海风微凉,海鸥停息在栏杆上,时而发出悠长叫声。 售票窗口已经关闭,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而他们的船票,是六点的。 池怀音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表,指针竟然还在五点十四。 她怯生生抬起头看着季时禹:“抱歉,我的手表好像停了。” 季时禹沉默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很难得没有发脾气。他转过身来,问池怀音:“最早也是明天才能走了,你打算今天怎么办?” 池怀音眨巴着眼睛,有些错愕:“我?不是我们么?难道你打算跟我分开走?” 71.第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比起大家的自在, 钟笙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他们能随便处理,那么自在, 而她却要在乎着会不会被人瞧不起, 比起来, 她的小心翼翼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甚至后悔应约, 季时禹邀请的时候说得很随意,一场普通聚餐,可对于钟笙来说,这场聚餐一点也不普通。 在他们面前, 她始终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这感觉折损了她的骄傲, 让她感到难受至极。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 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 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有学长学姐说过, 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 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 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到后来,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从高中到研究生,这么多年,他成长了许多,从当年那个人人害怕的小痞子,成长为一个肩膀可以扛起担子的男人。 而她对他的印象,也从害怕,变成了喜欢。 谁说这世事不阴差阳错呢? 71.第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比起大家的自在, 钟笙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他们能随便处理,那么自在, 而她却要在乎着会不会被人瞧不起, 比起来, 她的小心翼翼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甚至后悔应约, 季时禹邀请的时候说得很随意,一场普通聚餐,可对于钟笙来说,这场聚餐一点也不普通。 在他们面前, 她始终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这感觉折损了她的骄傲, 让她感到难受至极。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 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 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有学长学姐说过, 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 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 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到后来,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从高中到研究生,这么多年,他成长了许多,从当年那个人人害怕的小痞子,成长为一个肩膀可以扛起担子的男人。 而她对他的印象,也从害怕,变成了喜欢。 谁说这世事不阴差阳错呢? 72.第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赵一洋在小卖部里买了瓶汽水, 一边喝一边向季时禹走过来。 见季时禹表情不对劲, 也跟着有些慌了:“老季,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是不是暴露了,院长知道我们了?!” 季时禹若有所思, 问赵一洋:“池怀音, 她是院长的女儿?” 赵一洋听季时禹这么问, 有些惊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 季时禹沉默片刻:“她和院长一点都不像。”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 别欺负池怀音了,改追她得了, 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 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等人老珠黄, 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 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 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 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 思考着他的问题,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看你该有的,都有啊,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大家都比较忙,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月光和路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周身带着暗黄的剪影,微弱而柔和。 “池怀音,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寻常说着话,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撕裂一般的喑哑,在这光影斑驳的寂静之夜,格外深邃入耳。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我喜欢吃人。”他压低了嗓音,凑近池怀音,笑得有些邪肆:“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女人。” 由于季时禹的凑近,池怀音忍不住往后仰了几分。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更是瞬间就发烫起来。 见池怀音露出害怕的表情,季时禹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池怀音,你到底有多怕我?” “谁怕你了。”明白被戏弄了,池怀音也有点小脾气了,立刻打肿脸充胖子:“我……我是怕你太关注我……”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池怀音耳根都红了,艰难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的眼睛。 浓眉大眼,瞳孔那么黑,仿佛有魔力一般。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浅笑着撇离了视线。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没结果的。”他“遗憾”地摇摇头,低下头专注修着车:“我对你没有兴趣。”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来,眉毛轻佻地动了动,然后目光扫向池怀音胸前。 72.第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赵一洋在小卖部里买了瓶汽水, 一边喝一边向季时禹走过来。 见季时禹表情不对劲, 也跟着有些慌了:“老季,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是不是暴露了,院长知道我们了?!” 季时禹若有所思, 问赵一洋:“池怀音, 她是院长的女儿?” 赵一洋听季时禹这么问, 有些惊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 季时禹沉默片刻:“她和院长一点都不像。”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 别欺负池怀音了,改追她得了, 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 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等人老珠黄, 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 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 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 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 思考着他的问题,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看你该有的,都有啊,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大家都比较忙,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月光和路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周身带着暗黄的剪影,微弱而柔和。 “池怀音,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他寻常说着话,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撕裂一般的喑哑,在这光影斑驳的寂静之夜,格外深邃入耳。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我喜欢吃人。”他压低了嗓音,凑近池怀音,笑得有些邪肆:“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女人。” 由于季时禹的凑近,池怀音忍不住往后仰了几分。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脸上更是瞬间就发烫起来。 见池怀音露出害怕的表情,季时禹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池怀音,你到底有多怕我?” “谁怕你了。”明白被戏弄了,池怀音也有点小脾气了,立刻打肿脸充胖子:“我……我是怕你太关注我……”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池怀音耳根都红了,艰难抬起头看着季时禹的眼睛。 浓眉大眼,瞳孔那么黑,仿佛有魔力一般。 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他却浅笑着撇离了视线。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没结果的。”他“遗憾”地摇摇头,低下头专注修着车:“我对你没有兴趣。”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来,眉毛轻佻地动了动,然后目光扫向池怀音胸前。 73.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不会用刀叉算什么呢?总比要筷子的强。 于是大家都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很正常地开始了第一次的摸索。 比起大家的自在,钟笙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 他们能随便处理, 那么自在, 而她却要在乎着会不会被人瞧不起,比起来, 她的小心翼翼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甚至后悔应约,季时禹邀请的时候说得很随意, 一场普通聚餐, 可对于钟笙来说,这场聚餐一点也不普通。 在他们面前, 她始终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这感觉折损了她的骄傲,让她感到难受至极。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 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 有学长学姐说过,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 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 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 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 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到后来,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73.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不会用刀叉算什么呢?总比要筷子的强。 于是大家都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很正常地开始了第一次的摸索。 比起大家的自在,钟笙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 他们能随便处理, 那么自在, 而她却要在乎着会不会被人瞧不起,比起来, 她的小心翼翼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甚至后悔应约,季时禹邀请的时候说得很随意, 一场普通聚餐, 可对于钟笙来说,这场聚餐一点也不普通。 在他们面前, 她始终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这感觉折损了她的骄傲,让她感到难受至极。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 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 有学长学姐说过,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 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 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 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 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到后来,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74.番外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人的一生会遇到喜欢自己的, 自己喜欢的。池怀音也想如自己心意一次。 如果钟笙结婚,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 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 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 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 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 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 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 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 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 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 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 同学们来了走,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74.番外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人的一生会遇到喜欢自己的, 自己喜欢的。池怀音也想如自己心意一次。 如果钟笙结婚,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 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 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 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 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 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 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 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 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 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 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 同学们来了走,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75.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一)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池怀音吓得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本能用被子捂紧了胸口。 “你……你要干嘛?!” 季时禹的表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双眼血红。 “正常呼吸应该是这样,呼——吸——, 呼——吸——”他很粗鲁地示范着:“哪像你,有气无力, 听着就很不正经。”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像是故意找茬似的, 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吧?” 季时禹上下打量着池怀音,脸上有些红,半晌,视线瞥向别处。 “认床睡不好,出去转转。” ……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这会儿季时禹出去了,池怀音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房间的灯没关,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季时禹方才睡过的一边, 准备关灯。 她的手还没拉到灯绳, 视线就被被子底下露出的一点点书角吸引了。 她被这么闹了一通,也有些睡不着。这会儿看到有本书, 倒是有些欣喜, 可以看看书打发下时间。 她刚把书抽出来, 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书,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从房间外的楼道传来,脚步之急促,仿佛要把房子拆了一样。 季时禹喘着粗气又折了回来,两步跨到床边,“哄”一下把被子掀了起来。 整个动作快到池怀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里面的书呢?”季时禹突然一声质问,气势之可怕,把池怀音都整懵了。 “你是说,这本吗?”池怀音本能扬了扬手里的书。 “唰——”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把那本书从池怀音手里抢了过去,表情活像个恶霸。 季时禹神色警惕:“你干嘛?” 池怀音无辜地站定,有些不解,不过一本书,他干嘛这么凶? “我也有点睡不着,看见有本书,就想借来看看……” 季时禹瞪了她一眼。 “不准看书。老实点睡觉!” 说着,季时禹把池怀音往床上一按,谁知她瘦弱,他一推就倒下去了。他手上失去了支撑,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池怀音的双手按在季时禹的胸口,而他的手撑在她耳侧的枕巾上,温热的呼吸拂扫在她的脸上。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连彼此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冲击了她的大脑,她屏住了呼吸。 安静低矮的屋子里,只剩下季时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浑浊,但是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 季时禹从床上跳了起来,将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卷了起来,塞进胸怀里:“我走了。” 池怀音脸上热得简直可以烫熟鸡蛋,恨不得要用被子把自己脑袋盖住…… 空气里潮味重,又很闷热,池怀音很浅地睡了一觉以后,又醒了过来。 房间里太黑,抬头看一眼小小的天窗,天还黑着,看来这一夜还没过去。旁边的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池怀音这才发现,季时禹好像还没有回来。 穿上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从那个狭窄的楼梯下去,穿过已经没有人的一个小小接待窗口,就走到了民宿的小庭院。 夜里也不知是什么虫儿在低低鸣叫,夹杂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动中有静。 刚进入黑暗,池怀音眼前还有些不适应,隐隐看到院子中有个人影,呼呼喝喝不知道在挥舞什么。 她倚着墙,轻言细语地唤了一声:“季时禹?” 一直用力消耗着体力的人,手上的拳路骤然停住,他并拢了双腿,直直站定:“你怎么跑出来了?” 池怀音看季时禹大汗淋漓的,有些疑惑:“你在这里,干嘛?” “睡不着,打打军体拳。” “……”军体拳?池怀音这是听错了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打军体拳? “是不是因为我,你不好去睡觉?”池怀音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占了房间就不睡,想想也有点不好意思:“那要不,你去睡,我反正已经睡了一觉了,可以在外面转转。” “不用。” 池怀音从小到大最怕给人带来麻烦:“那要不你上去打吧?不然别人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把你赶出来了……” 海风悠悠而过,季时禹撇开了视线,还是一贯拽拽的口气:“睡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 季时禹走了两步,走到池怀音身边。他双手插进了口袋,半倾着身子,凑近池怀音。 池怀音因为他的靠近,踮起脚往墙里缩了缩,但始终退无可退。 季时禹的嘴唇轻柔扫过她的耳廓,温暖而柔软,她脸色一红,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我劝你赶紧上去睡觉。”他的声音低沉,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不然,我就要好好想一想,一男一女,在床上的军体拳,是怎么打?” “晚安!” 此话一出,池怀音再没犹豫,一阵风一样跑了。 …… 季时禹一只手撑在墙上,像看戏一样,看着池怀音掩面逃走的糗态。嘴角不觉带了一丝笑容。 一套拳打完,身上流了些汗。凉凉的海风拂面,终于让季时禹的脑子清醒了下来。 闭上眼睛,鼻端仿佛还留有池怀音身上的气息。 季时禹有些疑惑,都是在外逛了一天,她身上怎么一点汗味都没有,还是那么香? 那是什么香味? 栀子?还是茉莉? 女人都这样吗? 季时禹觉得下腹又是一阵燥热。 看来还要再打一套军体拳。 *******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是好在他们第二天还是顺利地回了学校。 池怀音安全回到宿舍的时候,江甜两个眼睛的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一看到池怀音好好地回来了,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哭,声音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我的姆妈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这一晚上都没敢睡觉,简直不知道怎么跟院长交代,我刚还在做思想工作,准备一会儿就去找院长坦白了。” 池怀音想到江甜这么牵挂自己,还是挺感动:“我没事,昨天错过了最后一班船,不得不在岛上滞留了一夜。” 池怀音在外睡得不惯,也有些累了,拿着自己的脸盆准备去水房。 江甜跟在她身后,还有些不放心,问东问西的:“话说,你和季时禹怎么回来的?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吧?” 说起昨天,池怀音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两人脸对脸,还有季时禹说的什么两个人打的军体拳,面上微微有些红。 见池怀音不说话,江甜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要瞪得掉出来了:“我的天,你该不会真被他欺负了吧?” “没有没有!”眼看着江甜要开始胡乱联想,池怀音赶紧解释:“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嗯?”听到池怀音这么说了一句,江甜觉得有些错愕:“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你该不会真的被……” 她说着,就要去扒池怀音的衣领子检查,池怀音羞赧躲开:“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池怀音觉得脸颊有些烫,抱着脸盆走了:“不说了,我去洗头洗脸。” …… 水房里很多人在洗衣服,和平时一样的忙碌。 有的姑娘一边洗一边聊天,有的姑娘发着呆等接水,没人注意到池怀音的异样,哗哗水声掩盖了她此刻的慌乱。 池怀音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脑子里不断回想起今早回来的情景。 轮渡回城,还有两个多小时的公汽。 那时候时间尚早,车上也没什么人,有很多空位供他们选择。 季时禹还是一如既往拽拽的,一晚上他都没有回房间,早上再见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你坐哪边?” 池怀音脸红红地选了靠窗的位置,细瘦的手抓着前面座位的椅背。 “和我一起坐,你肯定不自在。”说着,他选择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虽然和池怀音同一排,中间却隔了两个空位。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那两个位置的人上了下,下了上。 窗外不停变换着树和行人,所有的建筑都在后退。 公汽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车厢里很安静,时间太早了,大家都还没有彻底苏醒。 快到站了,他们中间没有人上下了,视线没有了阻隔。 池怀音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左右搓了搓,然后偷偷看向最左边,季时禹坐的方向。 此刻,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晨曦那一抹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侧面轮廓勾勒得那么柔和。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薄而绯红的嘴唇。 竟像一幅画一样,那么好看。 池怀音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季时禹,谁知道这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缓慢地睁开了,睫毛那么长,阴影投射在他眼窝里,让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冷不防四目相投。 他清浅一笑,那笑容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嘴角的笑涡若隐若现,她有片刻间,有些愣神。 公汽要进站,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走到下车门。 公汽摇摇晃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抓着比较高的横扶手,一个抓着竖扶手,一高一矮,安静地站在车门前。 耳边万物的喧嚣好像都停止了,池怀音耳廓红红,羞赧低着头,只眼角余光看到身旁的人懒散抓着扶手,他似乎很自在的样子,和她的局促完全不同。两人以一样的频率轻轻晃动,好奇怪,那种同步都让池怀音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喂,池怀音。” “嗯?” 心跳骤然加速。 噗通、噗通、噗通。 只见他懒懒向她的方向靠近,低声道: “狗胆不大,色胆不小,都敢偷看男人了?” 池怀音被捉了正着,脸红如血,本能不认:“……我没有……我刚看你,你就……” “你可千万别对我打歪主意。”季时禹眼波勾勾地看了她一眼:“我会誓死反抗的。” “……” 从不循规蹈矩,把离经叛道当做个性。 和她,真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讨厌他,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 做人如果可以完全的自我,肆意表达自己,那一定是一种很爽的感觉吧? 至少,她不敢。 “喂,池怀音。” 池怀音正想得入神,他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你怎么走那么慢?没吃饭吗?” 池怀音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中间隔着池怀音的自行车,车轮跟着他们的方向转动,发出机械的声音,在这条无人的路上回荡。 这一路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一路不说话,也很奇怪。池怀音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和季时禹说点什么,季时禹已经开腔,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这学期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不同添加剂对铝电解阳极炭素材料氧化速度的作用。” 季时禹有些奇怪:“这不是曹教授两三年前的研究么?” 说到这个,池怀音也有些沮丧。她知道季时禹接的任务是曹教授去年到今年的重点课题,而她在重复曹教授已经发表的研究。 75.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一)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池怀音吓得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本能用被子捂紧了胸口。 “你……你要干嘛?!” 季时禹的表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双眼血红。 “正常呼吸应该是这样,呼——吸——, 呼——吸——”他很粗鲁地示范着:“哪像你,有气无力, 听着就很不正经。” 池怀音觉得季时禹像是故意找茬似的, 紧皱着眉头,试探性地问:“你没事吧?” 季时禹上下打量着池怀音,脸上有些红,半晌,视线瞥向别处。 “认床睡不好,出去转转。” …… 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这会儿季时禹出去了,池怀音倒是稍微轻松了一些。 房间的灯没关,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季时禹方才睡过的一边, 准备关灯。 她的手还没拉到灯绳, 视线就被被子底下露出的一点点书角吸引了。 她被这么闹了一通,也有些睡不着。这会儿看到有本书, 倒是有些欣喜, 可以看看书打发下时间。 她刚把书抽出来, 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书,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从房间外的楼道传来,脚步之急促,仿佛要把房子拆了一样。 季时禹喘着粗气又折了回来,两步跨到床边,“哄”一下把被子掀了起来。 整个动作快到池怀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里面的书呢?”季时禹突然一声质问,气势之可怕,把池怀音都整懵了。 “你是说,这本吗?”池怀音本能扬了扬手里的书。 “唰——”季时禹想都不想,直接把那本书从池怀音手里抢了过去,表情活像个恶霸。 季时禹神色警惕:“你干嘛?” 池怀音无辜地站定,有些不解,不过一本书,他干嘛这么凶? “我也有点睡不着,看见有本书,就想借来看看……” 季时禹瞪了她一眼。 “不准看书。老实点睡觉!” 说着,季时禹把池怀音往床上一按,谁知她瘦弱,他一推就倒下去了。他手上失去了支撑,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池怀音的双手按在季时禹的胸口,而他的手撑在她耳侧的枕巾上,温热的呼吸拂扫在她的脸上。 两人以那么近的距离对视,连彼此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冲击了她的大脑,她屏住了呼吸。 安静低矮的屋子里,只剩下季时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浑浊,但是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 季时禹从床上跳了起来,将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卷了起来,塞进胸怀里:“我走了。” 池怀音脸上热得简直可以烫熟鸡蛋,恨不得要用被子把自己脑袋盖住…… 空气里潮味重,又很闷热,池怀音很浅地睡了一觉以后,又醒了过来。 房间里太黑,抬头看一眼小小的天窗,天还黑着,看来这一夜还没过去。旁边的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池怀音这才发现,季时禹好像还没有回来。 穿上自己的鞋子,蹑手蹑脚从那个狭窄的楼梯下去,穿过已经没有人的一个小小接待窗口,就走到了民宿的小庭院。 夜里也不知是什么虫儿在低低鸣叫,夹杂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动中有静。 刚进入黑暗,池怀音眼前还有些不适应,隐隐看到院子中有个人影,呼呼喝喝不知道在挥舞什么。 她倚着墙,轻言细语地唤了一声:“季时禹?” 一直用力消耗着体力的人,手上的拳路骤然停住,他并拢了双腿,直直站定:“你怎么跑出来了?” 池怀音看季时禹大汗淋漓的,有些疑惑:“你在这里,干嘛?” “睡不着,打打军体拳。” “……”军体拳?池怀音这是听错了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打军体拳? “是不是因为我,你不好去睡觉?”池怀音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占了房间就不睡,想想也有点不好意思:“那要不,你去睡,我反正已经睡了一觉了,可以在外面转转。” “不用。” 池怀音从小到大最怕给人带来麻烦:“那要不你上去打吧?不然别人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还以为是我欺负你,把你赶出来了……” 海风悠悠而过,季时禹撇开了视线,还是一贯拽拽的口气:“睡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 季时禹走了两步,走到池怀音身边。他双手插进了口袋,半倾着身子,凑近池怀音。 池怀音因为他的靠近,踮起脚往墙里缩了缩,但始终退无可退。 季时禹的嘴唇轻柔扫过她的耳廓,温暖而柔软,她脸色一红,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我劝你赶紧上去睡觉。”他的声音低沉,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不然,我就要好好想一想,一男一女,在床上的军体拳,是怎么打?” “晚安!” 此话一出,池怀音再没犹豫,一阵风一样跑了。 …… 季时禹一只手撑在墙上,像看戏一样,看着池怀音掩面逃走的糗态。嘴角不觉带了一丝笑容。 一套拳打完,身上流了些汗。凉凉的海风拂面,终于让季时禹的脑子清醒了下来。 闭上眼睛,鼻端仿佛还留有池怀音身上的气息。 季时禹有些疑惑,都是在外逛了一天,她身上怎么一点汗味都没有,还是那么香? 那是什么香味? 栀子?还是茉莉? 女人都这样吗? 季时禹觉得下腹又是一阵燥热。 看来还要再打一套军体拳。 *******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是好在他们第二天还是顺利地回了学校。 池怀音安全回到宿舍的时候,江甜两个眼睛的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一看到池怀音好好地回来了,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哭,声音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我的姆妈呀,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这一晚上都没敢睡觉,简直不知道怎么跟院长交代,我刚还在做思想工作,准备一会儿就去找院长坦白了。” 池怀音想到江甜这么牵挂自己,还是挺感动:“我没事,昨天错过了最后一班船,不得不在岛上滞留了一夜。” 池怀音在外睡得不惯,也有些累了,拿着自己的脸盆准备去水房。 江甜跟在她身后,还有些不放心,问东问西的:“话说,你和季时禹怎么回来的?昨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吧?” 说起昨天,池怀音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两人脸对脸,还有季时禹说的什么两个人打的军体拳,面上微微有些红。 见池怀音不说话,江甜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要瞪得掉出来了:“我的天,你该不会真被他欺负了吧?” “没有没有!”眼看着江甜要开始胡乱联想,池怀音赶紧解释:“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嗯?”听到池怀音这么说了一句,江甜觉得有些错愕:“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你该不会真的被……” 她说着,就要去扒池怀音的衣领子检查,池怀音羞赧躲开:“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池怀音觉得脸颊有些烫,抱着脸盆走了:“不说了,我去洗头洗脸。” …… 水房里很多人在洗衣服,和平时一样的忙碌。 有的姑娘一边洗一边聊天,有的姑娘发着呆等接水,没人注意到池怀音的异样,哗哗水声掩盖了她此刻的慌乱。 池怀音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脑子里不断回想起今早回来的情景。 轮渡回城,还有两个多小时的公汽。 那时候时间尚早,车上也没什么人,有很多空位供他们选择。 季时禹还是一如既往拽拽的,一晚上他都没有回房间,早上再见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你坐哪边?” 池怀音脸红红地选了靠窗的位置,细瘦的手抓着前面座位的椅背。 “和我一起坐,你肯定不自在。”说着,他选择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虽然和池怀音同一排,中间却隔了两个空位。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间那两个位置的人上了下,下了上。 窗外不停变换着树和行人,所有的建筑都在后退。 公汽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车厢里很安静,时间太早了,大家都还没有彻底苏醒。 快到站了,他们中间没有人上下了,视线没有了阻隔。 池怀音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左右搓了搓,然后偷偷看向最左边,季时禹坐的方向。 此刻,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晨曦那一抹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侧面轮廓勾勒得那么柔和。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薄而绯红的嘴唇。 竟像一幅画一样,那么好看。 池怀音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季时禹,谁知道这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缓慢地睁开了,睫毛那么长,阴影投射在他眼窝里,让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冷不防四目相投。 他清浅一笑,那笑容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嘴角的笑涡若隐若现,她有片刻间,有些愣神。 公汽要进站,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走到下车门。 公汽摇摇晃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抓着比较高的横扶手,一个抓着竖扶手,一高一矮,安静地站在车门前。 耳边万物的喧嚣好像都停止了,池怀音耳廓红红,羞赧低着头,只眼角余光看到身旁的人懒散抓着扶手,他似乎很自在的样子,和她的局促完全不同。两人以一样的频率轻轻晃动,好奇怪,那种同步都让池怀音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喂,池怀音。” “嗯?” 心跳骤然加速。 噗通、噗通、噗通。 只见他懒懒向她的方向靠近,低声道: “狗胆不大,色胆不小,都敢偷看男人了?” 池怀音被捉了正着,脸红如血,本能不认:“……我没有……我刚看你,你就……” “你可千万别对我打歪主意。”季时禹眼波勾勾地看了她一眼:“我会誓死反抗的。” “……” 从不循规蹈矩,把离经叛道当做个性。 和她,真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讨厌他,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他。 做人如果可以完全的自我,肆意表达自己,那一定是一种很爽的感觉吧? 至少,她不敢。 “喂,池怀音。” 池怀音正想得入神,他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你怎么走那么慢?没吃饭吗?” 池怀音小跑两步追上了他。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中间隔着池怀音的自行车,车轮跟着他们的方向转动,发出机械的声音,在这条无人的路上回荡。 这一路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一路不说话,也很奇怪。池怀音正想着要不要找点话题和季时禹说点什么,季时禹已经开腔,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这学期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不同添加剂对铝电解阳极炭素材料氧化速度的作用。” 季时禹有些奇怪:“这不是曹教授两三年前的研究么?” 说到这个,池怀音也有些沮丧。她知道季时禹接的任务是曹教授去年到今年的重点课题,而她在重复曹教授已经发表的研究。 76.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二)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季时禹沉默片刻:“她和院长一点都不像。”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别欺负池怀音了, 改追她得了, 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等人老珠黄, 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 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 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 思考着他的问题, 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看你该有的,都有啊,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 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 大家都比较忙, 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 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76.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二)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季时禹沉默片刻:“她和院长一点都不像。” 赵一洋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这事在我们系谁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他哈哈笑着,嗓门洪亮地调笑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池怀音是院长的女儿了,有没有改变主意,别欺负池怀音了, 改追她得了, 你给院长当乘龙快婿,我们的小生意就可以继续了。” 季时禹嫌弃地乜了赵一洋一眼:“就你赚那么点破钱,还想要我卖身?” “趁还有小白脸赶紧卖,等人老珠黄, 想卖都没戏。” 季时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你骨头痒了吗?” 赵一洋立刻怂了:“刚才我是鬼上身, 你当我在放屁。” …… 季时禹懒得和赵一洋臭贫, 自顾自走着。 对于池怀音最后说的话,季时禹还有些耿耿于怀。 他突然回过头来,皱着眉问赵一洋:“我是真男人吗?” 赵一洋被他吓了一大跳, 思考着他的问题, 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上次去洗澡,看你该有的,都有啊,应该是真男人吧?” 季时禹表情瞬间冷凝。 “滚——” …… ***** 骚扰电话事件之后, 季时禹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新学期课外活动减少, 大家都比较忙, 在学校也是教室、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 和季时禹那帮子人也算相安无事。 周末,池怀音要去做家教,给一个高三的男生补习英语和数学,那孩子是她本科老师的小孩,所以她从未收取过任何家教费用。老师也感激她,每次都一定要留她吃饭。 老师打心眼里喜欢池怀音,若不是自家儿子才高三,她恨不得要把池怀音说到自己儿子身边。 “听你爸说,你现在跟着曹国儒教授?” 池怀音秀气地咀嚼着菜根,抿着唇点了点头。 “曹教授手里每年都有给北都那边推荐人才的名额,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听说过。” “那你努努力,池院长对你学习上心,一直指望着你成才。北都总院,机会多。” 池怀音咽了嘴里的饭菜,笑笑说:“我不想去北都。” 池怀音这个答案让老师很意外:“为什么?多好的机会?” “听说北都的冬天,都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冷。” 老师哭笑不得:“胡闹。” 池怀音笑嘻嘻地给老师夹了点菜:“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森城挺好的。” 老师皱眉:“哪里好?” 池怀音摸着下巴,认真回答:“沿海城市,海鲜便宜还好吃。” “孩子气。”老师终于笑了,敲了敲池怀音面前的碗:“不说工作了,你的个人问题呢?准备多久解决?” 池怀音最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个,低着头瓮声瓮气说:“我爸说不着急。” 说到池怀音的爸爸,老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池院长当然这么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那个爱人耽误了。”说完这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和池怀音解释道:“不是说你妈不好,就是……” “我明白。”对于自己家里的情况,池怀音是最明白的,也不愿意多提。 “你以后找对象,还是要找个学识和你相匹配的。” 池怀音看着碗里的米,一粒一粒白白胖胖挤在一处,她抓紧了手上的筷子。 许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对老师说:“我想找的那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我喜欢他就好。” …… 从老师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池怀音推着自行车,迈着轻快的步子,看着自己和自行车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远近拉长又变短。 走过马路,池怀音确定了路线,刚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就看见一行男生,从巷子里的小餐馆里走了出来。 黑暗的巷子里,只有那家店门口有一盏路灯,围绕着路灯的几只飞蛾,影子落在墙上、地上,扑闪而过。几个人勾肩搭背从黑巷子里走出来,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样子,各个面红耳赤,嗓门拔高,又唱又跳,有的解开了衣服扣子,有的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有的毫无形象打着酒嗝,有的干脆扶着墙在吐…… 总之,那场面,一塌糊涂。 池怀音皱着眉看了一眼,竟发现那群人里,有一个人影十分眼熟。他走在最边上,个子却是其中最高的,黑暗中的轮廓都十分显眼。 池怀音又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人正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亮,描绘出他的面目。 正这时,那人抬起头来,远远的,和池怀音的目光相接,沉默而安定。 ——阴魂不散,季时禹。 池怀音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赶紧骑上车,蹬着踏板要赶紧走人,生怕自己多留几秒那群人就会跟上来。 这城市版图也挺大的,怎么有种比宜城还小的感觉呢,走哪都遇到季时禹? 看看和季时禹混在一起的那帮男的,一个个看着就面目不善。 想想也是,能和他混到一起的,肯定都是小混混。 池怀音在内心腹诽着,脚下蹬得极其大力。 但是墨菲定律就是这么神奇,她越是想快点溜掉,却越是溜不掉。 因为她蹬得太大力,一脚直接把车链子给蹬了下来。 哐当、 是她连人带车,摔得狗吃屎的声音…… 季时禹也挺忙的,这一学期曹教授就只给了他一个任务,实验和记录钕电解的电极反应。他的实验上学期就已经完成,数据都采集好了,就是论文曹教授还不满意,多次打下来继续修改。 本来周末也挺忙的,但是矿冶学院那帮同学找他出去聚聚,他也不好拒绝,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关系都还不错。 矿冶学院他们专业的,毕业后都是按原籍直接包分配的,工作也不错,不是研究所就是分到各大学校。 以前森城本地人也不多,如今仅剩的几根苗苗时不时就会出来一聚。 季时禹是他们当中唯一考上研究生的,那帮同学一直都说季时禹是最出息的。 上班了不比在学校,生活压力摆在那里,在加上年龄问题,家里还要担心个人问题,这可愁坏了一帮生活单一的工科男。老同学重聚,成了诉苦大会,季时禹也插不上什么话。 诉苦诉完了,大家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就业趋势。 其中一个同学剥了一颗花生,边嚼边说:“目前咱专业国内行情不好,森城根本没什么好单位可去,我当初想留校没留住。但是听说北都的大学生已经开始不包分配了,想想我们还算走运的。” 另一个同学听到这里,不住点头,拍拍季时禹的肩膀说:“你考研太对了,曹教授每年都有往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推荐名额的资格,你努努力,就是你的了。” 季时禹端起了面前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我没准备去北都。” “为什么?”大家一起震惊于他这个想法,毕竟北都的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可以算是他们专业的圣堂了。 季时禹抬起头,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后很欠扁地说:“太冷。” “干!”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对他一顿逼酒:“是人你就把桌上的酒都给喝了!” 一巡酒过,醉意酣畅,一个颇受相亲之苦的同学问季时禹:“对了,森大的姑娘怎么样啊?有你看上眼的吗?”说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哥几个都特别好奇,你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时禹很认真地思考了以后回答:“娶一个女人。” “滚!” 一个对季时禹底细比较了解的男生这时候插了一句:“我记得老季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据说以前是他同学。大三那会儿,有一回他偷摸摸跑火车站去接人,被咱系里一哥们给碰上了。” 这样的重磅八卦投下酒桌,大家自然是欢畅地开始讨论。 “真的假的?” “谁啊?” 爆出这事的哥们努力回想着:“那哥们说人姑娘好像是森大的?” 季时禹周围的几个人没在客气的,拳头打在季时禹肩膀上:“是不是兄弟啊,有女人都不和大伙儿说!” “怪不得考到森大去,感情不是学术的召唤,是姑娘的召唤!”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不见揍死你!” “天呐——季时禹人长得最帅,学历最高,还最先有女朋友!还让不让我们凡人活了?” …… 在各种刺激夹攻之下,大家终于忍无可忍,用开瓶器又开了几瓶啤酒,誓死要把季时禹灌趴下,这一夜,闹得厉害。 从餐馆出来,夜风拂过,季时禹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瞬间起了些鸡皮疙瘩,走了两步才回暖。 同来的几个男生喝多了,整个放浪形骸,他拦也拦不住,就站在一旁看笑话。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会在街上碰到池怀音。 毕竟在他印象里,她是那种天一黑就一定会回家的乖乖女。 她扶着车站在巷子口,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的嫌弃不加掩饰。 若不是看到他,也许她不会慌不择路乱骑一通。 她到底是有多怕他?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像被追杀了一样。 看着她摔倒在地的狼狈相,季时禹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旁的同学看到季时禹笑了,视线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谁啊这是?女朋友啊?” 季时禹清了清嗓子,想也不想斥道:“去你的。” …… 池怀音坐在地上,揉着自己有些痛的脚腕,膝盖和小腿上都有水泥地面刮伤的痕迹,表皮层破了,血痕一道一道的。 和他一起喝酒的人都被他哄跑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还一路调笑,让她恨不得要拿块布把脸蒙起来。 她不敢抬头,电话里还敢和季时禹理论,现实中,看到他就有些害怕。 光影杂糅,让地上现出身旁的影子,她看着影子里,自己的自行车被扶起来停着,一个高个的男人影子蹲在自行车旁,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他一个口一个口套着车链,机械扣合,一声一声。 咔哒、咔哒。 尴尬的沉默里,突闻季时禹噗嗤一笑,池怀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与他视线相接。 77.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三)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经过季时禹和池怀音这么一番闹腾以后,所有的人都自在了。 不会用刀叉算什么呢?总比要筷子的强。 于是大家都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很正常地开始了第一次的摸索。 比起大家的自在, 钟笙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 他们能随便处理,那么自在, 而她却要在乎着会不会被人瞧不起,比起来,她的小心翼翼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甚至后悔应约,季时禹邀请的时候说得很随意,一场普通聚餐,可对于钟笙来说,这场聚餐一点也不普通。 在他们面前, 她始终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这感觉折损了她的骄傲, 让她感到难受至极。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有学长学姐说过, 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 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 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到后来,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77.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三)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经过季时禹和池怀音这么一番闹腾以后,所有的人都自在了。 不会用刀叉算什么呢?总比要筷子的强。 于是大家都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很正常地开始了第一次的摸索。 比起大家的自在, 钟笙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 他们能随便处理,那么自在, 而她却要在乎着会不会被人瞧不起,比起来,她的小心翼翼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甚至后悔应约,季时禹邀请的时候说得很随意,一场普通聚餐,可对于钟笙来说,这场聚餐一点也不普通。 在他们面前, 她始终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这感觉折损了她的骄傲, 让她感到难受至极。 那场让人不舒服的饭局过后,时间很快就进入六月毕业季。 钟笙的分配通知猝不及防就下来了,果然是回原籍。 在分配通知书下来之前,有学长学姐说过, 以前也有学生在森城找到工作,就能留在森城的先例, 但是如果分配通知书已经下来, 就会变得很棘手, 因为改派书是必须要就业处才能下发的,已经不是学校可以操作的。 回宜城的分配通知书让钟笙陷入恐慌,她多次找到学校的老师求情,一开始老师还给钟笙讲一些安抚的空话,到后来,老师也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分配政策,是为了全国各地都有人才去建设,而不是为了给学生一个保障,不要想错了国家培养大学生,给分配政策的初衷。分配政策是很严格的,如果随便就可以不回原籍,那么小城市小地方岂不是越发没有人了?人往高处走,谁辛辛苦苦读完大学,不想留在建设得更好的大城市?可是我们国家现在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大学生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回去建设家乡,就是对国家最好的回报!” “……” 老师严厉的批评让钟笙无言以对,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宜城,当初她努力来森城,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这结局真的酸涩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觉到社会大规则之下,蝼蚁平民的无力。 这种无力比当年她不得不去读中专的时候,更甚。 …… **** 现实中的北都和池怀音想象中的北都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些热门的古迹还提醒着这座城市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沉淀,别的发展,已经先于别处十几二十年。 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的科研人员,甚至在这里学习的研究生,都是全国各地最顶级的人才,很多季时禹和池怀音想不通的东西,别人不过轻轻点拨就通了。 在北都一个多月连轴的开会、科研探讨,让池怀音见识了很多业内顶级的专家,也意识到她曾获得的那么一点小成就,在别人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池怀音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大的学生都希望能得到曹教授的推荐名额。这种工作环境,确实完全不一样。 这种认知让季时禹和池怀音都进入了百分百专注地工作状态,比起那些男女情爱的小事,他们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要离开的时候,池怀音甚至有些不舍,虽然高压,但是她实在爱这种心无旁骛的工作环境。 北都城市大,火车站离北都有色金属研究总院很远,曹教授怕误车,给他们安排了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来住。 大约是赶上了周五晚上,火车站附近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到的环境最好的,是那种单间鸽子房。一个小房间里大概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环境破旧,屋顶低矮,十分压抑。 池怀音进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适感的。将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池怀音心理建设许久,才让自己在那张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床上躺下。 看看那扇破旧的门,池怀音不敢关灯,就这么和衣而睡。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人产生了幻觉,池怀音觉得耳边一直传来“叽叽”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实在吵得睡不着,池怀音辗转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就见自己枕头边有一只黑黢黢的老鼠,这只老鼠又大又肥,身上长着黑灰色的猫,尾巴很长,搭在她的枕头上,尖尖的耳朵挺立,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盯着池怀音。 池怀音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天灵盖都开始发麻,几乎是触电一样,倏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一声难以自控的尖叫,脱口而出。 …… 虽然这种鸽子房条件不是多好,但季时禹一个大男人倒是可以将就,只是这床铺很窄,屋子就这么点,翻个身都怕掉到地上。 曹教授住的那一间在楼上,楼下只有他和池怀音。 他正要睡觉,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之后就传来隐隐的哭声,像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那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季时禹还是皱了皱眉,决定起身出去瞧瞧。 “叩叩叩、” 池怀音缩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去开门。 破旧的房门随着“嘎吱”的声音被拉开,门口靠着的男人高大健壮,肩膀很宽,他的影子就能将池怀音笼罩其中,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季时禹倚着门窗,低头看见池怀音满脸狼狈的泪痕,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池怀音必须承认,在这脆弱的时刻,季时禹的出现如同救命稻草,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要不是走道的穿堂风有些微凉,吹得她清醒了几分,也许她真的会做出那等没有分寸的事。 池怀音狼狈地用手背囫囵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屋里有老鼠” 池怀音可怜兮兮告状的样子,逗乐了季时禹,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像看着一个小孩一样。 “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很大的老鼠。”说着,怕季时禹不相信,池怀音用手比了比:“有这么长!” 季时禹走进屋内,床上床底检查了一下,“大概是从床底刨洞进屋的。” 这房间实在太小,又很低矮,季时禹进来以后,转个身都几乎要挨到池怀音,头顶一直会碰到屋顶吊下来的灯泡,时而遮挡住那昏黄的光源,让房间里光影忽闪。 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池怀音还是很害怕,不希望他离开。 “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个人害怕。” 季时禹觉得池怀音的反应有些好玩,但是想想池怀音毕竟是个女孩,害怕也正常,于是大咧咧在她那张床铺上坐了下来。 屋内太小,季时禹坐下以后,整个房间也没有太多空间了。 池怀音看了季时禹一眼,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能不能,挨着你坐?” 季时禹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身边的床沿:“过来吧。” 昏黄的小屋里,此刻只有池怀音和季时禹两个人。 明明没有挨在一起,中间留了大约五六公分的距离,可是池怀音还是感觉到季时禹半边身子那种温热的体温,好像离她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身材很高大,即使坐着,池怀音也能感觉到那种身高差,很奇怪,却不再是一种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也许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吧。 池怀音偷偷抬眸,看向季时禹,他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两人冷不防这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又将视线转向别处。 房内安静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暧昧感在房内的空气中流通,让池怀音有些羞赧。也许该找些话题来聊一聊,不然一男一女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共处,实在有些奇怪。 池怀音想到今天临走前,曹教授找她的谈话,抠了抠手心,低声问道:“曹教授今天有找你谈话吗?” “嗯?”季时禹怔楞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池怀音在问话,点了点头:“嗯。” “他说他手里有两个名额,可以推荐我们两个到北都来工作。”池怀音没有抬头,始终盯着自己的膝盖头,“你想来北都吗?” 池怀音得承认,她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期待的。 森城和北都,一南一北,如果季时禹愿意来北都,也许,也许故事又会不一样。 季时禹的表情自然,嘴角勾了勾,“北都太远,没想过。” 季时禹回答得坦然,池怀音有些微失望。 “研究生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时禹身体往前一躬,双手的手肘随意地搁在大腿之上,“可能会回宜城吧。” 季时禹是研究生,学的又是国内目前稀缺的科研前列专业,属于高级人才,毕业后一般都可以留校,或者去森城的研究所,甚至是北都。他有那么多选择,哪一条都是人人艳羡的康庄大道,他却说要回宜城,宜城是南省辖下一个很普通的县级市,发展比森城都差得远,能给他什么好的工作环境? 听说钟笙毕业后要回宜城,想必季时禹也是为了她才要回去的吧。 这么一想,池怀音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肝一样难受。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还抱着不可能的希望? 傻,真的太傻了。 ******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森城。 不得不说,空气中那股子海腥味道,让池怀音觉得踏实了许多。 下了火车,学校派了人来接他们,一路就直接开回了森大。 本来准备先回家一趟,但是回都回校了,就转道先回了宿舍。 季时禹倒是算有风度,见池怀音的布包不轻,帮她一路拎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路也没有聊什么,就是很安静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一路盛夏繁荫,花木扶疏。 池怀音的眼角余光一直能看见季时禹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颚,线条起伏,侧颜坚毅。虽然平时痞里痞气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又成为同学,他便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总是在帮助她。 78.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四)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如果钟笙结婚,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 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 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 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 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 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 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 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 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 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 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 同学们来了走, 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疯子!” 他关上门后,季时禹和陆浔异口同声道。 最近赵一洋谈恋爱了,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本来以为周末的联谊活动,他肯定不会参加了,结果没想到他不仅还是参加了,还拖家带口,不仅带了女朋友,还带上了女朋友的室友。虽然两个姑娘确实也都长得挺灵,但是毕竟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让大家都有几分尴尬。 78.番外:不可能的有可能(四)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请48小时后再看。  如果钟笙结婚,是上天的给她的机会,她想把握这个机会。 ****** 一转眼, 1991年的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暑假来临了。 同年7月,森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8月19日, 苏联爆发了著名的“八一九事件”,同日,著名的摇滚乐队Beyond乐队, 首次登上香港红磡体育馆, 举行了第一次大型演唱会。 8月21日, 拉脱维亚宣布独立;8月25日, 白俄罗斯独立 9月2日, 森城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那一年,森城开始进入了全民炒股的热潮;新开学, 大家关注着苏联的局势, 每天吃饭都要聊一聊;广播站开始循环播放Beyond的曲目, 很多同学不是南省本地人,也用荒腔走板的方言唱着歌。 “…… 永定贼有残留地鬼嚎(今天只有残留的驱壳), 迎击光非岁玉(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总剖干既有(风雨中抱紧自由), 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贼僧好百比没来(自信可改变未来)……” 熟悉的校园里, 同学们来了走, 走了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新入学的新鲜脸孔,还是有些感慨。 进入研究生阶段的最后一年,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着急,马上要踏入社会,以后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做任何事都很纯粹。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知道着急的,比如男生宿舍208的诸位。 赵一洋的狐朋狗党又挤满了并不大的寝室,平日里扑克、麻将倒是也打出了一些情分。 对于赵一洋追了大半年,还没有搞定江甜这件事,大家有不同意见。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我们这些理工科的,专业里女生少,光包分配不包分配女朋友,这有点不科学。” 另一个男生不赞成这种丧气想法,说道:“照我说,老赵应该提高写作能力,我本科时候和女朋友一天一封信,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了很多,感情也很加温。” 一个知情的男生立刻掀老底:“前女友好吗,写了四年,文学造诣提升那么多,还不是分手了?” 其中一个家境最好的男生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赵一洋的肩膀:“我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都别搞了,搞点实在的,真正打动女孩才是真的,像我,当初为了追我女朋友,每周都送她回家,你看,我们异地恋两年多了,也还在一块,她就等我回去娶她。” 赵一洋嘴角抽了抽,鄙视地说:“你开奥迪100去送,能打不动么?我们能有个自行车接送就不错了。” …… 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意见下,决定主动做点什么解决这种困境,一个平日里比较活跃的男生发起了“联谊活动”,他来联系女孩,周末一起出去玩。单身的男生都可以参加,包括赵一洋这种久追不成的。一条路不成,还是应该打通新思路,这是当代大学生的灵活变通。 这边厢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季时禹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真是佩服他,宿舍里人这么多,吵成这样,他还能看得下去书。 赵一洋走过去捶了捶季时禹的床铺,脆弱的床板被他几拳捶得嘎吱直响。 季时禹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书。 “喂,季时禹,你好歹参与一下我们的话题好吗?钟笙结婚了,也还有一片大森林,不要表现得对女人没了兴趣一样。”赵一洋往后退了退,欲言又止:“你这样我们都会很害怕,怕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们……” “你想得倒是美。” 赵一洋这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季时禹看了调笑的众人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不就是出去玩?我去!” …… ****** 池怀音从实验室回宿舍的时候,江甜正坐在桌边吃零食。 录音机里播放着音乐节目,整个宿舍里都是很悲伤的歌曲。 见池怀音回来了,江甜气鼓鼓把她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蚊子一直嗡嗡嗡围绕着她们,池怀音被咬了好几个包。 一定是O型血比较吸引蚊子,不然怎么江甜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直闷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甜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被咬得受不了了,池怀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说,男人的话,能信吗?”江甜问。 “怎么了?” 江甜说着,就一脸气愤:“赵一洋那个瘪三,说什么喜欢我,要一直等我,结果他今天说,我要是还不答应他,他就放弃了,还说周末兄弟约了很多女孩子,让他也去。”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赵一洋也追了这么久了,江甜一直和他争锋相对,应该是不喜欢吧? 池怀音的问题把江甜噎住了,江甜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死他了。他太恶心了,还说多喜欢我,也就追了半年多,就放弃了,一点毅力都没有!哎呀,人又土,人家男生追女孩送夏奈尔的香水,他说夏天来了送我一瓶花露水!乡巴佬,土老帽,长得还难看,一个大男人还有美人尖,还单眼皮,我最讨厌单眼皮了,我恨死单眼皮了!” 听着江甜这一通数落,池怀音总算是找到事情的症结了,有些哭笑不得:“甜甜,我看,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吧?” “放屁!” 江甜本能的反驳之后,就陷入了一阵沉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倏地转身就跑了。 “我出去一会儿!” 天色这么晚了,池怀音够着脖子喊江甜:“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赵一洋算账!!” 池怀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冤家。 晚上江甜很晚才回寝室,冲回来的时候,双颊通红,一脸娇羞,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了。要不是宿舍里另外两个都睡了,江甜的倾诉欲,恐怕是要说一晚上了。 那一晚那么热,她睡觉还要蒙被子,一直翻来覆去,总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诡异的是,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睡得好好的,还突然要嘻嘻嘻笑几声,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池怀音在那刷牙,江甜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很扭捏地说:“我和赵一洋好了。” 池怀音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江甜震惊:“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样子实在太浪了,看不出来才稀奇。” “去。”江甜的表情一看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一脸的粉红泡泡:“周末你有空伐?” “周末要做家教,你知道的啊。” “那算了。”江甜说:“周末我要跟着赵一洋他们去联谊,我要看看赵一洋那帮狐朋狗党是准备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江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看了下,赵一洋身边,一个好东西都没有,以前还觉得那个季时禹还不错,结果他也是个鬼混的,也要一起去联谊!” 江甜还在耳边碎碎念,池怀音已经反应了过来。 “我周末好像是有空的。”池怀音转了话题。 “嗯?”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刚不是还说要做家教?” “记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学生已经高考结束了。” “不是有新的吗?” “可以没有的。” …… ***** 赵一洋现在在整个男生宿舍三楼,都已经被人打成黑名单了。 和他说话一定要有技巧,如果听到他说“我和你说件事”,一定要赶紧跑,不然他准一个春心荡漾,说一遍他和江甜确定关系、以及亲上了的故事。 季时禹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疯不疯颠不癫的状态,忍不住啐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 赵一洋站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我们有家有口的幸福。” 说着,他拍了拍陆浔的肩膀,把正在写报告的陆浔,拍得一笔直接把信纸戳破了。 “陆浔,你加把油,下一个就是你了。”说着,睨了季时禹一眼:“你还是有希望的,不像某些人,注定要孤独终生了,看谁都羡慕嫉妒恨。” 季时禹不屑地嗤了一声。 “哎呀,你嗤也没用啊,你谈过恋爱吗?你牵过女孩的小手吗?你亲过女孩的小嘴吗?你都没有,但是你的兄弟我,都、做、过、了。”赵一洋最后捋了捋自己的袖口:“不说了,我去约会了,再见了各位!” “疯子!” 他关上门后,季时禹和陆浔异口同声道。 最近赵一洋谈恋爱了,这是人尽皆知的是,本来以为周末的联谊活动,他肯定不会参加了,结果没想到他不仅还是参加了,还拖家带口,不仅带了女朋友,还带上了女朋友的室友。虽然两个姑娘确实也都长得挺灵,但是毕竟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让大家都有几分尴尬。 79.不可能的有可能(五)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池怀音感激地看了陆浔一眼, 然后松开了季时禹的衣服。季时禹脸上调笑的表情也跟着收了起来,对于眼前的一切,一直没有表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池怀音一眼, 最后在陆浔的推搡之下,带着池怀音又进入舞池跳了一曲。 这一次, 两个人全程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即便他们仍然保持着很亲昵的姿势。 池怀音见季时禹没有什么异样,还是很坦然的样子,一边松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的危机解除了, 毕竟她很少会冲动,冲动过后还是会后悔;另一边又觉得失落,她的意思要解读也能有很多可能,他是真的没懂她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回应而装不懂呢? 舞会结束,男生们回了宿舍。录音机里放着夜间的广播栏目,主持人用温柔磁性的声音念着听友的来信,时不时穿插一首别人点的歌, 栏目没什么特色, 是男生宿舍不太感兴趣的情感话题。 可是今天, 赵一洋和陆浔, 却都坐到了桌边,认真地听起了广播。 一贯聒噪的赵一洋,收起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以后我自己约江甜,不能老拉着池怀音,把你们都掺和进来,怕她误会了些什么。” 说起池怀音,陆浔也十分感慨。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他也算是直接参与了。 要是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也就白长那么大了,都是照顾面子,谁愿意让一个乖巧害羞的姑娘难堪。 陆浔拨弄着录音机,半晌,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池怀音这个姑娘吧,还是挺可爱的,人也挺热心。” “咳咳。”赵一洋清了清嗓子,也跟着说道:“我觉得吧,人要珍惜眼前人,人姑娘多好,性格温柔,看着就好欺负。一个专业的,学习成绩好。关键人爸爸还是我们工学院的院长。” 听着室友们开始旁敲侧击的碎碎念,季时禹并不领情。 “你们能不能不要是个女孩就拉来跟我凑对,那我忙得过来吗?”说着,他翻身上床,用抗拒的后背对着他们,冷冷道:“你们喜欢,你们就去追。” 一句话噎得寝室另外两个苦口婆心的,都无话可说了。 话说到这份上,季时禹毫不接招。赵一洋最讨厌他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嘴脸,直接把桌上吃过的花生壳抓了一把,砸向了季时禹床上。 “切!人姑娘配你就是一朵鲜花插牛屎,你一坨牛屎拽个毛啊!” 季时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男女感情问题。想到池怀音,他也有些莫名的暴躁。一颗一颗捡起花生壳又砸了回去,也是一脸不爽又很懊恼的样子。 “老子又没求她!” …… ****** 那场舞会之后,季时禹再也不用奉命去陪伴池怀音。 208宿舍男生处理事情的方式比想象中更杀伐果决。 赵一洋自己出击了,他深情的表白,被江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江甜对于赵一洋的小痞子行径以及不成熟的性格完全没有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 当赵一洋认真表白完以后,江甜叉着腰皱着眉看着他,说道:“看了你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只喜欢比我大的成熟男人。” 江甜的话说得还不够直接,赵一洋也不放弃:“你再过几年会发现,成熟男人的钱和阅历,以后你自己都会拥有的,但是真挚纯粹的爱情,只有同龄人才能给。” 赵一洋恬不知耻的一番真情表白终于把江甜逼急了。 她嘴角抽了抽,半晌只回答了他两个字。 “我呸!” …… 拒绝了赵一洋以后,江甜就直接回了宿舍,从进宿舍的门起,她就开始对着池怀音数落赵一洋:“赵一洋那个瘪三,说喜欢我,要跟我谈恋爱,他凭什么?” 池怀音听到这事,还有些意外。这一直以来,她的目光焦点都落到季时禹身上去了,竟然都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 “……他在追你吗?” 池怀音问。 江甜也没什么心眼,极其不屑地回答:“谁稀罕!” 确定了这件事以后,池怀音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季时禹之前一切诡异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了。 比如为什么他们会邀请她们去情人岛,为什么他们会邀请她们去舞会…… 原来这一切的症结,是因为赵一洋要追江甜,而季时禹,他并不是主角,而是陪跑的。 想到这一点,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头到脚趾甲都麻了。眼前好像都失去焦点了,谁的话都听不下去了,只是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有些震颤。 好奇怪,她为什么感觉到那么失落,甚至是心痛? “我也是蠢,看他们老是约我们,还以为是季时禹看上你了,毕竟你们是一个专业的,以前又是高中同学。”江甜想想就觉得尴尬:“我还准备撮合你们,要不然我根本不会跟他们出去玩,每次还忍受和赵一洋那个瘪三待一起。” 池怀音不愿意再说下去,误会的又何止江甜? 她自作多情地解读了很多季时禹的举动。良久,她硬扯了一个笑容,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赵一洋。” “我疯了?考虑他?瘪三一个。” “也还是有优点的吧?”池怀音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自嘲:“至少他的人品还行吧,朋友为他两肋插刀,什么事都能做。” 可真是够义气了,什么都能做,包括和另一个不喜欢的女孩混在一起,只为了给兄弟制造机会。 如果池怀音不是那个女孩,她也许会觉得很感动。 可偏偏,池怀音就是另一个女孩,这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吗? …… 池怀音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很释然的人,当发现季时禹接近她的用意之后,她整个人就有点被击垮了的感觉。 即使她很认真去演出自己没事,可是还是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悲伤。 从前她和江甜无话不说,可是这感情上丢脸的事,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就这么心事重重过了几天,她都在刻意逃避见到季时禹,甚至希望自己能生一场大病,这样就能不去实验室了。 这学期的校际篮球赛在这时候就这么开始了。 因为池怀音是系里唯一的女孩,从预选赛打到半决赛,每场比赛她都必须到场。有时候江甜也会跟她一起去看,因为他们系有季时禹和赵一洋这两个黄金搭档,一路几乎都打得别人毫无还手之力,也因此吸引了很多别的专业和学院的人的注意。 大家追着比赛看,跟着叫好。 而对于池怀音来说,被迫去关注季时禹的感觉,实在煎熬极了。 这天江甜又过来看球了,池怀音他们系打音教系。 音教系已经是学院里比较强的球队了,也是一路赢比赛打过来的,这场“王者之战”把本科的、研究生,本系的、非本系的都吸引来了,整个篮球场外围得水泄不通。 篮球场的周边是自发用书包和书堆起来的边缘线,看起来好不壮观。 可惜这场球打得并没有什么悬念,季时禹和赵一洋身体素质占优势,配合也默契,一开场就呈现碾压态势,完全把音教系篮球的节奏打乱了。最后比赛以极大的比分差异结束了。 池怀音坐在场外,前面都是激动得伸长了脖子的人,她个子不是多高,抱着膝盖坐着,其实是被挡了个大半的,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可以,可是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从人群的缝隙中,落到球场上,不自觉就找寻着球场上那个穿着一号球衣的男人。 一场球打完,众人渐渐散场,大家还在议论着球赛中的精彩瞬间,不亦乐乎。 池怀音和江甜都没动,只是静静坐着让别人先退场。 球赛结束,季时禹早已大汗淋漓,头发濡湿,此刻根根倒竖,像刺猬一样。 汗白的皮肤在出汗之后,呈现一种微粉的状态,令他看上去更加唇红齿白。虽然长相秀气,身材却男人味十足。他身上隆结的肌肉随着他的喘息一动一动,运动之后更为明显。 场上的季时禹随手擦了擦汗,见音教系的人开始退场,小跑着跑到了音教系的观众席方向。 一路逆人流而行,他终于在退场人群的夹攻之中,找到了一个长头发的女孩。他背对着池怀音,站在那个女孩面前。 远远的,池怀音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也不知道他在和那女孩说什么,那女孩清浅笑了笑。 池怀音仔细看了两眼,这才发现,那个女孩可不就是那天和他一起吃饭的女孩。 赵一洋打完篮球,第一时间跑到她们这边来,大喇喇坐在了江甜身边。 球赛结束,走到心仪的女孩身边,也许这是男生的本能反应吧。 这个想法让池怀音的心情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你怎么跑过来了?”江甜往池怀音的方向坐了一些:“臭死了。” 赵一洋对此倒也不尴尬:“谁打完球还是香的。”说着,他对江甜挑了挑眉头:“怎么样,我打球的时候是不是还挺帅的。” “切。”江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她此刻对赵一洋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和池怀音一样,看到了季时禹和女生说着话。 江甜自然也认出了那个女孩。 用下巴点了点季时禹的方向,一脸八卦地问:“季时禹谈恋爱了?” 赵一洋顺着江甜指的方向看去。见季时禹打完篮球,就到音教系的观众席去了,瞬间出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小子就不能长进一点?”说着,赵一洋和她们二人说起季时禹的事来,眼神不自觉看了池怀音一眼,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 “那女的叫钟笙,是季时禹追了不记得多少年,还坚持拒绝他的女人。” “他不喜欢读书,当年本来准备读中专,中专毕业能直接上班还给干部编制,是这女的说要读高中,他才考高中,结果这女的却跑去读中专了;本来以他成绩完全可以读庆大,他听说这女的一边工作一边备考,要考森城音乐学院,他就考到音乐学院对面的矿冶学院,结果这女的耽误了几年,却考到森大去了。” 江甜本能接了一句:“所以他读研考到森大?” “对啊。” 79.不可能的有可能(五)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者无法及时看新章, 请48小时后再看。 池怀音感激地看了陆浔一眼, 然后松开了季时禹的衣服。季时禹脸上调笑的表情也跟着收了起来,对于眼前的一切,一直没有表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池怀音一眼, 最后在陆浔的推搡之下,带着池怀音又进入舞池跳了一曲。 这一次, 两个人全程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即便他们仍然保持着很亲昵的姿势。 池怀音见季时禹没有什么异样,还是很坦然的样子,一边松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的危机解除了, 毕竟她很少会冲动,冲动过后还是会后悔;另一边又觉得失落,她的意思要解读也能有很多可能,他是真的没懂她的意思,还是不愿意回应而装不懂呢? 舞会结束,男生们回了宿舍。录音机里放着夜间的广播栏目,主持人用温柔磁性的声音念着听友的来信,时不时穿插一首别人点的歌, 栏目没什么特色, 是男生宿舍不太感兴趣的情感话题。 可是今天, 赵一洋和陆浔, 却都坐到了桌边,认真地听起了广播。 一贯聒噪的赵一洋,收起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以后我自己约江甜,不能老拉着池怀音,把你们都掺和进来,怕她误会了些什么。” 说起池怀音,陆浔也十分感慨。 毕竟今天发生的事,他也算是直接参与了。 要是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也就白长那么大了,都是照顾面子,谁愿意让一个乖巧害羞的姑娘难堪。 陆浔拨弄着录音机,半晌,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池怀音这个姑娘吧,还是挺可爱的,人也挺热心。” “咳咳。”赵一洋清了清嗓子,也跟着说道:“我觉得吧,人要珍惜眼前人,人姑娘多好,性格温柔,看着就好欺负。一个专业的,学习成绩好。关键人爸爸还是我们工学院的院长。” 听着室友们开始旁敲侧击的碎碎念,季时禹并不领情。 “你们能不能不要是个女孩就拉来跟我凑对,那我忙得过来吗?”说着,他翻身上床,用抗拒的后背对着他们,冷冷道:“你们喜欢,你们就去追。” 一句话噎得寝室另外两个苦口婆心的,都无话可说了。 话说到这份上,季时禹毫不接招。赵一洋最讨厌他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嘴脸,直接把桌上吃过的花生壳抓了一把,砸向了季时禹床上。 “切!人姑娘配你就是一朵鲜花插牛屎,你一坨牛屎拽个毛啊!” 季时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男女感情问题。想到池怀音,他也有些莫名的暴躁。一颗一颗捡起花生壳又砸了回去,也是一脸不爽又很懊恼的样子。 “老子又没求她!” …… ****** 那场舞会之后,季时禹再也不用奉命去陪伴池怀音。 208宿舍男生处理事情的方式比想象中更杀伐果决。 赵一洋自己出击了,他深情的表白,被江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江甜对于赵一洋的小痞子行径以及不成熟的性格完全没有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 当赵一洋认真表白完以后,江甜叉着腰皱着眉看着他,说道:“看了你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只喜欢比我大的成熟男人。” 江甜的话说得还不够直接,赵一洋也不放弃:“你再过几年会发现,成熟男人的钱和阅历,以后你自己都会拥有的,但是真挚纯粹的爱情,只有同龄人才能给。” 赵一洋恬不知耻的一番真情表白终于把江甜逼急了。 她嘴角抽了抽,半晌只回答了他两个字。 “我呸!” …… 拒绝了赵一洋以后,江甜就直接回了宿舍,从进宿舍的门起,她就开始对着池怀音数落赵一洋:“赵一洋那个瘪三,说喜欢我,要跟我谈恋爱,他凭什么?” 池怀音听到这事,还有些意外。这一直以来,她的目光焦点都落到季时禹身上去了,竟然都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 “……他在追你吗?” 池怀音问。 江甜也没什么心眼,极其不屑地回答:“谁稀罕!” 确定了这件事以后,池怀音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季时禹之前一切诡异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了。 比如为什么他们会邀请她们去情人岛,为什么他们会邀请她们去舞会…… 原来这一切的症结,是因为赵一洋要追江甜,而季时禹,他并不是主角,而是陪跑的。 想到这一点,池怀音只觉得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头到脚趾甲都麻了。眼前好像都失去焦点了,谁的话都听不下去了,只是感觉到五脏六腑都有些震颤。 好奇怪,她为什么感觉到那么失落,甚至是心痛? “我也是蠢,看他们老是约我们,还以为是季时禹看上你了,毕竟你们是一个专业的,以前又是高中同学。”江甜想想就觉得尴尬:“我还准备撮合你们,要不然我根本不会跟他们出去玩,每次还忍受和赵一洋那个瘪三待一起。” 池怀音不愿意再说下去,误会的又何止江甜? 她自作多情地解读了很多季时禹的举动。良久,她硬扯了一个笑容,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赵一洋。” “我疯了?考虑他?瘪三一个。” “也还是有优点的吧?”池怀音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自嘲:“至少他的人品还行吧,朋友为他两肋插刀,什么事都能做。” 可真是够义气了,什么都能做,包括和另一个不喜欢的女孩混在一起,只为了给兄弟制造机会。 如果池怀音不是那个女孩,她也许会觉得很感动。 可偏偏,池怀音就是另一个女孩,这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吗? …… 池怀音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很释然的人,当发现季时禹接近她的用意之后,她整个人就有点被击垮了的感觉。 即使她很认真去演出自己没事,可是还是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悲伤。 从前她和江甜无话不说,可是这感情上丢脸的事,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就这么心事重重过了几天,她都在刻意逃避见到季时禹,甚至希望自己能生一场大病,这样就能不去实验室了。 这学期的校际篮球赛在这时候就这么开始了。 因为池怀音是系里唯一的女孩,从预选赛打到半决赛,每场比赛她都必须到场。有时候江甜也会跟她一起去看,因为他们系有季时禹和赵一洋这两个黄金搭档,一路几乎都打得别人毫无还手之力,也因此吸引了很多别的专业和学院的人的注意。 大家追着比赛看,跟着叫好。 而对于池怀音来说,被迫去关注季时禹的感觉,实在煎熬极了。 这天江甜又过来看球了,池怀音他们系打音教系。 音教系已经是学院里比较强的球队了,也是一路赢比赛打过来的,这场“王者之战”把本科的、研究生,本系的、非本系的都吸引来了,整个篮球场外围得水泄不通。 篮球场的周边是自发用书包和书堆起来的边缘线,看起来好不壮观。 可惜这场球打得并没有什么悬念,季时禹和赵一洋身体素质占优势,配合也默契,一开场就呈现碾压态势,完全把音教系篮球的节奏打乱了。最后比赛以极大的比分差异结束了。 池怀音坐在场外,前面都是激动得伸长了脖子的人,她个子不是多高,抱着膝盖坐着,其实是被挡了个大半的,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可以,可是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从人群的缝隙中,落到球场上,不自觉就找寻着球场上那个穿着一号球衣的男人。 一场球打完,众人渐渐散场,大家还在议论着球赛中的精彩瞬间,不亦乐乎。 池怀音和江甜都没动,只是静静坐着让别人先退场。 球赛结束,季时禹早已大汗淋漓,头发濡湿,此刻根根倒竖,像刺猬一样。 汗白的皮肤在出汗之后,呈现一种微粉的状态,令他看上去更加唇红齿白。虽然长相秀气,身材却男人味十足。他身上隆结的肌肉随着他的喘息一动一动,运动之后更为明显。 场上的季时禹随手擦了擦汗,见音教系的人开始退场,小跑着跑到了音教系的观众席方向。 一路逆人流而行,他终于在退场人群的夹攻之中,找到了一个长头发的女孩。他背对着池怀音,站在那个女孩面前。 远远的,池怀音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也不知道他在和那女孩说什么,那女孩清浅笑了笑。 池怀音仔细看了两眼,这才发现,那个女孩可不就是那天和他一起吃饭的女孩。 赵一洋打完篮球,第一时间跑到她们这边来,大喇喇坐在了江甜身边。 球赛结束,走到心仪的女孩身边,也许这是男生的本能反应吧。 这个想法让池怀音的心情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你怎么跑过来了?”江甜往池怀音的方向坐了一些:“臭死了。” 赵一洋对此倒也不尴尬:“谁打完球还是香的。”说着,他对江甜挑了挑眉头:“怎么样,我打球的时候是不是还挺帅的。” “切。”江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她此刻对赵一洋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和池怀音一样,看到了季时禹和女生说着话。 江甜自然也认出了那个女孩。 用下巴点了点季时禹的方向,一脸八卦地问:“季时禹谈恋爱了?” 赵一洋顺着江甜指的方向看去。见季时禹打完篮球,就到音教系的观众席去了,瞬间出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小子就不能长进一点?”说着,赵一洋和她们二人说起季时禹的事来,眼神不自觉看了池怀音一眼,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 “那女的叫钟笙,是季时禹追了不记得多少年,还坚持拒绝他的女人。” “他不喜欢读书,当年本来准备读中专,中专毕业能直接上班还给干部编制,是这女的说要读高中,他才考高中,结果这女的却跑去读中专了;本来以他成绩完全可以读庆大,他听说这女的一边工作一边备考,要考森城音乐学院,他就考到音乐学院对面的矿冶学院,结果这女的耽误了几年,却考到森大去了。” 江甜本能接了一句:“所以他读研考到森大?”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