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应谋天下》 第一章 重生陶应 第二章 谋取泰山郡 第三章 下邳收糜芳 第四章 糜府遭冷遇 第五章 糜竺的隐忧 第六章 臧霸与纪灵 第七章 纪灵得认主 第八章 孙观终归投 第九章 纪灵荐颜良 第十章 糜芳的危机 第十一章 黄巾来袭 第十二章 刺客张闿 第十三章 张闿归降 第十四章 纪灵归来 第十五章 颜良入幕 第十六章 孙观弟兄 第十七章 泰山政令 第十八章 军名玄甲 第十九章 练兵之策 第二十章 大将军府 第二十一章 陈逸求援 第二十二章 陶应出兵 第二十三章 颜良逞威 第二十四章 曾氏家主 第二十五章 陶应之怒 第二十六章 糜氏佳人 第二十七章 大发横财 第二十八章 朗荐臧霸 第二十九章 强并卞县 第三十章 初会蔡琰 第三十一章 鲁县之行 第三十二章 拿下孔融 第三十三章 糜竺嫁妹 第三十四章 赋诗明志 第三十五章 陶应论势 第三十六章 掘根计划 第三十七章 袁术野望 第三十八章 视察牟县 第三十九章 袁绍心思 第四十章 名匠蒲元 第四十一章 何氏兄弟 第四十二章 张饶出兵 第四十三章 蹇硕使阴 第四十四章 袁逢发难 第四十五章 奸计得逞 第四十六章 陈登意动 第四十七章 出兵青州 第四十八章 纪灵出兵 第四十九章 三方云动 第五十章 战前动员 第五十一章 张饶之死 第五十二章 徐州来人 第五十三章 步骘入幕 第五十四章 兵临济南 第五十五章 陈登首谋 第五十六章 陶谦抉择 第五十七章 王朗献策 第五十八章 曹操欲动 第五十九章 袁绍下蛊 第六十章 偶得左伯 第六十一章 济南战报 第六十二章 报捷露布 第六十三章 袁术吃瘪 第六十四章 济北急报 第六十五章 月下美妇 第六十六章 陈登上船 第六十七章 谁是沛公 第六十八章 应对之策 第六十九章 济南刘赟 第七十章 公孙史阿 第七十一章 赵琰北来 第七十二章 孟益之死 第七十三章 处决二贼 第七十四章 史阿劫道 第七十五章 袁术进村 第七十六章 邓展逞威 第七十七章 补救之策 第七十八章 袁术纵兵 第七十九章 美唇丁氏 第八十章 袁术折戟 第八十一章 曹操妻儿 第八十二章 血战济水 第八十三章 济水之殇 第八十四章 勘破迷雾 第八十五章 公孙之败 第八十六章 高唐华歆 第八十七章 丧家兄弟 第八十八章 高唐豪强 第八十九章 刘备眼泪 第九十章 华歆心思 第九十一章 各怀鬼胎 第九十二章 高氏抉择 第九十三章 高氏覆亡 第九十四章 想暖热炕 第九十五章 青州之夜 第九十六章 何进儿媳 第九十七章 窑工袁术 第九十八章 张奉身世 第九十九章 灵帝视野 第一百章 陶应与何晏 第一百零一章 露布震京师 第一百零二章 何晏荐姑婆 第一百零三章 宫议各谋私 第一百零四章 张让的儿媳 第一百零五章 失态的曹豹 第一百零六章 曹操议陶应 第一百零七章 华歆终出山 第一百零八章 曹操的崇敬 第一百零九章 陶谦要发疯 第一百一十章 曹豹支阴招 第一百一十一章 高唐小阅兵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臧霸走泰山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名将之克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张翼德叫阵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备的表演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颜良战张飞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关羽战潘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刘备又下跪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雄各奔逃 第一百二十章 绎幕论刘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捷报入洛阳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陶应点潘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闻济南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备遇邹靖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日三报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公孙瓒逞凶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陶应的杀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乌桓骑出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哀嚎的弓高 第一百三十章 张飞战乌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关云长驰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关张各奔逃 冀州。弓高县。 神情肃然的陶应,回头一一从马忠及十名玄甲军骑兵脸上掠过,看他们个个脸上露出坚毅、毫无畏惧的神色,眸子里满是欣慰,朝他们一一微笑点头。 “也许,此战过后,这些人中,将会有人再也嗅不到这个世界的气息!” 当目光再次回到马忠脸上时,陶应盯着他看了几息,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点钢枪,甩手扔给了马忠。 “我曾答应过,只要你立下大功,会将我这支点钢枪奖励给你,现在,它是你的了!” 临战前将自己的钢枪送给马忠,陶应是不想欠下一个可以及时兑现的承诺,他不想事后遗憾,或者自己来不及兑现。 此战,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别人可能战死,陶应也不排除自己会永远长眠于弓高。 “哥就是穿越界的弱鸡,原本的那个陶应,也是弱鸡中的弱鸡,哥好想是吕布、赵云附体啊!” 马忠没有矫情,接过陶应抛来的点钢枪,紧紧攥在手里,望向陶应的眸子,深邃而悠远,内心激荡而振奋。 “主公知遇之恩未报,即便主公抱着必死之心,但我马忠在死去之前,绝不会让主公有丝毫闪失!” 陶应的这一番作态,不仅马忠知道是何意,就连身边的十名玄甲军也知道其中深意,这里面,不乏提前诀别的意味。 “马忠此生绝不辱没主公的赠枪!” 陶应望着马忠微微点头,一抹和煦的笑意从脸上掠过。 “唰!” 神情一肃,陶应猛地拔出腰间的唐刀,冷冽的眸子再次环顾众人一圈,猛然转身催马,率先朝弓高城急速冲去。 “咯踏踏……” 此番没有直透苍穹的低沉号角声,唯有弥漫天幕的肃杀之气。 陶应一骑绝尘,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天地间只有马蹄叩击大地所发出的震颤之音。 “环宇乾坤,天地唯我!” 这一刻,烈烈豪情在陶应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他感觉,天地在战栗、在颤抖。 五里不到的距离,疾驰的快马,不过分钟,便已到达。 盯着洞开的弓高城,陶应没有一丝的犹豫和畏惧,一马当先,杀奔城内。 “杀!” 陡然发难的陶应大吼一声,手中唐刀狠狠斩落,将一名尚未反应过来的乌桓叛军劈落马下。 “噗!” 锋利的唐刀割断了乌桓人的脖子,身体溅崩出让人颤栗的鲜血,激了陶应一身。 “呃啊……” 与此同时,伴随着乌桓人临死前发出的让人心悸的哀嚎,瞬间让陶应的五脏六腑像搅在了一起,无比难受。 “第一次,就是这般难以适应!” 说白了,就一种感觉,想吐。 但此时的陶应,已没有资格停下步来找块地方呕吐,他能不能活下去,都得靠老天赏命。 “唏律律……” 陶应一行的突兀出现,随着十多名乌桓叛军被接连斩杀,瞬间吸引了乌桓人的目光。 “汉军?!” 乌桓叛军微微一怔后,立即呼啸着,朝陶应等十几人蜂拥杀奔而来。 “驾……” “哈……” “喝……” 早已没有退路的陶应,冷笑一声,反而怂胆大壮,战意十足,迎头朝乌桓叛军疾行对冲。 “日你仙人板板!大不了,哥借此重生为霸王!” “虞姬,慢慢洗,哥一会儿就来!” 乌桓叛军吱哇乱叫着,举着手中的弯刀,风驰电掣般潮水涌来。 “咻咻咻……” 脸上布满狰狞带头前冲的乌桓人,尚未接近陶应身前,一阵羽箭从天而降,射进前面疾驰的三人体内。 “噗噗噗……” 锋利的羽箭无情地攒射进身无护甲的乌桓骑兵身上,纷纷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唏律律……” 失去主人的战马,昂首嘶鸣一声,独自前奔。 “马守信,好样的!” 陶应知道,能一箭三连的,也只有马忠。 “杀死这群乌桓狗贼!” 陶应前奔的速度极快,可身边受到陶应大无畏精神感染的十名玄甲军骑兵更快。 当陶应冲杀上前的时候,十名玄甲军骑兵已砍落陶应面前各自的目标,继续向前扑杀。 “呃……” 反倒是陶应面前目标一空,无人可杀。 “搞什么,莫抢,只要有命在,今日杀个够!” ———— 冀州。武遂县境。 薄奚小帅的命令一下,听到命令的乌桓叛军皆纷纷一愣。 “这会误杀自己人!” 不过,也只犹豫了两息,乌桓叛军便纷纷摘下腰间的弓,搭箭上弦,对准张飞、关羽二人乱箭齐发。 不是乌桓人心冷,实在是张飞、关羽这两尊万人敌“杀神”,不仅单挑不是他们一、两合之敌,即便是群殴,也一时奈何不了对方,反而自己沾上就死。 当然,还有一个他们敢于放箭的原因,能聚集在薄奚小帅身边的人,皆是来自同一邑落,语言相通,他们会第一时间闻声躲避。 听不懂话的那些人,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哇呀呀!” 一味猛杀猛冲的张飞,盯着近在咫尺的乌桓小帅,欣喜若狂。 “哈哈,若在此斩杀了薄奚小帅,俺就立下大功一件,刘州牧还不拜俺为骑都尉!” 此时的张飞,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这队乌桓骑兵因此而溃退,反而在为他的前途遐思。 “死!” 越想越美的张飞,手中一矛疾出,又将左边一名忽然奔逃的乌桓骑兵刺死。 张飞的余光已发现,前路已无人可当,再有两蛇矛距离,便可斩杀薄奚小帅。 “三弟,快退!” 关羽急切的叫喊声陡然传来,让张飞稍稍一愣。 “退?” “是不可能的,眼前就是俺张飞的‘骑都尉’,怎么可能白白放过呢!” 有点志在必得、得意忘形的张飞,没有第一时间停下马速,而是继续前冲。 “嘣…嘣…嘣…” “咻…咻…咻…” 忽然,一阵沉闷的弓弦松动声、悦耳的箭矢厉啸声传入张飞的耳朵,后知后觉的张飞顿觉不妙。 “不会!” 惊得打了个激灵的张飞,猛然抬头,瞳孔瞬间放大,一阵手忙脚乱地舞动手中蛇矛,阻挡三面而来的箭矢。 “铛铛铛……” “噗噗噗……” “唏律律……” “啊呀呀……” 金铁交击的声音,箭矢入肉的声音,战马悲鸣的声音,疼痛哀嚎的声音,瞬间交织成一片,犹如一曲交响乐。 “呃啊……” 张飞如此,即便是见机最快的关羽,也身中两箭,虽然没伤到要害,但让不可一世的关羽,也是惊地魂飞魄散。 “是自己人……” “狗贼……” 关羽、张飞被箭雨重点关照,二人周边被波及的乌桓骑兵也不在少数,纷纷坠马、咒骂。 在箭矢射程之内的乌桓骑兵,见状纷纷策马躲避。 “三弟,快走!” 趁着乌桓骑兵再次搭箭的功夫,关羽提醒张飞快逃。 其实,即便关羽这次不提醒,张飞也已经掉转马头,趁着乌桓人躲避流箭让开的大道,狂奔而逃,再也不惦记他的“骑都尉”了。 …… “报……” 一骑乌桓探马疾驰而来。 “快说!” 关羽、张飞跑了,薄奚小帅脸色阴沉,语气也变得冰冷。 “小帅,汉军援兵已到!” “有多少人?” “三千左右!” “才只三千人?” 脸色阴冷的薄奚小帅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轻蔑。 “今日本帅就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告诉郝次帅那个卑贱种,我薄奚并非像他想的那般无能!” “也让峭王看看,我薄奚多么英明神武!” 被一众乌桓小帅瞧不起的薄奚小帅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传本帅号令,全军即刻对汉军发起攻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呜呜……” 杂乱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响彻长空,缓缓行进的乌桓叛军,立即摆出战斗阵型,逐渐加快了马速,一窝蜂地向着邹靖率领的援兵席卷而去。 “轰隆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战弓高城 弓高城。 陶应与马忠等十名玄甲军骑兵,策马杀入弓高城内,激烈的杀伐声,霎时冲霄而起。 震天的喊杀声,终于慢慢吸引了全城的目光,不仅仅是乌桓人的,还有弓高城幸存百姓的。 “朝廷出兵了?” “我们的军队来了!” “老天啊,你终于开眼了哇!” …… 没有停歇,陶应呼啸着继续杀入乌桓人阵中。 “哈……” 一名玄甲军骑兵策马疾进,手中唐刀狠狠劈斩而下,将一名乌桓骑兵拿刀的手臂齐肩削去。 “呃啊……” 乌桓骑兵凄厉地哀嚎起来,身子一晃从马上掉落,被后进躲避不及的乌桓战马践踏而过。 瞅见这惨烈的一幕,陶应已经麻木了,甚至有一丝亢奋与快感。 “杀!” 陶应手中唐刀猛劈,将一名砍向他的乌桓人弯刀斩断,刀势不减,又顺势割开了乌桓骑兵的脖子。 来不及关注乌桓人的死活,陶应又转身挥刀杀向旁边的另一名乌桓叛军。 乌桓人越聚越厚,双方在狭长的弓高城内主道上纠缠,上演你死我活的拼杀。 “噗!” 一名玄甲军士兵将一个乌桓叛军的左臂砍断。 “呃啊……” 惨嚎的乌桓骑兵,手中弯刀狂乱地挥出,恶狠狠地捅进了玄甲军士兵的胸膛。 “啊……” 玄甲军士兵大吼一声,再次挥刀将乌桓人斩杀,两具失去生命的身体一同从马背上颓然栽落。 “唏律律……” 骤然失去主人的战马,昂首悲嘶一声,双双朝着无人的街巷狂奔而去…… “冲上去,将这几个汉猪碎尸万段!” 已至阵前的鲁迷小帅,一双阴鸷的眸子盯着勠力厮杀的陶应几人,调动乌桓骑兵加紧围杀。 陶应也看到了杀意炽烈的鲁迷小帅,从他狠戾的目光中就可知此人打的什么算盘。 “是不想哥几个继续活着啊!” 快速扫视了一眼身边的袍泽,只剩下他与马忠等五个人了,陶应目光一横,咬了咬牙,厉声大吼一句。 “为民族而战,死得其所,杀!” 早就没有了回头路,陶应心中反而不抱活着的幻想,只想多死几个乌桓叛军。 当然,若能挨到颜良大军到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的可能。 “噗,噗,噗!” 浑身浴血的马忠,手中点钢枪上下翻飞,不断挑落陶应身边的乌桓骑兵,他身上已是血迹斑斑,有自己的,更多的是乌桓人的。 马忠早已没有了箭矢,即便有,也不容他再从容狙杀。 弃弓抄枪的马忠,一样战力十足,死在他枪下的乌桓骑兵,已不下二十多人。 “汉猪休得猖狂!” 见识了马忠的骁勇,鲁迷小帅亲自出马,他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砸在马忠的钢枪上。 “铛……” 两般兵器相磕在一起,发出一声激烈的金铁交鸣声。 “唏律律……” 巨大的冲击力,使马忠坐下战马蹭蹭蹭连退数步,马忠体内也是一阵气血翻腾。 “这乌桓狗贼的力气真大!” 马忠眸子里现出一抹骇然,望着又朝自己抡起狼牙棒的鲁迷小帅,酥软无力的胳膊,几次欲抬起手中的钢枪,却都未成功。 “乌桓狗贼,看陶应杀你!” 发现马忠的状态不对,陶应急忙一边大喊吸引鲁迷小帅的视线,一边奋力举起手中的唐刀催马杀向鲁迷小帅。 “铮,铮,铮……” 陡然,一阵刺耳的弓弦声突然爆响。 “噗,噗,噗……” 突如其来的冰冷箭矢,瞬间连成片地倾泻而出,几乎覆盖了陶应身前数步的区域。 在如此狭窄的街道之中,乌桓士兵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纷纷中箭惨嚎。 “铛……” 其中一支狼牙箭,直击在鲁迷小帅高高举起的狼牙棒上,巨大的冲击力,将鲁迷小帅手中的狼牙棒磕向一边,若非鲁迷小帅力气大,已脱手而飞。 “轰隆隆……”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这一陡然变故吓了鲁迷小帅一跳。 “汉军大队人马到了!” 鲁迷小帅急忙抬头张望,就见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装备精良的玄甲军骑兵,裹挟着埋葬一切的威势席卷而来。 “杀!” 来人正是颜良率领的玄甲军骑兵大队人马。 “死!” 狂奔而至的颜良,猛然挥动手中的长柄唐刀,自上而下,一刀便将一名挡住去路的乌桓骑兵兵刃斩断,刀光一闪,一个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身后玄甲军骑一涌而上,锋利的唐刀,瞬间便撕裂了乌桓叛军的军阵。 “这人,可怕!” 原本不可一世的鲁迷小帅望向颜良的眸子陡然变色,平生第一次对战场生出一抹恐惧。 “想跑?” 心生惧意的鲁迷小帅暗暗后退,早被颜良圈定的他,岂能让他这只猎物轻易逃走,一双冷冽的眸子始终围绕着他。 “呃……” 身后退路堵塞,又被颜良嗜血的眸子锁定,目眦欲裂的鲁迷小帅知道很难全身而退。 “挡住他们,城外援军马上就到!” 鲁迷小帅已经隐约听到城外蜂拥而来的乌桓骑兵发出的吼叫声。 “只要再坚持半盏茶工夫!” 然而,死亡来地却是如此之快。 颜良一路左砍右劈,已将十步之内的所有乌桓骑兵斩杀殆尽,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杀!” 退无可退的鲁迷小帅,眸子里流露出狼一样凶残的幽光,奋起胆气,抡起手中的狼牙棒,咆哮着冲向奔驰而来的颜良。 “噗!” 刺耳的破空声中,锋利的唐刀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鲁迷小帅的胸膛,颜良用刀挑起鲁迷小帅的尸首,高高举起。 “呃啊……” 悬空的鲁迷小帅发出惨烈的哀嚎,嘹亮的凄嚎之音传遍四周,瞬间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处于战阵的乌桓人纷纷循声望向“旗帜”般的自家主帅。 “唏律律……” 战马长嘶,颜良奋力将刀尖上的鲁迷小帅尸体甩向乌桓叛军,重重地砸落在乌桓人的骑阵里,有数人被砸落马下。 “哇呀呀……” “呃啊……” 在凄厉的嚎叫声、夹杂着绝望的哭喊声中,乌桓叛军终于被玄甲军骑兵犀利的唐刀杀崩溃了,纷纷掉头,犹如无头的苍蝇一般,朝北城门逃去。 “一群土鸡瓦狗!” 望着溃散而逃的乌桓叛军,颜良眸子里满是不屑。 “杀!” 乌桓人溃败,陶应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立即与玄甲军追杀而上。 没杀过瘾的颜良也不甘落后,急速跟上,手中的唐刀上下翻飞,如砍瓜切菜般,从未停歇一刻。 ———— 武遂县境。 刚刚赶上来的刘备、邹靖,尚未摆开防御阵型,就见关羽、张飞二人从乌桓人骑阵中狼狈奔逃而至,二人皆是身中数箭,如同刺猬般,惨不忍睹。 “二弟、三弟……” 刘备尚未来得及眼红、落泪,阵前已传来阵阵怪叫,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隆隆而来。 “喔…喔…喔…” 刘备抬头,就见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像蝗虫般从平原上漫卷而来,庞大的骑阵,仿佛来自忘川河的洪涛。 “轰隆隆……” 刘备已被眼前的阵势惊呆了,他从军征讨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战场的可怕,感受到了死亡对他的召唤。 “大哥,快走,速速离开,保命要紧!” 一身血污的关羽从刘备身前经过,大声提醒刘备一句,顺便在刘备战马上抽了一刀柄。 “唏律律……” 战马吃疼,扬蹄急奔。 “邹公,快逃!” 张飞经过邹靖,也有气无力地提醒了邹靖一声,尔后不管不顾地兀自跟在关羽身后前奔。 “我邹靖纵横边塞,何曾后退一步?众将士,随我杀敌,退后者斩!” 邹靖听闻张飞之言,眉头一蹙,顿时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长枪攥紧,暴喝一声。 “弓弩手,放箭!” 说罢,邹靖猛一打马,向着潮涌而来的乌桓叛军杀奔而上。 “还是玄德英雄了得,不愧是大汉皇族,临危不惧,有高祖之风!” 邹靖嘴角露出一抹欣慰之色,前方刘备手持双股剑,已率先杀入乌桓骑阵。 只不过,邹靖不知道,此时刘备心中满是苦涩。 “二弟啊,大哥尚未掉转马头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刘玄德装死 冀州。武遂县境。 “二弟啊,你就这么想大哥死吗!” 埋怨归埋怨,都到了这个地步,刘备不得不打起精神保命。 大发雄威的刘备舞动手中的双股剑,将身边的两个乌桓骑兵斩落马下。 “现在就走!” 趁着身前出现短暂空档期,刘备立即调转马头,一眼看到手持长枪前来“接应”自己的邹静。 “邹将军,叛军势大,速速退兵……” …… “玄德小心身后……” 不顾张飞劝逃,义无反顾地朝乌桓叛军杀奔而来的邹静,突见刘备转身,而他身后有一乌桓叛军快速贴近,手中的弯刀已朝刘备的脖颈高高举起,刘备却全然无知。 “驾!” 一脸骇然的邹静一边提醒刘备,一边猛踢马腹,想要救援刘备。 “嘿,邹公目现惊惧,定然也被乌桓叛军的气势吓到了!” 战场上人喊马嘶,刘备并未听清邹静的提醒,剑身猛抽战马屁股,他要尽快逃离此凶险地带。 “唏律律……” 陡然,马失前蹄,将一心逃命的刘备猛然甩出。 “啊呀……” 这一突兀变故,将刘备惊得魂飞魄丧,手中的双股剑也脱手而飞。 “呲!” 就在刘备堪堪落马的一瞬,身后乌桓叛军的弯刀也刚好落下,错开了刘备的脖颈,一刀划破刘备的脊背,霎时血流如注。 “呃啊……” 变故接踵而至,吓得三魂已不见七魄的刘备惨叫一声,跌落在脚下一堆汉军步兵的尸体之中。 “玄德……” 目眦欲裂的邹静,紧赶慢赶还是没能第一时间救下刘备。 不过,看到刘备陡然落马,邹静心中却暗舒一口气。 邹静看得很清楚,刚刚若非刘备的战马陷入尸体堆中,将刘备摔落马下,此时刘备的大好人头已经落地了。 说不定,刘备的一对大耳朵,会成为乌桓人庆功宴上的下酒菜。 “邹公,救救我……” 尚不知逃过一劫的刘备,望着疾驰而来的邹静大声呼救。 “呃……” 刘备刚喊了一句,余光瞧见数不清的马腿朝他的方向奔来,立即闭上了嘴巴,趴在死尸堆里,一动不动。 “我死了,莫看我,马儿莫踩我……” 其实,即便刘备喊也没有用,在强大的乌桓铁蹄下,活着的汉军自保尚难,谁还顾得上救他。 更何况,根本没人能听到他的呼喊声。 当然,刘备也不敢喊,他此正处乌桓人的马蹄下、视线里。 ———— 冀州。乌桓大营。 低垂的门帘忽然被人一把掀开,苏仆延听闻门口传来的声响,不由四肢撑地,猛地起身。 “谁他娘的不长眼?” “库傉小帅?” 紧蹙眉头,霍然回过头来的苏仆延,刚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来人,心中怒火瞬间熄了一半。 “狗贼公孙瓒,已解决了?” “嗯?” 苏仆延看到库傉目光中露出的一抹艳羡,心中既得意,又生气,目光变得不善。 回过神的库傉小帅,连忙说明来意。 “公孙瓒狗贼跑得太快,没能追上,不过,他确实是回了幽州。” 没有除掉公孙瓒,虽然有些遗憾,但苏仆延并没放在心上,公孙瓒嘛,等回了幽州,他慢慢再收拾就是。 “还有没有其它事?” 苏仆延的意思很明显,没事就早点滚蛋,莫要耽误他办正事。 “峭王您忙,小的去看看薄奚小帅防御的西线。” 识趣的库傉小帅忙躬身告退,趁机又瞄了一眼苏仆延身下的女人。 那女人仰躺在柔软的羊毛毯上,娇躯莹白如玉。 一对山峰圆润挺翘,纤细的小蛮腰盈盈不堪一握。 肌肤细腻玉润,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女子,且风情犹有胜之。 “呼……” 出了苏仆延的大帐,库傉小帅长长舒了口气,心中又暗赞起苏仆延身下的女人来。 “薄奚小帅的妹子,果然娇俏可人!” 库傉小帅缓缓移动着犹如灌了铅的腿脚,暗暗思忖要不要也去找个鲜卑女人。 库傉小帅加快了脚步,他有种预感,若再不快点,这里将会有血光之灾。 当然,是库傉小帅忍不住杀了峭王苏仆延,上演一出横刀夺爱的戏码。 “娘的,好女人啊!” 满心艳羡的库傉小帅,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 弓高城。 城内的战事已成一边倒的屠杀,玄甲军虽然人少,但士气高涨,加之手中的唐刀锋利,让乌桓人很绝望。 乌桓人手中的弯刀一碰到玄甲军手中的唐刀,立即断为两截,剩下的结局,自然就唯有等死了。 “杀!” 战意昂然的陶应,催动胯下卷毛黄骠马,挥动散溢寒光的唐刀,一路追逃砍杀。 “噗!” 频频举刀,陶应的胳膊已然酸软无力,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亢奋,机械般地对着乌桓人砍杀不辍。 “杀光这群乌桓贼!” 身先士卒的陶应一声暴喝,一千玄甲军轰然回应,声如炸雷,数千只铁蹄搅起漫天烟尘,如滚滚铁流,淹没了乌桓人的哀嚎声。 “噗……” “呃啊……” 刀光闪烁处,乌桓人纷纷惨叫落马。 “死!” 大发雄威的颜良,宛如虎入羊群,频频挥刀,所过之处,乌桓人如下饺子般落地。 犹如灵官再世的颜良,他的杀戮,简单,干脆,暴力。 “啊……” 乌桓叛军开始颤栗,胆寒,然后是无尽的恐惧。 乌桓叛军看向已被鲜血染红了的颜良,眸子里布满浓浓的畏惧。 而在颜良冰冷的瞳孔之内,乌桓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就是一具尸体。 一具无人管、无人看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任由寒鸦、野狗分食的尸体。 “我……我不想死啊!” “我投降!” “我…我……” …… 城内外逃的乌桓骑兵已无生路,前路已被蜂拥而入的乌桓骑兵堵住,两厢交杂,进退皆难。 想掉头反扑,却也很难,拥挤不堪的街面,已挤满了双方绞杀的骑兵,若此时有人敢贸然下马,定会被踩成肉泥。 “得休息一会儿了!” 陶应是杀不动了,胳膊再难抬起一分。 “这般砍杀下去,即便是铁汉也招架不住!” 虽然是在收割乌桓人的生命,但对方人太多了,陶应担心过犹不及,被乌桓人翻盘。 陶应已留意到,就连颜良,也已不复刚刚入城时的威猛,气势已弱了三分。 “投降不杀!” 主意打定,陶应暴喝一声,又指挥身边的玄甲军一起大喊。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 随着玄甲军的喊声传遍弓高城,已被杀破胆,或者无路可逃的乌桓叛军,纷纷扔掉手中的弯刀,表示投降。 “守信,立即带一队人马看管投降的乌桓人。” 陶应立即指挥玄甲军让开一条道,让投降的乌桓人下马,牵马往城内空旷处集中,让开城门。 “文恒,待城门口清空,立即出城追剿没有放下武器的乌桓叛军。” 由于街道狭窄,双方数千骑兵又拥挤一块,待清空弓高北城门时,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 “玄甲军将士,出城,追杀乌桓叛贼!” 半个时辰,也给双方有了一丝喘息之机,稍稍恢复气力的陶应,再次与颜良率领骑兵杀出城外。 “必须一鼓作气,解决掉进入弓高的乌桓骑兵!” 不是陶应不想休息,若不趁漳水南岸这一万乌桓骑兵群龙无首之际将其歼灭,一旦河对岸的乌桓骑兵支援,只有一千不到的玄甲军,处境就艰难了。 更别说,乌桓人对岸尚有四万左右的骑兵。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怨的刘备 武遂县境。 “二弟呀,大哥没有地方对不住你,你咋就这么想大哥死啊!” 装死的刘备,又一次埋怨起关羽来。 “早知是这个结局,还不如留在绎幕,任陶应那狗贼处置,至少可以活着!” 虽然刘备避免了人头落地,但邹静并不清楚背后的那一刀是否致命,此时见刘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头不由一痛。 “刘玄德完了!” 邹静的第一反应,大汉宗室又少了一位豪杰。 “玄德,你是英雄,我邹靖没有看错人,公孙伯圭也没看错人!” 为刘备之死惋惜的邹靖,心里怅然若失,在疾驰的战马上怒吼一声。 “我要杀光你们这帮乌桓狗贼!” 化悲痛为力量的邹靖,手里的铁枪挥动,将杀奔而来的几个乌桓人接连挑杀马下。 “杀乌桓狗……” 汉军士卒见主将发威,士气顿时大震,纷纷开始反击。 “此汉将定是这支人马的统领!” 薄奚小帅望着奋力搏杀的邹靖,阴冷的眸子闪过一道寒芒,一甩手中的弯刀,催马朝邹靖杀奔而上。 “汉将,看本帅取尔狗头!” 邹靖也看到了薄奚小帅,暴喝一声,一枪将一个乌桓叛军挑落马下,挺枪迎向杀奔而来的薄奚小帅。 “咻!” “噗!” 不待薄奚小帅接近邹靖,一支狼牙箭后发先至,射入疾驰而来的邹靖心脏。 “呃啊……” 猝然中箭的邹靖,猛喝一声,用尽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一枪将一名冲上来的乌桓骑兵刺穿,完全失去生机的身体,方颓然掉落战马之下。 “唏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悲鸣,朝着荒野狂奔而去。 斩杀邹静的头功被人半路抢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薄奚小帅既惊诧,又愤怒。 “是谁!” ———— 弓高北城外。 数千乱作一团的乌桓骑兵,惶惑地正相互盘问、诉说城内的战事。 未曾进入弓高城的乌桓叛军,脸上皆布满震惊与不敢置信之色。 “城内不是没有汉军吗?” “陶应的汉军到了?有多少人马?” “什么?鲁迷小帅战死了?” …… 刚从城里逃出来的乌桓叛军,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战栗,失神的眸子里弥漫浓浓的畏惧。 “太可怕了,汉军如草原上的羊羔,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汉军人人手持怪异宝刀,削铁如泥,我们手中的弯刀,如同木棍,一触即断!” “有…有个猛人,杀起人来,如宰牛屠羊般,一眨眼,杀了我们好几十人,鲁迷小帅就是被他一合刺穿的!” …… 陶应与颜良率先杀出弓高北城。 “嘶!” 触目所及,密密麻麻,皆是乌桓叛军的身影。 “这么多人!” 倒吸一口冷气的陶应瞬间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冲动、莽撞。 “数字这个概念,太过抽向了,容易让人忘形、玩脱啊!” 这个时候,裤子都脱了,就差一哆嗦,后退不起的陶应猛一咬牙,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 “文恒,叛军人数太多了,不可一味拼杀,你带五百人,迅速凿穿叛军,兜转至漳水渡口,截断这支叛军的退路,烧掉渡桥,阻止北岸的乌桓骑兵过河增援。” “国让,剩余的人马由你统领,趁着叛军群龙无首,不知我军底细之机,击破他们,迫使他们投降!” 眼下已是箭在弦不得不发之局,战意蒸腾的颜良与田豫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依照陶应的命令分头行动。 陶应则一兜马头,脱离大队,喊过十几人,奔向旁边的一处小树林。 “立即下马,砍断树枝,绑在马尾上,沿着弓高城北门来回驰骋,扬起沙尘,造成大军进攻的气势,迷惑叛军!” …… 弓高城外乌桓叛军的气氛压抑得可怕,许多人开始纷纷朝漳水奔去,欲第一时间过河,远离弓高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不想死在汉人的土地上!” 若有可能,这些吓破胆的乌桓人,都想立即回到幽州去。 “轰隆隆……” “杀……” “唏律律……” 不待心神不宁的乌桓叛军完全醒转,弓高城里忽然杀声大作。 地动山摇、烟尘翻滚中,惊见一支汉军骑兵从北城门里骤然杀出。 千百铁骑铺开,裹挟着风雷之势,瞬息之间,撞入乌桓叛军骑阵中。 “噗……” “呃啊……” 颜良一马当先,无情地斩杀着身前的乌桓叛军。 利刃捅进人体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 血光激溅,一路浇灌和祭奠着弓高城外的每一寸土地。 “死!” 颜良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身前阻挡他前路的乌桓叛军悉数斩落马下。 后续跟进的玄甲军骑兵,不得不稍稍偏离一点颜良这个“锥头”,方可在行进中,让自己手中的唐刀饱饮乌桓叛军的鲜血。 “快跑啊,杀神来了!” “就是这个汉将杀了鲁迷小帅!” “魔鬼来了,快逃命啊!” …… 人的名,树的影。 颜良普一出现,立即引起曾见识过他恐怖杀戮手段的乌桓叛军的恐慌。 畏惧的情绪一旦蔓延,就无法收拾。 霎时间,本就混乱不堪的乌桓叛军,更加心无斗志,纷纷避让颜良的锋芒。 趁此机会,颜良率领五百骑兵,一路凿穿数千乌桓叛军,朝漳水渡口驰去,沿途不断有溃逃的乌桓叛军被斩杀。 ———— 武遂县境。 薄奚小帅猛然回头,他想看看,到底是谁不长眼,抢先下手,射死了邹靖。 “咻咻咻……” “咻咻咻……”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无情地从天空上倾泄而下,缺乏防御装备的汉军、在箭矢射程之内的乌桓骑兵,完全无法抵御箭雨的袭击,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般,无差别地、一片一片地倒了下来。 “呃啊……” “唏律律……” 只片刻功夫,荒芜而冰冷的平原上躺满了汉军的尸体、乌桓人的尸体,还有战马的尸体。 更多的人、马则倒在血泊中,发出凄厉的哀嚎、悲鸣…… “呃啊……” “救救我……” 有汉兵的,有乌桓人的。 短短百余步的距离,竟成了绝大多数汉军及少数乌桓叛军,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越的遥远征程。 侥幸躲过这波箭雨洗礼的汉军,主帅都死了,再也没有了斗志,转身就逃。 “快跑啊……” “别挡我路,滚开……” “我不想死啊……” 新招的汉军被杀地胆寒了,一个个尖叫着、哭喊着、求饶着。 乌桓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他们第二回遭受自己人无差别射杀,也纷纷四散躲避。 一时间,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响彻旷野。 躲在死人堆里的刘备,听到了邹靖的喊声,他没敢抬头,他心中清楚,等待邹靖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我应声,也得死啊!” 果然,没有几息,邹靖的一声惨叫传来,即便刘备没有抬头,他都知道结果。 “邹靖完了!” 刘备尚来不及替邹靖默哀、缅怀,汉军的崩溃之音接踵而至,刘备心中更是冰冷一片。 “汉军也完了!” 有点心如死灰的刘备,终于静下了心,暗暗反思自己。 “到底是我刘备倒霉,还是自己本就是个不祥之人?” 刘备有这样的错觉也很正常。 他跟着公孙瓒,公孙瓒完蛋了;跟着邹靖,邹靖又完蛋了。 “若是跟着陶应,会不会陶应步入二人后尘?” 刘备忽然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报复陶应的最好方式。 不过,刘备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具备“克人”的功能。 “为何二弟跟着我,倒霉的是我这个大哥呢?” 刘备立即打消了委身陶应的想法。 “那简直就是主动送羊入狼口啊,愚蠢至极!” 刘备有点惋惜自己不是“不祥”之人。 “二弟啊,你是不是埋怨大哥没有给你找个媳妇,才这般报复大哥呀!” 一想到关羽,刘备心中瞬间又充满委屈,幽怨不已。 “我也没有啊,三弟也没有哇!” “再说,女人如衣服,那比我们兄弟手足之亲啊!”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骨攒孤冢 弓高北城外。 “轰隆隆……” 不等颜良这尊杀神远去,又一队玄甲军骑兵裹挟着滚滚雷霆之势杀奔而来。 “噗……” 本就惊慌失措的乌桓叛军,尚未在惊惧中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又一次陷入锋利而冰冷的唐刀之下。 “呃啊……” “唏律律……” “我……我不想死啊!” 凄厉的嚎叫声中,乌桓叛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一人跑,两人跑,紧跟着一群人跑…… 乌桓人被玄甲军的狠、被玄甲军的凶深深地震撼到了。 在冰冷犀利的唐刀下,头颅落地,胸腹洞穿,肠肚外流,残肢飞舞…… 眼前的一幕幕画面,深深地刺进了一个又一个乌桓人的灵魂之中。 他们终于感到了汉军的可怕,他们的灵魂在颤栗。 “呜……” 嘹亮的号角声,再次响彻云霄。 “是汉军的号角声!” 正在亡命四散奔逃的乌桓人,惊恐地回头远眺,只见不远处的弓高城下,似有万马奔腾,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魔鬼,张开血盆大口,朝乌桓叛军滚滚扑来。 “这汉军没完没了,又来一波?” “我投降……” “我们愿意投降……” “别杀我,不要杀我……” 目睹玄甲军的强大威势,乌桓人脑海深处的恐怖记忆终于被唤醒了。 在尘封的记忆中,乌桓的先祖们,曾经追随汉军一起北击匈奴,见识过汉军的赫赫武力。 强大如匈奴,最终匍匐在汉军的脚下,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乌桓人开始臣服于汉人的统治。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乌桓人逐渐淡忘了这段历史。 以为汉军敢战、能战的精气神,连同昔日的那支威武雄壮之师,一同湮灭在了历史的尘烟之中。 可是,今天,乌桓人终于发现,昔日那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汉军魂仍在。 “没人能够击败他们,就算是昔日强悍不可一世的匈奴,遇见这支汉军,也会望风披靡!” “张纯、张举这两个汉贼,欺骗了乌桓大人啊!” “恶毒啊,这是要害死乌桓人呀!” …… 冰冷的杀意弥漫天地,令乌桓人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毁灭力量。 这就是玄甲军所带来的压迫感。 生与死,将在这里决出。 “这波乌桓人的意志彻底被摧毁了呀!” 陶应暗舒一口气,缓缓催马上前,犀利的眸子扫视惶惶不可终日的乌桓叛军,盱衡厉色,振扬武怒。 “跪地献刀……” 乌桓人呼啦啦地跪了一片,纷纷将手中的弯刀高举过顶。 ———— 武遂县境。 这边厢刘备自怨自艾,大难不死的薄奚小帅却怒火中烧。 “姓郝的,你是不是想谋杀本帅,好取而代之?” 薄奚小帅没有被乱箭射死,郝次帅心中暗暗惋惜。 “这下可就麻烦了,薄奚这个鲜卑贱种,定然会在峭王面前进谗言;加之他母亲、妹妹的关系,恐怕峭王难容我了!” 郝次帅瞅着离他不远的薄奚小帅,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手中的弯刀紧了紧。 “看来,只有杀了这个卑贱种,倒还可以搏一搏;不然,即便回到幽州,恐怕也难已活命!” 主意打定,郝次帅双眸一厉,悄悄抬动自己手中的弯刀,准备来个突然发难,割下薄奚小帅的头颅,既解恨,又解后顾之忧。 “薄奚邑落的儿郎们,郝次帅这个贱种,射杀邑落儿郎,图谋作乱,大家一起杀了他,本帅定向峭王替大家请赏!” 不待郝次帅发难,已察觉郝次帅动机的薄奚小帅立即鼓动自己邑落的乌桓人,一起对付郝次帅。 “呃,这个……” 此番跟着薄奚小帅出来的一万乌桓骑兵,并不是来自一个邑落,而是来自辽东属国好几个邑落。 前番跟着薄奚小帅打算抄掠武遂县的三千多人,已是薄奚邑落的全部。 如今,经历一番与汉军的厮杀,又被郝次帅一通箭雨,剩下就两千多人了。 而郝次帅身边,足足有七千多骑,相杀起来,薄奚邑落自然不会是对手。 所以,薄奚小帅的临阵蛊惑,让薄奚邑落的乌桓人犹豫了。 “嘿嘿……” 见薄奚的话并未起多大作用,郝次帅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手中的弯刀又抬高了几分。 “薄奚,你个卑贱之奴,还是死了这份蛊惑邑落儿郎的心思!” 郝次帅话音刚落,身形已动,催马上前,举刀劈向薄奚小帅。 “哈!” 薄奚小帅见自己已处于危势,若再待下去,定会死在郝次帅的手里,当机立断,掉转马头,直奔乐成大营而去。 薄奚小帅的突然逃跑,使郝次帅的一刀落空。 “薄奚的儿郎们,回大营!” 郝次帅刚想追赶,呼啦啦一声,一群薄奚邑落的乌桓人,也纷纷掉转马头,跟在薄奚小帅身后朝大营奔去,瞬间阻挡了郝次帅的去路。 “这个鲜卑贱种,这般狡诈!” 骂归骂,不甘归不甘,郝次帅很清楚,薄奚的逃走,他的前路已被堵死了。 脸色一片铁青的郝次帅,环视一圈身边数千乌桓骑兵,一时不知所措。 “嘎……嘎……” 几只大雁从天上扑翅飞过,一路从北向南,洒下声声苍凉的悲鸣,恰似郝次帅此时的心境。 “辽东郝邑落,该何去何从?” ———— 弓高北城外。 弓高城外的鏖战似乎按下了暂停键。 已听不到震天响的喊杀声、金属碰撞声、刀剑箭矢入肉声、战马的嘶鸣及响鼻声…… 再看不到手中冰冷锋利的刀因挥劈闪烁出的寒光,再看不到被斩杀落马的景象,再看不到背后偷袭砍杀的画面…… 但,压抑这一方天地的战争阴云尚在,依旧笼罩着四方。 浑身酸软的陶应,骑在血迹斑斑的战马上,缓缓从几堆乌桓人堆积如山的刀剑箭矢旁边走过,穿行在已经止息的战场上,脸沉似水。 “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 陶应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幕所深深震撼,原本空旷的田野上,从南向北,一片狼藉。 “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吗?” 横七竖八挺躺着的人尸,马尸…… 四散的残肢断体,外流的脏腑…… 尚未死去而躯体不停抽搐、呻吟、哀嚎的伤兵、伤马…… 一股股尚未凝结而流淌的血溪…… “这是地狱?” “这是忘川河?” 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令陶应一阵阵反胃欲呕。 可惜,浑身脱力的陶应,已没有力气吐出来。 况且,身边还跟着十七八岁的小将田豫,年龄也不大的马忠,他这个“主公”,没脸当着他们的面吐。 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虽然零星还可以看到倒地的尸体,但已没主战场那么凄惨了。 “扑棱棱……” 杂乱的马蹄声,惊起了几只秃鹫,扑翅着飞上了高空。 “呱呱…呱呱……” 秃鹫一边飞,还一边发出一声声惨烈地凄鸣,越发显出几分苍凉和血腥。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遥闻鼓角声 “守信,你负责打扫战场。” “救治伤兵,将所有战死的玄甲军士兵集中到一处,待后续步兵上来,由他们负责收集遗物,登记造册,再择地统一安葬。” “安排乌桓战俘,择地挖两个大坑。一个用来集中安葬死难的弓高百姓。一个用来掩埋战死的乌桓叛军;包括受伤的乌桓人,一并填埋。” “收拢四散的所有战马,甄别受伤的马匹,若能救治的留着,没有用处的一律宰杀,连同死马一起,就地煮肉,分食弓高难民。” 稍等了一会儿,马忠见始终凝望着漳水方向没有回头的陶应不再出声,方在陶应身后默默一拱手,掉转马头,打扫战场去了。 “国让,还有没有力气,我们去……” “咯踏踏……” 陶应话尚未说完,一骑绝尘,从北向南疾驰而来,离陶应尚有一二十米的距离,始狠狠一勒马缰,生生止住了冲势。 “吁……” 是玄甲军的斥候,在马上一顿,来不及喘气,立即向陶应大声禀报。 “主公,颜良将军率领兵马杀过漳水,正与北岸乌桓叛军鏖战!” 陶应一愣,继而大吃一惊。 “什么!怎么会杀过河去?” 满脸惊疑的陶应,猛然侧头瞥了一眼田豫,似乎在问:我明明安排颜良阻断渡桥即可,难道是我的表述有误? “不对,定然是出现了何种变故,颜良不得不杀过河去!” 虽然颜良比较莽撞,但也不是个蠢笨之辈,他绝不会自大到以区区五百骑兵冲击一万乌桓大军。 “陶将军,漳水北岸的乌桓人以逸待劳,我军连番鏖战下来,已兵疲马乏,若再战,恐无丝毫胜算啊!” 出身寒门的田豫,虽然年龄小,但从小识文断字,能做到这点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田豫的见识自然是不凡的,此时头脑很清醒,他提醒陶应,莫要冲动。 “国让说得不错,我们已无力再战,即便是刚刚的胜利,也是凭借侥幸而已。” 陶应也很清楚,经过一场大战之后,没有休整的玄甲军,已是疲惫之师,强弩之末,再战,跟送死差不多。 “但是,我们不能不救文恒与五百玄甲军袍泽呀,你可有办法?” 陶应一时有些凌乱,大脑虽然在高速运转,可是一团浆糊。 “这……” 田豫虽说聪明,但毕竟年龄尚小,历练不多,突遇这般棘手难题,也一时没个对策。 关键是,眼下玄甲军的力量,与庞大的乌桓骑兵相比,太过悬殊了。 也就是一句话,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可故技重施!” 身后一句突兀的话音,打破了陶应、田豫二人的焦灼。 “嗯?” 陶应乍然回头,不知几时,身后站着一个二十七八,身长七尺,面目白净,头戴纶巾的青年文士。 “请先生明示!” 虽然好奇突兀出现的来人身份,但眼下救人比解决好奇心更紧要,也顾不上寒暄,陶应忙躬身求教。 “若信得过田某,陶将军可立即率兵过河救人,后面交由田某来办。” 陶应深深瞅了一眼面前的“田某”,立即一拱手,听从了他的建议。 “那就一切拜托田先生了!” 不是陶应对这姓田的有信心,而是已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容不得他再有半分的犹豫。 刚刚在问计田豫的时候,陶应心中就已做出了选择,不管有没有办法,他都得杀过漳水救颜良,这个没得商量。 所以,“田某”的建议,对陶应没有多大的影响,陶应只是隐隐期待这个突如其来的“田某”,能给他带来奇迹。 “国让,敢不敢与我过河,再战乌桓!” 见陶应主意拿定,田豫也不会退却,立即一抖手中的大刀,稍显稚嫩而又异常干练的脸上,顿时豪气干云。 “陶将军尚且能战,豫自然不能后退!” 田豫的意思听在别人耳朵里会显得有些小看陶应的意思,但陶应却觉得理所应当,他本来就是弱鸡,不如田豫许多。 况且,陶应相信田豫并没有对他不敬的意思。 “国让好样的!” 陶应由衷地赞了一句田豫,冷峻的眸子又望向身后静立的二百多名玄甲军,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在我玄甲军的信条里,只有‘不抛弃,不放弃。’如今,我们的袍泽在对岸孤军血战,玄甲军的勇士们,你们还有再战的勇气吗?” 陶应话音刚落,二百多名战意昂扬的玄甲军骑兵立即齐声呐喊。 “不抛弃,不放弃!” “战…战…战!” 见士气可用,陶应立即回头,一甩手中的唐刀,猛然催马奔向漳水。 “不愧我玄甲军的勇士,杀过漳水,救袍泽!” ———— 武遂县境。 目光黯淡的郝次帅,前后蹀躞,进退维谷。 “回辽东是不可能了,辽西的丘力居与苏仆延关系很好,去了那是自投罗网!” “上谷乌丸大人难楼容不下人,右北平乌延也庇护不了我!” 暗暗后悔有些冲动了的郝次帅一脸晦暗,他没想到一次失手,居然让他步入了死局,走投无路。 “难道,真就没有活路了吗?” 喃喃自语的郝次帅,脸色慢慢又有了一丝光泽。 “看来,唯有投奔汉军一途了!” 郝次帅森然一笑,乌黑的眸子里杀机毕露。 “薄奚贱种,等着,总有一日,我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主意打定,郝次帅催动胯下战马,朝身后的几千乌桓骑兵走了几步。 “各邑落的儿郎们,薄奚那个贱种,为了成为邑落的小帅,杀了自己的父兄,将自己的母亲、妹妹献给了峭王。” “而今,他回去定然会在峭王面前诋毁我们,我们若回去,定会成为其他邑落的奴隶,掠夺属于我们的战利品,你们愿意吗?” 七千乌桓骑兵一阵骚动,纷纷握紧手中的弯刀,挥舞表态。 “不愿意!” “我们不做他人奴隶!” “我们要抢掠更多的战利品!” …… 这个结果,郝次帅很满意。 郝次帅乌黑的眸子里凶光一闪,倏然高举右臂,清晰地将自己的打算送进每一名乌桓人的耳际。 “为了活着,为了不做奴隶,本帅准备南下,投奔北来的汉军陶应部。你们若不愿意,现在可以返回大营,本帅绝不阻拦!” 郝次帅话音一落,七千乌桓叛军顿时大哗,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投奔汉军?” 在这些人中,并非全是郝邑落的落户,还有其它邑落的人,他们不愿做奴隶,但也不愿背叛乌桓,或者说没有勇气背叛,尤其是投奔汉军,前途未卜。 “乌丸邑落退出!” “辗迟邑落退出!” “审邑落也不愿投汉军!” …… 很快,有四个乌桓邑落的叛军做出了选择,退出郝次帅的队列,他们不愿跟随郝次帅南下投奔陶应。 “那好,你们可以走了!” 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但郝次帅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不快,毕竟,眼下已不容他再浪费时间动员对方,或者与其动武。 况且,退出的有四千人马左右,在人数上,郝邑落已不占优势。 “哈……” “轰隆隆……” 望着已离队,直奔乐成乌桓大营而去的四邑落人马身影,眸子里交织不甘与无奈神色的郝次帅,当机立断,下令南下。 “儿郎们,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会后悔的!” 他们,当然是指临时退出的乌丸等四个邑落之人。 “北来的汉军将领陶应,一个能让乌桓人、鲜卑人的‘公敌’公孙瓒狗贼都害怕之人,岂是好对付的!” “现在,立即收拢可用的战马、箭矢,我们立即南下,投奔陶应,谋个……” “郝帅,不可南下!” 郝次帅的话尚未说完,一人十七八岁的少年催马上前,出声阻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漳水畔之战 漳水河畔。 一路急奔,大约过了一刻钟,陶应与田豫率领的两百多玄甲军骑兵来到了漳水河边。 “杀……” “铛铛……” “呃啊……” “唏律律……” 对岸尘土漫天,裹夹着喊杀声、金属碰撞声,还有人马的惨叫与嘶鸣声,不绝于耳。 横亘在漳水上的渡桥无人防守,也容不得陶应再多想,他毫不迟疑,径直杀过了漳水渡桥。 “国让,尽量往颜文恒身边靠拢,助其杀散乌桓叛军后,立即过河,不可恋战!” 知道自己是个弱鸡,想救颜良,还得靠这些历史名人,他能保住性命,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诺!” 毫不犹豫的田豫,率先越过陶应,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区域杀奔而去。 “杀!” 陶应现在唯一的胆气,就靠着手中的唐刀之利,胯下的双马镫和马蹄铁,这也是他敢与乌桓人叫板的底气。 说到杀人,陶应真正一路所斩杀的乌桓叛军,两只手估计能数过来。 …… 漳水北岸,原本浑身浴血,已是强弩之末的颜良,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片喊杀声,豁然回头,便见陶应、田豫及数百玄甲军冲过漳水渡桥,朝乌桓大军杀奔而来。 “主公来了!” 精神大振的颜良,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战力,灵官般涨红的脸上,一双犀利的眸子更加嗜血,手中的大刀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它本有的凶猛与锋利。 “玄甲军的勇士们,主公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本已抱着杀身成仁的玄甲军,一听来了援军,顿时如打鸡血,回光返照般再次抖擞精神,奋力与乌桓叛军厮杀起来。 “杀……” 颜良的怒吼声,玄甲军突然振奋且夹杂着喜悦的喊杀声,不仅引起了乌桓叛军的骚动,还吸引了战阵中奋力拼杀的一员白马白袍小将的目光。 “呃啊……” 白袍小将又将一名乌桓叛军刺落马下,趁着间隙,回头扫视一眼。 “泰山军!” 这支骑兵,虽然旌旗中有“汉”字旗,但身穿黑衣黑甲,配着统一的怪异长刀,装备与处在战阵中的汉军一般无二,却与大汉其它地方的汉军明显不同,十分精良。 “泰山军,果真威武雄壮!” …… 就在白袍小将抽空打量玄甲军援兵的同时,陶应已冲入阵中,挥动手中的唐刀,瞅准机会就给乌桓叛军来一下。 四处游走,又不脱离大队玄甲军,远远看上去,陶应杀得游刃有余。 “咦?” 又向前拼杀了一段距离,陶应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员未披盔甲、衣衫血迹斑斑的白袍小将,犹如猛虎入羊群,大杀四方,十分骁勇。 小将手中的一柄点钢亮银枪,犹如出水的游龙,上下翻飞,凡是挨到长枪的乌桓叛军,纷纷坠马。 “嘶,这小将是谁,怎未曾见过?” 虽然离得稍远,但陶应能从小将的身上感受到那股浩然正气。 “噗……” “呃啊……” 就在陶应打量的短短几息间,白袍小将已连番出手,枪挑数人。 “手速太快了,好枪法!” 陶应愣是没有瞅清白袍小将出枪的姿势与手法,只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枪影,就听到一声声惨叫,一个个乌桓叛军不是落马,就是被捅了个透心凉。 “又是一个杀神啊!” 白袍小将的飒爽英姿,以及舍我其谁的无畏气概,将陶应震撼地无以复加。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想必绝非无名之辈!” 一时想不清小将的来历,陶应一边应付乌桓叛军,又一边暗暗留神白袍小将的出枪姿态。 “战力堪比颜良,这里是冀州,莫非他是赵云?” 一道念头闪过,陶应心中猛然一动,第一时间想到了赵云。 “‘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与罗大师的描述似乎有点吻合,又似乎有点差距,高大是高大,却没有哥帅啊?” 正在对号入座的陶应,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稍一分神,危险已降临他的头上。 一名乌桓叛军已盯了陶应多时,见陶应驰援白袍小将,时不时偷袭乌桓人,心中早已恼怒,抡起手中的长刀,直奔陶应扑来。 “死!” 待陶应发觉时,已经有些来不及应付了,眼睁睁瞅着乌桓人的长刀朝他头颅劈落。 “哥命休矣!虞姬,哥来了!” 即便如此,惊魂未定的陶应也没有放弃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想法,若两个更好,路上可以斗地主。 “既然你想将哥当柴劈,哥就给你串个羊肉串,让你去支援淄博老板!” 眸子里泛起一抹狠戾的陶应,也不再顾头顶落下的弯刀,扬刀猛然朝乌桓人的胸腹捅去。 “铛!” “唏律律……” ———— 武遂县境。 “伦直,你是反对南下,还是反对投汉?” 目光凛然的郝次帅掠过伦直,一边沉声询问,一边环视留下来的邑落部众。 “投汉是对的,但此时南下不妥!” 只有十七八岁的伦直,本是辽东汉人,因与郝次帅关系好,此番被其裹挟着南下中原。 “哦,你说说看,哪里不妥了?” 见邑落部众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心绪稍安的郝次帅转头望向伦直,目光变得缓和。 对于伦直,郝次帅是了解的,既勇武,又聪明,他很喜欢这个汉人,将其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在辽东时,两人常在一起打猎。 “郝帅南下投汉的消息,很快就会被苏仆延知晓,他定会出兵阻止。” 到了这个时候,也关系到自己的存亡,伦直没有卖关子,替有些进退失据的郝次帅分析利害。 “况且,漳水边尚有两万鲁迷小帅的兵马驻屯,我们也越不过去。” 朝南望了望,伦直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郝帅此番毕竟是走投无路才去投陶应部,若不拿出点诚意,恐难被陶应重视!” 能被邑落部众推举为邑落小帅,郝次帅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如今被伦直一提醒,立即就明白了其意。 “是得准备一份投名状啊!” 郝次帅有些踌躇了。 “乌桓人能拿出的最好诚意、汉人最喜欢的东西,无非是草原上的骏马而已!” 这点郝次帅很清楚,可仓促之间,又远离幽州草原,他可没有弄马的地方。 “乐成大营倒是有,但打苏仆延的主意,跟自投罗网没两样!” 郝次帅目光殷切地投向伦直,他很清楚,伦直能在这个时候提醒他,定然是已有了想法。 “伦直,你说大哥我该如何办?” 已显得有些智穷的郝次帅,很期待伦直能给他一个可行的办法。 “立即东进南皮!” 早有想法的伦直,不假思索地给郝次帅指了一条明路。 “南皮?” 郝次帅瞅着伦直略加沉思,眼前顿时一亮,立即明白了伦直打的什么主意。 “看来,对付汉人,还得是汉人自己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伦直的谋算 漳水河畔。 陶应出刀的同时,白袍小将也已发现了陶应的危险。 “当心!” 白袍小将出声提醒的瞬间,手中长枪脱手而出,电光石火间,替陶应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噗!” 陶应也一刀刺进了乌桓人的胸腹,乌桓人带着死不瞑目的神情坠落马下。 “呼……” 劫后余生的陶应,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目光复杂地向“罪魁祸首”白袍小将致谢。 “谢谢!” 白袍小将打马而至,一把抄起自己的银枪,匆匆瞥了一眼陶应,微微蹙眉额首。 “战阵厮杀,最忌分神,莫当儿戏!” 面无表情的白袍小将猛一夹马腹,就见雄壮的白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落下时,已闪电般窜了出去。 “哥被现场教育了!” 白袍小将生冷的话音落入陶应耳中,使陶应为之一愣。 目光追着白衣小将的身影看过去时,陶应就见他已经又一枪将一名乌桓骑兵刺落马下。 陶应瞥了一眼落马的乌桓叛军,就见其喉结上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正吱吱往外冒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呜……呜……” “轰隆隆……” “唏律律……” 正在漳水北岸厮杀的双方,突闻南岸号角之声震天而起,响彻云霄,成千上万的战马在奔腾,卷起漫天的烟尘,直扑漳水而来。 “汉军又来了援军?” “听其马蹄之声,恐怕不下万匹!” “快退!” …… 已失去主帅的乌桓人,大惊失色,哪敢恋战,慌忙勒转马头,纷纷落荒而逃。 战场上的逃跑,是一种传染病,只要有一人奔逃,会瞬间带动局部崩溃,尔后是整个大军的崩塌。 八九千的乌桓骑兵悚动起来,人人只知逃回乐成,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 “我们还有援军?” “不对,应是主公之计,为了惊退乌桓叛军!” 缓过神的颜良,看到乌桓大军溃退,立即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前一挥,高声大吼一声。 “玄甲军的勇士们,随俺杀乌桓狗贼!” 随着颜良的再次咆哮,区区几百玄甲军骑兵,却发出一片怒吼,策马涌出,人人争先恐后,高举手中的唐刀,直朝军心溃散的乌桓叛军杀去。 “文恒,只追五里,立即后撤!” 看到颜良又要发癫,陶应吓一跳,立即提醒颜良,让他不要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再这般下去,玄甲军的骑兵就要全葬送在这里了,哥还想用他们保命呢!” 颜良追杀上去了,田豫跟着上去了,那白袍小将也不甘落后,一马当先,痛杀落水狗。 陶应没有动,向这样捡便宜的事,他不屑做。 “好,其实是哥已没力气动了!” 加之刚刚在奈何桥上走了一通,差点就与阎王点灯玩起“哥俩好”,划拳唱令喝小酒了,心有余悸的陶应,心率尚未平复,哪还有勇气再上前。 不再上阵厮杀,有了一丝喘息之机的陶应,从疲惫不堪的战马上下来。 “你又会是谁了?” 手拄唐刀,静静立在漳水河畔的陶应,一双欣喜的眸子望向漳水南岸,他很想知道从天而降的“田某人”是如何做到万马奔腾,吓退乌桓人的。 “哥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哥抱在怀里还未捂热的尹美人,就得便宜曹阿瞒了!” …… 此时,远在青州济南国东平陵的尹氏,坐在一间宽敞温暖的屋子里,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时不时抬头观望一眼安静读书的儿子何晏。 “啊嚏!” 没来由,尹氏打了一个喷嚏,惊动了何晏。 “阿娘,您是受寒了吗?” 他又瞅了瞅门帘,又耸耸肩,感受一番屋子的温度,一脸疑惑地望向尹氏。 “阿娘,这屋子有两个火盘,不冷呀!” 尹氏脸一红,忙安抚何晏。 “娘没事,是碳灰入鼻引起的,安心背书,小心你的皮!” 怎么会没事? 尹氏想起那晚某人打了一个喷嚏,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说:“打一个喷嚏,代表着想念,应该是有人在想我,并且还带着很深的思念之情!” “会不会,是那个坏人在想我?” 想着想着,尹氏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秋水含波的目光渐渐发散,两腮潮红,浑身燥热,竟有了缕缕诗意。 …… 此时,远在洛阳校尉府的典军校尉曹操,正围着火盘,举着酒樽,席地斜卧,一脸惬意地盯着翩翩起舞的卞氏,一坛杜康落肚,脸上红火一片,心头也燥热不已。 “啊嚏!” 没来由,曹操打了一个喷嚏,这让曹操莫名其妙。 “孟德,你是受寒了吗?” 正在起舞的卞氏,忙停下舞步,跑过来关切地询问曹操,顺便替他拉了拉敞开的衣衫。 “我没事,为夫现在浑身燥热,怎会受寒!” 怎会没事? 有一次在大将军府,正好何进打了个喷嚏,中常侍郭胜说,这是被人惦记上了。 “会被谁惦记上呢?” 曹操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鬼扯,郭胜那般说,是提醒大将军防备蹇硕、张让等阉宦,跟打喷嚏没任何关系!” 想通这点,曹操扔掉手中的酒樽,目光灼灼地盯向卞氏。 端庄和妩媚的风情,在卞氏身上显露无遗,令曹操心神摇曳。 曹操一把将卞氏搂在了怀里,粗糙的大手就是一阵摩挲。 “夫人,咱们安歇!” “嘤咛!” 浑身如触电的卞氏,心中也是一阵激荡。 自去年冬天生了曹丕后,卞氏就再未怀孕,趁着丁氏不在身边,她也想替曹操再生一个孩子。 “夫君……” ———— 武遂县境。 伦直的建议,郝次帅听后不动声色,不置可否,他还想印证一番自己猜到的是不是与伦直计划的一样。 “伦直,说详细一点。” 伦直跳下马,用手中的长枪在地上比比画画起来。 “苏仆延大人一旦知道我们南下的计划,定然会派兵追赶,也会通知漳水边的鲁迷小帅堵截,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那我们就来个声南击东,迅速东进绕过乐成,在乐成与成平之间渡过滹沱河,转而直奔东南的北皮城,在天黑时,再南下,诈开南皮城。” 接下来,伦直便住口了,没有再往下说,以郝次帅的聪明,自然明白去南皮城的目的。 “果然与我想的差不多。这个伦直,年龄不到二十,便眼光毒辣,手段狠厉,将来定然不会久居人下!” 眉角抖了抖,伦直的狠厉,还是让郝次帅暗暗惊叹,心中将伦直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只要进了南皮城,我们不仅可以拿下汉帝恨之入骨的张纯,还可劫下此番进入中原抄掠而来的钱粮。” “有了这两份投名状,莫说陶应,即便是汉帝,也会对我们优待的!” 郝次帅望向伦直的目光很是复杂,有赞赏,有欣慰,还夹杂着一缕畏惧。 “伦直,你颇有你们汉高祖身旁曾经的谋士张子房之智啊!” 闻言,伦直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郝次帅,再次翻身上马。 “堪比张子房?” 伦直失笑摇头,他感觉郝次帅不会夸人,若非了解他,都怀疑他是在骂人。 “还好,这姓郝的是个乌桓人,若是个汉人,将我与‘留侯’齐平,定会被人骂死!” 不是伦直谦虚,他真不敢背这个智比张良的喻,还是向郝次帅解释了一番。 “留侯之智,连高祖都说:‘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千里外,吾不如子房。’” “郝帅,你是了解我的,我与留侯的差距,岂止十万八千里啊!” “以后,千万莫要这样夸我,会被人笑话你我二人,一个少见识,一个不自量力!” 伦直的直言劝告,倒是让郝次帅对他刮目相看。 一来,郝次帅夸赞伦直是真心的。 二来,世人谁不喜欢被夸赞呢,尤其是汉人,不是更爱被人吹捧吗? “好,伦直,我明白了。” 简单地归拢了箭矢与无主的战马,为了防止东进的消息提前泄露,郝次帅又下令将受伤的乌桓人挨个补了刀,方转道东进,直奔南皮。 第一百四十章 田丰的无奈 漳水河畔。北岸。 颜良这回没敢逞能,果真追了五里地,便带着幸存的玄甲军回来了。 看到陶应目光中闪过关切与不满的神色,颜良二话不说,跳下战马,噗通跪地。 “主公,末将未执行军令,擅自杀过渡桥,致使大部兵士战死,请主公惩处!” 陶应没有搭话,瞅了一眼跪地垂首请罪的颜良,目光又从幸存的几百玄甲军士卒脸上一一掠过。 眼下的这些玄甲军,个个伤痕累累,形容疲累,但依旧遮掩不住他们目光中闪烁的战意与锐气。 望着眼前这群百战余生的将士,脸上布满欣慰之色的陶应,心中一片火热。 “大浪淘沙,这些百战余生的精英,将是玄甲军的军魂所在,将是未来助我征伐天下的利箭!” 目现热切之色的陶应,催马上前走了几步,大声喝问一声。 “玄甲军的勇士们,你们还有再战之力吗?” 已疲敝不堪的玄甲军将士,闻言皆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奋力一挥手中的唐刀,不约而同齐声呐喊。 “战!战!战!” 这就是血性,陶应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有血性的战兵。 “玄甲军的勇士们,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了作为军人的血性!” 一支军队,若是没有血性,则这支军队的气概尽失! 气概失,则气象尽;气象尽,则沉舟侧畔、过尽千帆,只沦一片喑哑和黯淡。 陶应目光中充满振奋,胸中激情澎湃,语气铿锵有力。 “此番漳水之战,我们以不到一千之兵,以少胜多,战胜了乌桓叛军近万人马,是你们以舍我其谁的豪气、敢于担当的勇气、所向披靡的士气,打出了玄甲军的气势,打出了大汉民族的威势!” “无论是你们,还是今日战死的袍泽,都不愧我玄甲军的脊梁,不愧我大汉民族的脊梁!你们称得上‘英雄’之名,必将永垂青史!” 陶应一番激昂陈词,瞬间感染了所有人,听得玄甲军将士热血沸腾。 “哗啦啦……” 战马之上的玄甲军士兵纷纷下马,单膝点地,目光皆望向独自一人站立的陶应,大声宣泄内心的激荡。 “为大汉民族而战!” “为主公而战!” …… 玄甲军将士反复高呼着这两句,宣泄着胸中的浓浓情感与战意,目光中蕴含激动的泪花。 “唏律律……” 似乎受到了玄甲军将士高涨的情绪感染,战马纷纷昂首嘶鸣,前蹄猛刨,做出迫不及待再次重返沙场的姿态。 ———— 漳水河畔。南岸。 “若我大汉各州之兵,皆有泰山兵如此之威,何愁叛军不灭,异族不亡!” 漳水南岸,亲耳听闻陶应之语,亲眼目睹玄甲军将士的威武,田丰内心也是激荡翻腾不已。 “想不到,陶恭祖那武夫,也能生出陶应这样有霸气、有担当的儿子来!” 其实,田丰此时内心很复杂、很矛盾,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陶应枭雄之姿已显露无遗,这对风雨飘摇的大汉王朝,恐非好事啊!” 面对士卒喊出“为主公而战”,陶应没有丝毫的推却,这让田丰看得很不是滋味。 田丰之所以愤恨宦官当道、贤臣被害、被排挤,弃朝廷侍御史不做而归老家,正是因为他太在意大汉朝廷的秩序了。 而眼下的陶应,已露出搅乱大汉秩序的苗头,田丰岂能不忧虑。 当然,此时的田丰,面对陶应,内心更加矛盾。 “若非陶应,眼下这五万多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何人来驱除?谁来解冀州百姓倒悬之苦?” 朝廷倒是派了孟益、公孙瓒来平叛,田丰却得到噩耗,中郎将孟益身死,骑都尉公孙瓒反叛,这就指望不上朝廷了。 “真是祸不单行啊!” 当然,田丰之所以这般上心冀州之事,最关键的,他就是冀州渤海郡人。 乌桓叛军一日不离开冀州,不离开渤海郡,他田丰也睡不安寝,食不甘味。 站在这个角度,田丰得感激陶应。 这,也许就是田丰此番亲自上门,愿意助陶应一臂之力的原因所在。 ———— 武遂县境。 乌桓人走了许久,四野除了盘旋欢叫的秃鹫、苍鹰、乌鸦发出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响动。 一脸苍白,躲在死人堆里装死的刘备,缓缓抬起身子,僵硬地转动脖颈,朝四下张望一眼。 入目所及,皆是横七竖八倒伏的尸体;人的,马的,难觅一个站立的人影,不见一匹游走的马匹。 唯有欢快饕餮啄食死尸的猛禽、飞鸟。 “呼!” 刘备终于放下紧绷的心神,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阵北方吹过,他又重重地摔下身子,爬在死人堆里,安睡了过去。 刘备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两个难兄难弟,带着一群收拢的溃散汉兵,将他从死人堆里扒了出来,放在一辆运粮的马车上,一路带着北上,前往幽州。 “二哥,俺张飞头一回服大哥,在那样的情形下,大哥不顾安危,不惧生死,与乌桓贼搏杀,不愧汉室宗亲,俺不如也!” 听了张飞的赞誉,梦中的刘备紧了紧手中的拳头,挺了挺胸膛,感觉自己就是个大英雄。 “三弟啊,大哥这般悍不畏死,是个英雄,二哥也佩服;但二哥更担心大哥太早战死!” “二哥,你为何这般担心大哥早死?” “三弟啊,大哥至今无后,若是死了,以后清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那多可怜呀!” 关羽的话,又让梦中的刘备自怨自艾起来,差点就做了老刘家的不孝子。 “二哥,那你为何当初不提醒点大哥?” “三弟啊,我拦来着,还特意替大哥打马快逃的,谁知道大哥这般恨乌桓叛贼,只一转眼间,他就杀入乌桓大军了!” 梦中的刘备很委屈,很想冲上去问问关羽。 “二弟啊,你那是拦吗?简直是嫌大哥活得太滋润,让大哥早点死啊!” …… “二哥,以大哥的谨慎,绝不会这般干,定是受了邹靖的蛊惑,才这般蛮干的!” “三弟说得对,算他邹靖命大,此番战死了,不然,哪怕他再有恩于大哥,二哥也要斩了这厮,看他还敢不敢再蛊惑大哥送死!” 刘备无语了,暗暗为死去的邹靖默哀。 “二哥,到了幽州,得找个媒婆,赶紧给大哥说门亲,不能让大哥无后啊!” “三弟放心,到了幽州,请刘州牧替大哥物色,他们可都是汉室宗亲,高祖的子孙!” “二哥,那…那也替俺顺带说一门亲事呗,俺也得替老张家留个后……” “三弟放心,二哥也是这般想的!” 刘备彻底晕了过去,说来说去,他的二弟,还是想媳妇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常山赵子龙 漳水河畔。 河对岸田丰心态复杂,河这边也有人心情起伏不定。 “陶将军,颜将军违反军令,率兵过河,皆因小人而起,小人常山赵云,愿同受惩罚!” 玄甲军的威武雄壮,面对异族的悍不畏死,都让赵云向往不已,他很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赵云的偶像,就是北击匈奴的霍去病,他一直都想要成为霍去病那样的人,成为守卫边疆的民族英雄。 此番从常山来到河间,赵云就是听到朝廷任命的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要剿灭乌桓叛军,他是专门赶来投奔效力的。 尤其是公孙瓒,早年一直在幽州对抗乌桓人、鲜卑人,他的事迹,赵云常有耳闻,他很想投在公孙瓒帐下,与之并肩对异族作战。 在赵云心中,公孙瓒常年对抗异族,保护幽州众多百姓,很合他的脾性、胃口。 尤其这次,毕竟身为冀州人,赵云更想在故土之上征战,驱除乌桓叛军,为保护家乡百姓而战,为扞卫冀州安宁而战。 只是可惜,一头扎进来,没有见到偶像公孙瓒,却遇到了乌桓大军。 “果然如此!” “原来如此!” 瞅着跪在颜良身侧的赵云,陶应明白了,这一下解决了他两个疑惑。 一个是,眼前的大脸盘白袍小将,果然是常山赵子龙。 一个是,颜良违反军令,原来就是为了救这赵云而过的河。 陶应先扶起颜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缓,但不无赞赏地对颜良下了定论。 “你虽然违反了军令,致使许多玄甲军袍泽因此战死,但你做得对,为了解救百姓而战,有担当,是个汉子;战死的士兵,他们死得其所” “所以,此番之战,你功过抵消。” 眼眶黝红的颜良,眸子里隐隐含泪,心中一片火热。 “多谢主公!” 颜良谢什么,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知,陶应也肚明,各自心领神会即可。 “敢独自一人硬扞上万乌桓骑兵,常山赵子龙,果然一身是胆!” 陶应扶起赵云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心里没有过多激动,只有复杂。 “陶应也在此感谢子龙救命之恩!” 陶应很是郑重地双手抱拳,朝赵云躬身施了一礼,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不可敷衍,不然,会寒人心的。 “比起将军大军的救命之恩来,云出手相助陶将军,不足挂齿;况且,此番将军遇险,也因云而起,将军如此谢云,让云羞愧难当!” 陶应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陶应瞅了瞅赵云的衣衫,又打量了一番彼此的身形,回头喊过站立一旁的颜良,帮他退下盔甲。 “文恒,来,帮我卸甲!” 颜良一愣,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照做了,麻利地替陶应解下盔甲。 “子龙,应征战在外,身无长物,唯有此一件盔甲,陪同应从徐州到兖州,又到青州,此番又来到冀州,就赠送子龙,权当我答谢子龙的救命之恩,望莫要推辞,一定收下!” 赵云望着陶应双手捧着的一身盔甲,心中很复杂,有感动,有愤怒,一时搞不清楚陶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盔甲乃武人的保命之物,陶将军将自己唯一的盔甲给了我,他穿什么?” “难道,我赵云救他陶应的命,是为了获得他的馈赠吗?还是,陶应想以此甲,与我赵云恩怨两清,将来互不相见?” 脸色阴晴不定的赵云,怔怔望着眼前的盔甲,一时不知接还是不接。 ———— 乌桓大营。 苏仆延大帐,没有齐鸣的鼓乐,却有着无限的春光。 乌桓峭王苏仆延袒露满是胸毛的肚皮,仰面躺在大帐的毛毯上,身边不仅置有两个火盘,上面温着美酒,在大帐的四周,还置办了好几个火盘,帐内温暖如春。 若陶应在,定不会担心苏仆延中毒而死,只会破口大骂。 “即便是抢来的木炭,也不能这般挥霍呀;况且,你不是从辽东来的吗,怎这般怕冷?” 此时,一名身材惹火的鲜卑女人,正跨坐在苏仆延身上,丰盈雪臀,紧紧压在苏仆延的肚腩上,款款起舞。 望着晃来荡去的丰腻,苏仆延感觉大帐内的火盘烧得太旺了,账内更加燥热了。 而在一旁,还有一个更年轻的鲜卑女子,正是前番库傉小帅所见过之人,身材同样惹火,望着账内的一幕,吃吃荡笑着。 若陶应在此,定会想起动画片《葫芦兄弟》里的蛇精来,这眼下的年轻女子,妖艳、灵动,犹如蛇精的翻版。 …… “呼……” 低垂的门帘忽然被人一把掀开,一个年轻汉子满脸怒容地闯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薄奚小帅。 两名妖艳女子见有人擅闯王帐,不由愕然,待看清来人居然是薄奚小帅时,魅惑的眸子里一片复杂。 这二人不是别人,一个是薄奚小帅的母亲,一个是薄奚小帅的妹妹;她们正是薄奚小帅为了上位,送给苏仆延的献礼。 薄奚小帅也看到了她们,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眼中一闪而逝,隐没了一缕贪婪与惊艳。 “你们下去,我跟薄奚有事说。” 薄奚小帅这个时候跑回来,苏仆延知道定然不是来看戏的,一定是与西面的汉军有关,不然,薄奚小帅的脸色不会这般难看。 薄奚小帅的母亲与妹子在毛毯上爬起身,毫不避讳薄奚小帅的目光,抱着自己的衣衫离开了王帐。 “呼……” 薄奚小帅舒了口气,对母亲与妹妹的离去,心中竟有一丝怅然若失之感。 “说,西线汉军出动了多少人马,此番损失如何?” 脸色倏然变得严肃的苏仆延,拽过一条毛毯,盖在自己赤条条的身上,冷峻的眸子盯着薄奚小帅,语气沉闷而冷厉。 “峭王,您一定要给薄奚做主啊!” 回过神的薄奚小帅,脸上立即被愤怒占据,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委屈。 “末将本已击溃西线汉军,可郝次帅突然发难,射杀了许多乌桓儿郎,如今,他带着郝邑落的落户叛逃南下,投奔北路的陶应汉军去了!” “什么?” 一脸不敢置信的苏仆延猛地站起,不顾身下袒露的狰狞,一双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薄奚小帅。 “你说的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苏仆延之怒 乐成。乌桓大营。 苏仆延原本以为薄奚小帅是吃了西线汉军的亏,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属下窝里反。 “千真万确,乌丸、辗迟等邑落户可作证!” 得到薄奚小帅再次确切的回答,勃然大怒的苏仆延一脚踢飞脚下的火盘,对着大帐的门帘大声咆哮。 “这该死的混蛋,定然是不甘做次帅,因此对本王阳奉阴违,趁机反叛投汉的!” 愈骂愈气的苏仆延,双手越攥越紧,脸部因为愤怒青筋暴起,阴恻恻的眸子里充满了血丝,如杂草般的头发也因为愤怒而竖起,随着走动,身下的“鼓槌”激烈地敲打着。 “本王发誓,定要亲手将姓郝的这个贱种撕碎喂狗,将郝邑落的所有贱户划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苏仆延的态度,正是薄奚小帅想要的。 “峭王说得对,就该对郝邑落赶尽杀绝,杀鸡儆猴,看还有谁敢背叛峭王、背叛乌桓!” 郝次帅之所以对薄奚小帅发难,就是冲着小帅这个位子而来的。 “峭王,郝邑落已南下投汉,我们该怎么办?” 发泄了一通,心气稍稍顺了点的苏仆延,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快速盘算对付叛徒郝次帅的法子。 “郝邑落最多三千落户,眼下,漳水边有鲁迷小帅的两万大军,若本王立即出动所有兵马,南北夹击,你说,他会是个什么结局?” 暗自窃喜的薄奚小帅就等苏仆延的这句话。 “在四万多乌桓儿郎的弯刀下,定会让郝邑落这群叛贼弹指间灰飞烟灭!” 穿好衣甲,苏仆延拎起自己的狼牙棒,气冲冲出了大帐。 “哼!郝氏邑落的这些贱种,本王要亲手拧断他们的脖子!” 望着漳水方向,一脸狰狞的苏仆延恶狠狠地抡起手中的狼牙棒,朝身前的一颗大树砸去。 “噼啪……” 一声沉闷的巨响,水桶粗细的大树传出清脆的碎裂声,木屑纷飞。 “传令下去,全军出动,剿灭郝邑落……” “报……” 愤怒的苏仆延话音尚未落,营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峭王,南线鲁迷小帅大败,鲁迷小帅战死弓高城,汉军陶应部已越过漳水,正与防御漳水北岸的乌桓儿郎鏖战!” 不待苏仆延问,斥候立即报出了军情。 “胡说!” 闻报苏仆延猛然一怔,第一反应不是他听错了,而是斥候谎报军情。 “鲁迷小帅有二万兵马,岂会守不住漳水!” 目光如刀的苏仆延,狼一般盯着斥候,让斥候激泠泠打了个冷颤。 “咯踏踏……” “报……” 不待斥候解释,又一匹快马狂奔而至,苏仆延抬头,还是斥候。 “报峭王,漳水我军大败,已朝大营败退!” “什么!” 苏仆延顿时大惊失色,这回他终于信了,甚至有点慌乱。 “定然是汉军出动了大队精锐人马!” 这是苏仆延自随张纯入寇中原以来,麾下大军第一次遭遇的溃败,苏仆延也第一次内心产生了紧张、畏惧的情绪。 “公孙瓒狗贼没有骗本王,这新任泰山太守陶应果然不好对付!” 看到骤闻惊变已有些六神无主的苏仆延,一旁的薄奚小帅忙问斥候过河汉军的情况。 “南线汉军有多少人马?” 斥候也不太清楚陶应具体有多少人马,不过,据他们目测,过漳水的汉军,不超过一千。 “具体人数不详,但在北岸的汉军骑兵,不足千人!” “嗯?” 回过神的苏仆延,听闻斥候之言,脸色瞬间冷若寒霜。 “鲁迷这头猪,太无能了!” 不足千人的汉军骑兵,就敢与过万的乌桓骑兵对决,而且,驰骋草原的马上乌桓,居然败给了两条腿的汉人,这是苏仆延所不能接受的。 “奇耻大辱!” 拳头紧攥的苏仆延,骨节发出吱吱爆响,阴鸷的眸子冷地欲冰冻,这一刻,若鲁迷小帅还活着,苏仆延定会毫不犹豫地扭断他的脖子。 “吹号,全体出动,杀奔漳水!” 目光冰冷嗜血的苏仆延,一拄手中的狼牙棒,一跃上马。 “本王倒想亲眼看看,这陶应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苏仆延怎么都想不透,陶应到底哪来的底气,敢以区区一千骑对抗二万乌桓骑兵,做出鸡蛋碰石头的举动来。 “敢挑衅本王者,一律都得死!” 苏仆延眸子里倏然掠过一抹冷厉,正好,连同郝邑落的叛徒一起收拾。 “呜……” ———— 漳水河畔。 陶应见赵云的脸色如同六月的天,变幻不定,立即反应过来。 “这赵云,不会是误会哥的一番美意了?” 即便不能将赵云收归帐下,陶应也不会给自己树立这样一个敌人。 “子龙莫要多想,应知道子龙非挟恩图报之辈!” 担心弄巧成拙,陶应立即出声解释。 “应之所以赠予子龙盔甲,是希望子龙穿上这身盔甲,能多多为国杀敌,保护百姓不遭异族屠戮,不至于让这身盔甲在应身上徒感寂寞!” “没错,子龙,主公将自己的点钢枪赠给了马守信,也是这个意思!” 颜良也反应过来,忙接过陶应的话,向赵云解释一番。 “呼!” 有了陶应与颜良的连番解释,赵云方暗舒一口气,继而又目现惭愧之色。 “是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回,赵云没有再矫情,单膝点地,双手高举,郑重地托过陶应放在他手中的盔甲。 “赵云发誓,绝不辱没陶将军这身盔甲!” 陶应搀起一脸坚毅的赵云,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久久注视着赵云,眸子里满含赞赏与期许。 “别人能不能做到,应不敢保证,但应对子龙的誓言毫不怀疑!” 至于招揽赵云,陶应已没有当初缺人那么迫切了。 “还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为好!” 没多啰嗦,陶应立即发布命令,打扫战场,撤离漳水北岸。 “国让,立即将所有玄甲军士兵尸体、伤员抬到南岸;再将所有的无主战马赶过渡桥,尤其是我军的,一匹不落!” “文恒,带人立即检查倒地马匹的马蹄,属于我们玄甲军的,立即斩断,若来不及带走,全部扔进济水之中,不可有任何疏漏!” “子龙,若无他事,请前行五里,监视乌桓人动向,发现乌桓人异动,立即来报!” ……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玄甲军立即全体动了起来,就连陶应也没闲着,四处检查倒地的战马。 好在玄甲军的战马皆配有双马镫,很好辨认,倒地的战马也不多,很快便清理完毕。 大约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的玄甲军伤兵、尸体皆运过了漳水,四散的无主战马也被一一驱赶过了渡桥,赵云也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陶将军,乌桓人出动了,密密麻麻,人数不下数万!” 陶应没有迟疑,立即下令尚待在北岸的玄甲军士兵过河。 “立即过桥,文恒,准备烧桥!” 当所有人都踏上了漳水渡桥,陶应最后才在赵云、田豫的护卫下,一起过了桥。 等苏仆延率领乌桓大军赶到漳水边时,横亘在漳水上的唯一渡桥,已冒起滚滚浓烟,两军隔漳水相望。 “陶应狗贼,本王定要杀了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潘璋临南皮 渤海郡。南皮城。 一路风尘仆仆的潘璋,赶在太阳刚刚落山时,率领三千步卒,八百骑兵,在距南皮城十里的地方,扎下大营。 按照潘璋原本的行程,大军没这么快到达南皮。 而今,却比原计划足足提前了两个多时辰。 原来,潘璋与孙观自与陶应在绎幕分兵后,一路进入平原郡北部,从鬲国向东扫荡。 等二人进入般县时,一路除了遇到零星流民、流匪外,并未碰到成规模的黄巾乱匪或乌桓叛军。 潘璋与孙观二人一合计,预计平原郡不会再有成规模的流寇,干脆在般县提前分兵,潘璋就此北上,由孙观一人带着两千步兵和二百骑兵前往乐陵。 行程的这一改变,让潘璋少走了二十多里地。 潘璋安排好扎营诸事后,对身边“捡来”的原渤海郡郡丞车胄提议。 “趁天还没黑,走,我们去南皮城下看看。” 已成“丧家犬”的车胄自然没有异议。 况且,车胄还指望着“从天而降”的潘璋这路大汉的泰山军,替他早日收复南皮城呢。 自张纯与苏仆延叛军攻破渤海郡后,车胄这个领六百石、铜印黑绶的太守副手就“失业”了。 渤海郡太守被张纯所杀,车胄只身逃出城外,一直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南皮县周边,等待朝廷大军来剿灭张纯叛贼。 不过,朝廷的大军没有等到,却先等来了陶应的泰山军。 当然,在车胄心中,不管是洛阳派出的大军,还是泰山郡的地方军,都是汉军。 “一家人,只要收复南皮就好!” 车胄本是长于文事,胸有韬略,可生得面如紫矿,手如钢钩,提一柄古锭刀,骑在马上,也不失名将风姿。 “吁!” 潘璋带了十几骑,与车胄前行五六里,在离南皮城不到两里的地方,勒马停下,远望城池。 苍茫的暮色下,南皮城城墙高耸,城门紧闭。 城外空无一人,护城河上的吊桥早被高高吊起。 城头上影影绰绰,排列了几十个士卒,执着各色的兵器,也在临城远眺。 “嘿嘿!” 潘璋观望了一阵,不时微笑摇头,目露不屑之色。 “将军为何发笑?” 车胄早就发现了潘璋表情的异样,心中很是不解,忍不住出声发问。 南皮城的坚固,车胄自然了如指掌,就潘璋眼下这点兵马,莫说没有攻城器械,即便有,也很难轻易攻破,潘璋有何底气轻蔑叛军。 “太年轻了,陶应这个郡守,恐无识人之明啊,怕是要白白葬送这数千士卒的性命呀!” 车胄想什么,潘璋不知道,语气依旧轻松地说出自己的观感。 “贼兵不会守城!” “哦?为何这般说?” 潘璋瞥了一眼车胄,给他指了指道路一旁的一片树林。 “田间林木未砍伐,这不是留给我们做攻城器械的吗?” 车胄一愣,目光转向南皮城南的一片林木,心中一阵恍然,暗暗收起了对潘璋的轻视。 “小觑了呀!” “也是,这般年轻,便可独自领军三四千出征,岂是无智之辈!” 虽然长于内政,但车胄对军事也非白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自古以来,欲要守城,必先要把城外的林木砍掉、民宅拆掉。” 一是防敌人就地取材,制作攻城器械。 二是防敌人以此为隐蔽,在夜间发动奇袭。 潘璋又指着城头,给车胄继续解释。 “城头不见守城器械,只将区区吊桥吊起,如此防备,岂能阻我数千步骑?” “破城反掌间耳!” 车胄听了潘璋的一番解释,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心中却激荡不已。 “如此年轻,心思便这般缜密,目光如此犀利,未来,成就恐不下于皇甫嵩之流!” 心情大好的车胄瞬间对收复南皮城有了信心,立即催促潘璋行动。 “潘将军,请立即发动士卒,砍伐林木,打造攻城器械!” 听了车胄之言,潘璋目光又变得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得想个万全之策方可!” 车胄不解,眼下的情势,除了强攻,根本无谋可用,张纯叛军不可能主动放弃城池,更不可能投降。 “张纯的路,已被他自己走绝了!” 对于眼下张纯、张举的处境,车胄看得很清楚。 “嗯?” 发现潘璋脸上的轻蔑之色不见了,被一抹担忧所替代,车胄忽然心中一动。 “将军在顾虑什么?” 潘璋掉转马头,一边往回走,一边给车胄徐徐解释。 “璋之主公,此番前往乐成,以不足万人之兵马,拖住乌桓叛军五万大军,为的就是让璋拿下叛军囤积在南皮城的抄掠所得。” “若不能瞬息攻下南皮城,攻城一旦陷入胶着,使南皮城的叛贼张纯狗急跳墙,一把火烧掉钱粮,此番出兵南皮,对我玄甲军将毫无意义!” 潘璋的一番解释,让车胄恍然大悟。 “怪不得,陶应跨州越郡,这般积极出兵,原来是想黑吃黑啊!” 知道了真相,车胄虽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能理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莫说是陶应,上至天子,下至黔首,谁人能逃脱名、利二字。 “即便是我车胄,不也为名、利而忙活吗!” 再说,被叛军从冀州各郡县劫掠走的钱粮,就已是叛军的了,若陶应真能截下,不论是他车胄,恐怕那些苦主,也会拍手叫好,大快人心的。 “只是,置朝廷大义何处呢?” 车胄搞不懂,这陶应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朝廷大义,不比获得财富更重要吗? “那,潘将军打算如何做?” 潘璋已有了想法,也不隐瞒车胄。 “待饱餐过后,全军开到城下叫阵,尔后大张旗鼓打造攻城器械,最好是惊走城内叛军。” “若叛军不为所动呢?” 车胄很清楚,在乐成尚有乌桓人的五万骑兵,他们随时可以驰援南皮。 潘璋笑笑,目光变得幽深、犀利。 “若叛军打算坚守城池,那就好办了,说明他们不会轻易毁掉抄掠而来的粮草!” 城下溺战,或者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样子,潘璋还是出于试探张纯的目的。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从容设法,送一队人偷偷进城,先护住粮草,尔后再来个里应外合,强攻城池,拿下叛军!” 车胄张张嘴,他很想提醒潘璋,恐怕没那么简单,最后车胄还是忍住了。 “这世间,我车胄办不到之事,并不代表他人也办不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陶应谋田丰 河间国。漳水北岸。 骑着一匹雄壮乌桓马的苏仆延缓缓走过漳水河畔,犹如此刻天色一般阴沉的脸上,密布愤怒与骇然之色。 在漳水渡桥附近的河畔上,入目所及,全是乌桓人冰冷的尸体和哀嚎不止的伤兵。 由于稍早前陶应已将玄甲军战死士兵的尸体,连同伤兵一起运过了河,此时的河滩上,不见一个汉军的身影。 “疼死我了……” “救救我……” “唏律律……” 四散的人体,在寒风中哀嚎的伤兵,悲鸣的战马,散落四周的残破兵刃,被殷红的血液染红了的冰冷沙滩…… 面对眼前惨烈场景,居然让苏仆延这个视生命如草芥的乌桓枭雄,平生第一次从心底发出一声慨叹。 “生命卑贱,连野狗都不如!” 当然,苏仆延更是因为没有见到一具汉军的尸体而愤怒,除了数百自己人的外,只有腾起的漫天黄尘,遮蔽了本就灰暗的天际。 郝邑落的背叛,鲁迷小帅的战败,满地死伤的乌桓士卒,让苏仆延的愤怒终于到了极致。 “咻!” 苏仆延怒而挽弓搭箭,弓弦响处,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奋力掠过漳水,直奔南岸张望的玄甲军。 “啪嗒!” 锋利而冰冷的箭矢,最终无力地掉落在了有两箭之宽的漳水之中,连一抹小水花都未溅起,便被冰冷的漳水裹挟,顺流飘荡,直奔宽阔无垠的渤海而去。 “嗒……” 似是嘲笑苏仆延的无能,燃烧的漳水渡桥,正好断为数段,跌落漳水,溅起团团浪花。 “啊!” 暴跳如雷的苏仆延,仰天大吼一声,阴鸷的眸子望着漳水南岸,大声向陶应溺战。 “汉狗陶应,可敢与本王一战!” ———— 漳水南岸。 陶应拉着田丰的手,很是一番感激。 “若非元皓先生智谋,此番我玄甲军将士,恐皆捐躯漳水北岸!” 田丰的计谋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依然采用了陶应之前在弓高城下玩的虚张声势之计。 不过,条件在那里摆着,田丰玩得比陶应大多了。 田丰将俘获乌桓人的数千匹战马全部赶出了弓高城,一路驱赶,直奔漳水河畔,造成浩大的气势。 又叫人一边四处吹响进攻的号角,一边让人不断抽打马匹,让战马不停发出怒吼、嘶鸣,营造出万马竞奔的气氛,以此来影响对岸乌桓人的心神。 果然,自鲁迷小帅战死后,群龙无首的乌桓人,在玄甲军悍不畏死的冲杀下,尤其是颜良、赵云两个杀神的肆意屠杀下,一听到南岸骤起的声势,产生了误判,战意瞬间瓦解,最终溃退。 “这不算什么,关键还是陶将军麾下将士用命,不畏异族强大,敢于拼杀,方迫使乌桓叛军退兵,田某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虽然为自己的手笔暗暗自得,性格高傲的田丰,还是表露出了对陶应及玄甲军将士勇气与战力的由衷钦佩。 尤其是面对强大的乌桓骑兵,玄甲军上上下下死战不退,这在大汉其他地方汉军身上,田丰很少见闻这种血性。 “不不,元皓先生过谦了!” “虽说两军相逢勇者胜,玄甲军有不怕苦、不怕死的战斗精神,和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但缺了正确且完美的谋略,也只是逞匹夫之勇而已!” 田丰是汉末时期的一头“倔驴”,在人人都是演员的汉末三国,他几乎就是一个另类,陶应很佩服田丰的这份率真。 “元皓先生天姿朅杰,权略多奇,天下能及者屈指可数。应在徐州时,已十分钦慕。” “说来可能元皓先生不信,应对先生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恍惚愈千年呐!” 这话,落在田丰耳中,心中熨帖的同时,自然感觉到了浓浓的马屁味。 只是田丰不知道陶应说的是真心话。 “言过其实,恐遭天下人嗤笑耳!” “嗤笑?” 瞥了一眼神情复杂的田丰,心中暗暗嘀咕的陶应一脸莞尔。 “笑你,还是笑我?” 陶应微笑摇头,也不解释,继续忽悠田丰,希望田丰能上自己的船,莫要跟着袁绍混。 “不然,你田元皓会葬送卿卿性命的!” 本着拯救田丰的目的,陶应背着手,缓步行至漳水河边,眺望着对面张望此方的乌桓人,吟诵起罗大师对田丰的赞诗来: 渤海田元皓,天姿迈等伦。 周朝齐八士,殷室配三仁。 直谏…… “汉狗陶应,可敢与本王一战!” 震天的怒吼声,让陶应猛然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暗暗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 “差点就念穿帮了!” “哥得感谢苏仆延的及时警示,让他死的时候尽量慢一点,记住哥对他八辈祖宗的感激!” 刚听到痒处的田丰,见陶应忽然被对岸的乌桓人打断,心中生起一丝恼怒。 “这群该死的乌桓贼,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声,是成心的?” 生气归生气,田丰已想好了,等战后有了空闲,哪怕是舔着脸,也得让陶应将后面的诗句补全。 “这种不似古体诗的体裁,值得我田元皓学习!” 陶应回过神,目光投向对岸暴跳如雷、望河兴叹的苏仆延,大声回应。 “苏仆延,你这个乌桓狗杂种,你给本郡守将狗头洗干净等着,过两日,本郡守定杀过漳水,砍下尔的狗头,拿来当尿壶!” 对岸的苏仆延自然听到了陶应的话,他与汉人打交道的日子长了,自然能听懂汉话,更加怒不可遏,目眦欲裂。 “陶应狗贼,本王定要杀了你!” 对于隔岸骂仗,陶应表示不屑,转头就走,他得回一趟弓高城,看看华歆的步卒上来了没有,顺便再处理一番乌桓俘虏的事。 “文恒、子龙,生起篝火,就地驻扎,一边烤马肉,一边监视对岸乌桓人的动静。” “国让,驱赶战马,返回弓高城。” 陶应一双贼兮兮的眸子转向喜欢“刚而犯上”的田丰,笑眯眯地招呼他同行。 “唉,这个田丰,可是汉末三国时期,智慧绝伦的最好谋士之一;可惜,也是最悲催的谋士,却没有之一!” “也许只有哥,才能挽救他倔强而忠直的小命!” 当然,前提是田丰能看上他陶应。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政说张纯 南皮城。 萧瑟的寒风越吹越急,那一抹残阳早已经被乌云遮掩,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飘起了冰冷的雪花,大地一片昏沉。 “呜……” 低沉的号角声,直透苍穹,天幕弥漫在一片肃杀之中。 寒风中,恢弘的“汉”字旗、“陶”字旗,随风猎猎。 唐刀兵刃的冷辉,迷乱了阴暗的天空。 潘璋统御三千玄甲军,肃列成阵,在南皮城下搦战。 “泰山潘璋在此,谁来与本将一战?” 随着潘璋的叫阵之声飘上城头,冰冷的雪花落入脖颈,使不可一世的张纯叛军浑身打了个冷颤,虽不至于心神俱裂,但胆魄也几近离体。 “汉军终于来了!” “好日子恐怕到头了!” “我好想回幽州啊!” …… 驻守城头的叛军,望着城下器宇轩昂的潘璋,还有身后龙精虎猛的玄甲军士卒,叛军有些胆怯了。 “快去通报元帅!” …… 南皮城昔日的渤海郡郡守府,如今成了“三郡乌桓”元帅、弥天安定王张纯的帅府。 在书房里,除了张纯与门客王政外,没有其他人。 二人围着火盘,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安定王,不能再逗留冀州了,当立即转运此番抄掠来的钱粮,尽快回幽州。” 王政放下手中的酒樽,他有种预感,洛阳的汉军,很快就会来找张纯、张举和乌桓叛军的麻烦,不可能任张纯等叛军逍遥下去。 “是该回去了,虽然大汉各地叛乱不止,让刘宏焦头烂额,但朝廷的动员底蕴,是不可小觑的!” 能做一郡太守,还能统帅三郡乌桓之兵,自然不会浪得虚名,张纯审时度势的敏锐度一点都不缺。 “那好,明日就派人传令给苏仆延,让他率兵前来南皮,起运城中粮草,连同城中女人、精壮,一起返回肥如。” 王政很满意张纯的果决,虽然张纯为人凶暴专一,士卒对其又怕又恨,但眼光和魄力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最好不要回肥如,直接去柳城!” 张纯一怔,眉头缓缓蹙起,不解地望向王政。 “这是为何?天子可在肥如呀?” 王政深深瞅了一眼张纯,很想直接告诉张纯,他王政想做丞相。 “有两个原因。” 王政也没卖关子,直接给心思简单的张纯解释起来。 “第一,肥如靠近中原,且无险可守,容易被汉廷攻破。柳城则不同,地势凶险、易守难攻,且北倚塞外、南扼辽东,可为都城。” 张纯本是幽州人,又对辽西很熟悉,自然知道濒临渝水的柳城比肥如更具防守优势。 “可,天子不一定会同意呀?” 王政笑笑,拨了拨火盘中的炭火,一缕青灰伴着一抹青烟升腾而起,火盘里的火苗也旺了几分,映在他的脸上,借着酒劲,更加红润了。 “张举同意不同意都没有关系,正好,安定王可取而代之。这便是第二个原因。” 明白了王政的用意,张纯幽深的眸子慢慢变得严肃,甚至有了一丝心动。 “你是深思熟虑的?” 张纯缓缓坐直了身子,凝视着王政,想看清他的这个门客,是不是喝多了说的醉话。 “如今是冬季,幽州各郡皆缺粮草,安定王手中却有海量的钱粮,加之手中握有重兵,到了柳城,张举自然不会反对禅位于安定王。” 张纯投来的审视目光,王政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地替张纯分析了一番优势。 “再者,辽西的丘力居,辽东属国的苏仆延,早就不满张举无功无劳而窃据天子之位;只要安定王给二人些许好处,他们定会拥护安定王为帝的。” 王政的一番分析与蛊惑,让张纯彻底心动,不知不觉袄袍下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好,好,若真能成,我定拜王先生为丞相!” 有做皇帝的机会,谁不愿意做啊,他张纯提着脑袋造反,不就怀揣一个皇帝梦吗? 如今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张纯自然没有拒绝的勇气。 “臣,王政,拜见陛下!” “心想事成”的王政大喜,立即跪地叩拜,谨防张纯变卦。 “好!好!好!” 虽然是干巴巴的一句拜词,还不如陶应听来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动听,可听到张纯耳朵里,犹如仙音。 “朕得王卿,如龙得水也!” 心情大悦的张纯,忙起身双手搀扶起王政。 “哈哈,没想到我张纯的列祖列宗如此给力,让我成就了天子梦!” “龙颜大悦”的张纯,嘴角上扬,面颊上抬起深深的皱纹,眼睛尾部布满鱼尾纹。 就这样,在昔日的渤海郡太守府里,张纯这个“二五仔”,在门客王政的鼓动下,称帝了。 “哐哐哐……” 一阵紧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瞬间惊醒了沉浸在帝业美梦中的张纯、王政,二人相视一眼,似乎在各自提醒对方。 “这里不是幽州辽西柳城,而是冀州渤海南皮!” 张纯强抑制住心中的不悦,不耐烦地隔门喝问。 “何事?” “禀元帅,汉…汉军兵临城下!” 门外之人显然经过剧烈的跑动,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 “什么!” 报信之人话音刚落,张纯、王政立即转身出门,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这么快!” …… 张纯、王政匆匆登上南皮城头,站在女墙后,朝城下汉军望去。 乌黑一片的玄甲军,大约三四千人。 “呼!” “还好,人马并不多!” 看到来的汉军没有想象中的多,长呼一口气的张纯瞬间安心不已,信心又变得十足起来。 “潘璋?” “一个毛未长齐的无名之辈,看本帅斩了这厮!” 望着城下一个劲叫阵搦战的潘璋,张纯转身阔步而行,亲侍为他提刀,流光闪烁,锋芒毕露。 “大将军莫要出战,等待峭王苏仆延援军即可!” 王政见状,忙撸起袖袍,急追而上,阻止张纯。 “哼!” 暴吼一声的张纯,为发泄自己的不满,径直跳到垛堞之上,居高临下,俯瞰兀自叫骂不休的潘璋,摘弓搭箭。 “咻……” 箭矢爆出破空的尖啸,直抵潘璋的面门。 “雕虫小技,比马守信箭术差远了!” 潘璋早就看到了张纯,箭矢飞来,他只轻轻抬刀一磕,便将其磕飞。 “呔!” “无胆的叛贼鼠辈,可敢下来与俺潘璋一战!” 有了王政的提醒与劝阻,任潘璋如何挑衅,张纯兀自不搭理。 “传令峭王苏仆延,尽起大军,前来南皮解围,本帅要回师幽州!” 随着潘璋的到来,加之心中有了天子梦,张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冀州了,立即派出传令兵,前往乐成苏仆延的乌桓大营,召唤其前来汇合。 …… “张纯这个缩头乌龟!” 潘璋在城下搦战半个时辰,喉咙都喊干涩了,张纯却仍旧没有采取行动。 潘璋又命令士兵轮番谩骂,刺激张纯,城头依旧没有反应。 “潘将军,张纯恐怕不会出战的!” 车胄望着南皮城头陡然增加的防守士卒,眉头紧蹙。 有了王政的劝告,张纯又发现潘璋连攻城器械都没有,便坚守不出,甚至临时增派了一些守城士兵,他径直回府烤火去了。 “这帮叛贼,一个敢战的都没有,真叫本将失望!” 其实,潘璋一点都不失望,反而暗暗窃喜。 从张纯叛军的反应可看出,他们是打定了坚守不出,等待乐成援军的主意,这对城内粮草的安全是最有保障的。 “退兵五里,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伦直见潘璋 弓高城。 陶应一行回到弓高城,天空已飘舞起雪花。 眼下的弓高城,已不见昔日的人烟鼎盛,不见华丽的建筑,一切曾经在这里停留过的繁华,皆已烟消云散,再也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则是尚未燃尽的烟火,一片的残垣断壁,还有尚未清理干净的尸体。 有汉人的,有乌桓人的。 有男人,有女人,大多是老人。 当然,也有孩童。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尸体烧焦之后的焦臭味。 “如此血腥的场景,犹如炼狱啊!” 陶应抬头,望着漫天飘舞的飞雪,扑梭梭落在弓高城的废墟里,似乎要替人类遮掩这个世界的罪恶。 “可,这远还不是结束啊!” 陶应知道,真正的兵灾,尚未来临,但已不远了。 “无能啊!” 陶应喃喃自语,大凡自己力所能及,都会阻止眼下的惨剧在中华大地上上演。 “唉,全是冀州的黑山贼闹的,若非如此,怎会让乌桓人有机可乘!” 田丰觉得,冀州有今日之祸,多半归于黑山黄巾。 “也不全因黑山贼。” 华歆不太赞同田丰的观点。 “即便没有黑山贼,以冀州的那点兵员,也难阻挡乌桓人五万骑兵的寇略!” 乌桓人此番出动了五万大军,且全是骑兵,即便河间有一万人马的汉军,一样阻挡不了乌桓叛军的锋芒。 再说,自黄巾之乱后,整个冀州也没有两万汉军,这还得分到数郡防御。 “是啊,众寡悬殊,很难抵挡!” 陶应原本叹息自己无能,却被二人理解为是在批评冀州官员,便将错就错,顺带也为其辩解一句,算是间接替冀州官员开脱,免得以后被人说他陶应刻薄。 “我了解过了,乌桓人第一次打破弓高城时,就冲入府衙,将弓高令杀死了。” “这帮叛贼,在城中四处抢夺财物、粮食、妇女,那些没有油水的民居,往往被他们付之一炬。” 田丰家在渤海东光县,离弓高不远,自然很清楚弓高城发生的一切。 “可恨啊,朝堂之上,阉宦当道,贤臣被害,只顾争名夺利,却从不顾念百姓的死活,再这般下去,这大汉的天下,恐怕要亡了!” 田丰属于清流一系,正因为痛恨宦官集团,才辞官回家的,就跟那托病跑回鲁国的孔融一样。 “这田元皓太天真了!” 陶应暗暗摇头,不管是宦官集团、外戚势力,还是这些自诩清流的大姓士族,只不过是乌鸦与猪比黑而已。 “汉廷之乱,全非宦官而起,这其中,更大的祸患,正是你们身后的大姓门阀推波助澜,才一点点蚕食着大汉的生机,以致让异族有了染指中原的机会!” ———— 北皮城。 相比于南皮县,北皮县只是个小县,它位于南皮城北部,处于漳水与漳水支流的分叉口,距离南皮城不足十里。 而且,南皮属于渤海郡,北皮属于河间国。 郝次帅与伦直率领三千多郝邑落落户,结束了在北皮的休整,进入了渤海郡,徐徐朝南皮城行进。 “伦直,此番诈城,以王政的谨慎与狡诈,张纯恐不容易上当啊!” 郝次帅见过张纯的门客王政,那是一个手段阴狠毒辣、心机颇深之辈,一般人很难糊弄到他,郝次帅担心功亏一篑。 可以说,张纯能当上“三郡乌桓”的元帅,门客王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最大,是他一一瓦解了三郡乌桓的团结,才使张纯这个汉人有了机会。 “郝帅无须担忧,到了南皮城,若张纯、王政有所怀疑,我们就退后五里扎营,表现出进不进城都无所谓的样子,只要时不时派人前去讨要粮草即可。” 张纯身边的王政,伦直对其也有所了解,只不过一个门客,伦直没将他放在眼里。 “你这叫什么来着?” 郝次帅挠挠头,汉家文化博大精深,对于这些弯弯绕,他一时说不清楚。 “欲擒故纵。” 伦直笑笑,平淡地解释了一句。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欲擒故纵!” 郝次帅感觉自己跟着伦直,又增长了一点见识。 “若张纯派人前往乐成大营怎么办?” 前一个疑惑刚解,郝次帅又起了新的担忧。 “时间拖久了,苏仆延知悉了我们的行踪怎么办?” 伦直望着郝次帅有些无语,感觉眼前的这个乌桓人脑子里就一根筋。 “这期间,派出一队人马,在南皮与乐成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截杀斥候与传令兵,让双方短时间内无法通信,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了。” 郝次帅一点就通,瞬间又恢复了斗志,刚想夸赞伦直两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咯踏踏……” 郝次帅与伦直互视一眼,又抬头望了望已零星飘散雪花的天空。 “都这个点了,又天寒地冻,这疾驰的快马,应该是南皮城出来的传令兵!” 伦直立即做出了判断,提醒郝次帅做好应对准备。 “若是传令兵,待问清事由,立即杀掉!” 二人话音刚落,两名骑兵已经急驰而至。 “吁!” 待看清是乌桓兵马之后,两名传令兵目现喜色,忙勒停坐骑。 “请问,你们是哪一邑落小帅的人马?” 不待郝次帅出声,伦直抢先出言,与两个传令兵搭话。 “我们是郝邑落的落户,归薄奚小帅统领,这是我们郝次帅。汉军已分三路北上,峭王不放心元帅这边,特命我们前来增援。” 伦直指了指身边的郝次帅,趁机旁敲南皮城的信息。 “南皮没有汉军出现?” 听了伦直的解释,两个传令兵一脸的恍然。 “真是太巧了!” “汉军潘璋部已到了南皮城下,元帅发布命令,召唤峭王率兵解围,准备返回幽州!” 闻言,伦直与郝次帅不动声色地互视一眼。 “好险,再晚一步,恐怕此番就凶多吉少了!” 伦直给郝次帅使了一个眼色,郝次帅会意。 “你们是继续前往乐成传达命令,还是与我部先去南皮城解围?” 两名传令兵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前往乐成,面见苏仆延。 “那好,让我的部众送你们上路!” 郝次帅笑盈盈地朝身后招招手。 “无须麻烦郝次帅,我们先行一步!” 两名传令兵对郝次帅抱拳施礼,打马继续前行。 “噗!” “噗!” “呃啊……” “嘭!” 随着身后动静的传来,伦直回头瞄了一眼,就见两个传令兵,一个已透心凉,一个人头落地,喷涌的热血,在冰冷的旷野里,冒着丝丝热气。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伦直,机会来了,不用担心进不来城!” 原本还有些担心进不了城的郝次帅,心情顿时大好,张纯有了麻烦,哪还有心思怀疑他们的突然出现。 “不过,郝帅,既然汉军到了南皮城下,应该立即与他们联络,好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张纯与粮草,以防出现误会!” 汉军已到南皮城下,伦直心中自然高兴,但他也很清醒,若沟通不好,双方最后不明就里打起来,那就弄巧成拙了。 “正该如此!” 郝次帅立即采纳了伦直的建议,并提议伦直前往汉军营,与潘璋商定策略。 “伦直,你是汉人,也清楚我们的计划,就请你出面,与南皮城下的汉军沟通,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进城。” 到了这个节骨眼,伦直也不推辞,带着两名乌桓骑兵,冒雪直奔潘璋大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弓高问二士 漳水北岸。 心情异常抑郁的苏仆延,阴鸷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薄奚小帅。 “为何本王一路南下,并未发现郝邑落的那群叛贼身影?” 苏仆延绝不相信郝邑落已提前过了漳水,因为漳水边驻扎的鲁迷小帅兵马,也未发现郝邑落的踪迹。 “也就是说,郝邑落南下是假,他们北上幽州是真。” 库傉小帅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还不忘给薄奚小帅上眼药。 “郝邑落那群叛徒,故意放出假消息,让薄奚小帅来迷惑峭王,好让他们安全返回幽州!” 若说郝次帅恨不得杀了薄奚小帅,库傉小帅一样希望薄奚小帅早点死。 “嘿嘿,最好是将薄奚这个鲜卑狗杀掉,到时,本帅就可以向峭王讨要薄奚的妹子了!” 库傉小帅脑海里闪现薄奚妹子肥大丰腴的翘臀,以及玉胯间那丰满的坟起,还有那道浅浅的溪痕,心中的火焰便腾地燃了起来。 “郝邑落南下的消息,是乌丸四个邑落之人带回来的,小的也是被郝邑落的那些叛徒给骗了!” 库傉小帅打什么主意,薄奚小帅不清楚,但面对苏仆延的质问,他还得小心应付。 “不过,峭王放心,这郝邑落投汉或许我们一时拿他们没办法,可若回到了幽州,他们便是死路一条;想必,以峭王的威势,幽州无人敢收纳郝邑落这群叛徒!” 听了薄奚小帅的解释,苏仆延脸色稍霁,但一想到河对岸的陶应,眉宇间的阴沉又增加了一分。 “看来,短期内是渡不过漳水了!” 若非渡桥被陶应烧断,苏仆延连一分一秒都不想等,恨不得立即杀过漳水,将陶应碎尸万段。 “嘭!” 苏仆延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砸在河岸上,溅起大波的泥土,将脚下的河滩砸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没来由,苏仆延感到一阵阵烦躁,有来自陶应的,有来自郝邑落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 “呼!” 长呼一口浊气的苏仆延抬头望了望天空,天上零星飘荡着小雪花,落在脸上,能感到丝丝冰冷之意。 “下雪了,是该回去了!” 脑袋恢复了一分清明的苏仆延,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等出了陶应小儿这口心中恶气,立即返回幽州!” 苏仆延决定去趟南皮城,提前与张纯通通气。 “库傉小帅,本王得去趟南皮城,大军暂由你统领,密切监视对岸汉军的动向,不得有丝毫松懈!” 库傉小帅闻言,瞬间大喜。 “这可是近四万大军的统领之权,哪怕是临时的,那也是统帅!” 库傉小帅一时眉欢眼笑,得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薄奚小帅及其他邑落小帅,挺了挺胸膛,向苏仆延大声保证。 “峭王放心,库傉定不负大王所托,若对岸的汉军敢过河,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 南皮城外,潘璋军营。 阵阵战鼓轰鸣,好似闷雷炸响。 滚滚旌旗招展,如同千层波涛。 “铛铛……” “好!” 军营一处宽阔地域,三千玄甲军士卒汇聚在此,高声呐喊,给场中正在冒雪奔驰激斗的两人助威。 场中的两人,一个是此番攻略南皮城的主帅潘璋。 另一位,则是潘璋路上遇到的渤海郡丞车胄。 二人皆是勇猛之辈,刀法精妙,斗将起来,刀影纷飞,各施勇力,各逞英雄,在场中翻滚拼杀,三四十回合过后,依然不分上下。 伦直刚靠近潘璋军营,就听到了营内传来的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说明来意的伦直,被带至校场,他阻止了士兵的通报,想看看此番前来南皮讨伐张纯的潘璋武艺到底如何。 越过层层围观的士兵,来到最前方,伦直目光落在场中。 只见场中战马奔腾,两员猛将正激战一处。 两人当中,左边一人身材高大,浓眉络腮胡,手持一柄狭长大刀,使得上下翻飞,听他在战阵中的自称,正是南皮汉军统帅潘璋。 而右边一人,身着盔甲,面如紫矿,面目刚毅,提一柄古锭刀,手中厚背重刀舞得虎虎生风,正是车胄。 此时两人各骑两色战马,大声呼喝,互相拼杀,激战正酣。 伦直从旁观战良久,看出潘璋的武艺明显略胜车胄一筹。 虽然车胄的武艺稍逊潘璋,但车胄稳扎稳打,防守严密,加之潘璋心有顾虑,有些放不开,一时也奈何不了车胄。 “若我与潘璋对决,恐抵不过其二十合!” 望着场内各逞勇力,各凭风采比拼的潘璋与车胄,伦直暗暗做出一番比较。 “车郡丞,差不多了,今日就此罢手!” 二人的武艺,差距比较明显,再斗将下去,也就那样了。 况且,潘璋已过足了瘾,而且他已瞄到了伦直的到来,便提醒车胄撤招,二人一起退出战圈。 “潘将军,鄙人伦直,从乐成而来,有紧急军情汇报。” 见潘璋与车胄停止了比拼,伦直方上前拱手施礼,说明来意。 “嘶!” 听到伦直提到乐成,脸上顿变的潘璋眉头猛然一跳,心中骤然不安起来。 “乐成?” ———— 弓高城。 陶应、田丰、华歆三人来到弓高城曾经的县衙,这里已被马忠收拾出来。 马忠虽然年轻,但执行力还是非常强的。 他不仅发动了城内幸存的百姓,挨家挨户搜索遇难百姓的尸体,一一运往城外,准备集中安葬;还将俘虏的乌桓人利用起来,清理着被他们付之一炬的残垣断壁。 华歆带来的六千步兵,除了临时巡逻县城的五百人外,有两千人已前往漳水,接替颜良,监视对岸的乌桓叛军。 其余的步兵,不是在城内帮忙烧火造饭,就是在城外整理战死袍泽的仪容,收集他们的遗物,登记名录,准备明日统一安葬。 陶应没再管这些,与华歆、田丰坐在县衙里,商议对付漳水北岸几万乌桓骑兵的策略。 “孔文举曾言:‘田丰、华歆,智言之士也,可为谋。’” “二位先生,漳水北岸尚有四万左右的乌桓叛军为祸冀州,请问,有何良策,可驱逐其离开冀州?” 陶应很矛盾,公孙瓒跑了,如今潘璋已去了南皮,只要截下张纯手中的劫掠所得,他就可以离开冀州了,没必要为冀州之事瞎操心。 “至于乌桓人,还是由灵帝自己对付的好!” 再说,眼下的冀州,又不是他陶应的地盘,即便赶跑了乌桓人,他也不敢占据,如此卖力,出力不一定讨好,白白给袁绍将来做了嫁衣。 可是面对异族肆意屠杀汉民百姓,陶应又做不到视而不见。 “争霸天下,不仅仅是为了能在乱世活下去,或者挥洒一番万丈豪情,更重要的是得有一份对民族的担当!” 陶应问策,华歆、田丰互视一眼,直接忽略了孔融对他们的赞誉之词,各自暗暗思索起对付乌桓人的策略来。 “火攻不可取……” “水攻倒可一试……”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二士谋乌桓 河间国。弓高城。 田丰、华歆略加思索一番,便开启了慢悠悠的品茶论策模式。 “乌桓人皆是骑兵,以陶郡守眼下的泰山军,很难正面对决,如前番的胜利,已不可能再有!” 华歆已了解了弓高城之战的经过,陶应胜得很侥幸,若乌桓人一开始清楚陶应的底细,选择死战,陶应死的渣都不剩了。 “因而,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华歆语落,亲身经历过弓高城外之战的田丰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他很清楚陶应的劣势。 而且,大凡以少胜多的战例,皆建立在阴谋诡计之上。 “这不是废话吗?” 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陶应对华歆、田丰二人不直入主题很是不满。 “玄甲军与乌桓叛军力量悬殊,谁看不出来?” 田丰、华歆皆是历史公认的智谋之士,不是陶应手下那些武夫可比的,陶应对二人可是寄予了厚望。 腹诽归腹诽,陶应没敢表现出不耐来,他知道二人在铺垫,杀招肯定在后头。 “自古交战,水、火最为无情。” 田丰淡淡地说道,似乎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山地多枯木,平原多水泽,因势利导,因地施计,可破之。” 华歆语气更加舒缓,接过田丰的话头,进一步阐述。 “唉,这是两个什么人啊!” 陶应有点恍惚,这个场合似乎不像是在商讨对付乌桓人的策略,更像是在听一场讲座,或看华歆、田丰坐而论道。 “不行,得赶紧回泰山,看看马钧来了没有,哥想研究大炮,有了这个利器,莫说华歆、田丰,即便是卧龙、凤雏,在哥面前都是渣,根本无须听他们废话!” 不过,陶应算是听明白了,二人都倾向用水来对付乌桓骑兵。 “乌桓人皆是骑兵,若马蹄陷入泥水之中,行动不便,便会失去奔袭优势。” “如今天又飘起雪花,对弓弦的影响也很大!” 田丰、华歆继续慢悠悠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着。 “二位先生果然不是人!” 陶应终于被点醒了,眼前顿时一亮。 “呃,应的意思,二位先生不是一般人,是神人也!” 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陶应忙解释一句。 “这个好办,应立即安排玄甲军步兵前往漳水上游,筑坝截流,水淹乌桓叛军!” 华歆知道陶应为人比较超脱,也是个多心眼之辈,即便要骂人,也不会当面骂,权当陶应说的是赞誉之词。 “关键在于,要设法将乌桓骑兵大部或全部诱在漳水河畔驻扎,这样方可一劳永逸解决,否则,筑坝,得不偿失!” 华歆及时提醒陶应一句,无非是担心乌桓人发现威胁提前跑路,或者水攻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反而使下游百姓白遭殃。 “这个也好办,命令士兵在漳水边大张旗鼓一边扎木筏,一边作出架桥的准备,给乌桓人营造出一副我军迫切与之决战的错觉,将乌桓人牢牢吸引在漳水边。” 喜不自胜的陶应,复杂地注视着田丰、华歆二人,他的想法是能将乌桓人赶走就好,没想到二人却要将其一锅烩。 “还要让士兵不停刺激苏仆延,激怒他,让他也生出迫切一战的愿望。” 田丰捏了捏自己下巴颏上的一缕胡须,给陶应继续支招。 “不过,时间不能拖太长,必须在两日内实施水攻之计!” 华歆看着陶应,提醒他把握好时机。 “应知道如何做了!” 陶应对二人躬身一礼,扔下二人,匆匆出门实施水攻之计去了。 ———— 渤海郡。南皮城。 伦直提及乐成,让潘璋为之一震。 乐成驻扎着五万乌桓大军,潘璋从伦直的衣着看出,伦直定是来自乌桓。 “他没就近找主公,却跑来南皮找我,这般舍近求远,不会是有阴谋?” 乐成陶应的情报尚未传递到潘璋手中,潘璋也不敢肯定陶应面对五万乌桓骑兵,会不会出现变故。 “还是,主公那边出了意外!” 潘璋不动声色,带着伦直与车胄进了大帐,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问伦直。 “不知伦先生来南皮找潘某,有何军情?” 车胄也暗暗奇怪,默默打量着十七八岁、明明是汉人却穿着乌桓人衣衫的伦直。 “有些诡异!” 虽然乐成离南皮并不算远,但依潘璋的信息,陶应已到了乐成一带,伦直即便有军情,也该找陶应才对,来南皮找潘璋,车胄就有点想不通了。 “潘将军莫要怀疑,我是辽东汉人。此番来找潘将军,也是适逢其会。” 即便潘璋掩饰地很好,伦直还是从潘璋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怀疑和戒备。 伦直并不生气,这很正常,换作他自己,也会如此。 不过,好在伦直并不要求潘璋做什么有风险之事,只是前来提醒一番,待双方进了南皮城,莫要发生自相残杀的误会就好。 “伦先生准备何时动手?” 听了伦直的一通解释,潘璋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心中大喜,正想着如何进入南皮城,现在有了郝邑落这个内应,目标且都一致,进城就简单了。 “郝邑落等不起,若被乐成的苏仆延知道动向,处境就危险了。” 如今的伦直,虽然是汉人,但他却被绑在乌桓人的战车上,他若想为自己谋得未来,就必须确保郝邑落此番获胜。 “若今日能顺利诈开城门,会立即动手!” 潘璋点点头,快速思索对策。 “你们突然到来,若那城内的张纯,提出先让你部击退我军,到时该如何应对?” 车胄提出自己可预见的可能情形。 “若张纯让郝邑落进攻我军,我们则配合你部,佯装溃败,掩护你们进城!” 车胄能想到的,潘璋也已想到,所以不等伦直出声,潘璋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 “潘将军之策甚善!” 伦直额首赞同,也只有这样,才能有一方顺利进入南皮城。 “若真要进攻,我会让郝邑落的乌桓人将箭头折断,你们到时只要佯装中箭倒地即可。” 三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便分头开始行动。 ———— 漳水北岸。 刚刚接替临时统领乌桓大军的库傉小帅,站在漳水岸边,斜视的眸子骄傲自豪地一一从薄奚小帅等各乌桓邑落小帅脸上掠过,活似他才是乌桓最终的胜利者,得意忘形地有些目空一切。 “各自散了,此夜无战事!” 库傉小帅很清楚,漳水无桥又无船,除非陶应的玄甲军长翅膀飞过来,否则,待在漳水边,除了生火烤肉,无所事事。 “哐哐哐……” “咚咚咚……” 库傉小帅的话音才落不久,对岸汉军营地便传来此起彼伏的阵阵伐木之音,似乎专等苏仆延的离去一般。 “对岸汉军在干什么?” “劈柴生火?” “不对,他们似乎在扎筏子、搭桥!” “难道,他们要渡河与我军决战?” …… 听到对岸玄甲军营地传来的巨大动静,乌桓人纷纷涌到岸边眺望,议论纷纷。 “嘶!” 对岸玄甲军的动静骤起,让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的库傉小帅倒吸一口冷气,一股酸涩的冷水哗哗啦啦地从他的心理倾泻了出来,再也无法挥洒他的那份得意了。 “快,戒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临变再换策 弓高城。 朦胧的夜色下,陶应躺在暖帐里,瞅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弯眉美目,面颊潮红,樱桃小嘴撅得红嘟嘟的,其媚态,看得陶应心头怦怦直跳。 “丁夫人,《魏氏春秋》说,曹操姿貌短小,据我目测,你身高有一米七,他能亲到你的美唇吗?” 陶应一边问,一边一双贼溜溜的眸子停在丁氏的嘴唇上,流连忘返,瞄个不停。 “妾身怎未听说过《魏氏春秋》?” “米,是何尺寸?” 陶应目光上移,望向丁氏的柳眉星眼,却见她秀眉轻蹙,一脸迷茫。 “真美!” 此时的丁氏,那又娇又羞的模样十分可爱,羞人的卧姿,高高撅起的翘臀,曲线饱满,很是撩人。 望着丁氏的美唇,情不自禁的陶应慢慢凑了上去,他早就想一亲芳泽了。 “哐哐哐……” 心头一片火热的陶应刚刚凑近丁氏,甚至已能感受到丁氏唇瓣的温度,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陶应前倾的姿势立即顿住。 “有人敲门?” 有些气急败坏的陶应张口就想呵骂,他最讨厌别人搅扰他的好事,尤其,他刚刚才睡下。 “主公,紧急军情!” 陶应刚酝酿起骂意,门外已传来急切的通报声。 “嗯?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迷迷糊糊的陶应想了半天,方想起是谁来。 “夫人,你且等会,马守信来了,定然有要事,我且去看看究竟,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陶应猛地爬起身,一阵冷风陡然袭来,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嘶……” 陶应忙四下张望,哪里有暖帐,哪里有丁夫人,黑漆漆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连个鬼都看不到。 “原来,是在做梦啊!” 怅然若失的陶应,坐在床榻上怔怔出神。 “真是奇怪,也不是没见过女人,为何偏偏会对丁氏绮思连连呢?” “难道,因为她的唇太美?” “还是,因为她是曹阿瞒的老婆,有别样的风韵与刺激,所以才令哥情难自抑?” “也不对啊,哥已截胡尹氏,为何却没有梦见她?” 再次打了一个冷颤,使魂游天外的陶应立即回过神来,忙四处寻摸火折,急切间,半天也没有找到。 “守信,我一时找不到火折,有何军情,你直接说,我听着。” 马忠已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知道陶应醒了,立即说明来意。 “潘璋将军从南皮送来紧急军情,乌桓郝邑落反叛苏仆延,欲投我军,已与潘将军相约,今夜会诈开南皮城,拿下钱粮与叛贼张纯!” 马忠话音刚落,陶应已一把拉开房门,一股寒风从洞开的房门袭来,让只穿了一身单衣的陶应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也借着门外映射而入的微弱亮光,陶应找到了自己的袄衫,麻利地穿了起来。 “送信的士兵路上走了多久?” “消息有没有告诉子鱼先生?” 陶应一边穿衣服,一边快速权衡一旦南皮城攻破对眼下乌桓人的影响。 “尚未告诉华先生。” 马忠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找陶应,至于华歆,也得陶应发话,他才敢将如此机密的消息告诉华歆。 毕竟,华歆与玄甲军还不是一路人。 “好,立即将此消息转告华先生,对,还有田先生,对此二人,不必隐瞒!” “诺!” 有了陶应的交待,马忠立即转身去寻华歆、田丰。 “计划没有变化快啊!” 陶应隐隐有种预感,水淹乌桓人的计谋要泡汤了。 等陶应急匆匆来到一处亮灯的房间时,华歆、田丰、马忠、田豫皆在。 “水淹计划要夭折!” 陶应一进门,急性子的田丰,一双焦虑的眸子立即望向陶应,张口就说出他的担忧。 “除非,立即实施计划!” 华歆摇摇头,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如今是冬季,枯水期,刚刚筑起的堤坝,没有积蓄到多少水,恐怕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陶应到过漳水,对漳水的流量很清楚,华歆否决立即水攻,陶应也持同样的态度。 “水攻已不可行!” 马忠、田豫的眸子里皆露出一抹不甘与遗憾的神色。 “人算不如天算,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总算不是一无所获,没什么好遗憾的!” 见事已至此,几人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陶应便出声安慰众人。 “南皮城若被攻破,叛军失去了粮草,定会北逃,就没有必要再筑坝蓄水了,趁水位不高,立即打开堤坝排水,避免殃及下游……” “报!” 陶应话音未落,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报号声,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而来。 “主公,漳水水位下降,水深齐膝,颜良将军担心乌桓骑兵趁机杀过漳水,请问主公如何防御?” 传令兵语落,有些沮丧的田丰、华歆等人皆是一震,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乌桓人可趁机趟河而过,这可是要命的事。 尤其,乌桓人皆是清一色的骑兵。 “对岸乌桓人如今是什么状况?” 陶应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现在唯有立即扒开堤坝,方可防御乌桓骑兵趁机越过漳水。 “对岸乌桓人似乎尚未觉察到漳水水位下降,皆已扎营休整。” 陶应暗呼一声侥幸。 “我军还在扎筏、架桥吗?” 传令兵担忧地瞄了一眼陶应的神色,摇摇头,声调也略低了几分。 “赵云担心引起对岸乌桓人的警觉,让颜良将军下令停止了一切行动。” “好,不愧是赵子龙,有胆有识!” 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是个忠心地不懂变通之辈,陶应暗暗庆幸将赵云留在了漳水边。 “立即回报颜良将军,停止一切动作,熄灭南岸所有火把,莫要惊扰乌桓叛军。” 传令兵急匆匆走了,陶应正想派人通知上游,扒开水坝泄洪,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看到来人同样是一个传令兵,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陶应,心猛地又是一突。 “主公,纪灵将军与陈登军师率领一万大军已至弓高城外!” 陶应一怔,继而大喜若狂。 “哈哈哈,元龙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天助我也!” 峰回路转,田丰与华歆对视一眼,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陶将军,暂缓掘堤,正好趁水位下降之机,夜袭乌桓叛军大营!” 脸色有些涨红的田丰,一边提醒陶应,一边摩拳擦掌。 “以玄甲军的装备与战力,此番定能建功!” 华歆也是神采奕奕,他有种预感,此战过后,不仅能将乌桓叛军彻底赶出冀州,陶应也将名满大汉。 “二位先生之言正合我意!” 不用田丰、华歆提醒,陶应也要这么干。 虽然玄甲军的兵力还是不如乌桓叛军,但弓高一战,加之郝邑落的反叛,漳水北岸的乌桓人也就三万五千左右。 加之又是偷袭,装备精良的玄甲军步兵虽然不能以一当十,但以一当二、当三还是没问题的,覆灭乌桓叛军绝不是梦。 “立即传令纪灵,大军直奔漳水!” “国让、守信,尽起城内所有玄甲军,奔赴漳水,今夜一举歼灭乌桓叛军!” 第一百五十章 诈开南皮城 南皮城南门。 “哈哈,这苏仆延能做辽东属国乌桓大人,果然有点脑子!” 郝次帅与伦直率领郝邑落部众一到南皮北门,张纯便得到了消息。 “立即开城,让郝次帅协防南皮城,这下,南皮城就更加稳固了!” “不可!” 张纯话音刚落,王政立即出声阻止。 “陛下,当先让乌桓人击退城外汉军,再让他们入城,如此,南皮城方可高枕无忧,从容等待苏仆延大军归来!” 张纯略加沉思,立即采纳了王政的建议。 “传令郝次帅,立即击破南门外汉军,本帅在南城门迎接他们!” 命令传达到郝次帅手中时,郝次帅与伦直对视一眼,暗暗庆幸提前一步与潘璋沟通,否则手忙脚乱,容易露出马脚。 …… “杀……” “咻……” “呃啊……” “唏律律……” 过了一个多时辰,潘璋与郝次帅约定的一场戏“轰轰烈烈”地落幕了。 郝次帅慢悠悠押着一群俘虏的汉兵,来到了南皮城下,瞅着徐徐放下的南城门吊桥,嘴角露出了一丝诡笑。 ———— 南皮城北门。 “咯踏踏……” 一阵急促而嘈杂的马蹄声,瞬间打破了南皮城北城的寂静。 “开城门,峭王要见张元帅!” 城头守卫借着火光瞅了半天,待看清果然是苏仆延,也没有啰嗦,立即放下吊桥,让苏仆延一行进了城。 “城内怎如此喧闹、混乱?” 这个时辰,加之天上飘着小雪花,并有越下越大趋势,南皮城却一片嘈杂,这让苏仆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报告峭王,汉军已兵临南皮城南门,我军刚刚击破汉军,大军正在得胜回城!” 汉军三路进攻,苏仆延是听公孙瓒说的,具体消息他也不太清楚,如今汉军来了南皮,应该就是三路中的一路。 苏仆延点点头,一边朝前走,一边问击破汉军的详情。 “是张元帅亲自出兵击破了汉军吗?” 领路的叛军士卒摇摇头,笑意盈盈地回了苏仆延一句。 “不是,是峭王属下郝次帅的援兵击破了汉军!” “什么?” 士卒的话,让骑在战马上的苏仆延猛然一怔,一把勒紧了马缰。 “唏律律……” 一听到是郝邑落的部众,苏仆延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不好!” 回过神的苏仆延,大惊失色,威猛的身形在战马上猛地一晃。 “快,立即通知张元帅关城门,莫让叛贼进城!” ———— 漳水南岸。 一个时辰后,陶应携田丰、华歆与陈登来到漳水河畔。 颜良接上几人,已顾不得见礼、寒暄,直奔主题。 “主公,漳水水深已不及膝盖!” 陶应回头环顾了一眼在雪中已很难掩藏身影的玄甲军,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 “破虏校尉颜良,令你率一队骑兵主力,居中击破乌桓叛军,来回掩杀!” “平虏校尉纪灵,令你率一队人马,从左翼进攻,司马吕旷随行!” “赵云,本守征你为玄甲军司马,令你率一队人马,从乌桓右翼进攻,司马吕翔随行!” “陈登军师,令你率一部人马,立即接收乐成城,司马田豫随行!” “司马马忠,令你从中策应各路人马,狙杀苏仆延等乌桓首领!” 随着当机立断的陶应一声令下,被点到名的众将齐齐上前一步,朝陶应躬身领命。 “诺!” 待斗志昂扬的众将接了令,陶应严肃而冷峻的眸子又一一从接令的将领脸上掠过。 “若乌桓人逃窜北上,追杀至滹沱河即可,穷寇莫要深追,立即回师绞杀残敌,打扫战场!” “此战,将是我玄甲军在冀州的最后一战,也是对乌桓人在中原的最后一战,本守期待能圆满落幕!” 陈登、颜良、纪灵、马忠、吕旷、吕翔互视一眼,皆齐齐抱拳应诺。 “我等绝不让主公失望!” 半路被陶应征辟的赵云、田豫也齐齐上前一步,躬身承诺。 “我二人绝不给玄甲军拖后腿!” 陶应回头瞄了一眼田丰、华歆,见二人没有要说的,陶应立即下达进攻命令。 “众将听令,立即分兵,全军出击!” …… “击鼓吹号!” 陶应看到身躯高大、一马当先的颜良部已率先偷渡过河,立即下令吹响进攻号角。 “呜呜呜……” “咚咚咚……” “杀……” 号角声、战鼓声、喊杀声,霎时响成一片,漳水河畔的空气,骤然间变得炽烈起来。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近两万玄甲军在雪中奋勇狂奔,快速趟过冰冷的漳水,滚滚而前,手中闪烁着死亡冷辉的唐刀,砍向一片混乱的乌桓叛军。 “噗……” “啊……” “唏律律……” 骑着战马,与陶应一起观望玄甲军进攻的田丰、华歆,望着战马奔驰,弓弦惊鸣的场景,热血沸腾。 “玄甲军威武!” “大汉威武!” 虽然没有亲临战阵,也毫无武力可言,但这并不妨碍田丰、华歆这两个顶级谋士的一腔热血。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望着进攻的玄甲军,陶应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自豪。 ———— 南皮城。 望着洞开的南门,郝次帅与伦直,以及装扮成乌桓人模样的潘璋互视一眼,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缓缓过了吊桥,穿过城门洞,进入了南皮城。 “看来郝邑落与伦直的投靠,是真心的!” 不动声色的潘璋,一进入南皮城,快速扫视了城门周边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暗暗担心郝次帅、伦直使诈降计的疑虑彻底打消。 “郝帅,伦直,你们此番大功一件,待见到主公,我定替你二人表功!” 潘璋没想到,此番进入南皮城居然这般顺利,只要拿下叛军手中的粮草,就彻底完成了陶应交给他的任务。 “多谢潘将军,以后,还得仰仗潘将军提携!” 目露谄媚的郝次帅,一脸讨好地瞄了一眼欣喜若狂的潘璋,心中暗暗为自己的未来祈祷。 “希望投汉是个好归宿!” 没办法,以后要寄人篱下了,已走投无路的郝次帅不得不放低身段。 “你们无须担忧,璋之主公,乃英明神武之主,用人只看才干,不论出身!” 伦直虽然没有像郝次帅表现的那般明显,但心中同样忐忑不安,如今有了潘璋的保证,反倒对素未谋面的陶应生起几分期待来。 “咯踏踏……” “快关城门,他们是汉军……”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还有歇斯底里般的示警声,瞬间吸引了城内所有人的目光。 “坏了!” 始终戒备城内乌桓人有可能识破伦直他们诈城之计的潘璋,最先反应过来,毫不迟疑地拔出腰间唐刀。 “杀!” 既然已被乌桓人看破,潘璋不再隐瞒身份,立即大喝一声,率先朝狂奔而来的乌桓骑兵杀了上去。 “呛……” “驾……” 随着潘璋发出行动的信号,混迹在乌桓人骑阵之中的玄甲军骑兵,立即抽出唐刀,纷纷脱离郝邑落,紧随潘璋之后,一拥而上,杀向乌桓叛军。 “车郡丞,护住城门,召唤大军快速入城!” 潘璋一边前行,一边叮嘱隐藏在身后的车胄,只要玄甲军大队人马进了城,这南皮城,就是玄甲军的了。 “将军放心!” 车胄也一挥手中的古锭刀,立即斩杀了城门口张纯手下的几个叛军,防止叛军关闭城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打了郝次帅与伦直一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回过神时,潘璋与玄甲军已经动了。 “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郝次帅与伦直对视一眼,目光变得异常凝重。 “郝帅,立即协助潘将军,拿下苏仆延!”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王政弑张纯 漳水北岸。 “呜……” “杀……” 号角声与喊杀声瞬间惊醒了睡在大帐中的库傉小帅,他猛然睁开眼睛,略微迟疑了一瞬,神色立即大变,一脸骇然地爬起身钻出营帐。 “汉军过了漳水!” “他们怎么做到的?” 不敢置信地望着在圣洁的雪花中如洪水般奔涌而来的“黑潮”,库傉小帅的眸子里有莫名的恐惧在激荡。 “这些该死的汉军,总是喜欢搞偷袭!” 环视一眼已乱成一团麻的兵营,库傉小帅有些后悔了。 “峭王为何这个时候让本帅代管大军?” 库傉小帅有种感觉,苏仆延给他的不是荣耀,不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而是一根要命的绞索。 “峭王这是要害我呀,为何他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南皮!” 望着潮涌而来的玄甲军,库傉小帅不再犹豫,立即奔向后帐,寻自己的战马。 “薄奚小帅,汉军不多,我命令你,立即带薄奚邑落部众杀上去,阻挡汉军,为大军争取集结的时间!” 赶到后帐,库傉小帅意外遇见了薄奚小帅,立即对他发布命令。 “嗯?” 刚刚跃上马背的薄奚小帅,也是一脸的惶恐,瞅着已心神大乱的库傉小帅,阴恻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库傉这个贱种,平日里看我的目光满是鄙夷与不屑,且对我妹子不怀好意,眼下到了这般地步,居然还敢对我颐指气使,莫不是真当自己已成了苏仆延的继承人?” 薄奚小帅朝四周快速扫视一圈,猛地抽出弯刀,迅疾捅入正在上马的库傉小帅后心。 “噗!” 既无防备,又没铠甲护体,薄奚小帅的弯刀很轻易地捅入了库傉小帅的背心。 “呃啊……” 霎时间,库傉小帅凄厉的惨嚎声从后帐冲宵而起。 “你……” 跌倒在战马脚下不住抽搐的库傉小帅,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嘲讽的薄奚小帅。 “谁到不能将本帅当狗看,你不能,苏仆延也不能!” 薄奚小帅猛然催动胯下战马,马蹄从奄奄一息的库傉小帅身上踩踏而过。 “啊……” 库傉小帅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哈啊……” 杀了库傉小帅,薄奚小帅也没有冲向玄甲军,反而一兜转马头,直奔乐成城而去,他想第一时间带着自己的母亲与妹子返回幽州。 “库傉小帅死了……” 一名赶来寻库傉小帅的乌桓叛军,看到倒在地上、胸腹塌陷、口鼻流血不止的库傉小帅,立即打马狂奔,向四周传递消息。 “什么?” “库傉小帅死了?” “薄奚小帅朝乐成……” 乱纷纷抢夺战马的乌桓叛军,本来就慌乱不已,听到苏仆延指定的库傉小帅也死了,更是群龙无首,无心应战,慌张四逃。 “咻!” “噗!” “呜啊……” 一名惊恐的乌桓骑兵话尚未说完,一支利箭已从他的口中狠狠贯入,穿透了整颗头颅,又从脑后穿出。 中箭的乌桓士兵哀嚎着掉落马下,四肢抽搐,有一滴殷红的液体,顺着锋利森冷的箭矢滴落,霎时渗入了冰冷的雪地上。 “啊……” 看到眼前的一幕,已抢到战马的乌桓叛军,瞬间崩溃,纷纷朝着乐成城而逃。 …… 随着越来越多的玄甲军越过漳水,加入追杀乌桓叛军的行列,三万多群龙无首的乌桓叛军,瞬间如同草原上被狼群袭击的羊群,四散奔逃。 加之颜良、纪灵、赵云三个杀神的左突右挡,很快,没有抢到战马的乌桓人,瞅着临近的冰冷唐刀,纷纷跪地投降。 许多会骑马的玄甲军士兵,在乌桓人的营地抢到战马,纷纷上马,由两条腿的步兵变成了四条腿的骑兵,跟在颜良、纪灵、赵云身后,四处追杀奔逃的乌桓叛军。 “我们胜利了!” 过了漳水的陶应,望着开始打扫的战场,期待的眸子隔空投向了东边的南皮城。 “潘文珪,现在就看你的了!” ———— 南皮城。 望着朝苏仆延杀奔而上的潘璋,伦直立即提醒郝次帅。 “没想到苏仆延来了南皮,郝帅,这是个机会,立即助潘将军将苏仆延拿下!” 伦直很清楚,眼下就是检验真诚度的时候,只要他们有一丁点的退却或观望,都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除非郝邑落根本就没有真心投汉的意思,只想虚与委蛇。 “我明白!” 郝次帅当然清楚伦直话的意思,没有退路的他,不敢再有一丝的犹豫。 “邑落的儿郎们,立即随本帅杀!” 朝身后邑落落户大吼一声,郝次帅一摆手中的弯刀,立即朝苏仆延杀奔而去。 “杀……” 有了郝次帅的表率,郝邑落部众也没有二话,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纷纷抽出腰刀,催马一拥而上,见人就杀。 “噗!” “呃啊……” 这个时间点,天寒地冻,能站在南皮城大街上的,基本都是张纯叛军,加之人人手拿兵刃,乌桓人基本不会有任何犹豫,一路砍杀,毫不手软。 …… “呃……” 与张纯立在不远处的王政,目睹突然出现的变故,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会!” 王政急忙回头望向快马狂奔而来的骑兵,隐约看到打头之人,正是乌桓峭王苏仆延。 再将目光投向已徐徐进城的乌桓人,王政一一掠过郝次帅、伦直,当看到潘璋时,失神的眸子猛地一缩,浑身冷彻骨髓,颤抖不停。 “完了,完了,要死了,丞相飞了!” 已惊得六神无主的王政,他很清楚,官军一旦进城,除非将其立即歼灭,或者立即跑路,否则,他的下场,不比张纯好到哪里去。 但以当下的情形,汉军、乌桓叛军,源源不断进城,想将其剿灭,已是白日做梦。 “我不想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 慌乱的眸子流转间,王政看到身边正一脸惊诧地望着疾驰而来的苏仆延,顿时恶向胆边生。 “对不住了,为了活下去,只能借你人头一用了!” 王政看得很清楚,官军已进城,且乌桓人也反叛了,张氏叛军大势已去,他想活命,也只有戴罪立功,而最好的功劳,莫过于眼下的张纯。 “呛!” 猛然拔出自己的佩剑,趁张纯不备,王政毫不犹豫地砍向张纯脖颈。 “噗!” 手起剑落,张纯连一句惨叫与哀嚎都未来得及发出,才做了半日帝王梦的人头已落地,脖颈的鲜血冲天狂涌而起,淋了他的心腹门客王政一身。 “成了!” 王政已顾不得清除脸上的鲜血,疾步上前,拾起张纯的人头,牢牢拎在自己的手中。 “这可是保命符,绝不能丢失!” …… 这边王政动作快,那边潘璋、郝次帅动作也不慢,二人联手杀向苏仆延。 “铛!” 仓促间,苏仆延的狼牙棒与潘璋的大刀相接,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唏律律……” 潘璋战马后退一步,不待他振作精神再战,郝次帅的弯刀也已劈向苏仆延。 “叮!” 力大的苏仆延虽然略胜潘璋一筹,但也一招用老,仓促间又接了郝次帅一刀,一时手忙脚乱。 “张纯已死,投降不杀!” 稳住阵脚的苏仆延,望着背刺他的郝次帅,阴鸷的眸子里倾泻着无尽的杀意,刚想上前杀了郝次帅泄愤,突然听到张纯已死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猛地一招逼退潘璋与郝次帅的联手,苏仆延快速瞥了一眼王政手中拎着的人头,终于证实了张纯的死。 “走,立即回乐成!” 苏仆延再也无心恋战,招呼一声幸存的乌桓叛军,立即掉转马头,直奔南皮城北门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末路苏仆延 漳水北岸。 陶应与田丰、华歆驱马徐徐朝已在打扫的战场走去。 “我们胜利了!” 喜不自胜的田丰,脸上布满了笑容,随着乌桓叛军的覆灭,冀州三郡彻底安定了。 “不到两万兵马,战胜了四万左右的乌桓骑兵,不可思议啊!” 眺望满旷野收拢受惊战马的玄甲军,华歆暗暗为玄甲军的战力咋舌。 “仅目测,这战马恐不下三万余匹,这可是战争利器啊!” 获得数万战马,这对陶应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冀州之行,这步棋走对了!” 眼下的大汉,出产战马的地方主要有三处,一处在幽州,一处在凉州,一处在并州,无论是青州还是徐州,皆没有马场。 荆州、益州巴郡等地倒也产“南马”,但这种马身材矮小,不适合作为战马使用。 陶应很清醒,一旦乱起,莫说远在并州、凉州的战马,就是近在咫尺的幽州战马,也很难弄到。 “要争霸,没有骑兵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陶应出兵冀州前,之所以打算长期赖在渤海郡,为的就是给自己打通一条通往幽州的通道,好获取幽州的乌桓马。 “与此番出兵冀州所担负的风险相比,收获远远大于风险,很值得!” 陶应非常满意此战的结果,有了这些战马,潘璋再拿下南皮城,冀州之行就可以圆满收官了,他可以安心回到泰山郡去,静待时局的变化。 “主公,乐成城已被田豫、陈登军师拿下!” 马忠疾驰而来,给陶应汇报最新的消息。 “有没有贼首苏仆延的下落?” 乐成是乌桓叛军的大本营,乐成拿下了,苏仆延就无路可逃了。 “据俘虏交待,苏仆延在战前就去了南皮城,至今未归!” 一脸惋惜的马忠摇摇头,他还想着此战拿下苏仆延给自己添点功劳的,随着苏仆延的提前离去,马忠的愿望落空了。 “嗯?” 陶应眸子猛然一缩,勒停战马,原本平静的心又悬了起来。 “苏仆延去了南皮城,潘璋那边会不会出现变故?” “咯踏踏……” 陶应正考虑调派一队人马立即前往南皮城支援潘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报……” 众人回头,就见一名黑衣红甲的玄甲军斥候疾驰而来。 “主公,潘将军已拿下南皮城,叛贼张纯授首,乌桓人劫掠的粮草安然无虞!” 斥候在陶应、田丰、华歆、马忠不远处便开始勒马,在嘶鸣的战马人立而起的一瞬间,大声通报潘璋战况。 “哈哈哈……” 斥候话音一落,刚刚还在为潘璋担心的陶应仰天长笑,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潘文珪果然没让我失望!” 田丰望着欣喜若狂的陶应,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可是乌桓人劫掠了冀州数郡所得啊,恐怕养百万人一年都绰绰有余!” 即便如此,田丰也没有多说什么,钱粮被陶应截下,总比便宜乌桓人要好。 田丰很清楚,若非陶应,乌桓人定会将一切劫掠所得运回幽州去。 “陶郡守,大坝不能再蓄水了,趁水位不高,立即疏通,不然,将影响下游的数县百姓!” 田丰的提醒,让陶应立即回过神,这个真不能拖。 “守信,立即带领一队士兵,掘开堤坝!” 马忠也知道轻重缓急,立即掉转马头,准备带人去掘堤。 “且慢!” 华歆忙出声阻止。 “陶郡守,趁着漳水水位不深,当立即重新架桥,不然,将影响两岸百姓往来!” 华歆的及时提醒,一下子点醒了陶应。 “哎呀!” 陶应猛地一拍脑门,懊恼不已,差点就让自己过不了河。 “守信,马上组织人手架桥,待桥梁修复后,立即扒开堤坝!” 好在对岸有现成的木料,加之眼下有的是人手,只要在原址修复加固就是,用不了多少时间。 将打扫战场的事情交代给颜良、纪灵等将,陶应与华歆、田丰径直去了乐成城。 ———— 北皮县。 逃出南皮城的苏仆延,一路狂奔至北皮县境内。 “呼……” 见身后并未有汉军追来,苏仆延长长出了一口气。 苏仆延仰天抬头,伸出贪婪的舌头,雪花落入口中,冰冷的寒意自舌尖传来,令苏仆延整个人的神志为之一清。 “呼噜……” “吭哧……” 此时,已听不见南皮城里的喊杀声,这一方天地,唯有苏仆延与他身边亲信胯下战马发出此起彼伏的响鼻声。 苏仆延轻轻一带马缰,转过身来,凛冽的目光从每一名亲信脸上扫过,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焦到苏仆延身上。 “走,回漳水河畔,带上儿郎们,我们连夜回幽州……” “轰隆隆……” “唏律律……” 苏仆延的话音未落,大地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颤,犹如滚滚惊雷,依稀还夹杂着战马的嘶鸣之声。 透过稀疏的雪花极目望去,苏仆延看见,在白茫茫一片的旷野尽头,在雪幕中,起了一道乌黑的雪线,且越来越粗, “骑兵!” 待更近了一些,不仅苏仆延看清楚了,苏仆延的亲信们也看清楚了,成百上千的骑兵在雪地里狂奔,一片混乱。 “咦,是我们的人!” 一名乌桓叛军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 “完了!” 苏仆延阴沉的眸子猛然一缩,心中立时生出一缕不好的预感。 “漳水边的大军恐怕凶多吉少!” 溃逃的乌桓叛军很快与苏仆延相遇,他们本来是想直奔南皮城的,却不想在北皮境内遇到了苏仆延。 “峭王,我军被汉军数万人突袭,库傉小帅战死,汉军正朝这边杀奔而来!” 薄奚小帅看到苏仆延的一刹那,眸子里乍现的一抹慌乱一闪而逝,继而又暗暗庆幸。 “幸亏乐成城被汉军先一步占据了,若我此时带走母亲、妹子,定会引起苏仆延的怀疑!” 果然跟自己的预料差不多,苏仆延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冰冷地如眼前的漳水。 “汉军杀过来了……” 又有数百骑脱逃而来的乌桓叛军汇聚过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已能影影绰绰看到旌旗飘扬,刀光耀眼,声势颇为骇人的玄甲军,正漫山遍野地掩杀过来。 “立即过河,回幽州!” 见大势已去,苏仆延率先掉转马头,直奔滹沱河成平县的渡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失踪的袁术 洛阳。司空府 残阳如血,孤悬天边。 一骑如飞,从官道上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满面风尘,看他苍白而焦躁的脸上,写满了一个“急“字。 “让开,快快让开……” 凄厉的吼声响彻洛阳旄门,往来行人纷纷闪避。 “什么人……” “是袁氏的家仆!” 旄门城门候刚出声呵止,就被眼尖的旄门司马阻止了。 骑士策马径直奔行入城,顺着宽敞的洛阳大道直奔司空袁逢府邸。 …… 此时,袁逢正与袁隗、王允、袁绍、曹操等亲朋好友宴饮,恰恰酒过三巡、气氛最炽之时。 屋外忽然响起一片骚乱声,旋即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大厅而来。 “门外何人喧哗?” 面色不虞的袁逢,眉头一蹙,扬声喝问。 “家主,大事不好!” 门开处,袁府老管家神色张皇地奔行入内,顾不及屋内尚有外人,张口便报。 “派往青州的袁福传来消息,三公子并未前往青州!” 管家的通报,让袁逢一愣,袁术没有去青州,怎么可能。 “公路没去青州?” “那他去了哪儿?” 袁逢好奇袁术的行踪,大厅内坐着的众人也是一脸的惊诧与莫名其妙,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樽,望向袁氏管家。 “这个袁公路,又玩什么把戏?” 眉头暗挑的曹操,微缩的眸子不动声色地观望着袁氏管家及袁逢、袁隗的表情,想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戏。 曹操很清楚,袁术谋取济南相,积极出兵青州剿灭黄巾,一定是冲着未来的青州牧去的。 “嘶,不像是假的!” 虽然只有短短几息,曹操能分辨出袁氏一众主仆神情的真假。 “嘿嘿,这任性的袁公路,不会是前脚刚被表为济南相,后脚就听到天子将陶应封为济南侯的消息,这么打脸的事,他没法接受,故意不去就任的?” 越寻思越觉得有理的曹操,原本还有些羡慕袁术有个好出身,此时却有种幸灾乐祸般的解气,望着一脸惊诧的袁逢,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讽。 …… “据袁福传回的消息,三公子在济北肥城短暂停留一日后,第二天一早便进入泰山郡,从此便失去踪迹!” 同样一脸讶异的袁氏管家如实回答了袁逢的询问。 “什么?” “失踪?” 管家话音刚落,袁逢猛然坐起,急促间,将桌案上的酒樽撞翻,浑浊的酒水,顺着桌案下流,打湿了袁逢的鞋袜。 “杨弘、俞涉呢?” 已顾不上尴尬的袁逢,立即询问其他人的消息。 “三公子与五千人马一同没了音讯!” 袁逢自己都顾不得威仪,管家也不会避重就轻,忙回袁逢的问话。 “什么……” “嘶……” “啊……” 这下,不仅袁逢惊骇,就连王允、袁绍、曹操也震惊不已。 “公路不会遭遇泰山贼匪,全军覆没了?” 袁绍第一反应,打着剿匪名义出门的袁术,此番恐怕凶多吉少。 虽说对袁术这个袁氏嫡子弟弟有意见,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袁绍不紧张其生死,那是假的。 “这不可能!” 曹操一改刚刚的幸灾乐祸,神情严肃地否定了袁绍的猜测。 “泰山郡的贼匪,早已被济南侯剿灭,不可能再有匪患出现。” 不过,曹操也不敢太过肯定,又委婉地提出质疑。 “再说,袁公路手下有五千装备精良的大军,其中一千人马还是骑兵,能让五千大军全军覆没,泰山贼匪至少得出动数万人马方可办到!” 曹操的分析,立即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孟德说的有道理,若真遇到数万的黄巾贼匪,即便步卒难以幸存,骑兵杀出重围应该不是问题,绝不会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王允是了解袁术的,以袁术的诡诈,不可能被黄巾贼匪将其杀死。 “啧啧,这多好的一个要挟袁氏的筹码,黄巾贼再蠢,也不会将到手的‘钱粮袋子’给毁掉!” “再说,真到了那一步,若黄巾贼不够聪明,为了活命,袁术会自己教会黄巾贼如何要挟袁氏!” 王允虽然对袁术的生死不太关心,但对袁术的行动轨迹还是产生了一丝好奇。 “袁司空,公路不是前往济南就职吗?怎会去了泰山郡?” 袁逢与袁隗匆匆对视一眼,自然不会说出袁术出兵泰山郡,可能与刺杀青州刺史赵琰有关。 “这个,老夫也不太清楚啊!” 曹操捕捉到袁逢、袁隗有些躲闪的目光,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看来,袁公路进入泰山郡,目的并不单纯啊!” “可惜,此番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曹操又将目光盯向自己的“好基友”袁绍,看他是否清楚袁术前往泰山郡的事情。 “本初,公路前往泰山郡,不会是想绕道前往济南国?” 不明就里的袁绍,目光在袁逢、袁隗脸上来回打量,他也想知道袁术为何突然转道去了泰山郡。 但袁绍敢可定,袁术绝不会是去帮陶应清剿泰山贼匪的。 “我也不太清楚公路为何选择走泰山郡。” 袁绍深邃的眸子投向曹操,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也许,公路是遇到了何种突发事件,有不得不进入泰山郡的理由!” 袁绍很清楚,曹操之所以这样问,定是怀疑袁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借袁术之手来完成。 “今日宴饮就到这里,莫怪老夫扫兴,来日老夫再请诸位相聚赔罪!” 出了这样的事情,袁逢自然没有心情再喝酒了,他得想办法找到袁术的下落。 众人也理解袁逢的心情,纷纷起身离席,各自安慰了袁逢几句,离开了袁府。 “本初,既然公路是在泰山郡失踪的,最好找找卫将军。” 朝门外走了几步,沉思了少许的曹操,对跟在身后送行的袁绍提了一个建议。 “也许,卫将军清楚公路的下落!” 虽然陶应被灵帝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但陶应的泰山太守之职并没有免去。 因此,曹操敢肯定,泰山郡的风吹草动,绝逃不出陶应的耳目。 而且,曹操隐隐有种感觉,袁术的突然失踪,跟陶应脱不了关系。 “卫将军?” 怔怔望着曹操的袁绍,很快反应过来曹操说的是谁。 “陶应!” 陶应在袁绍眼里,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或者说,世人眼中皆知的陶氏纨绔无能之辈。 “明白了,多谢孟德提醒!” 曹操的提醒,让袁绍也顿时起了一丝怀疑,而且愈思愈笃定,忙朝曹操拱拱手,急匆匆转身朝屋内行去。 “陶应,最好不是你,否则……”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赵忠谋陶应 洛阳北宫。 灵帝将手中的帛书扔到一旁,瞅着雾气蒸腾的裸游池,一阵唉声叹气。 “狗贼公孙瓒反叛,孟益身死,这剿灭乌桓叛军的计划就又落空了!” 这已是一下午,灵帝收到的第二份急报了。 一份是泰山郡守陶应加急送来的,一份是平原相陈纪快马呈送的。 虽然尚未接到青州刺史赵琰的文书,但灵帝敢肯定,赵琰的急报,估计也差不多了。 “你们说说,朕该如何处理公孙瓒反叛之事?” 十常侍中的张让、赵忠等宦官侍立一侧,大眼瞪小眼,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他们之所以没有趁机发难,是因为中郎将孟益、骑都尉公孙瓒,都是大将军何进举荐的,宦官集团本来就与何进关系有点紧张,他们不想进一步刺激何进。 若是袁逢等大姓士族一方的人,张让、赵忠早就落井下石了。 “陛下,公孙瓒杀了孟益,盘踞冀州的五万乌桓叛军,恐一时难以驱除,朝中大臣近一半与冀州世家有关联,明日朝堂之上,怕又要为难陛下了!” 见无人说话,张让立即站出来搭话。 虽然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且毫无营养可言,可胜在让灵帝不至于感到冷场。 “朕不担心朝臣闹,若谁有意见,就让谁统兵前去剿灭叛军。” “朕担心,若乌桓叛军与黑山黄巾贼寇勾连,危及司隶,朕就寝食难安了,这大汉的天下,恐就彻底乱了呀!” 冀州不仅有难以剿灭的黑山贼,还有嗷嗷待哺的数十万流民,再加一个乌桓叛军,已糜烂如斯,灵帝打内心深处已放弃了冀州,但拱卫京师洛阳的司隶地区,绝对不能乱。 只是灵帝心中的这个想法,再昏聩也不敢公开说出来。 毕竟,冀州的河间国,可是灵帝爷爷“孝穆皇”刘开的封国。 “陛下,要不,让刚刚拜为卫将军的济南侯陶应出兵,剿灭冀州的乌桓叛贼?” 赵忠眼珠转了几转,一脸媚笑地向灵帝提议。 “陶氏,似乎与赵氏没有嫌隙?” 一脸诧异的张让,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赵忠,默默望着灵帝不做声。 “陶应?” 赵忠的话,让灵帝眼前顿时一亮,这个提议,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陶应对付贼寇似乎很有一套,关键是不向朕要一兵一卒,一粮一钱,简直太省心了!” 有了赵忠的建议,灵帝心中瞬间有了主意,心中的烦恼一朝尽去。 “大长秋之言甚善,正合朕心!” 见灵帝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赵忠立即出声恭维了一句。 “陛下圣明!” 在低头的一瞬,赵忠阴恻恻的眸子里一抹阴狠一闪而逝。 “你不是很能打吗?从徐州跑到兖州,又从兖州跑到青州,那就再去趟冀州好了!” 赵忠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对素未谋面的陶应,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刺耳。 在陶应身上,赵忠总感觉有傅燮的影子,有点恨屋及乌的味道。 哪怕陶氏与傅燮没有丝毫的瓜葛,但只要赵忠感觉不舒服,他就不会让陶应好过。 说白了,赵忠就不太喜欢能打的武人,尤其是不知道孝敬他的武人。 “陶谦、陶应,总有一日,让你们父子知道我赵忠的存在!” 心情大好的灵帝抖掉身上的浴袍,赤条条跳进了热腾腾的水中,惬意地畅游起来。 “让父、大长秋,这寒冷的冬日,在温水池中游戏,更有一番滋味,快都下来,陪朕一起乐和!” ———— 冀州。乐成城。 昔日的河间王府,在陶应一行到来之前,被乌桓人苏仆延侵占做了临时的乌桓大营,如今,陶应及田丰、华歆、陈登暂居歇脚。 起初,田丰得知是灵帝的故宅,说什么也不敢在这里居住。 陶应一句话,就打消了田丰另择它处的想法。 “这里,过去是河间王府,后来是乌桓人的大营,如今,这是我们的战利品,可随意支配。” 虽然觉得陶应说法太牵强,可田丰发现陈登与华歆无所畏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就随大流,欣然住了下来。 其实,田丰也不想再换个地方住,毕竟,这昔日的河间王府,设施齐备,建筑华丽,他也想体验一宿王侯的待遇。 昏暗的烛灯下,陶应与陈登围着一个火盘,席地坐在一块毛毯上,这正是早前苏仆延与一对鲜卑母女嬉戏玩乐的地方。 “元龙,冀州的事情已基本结束,我们要尽快从冀州撤兵回青州;你说说看,这善后之事,如何给洛阳一个说法?” 陶应有种预感,待剿灭五万乌桓叛军的消息传到洛阳,传遍天下,他陶应虽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也会名动天下,再想韬光养晦,恐怕不可能了,他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这,恰恰就是陶应所担心的,尤其在明年董卓进入洛阳之前。 “主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陈登直接问陶应的想法,只要知道了陶应的底线,他就好筹谋了。 “在冀州,渤海郡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中,这将是我们未来从陆路进入幽州的一个通道。” 其实,当陶应意外缴获了四万多匹乌桓马后,占据渤海郡并没有先前那么迫切了。 “此番剿灭乌桓叛军,所得马匹、钱粮,必须留在青州。” 钱粮关系着青州、泰山郡流民的安置,战马则关系到未来应对天下的变局,陶应自然不会放弃,也绝不会让人染指。 “最关键的,我暂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陈登盯着陶应严肃而冷峻的目光,心中很是振奋。 “陈氏没有选错人!” “我陈登也没有跟错人!” 不怕陶应野心勃勃,陈登最担心陶应取得了一点成就,便得意忘形,失去斗志,安图享乐。 “主公,保住钱粮容易。” 一路跟随陶应从青州出来,陈登自然对陶应的想法和面临的困境很清楚。 “如今无论是青州,还是冀州渤海、河间、甘陵一带的流民,不下百万众,只要主公将缴获与流民赈济缺口一并上报天子,请求朝廷弥补缺口,这番缴获,自然无人敢从主公手中讨要、分食!” 陈登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告诉朝廷,这点缴获连赈济流民都不够,就不要眼红,再想着分瓜了。 “元龙之策甚善,就照此办!” 虽然不可能从灵帝手中拿到钱粮,但陶应也可借此恶心一下朝廷诸大臣,让他们知道,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般使唤的。 “至于战马,已被贼酋苏仆延趁乱赶过了滹沱河,所得不过数千匹,而且大多是伤残马匹,已经分给此番有战功的士卒,做了抚恤与奖赏!” 望着成竹在胸、一脸轻松自如的陈登,陶应满意地点点头。 “在这汉末三国时代,论玩心眼,还得是谋士!”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袁绍的野思 洛阳。司空府。 前来宴饮的宾客已全部离去,在另一间稍小的客厅里,袁逢、袁隗、袁基、袁绍等在洛阳的袁氏核心族人皆在。 “阿爹,公路恐怕被陶应小儿给算计了!” 袁绍话音一落,袁氏族人皆吃了一惊,袁逢更是厉声喝问。 “你如何得知?” 面对袁逢冷厉的眸子,袁绍也不惧,便将曹操的猜测之语说了出来。 “若非陶应暗算,以公路手中的五千大军,不会没有一丝的痕迹可寻!” 侧耳聆听的袁基,略一思忖袁绍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二弟言之有理。无论是正面作战,还是突然发难,三弟公路自保不难。除非,公路没有戒心,着了对方的道!” 袁基举起手中的茶杯,向袁逢晃了晃,一饮而尽。 “这不可能!” 袁逢摇摇头,他明白儿子袁基的意思。 “以公路的谨慎,加之杨弘在其身边,自不会与陶应小儿一起宴饮;即便宴饮,陶应小儿想在酒中下毒谋算公路,也是不可能得逞的!” 自己的推理被否定,袁基神色一僵,嘟囔一句,讪讪别开脸去。 “会不会是青州刺史赵琰之事出了岔子!” “赵琰之事?” 袁基的话让袁绍神色一动,微缩的眸子从袁基、袁隗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袁逢脸上。 “难道,曹孟德怀疑公路进泰山郡另有图谋是真的?” 几人的表情证实了袁绍的猜想,袁绍心中泛起一阵酸涩、隐痛。 “看来,袁氏的很多事情,并不想让我这个庶子知道啊!” 屋子并不大,众人又几乎围坐一处,袁基话音虽小,也落入所有人耳中。 “哼!” 袁逢面色一冷,狠狠瞪了儿子袁基一眼,好在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袁逢都得考虑杀人灭口了。 “次阳,你怎么看公路之事?” 面色凝重的袁逢,焦虑地望着比自己早担任三公之位的弟弟袁隗,眼下的袁氏,也只有袁隗还可以商量个事。 “本初的担心是对的,但我敢肯定,公路生命无虞。” 半天一语未发的袁隗,看了一眼发怔的袁绍,目光回到袁逢身上。 “眼下,当立即派人去见陶应,弄清事情的真相,我们再想……” “哐哐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传来,打断了袁隗的话。 “谁?” 本就烦躁难安的袁逢,面色更加阴冷,近似咆哮地对着门帘外呵问一声。 这之前,袁逢已特别交代过管家,不准靠近和打扰他们。 “家主,袁福回来了!” 不知是被平时儒雅斯文的袁逢给吓到了,还是急匆匆而来,管家的声音有些颤栗。 “袁福?” 袁逢迟迟没有收到出兵青州的袁术消息,便让袁基打发家仆袁福亲往探查,今日刚刚才得到袁福让人传回的消息,没想到袁福也回来了。 “嘶,难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袁基神色大变,也顾不得在座的袁逢、袁隗,立即向门外发话。 “快,让他进来!” 有了袁氏大公子袁基发话,没过几息,连续四天四夜,一路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奔回洛阳的袁福,推门走了进来。 “小人袁福,见过家主!” 屋子里全是袁氏的重要族人,袁福忙行至袁逢身前跪下行礼。 “快说,公路怎么会无端失踪?” 袁逢望着一身尘土的家仆袁福,就知道他赶路很焦急,心下不由得更加慌乱、急切。 “家主,大事不好,三公子在泰山郡被陶应的泰山军俘获,全军覆没,生死不明!” 袁福的话,差点没把袁逢吓死,一步跨出,一把拽起袁福的衣领,目眦欲裂。 “胡说,陶应乃泰山太守,怎敢对官军动手?” 刚刚袁绍、袁基将袁术的失踪怀疑到陶应头上,袁逢还有些不太相信,此时袁福的话,彻底证实了这个猜想。 “难道,他欲效仿张举,造反不成?” 袁绍瞅着被袁逢阴冷噬血的目光吓得一时不知所措的袁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乍现即隐。 “阿爹稍坐,由儿来问袁福。” 袁绍上前,安抚了一句袁逢,将袁福拉起。 “袁福,莫怕!” 拍了拍袁福肩膀上的灰尘,袁绍将自己的茶盏递给了袁福。 “来,袁福,一路辛苦了,先喝杯茶,慢慢说事情的经过。” 有了袁绍的安慰,袁福瞬间安心不已,心中也有了一丝暖意,感激地朝袁绍躬身一礼,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事情是这样的,小人在肥如见到了跟随剑客史阿前往泰山博县的随从……” 定了定神,袁福方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缓缓说出。 “嘶……” 袁福话尚未说完,袁逢、袁隗、袁基皆吸一口冷气。 “这下就麻烦了!” 听到史阿失手,袁隗脸色大变。 “这史阿,定是阿爹从王越那里讨要来帮公路办事的!” 袁绍瞅了袁隗三人一眼,至于什么麻烦了,以袁绍游侠本性,自然猜到了大概。 “刺杀赵琰,应是公路此番进入泰山郡的真正目的!” 不动声色的袁绍,语气又和缓地催促袁福继续往下说。 “后来,小人赶往太山,听说岱山村发生了一场因官军抢粮引发的大战,小人特意询问了村民一番,方知纵兵抢粮的正是三公子!” 袁福怯怯地瞥了一眼瞳孔紧缩,圆瞪着双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神色的袁逢,咬咬牙,将后面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三公子被泰山兵俘获,长史杨弘、大将俞涉皆被擒,所有参与抢粮杀人、放火的官兵,皆被秘密带走,生死不知!” 听了袁福的陈述,袁绍一脸诧异。 “公路这是在搞什么,以我袁氏四世三公的地位,还用得着抢粮?” 莫说袁绍想不通,就是袁逢、袁隗也想不通。 “你胡说,公路大军自有粮草,怎会愚蠢到去纵兵抢粮,行贼匪之径!” 袁福环视袁氏众人一眼,无奈地说出实情。 “三公子为了行军方便,出了洛阳,便舍弃了辎重,一路就食于地方!” “啊!?” 袁隗、袁绍惊地目瞪口呆。 袁逢愣了几息,脸色骤然变得潮红。 “竖子!竖子!竖子啊……” 旋即,袁逢张嘴喷出一口血箭,一头昏厥翻倒。 “阿爹!” 幸亏袁绍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袁逢扶住,否则,直挺挺倒地,袁术的事情未了,就得给袁逢先办丧事了。 “二哥!” 陡然变故,吓了袁隗一跳,赶紧趋前一探,幸好袁逢仍有鼻息,这才心神稍定。 “士纪,你立即带人前往泰山郡面见陶应,让其放回公路;不管陶应提任何条件,都答应他,只求公路回来!” 望着身边有些慌张的袁基、袁绍,袁隗立即作出一番安排。 “本初,家中之事由你照看,叔父去找人疏通关系。” …… 夜幕下,司空府一阵鸡飞狗跳。 “驾!” 很快,从府中跑出数匹快马,带队的正是袁氏大公子袁基,如风卷残云,直奔洛阳旄门而去。 “去王侍中府上!” 袁基走后没多久,袁隗也匆匆出了府门,直奔王允的府邸。 满心复杂的袁绍望了一会儿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父亲袁逢,缓缓行至门外,仰头望着天空升起的冷月,喃喃自语。 “陶应,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人物!” 渐渐地,袁绍的眸子变得冷厉,有无尽的杀意散出。 “也对,若这世间都是些土鸡瓦狗,与这般人玩,岂不太过无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酸的曹操 冀州。河间国。乐成城。 陶应与陈登谈完了钱粮之事,将话题转向了谋划渤海郡上面。 “主公,欲将渤海郡控制在手中,只要推举一个自己人出任郡守即可,但这有一个隐患,若此人与主公关系太过密切,定瞒不过有心人的目光。” 陶应明白陈登的意思,虽然说举贤不避亲,但得看是在什么情况下。 “元龙,你接着说。” 陈登见陶应不置可否,便进一步提出建议。 “其实,即便拿不到太守职位,但只要拿下章武、南皮、修三县的县令之位,渤海郡还是在主公手中。” 陶应快速在脑海中回顾渤海郡的地图。 章武在渤海郡最北端,靠近幽州;南皮县居中,修县在渤海郡最南端,与河间、安平、甘陵以及青州的平原郡接壤。 这三县,几乎是渤海郡的西部屏障。 “有了这三县,整个渤海郡就是青州的一部分了!” 那么,现在就是太守或者县令的人选了,陶应心中暗暗思索一番,将自己的推荐人选说给陈登。 “主公,这车胄本是渤海郡的郡丞,表举他出任渤海郡太守,在朝堂的阻力不大,也不会引起他人遐思,是个很好的人选。” 陈登听了陶应推荐的人选名单,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而询问陶应推荐这些人的理由。 “只是,登有些疑惑,这车胄,与主公非亲非故,主公怎会想到表举他出任太守,为何不是田元皓?” 陶应之所以推荐车胄,当然是有原因的。 “我表举车胄,主要看中其才华,他有成为一州刺史的能力,莫说做郡丞有些屈才,即便是为一郡太守,也有些大材小用。” “眼下的渤海郡,经历了一场乌桓叛军的祸害,亟需一个熟悉渤海事务之人来治理,车胄就是最好的人选。” 车胄能被曹操任命为徐州刺史,其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有曹操的鉴定,陶应自然不会去怀疑。 “至于田元皓,我准备表举他出任河间相。” 原本陶应想让田丰出任渤海郡太守的,后来又打消了念头。 一个是担心田丰见不得官场的黑暗,不愿出仕。 另一个,历史上,袁绍跑到渤海郡招兵买马,田丰就亲自送上门去了。 而且,田丰宁可身死,都未背离袁绍,这让陶应担心将田丰留在渤海郡,反给袁绍做了嫁衣。 当然,无论是车胄,还是田丰,陶应都不会将这些告诉陈登,以防引起陈登的遐想。 “再者,表举潘文珪出任南皮令,车胄也不会背离我们的意愿。” 陈登略一思忖,瞬间便明白了陶应的想法。 此番攻略南皮城,潘璋不仅与车胄有了交情,关键时刻,潘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表田豫为章武令,皆因其居身清白,规略明练,出统戎马,入赞庶政,忠清在公,田豫是个忧国忘私之人,可以重用。” “再者,章武与幽州相接,暴寇之来,必虑其强,田豫如李广般,皆属善守之辈。有田豫出任章武令,不惧幽州贼寇入略。” 对田豫不熟悉,听了陶应的一番解释,陈登便不再多言。 “主公表举田元皓出任河间国相,又是出于何种想法?” 对田丰,陶应知道很难将其拿下,让田丰上他的船,也得等到诸侯争霸才行。 田丰与华歆一样,都是心存汉室之辈,不可能汉室大厦未倾塌,便改旗易帜。 “田元皓之才,与元龙不相上下,若未来天下大乱,真要经略天下,此人可起大用,早点示好,也不至于未来便宜他人,与我等为敌。” 陈登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未雨绸缪,总比临时找伞要稳妥得多!” 二人又就一些善后事宜磋商一番,便各自休息了。 ———— 洛阳。校尉府。 曹操目睹袁基、袁隗分头急匆匆而去,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又坚定了一分。 “果然,袁公路前往青州,包藏祸心啊!” 从袁氏府邸外不远处的隐蔽角落走出来,曹操若有所思地观望了一阵司空府,转身匆匆回了自己的府邸。 “哇……哇……” 刚一进门,从屋内传来一阵小儿的啼哭声,曹操脚步微微一顿,侧首蹙眉。 “是丕儿在哭闹,想必是饿了!” 曹操想都不用想,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刚满一岁的幼儿,就是曹丕,除了他,没有别人。 “已到年节了,是该派人将丁氏与昂儿从青州接回来了!” 听到曹丕的哭声,曹操瞬间想起了十岁的大儿子曹昂。 自从谯县分开后,丁氏含着怨气带曹昂去了青州济南探亲,曹操则与卞氏带着幼儿曹丕及大女儿来了洛阳。 “也不知,她们母子是否安好?” 如今,已过去一个多月,曹操有些担心起丁氏母子的安危来。 这一阵子,正好赶上青州、徐州黄巾复起,丁氏去的地方,正是济南黄巾徐和闹腾的重灾区,不得不让曹操感到焦虑。 “虽然徐和黄巾已被济南侯陶应所灭,但一日见不到丁氏与昂儿,始终不安心!” 进了里屋,果然看到卞氏正抱着曹丕在喂奶。 卞氏雪白的乳峰,看得曹操眼热不已;瞅着卞氏怀中的曹丕,口中也哼哼不已。 “夫君回来了!” 见进来的是曹操,卞氏迎向曹操的目光略微一红,也没有回避,继续给儿子曹丕喂奶。 “夫君,今日怎宴饮结束地这般早?” 卞氏瞥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奇怪地望向不喝倒袁氏不回府的曹操。 “莫非,夫君中途退席?” 曹操瞅了几眼小眼睛睁得溜圆锃亮,露出一副护食样子的曹丕,在一旁火盘边坐下。 “袁公路在泰山郡失踪了,袁府的宴饮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卞氏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哪怕是汉帝驾崩了,也不关她的事情,她只对音乐歌舞有兴致。 但此时见曹操居然目露喜闻乐见的神情,卞氏心中一动,便顺着曹操谈论起来。 “四世三公的袁氏,权倾朝野,谁敢对袁氏之人下手?” “而且,那袁公路,似乎还是袁氏嫡子,就不怕袁氏报复?” 卞氏的不解与疑惑,曹操也是一脸感叹。 “这卫将军、济南侯,果真英雄也。文才武略,无所不通;且胸怀大志,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 “唉,吾不如也!” 曹操的这一番感叹,听得卞氏惊诧不已。 卞氏看得出来,曹操的这番感叹,是真诚的,这很难得。 自从卞氏嫁给了曹操,就从未在曹操口中听过他夸赞一个人,这是头一回。 “这个卫将军、济南侯,是哪位老将?是他动了袁氏子弟?” “老将?” 曹操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心酸起来。 “夫人可能不信,这陶应,尚未加冠;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便从名不见经传的白身,成了一郡太守,又被陛下拜为中郎将、卫将军、济南侯!” “陶将军,一个月,走完了很多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操不如也!” 这回,连卞氏都对陶应上心了,这简直就是在听天书。 “这陶将军,莫非背后有大靠山?” 在眼下的大汉官场,爬得快、爬得高的,也就是三大集团的人,而且是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人,卞氏有理由怀疑陶应的升迁之路。 “陶将军确实有点靠山,但靠山不大!” 曹操摇摇头,陶谦这个徐州刺史,背景还不如自己老曹家的大,陶应能谋一个太守之职,已是陶谦最大的能量了。 “陶重光有今日的成就,全靠自己的本事打出来的呀!”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何苗引祸水 洛阳。上东门。 冬日暖阳,光芒万丈。 昨夜零散飘了一夜冬雪的洛阳,在旭日的映射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咯踏踏……” 洛阳上东门打开没多久,行人刚零零散散地从城门口出入,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上。 屯卫兵刚要上前拦截盘查,被城门候阻止。 “是驿使,如此焦急,恐又出了大事,莫要阻拦,行人速速闪开!” 早已听到动静的行人,一边纷纷闪避,一边望向一大早便打马狂奔的快骑。 就见一骑如飞、风卷残云般冲了过来,骑士双手控缰,策马疾驰,脸上满是风尘寒霜,神情疲惫不堪,只有那对乌黑的眸子依然明亮。 在骑士的背后,斜挎着一卷布帛,布帛上插有一面三角令旗,正迎风猎猎招展。 “六百里加急,快让开,让开!” 好在城门候有先见之明,早早驱散了行人,让开了大道,急促的马蹄踏碎一地残雪,瞬息之间,畅通无阻地越过护城河,穿过上东门,冲向了南宫。 ———— 南宫。嘉德殿。 冬日的被窝最让人留恋,不仅仅常人如此,汉灵帝也如此。 但今日,灵帝破天荒没懒床,就连龙床上王美人那丰腴性感的身体,都没能动摇他起床的决心。 不待中常侍张让催促,灵帝早早让侍女帮他更衣,一大清早,便来到嘉德殿参与廷议。 待灵帝端坐在龙椅上,又整理了一番穿戴齐整的衣冠,目光示意鼓乐师。 “叮叮……咚咚……” 随着殿内钟鼓齐鸣,原本清冷的金殿,霎时有了一丝生气。 跟往日上朝一样,在钟鼓齐鸣中,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各按序列徐徐入殿,朝拜叩首后,起身列于金殿两侧。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中常侍张让将手中拂尘一甩,按照惯例,上前一步,捏着嗓子尖叫一声。 张让话音一落,不论士族集团,还是外戚势力,众大臣很自然地将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司空袁逢身上。 袁逢是“群头”,他若不第一个出来奏事,众臣都不知道怎么开始了。 即便是与之对立的宦官集团,基本也是等待袁逢先“挑事”。 可惜,今日的袁逢,心不在大殿,或者心不在洛阳,而是在失踪于泰山郡的袁术身上。 若非担心有人趁他不在朝堂对袁氏发难,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袁逢,都不想来参加今日廷议。 所以,袁逢毫不理会满殿众臣朝他投来的“殷切”目光,低头瞅着自己脚下的地板,心中暗自盘算着儿子袁基的行程。 “经过一夜疾行,我儿士纪,此刻应该到成皋了?” “按脚程,再过三日,就该到泰山郡了,不知那‘死人’陶应小儿,会不会再出幺蛾子?” 自从袁术出了事,不管是袁逢,还是袁氏一族,都已将陶应列为仇寇,当成陷害袁术的罪魁祸首,把陶氏一族当死人看。 “凡与‘四世三公’的袁氏作对之人,都将成为死人,无论是谁!” 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的袁逢,已打定主意,待儿子袁术一脱身,就立即收拾陶应、收拾陶氏。 …… “这袁术做的叫什么事,真为四世三公的袁氏丢人!” 见袁逢不语,侍中王允知道其定然是在为袁术烦恼。 “原本以为袁氏出了个麒麟儿,原来是竖子一个!” 昨日王允刚从袁府回家,还未来得及让貂蝉给他弹曲解酒,袁隗便急匆匆登门拜访。 袁隗没敢对王允隐瞒袁术在泰山郡纵兵抢粮之事,这事,即便兖州刺史刘岱不上报,若泰山郡守陶应捅出来,根本瞒不住。 而且,这事根本无法抵赖,有五千大军参与抢粮,知情人太多。 所以,袁隗开门见山,要求串联的一帮大臣,到时候替袁术开脱,将大事化小。 当然,袁氏自然要欠人情的。 不过,此时袁术所干龌龊之事,尚未东窗事发,王允也不会提前将事情引爆。 “再厚的雪,总有融化的一日啊!” …… “嗯?” 满殿大臣无一人出头奏事,若是往日,灵帝定然很开心地退朝回后宫了,今日偏偏他有事,需要大臣们给他一个由头。 “咳咳……” 近在咫尺的张让,听到了灵帝鼻孔中发出的一声轻微不满,立即借着咳嗽,朝另一旁侍立的赵忠使了个眼色。 “陛下,臣有本要奏!” 接到张让的信号,赵忠匆匆瞥了一眼灵帝不虞的神色,立即会意,出班打破金殿沉默。 “大长秋……” “报……” 赵忠的善解人意,让灵帝心中稍稍舒服了些,刚开口搭台,殿外倏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瞬间打断了灵帝的话头,打破了金殿的沉静。 “咚!”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到了金殿之外,陡然发出一声金属与石阶相撞的清音,久久始竭,那是有人拜倒在丹墀之上的声音。 “来了吗?” 灵帝猛地抬头,大殿中的众大臣也是一脸惊疑,目光纷纷转向殿外。 “青州六百里加急!” 黄门侍郎曹纯从驿使手中接过急报,一溜小跑经过丹墀,进献到金阶之下。 张让赶忙上前接过,呈于灵帝案前。 灵帝一目十行阅罢,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震惊,甚至很是平淡。 “跟朕想的一样,这青州刺史赵琰的急报还是来了。” 灵帝将手中的急报递给张让,语气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给大将军看看!” 何进一愣,看了几眼平静地坐在龙椅上的灵帝,不知是自己眼神不好,还是今日的灵帝掩饰地很好,何进愣是没有瞧出一丝端倪来。 “这急报,为何单要给本将军看?” 带着疑惑,何进接过急报,只看了几眼,脸色骤然大变,失声疾呼。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公孙瓒绝对干不出杀中郎将孟益造反之事!” 公孙瓒是何进举荐的,公孙瓒反叛,已不仅仅是朝廷出了一个叛臣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对张纯、张举及乌桓人的叛乱清剿也会随之夭折。 如今,乌桓叛军盘踞冀州,抄掠了数郡,殿中冀州籍朝臣早就不满了。 何进很担心大臣们会因此将矛头指向他,尤其是在灵帝最不待见何氏的这个节骨眼上。 “不会反叛的,怎么会反叛呢?” “公孙瓒如今是骑都尉,很快就能升迁为中郎将,如此荣耀之事,他怎会叛乱呢!” 何进赶紧又安慰自己,他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上次青州刺史赵琰的事情,何进就与袁逢一起,算计了一把张让。 如今同样的事情落到了他何进的头上,何进自觉很难躲得开。 “陛下……” 何进刚要替公孙瓒开脱,便被灵帝抬手阻止了。 “还有这两封急报,也让大将军看看!” “还有?” 何进的心开始暗暗下沉,一封急报可能会弄错,再有两封,那就是实锤了。 “末将有眼无珠,错信公孙瓒小人,以致遗祸大汉江山社稷,臣有负陛下圣恩!” 何进最后的一丝侥幸破灭了,两封急报来自不同人。 第一封青州刺史赵琰的急报,何进可以质疑其真实性。 可眼下的这两封,不算陶应的急报,另一封来自平原郡太守陈纪的急报,何进不会有丝毫怀疑。 “陈纪乃本将军征辟,他绝不会陷本将军察人不明!” 公孙瓒反叛的消息,让何进心慌意乱,就是车骑将军何苗同样惊慌不已。 “祸事了,祸事了!” 金殿上,文武百官望着跪地垂首的何进,尽皆悚然色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孟益死了?” “公孙瓒投了叛贼?” “岂不是驱逐冀州的乌桓叛贼无望?” 尤其是来自冀州的大臣,一听公孙瓒杀了孟益投了张纯、张举,原本就对灵帝清剿叛贼的态度所积下的怒火瞬间爆发了。 “请陛下将大……” 冀州籍大臣刚要对何进发难,何苗立即抢先站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将矛头对准了怔怔发呆的尚书卢植。 “请陛下将卢植发配廷尉署彻查!” 第一百五十八章 落幕的卢植 为了保住大哥何进,何苗立即祸水东引,将矛头对准了尚书卢植。 “请陛下将卢植发配廷尉署彻查!” 袁逢此时也不敢再装死了,忙出来引导风向。 “陛下,无论是叛贼公孙瓒,还是弃城而逃的鸡鹜刘备,皆是卢植的弟子,请陛下彻查卢植教徒无方,遗祸国家之罪!” 论理说,卢植也是出身大姓士族,可为了袁术纵兵抢粮之事,袁逢只能牺牲没有多大背景与靠山的卢植,向何氏示好。 “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有了袁逢的指引,众大臣纷纷有了主心骨,立即改口跟进。 “请陛下问卢植遗祸之罪,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袁隗、王允、马日磾、张温、杨彪等人推波助澜。 “请陛下问卢植遗祸之罪,请陛下通缉叛贼公孙瓒!” 这一次,除了朱儁、皇甫嵩等寥寥几人,几乎所有的文武官员都站了出来,就连宦官,也正义凛然地请求查办卢植、公孙瓒。 至于袁逢提及的刘备,在众大臣眼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而已,自动忽略了。 若公孙瓒此时在大殿之中,即便再能打,也得在满殿大臣脚下簌簌发抖。 “呼!” 何进暗暗舒了一口气。 “侥幸,侥幸啊!” 矛头转向卢植、公孙瓒,何进知道,灵帝不会过多指责他,他可以过关了。 “这回,中常侍们没有趁机发难,算是何某欠下他们一个人情!” 对于张让等宦官的示好,何进心知肚明。 何进微微抬头,目光一一扫过张让、赵忠等人,借机释放善意。 张让等中常侍,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算是回应何进。 至于袁逢打什么主意,何进权当他在还上回谋张让的债。 “唉!” 心灰意冷的卢植,这回没有像前次被宦官陷害那样申辩,而是默默走到金殿中间,等待灵帝最终的判决。 “嗯?这卢子干为何不申辩?” “看来,这回卢子干的心彻底死了!” “谁让他收徒不慎呢!” …… 卢植眼下的态度,不仅让大臣们惊讶,就是高高在上的灵帝,也大感意外。 卢植清剿黄巾有功,后来被太监诬陷,多半都是灵帝授意太监干的,望着年逾五十的卢植,灵帝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卢尚书,你有何话要对朕说?” 不知是真的愧疚,还是明知卢植是无辜的,灵帝对垂首恭立的卢植难得和颜悦色。 “陛下,老臣昏聩无能,教徒无方,致使百姓遭殃,国家蒙羞,已无颜再为人臣;加之老臣近来身体多疾,眼睛昏花,已不堪再为陛下分忧。” 卢植跪伏在丹墀之上,朗朗之声霎时响彻整个大殿。 “老臣感念陛下的恩遇,今请辞尚书,回乡休养,颐养天年,望陛下恩准!” 卢植也不等灵帝发话,径直将自己的官帽摘下,将腰间的印绶解下,双手托举,递向金阶之上的灵帝。 “草民卢植,拜辞陛下!” 看着卢植的这一番麻利动作,灵帝嘴角一阵抽搐。 “这哪里是让朕恩准他辞官,这老匹夫摆出的姿态,朕不准都不行!” 无论是祸水东引的何苗,还是推波助澜的袁逢,望着孤零零立于大殿中央的卢植,心中都不是滋味。 “唉!” 原本还想替卢植分辨的朱儁、皇甫嵩,看到昔日性格刚毅的卢植去意已决,除了有兔死狐悲之感外,皆暗叹一声,熄了劝阻之心。 灵帝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但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现,朝张让挥挥手,让他接过卢植的印绶。 “既然卢卿身体有恙,那就回去好好休养!” 灵帝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再跟卢植说,就连刚刚生出的一丝愧疚也烟消云散,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将卢植杀掉。 “少一个卢植,朝廷也没任何损失,反倒多出一个位子,朕的内库,又多一笔收入!” 卢植朝灵帝又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很是洒脱地大步出了金殿,扬长而去。 对于卢植的离去,朝堂之上,大多数人不会感到惋惜,只有少数如朱儁、皇甫嵩、张温这样的儒将,才会有些许的遗憾。 “发露布于大汉各州,通缉叛贼公孙瓒!” 至于卢植,大殿里的人都知道是替人背了锅,如今辞官离朝了,没人会再揪着不放。 “公孙瓒乃大将军举荐,大将军有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之罪,不过,此乃是小事,朕自有处置!” 瞅着满殿大臣一致讨伐公孙瓒,闭口不言何进之过,本就没打算要处置何进的灵帝,也借坡下驴,岔开话题。 “现如今,乌桓叛军盘踞冀州,其间百姓危如累卵,却兹事体大,众卿有何良策,可剿灭叛贼,以解冀州之危?” 刚过一关的何进,擦一把额头的冷汗,立即出班陈奏。 “陛下,进入冀州的乌桓叛军皆是骑兵,可调前将军董卓前往冀州,以拒乌桓叛军!” 张温闻言,瞥了一眼何进,眉头一蹙,立即出班阻止。 “陛下不可,董卓此人,中平二年(185年)时,在温帐下追剿叛贼边章、韩遂,便目无法度,骄忍无亲。如今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其性刚而遂非,终难济也!” 皇甫嵩也不看好董卓,站出来反对。 “董卓凶悍难制,且贪生畏死,面对五万乌桓骑兵,恐徒耗钱粮,反更使冀州生乱!望陛下三思!” 见大哥何进的建议被张温、皇甫嵩反对,何苗心中恼怒,立即出班声援。 “陛下,董卓乃……” “好了!” 何苗的话尚未展开,便被灵帝打断。 “皇甫将军言之有理,朝廷已没有多余的钱粮空耗。如今,卫将军陶应就在青州,离冀州近在咫尺,何必舍近求远另遣大军!” 众大臣闻言,心中顿时恍然大悟,皆暗暗无语,又默默为陶应幸灾乐祸。 “原来,还是钱粮闹的!” “没钱没粮,董卓肯定不会前往冀州!” “也只有陶应最合陛下心意了!” …… 灵帝的提议,更合赵忠的心意,立即出声赞叹。 “陛下圣明,目光如炬!” 张温朝神采奕奕的灵帝躬身一礼,又提出自己的隐忧。 “陛下,冀州的乌桓叛军,不同于青州黄巾,即便卫将军再勇武多谋,但面对五万乌桓骑兵,欲将其彻底剿灭,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再者,若冀州地方郡县配合不力,大军的粮草补给不及时,恐有掣肘之虞,这对卫将军剿灭乌桓叛贼很不利呀!” 说到了地方官吏的配合,司徒丁宫立即出班上奏。 “如今乌桓叛军盘踞的渤海郡、河间国、甘陵国等郡、县,上至郡守,下至县令,不是被乌桓叛军屠戮,就是逃往别郡,恐一时难以替卫将军平叛大军筹集粮草!陛下,当尽快另选官吏补缺。” 丁宫语落,金殿之中的众臣,目光陡然一亮。 “哈哈,机会来了!” 大汉的太守、县令之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轻易很难变更。 如今有了丁宫的提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豪强、世家们自然要摩拳擦掌,为自家谋取一个职位。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过去的那些职位,也是他们这些豪强、世家、宦官的,只是,此时皆不敢出言反对,谁让他们的人不争气呢。 相比于大臣们的喜悦,灵帝却没有那般好心情,听了丁宫的话,眸子顿时掠过一丝狠辣。 “黄巾贼寇起时,这群拿着朝廷俸禄的太守、县令惜命逃亡;乌桓叛军作乱时,在关键时刻,他们又不顾百姓死活,只身逃走!” “众位说说,朕养这些官员干什么?” “张纯、张举,这都曾是朕养的太守;还有叛贼公孙瓒,朕封的骑都尉,到头来,一个个吃朕的、拿朕的,却不思报国恩、报君恩,反而反叛!” “你们说说,这是何道理?” 面对灵帝的厉声喝问,大殿中,一众朝臣皆是缄口不言。 “唉,朕的这帮大臣,为了利益,一个个争破脑袋;遇到事情,又一个个当缩头乌龟!” “中兴大汉,终究是镜花水月啊!” 灵帝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奈与悲凉。 “传旨,令卫将军、济南侯陶应,立即出兵剿灭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一应粮草,皆从渤海、河间、甘陵筹集!” “此三郡国及诸县所缺官吏,济南侯可自行亲辟,报由朕征命!” “廷尉署立即彻查诸郡县逃亡官吏,一律抄家!” 灵帝旨意一下,大殿中顿时一片喧哗,就连袁逢、何进、张让等各方领袖,皆为灵帝的决断感到惊讶,但又都不敢出言反对。 灵帝再昏庸,那也是天子;大汉再乱,也尚未倾塌。 所以,天子之怒,可伏尸百万,也能血流千里。 再说,灵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毕岚到弓高 冀州。河间国。弓高县。 三日后。晨光昏黄。 在解决了乌桓大军之后,陶应将城市修缮、清理,百姓安抚等这些后续繁杂善后事务,一并交给了陈登、华歆处理,就连临时拉的“壮丁”田丰,也被派上用场,陶应自己却美美在河间王府昏天暗地地睡了三天。 即便如此,陶应还是感觉没有睡够,对着昏黄的铜镜照了照,一顿吐槽。 “皮肤差了好多哦!” 当然,这话,陶应也只能在一个没人的空间自怨自艾一番,不然,他这般女人作态,定会将英明神武的形象一朝毁尽。 陶应还不知道,他已在汉灵帝心中挂上了号,灵帝那般喜欢他,若知陶应如此“妩媚”,定会将他召进宫,做一个“刑余之人”。 好,陶应只是想体验一下使用汉代铜镜的古韵、古风 “这若放在后世,男人不敢用其乱拔胡须,女人不敢乱修娥眉!” …… “驾!” “咯踏踏……” 连续三日的补眠,陶应已变得神清气爽、精气十足。 草草用过早饭,在颜良的护卫下,陶应一行从乐成城一路急速南下,过了修葺一新的漳水渡桥,来到弓高城外。 这是陶应自战后,第一次返回弓高县。 此时的弓高城郊外,呈现一片黑色的海洋。 乌云般密布的黑色旌旗,张挂在四处随风飘荡的黑色幢幡,一色黑衣黑甲的玄甲军士卒…… 虽然人山人海,却不显一丝的嘈杂与凌乱。 “吁!” 陶应早早便在人海外围下了马,徐徐步入主场。 “踢踏……踏踏……” 当一片棺木出现在面前时,陶应终于收住了缓行的脚步,直愣愣地肃立在弓高城外的荒野上。 萧瑟的北风烈烈刮过,刮得荒野上的草木蔌蔌作响,荡起陶应身后黑色的披风,发出猎猎之声。 在每一具棺木旁,侍立着一名玄甲军士兵,皆身着一色黝黑的铁甲,在暗淡的晨光下,闪烁着幽森的寒芒。 望着眼前数百具棺材,有莫名的萧瑟在陶应心头回荡,倏忽之间,陶应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千古流传的诗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玄甲军虽然大多数人脱胎于昔日的泰山贼、黄巾流寇,但自成为一名玄甲军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蜕变,与贼匪再没有丝毫的关系。 “你们是一名立志为大汉民族而战,为我陶应而战的正义之士!” 这些人,追随在陶应身边,从兖州泰山郡到青州济南、平原郡,又一路北上冀州河间国,无论凶险、无论艰厄,始终不离不弃。 “可今日,望着一具具冰冷的棺木,你们的骤然离去,教我陶应如何不黯然神伤!” 在陶应身后,侍立一排的陈登、颜良、纪灵、潘璋、马忠、田豫、赵云、吕旷、吕翔众将神色恻然。 唯有不远处的车胄、伦直、郝次帅等人,表情木讷,心情异常复杂。 在另一方人群中,华歆、田丰二人,亦是神情肃穆。 对于普通士卒,尤其在人命贱如草芥的东汉末,能有这样庄严、隆重的安葬礼遇,简直不可思议,华歆、田丰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这样的场景,平生仅见,给他们心灵带来的震撼与冲击,难以言表。 华歆、田丰二人再看向陶应的目光,变得又有些不同。 “将士同心很易做到,可真正能始终如一的,少之又少!”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将士同心,玄甲军战力焉能不强!” …… ———— 兖州。泰山郡。奉高县。 连续急奔四日,一路风尘仆仆从洛阳而来的袁基,抬头微微打量了一眼奉高太守府,没敢直闯,让随行家仆袁福与门卫沟通,替他通报。 “袁福,好声说话!” 会意的袁福点点头,忙上前替袁基通报来意。 对袁基态度的变化,袁福心知肚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是在过去,身为“九卿”之一的太仆袁基,不可能这样谨小慎微的姿态。 莫说眼前只是一个太守府衙,即便是大将军府,袁氏子弟也无须在大门口吹冷风,都是直入偏厅才会打招呼通报。 …… “这还是大汉地界吗?” 在等待之余,一脸诧异的袁基默默打量起府衙周边的街道。 整齐划一的民宅、商肆,宽敞、平坦、整洁的街巷…… 目现安逸与幸福神色的百姓,街头巷尾无忧无虑、尽情嬉戏玩耍的儿童…… 恍惚间,袁基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安逸、平和,即便是富庶、奢华的洛阳也不可比啊!” 在进入泰山郡后,一路所见带来的冲击,让袁基对大汉这处经历数年贼匪肆虐的地方,感觉既新鲜又陌生。 …… “你从洛阳来,是袁府的大公子袁基?” 目光正在四处游弋的袁基,突闻身后传来的问话,立即回过神,转头望向来人,是一位中年文士,忙拱手见礼。 “我是袁氏袁基,不知君……” 袁基话尚未说完,便被来人挥手打断。 “某乃太守府主簿,走,我们尹府君正好在府衙。” 来人也不与袁基多说话,转身就朝府内行去,步履轻盈而快捷。 “区区一个太守主簿,俸禄不过百石,居然敢对‘九卿’之一的太仆这般无礼!” 感觉热脸贴了冷屁股的袁基,盯着前行的主簿,暗握的拳头攥了攥,微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冷,心中对陶应的憎恨又增加了一分。 “待救回公路,定会让尔等感受来自袁氏的愤怒!” ———— 弓高城。 中常侍毕岚与高唐令糜芳一行人,骑马徐徐从城内大道穿行而过,一路打量着残破不堪的县城,心中皆生起一丝愤怒与黯然。 “好端端的一座县城,被乌桓叛贼祸害成这般景象,造孽呀!” 虽然是十常侍之一,毕岚相比起张让、赵忠来,害人的手段还是欠缺了点,毕竟出身寒门,热衷发明创造的他,多少对百姓抱有一丝同情。 “城内这般少人,定是都去城外参加葬仪去了!” 糜芳目光朝四处打量,城内街巷,几乎见不到多少人影。 “走,咱也去瞧瞧,顺便将天子的诏令传给陶将军,本常侍的使命就完成了!” 毕岚此番是受汉灵帝之命,前来给陶应传旨的。 一路到了青州高唐,并未见到陶应,听说陶应追剿叛贼公孙瓒去了绎幕县,毕岚也想见见这位有点传奇色彩的卫将军,便在糜芳的陪同下,一路到了绎幕。 在绎幕扑了个空,又一路忍饥挨冻赶到弓高,没将锦衣玉食惯了的毕岚折腾死。 等毕岚、糜芳一行人出了弓高城,立即被眼前一片黑色世界所震慑。 “嘶!” 第一百六十章 弓高城之祭 弓高城外。 呼嚎的狂风中,只有干草木发出的哀鸣声,使这一方天地,格外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在玄甲军诸将领身后,两万多玄甲军将士,千人一营,肃立如林,鸦雀无声。 在玄甲军外围,则是弓高城幸存的百姓,皆神情凄然,黯然垂泪。 “一路走好,玄甲军的袍泽们!” 心中默念一声,陶应翘首望天,在三军将士视线难及处,一向坚毅的眸子里,有一丝怆然悄然掠过。 陶应单膝着地,在战死的玄甲军士兵棺木面前,肃然跪下。 “嘭嘭嘭……” 随着陶应的动作,颜良、纪灵等众将也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 “哗哗哗……” 紧接着,玄甲军的士兵,如同浪潮般,一排排次第跪倒,连绵不绝的声音,震天响起,犹如海啸而过。 倏忽之间,肃立如林的二万多将士,由擎天柱变成了压舱石,尽皆跪倒。 “哗啦啦……” 玄甲军的将士跪下了,外围前来送行的百姓,望着入目所及的一具具棺木,也纷纷自发跪倒在地。 此时,荒芜、冰冷的荒野上,再无一站立之人。 呼嚎的北风中,无论是将士,还是高傲如田丰、华歆,都垂下了高昂的头颅。 “呱呱……呱呱……” 许是地面人们悲伤的情绪感染了天空兀自寻食的乌鸦,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凄鸣,越发显出弓高城外的苍凉和晦暗。 “踢踏……” 被乌鸦的嘶鸣吵得有些心烦的陶应,正想着要不要让马忠将其一一射落,一阵沉闷而零碎的脚步声突兀传来,更使陶应心中不快,目光慢慢变得不善。 “主公,圣旨到了!” 陶应刚想骂人,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轻传来。 “糜芳?” 陶应抬头,果然是一身风尘仆仆的糜芳。 “圣旨?” 一脸肃穆的陶应,盯着跪在身侧的糜芳,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灵帝要出什么幺蛾子?” 陶应没有说话,朝糜芳颔首示意后,将目光投向他身侧的毕岚身上。 衣着华丽,体态丰腴的毕岚,下巴颏不见一根胡须,面容白得像个女人。 “这,想必就是大汉的太监一族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对汉廷里的太监,陶应还是头一回见。 “这宫廷里的伙食就是好啊,连太监都养得这般白胖!” 陶应没有起身,只是朝毕岚微微点头,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有旨快传,莫要耽误葬礼!” 毕岚也朝陶应颔首回应,这种场合,他也知道不好过多寒暄,便展开圣旨,当众沉声宣读起来。 “天子之诏!” “泰山太守、中郎将陶应,忠心体国,代朕剿灭黄巾济南徐和部、齐国张饶部、乐安司马俱部,有功于社稷,特拜为卫将军,持节,加封济南侯。” “望一鼓作气,剿灭青州其余黄巾流寇,代朕解百姓于倒悬,还青州以清明!” 毕岚宣读完圣旨,将圣旨合起来,递到陶应手中。 “贺喜济南侯!” 毕岚的恭贺声,没让陶应心中产生一丝的喜悦,木然接过圣旨,心中泛起一阵恍惚。 “哥什么时候成了中郎将,咋没人告诉一声?” “哥现在是卫将军了,还持节?似乎比那董胖子的前将军还高一级!” “哥现在是侯爷了?” …… 陶应缓缓起身,依旧肃然地朝毕岚点点头,环视乌泱泱跪伏一片的玄甲军及百姓一圈,而后大声陈词。 “玄甲军的袍泽们,就在刚刚,天子拜陶应为卫将军,加封济南侯!” 数万将士的目光,霎时聚焦在陶应高举的圣旨上。 “此刻我很高兴,不是因为我陶应被拜将封侯,而是为我玄甲军高兴,这个荣誉,看似天子是给我陶应的,实则是给我玄甲军全体袍泽的!” “若没有你们,若没有我陶应身后战死的袍泽们,何来这等荣耀!” 心中被豪情与暖流交融的二万多玄甲军将士,坚毅而冷峻的眸子齐刷刷地投向整齐摆放的数百具棺木,在为牺牲的袍泽骄傲的同时,心中不可抑制地浮起一抹哀婉。 “你们可还记得,在济水之畔,战死的军侯王三及一百多名玄甲军袍泽吗?” “为了给百姓足够的过河时间,军侯于兹、王三,率领一百多名袍泽,与三四十倍于己的公孙瓒叛贼血战,除身负重伤的于兹一人生还外,其余……全部战死!” 听到陶应提起济水之战,颜良的神情瞬间变得冷峻而萧瑟,泛红的眸子里浮现一丝清厉,那无比惨烈的一幕,竟历历在目。 “三日前的弓高城之战。为了救援弓高百姓,以马忠为首的十余骑,义无反顾地率先杀入弓高城,与数千乌桓叛军展开血战,纵然战至最后两三人,也无人后退一步!” “还有漳水河畔之战。为了救援同袍,颜良将军义无反顾,率领区区五百袍泽,杀过漳水渡桥,与上万乌桓骑兵血战,此战有三百多名袍泽牺牲,一百多人伤残!” 荒野一片死寂,无论是玄甲军将士,还是弓高城百姓,眸子里都有莫名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们仿佛被带到了陶应所描述的那一场场无比惨烈的杀伐之中。 “玄甲军,就是一支专为保护百姓而生的军队!” 为了百姓,英勇的玄甲军,正无所畏惧地迎向十倍乃至百倍的虎狼之敌,纵血战身亡,亦绝不后退。 陶应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大声厉喝。 “现在,你们该明白,为何我说这个荣誉属于英勇牺牲的袍泽们了?他们有没有资格拥有这个荣耀?” “有…有…有……” 数万将士轰然回应,声浪席卷所至,天地为之色变。 华歆、田丰是陶应的“临时工”,早已领略玄甲军的士气与军威,此时目睹陶应的心胸与手腕,心中暗暗为风雨飘摇中的大汉帝国默哀。 “有心计,有手段,有实力,枭雄之姿显露无疑!” 刚刚才“下基层”的中常侍毕岚,哪见过这般威武雄壮的汉军,心中更是震颤莫名,继而生出一丝明悟。 “难怪陶应很快便剿灭了五六十万的青州黄巾流寇,这绝不是故意夸大,而是有实力呀!” “这,不正是我等要物色的后应吗?” …… 众人心思各异,陶应已无暇关注,他正沉浸在自我升华与对玄甲军的思想改造中。 “那么,你们可曾清楚,他们又为何选择死战不退?” 不知是众人不知道如何回答陶应,还是不想回答,跪伏的人群一片死寂。 “唉,这帮人……” 陶应心中刚生起一丝失望,颜良突然昂起头颅,狂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锋芒。 “他们之所以选择战死,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 紧握的拳头高高举起的颜良,声如惊雷地回答了陶应一问。 “说得好!” 没想到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居然还有这样的觉悟,陶应暗暗对他刮目相看的同时,攥紧的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大声赞喝了颜良一句。 “颜将军说得对,这些战死的袍泽,他们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死战而不退,面对强敌而毫不畏惧,敢于舍生取义,正是因为他们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这更多的人里,有我陶应,有你们这些袍泽,有他们的妻儿父母,有大汉的万千百姓!” “他们是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为大汉民族而战!” “他们的这种敢战、能战,敢死、能死的气魄,正是我玄甲军的军魂所在,正是我陶应组建玄甲军的意义所在!” 森然的寒芒从陶应的眸子里浮起,他朝前跨出一步,大声喝问。 “现在,你们面对牺牲的战友们,大声地告诉我,面对强敌,有没有敢战、敢死的勇气?” 陶应语落,二万多玄甲军士兵赫然头颅高昂,如火山喷发般发出惊天怒吼。 “战!” “战!” “战!”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何进思何晏 洛阳,大将军府。 行色匆匆的车骑将军何苗驾轻就熟地进了何进府邸内院。 此时虽已午时,天气阴沉,满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昏暗笼罩整片天宇。 何苗进来的时候,何进正负手站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际发呆。 “又要下雪了!” 许是何苗的脚步声惊扰了何进的思绪,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二弟,你来了!” 何苗恭敬地向何进抱拳一揖,也来不及铺垫与寒暄,急声询问。 “大哥,您找我有急事?” 被何进匆匆招来,何苗担心是公孙瓒反叛之事又出现了变故。 “大汉国运多桀、祸不单行啊!” 何进点了点头,脸上的忧色越发浓郁,行至火盘边坐下,对何苗的问话,答非所问。 “冀州、青州黄巾之乱尚未平息,张纯、张举、乌桓人又趁机入寇冀州作乱!” “如今,公孙瓒狗贼反叛,汉阳人王国,又联合西贼韩遂、马腾攻掠三辅地区!” “唉,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因此而死!” 何苗一怔,不解地望向何进。 “大哥,匪患与叛贼,自有朝廷官军和各地民团镇压,这些贱民的生死,与我何氏何干?” 何苗顿了顿,一脸诧异地问何进。 “大哥,你今日叫小弟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 何进摇了摇头,对着何苗嗤笑一声。 “这不过是大哥一时感慨罢了。” 何进虽然是大将军,但他的一亩三分地在洛阳、在朝堂,京师之外的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二弟,晏儿随妹婿夫妇回青州高唐省亲,已一月有余,眼看年节将至,本想让咸儿前往接回他们,可咸儿柔弱,路上大哥终究放心不下。” 想孙子的何进,对何苗道出他的意图。 “再加上青州、冀州两地不太平,不如你亲自走一趟,将他们接回洛阳?” 何苗一口答应,没有任何的借口与推辞。 “大哥,小弟回府稍作准备,就即刻启程。” 何苗知道何进的脾气,找他来,不是商量,而是必行。 “二弟莫急,还有一件事,你顺带也办了。” 何进叫住已转身的何苗,盯着何苗的眼睛,很是郑重交代。 “此去青州,务必面见陶应,虽然陛下已下旨,令其剿灭乌桓叛军,可那是五万乌桓骑兵,岂能一蹴功成!” 何苗若有所悟地轻轻点头。 对何进品性了若指掌的何苗,很清楚何进绝非是为灵帝、为冀州百姓考虑。 “大哥是担心陶应会应付天子,高垒不战,惰慢军心,坐视乌桓叛军?” 何进欣慰地拍了拍何苗的肩膀,前几日要不是何苗见机的快,将公孙瓒反叛的祸水引到卢植身上,在朝堂上绝不会轻松过关。 “你见了陶应,督促其尽快驱除冀州的乌桓叛军,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将乌桓人赶回幽州即可;剩下的事情,就让幽州牧刘虞头疼去!” “也唯有如此,方可消除陛下与冀州朝臣心中对我何氏的不满!” 想起三日前朝会上差点被群起攻之的惊险一幕,何进心有余悸。 “顺便,敲打陶应几句,让他明白,他陶应能有今日,非他陶应、陶谦之能,而是我何氏的表举之功!” 何苗心中一动,上次事成之后,陶应父子没有送来谢礼,这回倒是向陶应“讨债”的机会。 “对,他有冀州三郡官员的表举之权,可趁机推荐几个人!” 眼珠子乱转的何苗,神情变幻不停,何进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也没有阻止。 “此行大哥会让曹孟德的妻弟卞秉带五百北军随行护卫,二弟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曹操打算让自己的妻弟、典军假司马卞秉前往济南,何进正好给何苗路上找个护卫。 “小弟理会得。” 何苗向何进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 冀州。河间。弓高城外。 群情激昂的二万多玄甲军将士,目光灼热地望着站立的陶应,整个身心被浓郁的战意笼罩,且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回应,望着将士眸子里流露出灼热的战意,陶应很满意。 待将士们宣泄得差不多了,陶应倏然高举右臂,队列中的嘶嚎声顷刻间平息下来,四周一片肃杀,只有将士们粗重的呼息声清晰可闻。 “这些袍泽用牺牲生命,在提醒我们每一位活着的玄甲军将士,只有不怕死,时刻准备着为了袍泽、为了家人、为了民族而选择自己去死的时候,我们才会成为一群狼、一群虎,才会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只有成为虎狼之师,我们每个人才有机会活下去、活到最后!” 同样胸中热血激荡的陶应,稍稍停顿了几息,一双冷峻的眸子再次环视一周。 “现在,你们面对牺牲的袍泽们,大声地告诉我陶应,有没有能战的实力?” 陶应话音刚落,荒野顿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嘶嚎声。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 两万人久久不绝的呼号声,如决堤的滔滔洪流,裹挟着席卷天下之势,瞬间淹没了荒芜的旷野。 这一刻,玄甲军将士的眸子,如同着了火般,化成灼热的烈焰,纷纷将紧握成拳的右手奋力高举过顶,忘乎所以地肆意呐喊。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原本就属于玄甲军一员的将士们在嘶嚎,宣泄着心中的万丈豪情,气势越发高涨。 刚刚加入陶应阵营的赵云、伦直、郝次帅也在狂呼,受到感染的他们,这一刻因能成为玄甲军的一员而感到骄傲,沸腾的热血激荡着心胸。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就连华歆、田丰、车胄,亦尽情宣泄心中的激荡,不知不觉间,他们将自己当作成了玄甲军的一份子。 更加有趣的是中常侍毕岚,莫看他是个太监,居然也怀揣有一颗成为英雄的心,站在陶应身侧,尖细的嗓音,喊得尤为起劲,激情一点都不比玄甲军将士少。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处在最外围的百姓,也是热血沸腾,虽然他们不能像玄甲军那样去征战,但他们一样有激情,有为保护家园而战的勇气。 “战,战,战……” 不动声色地一一从众将及华歆、田丰、车胄、赵云脸上扫过,陶应心中大定。 “成矣!” 陶应缓缓举起右臂,尽情呐喊宣泄的玄甲军再次嘎然止声。 “送我大汉民族的英雄们……上路……” 目光森严的陶应转身,对着数百具棺木大声送行。 “嘭!” 陶应再次单膝点地,脑袋低垂,为战死的玄甲军将士送最后一程。 “起灵柩……”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一队队事先安排好的玄甲军士卒,八人一组,从前到后,一一抬起棺木,朝早已营建好的玄甲军烈士陵园行去。 “呜呜呜……” “咚咚咚……” 送灵的号角声,冲锋陷阵的战鼓声,嘹亮而激烈,交织在一起,霎时响彻云霄。 当一具具棺木沉入已掘好的墓穴中后,陶应起身,接过侍卫递来的一把铁锹,与身后的陈登、颜良、纪灵等众将徐徐朝陵园行去,准备亲自参与填土。 “且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曹操遣卞秉 洛阳。典军校尉府。 西园军典军假司马卞秉一进入曹操的府邸,便被等候的曹操接住,引入了书房。 此时,书房里,卞氏也在,她正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曹丕在逗弄。 “小弟来了!” 书房本是曹操的隐秘场所,一般不会让家人进入,但唯独卞氏例外。 “姐姐!” 目露孺慕之情的卞秉,先恭敬地向姐姐卞氏躬身施礼,后目光宠溺地望向卞氏怀中的外甥曹丕。 一开始,卞秉是看不上曹操的,始终认为曹操配不上卞氏。 尤其,卞氏进曹门,是给曹操做妾的。 但卞氏喜欢曹操,卞秉也没有反对。 卞秉很尊重姐姐卞氏,在卞秉心中,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姐姐,就是他卞秉的母亲。 不过,他虽然不喜欢曹操,但却很喜欢曹丕这个外甥。 “姐姐,已到了冬月,丕儿就要满一岁了?” 卞秉伸手点了点曹丕的鼻梁。 冰冷的手,让曹丕打了一个冷颤,兀自往卞氏怀中缩了缩。 “嗯。” 卞氏秀丽的眸子轻瞋一眼卞秉,回应了一声,垂首宠溺地望着怀中的儿子曹丕,目光犹怀老牛舐犊之爱。 在曹丕出生的时候,有青色的云笼罩其上整日,形状如同一副车驾的上盖。 在古时,乘坐带伞盖的车驾是非同寻常的规格,而曹丕身上的云盖就更不同凡响。 有“望气”的术士前来看吉凶,一见此云盖,顿时满面肃然,认为曹丕非比寻常。 曹操当时听了很是欢喜,问术士,曹丕前途如何,可否赶上他的祖上,也做一个皇帝亲信大臣。 术士连连摇头,答道:“这不是人臣所配有的云气,而是至贵至尊的人主征兆!” 曹操听了虽然很高兴,但在那术士一出门,就被曹操亲手给宰了。 曹操怀疑,这术士,定然是哪个仇家打发上门来的。 …… 此时,怀抱曹丕的卞氏,虽然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穿上锦衣华服,但她脸上溢出的母性光辉,将她最美的一面展露无余。 望着姐弟互动的曹操,看到卞氏此时的姿容,心中大赞不已。 “夫人真美!” 曹操心头很是火热,若非还有要事交代卞秉,他都想提醒卞氏一声。 “冬日昼短,夫人,我们就早早安歇了!” 卞秉知道曹操找他来有事情交代,也没过多与姐姐攀谈,便与曹操谈起正事。 “姐婿,不知此番喊秉前来,有何吩咐?” 曹操收摄心情,拉卞秉坐在火盘边,端起热腾腾的酒瓮,给自己与卞秉各倒了一杯,美美饮了一口,方目光一转,说出事来。 “我想拜托小弟前往青州济南一趟,将丁氏与昂儿接回来。” 卞秉瞥了一眼卞氏,很是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好,秉回去略加拾掇,立即动身!” 以曹操对卞秉的了解,知道他不会拒绝的。 “西园军不可轻动,但大将军会拨五百北军由你统领。” 曹操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地接着交代了一句。 “这一路之上,不仅要保护好车骑将军何苗,回来时,还要顺带护卫大将军的孙儿何晏及儿媳尹氏。” 一提到尹氏,曹操眼角闪过一丝惊艳与觊觎,那是一个与卞氏之美不相上下,又有着别样温润之美的女人。 曹操每次到大将军府,都要四下悄悄留意一番,捕捉尹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叫人瞄一眼,就想到床榻的女人!” “可惜了,便宜了何咸那个竖夫!” …… 卞秉原本还有一丝疑惑,为何给曹操接家眷,大将军会派出北军,原来不是曹操面子大,而是何进公器私用。 “小弟理会得!” 见没有其他事,卞秉没有停留,一口喝掉杯中的热酒,朝卞氏打了个招呼,起身出了书房。 曹操跟着卞秉,送其出了府门。 “小弟,到了青州,要小心行事!” 见左右无人,曹操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沉声提醒卞秉。 “到了济南,留意一下袁公路之事,看看他与卫将军陶应有何过节;顺便,留意何苗的行踪。” 卞秉为人严谨,性格和顺正直,他虽不知道为何曹操会这般好奇这些人之事,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秉记下了!” …… 曹操回到书房,卞氏还在等他。 “夫君,让小弟前往济南接夫人,夫人看到小弟,恐会不喜的!” 卞氏很清楚,丁氏之所以这次没有与曹操一起回洛阳,主要原因还是她。 尤其在生了曹丕后,丁氏对卞氏就更加没有好脸色,对曹操尤为不满。 “放心,夫人不会为难小弟的。” 曹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内疚,不过,也就是一闪而已。 “路上既有夫人与昂儿,又有尹氏与何晏,干系重大,夫君就这般放心小弟?” 卞氏自然不仅仅关心丁氏母子与尹氏母子的安危,更担心小弟卞秉的安危。 除了曹操、曹丕,卞秉就是卞氏唯一的亲人了。 “夫人安心就是!” 卞氏的话外音,曹操自然懂的,忙安慰卞氏一番。 “小弟文才上,有一定的学识;武略上,也颇通军略。加之有五百北军精锐随行,安全万无一失!” 曹操顺带夸赞卞秉一番,省得卞氏睡不安寝,食不甘味,这可不仅仅影响儿子曹丕,还影响他曹操的性福。 ———— 冀州。弓高城外。 陶应刚在一处坟坑边铲起一锨土,忽然一道粗大而响亮的声音自陵园外响起,声音之大,整个陵园居然都听的一清二楚。 “踢踏…踢踏……” 紧接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更是将肃穆的陵园搅扰地一片凌乱。 “嗯?” 陶应愕然抬头,便见一行十多人急匆匆而来,为首一人,年龄大约三十左右,腰大十围,肌肥肉重,面阔口方,一脸怒容。 “此地乃我赵氏所有,谁给尔等胆子,敢在这里埋死人!” 来人语落,陵园里的气氛为之一凝,继而所有玄甲军将士的脸色霎时变得漆黑,眸子里尽皆燃起火焰。 “唰!” 一时间,陵园里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了陶应,等待他的决定。 虽然这是在打所有玄甲军的脸,但陶应才是此间的主事人。 “主公!” 目眦欲裂的颜良望着陶应,只要陶应一声令下,他定将眼前这帮不长眼之辈大卸八块,以泄轻慢袍泽英灵之恨。 感觉被当众打脸、羞辱的陶应,冰冷的脸上弥漫寒冰,一股滔天的杀意在身上涌动,手臂因愤怒而轻微颤抖。 华歆与田丰对视一眼,眸子里皆露出一抹凝重。 “你是这里的地主?” 脸色铁青无比的陶应,瞅着眼前的中年人,俊秀的脸上浮现丝丝戾气,显得格外狰狞。 “不过,也不对呀,乌桓叛军如蝗虫过境,弓高大姓、豪强已寸草不生,怎会又冒出地主来?” 不待中年人回答,稍稍收敛怒容的陶应转头望向田丰。 “田先生,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应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疏漏,目无表情地望着田丰,语气冷淡了三分。 这一带田丰熟,陵园也是田丰亲自选的址。 陶应曾特意交代田丰,要选一处无主之地做陵园,就是担心事后为地皮扯皮。 毕竟,这里是冀州,不是陶应可左右的青州。 “赵县令?” 已顾不上陶应的不满,面色有些难看的田丰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观津令赵续。 “这是打算趁火打劫,还是故意出来找事?” 田丰虽然不认识赵续,但对他的底细却了解地很清楚。 “赵县令,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里是弓高县,不是观津县!” “这片土地的主人姓朱,已被乌桓叛军族灭,此地已是无主之地,怎又成你赵氏的产业了?” 田丰连番的质问,不仅陶应瞬间明悟,就连一旁站立的华歆、陈登、毕岚等人也明白了过来。 “哼哼,看来,是捡便宜的人来了!” 陶应咧嘴森然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那模样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嘴的恶狼。 “你有种,居然敢在我陶应碗里夺食!” “想必,出身、背景皆不凡?”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忠要发难 洛阳,校尉府。 城门校尉赵延急匆匆回到府里,一眼就瞧见大哥中常侍赵忠正坐在客厅火盘边,手中执着一樽热气腾腾的酒水,一边慢饮,一边与自己的小妾调笑。 “骚蹄子……” 赵忠肆无忌惮地调戏着弟弟赵延的小妾。 “嘤咛……” 面色潮红的赵延小妾,配合着赵忠,一只手搂住赵忠的脖子,身体紧贴着赵忠肥胖而油腻的胸膛,一只手还不忘给赵忠杯中添酒。 “大哥!” 一声突兀的叫声瞬间打破了屋子里的旖旎,将无力观察周围动静的小妾惊醒。 “夫……夫君!” 一看来人是赵延,面色羞红的小妾顿时一阵慌乱。 “滚!” 正主来了,脸上毫无一丝尴尬的赵忠,顿时对怀中的小妾失去了兴致,如赶苍蝇般将其推开撵走。 对赵忠来说,莫说只是逗耍了弟弟的小妾,哪怕是大房,他赵忠张口也能要来。 “过来,坐下说。” 赵忠在自己弟弟的府上,不把自己当外人,招呼赵延在身旁坐下。 “大哥今日亲自过来找小弟,是不是有事让小弟去办?” 赵延像个没事人一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酒,举杯一口饮下,瞬间感到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赵忠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天子负气拜陶应小儿为卫将军、济南侯,如今又让其专举冀州渤海、河间、甘陵三郡国所缺太守、县令等职,这是个机会!” 一脸恍然的赵延,立即就明白了赵忠的意思。 “大哥是想让小弟亲自去一趟冀州,找陶应表举几个我们自己的人?” 冀州是赵氏的大本营,从颍川迁出的族人,几乎都在冀州。 自前冀州刺史王芬畏罪自杀后,新任刺史贾琮清理庸官腐吏,原本赵忠想打贾琮的主意,后来一了解贾琮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便默默打消了念头。 “若陶应小儿识趣,就让出两个太守、十个县令之位。” 赵忠阴恻恻的眸子缩了缩,语气中带着丝丝幽冷之意。 “此番清剿乌桓叛贼,定能有所斩获,让其分利一半于我赵氏,我便放他陶氏一马,让他继续做个安稳的卫将军!” 至于出身丹阳的徐州刺史陶谦,赵忠早不将其放在眼里了。 “嘶!” 赵忠的狮子大张口,贪婪如赵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哥,会不会太过了?” 望着赵忠,赵延眸子里露出深深的顾虑。 “若逼的太狠,恐适得其反,大哥莫要忘了傅燮之事!” 不提傅燮还好,这一提,反倒让赵忠更加恼怒。 “你亲自去见陶应小儿,不仅让他答应前面的要求,再额外给我千万钱,算是他买卫将军、济南侯的花费,一钱都不能少!” 说完,赵忠将手中的酒樽随手扔掉,留下大张的嘴巴能塞下一个拳头的赵延,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赵延府邸,回宫里去了。 ———— 兖州。泰山郡。奉高太守府。 望着眼前费了半天口舌,却依旧不为所动的前荡寇将军、如今朝廷新任的奉高令周慎,陶应指定的代理郡守尹礼耐性终于磨没了。 “周将军,此时陶府君不在泰山,你要么在客栈等待府君回来再接任奉高令,要么前往青州亲自面见府君。” 尹礼是陶应的起家班底,自然知道泰山郡对陶应的重要性,绝对不会让外人再染指,哪怕周慎是朝廷任命的,那也要经过陶应的首肯。 “哼,本令乃朝廷任命,莫说太守陶应,即便是兖州刺史刘岱,也无权阻止!” “再说,本令与徐州刺史陶恭祖曾同在张伯慎(张温)帐下听令,陶应乃一晚辈尔,本令岂可亲往见他?” 尹礼失去了耐性,心情不爽的周慎同样也不耐烦了,不屑地瞪了一眼尹礼,起身甩袖而走。 “哼,一个废物,也敢在泰山郡撒野!” 望着油盐不进的周慎一步跨出议事厅,冷厉眸子微缩的尹礼,朝身边的护卫挥挥手。 “盯着他,若敢进县衙一步,立即拘押!” 陶应连不可一世的袁术都可发配到煤矿挖煤,一个周慎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办周慎,尹礼一点顾虑都没有。 “诺!” 护卫一拱手,立即转身跟着周慎出了议事大厅。 …… “呃,这……” 刚刚最后的一幕,正好被走进议事大厅的袁基看见。 荡寇将军周慎,袁基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周慎是通过谁的关系成了奉高令。 “袁太仆是?请坐。” 看到身长俊朗、温文尔雅的袁基进来,尹礼一边招呼,一边暗暗赞叹。 “不愧是出自‘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其品行且不论,就这一份从容气度,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拟的!” 尹礼请袁基坐下,让人奉茶后,便开门见山。 “袁太仆此番前来,有何见教,请直言。” 天寒地冻的,尹礼当然清楚袁基大老远从洛阳跑到奉高所为何事。 “对了,陶府君此时不在泰山郡,人在青州清剿黄巾流寇。” “若事不急,太仆可待府君归来;若着急,尹某可代为通报。” 袁术的事情,尹礼做不了主,所以,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来直去,省得浪费时间。 “这……” 袁基也不想跟尹礼这样的“泰山贼匪”浪费唇舌,他除了急需见到陶应外,就想第一时间见到袁术。 “既然济南侯不在泰山,袁某想见见三弟公路,还望尹府君能行个方便!” 尹礼只是替陶应看家的,但为了能顺利见到袁术,袁基违心地称尹礼为太守。 “济南侯?” 尹礼一愣,骤然犀利的目光盯向袁基,那眼神,直欲将人刺穿。 “袁太仆,你确定没有找错人?” 望着尹礼如狼似鹰般的眼神,袁基心下凛然,但目光依旧从容,语气平缓而不乱。 “许是消息闭塞,陶郡守因功已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加封济南侯。” “真的?” 眸子陡然大亮的尹礼,有些失态地从椅子上蹦起,盯着袁基的眼睛注视了半晌,确信不是诓他,顿时欣喜若狂。 “看在袁太仆带来好消息的份上,尹某就实话实说,你那纵兵行凶的弟弟袁术,目前吃得好、睡得好,身体也很健壮。” 每日在煤矿“卖力”锻炼,袁术不但没有被拖垮,反而身体更加健壮了。 “但你要见他,得有陶府君的许可才成!” 听了尹礼的话,袁基虽然有一丝失望,但顿时安心不少。 “呼……” 袁基长舒一口气,只要袁术人没事,救他回去就容易多了。 “那袁某就开门见山,我此番前来,代表袁氏,请陶将军让公路回洛阳,算我袁氏欠陶氏一个人情,望尹府君代为通报一声!” 尹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有打一丝的推辞,上报很简单,用不着敷衍袁基。 “袁太仆的意思尹某明白了,尹某会立即派人将太仆的意图上报给府君;在这期间,太仆可暂住在客栈,等候府君的消息!” 得了尹礼的答复,袁基带着家仆袁福出了泰山郡府衙,出门寻客栈去了。 …… “大公子,您发现没有,这泰山府衙里的座椅甚是奇特!” “而且,偌大的客厅,居然没有火盘,却不觉丝毫冷意,反而有温暖如春的感觉,真是怪哉!” 袁福陪着袁基进了太守府,没有别的事情,就观察太守府的稀奇了。 “嘶,你还真别说,那座凳果真舒适!” 刚刚只顾着陶应与袁术的事情了,袁基倒是忽略了府衙内的观感,此时想起来,确实透着诡异。 “不行,这泰山郡处处透着奇特,我们得仔细查探一番!” 坐了一回泰山郡守府里的座椅,袁基再也不想跪坐了。 “不管如何,回洛阳的时候,也要带几张泰山郡的坐凳回去,既孝敬阿爹,又舒适自己!”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陶应仇人簿 冀州。弓高城外。 盯着体态肥硕的观津令赵续,眸子缓缓收缩的陶应,凛冽的杀意从挺拔的脊梁里往外散溢。 “本将军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拿出这里的地契,本将军立即为战死的袍泽们另选安息之所!” “若拿不出,本将军必以尔等头颅,祭奠我玄甲军英灵!” 陶应掷地有声的冰冷言辞,震慑地陵园为之一静。 “呃……” 陶应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让赵续的神情有些慌乱,有如坠冰窟之感。 “地契?在冀州,我赵氏看上的土地,就无须地契!莫说是你,即便是到了天子面前,也不会二话!” 面对陶应冰冷的眼神、咄咄逼人的语气,心有所恃的赵续很快又恢复了底气,脸上的惧色也被轻蔑所替代。 在赵续看来,只要朝堂有赵忠存在,莫说陶应只是一个过路的太守,就是冀州刺史贾琮来了,也不敢对赵氏之事说三道四。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本令的出身吗?那你可要站稳了,莫要吓到你!” 扯高气扬的赵续,一双阴恻恻的眸子,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陶应,谨防周边之人听不清,故意大声报出自己的根底。 “不妨告诉尔等,当朝十常侍之首的大长秋赵忠,也就是当今天子口中‘赵常侍是我母’的赵公,便是我赵氏家人!” 赵续语落,陵园内气氛愈发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陶应。 他们都很清楚,从赵续报出赵忠之名起,事情就变的复杂了。 “没想到啊,田某即使远离了朝堂,这阉宦之祸,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田丰最恨的就是宦官,否则,他也不会辞官回到老家来。 “济南侯,希望你莫要让田某失望!” 目光熠熠的田丰,默默盯着陶应,他想看看陶应最后如何选择。 田丰心里也清楚,即便陶应已被天子拜为卫将军,但与赵忠这样重量级的宦官对抗,赢面并不大。 “这不仅仅要看淡得失,还比拼身后的背景;陶氏,难撼赵氏!” 田丰对陶应有一份期待,华歆、车胄等尚未上陶应船的人也有所期待。 “不知新晋的济南侯,能否顶住赵氏的发难!” 注视着陶应神色变化的华歆,心中暗暗也为陶应担忧。 “阉宦赵忠,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此事,当真是难以了断了!” 不过,相比较于田丰、华歆、车胄等人的不看好,陈登、颜良、纪灵、潘璋等早已加入陶应阵营的诸将,毫不怀疑陶应的手段与魄力。 “主公连刘赟都敢杀,区区一个赵忠的家人,能活着才算奇迹!” “不知此番主公会砍掉赵氏多少人头?” “哎呀,这次抄家,俺得抢下,不能让颜文恒专美!” …… 陶应扫视众人投向他的目光,这些人心中想些什么,虽不能尽知,但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哼,一个没有几个月好活的阉宦,别人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也好,既然撞到我手里了,正好给我筑垒的名声添砖加瓦!” 望着目空一切,一副目中无人模样的赵续,陶应怒极反笑。 “赵常侍?” “果然背景强大,怪不得你行事如此霸道!” “好好好,赵续,你果然有嚣张的本钱!” 陶应眸光一转,投向躲在人堆中的中常侍毕岚,朝他招招手。 “毕常侍,你来看看,这个人会不会是冒充赵常侍的家人,在败坏赵常侍的名声?” “此人居然说,他是陛下的太后一族;据我所知,太后姓董不姓赵呀?” 嘴角一阵抽搐的毕岚,狠狠瞪了陶应一眼,心中大声问候了陶应的家人一圈。 “果然,出身丹阳的,就没有一个是善类!” 毕岚很清楚灵帝说“赵常侍是我母”的用意,是说赵忠待他如母,并非真将赵忠当娘。 “即便天子同意赵忠做他娘,天子爹刘苌也不会同意呀!” “难道说,天子的爹,喜欢走旱路?” 脑海放飞自我的毕岚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摇摇头,将“大逆不道”的想法抛诸脑后。 “唉,此番恐怕要着陶应小儿的道!” 被陶应点了将,心中隐隐不安的毕岚也无法再躲下去,缓缓走了出来。 “毕常侍,您几时来的冀州?” “怎没先到小弟府上,让小弟尽尽地主之谊?若大长秋知晓小弟对毕常侍怠慢,定会家法伺候!” 一见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毕岚,赵续顿时欣喜若狂,瞬间底气更加十足。 “蠢货!” 毕岚瞥了一眼一脸谄媚,又不失得意忘形的赵续,暗暗摇头,没有理睬他。 “还没看出来,陶应已给你挖好坑,准备埋你了吗?” 毕岚神情复杂地望着陶应,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郁。 “济南侯,慎重啊!” 赵续一出现在陵园时,毕岚早就认出了他,赵续正是中常侍赵忠的旁亲族人。 之所以毕岚半天不出来,是因为方才观陶应的神态,其一脸的不屑与杀意,显然是不打算将此事揭过。 “此事已无法善了!” 这也是毕岚不愿意掺和到里面去的原因。 毕竟,一方是赵忠,一方是后起之秀陶应,得罪谁,毕岚将来都不好过。 “我明白了!” 毕岚只有短短一句话,但陶应已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看来,本将军是得慎重啊!” 陶应盯着一脸自得的赵续,慢悠悠地重复了一句毕岚的话,勾起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话虽然听起来平淡无奇,实则锋利如刀,冰冷似雪。 “我要杀人,是赵忠,又怎样!” 虽然赵忠势力强大,但不代表陶应就会畏惧、妥协、退缩。 陶应不再理会观津令赵续,徐徐转身,抬头闭目仰天。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真的很寂寞啊,一切苦,一切难,都得一个人默默扛过去!”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突然,命运时常捉弄人。 不过,命运对于陶应来说,至今还是受眷顾的,还算顺风顺水。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只是,不知不觉间,树立的仇家多了点啊!” “袁术、公孙瓒……对,还有那大耳朵贼,估计也不会念我的好啊!” 人总是在不断的磨砺与打击中成长,红尘万千事,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锤,不断地捶打你,不断地淬炼你。 有的人在半道上崩溃,有的人则被淬炼成了一把绝世利剑。 而此刻的陶应,正在经受淬炼。 “既然矢志天下,就应当有承受痛苦淬炼的觉悟啊!”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这个道理,陶应懂。 “看来,为了天下,再痛苦到令人崩溃,也还得继续经受淬炼啊!” “《仇人簿》上,我得把赵忠添上去!” 良久,陶应长长呼出一口气。 “呼……”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拉毕岚下水 平复了心中激荡的戾气,陶应霍然睁开双眼,不温不火的眸子从一应正等待他做抉择的众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田丰身上。 “田先生,你是冀州人,又曾任侍御史,你的正直人品,世人钦佩。” “应想问问田先生,乌桓叛军入寇河间弓高时,可曾进入安平观津县?” 虽然不明白陶应为何放下观津令之事不顾,却突然问起乌桓叛军之事,但性子耿直的田丰,还是实话实说。 “乌桓叛军不仅攻破了观津,还攻破了武邑、武遂、棘津城、下博诸县,若非信都城高,恐也会被攻破。” 陶应点点头,其它县城有没有被攻破他无暇关注,现在要收拾赵续,他只想知道观津县的事情。 “那好,据元皓先生所知,当时乌桓人攻破观津城时,观津令有无率兵抵抗,当时身在何处?” 陶应话音一落,聪慧如田丰,眼前猛然一亮,他终于明白陶应为何这般问了。 “这是要给姓赵的罗列罪证啊!” “这可是赵忠的族人啊!” 田丰对陶应这个卫将军更加期待了。 强抑制住心中的兴奋,田丰忙将自己所了解的观津令之事,竹筒倒豆子般说给陶应。 “据田某了解,在乌桓人攻破下博县城,尚未入寇武邑、观津时,武邑令、观津令便带着家人,早早逃去了巨鹿薄落津的宅邸!” 田丰的回答,让陶应很满意。 “临战弃城而逃,这就是妥妥的罪责呀,都无须再找任何借口,我这个‘便宜侯’就可替灵帝陛下清理门户了!” 原本一脸冷瑟的陶应嘴角缓缓绽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慢慢转过身去,目光灼灼地盯向肥头大耳的观津令赵续。 “还是来了啊!” 陶应与田丰的一番对白,落入华歆、毕岚耳中,自然明白陶应的意图。 “但愿能够挺过来自宦官势力的疾风骤雨!” 华歆暗暗为陶应担忧,担心大汉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宛若流星般陨落。 “世事难料啊!” 毕岚默默为赵氏默哀,同时,心中将陶应这位手握重兵的后起之秀引为宦官集团外援的想法也破灭了。 “哈哈,俺颜良,又有活干了!” 从南城开始,颜良一直跟在陶应身边,基本已摸清了陶应的脾气,先怒后笑,这是阿弥陀佛接人去极乐世界的节奏。 “哗啦啦……” 当陶应对敌人露出标志性笑容的一刹那,手按刀柄的玄甲军众将领,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将赵续一伙围在中间,不加掩饰地摩拳擦掌。 “主公的笑容,不是表达歌舞升平,而是演绎金戈铁马!” 眼下能跟着陶应的人,基本都是人精,连颜良这样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肌肉男都明白的事,他们又岂能不知。 “你……你们要干什么?” 被虎视眈眈的玄甲军众将领围困,后知后觉的赵续终于不复之前的嚣张,他也从陶应如沐春风的笑容里,感受到了锋利的刀芒。 “若早陶应不知好歹,还不如等其走后,派人毁坟来得方便!” 赵续后悔了,望着周围怒目圆瞪的玄甲军将领,慌乱的眸子急转,快速想脱身离去的对策。 瞥了一眼额头冷汗森森的赵续,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冷幽幽地望向田丰。 “元皓先生,这武邑令,又是何方神圣?” 田丰数次有意无意提及武邑令,陶应再迟钝,也渐渐回过味来,田丰绝不会无的放矢。 “武邑令,亦是中常侍赵忠的族人。” 见目的达到,田丰眸子里的一抹得色一闪而逝,慢悠悠回了陶应一句,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明白了!” 陶应恍然,颇有深意地回了田丰一句,再次转头瞄向被众将围堵的观津令赵续。 虽然有被田丰利用的嫌疑,但陶应无所谓。 “在这汉末三国,我这个‘外来户’最喜欢的就是‘斗地主’,尤其是带炸的!” 对于赵忠的族人,尤其是像赵续这样找上门来闹事的人,陶应宰一个与宰两个,本质上没有区别,仇恨不增不减。 “异族入侵,你身为一县之令,不思保境安民,护佑一方百姓,却只顾自身与家人,临阵脱逃。” “依照《大汉律》,你应该知道要受何种刑罚?” 眸子骤然森冷的陶应,盯着赵续一字一顿地质问,语气阴森地犹如陵园里弥漫着的丝丝幽冷。 “我……我……” 陶应眸子里闪射出的犹如野兽一般凶悍的光芒,让赵续浑身瑟瑟发抖,大冬天,额头的冷汗不可抑制地溢出,话音卡在喉头,嗫嚅难言。 “看来,你这个观津令,是从你那以搜刮暴敛、骄纵贪婪见称的族人赵忠手中讨来的,定然对大汉律例不太清楚!” 陶应嘴角泛起一抹讥笑,目光投向中常侍毕岚。 “毕常侍,请你给这个枉食君秩的观津令说说,畏懦不击,当受何刑罚?” 既然与赵忠结仇免不了,陶应自然要拉毕岚这个中常侍下水,省得他回到洛阳乱说。 “哼!” 毕岚冷哼一声,射向陶应的眸子瞬间变得阴鸷。 “陶应小儿,居然算计起本侯来了!” 灵帝亲封的十长侍,就没有一个是心思简单之辈,陶应的念头刚起,毕岚就洞悉了。 “嗯?” “莫不是毕长侍也不熟悉《大汉律》?” 毕岚投来警告的眼神,陶应视若无睹,对于这些即将被“一锅炖”的十常侍,眼下的陶应,更没有丝毫的畏惧。 “张让的儿子、儿媳都在我手中,赵忠的族人我也要拿他们来祭奠手下英灵,再多你一个毕岚,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毕岚不识相,陶应绝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冀州。 陶应冷厉的目光深深地刺入毕岚阴冷的眸子,两人的目光,霎时隔空对接,似有莫名的气息从两人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犹如实质般在空中交锋、厮杀。 “嘶!” 站在一边观望的田丰、华歆、陈登,看得惊心动魄。 “呼……” 足有数息之久,毕岚才舒了口气,嘴角绽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移开了视线。 “哼!” 陶应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将毕岚牢牢锁定。 大凡有才之士,其行必异。 像毕岚这样的发明家,又能位居十常侍之列,岂能没有点手段。 所以,陶应不会以看待常人的眼光来看待毕岚。 有时候,你只需要一句话,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令他们死心塌地地效命。 可有时候,就算你杀尽了天下人,也难以换来他的畏惧。 “毕常侍,你给观津令说说,畏懦不击,当受何刑罚?” 事情尚没有结果,陶应自然不会放过毕岚,又冷悠悠地追问了一句。 “畏懦不击,当弃市!” 这回,毕岚回答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毕常侍说得不错。” 毕岚的回答,陶应满意了。 “据《汉书》载,天汉三年(公元前98年)秋,匈奴入雁门,太守坐,畏懦弃市。” 陶应眸子一转,望向身侧的华歆、陈登,求证自己的记忆。 “子鱼先生,元龙,应有没有记错?”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闻天使至 陶应问及《汉书》所载案例,华歆一拂胡须,微微颔首。 “济南侯所言不差,确有其事。” 陈登则上前一步,拱手抱拳。 “主公所言,与《汉书》记载无二,登不如主公博学矣!” 陶应摆摆手,他一个搬运工,自家人知自家事,不敢在这些古贤面前有丝毫得意之色。 “元龙过谦了,你可是我的老师!” 陶应转身,犀利的眸子如刀般刺向观津令赵续。 “既然毕常侍都说了,本将军也拿《汉书》里的记载佐证了,赵续,太守都被弃市,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不能例外!” 看到中常侍毕岚毫不理会自己,已惶恐不安的赵续顿时大惊失色,他真的怕了,忙大声自辩起来。 “济南侯,乌桓那帮叛军,听信张纯、张举叛贼的蛊惑,主要针对的就是我们官吏!” “而且,没兵没将,叫我如何抵御数万乌桓叛军?” “再者,为了自己身家性命,去外地避避风头,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陶应闻言,嗤笑一声。 “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 田丰、华歆、陈登等更是一脸鄙夷。 “狗屁的人之常情!” “危难时刻逃的比谁都快,一看没事了,就立刻又跑回来作威作福,做那人上人!” “一县父母官,不可如此恬不知耻!” …… 不愿再听赵续辩解的陶应,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颜良,立即将这帮恶贼拿下,以他们肮脏的头颅告慰冀州枉死百姓的亡魂,祭奠我玄甲军牺牲的英灵!” “诺!” 早已蠢蠢欲动的颜良,一听陶应令下,立即怒吼一声。 “狗贼,让尔嚣张、猖狂!” 颜良大手挥起,如老鹰抓小鸡般,一把拎起大声呼号的观津令赵续,朝陵园正门的纪念碑处疾步奔去。 已吓得屎尿横流的赵续还想挣扎求活,却被颜良劈头一巴掌糊在白胖肥肿的脸上。 “啪!” 一身蛮力的颜良,一掌之力,何其恐怖。 莫说娇贵的赵续,即便是换成纪灵这样的猛人,也不一定能够承受住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噗!” 一股血箭,从赵续口中喷涌而出,赵续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昏死过去。 “拿下这帮仆从!” 周围早已怒目圆瞪、虎视眈眈的玄甲军兵士,立刻一涌而上,将赵续带来的一群护卫擒拿。 “你们这群不长脸的恶棍,居然敢冲撞我玄甲军的英灵,都得死!” 见赵续都没有活路了,这群仆从们更是个个惊骇,吓得屁滚尿流,哭天喊地,连连呼告求饶。 “我是被逼的……” “我不想死……” “放过我,我不是赵家人……” …… 面对一声声凄厉的呼号,陶应不为所动。 虽然这群人算不上十恶不赦,但能跟着赵氏混的,尤其是跑到陵园来狗仗人势的,陶应都不想放过。 “我陶应不是冷血嗜杀,而是今日必须要杀!” 众目睽睽之下,陶应不仅仅要给活着的玄甲军士兵一个姿态,也要给战死的玄甲军士兵一个交代。 否则,玄甲军将士与陶应之间,虽不至于离心离德,但一道裂痕是不可避免的。 当然,陶应也有借此杀鸡儆猴的意味。 “济南侯,这不合法度啊!” 被陶应利用的中常侍毕岚,完全没想到,陶应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真的敢对赵忠的族人动手。 “将军虽是侯爵之尊,拜为卫将军,但实权职位只是泰山郡太守,没有斩杀县令的权利!” 目光复杂地瞅着陶应,毕岚做最后一丝的努力。 “观津令即便有罪,也要先上报刺史部,报给廷尉署,由天子来决断!” 毕岚很清楚,若赵续死了,他回到洛阳,再如何实言相告,赵忠都不会相信他,不会放过他。 “将军擅杀县令,这是僭越之罪!” 陶应咧嘴一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不屑。 “毕常侍,曾有位高贤问应,为万人而杀一人可以不?应告诉他,可!” “因为,本将军是陶应!” 站在旁边的华歆,嘴角一抽,心中暗暗腹诽。 “何必隐瞒,你陶应就径直说,是给我华歆说的,所杀之人,还与中常侍张让有关系!” 陶应的话,让田丰、华歆这些受正统思想禁锢的士人很难接受。 但对于颜良、纪灵、赵云、潘璋、田豫、马忠等寒门出身的将领,却听得很是振奋。 即便是才华横溢的陈登,在目睹了黄巾之乱给青州百姓带来的煎熬,目睹了豪强大姓们麻木不仁的做派,也赞同陶应的做法。 陶应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仰天长叹一声。 “唯行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陶应的叹息悠悠飘入众人耳中,尤其是华歆、田丰、陈登,目光大亮,瞬间有醍醐灌顶之感,心中的一丝晦暗一扫而空,眼前豁然开朗。 “噗……” “呃啊……” 不多时,陵园里接连响起几声短促的惨呼。 起初嚣张不可一世的赵续等人的大好人头,纷纷落地。 颜良一把将观津令赵续的头颅高高举起,也不顾及血水雨淋,朝着四周的玄甲军将士及围观百姓展示。 “嗥……” 玄甲军方阵立即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主公威武!” …… 远处围观的弓高百姓,看到不可一世的豪强官吏被砍头,心头莫名振奋,瞬间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济南侯……济南侯……” …… 这便是民意。 这便是人心所向。 陶应心中欢喜的同时,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虽然又树立了一个强敌,但值得!” 若让华歆、田丰、毕岚等人知道陶应此时的心声,估计原本复杂的心,会更加无语。 接下来,有了观津令赵续亲自送上门来的人头祭奠,战死的玄甲军士兵葬仪进行得很顺利,也很完美。 在每一座坟茔处,都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有烈士的名字。 看得活着的玄甲军兵士羡慕不已,也振奋不已。 “此刻,主公让俺去死,俺也愿意!” 这还得感谢陶应,在玄甲军中推行新式兵役制度,强制实行实名登记造册,层层保存政策。 若依旧像当前大汉各地的汉兵,莫说死后立碑,能不做个曝尸荒野的孤魂野鬼就不错了。 就更别谈死后抚恤了,那根本就是奢望,连军饷都没有,戍边还得自掏路费。 “狗蛋,你就安心地去,身后事不用操心,主公说了,你的父母由他养!” “白叫驴,好样的,你放心,你的抚恤金主公已安排好了,俺回头亲自送你家里去!” “李二虎,哥欠你一条命!主公已做主,将你的妻儿让哥养了,不用主公军令,哥一生绝不纳妾!” …… “弓高战役烈士纪念碑。” 陶应领着一行人整齐地肃立在陵园正门纪念碑处,仰望着用了三天,发动数百石匠赶制的高大纪念碑。 这一刻,陶应心里沉甸甸的,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鞠躬!” 依照陶应的要求,众人行了新式的三躬之礼,算是完成了对烈士的送行与瞻仰。 “报!” “主公,圣旨到!” 陶应一愣,一脸疑惑地望向中常侍毕岚。 “不是你刚刚传了旨吗,怎么又来?” 若非毕岚带来了卫将军印绶,陶应都怀疑毕岚是不是冒充的天使。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左丰来传旨 弓高县。 洛阳又来人了,原本准备散场的陶应,停下了脚步,满腹疑惑地静待来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比中常侍毕岚年纪稍轻,一脸猥琐的太监慢吞吞走了过来。 许是陶应站着未动,没有亲迎,此时太监的脸上乌云密布,心中的不满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 “此人乃小黄门左丰。” 陶应正猜测来人的身份,不知出于何故,毕岚居然好心地提醒了陶应一声。 “是他!” 陶应瞬间恍然,一个并不比“十常侍”地位低多少,敛财能力与阴人手段却过之而不及的黄门太监。 “怪不得比中常侍毕岚还拽,甚至有些嚣张啊!” 静静站立在陶应身后的毕岚,一双夹着幸灾乐祸的眸子不住扫视陶应的背影。 “不要以为‘刑余之人’都好欺负,那是本侯心慈手软,这左丰,你试试看!” 当毕岚告诉陶应来人是左丰时,陶应转瞬就明白了毕岚的心思。 “这是想看我陶应的笑话呀!” 当然,如今的陶应,已不可能有笑话给人看。 “我陶应可不是卢植那穷鬼,我有的是钱钱,若左丰敢索贿,我保证满足他的胃口!” 直到左丰走到陶应面前,直挺挺站着未动的陶应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朝左丰拱了拱手,将躲在身后的毕岚拉了出来。 “我说今日为何乌鸦在枝头叫,原来是‘鬼人’左公到了!请恕本侯未能远迎天使之过!” “你看,就在不久前,毕常侍也赶到弓高城传旨,本侯也未能相迎。” “好在,毕常侍通情达理,并未怪罪本侯;想必,左公也不会在意区区小节,对?” 陶应一边拉毕岚出来解释,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左丰的神态变化。 “鬼人?” “不是贵人?” 近在咫尺的毕岚,听闻陶应借谐音讥讽左丰,嘴角连连抽搐,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朝脸色阴沉的左丰微微点头,算是给他的“同行”打了个招呼。 “噗嗤!” 毕岚忍住了,但田丰没忍住,他被陶应的“鬼人”给笑喷了。 “也对,这帮阉宦,做事手段阴森森,哪里算得上是人!” 田丰的倏然失态,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 “咳咳……” 回过神的田丰,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向众人解释了一句。 “田某不知是偶感风寒,还是陵园阴气太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见谅!” 一脸愕然的左丰,一双阴恻恻的眸子死死盯着“热情洋溢”的陶应,似戈矛利箭,欲刺穿陶应。 “哼,陶应小儿,左谋记住了!” 若非陶应提到乌鸦,左丰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陶应口中的“鬼人”就是“贵人”。 “不用这些虚礼了!” 强抑制心中怒火的左丰,阴鸷的眸子向毕岚微微颔首示意,方履行他此来的职责。 “济南侯、卫将军陶应接旨!” 左丰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帛,照着宣读起来。 “天子诏曰:命卫将军、济南侯陶应,立即出兵剿灭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一应粮草,皆从渤海、河间、甘陵筹集!” “另:此三郡国诸县所缺官吏,济南侯可自行亲辟,报由朕征命!” 读完圣旨,已面无表情的左丰将手中的诏书递到陶应手中,立在一旁,等待陶应的回应。 “臣,陶应,谨受天子之命!” 貌似梦游的陶应,毫无生气地回了一句。 “你们都听到诏令了吗?” 目光木然,又异常怪异地一一从陈登、华歆、田丰、颜良、潘璋等人脸上缓缓掠过,陶应很想知道此时手下众将的心思。 “呃……” “这……” “嗨唉……” 陶应表情滑稽,陈登、华歆、田丰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毕岚,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陛下呀,陶应早已对乌桓叛军动手了呀,而且还取得了胜利,大胜!” 毕岚虽然不知道冀州的乌桓叛军到底咋样了,但通过陵园里的一番葬礼他已心中有了眉目。 “陛下呀,您的圣旨来得太早了呀!” 毕岚敢肯定,视财如命的灵帝,若得知因自己的失误,白白损失三个太守、二十六个县令的职位献资,一定会哭晕在裸游池里。 …… 与陈登、毕岚等人不同,陶应手下的一帮大将则显得异常兴奋。 圣旨里有一条,陶应可以自行征辟三郡的太守、县令。 “这得安排多少人出任地方令呀!” 面对陶应及众人的沉默与不同表情,左丰却想差了。 “哼哼,五万乌桓叛军,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现在知道棘手了,晚了!” 当然,左丰心里还有一句话。 “如果这次能让本公满意,本公倒是可以在天子面前替尔转圜一二!” 不再神游的陶应,自动屏蔽了华歆、田丰及属下众将的滑稽表情,也忽略了左丰的小九九,立即关心起灵帝的旨意来。 “左公,天子言及‘所缺官吏’,是何意啊?” 左丰鄙夷地瞥了一眼陶应,冷冷地解释了一句。 “陛下已下旨,此番所有弃城而逃的地方官吏,由廷尉署彻查,一律抄家!” 陶应再次一怔,继而又后悔不迭。 “灵帝大哥啊,你这旨意来得晚了点呀,早知如此,就该将刘大耳朵三兄弟斩杀了事啊!” 经过连番的征战与提心吊胆,经受了硝烟洗礼的陶应已想得很明白,他之所以跑出来铤而走险,在刀尖上跳舞,当然不是为陪太子读书,而是为改变自己的命运,为谋天下的。 既然如此,如果有机会,第一时间就该把曹操和刘备这样的枭雄给干掉。 “汉末乱世如果没有了曹操与刘备,也许会更乱、更糟,但我陶应却能活得更稳妥、谋天下将更容易、更快捷!” 陶应绝不会蠢到选择曹操、刘备这样的枭雄做自己的终极对手。 “汉末三国,人人是演员,人人都在践行‘人不为己,天诛的灭’的信条,且对此信条的精髓领悟至深,我陶应岂能化身圣母!” 如果再有机会,陶应会毫不犹豫地在曹操、刘备羽翼未丰满之前就让他们退场。 “有位穿越前辈说得好啊,千万不要说什么‘没有对手,江湖太寂寞’之类的屁话,汉末不是江湖,人生更非儿戏!” 陶应神情变换不定,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懊恼,看得身边的众人莫名其妙。 “济南侯,你有何打算呢?” 一脸不耐的左丰,毫不犹豫地唤醒了再次神游天外的陶应。 “哼,本公不辞辛劳、风尘仆仆赶来冀州是传旨的、拿好处的,可不是待在死人堆里吹冷风的!” 陶应回过神,瞥了一眼神色不虞的左丰,心思微动,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 “既然左公问及,本侯就不藏着掖着了!” 沉吟片刻,陶应正色回应左丰。 “应出身良正之家,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现如今只能寻求人间之正道,遍尝百家饭食,以慰平生所求!” 莫说左丰,就连田丰、华歆、毕岚听了陶应的这一番言辞,也是一阵云里雾里,不知陶应要做什么伟业。 “济南侯,你到底是何意?” 陶应白了左丰一眼,一副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没好气地怼了左丰一句。 “这也听不出来?” “就是要饭!” 一旁正不明就里的田丰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哭笑不得地望着陶应,暗暗鄙夷。 “陶恭祖的儿子,居然将要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古今唯此一人耳!” 陶应的话,莫说田丰、华歆等人不信,左丰的脚指头都不会信,他又不是没脑子。 “济南侯,你在耍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赵子龙归心 回过味的左丰,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全是不加掩饰的杀气。 左丰的不满,陶应一点也不在意,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应若不去四处乞讨,怎么回报左公的此番劳苦呢?” “应若不去四处乞讨,左公怎么替应在天子面前美言呢?” 被陶应带有挖苦、嘲讽地点破心思,左丰心中怒火直冒,但面上却一副道貌岸然,对着陶应就是一阵冷哼加训诫。 “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枉费这副男儿身躯,去行那乞讨之事!” 莫说陶应一怔,就是对左丰知根知底的中常侍毕岚,像第一次认识左丰一般,惊诧地盯着左丰打量了许久。 “男儿身躯?” “亏你说得出口,不知道自己是个刑余之人吗?” 毕岚有种冲动,想亲手扒下左丰的裤子,看看他是不是潜伏在黄门堆里的奸细。 “幸亏本侯知道左丰索贿之事历史闻名,差点要了卢植的小命,不然,真就被这个小黄门给骗了!” 啧啧嘴,陶应围着左丰转了一圈,又一脸唏嘘地摇摇头。 “左公,你怎能摆知心大姐的姿态,说的都是那种隔肚皮的话呢?” 陶应毫不掩饰地当众讥讽,即便左丰城府再深,也忍不住了,脸色瞬间涨红,已在暴走的边缘。 知心大姐是什么人,左丰搞不清,但隔肚皮的话,他还是懂的。 无非就是嘴里不说心里的话呗。 或者,人心隔肚皮。 不等左丰发难,陶应猛地抬头,抢先一步,义正言辞地对着正津津有味地望着他的“吃瓜群众们”发表感言。 “左公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才不枉费这男儿之躯!” “应某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混吃等死,毫不作为的庸人!” 说着说着,陶应森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杀机。 一一扫视侍立在面前的将领,陶应脸上重新恢复了初时的深沉与冷厉。 “颜良!” “末将在!” 知道陶应有动作了,颜良立即恢复了战意,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带领五百骑,立即前往观津县,捉拿、抄没前观津令宅邸!” “诺!” 陶应语气冷冰冰,但颜良心里却热腾腾,干这事,他驾轻就熟,转身就走,谨防有人跟他争抢。 “赵云、田丰!” “小人在!” “呃,田丰在!” 被陶应点到,赵云心中大喜,田丰却有点尴尬,可又不好拒绝,硬着头皮出列。 “奉旨,本将军征赵云为虎威校尉,田丰为河间相。” “率领五百骑,立即前往武邑县,捉拿、查抄武邑令宅邸。” 陶应担心赵云与田丰第一回干抄家之事,畏首畏尾,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若遇顽抗者,立斩不赦!” 被陶应征辟,一步就成了校尉,赵云心中既激动,又感动,立即躬身领命。 “末将赵云,谨遵将军令!” 说完,赵云又立即上前一步,拜倒在地,感谢陶应的知遇之恩。 “常山赵云,拜见主公!” 赵云的一番动作,让陶应一愣。 “赵云赵子龙,就这样上了我这个‘外来户’的船?”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感言怎么办?” 陶应暗暗摇头,他就那么两句话,翻来覆去说,估计很多人都开始鄙夷词穷了。 “这可是常山赵子龙呀!” 史书评价赵云: 为国,不被天姿国色所迷;为民,不为良田豪宅所动。 一身是胆,忠义无双,时人与后人,皆敬其德。 镇定心神,扶起赵云,陶应拍拍赵云的肩膀,目光满含期待地盯着他。 “子龙,如今天下祸乱不断,民不聊生;又有异族对我大汉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为帅为将,为士为兵,有责任、有义务,为维护中华帝国的朗朗乾坤鞠躬尽瘁,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民族繁荣昌盛!” “你在本将军麾下,绝不会被埋没,一定可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陶应的话语,既厚重,又激情。 莫说是赵云,就是身旁的所有追随陶应的将领,皆听得热血沸腾,战意昂扬。 赵云坚定地点了点头,热切的眸子里迸射出一缕璀璨的精芒,犹如钻石一般,光彩夺目,战意蒸腾。 “云从今往后,追随主公,驰骋沙场,死而后已!” 一身武艺,自然要驰骋沙场,这是赵云的梦想。 “我赵子龙,真正成了玄甲军的一员,可以堂堂正正地为大汉民族的繁荣昌盛而战了!” 赵云原先以为,能投在公孙瓒麾下,需要很长时间,才可杀出自己的赫赫威名。 可是现在,一下子从白身到校尉,连升数级,赵云岂能不抓住。 更何况,如今的卫将军陶应,经过此冀州一战,歼灭五万乌桓叛军,威名定会名扬天下,将来的威望与地位,只会水涨船高,赵云更加神往。 “好!” 若不是想保持矜持一点,若不是面前还有数万人马,陶应真想大笑几声。 “无论前世今生,赵云都是我陶应最喜欢的将领啊!” 现在,赵云的选择,让陶应心想事成了。 “子龙,用不了多久,你将会名扬天下!” 历史上,赵云真正出名,是在当阳的长坂坡之战,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多谢主公!” 赵云一听,更激动了。 “去!” 陶应笑眯眯地点点头,他能理解赵云此时的心态,这跟自己一样。 赵云走了,陶应却是一阵恍惚。 赵云浑身上下透露出强大的气势,这种气势,陶应只在颜良身上真切感觉到过。 再有,在绎幕县见到关羽、张飞,也隐约有这种气势流露,但接触太短,陶应感受不明显。 “也许,这就是五虎上将的气势,果真英武不凡!” 赵云上演了一出临时加楔的认主大戏,田丰却做不出来,他也不可能像赵云那样肤浅。 “收买人心,不愧枭雄!” 陶应不征询田丰的意见,就征辟田丰做河间相,田丰没有在意,不喜不悲。 可让田丰去抄没武邑令家宅,田丰对陶应的这番安排,心里却玩味不已。 “这陶应,心眼还真小!” 田丰很有深意地瞅了陶应一眼,拱手领命,寻赵云点兵去了。 当然,收拾阉宦一系的贪官污吏,田丰也是喜闻乐见的。 不然,莫说是陶应,即便是汉灵帝,也不可能让田丰这头刚直的倔驴低头。 见田丰没有拒绝,嘴角上翘的陶应,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小样,敢利用我陶应,我就拉你下水,赵忠的《仇人簿》上,有我陶应,也不能少了你田元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征辟三郡守 颜良、赵云、田丰走了,但事情还有一大堆,陶应继续埋头苦干。 “纪灵!” “末将在!” 听到陶应点名,纪灵第一时间抢步上前,抱拳躬身,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令你率一千快骑,前往薄落津,抄没观津令、武邑令家财,运抵弓高;赵氏所有族人,一个不漏,全部缉拿!” 与颜良一样,纪灵早在鲁国、济南等地积攒了丰富的抄家经验,即便陶应不特意交代细节,驾轻就熟的纪灵也知道怎么办。 “末将定不让主公失望!” 纪灵所承诺,这正是陶应派他前往薄落津而不是颜良的主要原因。 薄落津在巨鹿郡,派其他人去,弄不好还没进入巨鹿,就被巨鹿太守郭典给撵走了。 也只有清楚陶应行事风格,且杀伐果断、心眼灵活的纪灵,才可以短时间内抄没赵氏的家财。 “赵忠啊赵忠,本侯倒是很期待,看看你这些年为赵氏搜刮了多少浮财!” 纪灵刚走,陶应还没来得及继续发号施令,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左丰急了。 “济南侯,你没有私自抄没犯官家财的权利,天子已派廷尉署执行,你不可越俎代庖,这是僭越!” 左丰之所以着急,当然不是为了维护大汉朝堂的威仪与律例,而是为了庇护有些跟他有关联的人。 更重要的,陶应出手,左丰估计自己捞不到什么油水。 陶应瞥了一眼左丰,不以为然地怼了一句。 “观津令、武邑令的罪状,已查实,且毕常侍已当着数万百姓宣判他们有罪,他们既然犯在本将军手中,自然由本将军代劳,替天子锄奸佞!” 陶应朝立在一旁的中常侍毕岚努努嘴。 “左公,你若不信,可问问毕常侍,看本将军是否胡说!” 脸色发绿的毕岚,嘴角连抽,心头不停问候陶应八代祖宗安好。 “陶应小儿,我毕岚与你陶氏应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毕岚狠狠瞪了陶应一眼,很是无奈。 面对陶应的浩然正气,不知为何,毕岚感觉自己阴人的手段全无用武之地。 “陶应啊陶应,你是不将本侯整死,誓不罢休啊!” 毕岚一边心中感叹时运不济,一边斜睨了同样一脸懵逼的左丰一眼,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你个欺软怕硬的小黄门,莫要看本侯,本侯被陶应小儿无缘无故拉来蹚浑水!” 毕岚很想对左丰实话实说,可望着陶应如刀似箭的目光,毕岚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毕常侍,你莫不是疯了?” 满腹委屈的毕岚不说话,显然已怒气蒙心的左丰也无法善解人意,一双失神的眸子赫然圆睁,不可思议地盯着毕岚大声质问。 “你不知道观津令、武邑令,皆是大长秋的族人吗?” 不待毕岚辩解,左丰眸子再次睁圆。 “你,不会是不想回洛阳了?” 左丰这样想很正常,以赵忠的阴损,毕岚敢对他的族人落井下石,赵忠绝不会轻易放过毕岚。 左丰一连串的质问,冲击地毕岚惴惴不安。 “观津令、武邑令,确实畏懦不击,是他们亲口承认的!” 被陶应拉下水的毕岚,扭头苦笑一声,算是承认了陶应所说。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递给毕岚一个“算你明智”的眼神。 “莫怪本将军,是本将军在救你,明年你会感激我的!” 陶应不打算再与左丰这个小黄门扯皮,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左公,实话跟你说,天子让本将军剿灭乌桓叛军,所需钱粮从渤海、河间、甘陵三郡筹集,可你知不知道,这三郡的钱粮都去了哪儿?” 左丰肯定不会关注这个,也不会在乎这个。 “只要本公有钱拿,我管三郡的钱粮去了哪儿!” 陶应当然没有指望左丰这个太监能顾全大局,他朝人群中的车胄招招手。 “车郡丞,你是渤海的郡丞,你来给左黄门说说,这三郡的钱粮都去了哪里。” 半天没有存在感的车胄,一听到陶应点名,立即迈步上前,沉声回答。 “此三郡国的钱粮,皆被乌桓叛军抄掠一空!” 车胄自然知道这些钱粮现在都堆积在南皮城,但他不会多事。 再说,他车胄也没有说谎。 陶应目光和煦地朝车胄点点头,车胄的回答,让陶应很满意。 “怪不得能被曹操任命为徐州刺史,政治智慧还是很强的嘛!” 左丰算是明白陶应的意图了,惊诧地看着陶应。 “济南侯,你莫不是想靠抄家来筹集钱粮?” “莫怪本公没有提醒你,这些犯官,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要给你陶氏招灾引祸!” 左丰的恐吓,陶应不屑一顾。 有了灵帝的旨意,现在不趁机钻空子,过期会作废。 “到时候,连命不久矣的灵帝都会看不起本侯的!” 陶应目光转向陈登,递给他一个只有二人懂的眼神。 “元龙,你已是本将军的长史了。” “现在,趁着众将皆在,代本将军替天子征辟三郡官吏,各方配合,一鼓作气,剿灭乌桓叛军!” 陶应语落,陈登眸子里掠过一抹精光,立即上前一步,朝陶应拱手一礼。 “诺!” 尔后站在陶应身侧,开始发布早已与陶应内定的政令。 陈登对掌控军队没有兴趣,对为一郡、县之令也没有兴趣。 对陈登来说,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展胸中所学。 一计出,敌国震颤。 一计生,伏尸百万。 “遵天子诏令,奉卫将军令,征辟原渤海郡丞车胄,出任渤海太守;征辟华歆,出任甘陵国相;征辟田丰,出任河间相。” “为解百姓倒悬,即日到任,清查郡内一切渎职官吏,抄没家财,救济百姓,恢复郡内政令畅通!” 陈登目光投向车胄、华歆,虽然印绶此刻不在手中,但那不叫事。 不见了,后补一个就是,只要灵帝承认就行。 “谢济南侯表举!” 华歆很坦然地上前领受甘陵相。 华歆本来就曾被推荐为孝廉,由朝廷授予郎中一职,但因病辞职回了老家高唐。 现在被陶应又征辟为甘陵相,不仅仅这是个实权职务,而且甘陵就在高唐县隔壁,他欣然受命。 当然,华歆之所以这般配合,在他看来,这个任命,是灵帝下发的,他受的是灵帝的命,与陶应无关。 “车胄谢济南侯表举!” 车胄的心情就比较激动,从郡丞到太守,这个跨度非常大,若非有显着的政绩,或者有强大的人脉背景,加上巨额的钱财,不然很难获得。 所以,此时的车胄,很感激陶应,尤其是见证了陶应的家底,心中就更加热切了。 “以济南侯的实力,未来定水涨船高,此时能依附,我车胄的前途必然光明无限!” 若非此时人多,加之心中稍稍有点矜持,车胄都想认陶应为主了。 田丰抄家去了不在,但之前已被陶应亲口征辟,此时在不在也没关系。 “田元皓,希望你莫要错过这个机会!” 第一百七十章 胜利的果实 三个郡守产生了,剩下的就是县令了,陈登根据之前与陶应的计议,一一任命。 “潘璋,晋升为平狄校尉,领南皮令!” “田豫,晋升为灭寇校尉,领章武令!” “马忠,绎幕射杀叛贼公孙范,晋升为玄甲军扬威将军,领弓高令!” “吕旷,晋升为奋威校尉,领东平舒令!” “吕翔,晋升为建威校尉,领成平令!” “纪灵,晋升为平虏将军,领乐成令!” “赵云,领文安令!” “众将即日起,各自率兵三千,克日剿灭境内乌桓叛军,恢复属县政令畅通,比照泰山模式,安置流民、百姓!” 随着陈登的任命颁下,获得新职的将领,个个神色欣喜,双眸之中闪烁着狂热,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对陶应抱拳施礼。 “末将潘璋,叩谢主公!” “末将田豫,必不负主公厚望!” …… 陶应上前一步,望着威风凛凛,士气高涨的众将,双眸之中精光暴闪。 “家底渐丰,有一争天下的底气了!” 陶应清楚,冀州与乌桓叛军的战事基本已落幕了,冀州三郡也将进入难得的休养生息阶段。 他即将离开冀州,回到青州去,回到泰山郡去。 而眼下的这些种子,将趁机在冀州三郡播撒,在冀州生根、发芽。 “连番不断地征战,将在这一刻,暂时得到熄止,我陶应的生活,将回归难得的平静!” 陶应心里念头百转千回,其神色一收,大声号令。 “众将士听令,此番所有进入冀州平叛的玄甲军将士军饷皆升一级,各部立即点齐兵马,火速剿灭辖区叛军、贼匪,以报国恩!” “诺!” …… “唏律律……” 战马嘶吼,北风凛冽呼啸,吹动旌旗猎猎作响,天地之间,各种声音交汇在一处,汇集成一道独特的声音。 那是将士对战争的渴望,是战马不安的躁动,亦是玄甲军黑色旌旗散发的争鸣。 “轰隆隆……” 一队队战马疾驰,各自从弓高城潮水般北卷。 大军浩荡,激起尘土连绵数里。 一面面黑色旌旗,迎风招展,如同一条黑龙在天空中狰狞变化,锋芒毕露,直击九天。 “卫将军麾下,竟如此雄壮,此战,必能歼灭乌桓叛军!” 中常侍毕岚,起初只看到了陵园外手无寸铁的士卒,却没有见过统一装备的骑兵,此时强大的阵势,瞬间将毕岚震撼到了。 只是毕岚不知道,这些骑兵,也是在缴获了乌桓叛军的战马后,由步卒临时转变而来的,装备根本达不到骑兵的标准。 甚至,他们并不具备骑战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也让身处深宫、不明就里的太监毕岚咋舌不已。 “难怪能剿灭数十万青州黄巾,这般兵强马壮,莫说临时招募的西园军,即便是陛下的北军,也不能敌呀!” 左丰望着杀气腾腾的玄甲军骑兵,尤其是赫然绣着斗大“陶”字的旌旗,脸色变了,漠然的心脏,也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 “原本以为董卓的西凉骑兵已无敌了,这陶应的泰山军,更如狼似虎!” 瞅着这一幕,左丰看陶应的目光又不同了,一边暗暗收起心中的傲慢,一边又产生了深深的不安与戒备。 “这陶应,摆明了与我等刑余之人非一路,待回到洛阳,一定要与赵常侍想个对策,趁早将此獠铲除,否则,若他与士族合流,我等恐没有活路了!” 望着一队队黑衣黑甲黑旌旗的玄甲军骑兵,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北漫卷而去,陶应也是一阵豪情万丈。 可一想到弓高城外的烈士陵园,陶应心中又一阵唏嘘。 他突然想起了一首唐人曹松的诗,很是应景,情不自禁地吟诵而出。 北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 隆冬,凛冽的北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陶应一一从神色复杂的中常侍毕岚、小黄门左丰,还有准备辞行赴任的华歆脸上掠过,在弓高令马忠的陪同下,转身进了县衙。 “三位,且等等,待前往观津的颜良将军,及子龙、田元皓、纪灵将军归来,看看他们的收获,我们再一同南下。” 待三人落座,陶应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一路南下,既有黄巾乱匪,又有飘忽不定的乌桓叛军,路上恐不太平。” “若有颜良将军陪护,毕常侍、左公的安全也会有个保障。” “否则,若二位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会问本将军护卫不周之罪的!” 一坐下来,心中尚在激荡的华歆,一言不发地思考着进入甘陵后的事。 “嘶!” 陡闻陶应看似关心,却暗含杀机的话语,心头巨震的华歆,猛吸一口冷气,一双漆黑的眸子惊骇地望向陶应。 “这是对两个宦官动了杀心?” “难道,就不担心天子问罪、宦官们报复?” 陶应之言,落在左丰耳中,却是另一种感觉,立即出声赞叹。 “还是济南侯考虑得周到,忠君体国!” “待本公回去,定在天子面前,替济南侯表功!” 左丰一改之前的不满,立即眉欢眼笑,再看陶应,顺眼多了。 “哼,还以为有多硬气,原来也只是给手下那群丘八做做样子,到最后,还不是要给本公公分润!” 等待颜良、赵云、纪灵的收获,这不就是暗示要给他左丰分钱吗? 左丰如此一想,心中自然高兴不已,就连这笔赃款来自赵忠的家族也不顾忌了。 “对不住了赵常侍,犯官的家财是天子下旨查抄的,又是济南侯陶应给本公的,本公无意与赵氏为恶,只是好意难却,不得不受啊!” 左丰赞誉陶应的一番言辞,将华歆听得一愣。 “在天子面前给陶应表功?” 聪颖如华歆,略一琢磨,立即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可怜起贪财的左丰来。 “莫不是,以为陶应会给你分利?” 中常侍毕岚也被左丰的话语惊为天人。 “太天真了!” 毕岚很无语地瞥了一眼暗自得意的左丰,暗暗摇头不已。 “蠢货,都死到临头了,还在做那黄粱美梦!” 毕岚神色复杂地瞄着陶应,他有种预感,自己即便不死,恐再难以回到洛阳去了。 “唉,听天由命!” 陶应话里的杀机,华歆听懂了,毕岚也琢磨透了,唯独贪婪的左丰还不知不觉。 “那,本将军就多谢左公了!” 陶应颇有深意地瞅了瞅左丰,笑呵呵地向其致谢。 …… 直至傍晚,颜良、赵云、田丰满载而回。 “文恒、子龙、元皓先生,你们辛苦了!” 陶应带着华歆、毕岚、左丰出来迎接。 “主公,我们一点都不辛苦!” 颜良、赵云飒然一笑,虽然很是疲惫,但完全掩饰不住那明亮的眼神。 “主公不知道,看到赵氏被抄家问罪,两县的百姓们不知有多兴奋!” 兴奋的颜良,显然是没有杀够,表述起来眉飞色舞,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真是大快人心啊!” 田丰瞅了瞅陶应,眼神有些不善。 “济南侯,这次抄没的钱粮,田某已大致清点好了!” “共计粮草一百多万石,钱三十万缗,帛十余万匹!” “其他珍奇物件不计其数!” 闻言,陶应也是一震。 瞅着眼前络绎不绝的马车、牛车,押解着物资连绵进入县衙,陶应暗暗咋舌不已。 “这赵氏还真是富有!” “有这笔钱粮,够我养活多少兵马!” 冀州多郡已被乌桓叛军抄掠过一番,两县赵氏县令居然还有如此多家底,简直骇人听闻。 “呵呵,天子的内库,恐也不及赵氏的九牛一毛啊!” 陶应的一声感叹,落入众人耳中,皆有同感地点点头。 “哼,阉宦赵忠,乃大汉国贼耳!” 田丰最恨的就是祸乱朝纲的宦官与贪官污吏了,感觉将观津令赵续一刀杀了太便宜了。 “当凌迟处死!” 第一百七十一章 钱财压左丰 第171章 钱财压左丰 弓高县衙内,同为十常侍的毕岚,看到被陶应抄没的赵忠族人家产,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敛财不愧是赵氏!” 左丰瞅着连绵不绝的车马,眼冒金星,口水直流。 “这,本公得分多少钱!” 左丰也暗暗钦佩起赵忠来。 “能被天子称为‘母亲’、位居‘十常侍’之首,这聚财的手段就是高明,本公不如多矣!” 一想起为了讹卢植一点钱,手段用尽也未得逞,一脸唏嘘的左丰自惭不已。 望着源源不断拉进弓高县衙的钱粮,陶应麻木了,华歆、田丰也麻木了。 赵氏的这些财富怎么来的,没有人会不清楚。 “济南侯,这些财富,来自于冀州百姓,丰以为,当用之于救济冀州百姓!” 瞥了一眼呆呆发怔的陶应,田丰立即进入河间相的角色,沉声向陶应提出请求。 “元皓先生的提议甚善!” 回过神的陶应,漆黑的眸子赞赏地望着田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过,田相得稍等一下。” 田丰一怔,不解地看着陶应。 “救人如救火,济南侯,冀州百姓等不起啊!” 陶应摆摆手,回头指了指中常侍毕岚、小黄门左丰,一脸笑眯眯地给田丰解释了一句。 “这笔钱财,有一部分是二位公公的,待他们拿过后,剩下的,再用来赈济冀州百姓。” 闻言,田丰顿时恼怒,喷火的眸子瞪着陶应就是一通指责。 “济南侯,此乃天子查抄的犯官家财,岂能作为你巴结权贵的献资,私分他人?” “陶应,我田丰看错你了!” 早就了解田丰的性格、脾气,被田丰指着鼻子怒斥,陶应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田丰名副其实。 “呵呵,田元皓,果然还是那个田元皓!” 一听陶应要给他分钱,毕岚眉角猛然一突,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毫不迟滞地出声反对。 “济南侯,此乃查抄所得,与本侯无关,本侯一钱不要!” 丢下怒火中烧的田丰不理,陶应一脸玩味地看着毕岚。 “毕常侍,你真不要?这可是好多钱财呀!” 顿了顿,语带调侃的陶应继续蛊惑毕岚。 “这么多钱财,本将军要是你,就会认真考虑考虑的!” “这钱财虽然是赵氏的,但也是本将军查抄的,即便赵忠想找你麻烦,他也找不到理由,你放心拿就是!” 陶应一边怂恿引诱,一边悄咪咪琢磨被太监事业耽误了的科学家毕岚。 “这毕岚还真鸡贼,怪不得像蔡伦一般,能搞发明创造,头脑就是比一般人转得快!” 陶应越是鼓动,毕岚越是惊悚,脑袋已摇得像拨浪鼓,甚至身子也往后退了一大步,面对海量钱财,犹躲蛇蝎。 “本侯真不要!” 一脸警惕的毕岚,小心翼翼地望着陶应,目光游离间,带着一丝惶恐不安之色,心中不住问候陶谦八辈祖宗。 “不要钱财,都可能小命不保;若敢拿钱,本侯定然毙命当场!” 望着毕岚畏惧的神情,陶应嘴角微微上翘,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本来是三份分财,既然毕常侍坚持不要,那就变成两分,倒是便宜了本将军与左黄门,一人一半!” 陶应冲冷眼旁观的颜良一招手,颜良会意,立即招呼人抬进来几口大箱子,放在左丰面前。 “嘎吱!” 一声清脆刺耳的箱盖开启声传来,箱子一打开,只见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一双贪婪的眸子始终盯着一架架马车目不转睛的左丰,并未发觉毕岚神情的变化,就连毕岚拒绝陶应分润,左丰除了暗暗讥讽毕岚胆小外,连头都未抬一下。 此时望着面前几口敞开的箱子,左丰定格在金银珠宝上的眼睛,更加一动不动了。 “济南侯,你无权私分……” 田丰急了,怒吼一声,上前就要阻止陶应给左丰分财,被华歆一把拽住。 “莫急,且等等看!” 怒目圆瞪的田丰,正欲摆脱华歆的拉扯,华歆已在他耳边悄悄地安抚一句。 “这钱,恐怕左丰无命拿!” 有点当局者迷的田丰,闻言一震,目光灼灼地盯着华歆的眼睛,瞬间明悟。 “嘶!” 继而,田丰眼中泛出一抹惊诧,心中又为陶应暗暗担忧起来。 “这,弄不好,恐招杀身之祸啊!” …… “左公,本将军够意思?此番抄没,一人一半,你没有意见?” 陶应笑眯眯地望着左丰。 “意见?” “谁有意见?” 回过神的左丰,心花怒放,他怎么可能有意见。 “这么多钱财,本公下辈子都够用了!” 望着兀自不停地运抵弓高县衙的钱粮资财,左丰现在已为如何将自己的一半浮财带走发愁了。 “不愧是济南侯,就是大气!” “只是,会不会太多了?” “这,本公一时也带不走啊!” 陶应摆摆手,露出一副你放心的样子。 “不多,不多。莫担心,本将军会替左公安排好的!” 这一刻,眉花眼笑的左丰看向陶应的目光,更柔和、更满意了。 “如此,本公就笑纳了,有劳济南侯费心了!” “好说,好说!” 陶应转身,目光瞬间一凝,嘴角泛起一抹冷厉的杀意。 “文恒,子龙,立即将左黄门的那一份钱财,给他带在身上,不可少一钱,立即送左黄门上路!” 颜良与赵云互视一眼,立即应诺。 “左黄门,请拿好!” 颜良率先搬起一箱铜钱,塞在左丰怀中。 一箱铜钱挺沉,少说也有百斤,以左丰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抱得动。 “噗通!” 许是颜良动作太粗鲁,左丰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接住钱箱,连人带箱子摔倒在地。 “咳咳,陶应,你敢耍本公!” 后知后觉的左丰,终于明悟,是他想当然了,陶应压根就没想给他钱。 “怪不得贪财如命的毕岚,今日面对钱财,如遇蛇蝎,兀自躲避,原来早就看穿了陶应没安好心!” “可是,他为何不提醒本公?” 这一刻,左丰不仅觉得陶应可恶,发觉毕岚更该死。 “呃……噗……” 不等左丰寻思日后怎样整死陶应、毕岚的法子,赵云已将一箱钱财堆在了左丰身上,骤然的重压,让左丰喷出一口老血。 左丰真怕了,他知道,陶应对他动了杀心。 “济南侯……本公不要了,放过……” 左丰话音尚未说完,颜良又搬来的一箱子钱财,压在了左丰的身上,左丰瞬间没了声息。 …… 当左丰身上的钱财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山的时候,众人知道,这个仗着灵帝的宠幸,索贿、整人肆无忌惮的小黄门,从此将成为大汉历史上,第一个被钱财压死的人。 “太狠了!” 中常侍毕岚心中一阵庆幸,若他刚刚有一丝犹豫,此刻左丰的下场,就是他毕岚的翻版。 “哈哈,大快人心!” 刚刚还指着陶应鼻子斥责的田丰高兴了,陶应的行事风格,让他很赞赏,这很对他的胃口。 “左丰,定将成为历史笑柄!” 像左丰这样差点整死中郎将卢植的阴人,也只有陶应这样的狠人,以如此打脸的狠招,将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方才解恨 当然,田丰心里也很清楚,陶应这样做将意味着什么。 “济南侯将背负很大的压力啊!” 当下大汉朝堂里,敢对左丰这样当红太监下杀手的,唯陶应一人。 “就连大将军何进,也不敢对阉宦们动手!” 这一刻,田丰感觉,依附陶应,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做起事来心情舒畅。 “岂止是左丰成了笑话,济南侯恐怕因此会名扬天下,亦会名垂青史!” 华歆复杂地看了看陶应,回应田丰一句。 华歆赞同田丰所说,但他更看重此事给陶应带来的好处。 “这陶应,愈发显露枭雄本色,这大汉,恐已没有拴住他的笼头了!” 颜良、赵云、糜芳、伦直、郝次帅等围观的将领,望着陶应,炽热的眸子如火焰燃烧。 他们不会像华歆、田丰等谋士考虑那么深远。 作为武人,嫉恶如仇是本性,快意恩仇是本能,建功立业是终极追求。 他们不需要自己的“带头大哥”,有多么强大的个人武力。 需要的,是一个敢作敢为,能够给他们营造出一方公平的竞争环境,能够使英雄有用武之地的主公。 犹如始皇帝,有蒙恬、王翦、王贲、章邯…… 犹如高祖,有夏侯婴、灌婴、樊哙、周勃、曹参…… 犹如武帝,有卫青、霍去病、赵破奴、公孙贺…… 他们,需要陶应如这样的“带头大哥”,这样的主公。 而他们自己,则会努力成为蒙恬、樊哙、霍去病……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冀州三郡事 第172章 冀州三郡事 弓高城县衙,如今弓高令马忠的官署。 处理了左丰,陶应将视线又转回到了手头要交代的事。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说轻点,叫越俎代庖;说重点,叫僭越。” “但,为了冀州百姓,我希望你们能依照泰山郡、青州的模式治理冀州三郡。” 陶应目光一一从华歆、田丰脸上扫过,见他们没有抵触情绪,暗暗点头。 “如今是冬季,渤海、河间、甘陵三郡,乃冀州人口大郡,人口超过二百万,经过此番乌桓叛军的抄掠,流民、难民的安置会困难重重!” “因此,借着天子正要抄没逃亡犯官家财之机,抢先抄没各地庸碌官吏家财,以此来赈济百姓!” 若非“从天而降”的冀州三郡表举专权,陶应早就拍屁股回青州了。 说白了,如今的冀州三郡,简直就是个烂摊子,谁接手,谁棘手。 除非,只为了做官,不顾百姓死活。 既然又有了收割冀州财富的机会,陶应自然不会放过。 “我要让袁绍在冀州三郡,没有丝毫便宜可捡!” 田丰与华歆对视一眼,他们很清楚,对冀州难民的安置,冀州刺史部是指望不上的,贾琮可能是个好刺史,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冀州刺史部指望不上,洛阳朝堂就更不用奢望了。 灵帝上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自己的私库里拨出三十亿钱救济中原百姓,结果用在百姓身上的仅仅九牛一毛,其余的皆被满殿大臣私吞了。 朝廷指望不上了,冀州三郡的事情,也只有三郡官吏自己想办法了。 而陶应提出的解决之道,虽然会得罪很多人,但好在上有天子之令可搪塞,下可解决流民的安置问题。 “济南侯不用担心,即便你不说,丰也会如此做!” 田丰也想得很清楚,已被陶应拉下水,有了武邑抄没赵氏的先例,后面他也不会再有所顾忌,反正是出于公心,他不怕世人说。 当然,有陶应兜底,田丰也不担心有人冲着他来。 “再说,若让朝廷来抄没,抄没所得,恐怕一钱都不会留给冀州三郡!” 汉灵帝的贪财,世人皆知。 这样的结果,田丰自然不愿意看到,为了冀州百姓,他要学陶应,先下手为强。 “济南侯,歆担心仅靠抄没犯官的家财,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能应付到明年秋收啊!” 华歆面现忧色,语气中带有浓浓的不确定。 华歆要去甘陵国上任,甘陵国王刘忠、原甘陵相周崇,就没有打算赈济流民。 刘忠、周崇二人想得很清楚,洛阳朝廷没有钱粮拨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傻到拿私财来赈济。 像得罪地方大姓、豪强的事情,他们就更不会去干。 所以,无枝可依的流民嘛,那就只能任其自生自灭了。 “简单,华相若不想眼睁睁看着甘陵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就在甘陵国内,不论王族,还是大姓、豪强,一律强制让他们出钱出粮,安置流民!” 陶应眸子里一抹冷芒闪过,语气带着丝丝的冷厉。 “此次南下,我会让伦直统兵三千,听从华相的调遣。” 陶应的想法很简单,趁着现在有甩锅给灵帝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对冀州三郡为富不仁的豪强举起屠刀。 “没办法,与其以后费尽心思,和这些豪强去沟通、去妥协,还不如趁此机会,一劳永逸,将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冀州这个地方,大汉近一半的士族、豪强,借助举孝廉制度,长时间盘踞在这片土地上,已树大根深,自成一系。 积年累月之下,不仅仅成了大汉朝堂的毒瘤,也危害着地方的公平、正义。 陶应想得很明白,趁灵帝还活着,又有此番的圣令,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用铁血手腕,将这些豪强连根拔起。 “反正,上有灵帝可甩锅,下有田丰、华歆大汉名士可背锅,与我这个泰山郡守没有丝毫关系!” 至于说,这么干,地方会不会大乱? 这一点,陶应一点都不担心。 “我陶应麾下的玄甲军,就是为镇压豪强、士族而生的!” 而且,治理地方,只要能将民心收拢,只要百姓不替那些士族、豪强卖命,即便豪强们有钱粮,也是纸老虎一只。 “我要让大汉的大姓、豪强们陷入一场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一个多月的残酷经历,让陶应深深地懂得一个道理。 “要想在乱世活下去,必须得狠,要比别人更狠,绵羊,注定是要被狼吃掉的!” …… “派三千玄甲军入甘陵?” 华歆眉角一跳,瞬间想起了与陶应二人曾经在甘陵鄃县城的所见。 “济南侯这是要对甘陵的大姓、豪强动刀啊!” 陶应早就对甘陵大姓、豪强失望了,华歆是清楚的。 “嘶!” 继而,华歆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猛然一皱,深邃的眸子不善地盯着陶应,心中暗暗恼火。 “这陶重光,是要断我华歆的后路啊!” 聪明如华歆,岂能看不出陶应的“借刀杀人”之计。 “为了逼华某上陶氏的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华歆很想当面指责陶应,可陶应用的是阳谋,一时让他无话可说,除非他撂挑子不干。 莫看田丰没有提出异议,华歆相信对陶应的用心,田丰同样心知肚明。 华歆想什么,陶应不会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否认。 此时的陶应,已隐隐有了“君择臣”的底气,已不再是起初那般的孤家寡人一个。 若真华歆看不上他陶应,陶应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会太过失落与勉强。 “不过,安置流民,一定要讲究手段,除了特殊群体,绝不能白养他们。” 田丰、华歆皆是一愣,对视一眼,眸子里现出一抹茫然。 “不接济,算什么安置?” 糜芳立即提醒田丰、华歆二人一句。 “以工代赈!” 在这方面,凡是从泰山郡出来的主事人,都很精通。 实践证明,效果也非常好。 “子方说得好,你继续给二位先生说说!” 陶应赞赏地朝糜芳点点头,鼓励他继续传授泰山经验。 “县城城防的修缮,道路的拓展,河渠、水利的疏通,甚至为官方烧炭、烧砖等,都需要人手。” “总之,就是要让百姓们都动起来,将劳动力发挥出来。” “而这些从犯官手中查抄来的钱粮,就是用来发给百姓的工钱!” 糜芳的一番经验介绍,听得眼冒精光的田丰频频点头,由衷地感叹一声。 “丰懂了!” “济南侯的这一策,着实高妙!” “如此一来,既改善了地方的基础设施,又解决了流民的救济与安置,还杜绝了养懒汉!” 华歆心中嗤笑一声,没有出声,但暗暗替田丰补充了一句。 “这样一来,民心必定更加向着济南侯了!” 随着和陶应接触的增多,华歆越发觉得陶应深不可测。 或许,在具体的事务执行层面,陶应不是很精通。 但是在大局观和战略的高度上,陶应却永远是高瞻远瞩的那一个。 陶应随便提出来的一点见解,便足以让冀州三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子龙、守信,冀州三郡人口众多,如今很多人无所事事,你们当依照泰山、青州招兵标准,各自再招募一万到二万的玄甲军预备部队,乘此开展冬季大练兵。” 既然有机会从冀州拉人头,陶应毫不犹豫挥起镰刀,趁机选拔优秀兵员。 一个是,玄甲军不能全用青州兵。 一个是,好的兵员挑走,未来给袁绍的机会就减少。 “此番经过弓高之战幸存的几百骑兵,全部提拔为军侯、军司马,让他们带兵、练兵,明年春季,三郡组织一次大比武,看看各自训练的成果!” “届时,我玄甲军将根据比试成果,命名一支‘玄甲狼骑’,我会亲自授旗!” 赵云、马忠、伦直三人互视一眼,精神一振,顿时战意昂扬,摩拳擦掌,暗暗较劲。 “我赵云,一定要拿下这个名号!” “嘿嘿,我马忠,向来当仁不让!” “虽然刚刚加入玄甲军,并不代表我伦直就不如众将!” 陶应瞥了一眼几人,其实他还想组建一支“玄甲豹骑”、一支“玄甲虎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未来的“玄甲豹骑”,将是一支重装骑兵。 “狼骑”与“虎骑”,则是轻装突骑。 当然,陶应的此番选拔,不仅仅是在冀州三郡,还有整个青州、泰山郡。 “至于你们各自的政务,老办法,继续发布《招贤令》,不拘一格用人才,你们则将精力主要用在玄甲军建设上!” 不是陶应不重视地方建设,而是担心灵帝驾崩后,若有人针对他,他可完全放弃冀州三郡,但玄甲军是他的根本,绝不能放弃。 因而,陶应侧重手下在冀州的军事储备,而不是民政。 “诺!” 众将起身,齐齐答应。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赵云与糜芳 第173章 赵云与糜芳 第二日,日上三竿。 弓高南下甘陵的官道上,马蹄声轰隆而来,尘土四散飞扬。 伦直率领的三千玄甲军在前,郝次帅率领的三千多乌桓骑兵随后。 六千多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甘陵进发。 陶应眸子一瞥,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弓高城,心里喃喃自语。 “下一次再来,恐怕就该是征伐天下了!” 陶应侧头看了一眼护卫一旁、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颜良,哈哈大笑一声。 “文恒,那鲜卑女人滋味如何?” 犹如灵官的颜良,原本就偏红的脸庞更加绯红,他没有说话,神思飘忽。 “好一匹鲜卑马!” 想起陶应送给他的鲜卑女人,曾经乌桓峭王苏仆延的女人,食髓知味的颜良,又有些蠢蠢欲动。 娇躯莹白如玉,峰峦圆润挺翘,纤细的小蛮腰盈盈不堪一握,玉腿修长而有力…… 那肌肤,细腻玉润,竟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女子,而风情,狂野犹如奔驰的野马…… …… 颜良目光不自觉瞟了一眼着一身汉军衣衫,容光焕发,骑马混在玄甲军侍卫队伍里的薄奚小帅妹子,心神又有些激荡。 “温柔乡,英雄冢!” 陶应暗暗摇头,有些后悔将鲜卑女人送给了颜良。 “颜良的大好头颅,尚未被关羽收入囊中,他的小头,已被鲜卑女人深深锁入幽谷!” 担忧归担忧,但陶应相信,一个女人,还拴不住头脑里全是肌肉的颜良。 陶应转头又将目光投向新任的甘陵相,自己从青州忽悠出来的华歆。 “子鱼先生,那鲜卑女人你真不要?” “我看田元皓、陈元龙的眼神,满是垂涎与幽怨,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摇摇头,华歆给陶应甩了一个白眼。 一想起那鲜卑女人犹如磨盘般的大屁股,他就一阵反胃。 “田元皓、陈元龙那是垂涎的眼神吗?” “你没看出来,他们是大倒胃口吗?” 陶应闻言,一想起当初二人推拒时的情景,犹如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般,那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不由哈哈大笑。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驾!” 陶应一抖马缰,纵马驰骋。 “哈哈,我陶应要回青州了!” 许是被话题所刺激,陶应瞳仁里的光彩多了几分波澜,瞬间也感觉自己的肝火有些沸腾起来。 “尹氏,为夫要回来了!” 一时间,陶应心中一改出征时的豪情万丈,被浓浓的乡愁所替代,归心似箭。 ———— 漳水北岸。 赵云隔河远眺影影绰绰的弓高城,心中的思绪,犹如眼前的漳水,起伏不定。 赵云明白,在这个时代,以大姓为尊。 以赵云寒门出身,想要重现祖先荣光,实现自身理想,其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知道上位之路充满崎岖坎坷,但赵云愿意一试,他愿意从底层爬起。 所以,赵云带着对机会的无比渴求,一路东进,欲投公孙瓒。 可惜,没等到公孙瓒,却一头扎进了乌桓叛军之中。 赵云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坚毅的眼眸里,陡然迸射出一缕缕豪气,心中怒吼一声。 “杀!” 此方正是赵云当初孤身一人,与万余乌桓骑兵拼死搏杀的地方。 “唏律律……” “噗……” “呃啊……” 黯淡了的刀光剑影,远去了的鼓角铮鸣,彷佛又重新回到赵云的眼前、耳畔,那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又在赵云眼前眼前飞扬。 那真是好一场厮杀,一场与天争命的对决。 面对乌桓人的围杀,赵云心中泛起一阵阵心悸,又荡起一股股英雄气。 ……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的玄妙。 正当赵云山穷水尽的时候,玄甲军来了,颜良来了,陶应来了。 赵云倏然抬头,目光盯向修葺一新的漳水渡桥,眸子里散发出一片激动与柔和,深情地对渡桥发出喃喃呼唤。 “主公!” 良久,赵云回眸身后。 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三千玄甲军骑兵静静侍立,胸中又激荡起万丈豪情。 “虎威校尉,文安令!” 赵云翻身下马,遥望南方陶应离去的方位,屈膝下跪。 “咚!咚!咚!” 赵云以头抢地,连磕三个响头。 是陶应给了他领兵的机会,是陶应让他一夕之间,身份发生了质的蜕变,赵云心存深深的感激。 “知遇之恩,云当以死相报!” 赵云一跃上马,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主公放心,云定为主公从幽州赶来马群、牛群与羊群,让主公餐餐食肉!” “传令,全速前进。” “驾!” “唏律律……” 一声声高亢的嘶鸣,在风中萧萧而起。 三千骑兵犹如一道黑色洪流,在官道上极速北进,直奔目的地文安城。 ———— 南皮城。 糜芳拿着从南皮令潘璋手中移交过来的钱粮册,来到存放从乌桓叛军手中截获的物资,心中如排江倒海般翻腾。 “这么多钱粮,足够三百万人用度一年!” 眸子闪过一抹光彩,糜芳想起昨夜陶应单独召见他的情形。 …… “子方,我从徐州出来时,除了几个家仆,就孤家寡人一个,是你,义无反顾地跟着我陶应!” “同样是子方你,雪中送炭,将自己的家私献给了我陶应,让我有了起家的资本!” “我曾答应过你,绝不负子方。你所献一千人马、千万钱财、十万石粮食,当加倍偿还!” “如今,南皮城的钱粮堆积如山,弓高城里战马数万,我决定,以五倍之利,偿还子方当日所献,子方随时可以安排人将钱粮、马匹带走!” 糜芳眼皮一跳,不知怎么的,听了陶应饱含感激的话,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对,昨夜没有想明白,就是一种惊悸感!” 此时想起,糜芳暗暗庆幸自己昨夜的选择。 “主公,当日芳已说过,莫要在意区区钱粮,芳既然跟定了主公,就必定死心塌地,绝无半分顾虑!” 糜芳本就是商贾之家出身,自然知道“债清情淡”的道理。 若欣然接受了陶应的五倍之利,他糜氏今生、来世吃喝都不用愁。 “但,那不是糜氏想要的!” 若接受了陶应的美意,糜芳敢肯定,糜氏与陶氏的关系,从此也就那样了。 糜氏再想攫取别的政治利益,恐怕很难。 甚至,糜氏在陶氏的阵营里,将比不过后期才上陶应船的陈登、步骘等人。 糜芳的坚辞不收,让陶应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彩。 “既然子方不愿要这些东西,也好。我这里有一桩长久的买卖,可以与糜氏合营,虽不能让糜氏大富大贵,但也可保证糜氏富甲一方!” 陶应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帛,递给一脸迷茫的糜芳。 “海水制盐之法!” 糜芳不解地接过陶应递给他的绢帛,看着上面的内容,脸色慢慢变了。 “白如雪花,细如尘沙!” “一日产量数万石!” 在糜芳眼里,制盐之法就相当于点石成金之法,毕竟盐是人每日的必需品。 被陶应描述的日产量,瞬间将糜芳震惊了。 “这可是可以食用的盐啊,如此恐怖的产量,大汉百姓,再也不用担心没盐吃、吃不起盐了!” 瞅着糜芳惊骇与放光相交织的眸子,陶应知道糜芳心中所思、所想。 “渤海郡已在我们手中,我已私下交代田豫,章武沿海一带全部圈禁,用来做盐场,你安排糜氏接手即可,注意保密!” 制盐,也是陶应早就想好的一门生意,不仅仅是用来赚钱,还要用来打压豪强、士族对盐业的垄断。 …… “若我一开始选了五倍之利的馈还,恐怕这制盐之法,将与我糜氏毫无瓜葛!” 虽然糜氏不会像被钱财压死的小黄门左丰一样,但糜芳敢肯定,失去了制盐之法,糜氏同样会沦落为笑柄,一点不会比左丰少难堪。 糜芳最后深深注视了一眼面前堆积如山的海量钱粮,转身就走。 如今的糜芳,已成了陶应指定的钱粮总管。 但这一刻,糜芳再也提不起对钱粮的一点兴趣。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陶应谋袁氏 第174章 陶应谋袁氏 青州。平原郡。 “咯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条件反射般激起了陶应坐下战马的战意。 “唏律律……” 战马猛打一个响鼻,将头高高昂起,眼睛扫过陶应,似乎在等待他的一声令下。 “主公!” 一道大喝声传来,徒然响彻平原官道。 陶应抬头,就见官道上一匹骏马正在疾驰而来,骑士死命地抽打马匹,马鞭带起道道残影。 “主公,是孙仲台!” 骑在战马上,身材高大的颜良,早已瞅清来人,立即提醒陶应。 “吁!” 扯了扯马缰,陶应将战马勒住,眸子里一道精芒闪过,直直投向孙观。 “仲台来了!” 神情激动的孙观,勒住马缰,在陶应跟前拱手施礼。 “观来迎主公入城!” 虽然心中很满意孙观对自己的态度,甚至很享受这份尊崇,但陶应还是笑着摇摇头。 “仲台,我们可是老弟兄了,没必要搞这种虚套。” 喜笑颜开的陶应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孙观身后尚看不到影子的平原城方向。 “你看,这离平原城尚有二十里,得浪费你多少时间与精力!” 陶应饱含体恤的言辞,落入孙观耳中,自然熨帖与温暖。 但孙观知道,君臣之间的这种礼节,绝不可废。 “观今日有点空闲,加之久坐,正好借迎接主公之机,溜溜马,放松放松!” 对孙观的说辞,笑盈盈的陶应不置可否。 孙观能被识人善用的曹操任命为青州刺史,不仅仅做事能力出众,说话、做人也很有智慧。 “哈哈,看来是我考虑不周!” 陶应大笑一声,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了。 “我们做事,就该劳逸结合,仲台做得对!” 孙观与颜良打过招呼,方凑到陶应身边,打马徐徐而行。 “主公,俺去看看郝帅那家伙!” 看到孙观与陶应并驾齐驱,颜良给陶应打了一个招呼,立即调转马头,朝后队的乌桓人郝次帅奔去。 颜良绝不信孙观独自出迎二十里仅仅是为了接陶应,他应该还有重要的事情向陶应汇报。 “主公,子卢从奉高派人送来消息,袁术的大哥袁基到了泰山郡,请求主公放了袁术。” 对袁氏找上门来要人,陶应早有预料,心中并没有起多大波澜。 “袁氏有何表态?” 此时若被羁押的是袁绍,陶应定会一改往日初衷,将其斩杀了事。 可这是袁术,他的危险系数,在陶应心中并不高。 “我还寄望袁公路替本侯圈住扬州,看住江东豪强呢!” 陶应对袁术还是有份期待的,最好能将江东的士族、豪强屠戮一遍,以后从他手中抢下扬州,建设起来少些阻力。 “听子卢送来的消息,若主公放了袁术,袁氏答应欠主公一个人情!” 孙观将尹礼派人送来的消息给陶应复述了一遍。 “嘁!” 陶应嗤笑一声,瞄了一眼孙观,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袁氏的承诺,或许对别人尚有几分诚意,对我陶应,那就是空口白牙!” “仲台,你信不信,我前脚放了袁术,袁逢、袁隗等袁氏之人,后脚定会在朝堂之上对我陶氏发难?” 陶应可知道袁氏手段的阴狠,不仅仅是对外人,对自己人也一样。 为了成全袁术、袁绍兄弟的霸业,袁逢可以牺牲全族的性命。 陶应如今不仅阻挡了袁术的前程,又羞辱了袁术一番,以袁氏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绝不会放过陶应。 “他袁氏的人情,恐怕是让我陶应死得稍微体面点而已!” 能做刺史的料,孙观自然也有脑子,听陶应一说,眸子一凝。 “主公的意思,袁基并没有给子卢说出放袁术的条件?” 陶应冷哼一声,望向远处天际的森冷眸子,慢慢收缩,渐渐变得冷厉。 “不管是袁基耍滑,还是袁氏托大,既然他们搞不清状况,那就让袁氏付出的代价大一点!” “派人告诉尹子卢,将袁基也扣下,打发其同来的袁氏家仆回去,让袁氏送二百万石粮草入泰山郡,以此补偿袁术纵兵抢粮之过!” 孙观眼睛一亮,有了二百万石粮草,至少可以接济泰山郡百姓到明年秋收。 “主公放心,观定交代子卢,一定办好此事!” 无论是孙观,还是尹礼,陶应对他们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 “你们做事,我自然一万个放心!” 不然,陶应也不会将家底都交给他们,自己做一个甩手掌柜。 “不过,既然袁氏不老实,也不能就这么放了袁术。” 瞄了一眼孙观,陶应嘿嘿一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 “刺杀赵琰的刺客,身份弄清楚了没有?” 孙观心里一动,看陶应的神情,应该是要在刺客身上做文章。 “没有!” “不过,据邓展猜测,在如今大汉,能够施放连珠箭的刺客不多,那人像是剑师王越的弟子史阿!” 陶应脑海里快速回忆自己所了解的汉末、三国时着名剑师、刺客,似乎真不知道几个。 但陶应相信当事人邓展的判断,江湖人的事情,还是江湖人最了解。 “被邓展拦截的刺客,估计就是王越的徒弟史阿,告诉子卢,想办法离间二人!” 陶应之所以确定是史阿,因为他就只知道东汉末年的四个半刺客。 一个是剑师王越,他在汉灵帝身边,不会离开洛阳。 一个是黄巾贼张闿,此人已被陶应在南城县秘密杀了。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邓展,一个史阿,很好排除。 至于另外半个,那就是“半途而废”的徐庶了。 大凡再多几个人,陶应都没有把握猜测。 “哈哈,怪不得有人说,知识越多越反动,选择越多越束缚,真理啊!” 这一刻,陶应为自己的知识浅薄而沾沾自喜。 孙观没问陶应是怎么猜出史阿身份的,以陶应的识人之明,能看穿史阿的身份,孙观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仅仅史阿,还有袁术的长史杨弘,大将俞涉,都可以给袁氏添点乱!” 孙观举一反三,立即想到了瓦解敌人内部团结的好处。 “仲台说得没错!” 陶应对孙观的反应之快,交口称赞。 乱世出人才,像孙观这样的人杰,只要给他们发挥才智的土壤,他们就会茁壮成长。 当然,野心,也是催生人才的关键因素。 如眼下的颍川人杰们,那些狡诈多智的人精,个个都是野心家。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幅画面的幕后执笔人,就是贾诩、戏志才、郭嘉、荀彧、诸葛亮等等人。 这些人狠起来,莫说董卓、吕布这样的狠人害怕,连匈奴、鲜卑等异族都害怕。 “走,我们加快脚步!” “驾……” 陶应双腿轻轻一挟马腹,坐下的卷毛黄骠马甩了甩脑袋,又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 陶应身后,数千骑乌桓骑兵亦步亦趋。 “轰隆隆……” 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数千骑战马奋勇争先,上万只马蹄无情地叩击大地。 大军浩荡,就像一支穿云箭,其骇人速度,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四方天地。 天地间,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呻吟……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华歆入甘陵 第175章 华歆入甘陵 冀州。甘陵国。 一路南下,华歆没有与陶应继续同行,二人自绎幕县分道扬镳。 陶应在颜良的护卫下,由郝次帅率领三千多乌桓骑兵,转道东进,前往平原郡平原城。 而华歆则在伦直的护卫下,率领三千玄甲军继续南下甘陵城。 此时的伦直,已被华歆以甘陵相的身份,征辟为甘陵中尉,主掌甘陵国治安、军事。 “我伦直是中尉!” 一封国的中尉,在大汉,其俸禄二千石,银印青绶。 刚刚投诚于陶应的伦直,自然满心欢喜,一扫在弓高城时没有被陶应表举为令的失落。 “一封国中尉,似乎不比铜印黑绶的千石县令差!” 伦直嘴角勾起,掀起一抹浓浓的笑意,眸子里掠过一抹璀璨的光芒。 “直虽未认卫将军为主,但这份知遇之恩,直当以身终生报于卫将军!” 之前,在弓高城时,早先追随陶应的一帮部将,皆被提拔为校尉,除了颜良,几乎个个都被表为县令。 而配合潘璋诈开南皮城的伦直,替陶应截下了乌桓叛军抄掠而来的海量钱粮,却什么也没捞到,这让伦直很是失望。 伦直并不在意一个校尉或县令之职,他只在乎陶应对他的态度。 在伦直看来,陶应对他的功劳不闻不问,除了对他这个从乌桓阵营归投之人有戒心外,还有点处事不公、赏罚不明。 直到南下时,陶应私下交代他一些事,伦直才知道,陶应对他的重视,显然不比其他诸将少,甚至过之而不及。 “伦中尉!” 华歆深深看了一眼伦直,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华相!” 伦直一拱手,望着华歆,其神态很是恭敬。 “伦中尉,甘陵有七县,除却甘陵城,诸县皆遭乌桓叛军抄掠,流民遍地,以卫将军调拨的三千士卒,能否保证郡国内治安稳定?” 甘陵国是冀州的人口大郡,愈七十万。 虽然经此乌桓兵灾,人口有所流失,但相比于庞大的人口基数,那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如今,遍地皆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在这种状态下,治理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华歆不得不担忧。 “华相安心,卫将军对末将早有安排,直定不会让华相因郡国内的治安而分心!” 莫看安慰华歆的语气很坚定,其实伦直的心中也充满忐忑,担心自己完不成陶应交付他的任务。 “扫灭郡国内一切为富不仁的大姓、豪强,以缴获的钱粮安置流民……” “每个县城可适当组建五千到一万不等的地方民团,若政令有变,立即将民团悉数撤入青州……” …… 伦直的承诺,让华歆略略安心的同时,眸子里也迸射出一抹精光。 “治理区区一郡,尚难不住我华歆!” 如今能主政一方,华歆自然要一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这可比在朝堂里与各方势力虚以为蛇不一样。 “至少,我华歆不比田元皓、陈元龙差!” 不知不觉间,华歆暗暗与田丰、陈登较起劲来。 当然,华歆乃清素寡欲,聪敏特达之辈,并不一定要与二人争个高下,而是不愿被陶应看低。 “伦中尉,既然济南侯已有交待,你当依计而行!” 拳头暗攥的伦直,一脸坚毅地望着华歆猛一点头。 “诺!” 从伦直铿锵有力的语气里,华歆能感受到他坚定十足的战意。 “济南侯识人的目光世间少有啊!” 华歆一扬马鞭,战马前蹄一用力,便朝前疾冲而去。 “唏律律……” 看到意气风发的华歆陡然加速,伦直也一挥手中的长枪,催动胯下战马,跟随而上。 “驾……” 伦直命令加速的信号一发出,三千大军紧随而后,一同加速。 “轰隆隆……” 三千多匹战马,一起疾驰,瞬间荡起浓浓的烟尘,甘陵大地为之震动。 ———— 平原郡。平原城。 此时,在平原城的北城门护城河外,站立着一群神色各异,衣着华丽、考究之人,目光不时眺望南来官道。 “陶县尊,卫将军快到了?” 这些人,正是以平原令陶丘洪为首的平原县官吏。 其中,不乏平原郡守府的吏员及平原一带的名士。 比如刘敦、王烈、祢衡等。 他们得知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的陶应要来平原,或主动、或相约,纷纷等在城门口迎接。 若非与陶应不熟悉,他们会像代理平原郡太守的孙观一样,不说二十里外相迎,至少也会相迎十里。 青州已被陶应以黄巾流寇猖獗为由,暂时军管,青州人人皆知。 这意味着,眼下的青州,山高皇帝远,灵帝管不到,青州刺史赵琰也无力管,那就只有陶应这个“外来户”说了算。 毕竟,都是平原郡的“有识之士”,此时不积极表现,拍陶应的马屁,以后从哪里找机会上位。 “看看陶子林的际遇,誉满洛阳,也没见有人表举他出仕;却被陶应一句话,便表举为平原令!” “陶子林的确有才,我也通文墨!” “做不了县令,俺可以暂时屈就县丞!” …… 众人此时的心态,陶丘洪不用去揣摩都一清二楚。 陶丘洪眺望着远处已隐隐扬起尘烟的官道,一对眸子里,神情充满复杂,里面有抗拒、怀疑,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依孙府君的消息,估摸着,济南侯很快就能到!” 陶丘洪慢悠悠地回了众人一句。 心思又默默转向即将到来的陶应身上,陶应可是他陶丘洪的“贵人”。 “济南侯,你到底是一个忠厚干练的辅国良臣,还是一个刁巧伶俐的乱国奸雄?” …… 对于陶丘洪的回应,众人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放心上。 或者说,众人出声问陶丘洪,就是多此一举。 今日能站在这里的平原士人,手中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比陶丘洪少多少,之所以出言相问,只是为了打发心中的寂寥而已。 当然,也是替陶丘洪这个新任的平原令刷刷存在感。 “卫将军兵强马壮,所向披靡,此时莅临平原,定是已将入寇冀州的乌桓叛军剿灭!” “区区五万乌桓叛军算什么,盘踞青州的数十万黄巾流寇,不也被济南侯以摧枯拉朽之势剿灭!” “我听说,陶将军尚未加冠,不仅诗文冠绝天下,而且带兵打仗很勇猛,很有谋略!” “济南侯是‘仁人君子’徐州刺史陶恭祖的儿子,名门出身,的确是显赫!” …… 听着身后传来的各种阿谀奉承之声,陶丘洪暗暗摇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如是,概无例外!” 对这些人的议论,陶丘洪只是一笑了之。 “哈哈哈……” 突然,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在人群中响彻了起来。 原本小声议论的众人,齐齐皱起眉头,纷纷循声望去。 却见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子修长挺拔,相貌也算俊朗的青年,正站在离众人几步之遥的地方,瞅着众人肆无忌惮地狂笑,眸子里满含鄙夷与不屑。 “祢衡!”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祢衡要找事 第176章 祢衡要找事 祢衡是平原郡的“名人”了,妇孺皆识。 “这只疯狗!” 见是祢衡,众人个个微皱眉头,目光中泛出一抹厌恶和敌视。 “一群俗物,令人作呕!” 此时,显得很是不合群的祢衡,眼里满是蔑视与不屑。 “祢衡羞得与尔等为伍!” 祢衡才学出众,莫说在平原、在青州,哪怕是在大汉,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 唯一的问题,祢衡的嘴巴狠毒,如刺似刀。 只要被祢衡看不顺眼,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的士人,他都一视同仁地鞭挞、嘲讽。 关键是,祢衡辩才无碍,凡是与祢衡争辩之人,几乎难有胜局。 所以,祢衡少有朋友,少人赏识。 甚至,有人视祢衡为瘟疫,远远瞧见,绕道疾行。 “陶应能出名,不过是狗仗人势,仗着陶谦这个做刺史的爹,上贿赂朝廷奸佞,下盘剥百姓,方有今日!” 祢衡一句出口,便是惊人之语,犀利而狠辣,毫不掩饰与铺垫,直指核心。 “这是开始了!” 众人对祢衡的套路早已熟识无比,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祢衡犀利的眼神扫视众人一圈,继续高声揭陶应的“黑历史”。 “陶应拥有的一切,不是靠他自己,是仰仗陶氏在背后运作,都是依仗陶谦在背后撑腰!” “自天子西园以来,凡新上任者,都必须先按秩纳钱。陶应出任泰山郡郡守,两千石,依天子之令,那可是必须要交两千万钱才行的!” 祢衡眸子里满含讥讽与不善地环顾众人一眼,大声质问。 “以陶谦的俸禄与出身背景,若他不巧取豪夺,多少年方能替他蠢儿凑够这笔献资?” 众人被祢衡这般质问,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其中的猫腻,作为豪强、世家出身的众人,谁不知其中的弯弯绕? 但,这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也只有已不能用“愣头青”来形容的祢衡这样的另类,才不讲规则,出言无忌。 “当初,陶应乃举世皆知的平庸、无能之辈,竖子耳!” “在鲁国,却与陈逸那个‘叛逆’混在了一起,居然作了一首诗,孔文举还四处替其传扬,这事儿本就蹊跷。” “因此,衡认为,是陶氏和孔文举联手演的双簧,故意给陶应扬名!” 祢衡一脸得意地揩揩嘴角的唾沫星子,继续揭露陶应的真相。 “至于陶应能打胜仗,一方面是我大汉士卒厉害,另一方面是黄巾贼匪废物,所以才有陶应成名的机会!” “陶应,绣花枕头耳,不值一提!” “今日陶应来平原,衡要会一会陶应,揭破他欺世盗名的嘴脸,让他知道,在我平原,既不屑与假仁假义的陶谦为伍,也不欢迎陶应这样的‘伪君子’!” 众人默默听祢衡眉飞色舞地喷了半天,皆暗暗摇头。 “你这是在找死啊!” 一语不发的刘敦,怜悯地望着祢衡,很想提醒他一句,选一个好捏的对象下手。 曾不止一回吃过祢衡亏的王烈,也是默默为祢衡祈祷。 “若陶重光真是个草包,明年今日,便是你‘祢疯狗’的忌日!” 陶丘洪很是无奈地望着摆出一副战斗姿态的祢衡,心中默默替祢衡判了死刑。 “也许,从明天开始,平原……不,大汉就清净了!” …… 神色自信的祢衡,毫不在意众人看他的眼神,继续对着众人放狠话。 “陶应不是诗文冠绝天下吗?他此番来平原,衡定斗他一斗,揭露他的真面目!” “在我祢衡面前,从来没有一个伪君子可遁形!” 毕竟是同乡,如今又是自己的治下之民,于心不忍的陶丘洪,还是上前劝祢衡一句。 “祢正平,陶将军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而且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你挑衅他之前,要三思而行,不要胡来!” 终于有人跟他搭话了,祢衡眉宇间闪过一丝兴奋。 “一个人自说自话,太过无聊了!” 祢衡白了陶丘洪一眼,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轻蔑神色,立即不屑地回怼陶丘洪。 “陶子林,你懂什么?” “真金不怕火炼,如果陶应有真才实学,就不会惧我祢衡的挑战!” “如果他是外强中干之辈,我更要戳穿他!” 祢衡顿了顿,目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衡明白了,陶子林,你这般替陶应说话,是因陶应表举你做了平原的‘伪县令’!” 祢衡就是这样的风格,就是这样的行事作风,话直白得让人想动刀子。 早就领教过的陶丘洪,虽然尴尬,但不至于下不来台,只是眉头皱了皱。 “我是为你好!” “祢正平,你性情急躁,我陶丘洪可不计较,平原士人可让着你。但是,陶将军也年轻,他不是青州人,不会惯着你的!” 陶丘洪的好意,落入祢衡的耳中,让其感觉很是刺耳,甚至带着羞辱。 “你才急躁,你陶氏全家都急躁!” 祢衡眼神亮得吓人,回怼陶丘洪的语气更加急促而犀利。 “陶子林,你怕陶应,就直接说;你要巴结陶应,尽管去,没有人拦着你。” “可是,你把平原人都当成了怂包,这就不行,我祢衡第一个不答应!” “我祢衡,要让陶应知道,我青州上下,英雄辈出,文风粲然,没有他陶应的立锥之地!” 王烈、刘敦等平原士人,听了祢衡的话,有的翻白眼,有的面颊抽搐。 “怂包?” “青州谁是怂包?” “你祢衡,尚代表不了平原,更不要说代表青州!” …… 只是,没有人出来辩驳。 谁都知道祢衡是疯狗一样的人,惹怒了祢衡,他就会狂吠,完全摆出疯狗的架势。 “他是一头真正的恶犬,若雪山之獒!” 眼前的陶丘洪,就是最好的例证。 “你简直不可理喻!” 陶丘洪大袖一拂,转身背对着祢衡,不再说话。 陶丘洪本是好意提醒,可惜,祢衡完全是不领情。 “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 祢衡没把陶丘洪的提醒放在心上,更不会将陶应看在眼中,依旧摆出一副自信十足的战斗姿态。 “区区陶应,不值一提。我祢衡就是要看看,陶应是什么成色!” 失望透顶的陶丘洪面颊抽了抽,心中也起了一丝恼怒。 “祢衡这厮,真的是欠收拾啊!” 不过,与陶丘洪、王烈、刘敦不同,许多上不得台面的平原士人,看向祢衡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这下又有热闹可看了!” “吃瓜群众”,一般都不会有立场。 他们虽然都厌恶祢衡,可是又喜欢祢衡,因为有祢衡的地方就有热闹看。 他们不希望自己被祢衡针对,可是祢衡针对他人,却喜闻乐见。 “这群人,除了阿谀奉承,就没有一个能辩的,没意思!” 祢衡轻蔑地冷哼一声,转身挤进了人群。 “莫让陶应以为,我祢衡也是眼巴巴来迎接他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平原多才俊 第177章 平原多才俊 青州。平原城。 陶应令郝次帅将三千多乌桓士兵驻扎在城外,在颜良、孙观的护卫下,徐徐进入平原郡治地平原城。 平原城可不比高唐、绎幕、弓高这样的中小县城,平原城城高池深,是平原郡(国)的郡治所在。 如今,城里有足足一千精锐玄甲军驻守,还有孙观坐镇,即便是再遭受数万黄巾流寇围攻,也足以支撑上数月之久。 不久前,平原郡黄河西岸数县,基本被数万乌桓叛军与张纯攻破。 但唯独平原城,在平原相陈纪率领数百汉军及地方豪强私兵的守卫下,安然无恙。 靠的,不是兵多将广,也不是运筹帷幄,而是平原城的高大与坚固。 “主公,前面清瘦青年,便是平原令,他前来迎接主公了!” 行进间,孙观及时提醒陶应。 “陶丘洪?” 陶应心中一动,抬头望向站立在城门口,正朝他张望的一个二十五六岁青年。 那青年,相貌儒雅,眼神清澈明亮,儒雅中带着一丝的阳刚。 “果然俊逸!” 在陶丘洪周边,还站着一些人,应该是平原郡守府或平原令府的官吏。 陶应扫视一圈,也注意到几个其他的俊朗青年,只不过比较一番,如果只论相貌,陶丘洪最好。 “红花,绿叶,泾渭分明!” 陶丘洪置身其中,瞬间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 疾行两步,陶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多了一抹赞许。 “子林先生清达博辩,文冠当代,应仰慕已久!” 笑意盎然的陶应,朝陶丘洪伸出双手。 “今日得见子林先生,真乃三生有幸!” 陶丘洪却对陶应伸出的手视若无睹,没有第一时间相迎,反而后退一步,抱拳躬身,向陶应施礼。 “平原令陶丘洪,拜见济南侯!” 陶丘洪的举动,陶应没有生气,反而眸子里闪过一抹赞许。 “不愧是自诩聪明与远见超过华歆之人,言行举止果真表现地让人无可挑剔!” 虽然陶应并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但礼多人不怪,心中还是很熨帖的。 “子林,你我皆姓陶,五百年前是一家,无须这般多礼!” 陶应忙将伸出的双手改扶陶丘洪的双肩,笑盈盈地开起玩笑来。 “虽然你我二人皆姓陶,可你陶子林,因才气而誉满大汉;我陶应,却庸碌到天下皆知!” “不过,鸡头、凤尾,若抛却倒顺不论,皆为第一!” 陶应的一句似真似假、不乏自嘲的玩笑话,引得陶丘洪及其身后一行人一阵莞尔,彼此之间霎时少一丝陌生,多了一份亲近。 “济南侯兼资文武,实在是过谦了!” “卫将军蕴孙、吴之略,有文武之才!” “济南侯文武兼济,又不失陶使君‘仁人君子’之风,世间难得!” …… 陶应的自嘲,若放在一个月前,陶丘洪等平原士人皆会赞同。 但是现在,即便是祢衡在他们面前大加诋毁陶应,他们连脚趾头都不会信。 “惭愧,诸位贤达过誉了、过誉了!” 众人的夸赞,让陶应内心尴尬得要死,兴不起一丝自得。 若非借着“先知”这个作弊器,他都没有勇气站在这些人精跟前一论长短。 “济南侯,这些皆是我平原郡的才俊。” 陶应表现出的亲民与低调,让陶丘洪暗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对陶应的好感与期待,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位是王烈王彦方!” 互相寒暄过后,陶丘洪给陶应介绍起身后的人来。 “至孝至善的王彦方?” 陶应眼前一亮,瞅着年愈四十七八,温文尔雅的王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 “百善孝为先,彦方先生至情至孝,真乃吾辈楷模啊!” 陶应连忙伸出手,与王烈相握,脸上流露钦佩之色,语气中也饱含着满满的真诚。 王烈为人孝顺仁慈,当年跟着颍川人陈寔学成后,正赶上父亲病逝,王烈为他哭了三年。 “若便宜老爹陶恭祖作古了,我能为他坚持哭三个月吗?” 一想到王烈为父亲哭了三年,陶应想想都觉不可思议。 自问,他陶应是绝做不到的。 “莫说三年,就是让我坚持哭三个月都难!” 陶应心思百转,王烈却强抑制心中的一抹激动,出言谦虚一番。 “济南侯过誉了,舜帝孝感动天,文帝亲尝汤药,乃世间真正的至孝啊!” “烈乃一凡夫俗子耳,做不到二帝之孝,唯略尽人子之情罢了!” 陶应嘴角一阵抽搐,暗暗腹诽王烈不老实。 “你还真敢比,不论是华夏文明的奠基人舜帝,还是汉文帝刘恒,那都是一代帝王,还真不把自己当一般人!” “咋不跟仲由、董永这两个黔首比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以王烈的为人,陶应还是相信王烈不至于在他面前自抬身价。 “一代人说一代事,彦方先生乃当下楷模,毋庸置疑!” “再说,先生不仅孝名闻名海内,善举亦举世皆知呀!” 这回,不等王烈自谦,一旁的“占星师”刘敦出言附和陶应。 “济南侯所言甚是,彦方学成回到平原,兴办教化之所,使平原风气为之大变,所有人皆行善远恶,此乃彦方善举也!” 这是事实,所以陶丘洪也颔首附和,为王烈的“功绩”锦上添花。 “即便是昔日的平原王、相,皆曾到彦方跟前筹划和咨询政令!” 陶应瞄了一眼面色潮红,又带有一丝羞赧与不安的王烈,哈哈一笑。 “这正是我极力征辟彦方先生为青州教育司副司长,负责整个青州学校建设的初衷!” “希望王司长莫忘初心,一展胸中抱负,不负平生所学,为兴盛青州的千秋教化再立新功!” 陶应没再与王烈互动,与刘敦等人打过招呼后,徐徐进城。 此时,挤在城门口等待进出城的百姓们听说是济南侯、卫将军来了,纷纷向两边闪开一条道,好奇地打量年轻地不像话的陶应。 待陶应笑呵呵地一边朝围观的百姓们打招呼,一边徐徐走出城门洞,很快,两边的百姓窃窃议论起来。 “难道,那年轻人就是济南侯吗?” “错不了,看看身旁的新任郡守、县令,就知道他是卫将军!” “这般年轻,就将青州的数十万黄巾流寇剿灭了,不可思议!” “哎呀,不行,俺得给济南侯磕个头,俺家的田地就是济南侯分的!” …… 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些天,关于陶应剿灭青州黄巾,给青州百姓分田、分房,救济流民的事情传遍了青州,受益的平原百姓自然感念陶应的恩德,甚至有的人家里给陶应立了生祠。 “哗啦啦……” 几乎所有的平原人皆受了陶应的恩惠,此时有机会当面向陶应感恩,根本无须他人带头,皆自发冲着陶应跪了下来。 “小老儿谢济南侯的救命之恩!” “济南侯,若非您,俺家五口皆要饿死在乞讨的路上了啊!” “济南侯,您给俺家分了田,俺家再也不用为生计愁了!” …… 面对道路两旁纷纷跪地,真心实意地哭喊着叩头谢恩的百姓,即便是已“见过大世面”的陶应,心中欣慰的同时,又莫名的惶恐。 “我虽然为你们谋了福利,可我是有私心的啊!” 矫情惯了的陶应,面对简单、淳朴的百姓,这一刻真不敢欣然领赏他们的叩谢。 “我不怕遭雷劈,我怕短寿;虞姬不会喜欢这样的陶应!” 陶应一边心理忍受着煎熬,一边手忙脚乱地招呼百姓起身。 “快起来,快起来,我陶应所做不多!” 陶应回头瞅了一眼孙观、陶丘洪,对二人点头称赞。 “父老乡亲们,你们更应该感谢新任的孙府君,感谢新任的陶县尊,他们才是你们的父母官,有他们在,你们所得的利益才不会得而复失!” 这么好的收买人心机会,陶应却推给了下属,真不是陶应矫情。 虽然孙观、陶丘洪二人是按照陶应的要求做的,但要将泰山郡的模式不折不扣地在青州实施,就必须以神挡杀神,佛挡诛佛的雷霆手段,方能取得成功。 但凡二人对大姓、豪强有一丝的畏惧心理,新政多半推行不下去。 “这证明,我陶应没有用错人!” 这一刻,陶应对孙观这个一路跟随他到青州的太守更加满意了。 “既听话,又会做人,不愧是孙观!” 虽然没有去打听,但陶应绝对相信,孙观定是四处宣扬,将分田给百姓的恩惠全推到了“带头大哥”陶应身上了。 …… “主公这是‘委功’于我孙观啊!” 陶应对百姓的一番谦辞,落入孙观耳中,顿时让孙观暖心不已,眼睛也微微起雾。 “主公于我前有知遇之恩,后有维护之情,观虽肝脑涂地,岂能报效万一!” …… 陶丘洪亦是心潮澎湃,望向陶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丝火热神采。 “难怪乎年纪轻轻便获得如此成就,就连华子鱼也愿追随其后,这陶重光已不仅仅是个干臣,更是个枭雄!” 望着眼前的陶应,陶丘洪猛然想起了不久前自杀身亡的冀州刺史王芬来,心中暗暗替王芬感到惋惜。 “若王文祖有济南侯的手段与魄力,废帝另立定能成功,不至于身死道消!” …… 跟在陶应身后的王烈、刘敦等平原郡的才俊们,听了陶应推功的话,心中也不由得纷纷感慨。 “看看,陶应就是不一样!” “为人虚怀若谷!” “为人温润如玉!” 同样不到二十的人,祢衡狂傲得没边儿了,走路都昂着头,像只孔雀似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可是陶应同样差不多的年龄,已封候拜将,完全就不一样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一应平原才俊心中,再次证实了一句话。 “盛名之下无虚士!” …… 不过,相比孙观、陶丘洪等人的心理反应,平原百姓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济南侯是府君、县尊的上官,若非济南侯命令,府君、县尊也无令可行呀!” “我们叩谢济南侯,就是对府君、县尊的最好肯定!” “济南侯,您是俺平原百姓的大救星啊!” …… 淳朴百姓的肺腑之言,让陶应心中忽然有一阵恍惚。 “我是不是又穿越去了另一个年代?” “这里是不是该同唱一首歌,东方红,太阳升……” 陶应忙甩甩脑袋,驱除不该有的魔念,心中暗暗警醒自己。 “老实做人,不然,会遭雷……” “哈哈哈……” 突然,一阵刺耳如炸雷般的狂笑打破了平原城的和谐,将正收摄心神的陶应吓得心肝一颤。 “不会,这么灵!” 第一百七十八章 祢衡骂陶应 第178章 祢衡骂陶应 心虚的陶应忙抬头望天,见不是冬打雷,方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是谁吓唬本侯,出来,本侯保证不打死你!” 回过神的陶应,立即扫视街面,一眼就看见了独自站在不远处,诠释什么叫“鹤立鸡群”的祢衡。 “呵呵,众人皆醉你独醒,有点意思!” “就是不知,你欲标新立异,拿本侯当垫脚石博名上位;还是哗众取宠,自取其辱!” 身处汉末三国,什么样的怪异之人都有,乍一遇见,陶应一点都不觉得稀奇。 见陶应目光不善地望向了自己,尚未做好战斗准备的祢衡不得不仓促上阵。 “唉,这帮愚昧无知的贱民,你们如此做,难道不知反映衬出祢某的尊崇与高洁吗!” 没办法,裤裆崩了,祢衡藏不住了。 “那就开辩!” 随着百姓忽然呼啦啦跪了一地,瞬间将隐藏在人群中的祢衡给显露了出来,祢衡不得不提前与陶应战斗。 “一群俗物,令人作呕;满街愚昧,苍天悲叹!” 这一刻,祢衡伫立在“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百姓之中,颇有俯瞰苍生之感。 “陶应,尔乃欺世盗名之辈,前以诗文作弊,后又僭越窃据青州,此又愚弄幕僚,乃少信、寡忠、无义之辈,滚出平原,滚出青州!” 祢衡的猝然发难,让陶应一脸懵逼的同时,心中莫名一颤。 “此人怎知我的诗文作弊?” “难道,他也来自后世?” “还是,他妈是穿越前辈?” …… 一刹那间,陶应心思电闪,想了很多的可能,唯独不信曹操会提前赋诗一首。 陶应呆愣,颜良、孙观也莫名其妙,满头雾水。 “难道,孙仲台动了他家的地?” “这又是哪家不开眼豪强的漏网之鱼,跑出来挑衅主公!” 祢衡的骂声传来,没过几息,回过神的颜良面色倏然冷了下来,心中杀意沸腾。 “锵……” 勃然大怒的颜良猛然拔出手中的宝剑,就欲上前将祢衡斩杀。 “匹夫找死!” 主辱臣死。 祢衡羞辱他颜良的主公,就是羞辱他颜良。 “狗贼,说,你是哪家的余孽,观让你死后留名!” 颜良动作快,孙观动作也不慢。 尤其此事发生在他的治下,这让孙观感觉很丢人。 “这不仅仅是让主公难堪,更陷我孙观在同僚面前无法做人!” 颜良、孙观的反应,惊醒了发蒙的陶应,连忙出声喝住二人。 “文恒、仲台,不可鲁莽!” 在陶应叫住二人的同时,陶丘洪也已回过神,急忙上前替陶应解释。 “济南侯,此人乃祢衡,性格急躁,神识混沌不堪,最喜胡言乱语,请济南侯莫要当真!” 毕竟是同乡,祢衡也真有才学,虽然恨不得让其死,但其真面临生死关头,陶丘洪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就是祢衡!” 陶应恍然大悟,继而又摇摇头。 “一生坎坷、短命,不是没有道理的!” 陶应想想,以今时祢衡的年龄,从曹操不要,刘表弃之如敝屐,最后被黄祖斩杀,都活不过十年了。 “想想,真替他短暂的一生可怜、可悲!” 继而陶应又自嘲地摇摇头,感觉自己就没有资格可怜别人。 “历史上的陶应,或许身家、寿命皆好,却比祢衡还可悲!” 好歹人家祢衡还能因《击鼓骂曹》而名垂青史,他陶恭祖的儿子算什么? “不过嘛,现在我是陶应了,自然不能比祢衡还差,至少现在有条件收拾一番这个刺头!” 陶应朝正在瞠目结舌、怒目圆瞪着祢衡的平原百姓挥挥手,让他们自便。 “乡亲们散了,本侯要忙了!” 陶应徐徐朝祢衡走去。 手持宝剑的颜良与唐刀在手的孙观,杀气腾腾地缀在陶应身后。 只要陶应发话,他们会第一时间斩杀祢衡。 “哈哈哈……” 反观祢衡,瞅着迎面而来的陶应等人,却是面色如常,毫无畏惧,大笑愈响。 “陶应,畏惧衡之真言,欲杀我灭口耶?” 瞅着眼前如同一只求斗的公鸡般跃跃欲试的祢衡,陶应失笑摇头。 “这祢衡还真奸诈,出口便给自己先拿下一张保命符,怪不得能在曹操、刘表手里活命!” 这一刻,陶应终于明白了,以曹操的性格,能屠戮徐州数县百姓,能杀华佗、孔融,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祢衡却不好下手,原来根源在这。 “华佗、孔融没有当众向曹操喊出‘欲杀我灭口耶’!” 祢衡击鼓骂曹,曹操能忍,陶应自然要向曹操学习。 “若遇不决事,当效仿曹阿瞒,未来之路定能走长远!” 祢衡得罪刘表,刘表能忍,陶应就更不应该比刘表耐性差。 “胸无大志、苟且偷安的刘荆州能忍,本侯这个‘先知’没道理不能忍!” 收转心思,陶应瞥了一眼祢衡,也不动怒,暂将他无视,而是将目光投向王烈。 “王司长,你在平原的教化,让陶应有些失望啊,竟然还有祢衡这样只会污言秽语、缺少教化之辈存在!” “看来,兴旺平原教育之路,道阻且长啊!” 王烈知道陶应不是真在批评他,而是借机讥讽祢衡而已。 但祢衡毕竟是平原人,祢衡的表现,让王烈这个平原人脸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这……” 陶应的话,让王烈一时嗫嚅难言。 “衡所言非虚,乃天地清明之语,何谓污言秽语?” 陶应话音刚落,祢衡便上前一步,挡在王烈等人前头,瞪着陶应高声喝问。 “陶应,你颠倒黑白,是心虚、胆怯吗?” 忍无可忍的颜良怒声替陶应回怼了一句。 “济南侯乃天下英雄,你开口即辱没于他,也敢自夸天清地明?” 祢衡目光扫视一眼颜良,故意露出一抹讶异之色。 “果然欺世盗名,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粗鄙之犬!” “铿……铿……” 祢衡话音刚落,身边拔刀之声骤起。 颜良、孙观就在侧边,祢衡之言,顿时激起他们的杀心。 单就颜良等人袒露的杀人眼神,就能将人射得千疮百孔。 “嘶!” 陶丘洪等平原人吓得满背冷汗,暗暗替祢衡担心不已。 “再能说,也要有个度啊!” 祢衡什么话都敢说,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不打紧,陶丘洪等人可不想因祢衡而被陶应迁怒。 陶应眸子一扫,以眼神制止众人。 祢衡都开口了,若因为几句话把他给杀了,对陶应今后的影响会很坏。 见动武是不行了,颜良将剑归鞘,改用斗嘴。 “怪不得你嘴臭,原来满嘴喷粪!” “就是不知,你除了这张臭嘴,还有多少能耐?” “两军阵前,跨马持刀,我颜良不需用手,能挑杀你满门!” 颜良解下腰间的宝剑,递到祢衡面前,语带讥讽地挑衅祢衡。 “你且拿着,我空手试试你的本事。” 祢衡眉角一挑,很是不屑地侧身躲开颜良递来的宝剑,心中暗暗鄙夷颜良智商堪忧。 “头脑简单的粗鄙匹夫,想杀我祢衡,就用点心,想个好点的法子,莫用这等低劣的激将法!” 祢衡鄙夷地瞥了一眼颜良,目光又投向陶应,继续嘲讽。 “衡乃清白之人,岂能效匹夫,只知争勇斗狠!” 陶应眉头微皱,目光不善地望向祢衡,回怼祢衡一句。 “圣人言:‘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 “祢衡,你贬低武人,原来是不通圣人之道啊,我陶应高看你了!” 陶应摇摇头,转身就走,不想再与杠精祢衡瞎扯。 “哈哈哈!” 祢衡一拍胸膛,忽而大笑。 “陶恭祖粗鄙不堪,教子亦无方,怪不得你陶应孤陋寡闻!” “为人之道,怎可拘束于古人之言?所谓不虚不伪,实用最是紧要!” 祢衡忽然辱及陶谦,陶应猛然停步回头,看向祢衡的眸子瞬间阴沉了下来。 “祢衡啊祢衡,你这是在赌命啊!” 祢衡当着陶应的面毁辱陶谦,这是在绝陶应的退路。 当然,也可能是在绝他祢衡自己的路。 若陶应今日不替陶谦维护声誉,或者在祢衡跟前辩论败退,祢衡就彻底赢了。 赢了的好处,自然就是名声大噪。 可对陶应来说,就两个结果,一个是不孝,一个是无能。 但无论是不孝,还是无能,陶应都将成为天下笑柄,好不容易打下的一点江山,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毕竟,这是汉末,无论是天子公卿,还是黎庶百姓,皆以“孝”为评判人品、德行与才干的最优标准。 陶应猛地趋近祢衡,目光忽然变得阴冷、嗜血,语调也阴冷三分。 “很好,祢衡,既然你要找死,我陶应就让你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陶应的罪状 第179章 陶应的罪状 四周的空气骤然凝结变冷,莫说当事人祢衡心中一突,即便是刚强如颜良,也莫名打了个冷颤,心中对陶应又多了一份认知。 “莫看主公平日随和,似乎是个毫无个性可言的翩然文士;实则,主公的骨子里与俺颜良一般,血性十足,杀伐果决!” 陶应身上爆发出的惊天杀意,那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气势,惊得陶丘洪、王烈、刘敦等平原人后退数步。 比起陶应,祢衡简直就是一只蝼蚁。 “完了,完了,祢衡这回彻底作死了!” 陶丘洪等人之前从未接触过陶应,对陶应的性格不太了解,此时直面陶应的反应,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陶应的气势,与他眼下的成就相匹配。 况且,年轻人,哪个不气盛。 “嘶拉……” 面对陶应咄咄逼人的目光,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又转青的祢衡,猛然扯开衣服,露出干瘦的胸膛。 “祢衡不惧死!” 陶应嗤笑一声,摇摇头,他算看出了祢衡的路子。 “碰着流氓讲大道理,碰着讲大道理的耍流氓,一手一个标准,加之不怕死,堪称最难缠的杠精!” 陶应若真杀了祢衡,祢衡就带着两个标准其中之一,溅陶应一身血,让陶应发臭。 “黄祖啊,本侯同情你,本侯相信你不是一个大老粗土鳖!” 黄祖就因为杀了祢衡,“粗鄙、无谋、妒才、不能容人”的一堆标签,永世贴在了他的身上。 “不怕死就好!” 杠精的本质,还是因为自卑,陶应很理解寒门出身的祢衡为何将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 “现在,你给本将军说说,什么叫‘少信、寡忠、无义之辈’?” 陶应收敛了气势,让压力骤减的祢衡暗舒一口气的同时,眼前更是一亮。 “哈哈,我祢衡的机会终于来了!” 见陶应要说法,祢衡霎时神情振奋,神采飞扬,谨防陶应变卦似的,便迫不及待地控诉起陶应的罪状来。 “你寸功未立,就担任泰山郡太守,何德何能?” “你兴兵青州,名为剿灭黄巾,实则谋取私利,却假以大义,是否于国‘寡忠’?” “你让孔文举冒名赋诗,又替你四处宣扬,博取名声,愚弄天下,是否‘少信’?” “你看似‘委功’孙观、陶丘洪,实则乃既收买人心,又转嫁屠戮、掠夺士族之过,是否‘无义’?” 有了战斗舞台,祢衡如打了鸡血一般,一个劲地狂喷陶应。 “啧啧,言辞犀利,条理清晰,有的放矢!” 陶应每听祢衡公布一条他的罪状,心中便暗暗点赞一条,眼里的神采亦明亮一分。 “除了最后一条里怀疑我陶应有‘甩锅’之嫌外,其它所举,基本就是事实啊!” 虽然诗不是孔融代笔的,但确实是陶应搬运而来的,意思差不多。 “这祢衡虽然是个杠精,确实是个人才!” “若以后我办一份报纸,专门开辟一个栏目,就叫《祢犬衡吠》,每期一骂,看谁不顺眼就让祢衡咬谁,岂不快哉!” 一想到在汉末掌控舆论导向,陶应心中有些火热了。 “对,祢衡现在的字叫‘正平’,这完全胡扯,得给他改个字,叫‘新?’!” 眼珠子不停转动的陶应,浑身透着一股诡诈与狡黠。 “若曹阿瞒敢与本侯抢女人,本侯就让祢衡狠狠咬他!” 祢衡:曹孟德五官皆浊,嗜好人妻,实乃寡妇之友也。 “若袁绍敢与本侯抢打手、争地盘,本侯就让祢衡扑倒咬他!” 祢衡:袁本初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若刘大耳朵敢打本侯徐州的主意,本侯就让祢衡骑到他身上咬住不松口,不给他打狂犬疫苗的机会!” 祢衡:刘玄德厚颜无耻,假仁假义,反复无常,实乃五姓家奴也。 “若郭色鬼不跟着本侯混,本侯也只好叫祢衡对他下口!” 祢衡:郭奉孝乃色中饿鬼、醉酒狂徒,可使之青楼念白、侍寝贵妇,看墓守坟。 …… 想想那画面,就让陶应莫名兴奋。 在非常重视舆论的汉末,这绝对是混淆视听、打击对手的利器。 “许劭许子将,到时恐怕就要没饭吃了!” 嘴角微微上翘的陶应,盯着祢衡,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你所说一切,太过滑稽、幼稚,都不值本将军回应!” “以你狡辩的本能,即便本将军说大地不是平的,是圆的,你也会反对!” 陶应没打算和祢衡辩驳,因为没有任何的意义。 “即便赢了祢衡,我也没有任何的好处,纯粹是浪费时间!” 只是,既然祢衡找上门来了,陶应不出手,不符合他的风格。 “况且,这个祢衡已辱及了便宜老爹陶谦的名声!” 陶应略加思索,目光不经意掠过平原城墙,灵光一闪,心中有了计较。 “文……仲台,你且将这个不懂圣人之礼,身孱如柳,体弱不如鸡的狂妄之辈,吊在平原城门口,让他清醒清醒!” 陶应本来是想让颜良去干的,担心颜良趁机将祢衡捏死,那就有点不划算了,于是改口让相对稳重的孙观执行。 “诺!” 孙观会意,二话不说,如巨汉拎弱鸡般,一把提起单薄、瘦弱的祢衡就走。 “陶应,地本就平的,妇孺皆知,有何可辨!” “陶应,你做贼心虚,欺世盗名,不学无术,挟私报复!” “陶应,当着平原士人的面,我要戳穿你的真面目,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陶应就是个庸碌无能之辈,就是一个养在深宅里的废物!” …… 祢衡一路高声喝骂,以期引来陶应的回应。 可陶应对祢衡的叫嚣充耳不闻,任其被孙观拎走。 “孙观,放开我,尔乃粗鄙竖夫,蠢笨如豚,被陶应愚弄而尚不觉知!” 见陶应不理睬他,祢衡又将目标对准了孙观。 “孙观,你莫要被陶应骗了!” 祢衡有些急了,若真被吊在城门口,他就成平原人笑话了。 “陶应之所以不承受分田给百姓的恩泽,实则是在转祸于你呀,以后士族回头清算,你便是他陶应的替罪羊啊!” 既然陶应对他不闻不理,祢衡只能寄望于能点醒孙观,让孙观迷途知返,好放了他祢衡。 “哼!” 孙观冷哼一声,不屑地瞪了祢衡一眼,手中稍稍用力,先给不怀好意的祢衡一点小小的苦头吃。 “呃啊……” 孙观如同钢铁之钳一般的手骤然加力,差点没将祢衡的骨头捏碎,疼得祢衡一阵狂呼。 “孙匹夫,你想替陶应那小人杀我灭口乎?” 孙观不屑地瞥了祢衡一眼,嘴角满是讥讽。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收起你那挑拨离间的伎俩!” “观之主公,从来就不是一个怕事、不敢担当之人!” “即便是要杀你,也会堂堂正正地杀你,不屑遮遮掩掩!” 孙观可是听说了冀州的事,左丰就是被陶应光明正大地用钱财给压死的。 “真真叫永世不得翻身!” 孙观加快脚步,提着祢衡登上平原城楼。 “嘭!” 将祢衡如扔破麻袋一般丢在地上,不待摔得七荤八素的祢衡醒过神,孙观一只大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拽过一条绳索,麻利地将祢衡捆绑好。 “即便是皇亲国戚,若敢为富不仁,不顾百姓死活,撞在主公手中,亦杀之如屠豚犬,就莫说杀区区几个世家豪强了!” 孙观不再理睬兀自挣扎不停的祢衡,将其径直挂在了女墙上,任其在凛冽的寒风里“飘荡”。 …… 陶应没有因怒杀祢衡,这让陶丘洪、王烈等平原士人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再次提高了对陶应的认知。 “虽然年轻,但绝不缺谋略与手段!” 在士人眼中,一个有城府、能成事之人,即便被祢衡这样的人蹬鼻子上脸,也会微笑应对,这是能容人,且礼贤下士的标准姿态。 显然,陶应做到了。 不过,一想起陶应最后给祢衡说的话,众人又目光怪异地瞅向陶应。 在他们新的认知里,以陶应的学识与素养,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对。 “济南侯,那个,地,确实是平的!” “占星师”刘敦实在忍不住,向陶应提出纠正。 刘敦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陶应莫要因此而贻笑大方,白白葬送了一世英名。 陶应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刘敦,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心中却暗暗吐槽。 “唉,本侯用这般老套的手段来刷名望,实在没意思啊!” 陶应的目光又一一从陶丘洪、王烈等平原士人脸上掠过,抬头望了望天际,已至正午。 “怪不得有点饥肠辘辘,是该吃午饭了啊!”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皆在疑惑陶应这是什么神回应。 不过,确实是到了用餐的时间了。 而且,孙观、陶丘洪等人已为陶应的到来在太守府备下了接风宴席。 “济南侯……” 虽然对陶应似乎不想接受指正微微感到一丝失望,但陶丘洪等人并未表现在脸上。 毕竟,关于地平、地圆之说,时有争论,也无伤大雅。 “若你们去过海边,便可发现那些远航的船舰先是下面的船身消失不见,然后再是上面的桅杆消失,这说明,地是圆的。” 就在刘敦等人放弃的时候,陶应却又慢悠悠地解释了起来。 “那祢衡嘴巴确实很臭,但有一点他没有说错,圣人之言,不一定都对!” 像刘敦这样的占星师,本来就是搞天文学的,绝对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之辈,无须陶应过多赘言。 “文恒,走,吃饭去!” 一番提醒后,陶应扔下风中凌乱的刘敦、陶丘洪等人,在颜良的护卫下,大步朝孙观的太守府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洛阳来人了 第180章 洛阳来人了 平原城外。 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城门校尉赵延,远远望着驻扎在平原城数里之外的数千乌桓骑兵,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 “难道,乌桓叛军没有离开平原?” 赵延回头环视一眼随侍的二十多骑,只见个个心神不宁,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退走?” 立即掉头跑路的念头在赵延心中一闪而过,继而又暗暗摇头。 “不行,若就此离去,不但大哥交代的任务难以完成,还会引起乌桓叛军的注意!” 赵延很清楚,如果他突然掉头逃跑,一定会引起乌桓人遐想,那样他死得更快。 “怎么办,是进实退?” 进退两难的赵延,一时拿不定主意。 “一群废物啊!” 赵延略显慌乱的眸子再次一一从二十多个随从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自己的长史身上,稍微停顿了几息,又满心失望地摇摇头。 随赵延出来的二十几人,对付一些小毛贼或许还顶点事,但显然不是问计出主意的料,比靠着中常侍赵忠关系混上城门校尉的“草包”赵延还不如。 “咯踏踏……” 就在赵延焦灼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响亮,霎时吸引了赵延的注意。 “这又是什么人?” 待赵延侧首张望时,就见两匹快马从北疾驰而来。 马上二人,年纪皆在二十四五左右。 一个文士打扮,却不失阳刚英武之气,一看就是允文允武之辈。 一个身披铠甲,手拎一口三尖两刃刀,看其分量定不轻,身上隐隐散溢出浓郁的煞气,一瞧就知道是长时征战疆场,杀人无算之流。 “他们从冀州来?” 不待赵延回过神,疾驰而来的快骑已与他错身过儿,一息不停地冲平原城而去,对不远处驻扎的乌桓叛军视若无睹。 “洛阳来的……” 待两快骑跑远了,方隐隐约约有声音飘过。 “他们对乌桓叛军视若无睹?” 满腹疑惑的赵延,惊讶地目睹两快骑顺顺利利进了平原城。 “乌桓人没有动!” 赵延身边的长史与一帮随从也注视着消失的两骑,又留意着乌桓人的反应,发现情况有些异常,立即提醒赵延。 “校尉,这帮乌桓人,恐怕不是叛军!” 被提醒了的赵延,急忙又将目光投向乌桓人营帐,发现乌桓人果然没有动,就像没有看到刚刚过去的二骑一般。 “说得对,他们定早就发现了我们,若是叛军,恐早已围了上来!” 战战兢兢的赵延一行裹足不前,离乌桓人营帐又不远,乌桓人岂能发现不了他们。 后知后觉的赵延,长吁一口气。 “真蠢,陶应就在平原城,这城外若有乌桓叛军,陶应岂敢以身犯险!” 想通了其中关窍,赵延也不考虑这群乌桓人是哪里来的,将提着的心立即放了下来,瞬间又恢复了神气。 “走,我们也进城!” ———— 平原城。郡守府。 一场宴饮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待众人散得差不多了,缀在最后的陶丘洪望着陶应,欲言又止。 “子林,是不是意犹未尽?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陶应笑眯眯地望着一脸作难的陶丘洪,很是善解人意地宽慰他一番。 “本来呢,我打算在平原多待上几日,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帮点忙。” “如今一看,有你与仲台治理平原,我这个不学无术之辈明显就是多余,就不给你们添乱了,傍晚我便过河,前往高唐。” 陶丘洪嘴角抽抽,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张口,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话,朝陶应拱拱手,转身就走。 “太奸诈了,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你放了祢衡!” 陶丘洪暗暗摇摇头,对陶应的左顾而言他,也能理解。 祢衡敢当陶应的面辱及陶谦,以陶应今时的实力与地位,不杀他祢衡,已算是仁慈了。 “但是,若就这般将祢衡继续吊在城门口吹冷风,估计也用不了多久,祢衡就变腊肉了!” 陶丘洪出了大堂,抬头仰望毫无温度的晴空,一阵冷风吹过,贯入衣领,冷得他直打哆嗦。 “终究,还是要杀祢衡啊;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陶丘洪暗暗为祢衡自作死的行为摇头叹息。 “死了也好,河里没有了鱼,水反而更清澈了!” 即便陶应杀了祢衡,陶丘洪也不会对陶应有丝毫怨言。 祢衡本就是平原的“万人恨”,加之与祢衡又非亲非故,陶丘洪才不会傻到替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之辈出头。 “子林,稍等!” 陶丘洪刚下了台阶,准备离开郡守府,陶应突然急匆匆赶了出来。 “喝酒误事,子林,辛苦你一趟,将那祢衡放了,估计他已清醒了!” “哎呀,不行,我得回去躺一会儿,醒醒酒!” 也不等陶丘洪反应过来,陶应揉着脑门,又转身进了屋,来去如风。 “呵呵!” 陶丘洪瞅着空荡荡已没有陶应身影的门首,无奈地苦笑摇头,转身离去。 ———— 平原城门口。 站得高的好处,就是比其他人看得远,但坏处也很明显。 “高处不胜寒!” 寒冬凛冽,大风刮在脸上,仿佛刀割一样,非常难受。 被吊在女墙上的祢衡,没多久,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色泛青。 “冻死我了!” 祢衡年轻力壮,身上衣服一向穿得不多。 当然,不是祢衡火气重,而是为了彰显出俊朗儒雅的风姿,祢衡有意不多穿衣服。 此时,一阵阵的冷风袭来,侵入祢衡的身体,冷得祢衡直打哆嗦,不停缩脖子,身体的冰冷,让祢衡终于有了一丝后悔。 “早知陶应小儿如此卑鄙,出门时就该多穿一件衣衫啊!” 望着城门之下一群指指点点、看他笑话的百姓,祢衡咬牙切齿,心中异常愤怒。 “陶谦老儿假仁假义,乃伪君子!” “陶应小儿欺世盗名,乃不讲礼之徒!” 祢衡与人辩论,即便骂遍对方八辈祖宗,对方也不会将他咋样。 甚至还礼遇有加,请他进府,好酒好菜地款待他,向他赔礼道歉,求他口下留情。 可是陶应,就这么把他挂在了城门口。 “实在是没礼貌,不为人子!” 祢衡越想越气,心头的怒火无法控制,俯视着城下观望的百姓,放声狂骂。 “陶应,你连基本的礼节和素养都没有,果然与‘伪君子’陶恭祖一般,有其父,必有其子!” “陶应,若你不是心虚,就出来与我祢衡一辩啊!” 有生以来,祢衡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无视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愤怒。 …… “没想到,这陶应居然如此不堪,且为人更是飞扬跋扈!” 赵延望着吊在城门上的祢衡,听他骂陶应之语,不时闪烁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哼哼,此番他若不答应大哥的条件,待回到洛阳,定让大哥在陛下面前进他的谗言,让他免官除爵!” 赵延也不着急走了,混杂在人群中津津有味地看起热闹来。 …… “陶应,你是缩头乌龟吗?出来啊!” “难不成,你不是男人,躲在闺房绣花?” “陶应,你好歹也是天子亲封的济南侯、卫将军,你如此无胆,你配居其位?” “咳咳……” 祢衡骂得正起劲,一股冷风陡然迎面扑来,贯入口中,呛得狂咳起来。 由于是被吊在城门上,祢衡一时又不能弯腰,只得使劲蠕动着犹如蚕蛹般的单薄身体,咳地天昏地暗。 城门下,聚集了许多平原百姓,望着被吊在墙上的祢衡,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哈哈,祢狗这回终于被收拾了!” “活该,他惹谁都不该惹济南侯!” “就怕他被冻成腊肉,以后没有热闹可瞧了!” …… 难得看到祢衡这样吃瘪,众人皆笑了起来。 祢衡狂咳了一阵后,感觉半条命都快没了。 “若再给我祢衡一次机会,我宁可刺杀陶应小儿,也绝不与他争辩!” 连祢衡自己都没发现,面对陶应,他一个明明靠嘴皮子吃饭的人,居然也想打打杀杀了。 “一群蛀虫般的人,虫虿、废物,看什么看,滚!” 脸色发青的祢衡,听到脚下百姓的议论、嘲讽,眸子里放射出凶恶的幽光,大声呵斥。 “哈哈哈……” “急眼了……” 看到有力无处使、有怒无处发泄的祢衡红眼了,百姓的笑声更加欢畅了,嘲讽依旧此起彼伏。 “啊……” “陶应,我要杀了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赵延找上门 第181章 赵延找上门 平原城。郡守府。 陈登、纪灵二人的到来,让陶应心中为之大畅。 “本侯的主心骨回来了!” 陶应从弓高南下时,头天前往巨鹿薄落津抄没赵氏庄园的纪灵尚未回来。 陈登也去了渤海南皮,安排转运从乌桓叛军手中截获的抄掠钱粮回青州事宜。 因而,二人没有与陶应一同南下。 此时到来,自然是各自已完成了任务。 “伏义,此番薄落津之行,没有遇到麻烦?” 待二人用过饭食,陶应顾不得休息,便与陈登、纪灵、颜良、孙观一起聊了起来。 “赵氏庄院收获如何?” 这是陶应眼下最关心的,关系到冀州三郡的百姓能否挨过这个冬季。 当然不是陶应咸吃萝卜淡操心,他陶应也不是圣母玛利亚。 关键是陶应运走南皮城里的海量钱粮,那可是冀州三郡的。 虽说这些钱粮原本就与普通百姓关系并不大,但陶应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唉,一个‘过来人’,还是有点心太软,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陶应清楚自己尚未到无能为力的那一步,不然,也只能狠心做到视而不见。 “麻烦倒没有。” 有些抑制不住色飞眉舞的纪灵,心里像灌了一瓶蜜,眉角含笑,连那四方的紫膛脸上隐隐约约的麻瘢也泛着红光。 “主公,赵氏庄园里的钱粮太多了,单单粮食就超过二百万石!” “为了第一时间将这些不义之财运走,灵私自做主,发动周边百姓帮忙运送,凡是帮忙的百姓,每人皆分了三石粮食,三百钱!” 陶应闻言一怔,继而朝纪灵伸出大拇指,大加赞赏。 “伏义,你做得好,做得对,遇事就该多动脑子,懂得取舍之道!” “况且,你雇佣百姓,跟我们眼下四处所行‘以工代赈’之法一样,算在帮百姓!” 先夸赞了纪灵一番后,陶应心头又掀起一抹狂喜。 “这下好了,赵氏庄园所得,勉强可接济冀州三郡的百姓挨到明春了!” 陶应高兴,陈登、颜良、孙观也很是振奋。 “这下,青州就不愁粮了,至少可熬到明年秋收!”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陶应就可心安理得地将南皮城里的钱粮尽数运往青州。 “青州,才是玄甲军的根本所在!” 作为陶应最重要的班底,陶应绸缪青州的意图几人都很清楚。 此番出兵冀州,也正是为了替青州搞钱粮才出兵的,不然,即便公孙瓒再可恶,陶应也不会为他妄动刀兵,徒耗钱粮。 又听纪灵介绍了一番前往薄落津的所见所闻后,陶应将目光转向陈登。 “元龙,我们剿灭乌桓叛军,斩杀张纯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你要合理安排报捷、献张纯首级于天子的时间。” 见陶应望向自己,陈登缓缓收摄心神,眉头微微皱起,目现忧色。 “主公,登倒不担心消息提前泄露!” “登担心,经过此番大胜,主公名声定然会响彻天下,到时,所有人的目光皆会盯向主公、盯向玄甲军啊!” 陈登的担忧陶应很清楚,他也一直在思考应对之策。 “如今,不仅得罪了袁氏,还得罪了赵忠,我又杀了左丰那个小黄门,估计即便没有此番剿灭乌桓叛军之事,也会被人盯上啊!” 按照这种状况,陶应感觉自己莫说熬到董卓进京,即便挨到汉灵帝驾崩都有点困难。 “元龙,看来再走韬光养晦的路子怕是行不通了!” 陈登赞同地点点头,这正是他替陶应忧虑的地方。 “从天子拜主公为卫将军,封济南侯,又赋予专表冀州三郡官吏之权看,天子寄予主公很大期待啊!” 陶应也觉得汉灵帝似乎对他太好了,好得都超过陶谦那个正牌爹了。 “难不成,‘陶应’是汉灵帝的私生子?” 荒谬的念头一起,陶应忙摇头掐灭,若被陶谦知道,定会活活打死他。 “元龙,你的意思是:天威难测?” 陈登摇摇头,脸上的忧色更浓郁了一份。 “依登揣测,天子似乎有树立除外戚、宦官、士族清流之外第四方力量的意味;而这第四方力量,恐怕就是主公!” 顿了顿,陈登在心中谨慎地组织了一番言辞,特意提醒陶应一句。 “也就是说,天子有意让主公做他手中制衡其它三方的刀!” 陈登语出,莫说陶应被吓一跳,就是默默倾听的颜良、纪灵、孙观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果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天子让你生,你要感恩;让你死,你也要感恩!” 回过神的陶应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说,无论我多低调,即便关起门来只与尹氏玩沉淀也不行;那怕是藏老鼠洞里,也会有人掘地三尺找上门的!” 就更别说,陶应一旦犯点错,后果就非同小可,定被满朝大臣群起而攻之。 “既然低调不成,那就高调行事!” 一道灵光闪过,陶应缓缓舒展眉头,笑盈盈地瞅着陈登。 “元龙,看来,我不犯点大错是不行了啊!” 陶应突然转变了态度,语气也变得轻松舒缓。 “自污?” 孙观一愣,继而眼前一亮。 “对,就是自污!” 孙观的脑子也很活络,顺着陶应的话便想到了许多。 “主公以前名声不太显,性格不拘一格,很是跳脱;如今年纪轻轻便被拜为卫将军、济南侯,做些任性的事情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 “一个陶氏纨绔子弟,自然不值得各方势力以及天子重视!” 被孙观这样一说,颜良与纪灵也是恍然大悟,赞同地点头附和。 “仲台所言极是!” 不过,坐在一旁的陈登既点头,又摇了摇头。 “自污是对的。但要让天子对主公安心,这个度恐怕不好拿捏啊!” 其实,陈登是想说,要想不被天子怀疑有野心,陶应就莫给自己留后路,必须自绝于三方势力之外,而不是仅仅靠杀几个不顺眼的地方豪强就可以的。 “官宦集团,我杀了左丰,又得罪了赵忠,这个力度够不够?” 陶应没提他还将张让的儿子、儿媳给软禁了起来,毕竟,性质不一样。 “勉强够了!” 陶应能闻弦知雅意,一点就通,这让陈登更加肯定陶应当初在徐州就是装傻充愣、掩人耳目。 “主公在徐州时,定然是以自污的方式,行韬光养晦之道,居然成功骗过了徐州士人!” 见陈登点头,陶应暗舒一口气。 宦官里最有名的就是十常侍了,可除了一个已“投诚”的毕岚外,其他人陶应都不认识。 “总不能让我陶应学祢衡,隔空骂街!” 接下来就是士族集团了,不过这个相对已完成了任务。 “我得罪了‘四世三公’的袁氏,这在天子跟前能不能过关?” 这次陈登毫不犹豫地点头。 开玩笑,在盘根错节的官僚士大夫网络中,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已成了整个大汉官僚士大夫集团的领袖,就连他下邳陈氏,与汝南袁氏也有颇深的交情。 若非袁术在肥城难为父亲陈珪,打了济北中尉戴祈,陈登都想在适当的时间劝陶应将袁术放了。 因此,陶应得罪袁氏的下场,不言而喻。 “那么,现在就剩如何与以大将军何进为代表的外戚划清界线了!” 这就让陶应有些头大了。 陶应霸占了大将军何进的儿媳尹氏,扣下了何晏以及何皇后的亲妹子,这绝对是将自己自绝于外戚集团之外。 “若我现在敢对外宣扬此事,莫说何氏不放过我陶应,即便是灵帝,也顶不住来自何氏的压力,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我给牺牲了!” 陶应与何氏互掐可以,但灵帝绝不会允许陶应抢掠何氏的女人、孩子,这已不仅仅涉及外戚的尊严,也已触及了皇家的底线。 “报!” 就在陶应想如何过何氏一关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门外。 这里是孙观的太守府,陶应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朝孙观点点头。 “何事?” 孙观会意,对着门外喝问一句。 “禀郡守,城门校尉赵延从洛阳来,要见主公!” 闻报,陶应与陈登、颜良、纪灵几人互视一眼,眸子里皆露出一抹惊诧。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陶应前脚刚抄了赵氏的老巢,后脚赵延就找上门来了。 “嘿嘿,有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送死的赵延 第182章 送死的赵延 平原太守府议事厅,上首而坐的陶应,一动不动地盯着站在大厅、神情倨傲的赵延。 “你从洛阳来,你真是城门校尉赵延?” 鹰瞵鹗视的陶应,阴森冷厉的眸子如饿狼紧盯猎物般死死盯着站在大厅中的赵延。 “当然是!” 面对陶应恶狼般的眼神,赵延一点都不惧,心中很是不屑。 “虚张声势罢了!” 陶应不但没有出门迎他,此时既不起身见礼,又一副质疑、审视的样子,这让一向被人奉承惯了的赵延很不适,也很不满。 “等着,你虽然是卫将军,但得罪了我赵氏,你这卫将军也长不了!” 赵延心中已暗暗打定主意,即便此番陶应答应了大哥赵忠的要求,他回去也要想办法坏陶应的事。 “本侯不信!” 陶应猛然坐直了身子,冰冷的眼神,犀利地能将人刺穿。 “你一个城门校尉,跑青州来找本侯做什么?” “难不成,你有天子的密诏于本侯?” 起初陶应与陈登几人还以为冀州之事赵忠已得知,看到此时赵延的表现,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嘁,恫疑虚喝!” 面对咄咄逼人的陶应,赵延一点也不惧,只要赵氏有赵忠在,他赵延走到哪里都有底气。 “莫说你只是一个卫将军,就是大将军何进又如何,我赵延也不怕!” 赵延心中暗暗鄙夷陶应的小心思,从腰间解下印绶托在手中,在空中晃了晃,目光满是不屑地瞄向陶应。 “此乃城门校尉印绶,若济南侯不相信,可以亲自查验一番!” 陶应对赵琰的印绶一点兴趣都没有,摆摆手,直奔主题。 “说,你来找本侯何事?” 赵延见陶应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份,他也懒得与陶应废话,目光朝大厅左右看了看,眉头微微一蹙。 “济南侯,要不,换个地方私下说?” “别磨蹭,快点说!” 赵延话音才落,陶应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很是不耐地催促赵延赶紧说。 “这里除了你带来的外人,皆是本侯的股肱心腹、袍泽兄弟,无话不可对其言!” 陶应目光一一从陈登、颜良、纪灵、孙观脸上掠过,最后瞥了一眼躲在赵延身后的祢衡,冷笑一声。 “那好,本尉就直说了!” 见陶应没有要私聊的打算,赵延也不坚持,阴恻恻的眸子盯着陶应,将赵忠的要求一一提了出来。 “天子能拜你为卫将军,加封济南侯,这少不了大长秋赵忠之功!” “因此,赵常侍希望济南侯能将冀州三郡专表之权,让出两个太守、十个县令之位!” 原本赵延对大哥赵忠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有点过分,可今日陶应的倨傲、自己的冷遇,让赵延突然发觉,还是赵忠的手段更让他解气。 “此外,此番若剿灭了乌桓叛贼,定然会有所收获,赵常侍让济南侯再分利一半,赵常侍保证济南侯能做个安稳的卫将军!” 赵延将要求一提出,莫说陶应惊为天人,即便是陈登、孙观等人,也无不耸然动容。 “嘶……” “太狠了!” “胃口太大了!” “阴狠不愧为十常侍!” 待陈登几人冷静之后,又一脸怪异地望向赵延。 “赵忠莫不是脑子有病?” “赵忠狂妄至此,莫非是得了失心疯?” “不知赵氏哪里还有老巢,俺想再去抄一回!” …… 陶应怔了怔神,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以此来掩饰心头狂冒的怒火。 “比起赵忠的狠来,我陶应简直上不得台面啊!” 神情淡然的陶应,不动声色地望着明显意犹未尽的赵延,缓缓提醒他。 “说,还有何要求,一并说不出,不要遮遮掩掩。” 见没有激起陶应多大的反应,这让赵延心中生起一丝失望的同时,不由暗暗担忧起来。 “爱叫的狗才不咬人!” “陶应如此城府,恐怕又是一个傅燮啊!” 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但到了这一步,赵延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大不了空手而回就是。 “赵常侍说了,让济南侯再给他千万钱,算是济南侯买卫将军、济南侯的花费!” 陶应麻木了,陈登、颜良等人也麻木了。 “嘶!” 就连站在赵延身后,被赵延从城门口拉来看戏的祢衡也一脸无语。 “阉宦赵忠,已经疯了!” 虽然与陶应不对付,但起码的常识祢衡还是懂的。 一个卫将军之职,莫说他赵忠一个宦官,就是四世三公的袁氏想搞下来,都得费一番工夫,更莫说还有一个济南侯之爵。 “天子再贪财,还不至于昏聩如斯!” …… 原本还异常恼怒的陶应,突然被赵氏兄弟的贪婪逗乐了,心中的怒火潮水般退去,换了一个坐姿,如看小丑般兴致盎然地望着洋洋自得的赵延。 “本侯想问问,你大哥赵忠到底是如何让我当上这个卫将军、济南侯的?” 陶应一头雾水,赵延也不是个明白人。 “这,本尉就不太清楚了,宫里的事,大哥从不跟我说,那是皇家机密……” 目光有些躲闪的赵延,他心里很清楚大哥赵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威胁加讹诈而已。 “与你陶氏无缘无故,大哥凭什么给你出力,莫要天真了!” 赵延的一番神情落入大厅众人的眼中,都是人精,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哼,这赵氏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啊!” 陶应不打算再与赵延虚与委蛇,反正已抄没了赵氏老巢,仇怨已深结,这送上门来的赵氏二号人物,自然不能放虎归山。 “杀了赵延,就等于断了他赵忠的一双手足!” 陶应再次缓缓坐正身子,目光变得森然。 “我就说,你不是城门校尉嘛,居然是个疯子!” 目光越过赵延,投向身后的祢衡,陶应决定拉祢衡下水。 “祢衡,你不是自诩是平原乃至大汉最聪明正值之人吗?说说看,城门校尉,是干什么的?” …… 跟在赵延身后的祢衡,脸沉似水,胸中确是五味杂陈。 祢衡原本以为陶应借机要将他冻死在平原城头,没想到还是打发陶丘洪来放了他。 可又想起此前陶应对他的羞辱,平原百姓对他的指指点点,已隐隐听到有人喊他“墙上君子”,这让祢衡对陶应的怒火又旺了起来。 “此番若不给陶应小儿一点颜色,我祢衡定要名声扫地!” 赵延是指望不上了,祢衡的右手悄然摸到了藏在腰间的刀柄上。 刀还是祢衡在城门口向执意要带他找陶应论理的赵延手里讨来的。 “只要抢上前去刺穿陶应小儿的心脏,我祢衡定能名扬青史!” 祢衡正欲拔刀时,陶应突然出声喊他,将祢衡惊得打了个冷颤。 “呃……” 回过神的祢衡,忙打消了拔刀的念头,稍稍偏离身前的赵延,目光正面望向席地而坐的陶应身上。 此时,陶应正以冰冷的眼神盯着他,让祢衡有种如坠冰窟之感,他可没有赵延的底气与依仗,做到视若无睹。 “看来,你祢衡不仅仅不懂圣人之礼,连耳朵也有点背!” “若你如此不堪,就没有必要再活在世上了,那只会浪费粮食,不如早死早超生!” 陶应一挥手,示意下首站立的颜良,将祢衡扔出大厅去。 “陶应,你才不懂圣人之礼!” “你才耳背!” “你全家都耳背!” 被陶应一刺激,充满战斗激情的祢衡又回来了。 “既然你不耳背,那你给这个自诩是从洛阳来的城门校尉说说,城门校尉是干什么的?” 陶应挥手制止颜良的进一步动作,只要祢衡不与赵延合流,他还是可以容忍祢衡活着的。 “城门校尉,当然是总管京师洛阳十一座城门兵马的校尉!” 京城这么重要的职务,这么简单的常识,祢衡自然张口就来。 “也就是说,这个职务很重要,不得擅离职守,对不对?” 祢衡话音刚落,陶应又紧接着问了一句。 “正是!” 祢衡心下凛然,应答很从容。 “来人,将这个冒充城门校尉的骗子拉出去,重打五十军棍!” 目的达到了,陶应不再搭理扯高气扬犹如“战斗鸡”般的祢衡,立即下令将面目转白的赵延拖了出去。 “济南侯,我真是城门校尉,不是骗子……” 当陶应揪着城门校尉的职责不放的时候,赵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五十军棍,这陶应小儿明显动了杀心啊!” 好歹赵延也是个带兵的,五十军棍,还是重打,那不是要他的命是干嘛。 陶应的不按常理出牌,让赵延终于怕了,语气也带着丝丝颤抖。 “济南侯,我错了,我不该听大哥的话来为难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蜂蜜与蚂蚁 第183章 蜂蜜与蚂蚁 “卑鄙,无耻!” 赵延一路叫喊着被几名玄甲军拖了出去,祢衡也看穿了陶应的用心。 “陶应,你以小人伎俩拉我祢衡下水,我祢衡也不怕!” 赵延挨了打,祢衡自然清楚赵氏日后会迁怒于他,可他就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祢衡,你别以为骂过我陶应就这么算了,你欠下的债,得用余生来偿还!” 陶应朝祢衡笑眯眯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可祢衡从来都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逮到机会就不会轻易罢休,兀自对着陶应骂个不停口。 “嘁!骂你又怎样?我祢衡,就是要拆穿你的虚伪面目,要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你陶应看起来强横,实则外强中干,就是仗着陶氏,仗着你爹陶谦罢了!” “都说陶谦是‘仁人君子’,乃世人楷模,是忠烈榜样;如今看来,陶谦就是个以权谋私、公私不分、心冷手黑、假仁假义之辈!” “陶谦是个伪君子,你陶应也是个伪君子,你陶氏满门上下的清誉,都是欺世盗名所得!” …… 前面被陶应吊城门口羞辱,后面又被陶应利用谋赵延,今天不报仇,祢衡的内心就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看样子,对你的收拾还是不够啊!” 熟悉了祢衡的套路,陶应也不会再轻易上火。 祢衡这种刺头,软硬不吃,一般的手段用在他身上根本不管用。 “看来,得跟祢衡玩点阴的!” 陶应也想明白了,只有让祢衡对他心理产生了阴影,方可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 眼珠转了半天,陶应嘴角噙笑,朝孙观招招手。 “仲台,将这个狂徒拉出去观刑,让他看看狂妄之辈的下场!” 眼神冰冷的颜良,眸子里掠过森冷杀意,他早就想捏死身如蝼蚁、强做斗士的祢衡。 “主公,此狗顽冥不灵,直接杀了算了!” 陶应摆摆手,制止颜良杀人的意图,让孙观将祢衡拎了出去。 “杀了他?” 陶应瞥了一眼颜良,瞅着被孙观拎出门的祢衡,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奸诈的笑意。 “不不不,那太便宜他了,他得活着赎罪!” 陈登一直都在观察陶应对祢衡的反应,见陶应一点都不生祢衡的气,心中暗暗佩服陶应的隐忍功夫。 “主公,赵氏的丑恶行径,与赵延同来的随从及平原百姓不一定知道真相,对其行刑,宜当众执行为上!” 陶应眉头一挑,立即明白了陈登的意思。 “元龙说得对,是不能让赵延不明不白地死了,得让他亲口告诉百姓自己因何而死!” 如此一来,即便赵延被当众打死,以后无论谁来青州调查此事,都不会怀疑陶应挟私报复、借机杀赵延。 “元龙,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陶应与陈登、颜良、纪灵一行出了太守府。 此时,太守府门口不远处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其中不乏陶丘洪等平原名士。 “济南侯来了!” 见陶应一行到来,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 “济南侯,我真是天子亲封的城门校尉,不是骗子啊!” 被一群玄甲军按倒在地,准备行刑的赵延,心神大乱,见到陶应,立即大声疾呼。 “卫将军,你放了我,我立即回洛阳,我大哥交代之事,与我无关啊!” 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瞅着已吓破胆的赵延摇摇头,沉声呵斥。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冒充城门校尉!” “至于你替中常侍赵忠传话,要求本将军让出冀州三郡官吏专表之权,索要巨额钱财之事,本将军亦不信赵常侍能背着天子做出这般令人不齿之事!” “定是你与赵氏有仇,欲在本将军面前行挑拨离间之计!” 见陶应还是不信,赵延更急了,一边挣扎,一边望向同来的长史、扈从。 “济南侯,我的身份你可以问问与我同来的随从侍卫啊,他们可都是洛阳城的屯卫兵啊!” 陶应顺着赵延的目光瞥了一眼二十多个洛阳来的随从,向颜良招招手。 “将他们全部拿下!” “行刑!” 目的已达到,陶应也不啰嗦,省得夜长梦多。 “啪……啪……啪……” 有了陶应的命令,早已准备好的玄甲军士兵,军杖立即雨点般落在了赵延的身上。 “呃啊……” 细皮嫩肉的赵延,从小到大,只有打人的份,哪里挨过打,尤其是这种棍棍到肉的体验,平生头一回。 “疼……” 第一军杖落在身上,赵延就已经体会出什么叫生不如死。 “别打了……” “啊……” “我不想死……” 站在赵延身边,亲眼目睹行刑的祢衡,没来由心头一震狂颤。 “陶应小儿太狠了!” 虽然棍子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皮开肉绽的惨烈景象,让祢衡感觉浑身肉疼。 “不知这个骗子能挨过济南侯几军杖!” 围观的百姓,胆小的不自觉退后,甚至已不忍目睹;胆大的则相互讨论赵延到底能挺过几军杖。 “这赵延,怕是死定了!” 陶丘洪、刘敦等平原士人,已知道了赵延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上前替赵延求情。 不仅仅是十常侍的名声太臭了,既然陶应已露出对赵氏的杀心,他们可不想站在陶应的对立面,为赵氏陪葬。 事实也是如此,十杖没过,赵延已哀嚎不出一声了,气若游丝,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主公,赵延恐怕已死了!” 纪灵守在陶应身侧,始终留意着赵延的状态,悄悄提醒了陶应一声。 “主公,骗子受刑不过,已断气!” 行刑的玄甲军士兵也发现了赵延的异样,立即停止了杖击,俯身勘验了一番,跑来向陶应汇报。 “祢衡,你与这骗子有缘,皆属狂徒一类,你去替本侯验验尸,看他是真死,还是装死!” 朝行刑的士兵挥挥手,陶应笑眯眯地望向祢衡。 “哼!” 祢衡心中一阵恶寒,冷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 “我祢衡清清白白,凭什么受你这杀人恶魔污秽!” 陶应冷笑一声,他从不相信汉末三国有清白之人。 “你若不去,本侯会让你祢衡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 陶应的这声冷笑,犹如暗夜里鸣叫的夜枭,令祢衡脊背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威胁我也没用,祢衡不惧死!” 祢衡强自镇定一番,眉头挑了挑,哗的一下又扯开衣服,露出干瘦的胸膛。 “陶应,来,以剑刨我胸膛!” “今祢衡袒露在此,敢来否?” 说着,祢衡挺着胸膛,很是大义凛然地朝陶应踏出一步。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看着故技重施的祢衡,一脸不屑的陶应冷笑摇头。 “啧啧,有点意思,若非知道自己来的是汉末三国,还以为跑到民国了呢!” 人家谭嗣同光明磊落,这祢衡只图自己名声,两人的境界,岂止天差地别。 “也好,本将军就成全你这个露体狂!” 陶应冷哼一声,朝孙观、纪灵招招手。 “仲台,你去找点蜂蜜来!” “伏义,你看看附近哪里蚂蚁多!” 孙观、纪灵虽然不知道陶应要干什么,但相信一定跟收拾祢衡有关。 “诺!” 二人也不废话,冷冷瞥了一眼排骨根根,丑陋至极的祢衡,分头而去。 “你想干什么?” 陶应绝不会无缘无故打发人去寻蜂蜜、蚂蚁,祢衡心中瞬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甚至隐隐有些害怕。 “本将军曾听仙人讲过一件事,想验证一番。” 陶应语音一落,莫说祢衡,就是陈登、陶丘洪等平原士人,脚步不自觉朝外移了一步,想离陶应远点。 “你个恶魔!” 祢衡二话不说,立即拽上自己的衣衫,掉头就想离去。 “哪里去!” 不待祢衡移动脚步,拿下赵延扈从而回的颜良,一只大手早就将已看不顺眼的祢衡从脖子上钳住。 “啊……你个竖夫,放开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思谋陛灵帝 第184章 思谋陛灵帝 没过一会儿,寻找蜂蜜与蚂蚁的孙观与纪灵一起回来了。 “仲台、伏义,你们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俺来办!” 颜良走到孙观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一罐蜂蜜,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哇,这可是上等的好蜂蜜哦!” 粗鲁的颜良,随手一拉祢衡的腰带。 “哐当!” 一阵清晰的金属脆响传来,在祢衡的脚下多了一柄匕首。 “吆,看不出,还以为你祢衡专耍嘴皮子的,居然也玩刀,果真清白!” 腰带松了,藏着的匕首掉了出来,祢衡已顾不得清白不清白了,眼下的一关才最要他的命。 “你……你要干什么!” 祢衡惊叫一声,忙拽紧自己的亵裤,他当然知道颜良要干什么。 “嘿嘿,自然是试试你有多清白!” 眼神冰冷的颜良也不理睬吓得脸色惨白,身如筛糠,抖个不停的祢衡,粗鲁的大手就开始撕扯他的亵裤。 “你……你不要乱来啊!” 祢衡彻底怕了,使劲夹紧自己的双腿,蜷缩着身子,一个劲地躲闪颜良的恶魔之手。 “俺颜良这人虽粗鲁,但绝不乱来,俺会仔细些的!” 见祢衡躲闪,一手持蜜罐的颜良有些不耐,一把将祢衡拽了过来,掼倒在地,一只大脚丫踩在他的胸口,霎时让祢衡动弹不得。 “俺在想,把这罐蜂蜜浇到上面,你说这些蚂蚁会不会发现上面有蜂蜜呢?” 犹如灵官再生的颜良,俯视脚下瑟瑟发抖、挣扎个不停的祢衡,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这还用说,蚂蚁肯定可以闻到上面的蜂蜜味道,定会顺着大腿爬过去,到时候什么都给啃掉了!” 面色如土的祢衡,仰望着恶魔般的颜良,眸子里露出一抹深深的恐惧。 “太恶毒了,这比将蜂蜜涂抹在脸上还要可怕百倍!” 一想到可怕的后果,祢衡再也顾不得矜持,侧首望向陶应,大声乞求。 “济南侯,我错了,祢衡听你的,全听你的,求你放过我!” 随着祢衡向陶应讨饶,宣告祢衡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斗士形象彻底坍塌。 “嘁!” 陶应一脸鄙夷地盯着三魂已少其二的祢衡,心下嗤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能把自己给作死的人。 “不不不,你无须听本侯的,本侯只想试试你有多清白,试试仙人告诉本侯的这个‘蜂蜜泡鸟窝’的手法是否管用!” 见陶应不为所动,依旧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神色,祢衡彻底绝望了。 “济南侯,我……” 急红眼了的祢衡,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起来。 “我,我错了,还请济南侯大人不记小人过……” 陶应望着脚下彻底屈服的祢衡,瞬间失去了继续炮制他的兴趣。 “不知是这祢衡还太年轻,还是我从后世看来的整人手法太过阴损,居然将一代狂徒给整崩溃了!” 陶应暗暗担心,经过今日一番教训,祢衡会不会彻底废了。 “文恒,放开他!” 祢衡的不堪,让颜良也失去了继续收拾他的兴趣。 “还以为有多硬气,不过如此!” 骂骂咧咧的颜良收回脚,抱着蜜罐站到陶应身后去了。 “差点浪费了一罐上好的蜂蜜!” “一世英名”尽失的祢衡,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忙起身将衣衫裹好,低垂着脑袋,佝偻着身子,立在陶应身前,目光不敢与众人对视。 …… “恐怕,世间从此再无祢衡!” 作为平原人,陶丘洪、王烈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屈服、低头了的祢衡,再也不值得平原人关注!” 其实,陶丘洪是想说,活下来的祢衡,恐怕已是行尸走肉。 “这平原郡,已没有祢衡的立锥之地!” 年愈半百的王烈,对祢衡的处境看得更是透彻。 …… “我祢衡,真的错了吗?” 垂首不语的祢衡,此刻很后悔,对陶应从内心深处感到畏惧。 祢衡不惧死,而是惧怕生不如死。 “也是,陶应年纪轻轻就能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岂是易于之辈?” 即便是垂垂老矣、戎马倥偬一生的陶谦,至今不过一个刺史,离封侯还很遥远。 “是我祢衡,选错了挑衅的对象啊!” 若再给祢衡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可去洛阳挑战汉灵帝,也不愿与手段阴狠的陶应较劲。 祢衡会不会就此废了,陶应不会放心上。 “没废,就用他;废了,就任其自生自灭!” 毕竟,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人可任性一生。 “祢衡,你去看看,赵延那个狂妄之辈死了没有!” 陶应冷着脸,看着沉默垂首的祢衡,语气中不带一丝的感情。 “诺!” 祢衡没有丝毫犹豫,麻利地转身朝躺在地上已没有任何声息的赵延走去。 “死了!” 祢衡伸出自己的手指放在赵延的鼻孔下,试探了一番,没有一丝的呼吸。 “废物,五十棍,连一半都挺不过去!” 陶应摇摇头,心中很是看不起赵延这样的“草包”将军。 “对,还有一个车骑将军何苗,也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草包!” 对祢衡的低眉顺眼,陶应很满意。 幽黑的眸子在祢衡与赵延两人间不断徘徊,一丝暗影划过,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 平原太守府。 陶应与陈登二人盘膝坐在火盘边,抵足长谈。 “元龙,看来,我们要亲自去一趟洛阳了!” 陈登颔首,他很清楚陶应的顾虑,也赞成陶应亲自陛见汉灵帝,稳住眼下的局势。 “眼看快到了年节,主公可借进献叛贼张纯人头为天子贺的时机,摸摸天子与朝臣的态度!” 陶应点点头,他此番上洛阳,就是设法为自己拖延点时间,一旦等到明年灵帝驾崩,他就无需再这般提心吊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顺便将表举冀州三郡的官员名单也递给天子,这样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冀州三郡对眼下的陶应来说,可有可无,但有机会让自己的属下占一个坑,陶应也不会错过。 “主公,赵延之事,一到洛阳,必须第一时间派人四处散播消息,只要赵忠名声臭了,他就不敢轻易找天子替他赵氏出头。” 陈登如今是陶应的卫将军长史,自然要为陶应的洛阳之行谋划。 “还有,因为袁公路之事,主公到了洛阳,当留心袁氏的发难!” 陶应开出条件,让袁氏拿出二百万石粮食换回袁术、袁基,陈登担心袁氏趁机报复。 陶应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倒不担心此行的安全问题。 “无论是赵忠,还是袁氏,他们虽恨我,但不会明目张胆地为难我,我的安全元龙无须忧虑!” 此行陶应也不会只身前往,决定让颜良率领一千玄甲军精骑护卫,以备不需。 “我倒是担心天子那里呀!” 陈登眉头猛然一抖,微微眯起眼睛。 “主公是担心天子得悉乌桓人已被赶出了冀州,会又让主公出兵他处平叛?” 不愧是陈登,陶应一提灵帝可能会出幺蛾子,他立即想到了问题所在,这让陶应佩服不已。 “元龙,天子会不会让我出兵去剿灭黑山黄巾?” 陶应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登,问出心中所虑。 “黑山黄巾虽然人多势众,但尚未危及到司隶地区。” 陈登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登担心,天子会让主公率军前往三辅之地,对付马腾、韩遂等凉州叛军!” 陶应一怔,继而长舒一口气,忙摇头否定。 “这不可能,若我没有算错,王国、马腾、韩遂近日就会出兵陈仓。” 历史上,也就是中平五年(188年)的十一月,凉州叛军攻略三辅之地。 “若天子真让我出兵三辅,我就推说泰山军连番征战死伤近十万,已疲敝不堪,无力再战;我会力荐皇甫嵩为左将军,督领前将军董卓,各率两万人马拒敌。” 听了陶应的托词,陈登略加思索,觉得可行,又将目光转向他之前否定的黑山黄巾上。 “若主公不出兵司隶,那出兵黑山就不可避免了啊!” 陶应有些头大,苦笑摇头。 “这卫将军、济南侯的好处我尚未体会到,坏处反而一大堆!” 不是陶应不愿对付黑山张燕,而是现在出兵绝对不划算。 “什么好处都没有,徒给袁绍做嫁衣,给自己增负担!” 陶应的犹疑不定,陈登看在眼里,心中一动。 “主公,为何对剿灭黑山贼犹豫呢?” 面前坐的是陈登,陶应没什么好隐瞒的。 “元龙,前番之所以出兵冀州,目的是为了解决青州的粮草问题。” 这点陈登很清楚,若非公孙瓒给了陶应一个掩人耳目、鼓动士兵出战的理由,陶应都无法解释出兵的动机。 “若现在再出兵冀州,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啊!” 明白了陶应的意图,陈登想了想,眼前忽然一亮。 “若能替主公拿下冀州牧呢?” 陶应一怔,继而失笑摇头,陈登有点想当然了。 “元龙,太难了,莫做梦!” 陶应说的“太难了”,还有另一个意思。 冀州也是个四战之地,接壤的幽州、并州都不太平,防守压力太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何苗向北来 第185章 何苗向北来 冀州。甘陵国。 “轰隆隆……” 迎着朝霞,前往司隶的驰道之上,一条长长的马队,正在飞奔,卷起了满天的黄沙。 同行的马车里坐着卫将军长史陈登,他是陶应的先遣队,一路为陶应进洛阳面见灵帝“鸣锣开道”。 此时,陈登的脑海里,还在回响黄河岸边分别时陶应给他的嘱咐。 “元龙,若你先到了洛阳,关于我本人的一切,你都可以替我做主,无须有所顾忌!” “除了你个人的安全方面,凡是涉及到我,或者是泰山郡之事,你无须委曲求全,莫怕得罪人,出了事情,我陶应替你顶着!” “元龙,记住,以我们当下所取得的成绩,想低调行事已不可能,那就莫瞻前顾后,我们只信守一条: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 陈登掀开幔帐,看着外面滚滚黄沙,不由得叹了一口长气。 “主公如此信我陈登,登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此番能为主公分忧解难,实乃登的本分和荣幸,纵然肝脑涂地,登也在所不辞!” 走出车厢,大地满是荒芜。 黄巾之乱让强盛的大汉元气大伤,尤其是黄巾之乱的中心地带冀州,更是一片残破、凄凉。 “遍观古今,成大事者,多为薄情寡恩、六亲不认之人,主公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别人或许不清楚、不解,陶应为何会将自己辛辛苦苦夺到手的钱粮留在冀州三郡救济百姓,陈登却深有体会。 “主公重情重义,待百姓如父母待子女,未来的冀州,无论归谁主导,除了主公,都难获三郡百姓之心!” 所以,陈登看得很清楚,陶应眼下的牺牲,绝不会没有回报。 “未来,只要主公想,三郡传檄而定!” 至于洛阳之行,陈登更不会低调行事。 “太低调了,怎么可能替主公谋到更大的好处!” 陈登也早已洞悉陶应的战略意图。 “以泰山郡为跳板,以青州、兖州为根基,待乱世到来,西据河水,北守渤海,尔后南向争豫、扬、荆诸州,以安社稷。” 但要拿下兖州,陈登心里很清楚,难度很大。 兖州不仅仅有一个挡路的刺史刘岱,还有众多袁氏的子弟及姻亲故吏。 山阳郡太守袁遗,乃袁逢大哥袁平之子,是袁术的从兄。 东平国相李瓒,其子李宣,与袁绍是姻亲关系。 陈留郡的当地大族高氏,与袁逢是姻亲关系,高干是袁术的外甥。 无论是赶走刘岱,还是驱除袁遗、李瓒、高氏,都不容易。 “没难度,主公要我陈登做什么?” “没难度,我陈登也不会追随主公建功立业!” 虽然有难度,但陈登一点都不气馁,反而充满斗志。 “只要此番鼓动天子迁刘岱出任冀州牧,不仅可以撵走‘人见人恨’的冀州刺史贾琮,那兖州刺史之职,定然也是主公的了!” 等陶应入主兖州,剩下的袁遗等人,陈登会徐徐图之。 “长史,这里风大,您还是回车厢。” 陈登正在凝神遐思,一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旁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文恒啊,此番辛苦你了!” 陈登侧首,就见一身黑衣黑甲、身材魁梧、面如灵官的颜良纵马伴行,手中闪耀着光芒的大刀,在凛冽的寒风中散发出森森冷厉杀气。 望着眼前威风凛凛的万人敌颜良,陈登心里再次熨帖、火热。 “主公的第一心腹爱将!” 颜良不仅仅是陶应手下最能打的武将之一,还是陶应形影不离的贴身护卫。 此番前往洛阳,出于安全考虑,陶应特命颜良率领一千玄甲军精锐骑兵护卫。 因陶应要先回东平陵接上丁氏母子,加之担心陈登的安全,便让颜良护卫陈登先行。 要是在过去,陈登定然不会接受。 但此番考虑到陶应对他安全的顾虑,且玄甲军已没有了新的战事,陈登欣然接受了陶应的这番好意。 “长史哪里话,这是俺颜良的荣幸!” 别看颜良长得粗壮,似乎满脑子肌肉,只知道打打杀杀,但心眼还是不缺的。 “陈元龙,绝对是主公的头号心腹谋士!” 虽然这样想,但颜良一点都不妒忌,他知道自己的定位。 在弓高,哪怕一个个武艺不如自己的人,都被陶应任命为地方令,唯独他颜良没有被任命。 “可我是主公任命的将军了!” 颜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他的长处不是治理地方,也不是运筹帷幄,而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主公知人善任,视俺为心腹兄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安危托付于俺,俺绝不负主公!” 陈登虽然与颜良打交道不多,但也很清楚,能被陶应托付身家性命,绝对是忠义、勇武之辈。 “哈哈,那我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交给文恒了!” 意气风发的陈登也不矫情,站在车辕朝前路远眺。 “文恒,以咱们的脚程,多久能到甘陵城?” 抬头只瞄了一眼前方,颜良不假思索地答复了陈登。 “长史,以现在的行军速度,大约两个时辰可到达甘陵城。” 甘陵城是甘陵国的治所所在地,沿着甘陵城,继续南下,过了贝丘县,就进入冀州魏郡了。 “那好,我们此行不赶时间,待到了甘陵城,驻扎一日,明日再南下!” 颜良眉头一挑,望着陈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切听长史的安排!” 颜良清楚陈登为何这般做,待他们离开甘陵境内,以后所经之地,都不受玄甲军控制,就得一路小心谨慎了。 其实,颜良所想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陈登之所以要在甘陵城驻扎一日,是受了陶应的指示。 陶应不仅担心心慈面软的华歆搞不定甘陵境内的大姓、豪强,也担心半路送上门来的伦直稳定不了甘陵的治安。 陈登到甘陵,就是想亲自考察一番二人的状态,顺便看能不能给与帮助。 “咯踏踏……” 陈登、颜良二人正各自思考着,一骑快马飞速而来。 “报……” 马上之人黑衣红甲,是玄甲军斥候的打扮,斥候飞速来到颜良身前,一控马缰,出声便报。 “禀颜将军,前方行来一队人马,大约五百人,打‘何’字将旗!” 颜良与陈登对视一眼,二人第一反应,这恐怕又是来找陶应的。 毕竟,前往幽州,不会走这条道;冀州的州治也不在甘陵。 “打‘何’字旗,莫非与大将军何进有关?” 二人清楚,即便来人不是何进,也应与何进脱不了干系。 “长史且歇,俺亲自去看看!” 颜良的性格就是这样,与其费劲瞎猜,还不如当面弄个明白。 “若是找主公的,让他们去高唐县便是!” 陈登此行责任重大,自然无暇分心于青州。 但陈登相信,以陶应的智慧与手段,还没有什么可以难住他的事。 “诺!” 向陈登回应一声,颜良转身催马随着斥候直奔而去。 ———— 一条平坦的官道上。 车骑将军何苗,正雄赳赳气昂昂地一路向北行进。 何苗身披红色大氅,腰间配有一把宝剑,旁边乃是他的长史乐隐。 在乐隐的身后,跟着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皆是乐隐的随学弟子,一个是牵招,一个是史路。 “吁!” 何苗轻揽缰绳,神情自若,微微转头,看向麾下的五百北军,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丝丝自傲之感。 “卫将军,济南侯?那又怎样,苗乃车骑将军、济阳侯!” 何苗这次受大哥何进之命前往青州,一是为了接回何晏、尹氏;第二便是要敲打陶应一番,顺便从陶应那里讨要些好处。 “乐长史,待此番使命结束,你可以顺路回趟安平观津县了!” 乐隐也在何苗身边拉住马缰,一捋胡须,微微摇头。 “将军行程匆忙,眼下又到了年关,身边恐离不开乐某,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回!” 何苗不以为然,摆摆手。 “正因为到了年底,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乐长史此番可在乡里待到过完年再回洛阳!” 都到家门口了,衣锦还乡,乐隐岂能不心动。 “隐多谢将军体恤!” 自被何苗征辟做了车骑将军长史,乐隐一次都没有回过冀州老家。 “哈,太好了!” 乐隐身后的牵招与史路,闻言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的兴奋。 他们都是冀州人,乐隐这个老师可以回乡过年,他们自然也可以与家人团聚。 “何将军,前方行来大队骑兵,约有千人!” 何苗正与乐隐聊天,曹操的妻舅、西园典军假司马卞秉驱马奔来。 “看其军中旗帜,应与卫将军陶应有关!” 何苗一怔,与乐隐对视一眼。 “莫不是陶应知道了本将军的行程,特意前来迎接本将军的?” “呃……”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凌乱的祢衡 第186章 凌乱的祢衡 高唐县。黄河东岸。 在黄河西岸与陈登、颜良分别,陶应、纪灵及乌桓人郝次帅一行人渡过黄河,进入了高唐县。 陶应站在黄河边,眺望着来回渡河的船只,心中感叹不已。 “我陶应又回来了,可将华子鱼丢在了对岸!” 陶应如今所站的位置,正是当初遇到华歆的地方。 “伏义,你说,华子鱼会不会骂我多事?” 眼下的甘陵,可不是那么好治理的,不仅仅本郡灾民遍地,隔壁的魏郡、安平、巨鹿,流民更是遍地。 若华子鱼大刀阔斧地开展流民救济与安置,定会将隔壁三郡求助无望的流民全吸引到甘陵。 接替颜良暂时护卫陶应的纪灵,望着有些幸灾乐祸的陶应,想了想,笑嘻嘻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主公,华子鱼会不会怨你俺不知道,但黑山张燕,肯定会怨主公多事!” 陶应一愣,目光怪异地上下打量了纪灵一番。 “可以啊伏义,我发现,你的脑子越来越会发散思维了,比颜良那家伙强!” 纪灵老脸一红,忙自谦一番。 “文恒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武艺上,只是懒得动脑子而已,其实,文恒比俺聪明!” 陶应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理纪灵,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侧的祢衡。 “新?,你觉得华子鱼会感激我吗?” 对,“新?”,这是祢衡的新字,是陶应给他改的。 以前祢衡字“正平”,陶应觉得那完全是胡扯,给他改个后世人人谈之色变的字,更符合祢衡的性格与身份。 “济南侯,那华子鱼会感谢您的。” 面对陶应,哀默心死的祢衡现在只遵循一条,只说好话,绝不唱反调。 “不然,他哪里有机会做一郡之守!” 祢衡瞥了一眼陶应,觉得太过敷衍了,又补充了一句。 “呵呵!” 陶应玩味地瞅了瞅一副生无可恋的祢衡,眸子里闪过一抹怜悯,心中暗暗叹息。 “若不是你将矛头对准了我,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未来,下场也不会这般凄惨!” 陶应眼中的怜悯之色出现地快,消散隐没地也快。 甚至,在陶应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兴奋。 “祢衡,只要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我陶应必给你一个发挥才智的舞台!” 看着脸上依稀带着倔强的祢衡,陶应沉默了一下,仰望湛蓝的天空,幽幽出声。 “祢衡,除了会怼人,你还会什么呢?” 祢衡眼中闪过一抹恼怒,继而又完美地掩饰起来,低头不语,心中却暗暗问候陶应的祖宗十八代。 “我祢衡可不仅仅会怼人,我祢衡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是你陶应小儿可比的!” 见祢衡不出声,陶应也不以为忤,继续问道。 “治理地方,你能行吗?” “带兵打仗,你能行吗?” 陶应侧首瞥了一眼不敢与自己再争辩一句的祢衡,感觉很没意思。 甚至有一刹那,陶应生出一个念头,干脆让纪灵将已成“废物”的祢衡扔到黄河里喂鱼算了。 “本将军手下,有一个少年,十七岁,名叫田豫,渔阳人,他已成为一名军中校尉,身领章武令,马上可治军,疆场可杀敌,马下可治民!” “本将军手下,有一个少年,十八岁,名叫马忠,东莱人,他已成为玄甲军的一名将军,身领弓高令,射杀敌酋,如杀猪屠狗,文武兼备!” “本将军麾下,还有一个少年,十八岁,名叫伦直,辽东人,如今他已是甘陵国中尉,管理一郡治安,更是惊才艳艳!” 沉思了片刻,陶应还是决定响鼓用重锤,诛诛祢衡的心,免得他一直都摆不正自己的位子。 “相比于这些同龄人,你祢衡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百无一用,有点才学就沾沾自喜,半灌水响叮当,到处得罪人。” “而你所自诩的那点才学,于国、于民、于己毫无益处,反倒是害了你!” “你没有发现,所有平原人,看你的眼神,都仿佛看苍蝇、看小丑一般吗?都想远离你,或者只想看你的笑话!” 陶应的语音清冷,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了祢衡的耳中。 “我……” 祢衡猛然抬头,盯着陶应,眼神依旧充斥着恨意。 “你……” 祢衡很想大声驳斥陶应胡说,可嗫嚅半天,又无言以对。 此刻的祢衡,内心很颓丧,很是失落,眸子里满是迷茫与晦暗。 陶应的话听起来有些刻薄、伤人,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陶应说得对啊!” 祢衡脑海里快速回放他在平原的点点滴滴。 “祢正平,你有献侯(陈平)之才!” 人人嘴里都说他祢衡才华出众,可是,仿佛所有人都在疏远他,都不愿意和他深交。 “祢正平,王烈自诩满腹经纶,你去驳驳他!” 或者,都在怂恿他祢衡,让他去找人辩论,他们跟着后面瞧热闹。 “我祢衡,真的错了!” 这一刻,祢衡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非是被陶应打击,而是一朝醒悟。 “原来,我祢衡,自始至终都活在自我编织的笑话里!” 祢衡的情绪变得很低落,原本充满希望的一片绿洲心田,瞬间蜕变成犹如经受寒霜的荒原。 “百无一用是书生!” 祢衡回味陶应的这句话,不停反问自己。 “我祢衡究竟能够干些什么,能干成些什么?” “当我祢衡垂垂老矣,回首顾看,会否唏嘘韶华?” 祢衡越思考,越对未来充满迷茫。 “其实,当你谦虚下来治学,再自我沉淀一番后,你未必不能名垂青史!” 望着祢衡不断变换的神色,涣散的眸子里露出愈加明显的迷茫与绝望,陶应知道打击地差不多了,而且懂得反思的祢衡还有救,便立即给了一个甜枣。 “随本将军回泰山郡,本将军给你一个自我证明的机会,希望你祢衡不要让本将军失望,不要让平原人失望,更不要让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祢衡赫然抬头,没有想到,将他打击地体无完肤的“仇人”陶应,最后却还不忘鼓励他,给他“重新做人”机会。 “这陶应,才真正算得上是掌控人心的高手!” 满心复杂的祢衡嗤笑摇头,陶应太狡猾了,谈笑之间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和他斗,还是太嫩了!” 虽然有点不爽,但祢衡不再怨恨,甚至内心隐隐对陶应生出一丝感激。 许是,感激陶应点醒了他。 许是,感激陶应不计前嫌,还愿意给他一个证明自己才华的机会。 “多谢济南侯!” 祢衡调整心态,退开半步,真心实意地向陶应躬身施礼。 “济南侯,前番都是祢衡自不量力,出言无状,还请济南侯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 陶应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祢衡一礼,很是满意地上前一步,双手将祢衡扶正。 “何以扫块垒?唯有顺心意!” “你祢衡昔日所为,或许是冲动,或许是思虑不周年轻气盛,但那又何妨?” 陶应忽然一改对祢衡过去的不满意,反而赞赏起祢衡来。 “纵是只有四分的才学,也要辩出十分的论调来,大不了边辩边学就是!” 陶应大义凛然地拍了拍一脸懵逼的祢衡肩膀,诱导祢衡莫要丢了老本行。 反正,只要祢衡不把矛头对准他陶应,祢衡骂谁都支持。 “新?,你要做一个真正的勇士,敢于与任何人争辩的勇士!” “什么是真正的勇士?”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既然祢衡已被他掰弯了,陶应就得再负责把祢衡给掰直。 “本将军看好你,本将军支持你!” 陶应都想好了,若有机会,他一定给曹操与祢衡创造一个对决的现场。 “本侯会找个视野不错的地方,放下小马扎,尔后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边津津有味欣赏边股掌!” 想到那名画面,陶应差点没笑出猪声。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何苗生畏惧 第187章 何苗生畏惧 青州。高唐县。 “莫不是陶应知道了本将军的行程,特意前来迎接本将军的?” 听了何苗想当然之语,卞秉的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与不屑。 “幼稚,这里是冀州,不是洛阳!” 对何苗走到哪里都端着架子,卞秉很是不屑,心中甚至暗暗对陶应产生期待。 “最好,卫将军此番能给这个草包车骑将军一个教训!” 此番若非有姐夫曹操的嘱托,卞秉根本不会与何苗混在一起。 “将军,对方恐怕不是来迎接将军的,应是南下京师的人马!” 卞秉懒得提醒何苗,但作为何苗的长史,乐隐自然要提醒何苗一声,以免其丢人现眼。 “出动千骑,许是护送重要人或物前往洛阳!” 不是乐隐要扫何苗的兴,若何苗想当然丢了面子,他这个长史脸上也会无光的。 “哦!” 一听不是陶应前来迎接自己,何苗心中泛起一抹失望,甚至生出一抹不满。 “如今是战时,陶应出动千骑南下洛阳,他要干什么?” 本来就没有期望,何苗略微生起一丝酸涩外,很快就忘了不快,立即又对南下的这支人马来了兴趣。 “陛下刚刚命令陶应出兵冀州,剿灭乌桓叛军,他此时派出一千骑兵,岂非分散兵力?” 一想到陶应可能消极怠战,何苗脸色立即垮了下来。 “若陶应不尊天子号令,不能早一日将乌桓人赶出冀州,大哥在朝堂的日子就要多受一日的煎熬!” 在何苗的想法里,陶应起家于泰山郡,手中的兵丁,多半都是征召的民团,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骑兵。 “难道,陶应没打算向盘踞冀州的乌桓叛军出兵?” 乌桓人出动了五万骑兵,即便陶应再能打,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何苗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对陶应消极应对乌桓叛军也可以理解。 “将军,无须猜测,让卞校尉上前询问一番就是。” 乐隐也搞不清楚陶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也无法给何苗一个准确判断,干脆就不去想。 “顺便也问问,济南侯此时身在何处,省得将军跑冤枉路!” 长史乐隐的建议简单直接,何苗欣然采纳。 “卞秉,你去问问这队人马,有何公干?陶应如今身在何处?” 有了何苗的交待,卞秉也不磨蹭,掉转马头,径直迎了上去。 …… “呔!” “前方何人,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卞秉向前赶了一里地,便被迎面而来的颜良远远暴喝一声,阻止靠近。 “吁!” 前行的卞秉突闻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心肝一颤,猛地一勒马缰。 “唏律律……” 疾行的战马骤然被勒停,猛地人立而起,若非卞秉牢牢夹紧马腹,恐早已摔落马下。 “我乃洛阳北军,与车骑将军何苗前往青州,拜见济南侯!” 望着颜良手中挥舞的大刀,刀身映射出一抹锋利的冷芒,刺得卞秉遍体生寒。 尤其是颜良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杀意,让卞秉心中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尸山血海中孕育的杀神!” 一听卞秉所言,颜良心中顿时了然。 “果然与大将军何进有关!” 颜良收回手中的大刀,稍稍收敛外露的锋芒,徐徐催马上前,行至卞秉跟前。 “卫将军此时在平原高唐县,你们可去高唐拜见!” 颜良打量了两眼一身银色甲胄的卞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战力尚不如吕旷、吕翔兄弟!” 有了陈登的交待,加之在卞秉身上没有感到一丝的杀伐之气,颜良便对卞秉失去了兴趣,亦不再多言。 “敢问将军,您可是卫将军麾下?此番是要南下洛阳吗?” 卞秉也看到了颜良眸子里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视,心中暗暗苦笑,但面上并未流露出一丝一缕的不满。 “无论这眼前的壮汉,还是身后的一千骑兵,皆身上弥漫杀气,定是沙场百战余生的精兵!” 对于这样的军人,同样作为军人的卞秉,自然理解其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从何而来,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敬畏。 “不错。我等乃卫将军麾下,此番前往洛阳向天子献礼!” 见卞秉表现地乖觉,颜良便没有为难他,语气也变得和顺了几分。 “顺便,将一个诈称是‘城门校尉’的狂徒尸体送回洛阳!” 颜良话音刚落,玄甲军骑兵大队已源源不断过来,正好裹挟在队伍中间的一辆平板马车驶过。 “赵延?!” 颜良刚提到城门校尉,卞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中常侍赵忠的弟弟赵延,不待卞秉完全反应过来,就一眼看到了直挺挺躺在马车上的赵延尸体。 “这下,洛阳恐怕要热闹一阵子了!” 赵延冰冷的尸体,将卞秉吓了一跳。 “那可是中常侍赵忠的亲弟弟啊!” 继而,卞秉又莫名地兴奋起来。 “一方是中常侍赵忠,一方是卫将军、济南侯,都是天子的红人,就不知,此番天子会向着谁!” 不过,卞秉还是希望陶应能挺过赵忠及宦官集团的发难。 毕竟,陶应所杀之人,是曹操等深恶痛绝的宦官一派。 曹操早就对祸乱朝纲的宦官不满了,只是苦于无从下手而已。 “若姐夫得知赵延被卫将军杀了,定会引卫将军为知己?” 颜良犀利的眸子始终盯着卞秉,当卞秉看到赵延尸体的那一刻,神色瞬间变幻不定,目光始终不离马车,颜良心中便有了数。 “看来,这个城门校尉是真的!” 进一步确认了赵延的身份,颜良也不再与卞秉待了,丢下卞秉,立即直奔陈登的马车而去,他要第一时间将信息告知陈登。 “得让陈长史心中有个数,好早做应对之策!” 颜良走了,回过神的卞秉也待不住了,立即掉转马头,直奔向何苗。 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与自己无关,但卞秉此番有护卫职责,自然要提醒何苗一声。 “陶应连赵忠的亲弟弟都敢杀,说明陶应不是个好相与之人,见了陶应,最好都老实点!” 看到神情突然变得凝重的卞秉忽然急匆匆而来,何苗与乐隐对视一眼,眸子中同时流露出一抹惊异与不安。 “何将军,城门校尉赵延死了!” 不待何苗发问,一脸冷峻的卞秉率先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一个校尉而已,死了就死了!” 何苗暗吁一口气,不满地瞪了一眼一惊一乍的卞秉。 莫说死一个校尉,哪怕是死一个中郎将,对于权倾朝野的何氏,真不值得他们上心。 所以,何苗的第一反应,鄙夷小门小户出身的卞秉,没见过世面,有点大惊小怪,反而让他白担心一回。 “中常侍赵忠的弟弟赵延?” 与何苗不同,乐隐听懂了,神色一变,立即出声向卞秉确认。 “正是!” “赵延的尸体,就在南下的这支兵马之中!” 后知后觉的何苗终于反应了过来,缓缓坐直了身子,收起了刚才的一丝傲慢,神情也变得严肃,眸子里竟现出一抹慌乱。 “怎么死的?” 赵延死了,何苗既然到了青州,自然要弄清楚真相。 何苗与何进不同,何进对宦官集团的态度受士人蛊惑,摇摆不定,对其死活不会上心。 但何苗能有今日,包括他的亲妹子何后,都受过张让、赵忠等宦官的恩惠,而且平常还有勾连,私下的关系还算融洽。 何苗虽不至于去替赵延报仇,但他至少要心中有数,回去好给赵忠一个说法。 “听此行卫将军的领队将领意思,卫将军将赵延当作了冒充‘城门校尉’的骗子给打死了!” 久在朝堂厮混,何苗这个车骑将军带兵打仗或许不行,但玩勾心斗角、耍阴谋诡计还是在行的,听了卞秉的话,立即嗤笑一声。 “骗鬼呢!” “若陶应只那点眼力见,他岂能被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 乐隐也一捋胡须,微微点头,很赞同何苗的观点。 “将军,看来此卫将军,年轻气盛,行事冲动,不是个好打交道之人啊!” 乐隐话说得比较婉转,何苗自然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长史放心,本将军自有分寸!” 赵忠的亲弟弟、灵帝亲封的城门校尉陶应都敢杀,何苗自然已没有底气再在陶应面前耍横了,他还想活着回洛阳去。 “这里是青州,陶应的地盘,不是洛阳,那就且忍忍!”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点何苗还是懂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长史,就让你的两个弟子先行一步,前往平原郡打听一番赵延之事!” 何苗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若搞不清赵延的死因,弄不清陶应的套路,何苗不敢再轻易前往高唐见陶应了。 “我们放缓行程,等有了确切消息,再渡河进入高唐!”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何苗闻噩耗 第188章 何苗闻噩耗 青州。高唐县。博物院。 望着昔日的高氏大宅,故地重游的陶应,心中感慨莫名。 “这里,有我穿越大汉以来,最美好的回忆!” 当然,以陶应当下蠢蠢欲动的身心可知,他所谓的最美好回忆,是在床上收获了尹氏,截了曹操的胡。 “唉,早知还要回到高唐,就不该过早送尹氏去济南啊!” 一想到尹氏撩人的风姿,诱人的丰臀,床上动人的风情,陶应火燎的心燥热无比。 一时间,眼前高氏大宅错落有致的无限美景也不美了,甚至变得很是枯燥、乏味。 “主公!”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碎了陶应的无限遐思。 “嗯?” 陶应闻声回头,就见一道飒爽的人影缓步而入,立在陶应身后,躬身施礼。 “伏义来了!” 来人正是从徐州一路追随陶应,进入泰山郡、青州、冀州四处征战的手下得力大将纪灵。 纪灵从陶应起家时便开始追随,他素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在陶应平定泰山郡,军管青州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 可以说,眼下陶应所取得的成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纪灵的功劳。 “伏义,如今我已到了高唐,安全没有问题,你立即赶回乐成,田元皓主持河间政务我不担心,但我们玄甲军的事业,决不能让‘外人’染指!” 田丰的态度陶应摸不清,也信不过,陶应绝不会让田丰将手伸向玄甲军,最后给袁绍做了嫁衣。 “主公放心,末将明白怎么做!” 望着剑眉星目,容貌英俊,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青州、冀州之地四处征伐,整个人身上尽是上位者杀伐果决气度的陶应,纪灵心中不仅敬畏之心更浓,也对未来更有信心。 “灵今日便赶回乐成!” 纪灵清楚陶应的脾气,既然让他回河间,自然是不会有商量余地的。 而且,眼下青州的黄巾除了北海国的管氏兄弟尚未剿灭外,基本已海清河晏,纪灵倒不会担忧陶应的安全。 再说,陶应身边还有乌桓人郝次帅的三千多骑兵,护卫陶应完全没有问题。 “伏义,冀州与青州不同,因而,你的侧重点还是招兵、练兵,其余的让下边人去干就是,你莫要太过分心!” 如今纪灵被陶应拜为平虏将军,领乐成令,陶应再次提醒他不要本末倒置,冀州目前可不是他陶应的地盘。 “末将明白,主公放心!” 纪灵也知道,陶应眼下能占据一州之地已是在刀尖上跳舞,若再敢染指冀州,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弄不好连青州都要丢。 “未来我们能否一争天下,就仰仗伏义了啊!” 一改之前的严肃,陶应上前轻轻拍了拍纪灵的肩膀,原本冷峻的眉目线条顿然变得柔和舒展许多,充满期许。 “主公的厚望,灵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纪灵单膝着地,对陶应重重一揖,没再多言,起身就走。 …… “高唐县博物院?” 一脸呆愣的车骑将军何苗站在昔日高氏大宅的大门口,望着上方悬挂的一方匾额,感到莫名其妙。 “这‘博物院’,乃何意?” 回头瞄了一眼长史乐隐,见乐隐也是一脸雾色,何苗便打消了问他的念头。 “请问,此乃何地?” 站在乐隐身后的牵招,捕捉到了何苗与乐隐的对视,心中一动,立即上前询问门卫。 “博物院,就是收集先秦、前汉文物的地方。” 这样的问题不知被人问了多少遍了,门卫回答既干脆,又言简意赅。 “至于何为‘文物’,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前朝的宝贝就是!” 不等牵招继续发问,门卫又自行替牵招补充了一问。 这个问题,凡是问完前一句的人,都会紧接着作为第二个问题问出来。 “呃……这个我知道!” 牵招一脸怪异地望着热情的门卫,朝他点头微笑。 “呃……” 门卫一愣,继而释然。 就牵招等人的装扮,一看便知道是有学问的士子,岂会不知道何为“文物”。 “这里,不是高氏大宅吗?” 弄清“博物院”的概念,何苗心中的疑惑更加浓烈了。 “难道,这是高氏的新产业?” 指着头顶悬挂的博物院牌匾,何苗不解地问守卫。 “回将军,这里过去确实是高氏大宅,但不久前被充公了,如今变成了公共场所!” 守卫虽然是个新征召的民兵,但很有眼力见,看何苗一队人的行头,知道来头定然不小,所以说话显得小心翼翼。 “嗯?” “充公了?” “谁这么大胆?” “难道,又是陶应干的?” 自牵招、史路一番打探,何苗得知了陶应在青州、冀州的种种“倒行逆施”,便第一时间想到了陶应。 “在青州,敢这么干的,恐怕也就济南侯了!” 乐隐见何苗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自己,苦笑摇头,不无感慨地回应了何苗的猜测。 其实,乐隐更想说,在整个大汉,除了反贼,也就陶应敢对高氏下手。 “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灵帝,若非危及皇权,也不敢轻易动高氏!” 高氏的背后,不仅仅有中常侍张让,还有大将军何进。 如果攀扯地更深一点,还有灵帝的皇后何氏。 “请问,这高氏大宅,因何被充公?” 既然涉及到“屠夫”陶应,原本出身“屠户”的何苗都有些害怕了,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长史乐隐,说话也变得小心谨慎。 “是高氏犯事了吗?” 即便眼前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门卫,乐隐也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 “高唐县尉护城不力,以致高唐城破,百姓惨遭屠戮;战时高氏贪生怕死,又弃城而逃。此两罪按大汉律例,当抄家灭族!” 陶应抄没高氏的事情门卫很清楚,一点不打磕绊地告诉了乐隐等人,眸子里的欢畅与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为富不仁的高氏被陶应抄没,以高氏的钱粮救济了高唐百姓,门卫一家都是直接受益者,自然高兴。 “嗯?” 闻言,何苗再次一怔,继而大惊失色,更加感到不安。 “那高氏族人呢?” 再也顾不得装不相干的路人甲了,何苗大声喝问门卫。 “高氏族人?” 门卫一愣,尔后理所当然地回了何苗一句。 “当然全被济南侯杀了呀,难道留着他们继续祸害高唐?” 疑惑莫名的门卫,不解地望着何苗,搞不清为何刚才还和颜悦色,怎么突然就变得焦躁不安、凶神恶煞了。 “难道,是俺说错了话?” 门卫想什么,这会儿何苗彻底不在意了,满怀期待地又急切追问了一句。 “济南侯只杀了高氏族人,对不对?” 本来与高氏关系就不深,此时的何苗,对高氏的死活已不放心上了,他只在意何晏的安危。 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子,还有侄媳妇尹氏,何苗也顾不上了。 “高氏大宅里的人,因为反抗,已被玄甲军全部斩杀!” 门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高氏大宅里,不论男女老少,不论高氏族人,还是外地粮商、家仆,皆被斩杀,一个不剩!” 门卫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用一句话堵死何苗,省得不太友好的何苗继续发问烦他。 “啊……”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何苗,仰天大吼一声,“噔噔噔”连退数步。 若非立在身后的长史乐隐伸手强扶一把,何苗都要一屁股蹲在冰冷的地上了。 “陶应,你个屠夫!” 何苗心中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了,强抑制住心中的愤怒,一双喷火的眸子盯着高氏大门上的匾额,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我何氏,一定要将陶应小儿挫骨扬灰!” “定让陶谦老儿,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何苗很清楚,不说今时今日何氏权倾朝野,就以何进的性格,当得知自己唯一的孙子何晏被陶应所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何氏的怒火,没有人能够承受!”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陶应的胆子 第189章 陶应的胆子 看到何苗已在暴走的边缘,担心会殃及池鱼的长史乐隐忙上前提醒、劝慰,阻止任性的何苗做傻事。 “将军,此地是高唐,乃陶应的势力所在,暂且息怒,从长计议!” 乐隐也对陶应的行事风格感到无比诡异,他绝不相信陶应不知高氏背后的势力。 但陶应还是毫不犹豫地屠戮了高氏满门,连大将军何进的儿媳与孙子也不放过。 “是个狠人啊!” 乐隐更不信陶应不知道何进的儿媳与孙子、张让的儿子与儿媳在其中。 “这陶应小儿,到底想干什么?” 缓过神的何苗,尽力收敛自己的情绪,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最后怔怔地看着乐隐,想让其替自己勘破迷雾。 “或许,是为了高氏的钱粮!” “或许,是为了杀人灭口!” 乐隐没有出声,站在一旁的牵招说了两句。 “也许,二者皆有之!” 见牵招都开口了,同样作为乐隐弟子的史路,也不甘寂寞,回应了一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听了牵招、史路二人的分析,一脸阴沉的何苗略加沉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陶应小儿绝不会这么简单!” 越是看不透陶应,何苗心中对陶应就越加畏惧。 “陶应,你是我何苗有生以来,第一个感到不安之人!” 这也许就是何苗在得知了陶应的一些信息后,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陶应,而是径直跑来高氏大宅接尹氏、何晏的原因。 “走,立即回洛阳!” 心神已慌乱的何苗,眸子里弥漫惊惧之色,匆匆瞥了一眼长史乐隐、护卫卞秉,率先甩镫上马,朝高唐城外疾驰而去。 何苗真怕了,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青州了,离陶应越近,他越没有安全感。 至于何进交代督促陶应进攻乌桓人之事,何苗也不想管了,反正陶应已出兵冀州。 “不管是乌桓叛军,还是陶应,他们相安无事也好,打死打活也好,皆与我何苗无关!” 原本想借机敲打、讹诈陶应,何苗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敲打‘屠夫’?那与找死有何区别!” …… 高氏大宅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纪灵,又一次消失地无影无踪,陶应莫名又是一阵寂寥。 眼前高氏大宅里的人工湖面,一阵北风吹拂而过,掀起湖面阵阵波纹,连带着湖面假山上覆盖的干草,亦随风舞动。 恍惚间,陶应看那假山,似乎是尹氏。 一身青丝裁剪成的薄纱长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在陶应面前。 透过薄纱,能够隐约看到里面粉色的肚兜与亵裤。 最让人瞩目的,是犹如平地凸起的两座伟岸山峦。 “尹馨,有没有想我?” 心中无比躁动的陶应,不自觉朝前迈出一步,他想第一时间,揽尹氏入怀,好好疼爱一番。 “夫人,你的唇,真美!” “嗯?” 不是尹氏,是丁氏。 陶应一阵恍惚,揉揉眼睛,想看得清晰些。 此时的丁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幽怨地盯着陶应。 “这是埋怨我认错了人啊!” 陶应急了,他最见不得女人的幽怨,急切想上前安抚丁氏一番。 “咕咚!” 突然,北风将假山上的一块碎石吹落入水,发出一声闷响,溅起朵朵水花,惊扰了陶应的神游。 “唉,白日梦!” 回到现实的陶应,心里突然生起一股白日宣淫的荒唐感来,顿感自己头顶灰暗一片,雷声阵阵。 “看来,得赶紧回济南,食髓知味的年轻人,熬不起!”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冒出如此荒唐的想法,不过不到三秒钟,陶应就将其归结到了大宇宙的力量。 “得赶紧送丁氏母子去洛阳,不然会犯错的!” 这一刻,曹操已不再是陶应的偶像,西门庆才是。 …… “啊!” “陶应,你个屠夫!” …… “咦?” 陶应莫名感觉浑身一冷,抬头望了望天,冬日暖阳依然散发着热量的,熏烤地陶应昏昏欲睡。 “唔……” 受此影响,陶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咱这个要貌有貌,要钱有钱的高富帅,又被人盯上了?” 陶应敢肯定,刚才绝非幻听,绝对有人在喊他。 “是谁呢?” 想了半天,除了在博物馆参观的祢衡、郝帅,陶应想不起在高唐还会有谁惦记他。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这已经快成了陶应的座右铭了。 “算了,反正今日闲来无事,不如赶快回济南,接上丁氏母子追赶陈登!” 一旦主意拿定,陶应就绝不会拖泥带水。 毕竟,高唐离济南东平陵并不远。 …… 纪灵出了高氏大宅,就见一队人马朝高唐城门狂奔而去。 “似乎是朝廷的军队!” 纪灵眸子微缩,脸上掠过一抹疑云。 “这群人来高唐所为何事?” “为何又匆匆而走?” 高唐县令是糜芳,此时正在渤海南皮督促人力往平原转运截获的钱粮,纪灵是知道的。 “难道是来找主公的?” 纪灵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陶应就在高氏大宅,若是找陶应的,早就上门了,绝不会就此离去。 “算了,回乐成!”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纪灵也不再去费神,他也急着渡河北上,今日打算连夜赶回河间。 “驾!” “咯踏踏……” 一拍马,纪灵朝着高唐城门射去。 有了陶应的交待,这一次,纪灵北上的目标,就是为陶应练出一支能战精兵。 “我纪灵,绝不会输给赵云、田豫等在冀州的将领!”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赵云的武力,但颜良对赵云的一番评价,还是让纪灵非常上心。 “常山赵子龙,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 以纪灵对颜良的了解,颜良绝非夸大其词。 “颜文恒从未如此评价过我纪灵!” 纪灵暗暗对赵云上心的同时,心中的压力也重了三分。 “还有章武令田豫,曾经跟在公孙瓒队伍里的一个名不见经传之辈,居然也战力非凡,谋略出众!” 纪灵对陶应慧眼识英雄的本领佩服地五体投地。 只要陶应看重的人,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工匠、技师,皆是一等一的大才,从未走眼过。 “若日后南下,不能为主公带出一支强军,我纪灵定会成为他人笑柄!” 纪灵嘴角勾起,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倔强之色。 “唏律律……” 纪灵马鞭怒抽,战马嘶鸣,扬起健硕的蹄子,朝黄河渡口狂奔而去。 高唐的官道,自玄甲军入主以来,以工代赈,修葺地宽阔而平坦,自是可以纵马驰骋的。 “咯踏踏……” …… 缀在何苗身后的卞秉,心中暗暗感叹陶应的胆略。 “这陶应,胆子比反贼大,下手比天子狠!” 卞秉心中莫名生起一丝兴奋,越发对陶应期待了。 “敢对赵忠族人下手,打死城门校尉赵延!” “敢对天子亲信下手,用最羞辱的方式压死小黄门左丰!” “敢对外戚下手,使大将军何进绝孙!” “敢对四世三公的袁氏下手,拘谨袁氏嫡子袁术!” “敢对地方下手,军管青州,私任官吏!” …… 在卞秉眼中,陶应简直就是一个生冷不忌的“屠夫”。 “济南侯的所作所为,已与反贼无二矣!” 卞秉暗暗拿姐夫曹操与陶应相比,发觉在行事手段与魄力上,陶应远比曹操激进。 “济南侯敢做担当,英雄气概十足,更适合做俺卞秉的姐夫啊!” 卞秉暗叹,可惜陶应不是自己的姐夫。 第一百九十章 纪灵阻牵招 第190章 纪灵阻牵招 高唐西二十里,黄河渡口。 黄河东岸,一杆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绣一个斗大的“何”字。 数十艘渡船呈一字逶迤排开,每艘渡船各载二三十人不等,正蓄势待发。 有了前番渡河追剿公孙瓒的经历,陶应命令高唐渡口增加了运力。 所以,如今的高唐渡口,船只多了许多,更加方便黄河两岸人员的往来。 尤其是从冀州欲进入青州的流民,只要到了渡口,立即便可上船过河。 来去匆匆的何苗也是沾了陶应的光,他的五百北军一到渡口,就立即上了船。 大旗之下,面色不虞的何苗与长史乐隐并排肃立,望着登船的北军护卫。 “何将军,待过了河水,您就安全了,秉要前往济南一趟。” 何苗的事情办完了,曹操交代卞秉的事情还没有办。 “此番来青州,何将军应该知道,秉除了护卫将军外,还要从济南接上曹校尉的夫人与公子回洛阳!” 卞秉表达得很清楚,就是告诉何苗,过了黄河,我卞秉就不陪你了。 “不行!” 本来心情不佳的何苗,神色瞬间变得阴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卞秉离队的请求。 “开玩笑,即便远离了青州,但冀州也不太平好!” 何苗现在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日不回到洛阳,他一日就没有安全感。 “卞秉,你莫忘了,大将军让你领五百北军的目的!” 语带呵责的何苗,阴冷的眸子盯着卞秉,特意提出何进来敲打和威胁。 “暂时收拾不了陶应小儿,但要收拾你一个西园军小小的假司马,反掌之间耳!” 在何苗心中,莫说卞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就是西园军的典军校尉曹操,何氏要收拾起来,也是轻松加愉快。 “要不这样办,我的弟子牵招,为人稳重,就由他代替卞司马前往济南一趟如何?” 在眼下的节骨眼上,乐隐不愿见到何苗与卞秉之间闹出嫌隙,便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好!” 心中不满的卞秉想了想,无奈地同意了乐隐的提议。 “那就有劳牵先生了!” 卞秉转身先朝牵招躬身一礼,尔后将他拉至一旁,细细交代了一番关于丁氏与曹昂之事。 “唉,太窝囊了!” 卞秉原本可以不理睬何苗的,但他不想因此给姐夫曹操带来麻烦。 眼下的曹操,虽然隶属于西园军蹇硕手下,但却依附的还是大将军何进。 得罪了何苗,跟得罪何进没什么差别。 为了姐姐卞氏,卞秉选择了妥协与隐忍。 “若秉的姐夫是卫将军、济南侯,这何苗,还敢如此颐指气使吗?” 没来由,陶应模糊的“影子”突然从卞秉的脑海中闪过。 “哼!” 骑马立在何苗对面的卞秉,虽然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脸上的恼怒之色依然时隐时现。 “卞护卫,你交代完了?” 何苗不愿搭理卞秉,乐隐却要维系双方微妙的关系,一脸温煦地朝卞秉打了个招呼。 不是乐隐与何苗唱反调,关键是这一路上并不安全,尤其是高唐出现新的变故,他们还要靠卞秉护卫呢。 “多谢乐长史关心,卞秉可立即出发!” 神色生硬的卞秉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些。 “算你识相!” 立在一旁一语不发的何苗轻哼一声,心中稍稍舒畅了一分,再看卞秉,心中也没有刚才那么厌恶了。 “卞护卫,这一路虽然是南下,但也并不太平,我们身边只有五百兵马,需小心谨慎,万不可大意!” 乐隐瞟了一眼何苗,目光又紧紧盯向卞秉,特别沉声提醒了卞秉一句,这才是眼下何苗最上心的事。 “请何将军放心,卞秉理会得。” 话是乐隐交代的,但卞秉知道这是何苗的意思,对着何苗拱了拱手。 “出发!” 何苗大手一挥,向卞秉发下号令。 “开船!” 事已至此,郁闷的卞秉也不再多言,目光一厉,转过身去,扯开嗓子嘶吼一声,以期将自己的命令清晰传递到每一艘北军船上。 当然,也不乏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懑。 “开船咾……” 在旌旗的引导下,搭载五百北军的船只沿着黄河东岸浩浩荡荡地一路西去。 “咯踏踏……” 待何苗、乐隐上了船,卞秉也纵身跳到了船上,正要下令艄公横渡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东岸响起。 何苗、卞秉惊回首,只见一骑,身披铠甲,手拎一支三尖两刃刀,踏着暮色,杀气腾腾地疾驰而来。 “又一个杀神!” 卞秉目光犀利,老远瞧地真切,身上的汗毛骤然乍起,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长枪。 “此人与前番南下之人一般,满身煞气,定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恐又是济南侯的麾下!” 在卞秉、何苗思忖间,纪灵已到了岸边。 “唏律律!” 纪灵猛地一勒马缰,疾驰的战马骤然一个急停,人立而起。 待战马前蹄落地时,战马之上的纪灵已甩镫下马。 “船工,渡本将军过河!” 纪灵招呼一只空船,牵着自己的战马走了上去。 “是纪将军,大家快替将军牵马!” 船工显然认识纪灵,立即招呼同船的伙计干活。 “有劳各位船工了!” 上了船的纪灵,犀利的眸光扫视了一圈河面上的北军,又瞅了瞅隔壁船上的何苗、卞秉,便不动声色地立在船头,待船工拴好马匹,便可渡河。 “呼!” 见纪灵不是冲他们来的,何苗、卞秉暗舒一口气。 “子经,记着,到了济南,接上丁夫人与曹公子,立即回洛阳,路上谨慎些!” 马上就要开船了,将牵招一个人丢在青州,乐隐有些不放心,出声又交代一句。 “老师放心,弟子定安然无虞地将人护送回洛阳!” 牵招看了看身边给自己留下来的十名北军,朝老师乐隐保证一番。 “子经?” “丁夫人,曹公子?” 立在船头,不动声色暗暗留意隔壁船上之人的纪灵,听闻乐隐之语,眉头猛然一跳。 “这群人,莫非是受了典军校尉曹操的命令,前来济南接丁氏与曹昂的?” 丁氏与曹昂之事,纪灵是知道的。 陶应在东平陵,曾亲自交代陈登,安置了丁氏母子两个。 而且,此番陶应回济南,就是为了接丁氏母子上洛阳。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去济南,否则,尹氏与何晏之事就暴露了!” 若没有后来的尹氏与何晏,纪灵绝不会在意丁氏与曹昂的去留。 但现在她们两家住在了一起,为了陶应洛阳之行的安全,纪灵就不得不出面阻止了。 “任何对主公不利之人,都得死!” 虽然不知道陶应为何一定要送丁氏母子回洛阳,但纪灵相信以陶应的智慧,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不怕丁氏母子泄露尹氏母子的消息。 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纪灵握三尖两刃刀的手紧了紧,立即就想下船,伺机斩杀“子经”一行。 “嘶,不对!” “这个‘子经’,怎么有些耳熟?” 纪灵又停住了自己已抬起的脚,脑海中开始竭尽全力地搜寻起“子经”这个名字来。 “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眸子急转的纪灵,一边思索,一边盯着站在岸上的牵招又细细打量起来。 就见牵招,一副书生装扮,身高八尺,俊眉秀目,眉色淡淡,眼角微微勾起,肤色偏白,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单纯。 “对对对,听陈军师说过,有个叫牵招的,正是字‘子经’,乃此番主公表举的河间易县令!” 陈登是陶应任命的济南军团军师,虽然如今的身份是卫将军长史,但纪灵还是习惯称陈登为军师。 一想到牵招是陶应特别表举之人,纪灵就有些犯难了。 “主公所举之人,皆是可为己用的大才,不能一杀了之!” 其实,纪灵此刻即便将牵招杀了,陶应也不会怪纪灵半分。 只是纪灵会做人,他绝不会因为受陶应的器重,就得意忘形。 当然,纪灵更不愿让陶应对他失望。 “对,就这么办!” 苦思冥想了一会,纪灵眼前陡然一亮,眉宇间的犹豫不决一扫而空,冲着岸边的牵招猛喊了一嗓子。 “子经,你可是冀州观津县的牵招?”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陶应临济水 第191章 陶应临济水 平原郡。济水河畔。 “驾!” 出了高唐城,陶应双腿轻轻一挟马腹,胯下的卷毛黄骠马甩了甩脑袋,又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 陶应身后,数千骑乌桓骑兵,在郝次帅的率领下,亦步亦趋。 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 数千骑战马奋勇争先,上万只马蹄无情地叩击大地。 一时间,高唐城外的这片天地,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呻吟…… 数千骑就像是一波汹涌的洪流,带起一路尘土,向着济水席卷而去。 这一天,自从离开平原城,陶应几乎就没有停歇。 一路向东,归家心切。 当然,这个“家”,陶应隐隐落在了尹氏的身上。 “有尹氏的地方,就是我陶应暂时的家!” 大约疾驰一个多时辰,已离济水不远。 “吁!” 陶应勒住马缰,让疾驰的战马慢下来。 又大约行了一里多地,战马缓缓停了下来。 “郝帅,前面就是济水河,待过了济水,就是历城了。你且带着大队缓行,我前往祝阿方向,祭奠一番战死的袍泽,我们在济水边汇集。” 既然又到了济水边,陶应自然要前往祭奠一番战死的王三等玄甲军士卒。 王三之死,不仅仅为玄甲军在青州赢得了群众基础,更为陶应出兵冀州创造了条件。 “此番南皮城的收获,王三等战死的玄甲军们功不可没!” 陶应的叮嘱,郝帅自然不会有所疑义,立即拱手应命。 “诺!” 如今被陶应命名为郝帅的乌桓人郝次帅,已对陶应死心塌地。 “济南侯能将个人生死托付于我一个异族人之手,这除了对我的极度信任,还有就是对我有所期待!” 作为一个走投无路而投靠陶应的乌桓人,郝帅心中原本是惴惴不安的,害怕陶应杀了他。 而当陶应将颜良、纪灵等将领一个个打发走,却将郝帅如“心腹”一般留在身边,这让郝帅感到了来自陶应的信任。 瞅着与祢衡纵马远去的陶应,郝帅心中暗暗发誓。 “向天神起誓,我郝帅此生绝不负济南侯!” 郝帅心里的复杂变化,陶应这会儿感受不到,他已接近济水之战的河岸边,并隐隐望见树立的一块高大英雄碑。 “主公,前方似乎有打斗声!” 已心甘情愿认主的祢衡,及时提醒陶应一声。 “吁!” 即便祢衡不提醒,以陶应今时今日的历练,早就发现了前方的异常。 “唏律律!” 一把拉住马缰,黄骠马嘶鸣一声,顿时停下了疾驰的脚步。 陶应翻身下马,笑眯眯地朝祢衡上下打量了一番。 “新?,看不出,你的骑术还可以啊,走,过去看看。” “诺!” 陶应已经下马,祢衡自知别无选择,只好下马跟上。 只是越往前走,祢衡手中紧攥的马缰握地越发紧了。 “找死,真当某家铁戟不利乎?” 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声响起,惊得陶应打了个冷颤。 “嘶!” 陶应忙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足有九尺,相貌丑陋,长得跟金刚差不多的大汉,要多凶恶就有多凶恶。 “这,他娘的,真的是人类吗?” 陶应脑子里猛地闪出一个怪异的念头。 此时就见那丑汉,凛冽的河风吹起他身上披着的兽皮,露出兽皮覆裹下又浓又密的黑毛,不将他当野兽都不成。 “这可是寒冬啊!” ———— 黄河渡口。 站在岸边刚要转身离去的牵招,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诧异地将目光投向船上的纪灵。 “某正是观津牵招,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一脸惑然的牵招,忙冲纪灵拱手施礼。 纪灵身躯高大魁梧,一身甲胄,手持雄兵,独立船头,威风凛凛,一表人物,瞧在牵招眼里,很是羡慕。 “何日,我牵招也能如此纵马驰骋于大汉天地间!” 纪灵大喜,又从船上跳回到岸上,三步并作两步,疾行至牵招跟前。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纪灵一把拽住牵招施礼的胳膊,不待牵招回过神,强拉着牵招就朝自己的船上行去。 “子经,你还不知道,你已被卫将军、济南侯表举为易县令!” “正好,灵要前往乐成就任乐成令,你我二人正好结伴同行!” “子经,到了乐成,灵这个乐成令,定尽地主之谊,张罗好酒好菜款待子经!” …… 纪灵的自来熟,加之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搞得牵招一头雾水,有些反应不过来。 牵招几次想摆脱纪灵的拉扯,但一来纪灵力大,二来纪灵有心算计,牵招挣扎了一番,未能成功。 最后,被兀自不放手的纪灵,硬是在嘴巴叨叨不停歇下,将牵招踉踉跄跄地拽上了船。 “开玩笑,本将军能让你牵招前往济南吗?” 待上了船,纪灵招呼船工去将岸上牵招的马匹牵来,他却笑眯眯地盯着牵招,防止牵招跳船跑路。 “将军,您没有开玩笑?” 已上了“贼船”,牵招倒是镇定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纪灵,连他都没发觉,他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当然,这事能开玩笑吗?表举子经的文书,卫将军这几日就会亲自送往洛阳,面呈天子!” “对,卫将军的长史今日已率先出发了!” 这事是真的,纪灵没必要诓骗牵招。 “这!” 今日颜良、陈登率领一千骑兵南下洛阳,牵招倒是遇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个使命。 此时听纪灵提及,牵招瞬间就相信了七八分。 这一刻,牵招的内心,如同沸腾的开水,掀起滔滔波澜,脸上更是潮红一片。 “我既与济南侯没有半分瓜葛,又是一个无名之辈,济南侯为何会表举我?” 继而,牵招又生起浓浓的不解与困惑。 似乎是猜到了牵招心中所思,纪灵目光和煦地拍了拍牵招的肩膀,出声安抚。 “济南侯说过一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虽然眼前的牵招,看起来更像个文弱书生,名声不显,但纪灵绝不会小瞧于他。 “能被主公看中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弱鸡!” 比如那田豫,混在公孙瓒的队伍里,名不见经传,可到了陶应手下,立即显山露水,惊艳众人。 “多谢济南侯表举之恩!” 牵招转身,立在船头,朝高唐城方向躬身礼拜。 虽然纪灵的话依旧没有解决他心中的困惑,但牵招已不再纠结了,而是暗暗将陶应放在心上。 “可是,我还要去趟济南……” 牵招瞅着纪灵,眸子里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牵招就不是一个朝三暮四、得意忘形之辈。 恰恰相反,牵招是个有始有终之人。 牵招一生给人收过两次尸,一次是给老师乐隐收尸,感动了山贼。 一次是给前主袁尚收尸,感动了曹操。 “子经,我刚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要接的丁氏与曹昂,若是典军校尉的家人,就无须前往济南了,他们早已被黄巾流寇徐和杀害了!” “啊!” 闻言,牵招尚未反应过来,立在隔壁船上的卞秉惊恐出声。 “纪将军,我乃典军校尉曹孟德的亲戚,您所说当真?” 纪灵神色瞬间变得冰冷,隔船望着卞秉,冷冷地回了一句。 “在济南的所有大姓、豪强,包括济南王刘赟,皆被徐和满族屠戮,你觉得呢?” 纪灵的话,虚虚实实,但搪塞不知底细的卞秉还是没问题的。 谁让丁氏的亲戚是济南豪强呢。 “开船!” 半天默默观望的何苗高兴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你卞秉不是想接丁氏与曹昂吗?” “我看,接人是假,收尸是真!”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陶应谋典韦 第192章 陶应谋典韦 平原郡。济水河畔。 陶应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丑汉,而丑汉挥舞着双铁戟,犹如狗熊下山一般的威势,大肆攻伐。 “铛!” 火星四溅,与丑汉对决的一个年轻人,手中的重剑脱手而飞,人瞬间倒翻几步。 “死!” 一声怒吼,丑汉铁戟再转,朝着年轻人脖颈斩去。 抱着杀心的丑汉,出手狠辣,绝无留手,一击必杀,势在必得。 “咻!” 然而,就在铁戟距脖颈只有一掌间隙时,一道如闪电般璀璨的亮光划过,就像蛰伏的毒蛇一般,暴起伤人。 一柄丈二长刀,直刺丑汉后背。 “小心!” 陡然出现的一系列变故,将观战的陶应惊得冒出一声冷汗。 “住手!” 醒过神的陶应立即朝场中打斗的几人发出一声暴喝,阻止众人继续厮杀。 但,此时的战圈,犹如泼出的水、射出的箭,哪里是陶应喊一嗓子就能停手的。 哪怕陶应搬动雷公,这会儿也不可能叫场中几人停手扯招。 “唉,若有吕布的一半武力,强行介入,便可结束这场纷争!” 陶应突然有点羡慕起吕布来。 当然,陶应所羡慕的,仅限于吕布的武力值。 至于行军打仗,陶应对武力值天下第一的吕布很是不屑。 不怪陶应看不上吕布,实在是吕布也太杯具了。 吕布一辈子几乎就没打过几次胜仗。 屈指可数的,在演义中,初战帮丁原料理了一下董胖子。 然后,帮袁绍欺负了一下黑山贼张燕。 再然后,凭借着这辈子唯一一个军师陈宫,捅了一下曹矮子的菊花。 再后来,靠女人欺负了一下喝醉了的燕人张屠户。 最后,配合着后来三分天下的三个家族,欺负了一下袁公路。 “就吕布的这点战绩,差霸王好几十条街!” 也许,这就是陶应喜欢虞姬,不喜欢貂蝉的缘故。 不过,这会儿,貂蝉还在侍中王允的深宅里养着,跟吕布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 陶应的一声咆哮,没有阻止住场中险象环生的打斗,陶应也没有能力上前劝架。 就见双戟横劈,旨在杀人的丑汉,回救已是不及。 “敢小觑某家!” 此时,丑汉也察觉到后背恶风不善。 一声咆哮,杀人之心不减,铁戟横劈不停,与此同时,电光火石之间,一支小戟脱手而出。 “铛!” 小戟带着极速,径直撞向身后飞驰而来的长刀刀刃之上。 在巨力冲撞之下,丈二长刀不稳,失去了重心,偏离了丑汉的非人类脊背。 若非持刀之人尽力握紧手中的长刀,此刻长刀定然已脱手而飞。 “好强悍的爆发力!” 陶应对丑汉爆发出的力量咋舌不已。 不过,丑汉要杀的人,也借机几个翻转,身子轻巧灵活地远离了铁戟范围。 “嘭!” 丑汉的铁戟一招落空,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瞬间眼前多了一个小坑。 一招惊心动魄的杀伐结束,听到陶应喊声的几人,终于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跳出了战圈,各自凝神戒备。 “主公!” 看到来人是陶应,于兹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忙朝陶应疾步而来,单膝点地,抱拳施礼。 “末将于兹,拜见主公!” 陶应上前扶起于兹,在于兹身上打量了一番,又重重拍了拍于兹的肩膀,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 “于兹,前番的伤,全好了?” 见陶应尚惦记着他的伤情,于兹心中莫名一暖,一张紫脸涨的通红,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 “这就好!” 陶应理解于兹的心情,笑笑,又拍了拍于兹的肩膀,方将目光投向场中望着他的两人。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凝神戒备的丑汉细细打量了一眼陶应,虽然陶应手无寸铁,武力值也不高,但他能从陶应身上感受到一丝上位者的气势。 “某家典韦!” 在陶应脸上没有发现一丝一缕的恶意,典韦垂下手中的铁戟,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典韦?” 陶应猛然一怔,继而犹如捡到天堂房卡一般,内心被巨大的惊喜包裹,漆黑的眸子毫不掩饰地闪烁着贪婪的亮光。 “他是典韦?” 陶应已很久没有因见到一个“名人”而这般失态过,他一瞬不眨地盯着典韦,紧怕一眨眼的工夫,典韦会从他面前消失一般。 不管是“一吕二赵三典韦”,还是“一吕二颜三典韦”,无论后世民间如何排序,典韦的战力始终稳居前三。 当然,陶应不仅仅看重典韦被任由时间都认可的战力,他更赞赏典韦战至力竭的不贰忠心。 “典韦,你是我陶应眼下最需要的人之一!” 在陶应的眼中,创业初期,属下的才能可有可无,忠诚才是最主要的,尤其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护卫。 颜良的武艺与性格,就注定了要去冲锋陷阵,在沙场一显英雄本色,而不是给人当保镖、护卫。 但典韦则不同,让他冲锋陷阵,总有一点违和感,做保镖却最合适。 “看来,老天都在帮我陶应啊!” 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在最佳的时候遇上典韦,陶应内心激动地无以言表。 强抑制住火热的心情,陶应迈步朝典韦走了过去。 “嗯?” 只走了两步,陶应的眉头蹙起,便停了下来。 “有杀气!” 有过一段时间的生死经历,陶应的第六感变得异常敏锐,只朝典韦迈了两步,他便捕捉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若再贸然上前,我定会死在典韦这个丑汉铁戟之下!” 倏然目露凛然之色的陶应,收住了脚步,凝神戒备。 “典韦,我乃卫将军、济南侯陶应!” 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陶应抑制住心中的迫切,开始改变策略,决定徐徐图典韦。 “你不是在陈留吗?” “怎来了青州?” 典韦绝不会无缘无故跑到青州来,陶应想先探探典韦的底。 “历史上,典韦没有跟着曹阿瞒混之前,一直在陈留打转啊!” 愈思眼睛愈亮的陶应,心中有了一抹期待。 “难道,我陶应的王霸之气终于养成了?” “典韦来青州,是投奔我陶应来的?” ———— 高唐县。黄河渡口。 尹氏、何晏被陶应所杀,曹操的夫人丁氏与儿子曹昂被黄巾贼徐和杀了,何苗心里莫名感到一阵平衡。 “下一步何氏对付陶应小儿,收拾丹阳陶氏,他曹氏也该出大力!” 至于牵招被陶应表举为易县令,何苗虽然弄不清陶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点莫名其妙,但何苗乐见其成。 谁让牵招的老师乐隐,是他车骑将军的长史呢。 “只要乐隐在本将军身边,即便陶应表举了牵招,牵招也是我何氏的人!” …… “唉,丧妻丧子,不知姐夫听闻噩耗,能不能承受这个打击!” 丁氏与曹昂已死,卞秉心情很复杂。 除了对曹操生出一丝同情外,卞秉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窃喜,那是为自己姐姐卞氏与外甥曹丕的。 “呼!” 卞秉长呼一口浊气,一扫之前何苗强迫他回洛阳时的不情不愿,此刻心中再无顾虑。 …… “我牵招,也终于要出仕了!” 心潮澎湃的牵招,随着济南之行的终结,了无牵挂地随纪灵舟马同行。 “我牵招,一出仕便是一方之令啊!” 牵招很清楚,若没有陶应的表举,靠他的老师乐隐,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熬多久才能上位一方县令。 眼下颍川荀氏、郭氏,很多优秀的子弟几乎都赋闲在家,等待表举、征辟的机会,只有个别之人为一郡县的百石计吏。 牵招已想好了,等他同纪灵到了乐成,拜见河间相田丰后,就立即前往与幽州涿郡范阳接壤的易县上任,决心将易县治理好。 “我牵招,绝不辜负济南侯的厚望!” …… 不过,相比于牵招的意气风发,此时有两个人的心情异常复杂。 一个是牵招的老师乐隐。 莫看乐隐是车骑将军的长史,但那是何苗征辟的。 而牵招虽然是一个县令,但那却是天子任命的。 “子经,这是遇到贵人了啊!” 另一个人就是同为乐隐弟子的史路。 史路有点搞不懂,陶应为何会表举毫无瓜葛的牵招出任一县之令。 “定是老师与济南侯有交情,替牵招走了路子!” “可,同为弟子,老师为何不向济南侯推荐我呢?” 一时间,史路内心五味杂陈。 慢慢地,史路心中对牵招的羡慕变成了嫉妒。 “牵子经,我史路哪里不如你?” 同时,史路对老师乐隐,内心也滋生出一丝不满,甚至微微有些恨意。 “老匹夫,若你有朝一日作古,我史路绝不会为你点一炷香、低一寸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典韦归陶应 第193章 典韦归陶应 平原郡。济水河畔。 “算你识相!” 看到朝自己大大咧咧走来的陶应突然止步,典韦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刚刚若陶应再往前走两步,典韦会毫不犹豫地抡起手中的铁戟将陶应斩杀。 虽然陶应手无寸铁,但陶应刚刚神情的不断变化,望着自己犹如饿狼见到肉一般的贪婪眼神,让典韦感到了深深的恶意。 “你不是在陈留吗?” “怎来了青州?” 陶应突然提及自己的行踪,这让对陶应充满敌意的典韦一愣。 “你真是济南侯?” “你咋知道俺在陈留?” 直肠子的典韦,眸子闪过一抹诧异,收敛了外露的杀气,紧握铁戟的双手也松弛了下来。 “是了,俺乃朝廷的通缉犯,济南侯知道俺杀人之事不足为奇!” 典韦自嘲似的自我回应一声,眸子里又闪过一抹失望。 “如今得罪了济南侯的人,投奔他恐没有希望了!” 典韦摇摇头,也不等陶应开口,捡起地上的小铁戟,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大不了,继续流亡就是!” 两年前,典韦因为一时义愤,杀人出市,隐于山中结草而居。 此番听说陶应在青州发布《招贤令》,不论出身过往,量才使用,这让典韦看到了脱罪的希望,所以只身一人来了青州。 可尚未见到陶应,在济水边先遇到了于兹等人,双方起了冲突。 “嗯,这是要走?” 望着典韦毫无留恋的动作,让自我感觉良好的陶应心情瞬间不美了。 “不是来投奔我的?” 犹如大冬天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浇了陶应一个透心凉。 “不行,送上门来的保镖,岂能让你轻易离去,那不是我陶应的风格!” 不愿便宜曹操的陶应,瞬间急了,也不顾典韦给他的压迫感,急忙上前封住了典韦的去路。 “典壮士,你不是来青州找我陶应的?” 不死心的陶应,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脸大,向典韦直接求证他真实的想法。 “你可是个杀人通缉犯,就这样抛头露面,不怕被官府拿下?” 陶应接着又警告典韦一句。 “俺是通缉犯又怎样?” 见自己的去路被陶应堵住,典韦冷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恼怒,后退一步,死死盯着陶应。 “谁想要俺典韦的命,先问问俺手中的铁戟答应不答应!” 典韦直接忽略了陶应的前一句,挥挥手中的铁戟,向陶应发出警告。 “哪怕你陶应是济南侯,只要为难俺,俺绝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典韦再次紧握手中的铁戟,虎视眈眈地盯着陶应,只要陶应露出一丝要为难他的意思,他会第一时间将陶应砸死。 “果然霸气,不愧是长街拔剑,快意恩仇的义士典韦!” 典韦没有正面回答陶应的问话,而且眸子里满含敌视,这让陶应心中升起一丝失落。 但陶应还是直言赞了一句典韦,肯定了典韦的杀人之举。 这不仅仅是示好,陶应也做了最坏打算,若留不下典韦,也不得罪他,以后战场相见,保不齐就能救自己一命。 “对了,你们刚才因何起了误会?” 典韦与于兹等人的一番对决,是在争命,但一方是自己的属下,一方是自己看重的人,陶应故意将这场冲突轻描淡写。 “确实是一场误会,是属下莽撞了!” 看出陶应有招揽典韦的意思,于兹立即出声揽下了所有的错。 况且,若非陶应及时出现,今日躺在济水边的,定然是他于兹。 于兹加入陶应阵营比较早,虽然与陶应接触不多,但耳闻目染,多少对陶应的行事风格了解些。 “果然,历史留名者,没有一个是心思简单之辈!” 听了于兹的话,陶应若有所思地朝于兹点点头,眸子里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抹赞赏之意。 “这于兹,值得重用!” 于兹的醒目,又对他陶应忠心耿耿,而且作战英勇,毫不畏死,陶应瞬间将于兹的重视度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俺也有错,不该偷吃祭品!” 见正主都认错了,性格耿直的典韦就更不会让人看不起,坏了自己的名头,立即出声认错。 “祭品?” 陶应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目光投向济水边的英雄碑。 果然,在纪念碑的祭台上,盛放着一些供品,估计是于兹来祭奠王三等自己手下的玄甲军士兵的。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陶应,瞬间想通了典韦与于兹等人爆发冲突的原因。 典韦定是饿急了,忍不住拿供品吃,被于兹发现,双方最后演化成一场生死对决。 “既然是误会,就此作罢,莫要记仇!” 快速走到纪念碑前,陶应拿起一份供品,回到典韦跟前,顺手递给了他。 “你定是饿了,莫嫌弃,吃,先垫垫肚子!” 看着陶应的一番操作,典韦稍微怔了怔,眸子里忽然闪现一抹神采,一把接过供品,当着陶应的面便大口啃食起来。 “典韦,多谢济南侯赐食!” 看着大口朵颐的典韦,陶应会心一笑。 “典韦,你无须谢我,应该谢为百姓不再饥饿而战死的玄甲军英雄!” 扔下典韦,陶应再次行至英雄碑前,注视着纪念碑,肃穆而立。 “为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牺牲的英雄,永垂不朽!” 祭奠完王三等战死的英灵,陶应最后对着济水大声颂念一声。 铿锵有力、且饱含豪情的念辞传入在场众人耳中,皆是一震。 “济南侯,非常人也!” 吃了陶应给的供品,缓解了连续几日流亡的饥饿,典韦的精气神瞬间得到了恢复。 此时又看到陶应面对战死的英灵如此礼遇,瞬间豪情万丈、心有荣焉的典韦,对陶应的感官又有了不同。 “不愧是济南侯,俺典韦此番青州之行不亏!” 即便陶应不给典韦吃的,典韦也不至于饿死,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一份恩情,性子耿直的典韦铭记在心。 “以济南侯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能够秉持公道,不因为是自己的属下就为难俺,还拿供品给俺吃,这样的人,在大汉太少了啊!” 望着矗立在济水边的陶应,典韦如处梦境。 陶应重新回到典韦等人身边,淡淡一笑,将眸子里的热切隐藏到最深处。 “典兄,欲往何处?” 跟在陶应身后的祢衡望了望陶应,又看了看典韦,眸子一闪,朝典韦打招呼。 “可同路乎?” 祢衡虽然是个玩嘴皮子的外行人,但还是看出了典韦武力的强大。 “这样的人,值得交往!” 更何况,祢衡早觉察了陶应对典韦的心思。 这个时候,祢衡不介意替陶应推一把。 “某因犯事,家不可回,唯有天地四处奔波!” 一句话道尽了心酸,典韦的虎目微微泛红。 “典韦,若看得起我陶应,留在我身边可好?” 见时机差不多了,早已按耐不住心头火热的陶应,眸光一转,对典韦直言发出邀请。 如今陶应几乎得罪了大汉所有的势力集团,身边若有了典韦,就相对安全不少。 “典韦拜见主公!” 此刻的典韦,心中已不再是兴奋,而是微微感动。 典韦是杀人犯,陶应不仅不包庇属下,还又接纳他,这种认同感,犹如毒药,在典韦心中生根。 “好!好!好!” 望着纳头而拜的典韦,内心狂喜的陶应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犹如火山喷发般瞬间爆发。 “哈哈哈……” 大力扶起犹如金刚野人般的典韦,陶应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放肆大笑,其酣畅淋漓的笑声直冲云霄,久久回荡在济水两岸。 “典韦,你今日跟了我陶应,陶应就绝不会负了你!” 陶应的拳头不住地轻击典韦的肩窝,表达他的欢喜与亲近。 “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我陶应的这条命,就完全交给你了,你可要保护好我啊,我的革命事业尚未成功啊!” “若我因你的疏忽死了,到了阎王殿,我也会找你算账的!” 面对典韦这样的大块头,陶应说话很直白,无需咬文嚼字玩高雅。 最好是像李云龙那样,有多粗鲁就玩多粗鲁,这会更让典韦这样的“野人”受用。 “主公放心,即便俺典韦死了,也会护主公周全!” 虽然知道陶应在与他开玩笑,但典韦认真了。 典韦凌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绝,手中紧握的一对大铁戟兀自在空中比划了数下,对空嘶吼一声,仿佛在对天地神祗发出警告。 “有俺典韦保护主公,尔等牛鬼蛇神若敢近前,定砸成肉泥,叫尔等魂飞魄散!” 第一百九十四章 恶来与新 第194章 恶来与新 青州。济水河畔。 陶应没有端着自己济南侯的身份,反而将自己幻化成游侠,瞬间拉近了与同样游侠出身的典韦之间的距离。 典韦有种错觉,眼下的陶应,更像他的家人、大哥。 这份亲切感,这份烟火气息,绝不是济南侯、卫将军这个身份能够有的。 “典兄弟,我刚才阻止你归去,在你眼中只看到了恼怒,却没有发现惊慌,这是为何?” 想起刚才自己孤注一掷,堵在典韦跟前的一幕,陶应问出自己的疑惑。 “不惊慌,是因为俺有信心脱身离去!” 对陶应的问话,典韦直言不讳,眸子闪过一抹坦荡。 “呵呵,也不是个头脑满是肌肉的简单之辈!” 典韦的回话看似真诚,但陶应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狡黠。 陶应一瞬间便明白了典韦的想法。 “这个野人,是看出我的武力值太低,有信心一戟送我上西天啊!” 陶应很清楚,就以当下自己加于兹,还有白衣青年,三人一起上,都不会是典韦的三合之敌。 这一点,从典韦自信而傲娇的眼神力,同样得到了印证。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陶应深深地看了一眼典韦,突然又有了一丝明悟。 “每一个在历史天空中留名的人,不分好坏,无关文武,都不是纯粹的莽夫!” 因为,脑袋里全是肌肉的莽夫,在这个乱世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成名,让天下知。 “原本的陶应、陶商,就是这样的莽夫?” 有了这个明悟,陶应也放弃了原本想好的计划。 “看来,颍川之行,只能作罢,一切顺其自然!” 招揽谋士、武将,最重要的就是第一眼缘。 一旦第一次失败,就意味着这个人与你失之交臂。 陶应左思右想,感觉自己没有底气第一次与颍川人杰见面就能忽悠动他们。 “这大汉的江山尚未寿终正寝,这群人凭什么听我‘胡说八道’,画饼充饥?” 突然,陶应感到浑身一阵莫名的轻松,眼前更有豁然开朗之感。 “果然,得失心太重,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累!” “没智慧,上人的当;没文化,上书的当!” 人生境界得到升华的陶应,再望向典韦的目光变得柔和,已没有了刚刚的得意与窃喜。 “典韦,你可有字?” 在陶应的认知里,典韦是没有字的,他那个“恶来”,还是曹操随口叫的。 “禀主公,典韦出生贫寒,家父早逝,无人取字!” 瞅着一眼落寂的典韦,陶应很是同情,他拍了拍典韦的胳膊,以示安慰。 “以后,我陶应就是你的亲人,我们相互扶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典韦虎目瞬间泛红,猛点粗大的头颅,谨防陶应变卦一样。 “俺典韦全听主公的!” 不怪典韦表现夸张,实在是,能做济南侯的亲人,这可是他老典家祖坟冒烟的事。 好,祖坟是不是冒青烟,典韦并不上心,他更在意的,跟着陶应,从此就不再是“孤魂野鬼”,一日三餐有了保障。 “看你武力,在这天下,必然稳居前三,且你的相貌独特,与古之恶来有的一拼,不若就叫‘恶来’!” “典韦,字恶来,不错,好字,既霸气,又贴切!” 典韦尚未反应过来,一旁的祢衡先满意地替典韦应承了下来。 不过,这回,最爱挑刺的祢衡并没有嫌弃陶应,而是真心实意地赞赏了一回。 要知道,在大汉朝,取字是一件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 除非是父、师、君、长者,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的。 此刻的陶应,且不说已是典韦的主公,就陶应如今的济南侯身份,替典韦取字,已算是恩赐了。 当然,若是别人,祢衡早就开骂了。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有何资格替人取字?简直厚颜无耻之极!” 陶应取字,祢衡赞赏附和,落入回过神的典韦耳中,自是喜不自胜。 “嘭嘭嘭!” 典韦立即推金山倒玉柱,对着陶应连磕三个响头。 “典韦,叩谢主公取字!” 取字这样严肃的事情,典韦再是个大老粗也是知道的。 如今陶应亲自给他取字,典韦开心的同时,也真心实意地对陶应行了叩谢之礼。 这回,陶应没有矫情,欣然领受了典韦的叩拜。 这不仅仅是礼节的问题,更是对典韦的尊重。 在典韦跪拜的间隙,陶应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祢衡,传达对祢衡的不满。 “你看看,同样是取字,人家典韦是如何做的,你又是如何做的?” 精明如祢衡,当陶应饱含得意的眸子瞄向他时,瞬间就读懂了陶应的意思。 “哼,我祢衡本来就有字,无需你越殂代疱!” 祢衡有种感觉,陶应刻意为他取字,一定没安好心。 所以,祢衡虽然迫于陶应的“淫威”接受了新字,但绝不会心甘情愿如典韦般对存心不良的陶应感恩戴德。 “新??如此怪异之字,真如解释的那般?” 陶应当初的解释冠冕堂皇,强糊弄过去了祢衡。 “?者,冠也!” “希望你祢衡,重新雄起,让大汉士人,闻你名而色变,在你的赫赫威名之下,生不起一丝的反抗!” 但祢衡始终不相信陶应的解释,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正平”就很好。 陶应没理睬祢衡的不满,扶起典韦,笑呵呵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典韦拉风的装扮。 “恶来,等到了东平陵,得给你换一身行头了,你这样抛头露面,我都替你感到冷!” 至于陶应这个“冷”是何意,也就各自理解了。 解决了典韦之事,陶应目光投向一身白色袍服,站立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环抱重剑青年,身高八尺,目光炯炯而犀利,英气逼人,一副侠士装扮。 “不知侠士高姓大名?” 见陶应终于关注自己了,白衣青年上前一步,朝陶应抱剑拱手躬身。 “属下邓展,见过济南侯!” 邓展声音洪亮,姿态不卑不亢。 “果然是邓展!” 陶应听闻邓展报号,心中瞬间了然。 刚刚看到邓展手持重剑,一副侠士打扮,又与于兹在一起,陶应隐隐就猜到他的身份。 “哈哈,怪不得能在恶来戟下安然脱身,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邓都尉!” 就刚才邓展在典韦铁戟之下逃命的那一招,哪怕是颜良、纪灵也做不到。 “还得是邓展、史阿这样的身手灵巧之辈!” 邓展精研武术,擅于运用各种兵器,而且还能空手入白刃,这凭借的是巧技,而不是猛力、蛮力。 撇下典韦、于兹、祢衡,陶应疾步上前,双手扶住邓展,笑呵呵地拍了拍邓展的肩膀。 “邓都尉,你不但擅长五兵,还能空手入白刃,能射连珠箭,可见武略不凡;尤其是你在龟山与剑客史阿一战,能将其拿下,足见剑术高明!” “在文韬上,听说邓都尉更是不俗,据传都尉在《汉书》的研读上也颇有造诣,让我这个不学无术之辈很是汗颜啊!” “所以,你邓展的大名,在我这里,可是如雷贯耳啊!” 对邓展的了解,全来自后世的资料介绍,陶应如数家珍。 “济南侯过誉了,汗颜的是我邓展才对!” 陶应的一番言辞,听得邓展眸子精光闪烁不停,暗舒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变得异常火热。 “济南侯竟对我邓展如此了解,足见其所赞皆是由衷之语,发自肺腑!” 即便是熟悉邓展的人,大都停留在他的剑术上,却鲜有人知邓展还在注释《汉书》。 不过也能理解,注疏典籍,在世人心中,那都是郑玄、蔡邕这样的大儒之事,岂是邓展这样玩剑的游侠莽汉能干的。 眼下的陶应,若非来自后世,他也不会想到邓展在文学上也有不亚于当世大儒的才华。 就好比,眼下的陶应,绝不会相信典韦能舞文弄墨,也不会相信玩矛的张屠夫能绣花。 “看来,济南侯让属下招揽邓某,绝非仅慕邓某的剑术!” 陶应的热情与重视,霎时打消了邓展心中的顾虑,甚至心中更有了期待。 “不愧是济南侯,信人也!” 邓展原本受兖州刺史刘岱所托,护卫青州刺史赵琰、兖州别驾王彧到青州,却被陶应让人将他留下,任命为一郡都尉。 这并不仅仅因为陶应给他的官职比刘岱许诺的门亭长大。 关键是,邓展一路从泰山郡行来,对陶应治理地方的能力很认可。 尤其是实行的新政,简直世间罕闻,有改天换地之象。 “辖地一片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有新朝之气!” 这个想法,在邓展心中已萦绕了许久。 到了青州,看到陶应对青州实行军管,邓展就更有了一丝明悟。 “济南侯,恐是高祖的再现!” 邓展心潮澎湃,起伏不定,陶应也是激动难平,眸子里一片火热。 “都尉能来青州,并留在青州,我很高兴,本来想第一时间要见你的,只可惜冀州战事紧迫,一时脱不开身,直到今日方见到都尉!” “这下好了,有了都尉,我玄甲军的一项大计,就落在都尉肩上了!” 玄甲军的情报系统至今空白,陶应此番赶回青州,其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面见邓展。 “主公放心,邓展定不负主公所托!” 邓展的认主,让陶应更是心花怒放,心中的一点疑虑瞬间冰消瓦解。 “好,好,好!” 陶应拉起单膝点地的邓展,没有再多说一语。 说实在的,若邓展不认主,陶应都怀疑将构建情报系统的重任交给邓展是不是合适。 为了打消邓展的顾虑,陶应化身话痨,一个劲地释放自己的热情,看得冷眼旁观的祢衡鄙夷不已。 “收买人心!” 祢衡瞅着陶应的背影,嘴角暗撇。 不过,祢衡看得出来,陶应无论是对典韦,还是对邓展,都是真心实意地招揽,并没有一丝的虚情假意在其中。 “若我当初没那么鲁莽,他也定会这样对待我的!” 祢衡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 好在结果是完美的,他也心甘情愿地认主陶应。 陶应也不计前嫌留他在身边,祢衡内心多少也有些感动。 “走,回东平陵!” 陶应没再多言,招呼几人上马,朝着济水桥奔去。 他们都清楚,若在天黑之前赶不到东平陵,他们就要露宿荒野了。 “驾!” 第一百九十五章 焦躁的徐州 第195章 焦躁的徐州 徐州。下邳。曹氏府邸。 曹豹、曹宏、曹虎等曹氏族人齐聚一堂,话题始终围绕着徐州刺史陶谦一家打转。 “大哥,我们不去刺史府恭贺一番,陶谦老儿定会对我曹氏心生不满!” 曹宏担忧地望着大哥曹豹,说出自己的顾虑。 “之前廷议时,大哥算计陶谦,定已让陶谦老儿不高兴!” “若此时不趁机上门示好,化解陶谦老儿心中的怨气,定会让陶谦老儿以为我曹氏倨傲、骄横,看不起他陶氏,要与他陶氏决裂!” 陶应被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洛阳的邸报已传到了徐州。 这个大跌眼镜的消息,自然引起徐州各地大大小小的大姓、豪强们的惊诧与大哗。 不过,能盘踞徐州数代而不衰的大姓、豪强们,自然练就了见风使舵、趋吉避凶的本领,一改往日对陶氏的不屑,纷纷上门恭贺献殷勤。 作为曹氏家主的曹豹,不仅自己这个陶谦征辟的兵曹从事没第一时间上门恭贺,还不许家族里的人上刺史府凑热闹。 “我曹氏,就看不起他一个外来户,那又怎样?” 曹氏老三曹虎,性子较烈,蛮横无忌,是下邳有名的恶霸。 此时阴恻恻的眸子里露出不屑的神色,对二哥曹宏的担忧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这里是徐州,是下邳;不是扬州,不是他陶谦老儿的老家丹阳!” “若没有我曹氏,他陶谦老儿能在徐州坐安稳刺史之位?” 大嗓门的曹虎,将对陶谦的不满发挥到了极致,话音震得屋子里的众人耳膜嗡嗡响。 曹宏吓一跳,忙猛拉一把曹虎,出言制止。 “三弟,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制止了曹虎,曹宏又劝曹豹,想让他将姿态放低些。 “大哥,如今的形势,恐对我曹氏不利啊!” “且不说陶应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就眼下的徐州,臧霸被拜为骑都尉,糜氏欲与陶氏联姻,王朗有倒向陶氏的迹象,我曹氏,已有被孤立之虞啊!” 目现忧色的曹宏,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哼!想用一个流亡犯来分我曹豹的兵权,掣肘和钳制我,他陶谦老儿打错了算盘!” 说到底,曹豹还是生陶谦的气,感觉陶谦有点卸磨杀驴的意味,对不住曹氏这个“恩人”,是陶谦怠慢了他曹豹。 “不过,二弟的担忧也有道理,不得不防陶谦老儿铤而走险!” “前次廷议,我已察觉陶谦老儿似乎已对我曹氏不满,恐已生出杀心!” 曹虎闻言,勃然大怒,腾地跳起来,将腰间的环首刀抽出一半,嗔目怒吼。 “陶谦老儿疯了?” “大哥,不如今日就点齐兵马,杀入刺史府,将陶谦一门赶尽杀绝!” 曹宏大惊,猛地站起,骇然地望着曹虎。 “三弟,你莫忘了,陶应已被拜为卫将军,手中有兵!” 曹豹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瞪了曹宏一眼。 “莫说陶应小儿此番对付五万乌桓叛军能不能活下来,即便他有兵,那也是朝廷的兵,不是他陶氏的私兵!” “若他敢对我曹氏动兵,莫说徐州大姓不答应,即便是朝廷也不会放过他;难道,陶应小儿欲效张纯、张举之流,举兵造反不成?” ———— 琅琊国。阳都。诸葛氏府邸。 后院一处新结的草庐里,燃着两口三眼火炉,炉灶上放置的铜壶,里面的水已煮得沸腾。 一处火炉边,围坐着诸葛玄与十五岁的侄儿诸葛瑾。 另一处火炉边,坐着八岁的诸葛亮与六岁的诸葛均。 诸葛氏是琅琊的望族,先祖诸葛丰,曾在西汉元帝时做过司隶校尉。 诸葛亮的父亲诸葛珪,在东汉末年做过泰山郡丞。 而此时,诸葛珪刚刚去世,诸葛玄离开荆州,专门回到徐州琅琊来照顾堂兄的遗孀及子女。 “朝廷拜陶重光为卫将军、封济南侯的邸报已传遍徐州,你们说说看,他有能力剿灭入寇冀州的五万乌桓叛军吗?” 除了给诸葛珪守墓,闲来无事,诸葛玄时不时会有意无意考教一番几个侄儿的才学与见识,顺便指点一二。 “只要粮草有保障,济南侯能成功,只是尚需时日!” 诸葛瑾率先说出自己的看法,他对陶应战胜乌桓叛军有信心。 “陶将军能很快解决入寇冀州的乌桓叛军!” 相比大哥诸葛瑾,诸葛亮信心更是十足,不假思索地表达了对陶应的看好。 “一来,乌桓人入寇冀州时日已久,他们非为土地而来,只为抄掠,如今收获颇丰,自然要撤回幽州。” “二来,如今是冬季,后面天气会愈加冷冽,乌桓人也开始思归。” 诸葛亮明亮而深邃的眸子,望了望叔父诸葛玄,又语出惊人地补充了一句。 “其实,即便朝廷不再派兵清剿乌桓叛军,他们也会主动离开冀州的。” 坐在诸葛亮身侧的诸葛均闻言,眼睛猛然一亮。 “岂不是说,济南侯此番际遇极好,捡了个便宜!” 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闻言,相视一眼,皆目露微笑,轻轻摇头不语。 作为汉末三国时期的一代人精,诸葛氏不论男女都很清楚,这个世上,就没有白捡的便宜。 即便是捡便宜,也得靠实力。 ———— 彭城国。相府。 彭城相薛礼坐在靠椅上,惬意地呷了一口茶,笑眯眯地望着侧面而坐的徐州郡国从事赵昱。 “元达,现在你还觉得陶恭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蠢呆、二儿子也不伶俐,是只知奢侈使气,不堪中用之辈吗?” 薛礼望着赵昱,目光缓缓变得凝重。 “陶重光在徐州时不显山露水,一去了泰山郡,不仅被天子拜为卫将军,还封为济南侯,陶恭祖自然就无须再韬光隐晦了!” 赵昱面色一凝,缓缓站起,目光炯炯地盯着薛礼。 “薛相,你觉得,陶重光此番能剿灭五万乌桓叛军吗?” 薛礼摇摇头,他不敢给赵昱一个肯定的回答。 “恐怕,有难度;至少,非一朝一夕可功成!” 在薛礼的内心深处,还是不看好半路出家的陶应。 毕竟,在成为泰山郡守之前,陶应文不成,武不就,于国于民,没有一丝一缕的贡献,就更别说赫赫战绩了。 “青州的黄巾流寇虽众,但徐和、张饶、司马俱之流,乃平庸之辈,将一群本来吃肉的狼,活生生带成了吃草的羊,因而被陶重光轻而易举瓦解!” “乌桓叛军则不同,虽然人数只有五万,可全是驰骋草原的骑兵;再说,领军的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那就是一头吃人的饿狼啊!” 薛礼能文能武,对军事自然熟识。 不像赵昱,对军谋一知半解,不然,也不会被笮融灌几杯酒,便夺了他的人马,送了自己的小命。 “若陶重光此番进剿乌桓叛军失利呢?” 薛礼瞅了一眼赵昱,心中暗暗摇头,赵昱的问话有些幼稚。 “以天子的性格,加之满朝冀州的大臣,怎么可能让陶应继续担任卫将军之职!即便是济南侯这个爵位,恐怕也保不住!” 这话,赵昱信,而且想得很通透。 “大汉的利益就这么大,而且是外戚、宦官、士族三分的,怎么可能让陶氏跻身进来,跟他们分食!” 陶应一旦失败,各方势力自然会趁机落井下石,将豪强出身的陶氏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若陶重光侥幸战胜了乌桓叛军呢?” “或者,如今是冬季,乌桓叛军主动退出冀州呢?” 事情总会有个万一,赵昱自然要想到另一面,做好两手准备。 “元达,礼之所以劝你不要冲动,这便是其中的另一个原因!” 赵昱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原本不想说的薛礼,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大汉的天下,眼瞅着已乱,未来恐怕又是一番群雄割据的状态,手中握着大半个徐州之地,陶谦是绝不会空坐其位,碌碌无为的!” “所以,眼下的得失并不重要,甚至垂垂老矣的陶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卫将军陶应啊!” 薛礼话音刚落,赵昱的眸子中骤然现出一抹骇然之色。 “这不可能!” 目光定定地注视了薛礼良久,冷汗潸潸的赵昱方发出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尹氏望陶应 第196章 尹氏望陶应 青州。济南。东平陵。 冬日,日光普一落下,大地立即变得一片昏暗。 陶应、典韦、邓展等一行人,快马疾驰至济水桥头,与早已等候的郝帅兵马会齐,快速过了济水,直奔东平陵。 一个多时辰后,陶应等三千多乌桓骑兵已到了东平陵城下。 于兹带着郝帅,将兵马引向城外的一处校场兵营驻扎,安排粮草补给。 陶应则与典韦、邓展、祢衡入了城,直奔济南相府。 一路行去,陶应微微偏头,打量着此时显得熙熙攘攘的东平陵城。 衣裳奢华的商人带仆信步闲漫,偶尔侧首向陶应一行望来。 身着朴素的黔首百姓或匆匆奔走,或偷闲望目,或停驻路旁与同行低语。 随后这厢响起了店主的喝声,那边又传来啧啧的议论,起此彼伏,好似大海永远不绝的哗哗拍岸场景。 陶应目光一转,几个衣着简单的孩童,正在一处尽情地玩耍嬉戏,许是听到了马蹄声,纷纷回头张望。 一个稍大点似乎是孩子头头的男孩说了句什么,就见他们转身又在巷道里奔跑嬉闹,声音迅速远去…… “这是俺第一次看到没有流民、乞丐的大城!” 护卫陶应的典韦一进入东平陵城便暗暗提高了戒备,可随着逐渐行进,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城市井然有序、道路平坦而整洁,人们之间相安无事的和谐场景,尤其是没有发现一个乞讨者的身影。 “了不起啊!” 玄甲军接管平原不久,治理尚不彻底,祢衡没有深切的体会,一进入济南东平陵,给祢衡的冲击就大了。 “没想到奸诈如陶重光,居然能将济南治理地如此之好!” 与初来乍到的典韦、祢衡不一样,邓展已在东平陵待了几日,眼下的一切场景都习以为常了,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的惊讶,反而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不错!” 陶应满意地点点头,青州已是他圈定的根据地,也是未来所有占据州郡的“样板间”,若与过去没有什么两样,无论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争霸,都显得没有意义。 随着马蹄声一路嘒嘒,犹如陈酿的酒香飘荡一路,沁人开颜。 “王治中,你怎么会在济南?” 刚进府衙,陶应一眼就看到王朗,让陶应很是诧异。 “你一直没有回下邳?” 当初陶应离开济南时,王朗还在齐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陶应以为王朗已回了徐州。 “哼!若非陈元龙将烂摊子丢给王某,朗早已回到下邳!” 目光不善的王朗狠狠瞪了陶应一眼,发泄心中的不满。 “也就是说,徐州的王治中,现在是济南相了?” 恍然大悟的陶应,口里调侃着王朗,心里暗暗却为陈登的机灵点赞。 “陈元龙办事,最让我省心!” 陈登随纪灵领兵前往冀州前,定是拉了王朗这个“壮丁”,将济南托付给了他。 “不是!朗只是代那陈元龙暂管几日!” “对了,陈元龙是否与你一起回来了?正好,朗要回下邳过年,这里就交还给他了!” 王朗来青州,就是单纯替陶谦向陶应传达口信的,让其年前回徐州。 一是陶应要行加冠礼,二是陶氏与糜氏定亲。 若非王朗对陶应有了其他想法,王朗早就回下邳了。 莫说是陈登,就是陶应,哪怕给他一个青州刺史之职,也留不住王朗。 “不急,不急。” 陈登现在是自己的卫将军长史,莫说不在身边,即便在,也不能让其绑在政务上,那不是才尽其用。 而治理地方,王朗却是一把好手,陶应自然不会浪费。 说白了,地盘大了,陶应治理地方的人手不够。 “王相放心,应给你发双俸,决不让王相白干!” 不等王朗分说,陶应问明尹氏的居所,心急火燎地跑了。 “王相,你给恶来换一身行头!” “展兄,你安排一下,今晚我宴请在东平陵的所有将领与官员,多备好酒好菜!” 望着陶应消失的背影,王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陶重光,我在乎你的双俸吗?” “哼!色欲熏心,玩物丧志!” …… 王朗的近似咆哮声,陶应自然已听不见。 此刻,陶应站立在一处幽静而不失雅致的大宅前,静静望着一双瞳人剪秋水,含羞带娇,媚态十足地向他张望的尹氏。 “你,你回来了!” 语音轻颤的尹氏,强抑制住心中的惊喜,朝突然出现的陶应怯生生打招呼。 “这,便是爱的呼唤啊!” 尹氏的声音,如同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陶应这桶重油,又或似一声进攻的号角,让早已蓄势待发的陶应再也忍不住,化身出匣利箭,亦或野兽,朝尹氏扑了上去。 “嘤咛!” “哐!” “夫君,一会儿晏儿就该回来了!” “其他事日后再说!” 唯一的一扇门,隔绝了冬日黄昏的一抹亮色。 尹氏的寝屋里,一股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漫,刺激地火热的陶应热情霎时高涨起来。 借着屋子里黯淡的光线,尹氏的花容月貌更是显得标致,越发的朦胧迷人。 “这,才是我陶应梦中的那个尹氏!” 在陶应猴急般的拉扯下,嘤嘤不绝的尹氏,身上的遮拦越来越少,隐隐露出艳红的抹胸。 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雪白的肌肤光洁如玉,在昏暗的光照下,散发出诱人的色泽。 “夫君……” 同样抑制不住对陶应思念的尹氏,再也顾不得矜持,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陶应。 莫说何咸已彻底在尹氏的生命里消失,即便是儿子何晏,这一刻,尹氏也顾不上了。 “想为夫没?” 陶应盯着尹氏满是春情的眸子,轻轻吻了一下。 “嗯……想夫君……” 此时的尹氏,吐气如兰,脸泛桃花,一双轻盈的美眸里,爱意浓烈地几欲滴出水来。 听了尹氏的回答,陶应最后的一丝忍耐也消磨干净。 …… “美人如玉、欺霜赛雪!” “没想到,天底下竟然真的存在如此极品美人,我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我欺啊!” 陶应的眸子,陡然变得热切起来。 …… 丁氏宅院。 进入冬季,昼短夜长,在济南,太阳一落山,大地几乎便进入夜晚。 丁氏瞅了瞅门外的天色,喃喃自语一声。 “该掌灯了!” 丁氏起身,并未点亮油灯,而是出了自己的寝屋,缓步行至隔壁厢房。 尚未到门口,丁氏就听见从里屋传出两个童音的朗朗读书声。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丁氏诱人的美唇轻启,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立即放轻了脚步,侧耳倾听房里的动静。 “好了,何晏,今日就背到这里,陪我玩会儿箭呗!” “晌午不是陪你玩过了吗?曹昂,你还是陪我再背会《论语》,反正天黑了,也射不成箭了!” “可是,你不是已经将《论语》背熟了吗,为何还要背,你担心什么呀?” “唉!你不知道,那个坏人,就是现在的卫将军、济南侯,非得要给我做爹,听我阿娘说,他快回来了,如果我背不下《论语》,我的皮就得遭罪!” “你不是有爹吗?你阿爹能同意你给济南侯当儿子?” “我阿爹肯定不会同意呀,可,我阿娘同意了呀!” 门外的丁氏,听了何晏的话,瞬间明悟,美唇斜勾,露出一丝鄙夷。 “怪不得尹氏一提及济南侯,脸上总泛出一抹时隐时现的春情,原来,她早已委身济南侯!” 继而,丁氏脸上又露出一抹古怪。 “难道,济南侯霸占尹氏,抢夺何晏,就不担心大将军何进的报复?” 丁氏出身谯县丁氏,乃士族大户,见识自然不凡。 她更有独立的思想,加之曹操与何氏的关系,丁氏自然知道何氏的强大。 “嘶!” 陡然回过神的丁氏,脸色霎时发白,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寒风一吹,冻得她直打哆嗦。 “坏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群雄的反应 第197章 群雄的反应 司隶。右扶风。前将军大营。 一间略显宽敞的议事大厅中,脸如弯月、双眉如柳、目光幽远的前将军董卓上首主坐。 下首左边第一位坐着的是前将军长史武威人周毖,他不仅是董卓的谋士,还是董卓的“人事总管”。 挨着周毖依次坐着董卓的哥哥董擢、弟弟董旻及唯一女婿、“五虎将”牛辅。 在牛辅身后一排,依次坐着董卓的部将张济、李傕、郭汜、樊稠、贾诩。 下首右边依次坐着同为“五虎将”的董越、段煨、徐荣、胡珍。 在董越身后,有部将杨定、王方,胡珍身后有部将华雄。 “司隶今日一场大雪,正好闲来围炉煮酒,来,我敬诸位一樽,满饮此樽!” 望着帐下几乎皆为武威出身的文臣武将,意得而志未满的董卓,挪动稍显臃肿的身体,举杯邀饮。 “我等同敬主公!” 董卓敬酒,帐下诸人自然不敢托大,立即纷纷举起桌案上的酒樽,侧身注目董卓,恭敬地回应。 “嗯!” 脸上布满笑容的董卓,轻声回应一声,率先喝掉了杯中热气腾腾的酒水,尔后一脸慈祥地望着同饮的众人,看得众人莫名暖心。 “瑞雪兆丰年,明年这司隶一定是个丰收年!” 董卓的哥哥董擢放下酒樽,一边切割桌案上的一块鹿肉,一边发出一声感叹。 “丰年?” 董擢身边的长史周毖心中冷哼一声,眸子里的一丝鄙夷一闪而逝。 “越是丰年,司隶死的人会越多!” 见无人回应董擢的话,牛辅出声替其掩饰尴尬。 “主公,这天子拜陶应为卫将军、封济南侯,也太儿戏了?” 牛辅之言,顿时引起在座诸将的共鸣。 在牛辅、董越等人看来,陶应虽然剿灭了泰山郡、青州的数十万黄巾,功劳再大,也不该位列董卓之上。 “仲远,你怎么看?” 不置可否的董卓,放下手中的酒樽,深邃的眸子一一从帐下诸将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长史周毖身上。 “主公,在毖看来,天子拜陶应为卫将军,目的有二。” 灵帝拜陶应为卫将军的邸报早就传遍了大汉各州,得悉消息的周毖,早已思考过其中的缘由。 “其一,冀州被叛贼张纯勾连的五万乌桓叛军寇掠,朝廷派出清剿的中郎将孟益被反叛的骑都尉公孙瓒谋杀,冀州大姓、豪强怨声载道,不得已才重用陶应。” “其二,天子必然因不满朝中大臣的庸庸无能,不乏借此敲打的意味。” 周毖的回答,听得董卓频频点头。 “不是陶应的能力超过老夫,而是他恰逢其会罢了!” 刚看到朝廷邸报的时候,董卓内心对灵帝很是不满,当然更羡慕陶谦生了个好儿子。 黄巾爆发前,董卓是并州刺史,陶谦是幽州刺史;黄巾爆发后,董卓与陶谦同在张温帐下听用。 而今,陶谦再次成了徐州刺史,董卓被拜为前将军,驻兵右扶风,防御凉州叛贼马腾、韩遂等人,拱卫陵园。 而董卓的儿子,此时尚未成年,陶谦的儿子陶应,却已成了位列前将军之上的卫将军。 “天子识人不明,用人不公,为何不让战绩赫赫的大哥率凉州雄狮前往冀州对付乌桓叛贼呢?” 董旻不满地发出一声质问。 “呃……” “这……” 董旻的话并未引来众将的共鸣,就连他大哥董卓与长史周毖也没有回应。 “五万乌桓叛军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朝廷不但不出一兵一卒,也不给一钱一粮,拿什么对抗?” “你以为天子给的卫将军、济南侯是那么好接手的吗?” …… 张济、徐荣、李傕等人瞥了一眼董旻,纷纷低头割肉,不言不语。 “陶应吗?有意思啊!” 坐在后排角落里列席今日宴饮的贾诩,一双深邃而幽冷的眸子闪烁不停。 “呃……” 见众人无一回应,后知后觉的董旻端起酒樽,借此遮掩尴尬。 “后生可畏啊!” 不堪久跪坐的董卓,缓缓站起身,毫无顾忌地当众活动着腰身、腿脚。 莫看董卓身体有些臃肿,八尺的身材,不仅体魄健壮,力气过人,还通晓武艺,骑上骏马,能带着两双弓箭,左右驰射。 “陶应……” 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的董卓,不知不觉间,微缩的眸子里散射出冷冽的寒光。 ———— 荆州。长沙郡。太守府。 室外寒风凛冽,议事大厅里火盘熊熊,燥热难耐。 “呵呵,这个陶恭祖的儿子,果有乃父之风!” 容貌不凡的孙坚,身长八尺,广额阔面,虎体熊腰,他一双俊毅的眸子一一从程普、韩当、祖茂、吴景、朱治、孙贲等麾下将领脸上扫过,最后“穿越时空”,落在了寿春。 “策儿,你定要以陶重光为榜样,将来也封侯拜将啊!” 在孙坚心中,当年与陶谦同在张温帐下听用,他的儿子并不比陶谦的儿子差。 只不过,陶应即将加冠,孙坚的大儿子孙策今年方满十四岁。 “刚刚加冠之龄,就已是卫将军、济南侯,我孙坚突然发觉已垂垂老矣!” 当然,眼下的孙坚并不老,只有三十四岁,是人生中最精华的时刻。 只是,与陶应所取得的成就一比,孙坚心中很是酸涩复杂。 “主公,陶应出兵冀州,对付五万乌桓叛军,一切后勤补给皆从冀州三郡筹措,这能成吗?” 望着神情有些复杂的孙坚,程普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 “几乎大汉的一半大姓聚集在冀州,而被乌桓叛军抄掠的冀州三郡几乎一片疮痍,陶应要想筹集到足够的粮草,恐怕不易啊!” 大汉各州的大姓、豪强是个什么德性孙坚一清二楚,他虽然有些羡慕或嫉妒陶应的成就,但也担心陶应功亏一篑。 毕竟,陶应是在为国、为民族而战。 对于为祸国家社稷的异族和叛徒,孙坚骨子里就憎恨,若非灵帝没有征调他,孙坚早就想出兵征剿乌桓叛贼了。 “相信陶重光必能战胜乌桓叛贼!” ———— 幽州。广阳郡。刺史府。 刚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幽州牧刘虞,看着手中的邸报,心中大定。 “这下好了,天子拜陶重光为卫将军,出兵冀州,以他在青州所取得的战绩,对付乌桓叛军应该不成问题!” 刘虞之所以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对陶应有信心,关键是他需要陶应的胜利。 若陶应能将五万乌桓叛军留在冀州,这会给刘虞收服幽州各路乌桓叛军减轻压力。 最关键的,冀州、青州恢复了稳定,刘虞才能从这二州拿到资助的钱粮,安抚、绥靖幽州异族。 “天子慧眼识金,济南侯果乃大才也!” 站在刘虞身边的掾吏刘备,瞄了一眼刘虞手中的邸报,一脸殷切地回应了刘虞一句。 “陶应小儿,希望你能在乌桓人的弯刀下活下来!” 内心复杂的刘备,恨不得陶应被乌桓人乱刃分尸,被万马踩成肉泥,可又暗暗后悔当日自己的逃走。 “当初若没有偷偷离开,如今手握冀州三郡官吏专表之权的陶应,定能给我一个县令做啊!” 听了刘备的赞叹,欢欣鼓舞的刘虞一边捋胡须,一边点头。 “玄德说得对,天子励精图治,重用良臣,大汉中兴有望!” 刘虞在屋内来回走了两步,心中有了决断。 “玄德,你立即领一千人马,前往渔阳泉州,接任泉州令,若乌桓人败退,可击可服,替幽州打通连接冀州、青州的通道,为接收二州的钱粮做准备!” 心情郁郁的刘备乍闻刘虞的命令,猛然一怔,继而狂喜。 “诺,敢不从命!” ———— 幽州。辽西郡。肥如。 “啊……” 听着从弟公孙越带来的消息,慢慢握紧拳头的公孙瓒,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睚眦欲裂,须发皆张,忍不住怒吼出声。 “陶应小儿,我公孙瓒与你不死不休!” 望着双目血红,表情十分狰狞恐怖的公孙瓒,担心其未完全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公孙越忙上前劝慰。 “大哥,事已至此,无需恼怒,小心伤口!” 闻言,大口喘息的公孙瓒,一手用力地按着胸膛,一副凭白受了天大的冤屈、难以承受的样子,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行,越弟,我们必须提前离开肥如!” 见公孙越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气稍顺一些的公孙瓒解释了一句。 “陶应小儿被拜为卫将军,他定会全力对付冀州的乌桓叛军,那苏仆延绝非陶应小儿的对手,若战败,定然会迁怒我们!” 公孙瓒的一番解释,惊出公孙越一身大汗。 眼下的公孙瓒不但被大汉各州通缉,公孙瓒又利用苏仆延进攻陶应,致使其损兵折将,想想后果都可怕。 “立即就走!” 第一百九十八章 郭嘉戏志才 第198章 郭嘉戏志才 豫州。颍川郡。阳翟。 阳翟城西郊外的涂山上,坐落着一处私学,门口挂着一方匾额。 “颍川书院。” 匾额落款:水镜先生。 匾额字体遒劲有力,红与黑相映,红如鲜血,黑如夜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沉稳而凝重。 这处书院,当下尚不知名,只是荀氏的一处私学而已。 但学院里被荀氏请来的老师却非常有名,乃大汉知名的隐士“水镜先生”司马徽。 若陶应在此,定然知道“水镜先生”的大名。 司马微为人清高拔俗,学识广博,有知人论世、鉴别人才的能力,很受颍川人的敬重。 颍川书院,可是陶应心心念念的地方。 正对着颍川书院大门的是一间大屋,屋宇方正,青砖砌就,上有雕花瓦当。 “奉孝,你又喝得醉醺醺!” 听闻有人数落他,穿一身朴素袍衫的郭嘉,目光中露出一抹狡黠。 “志才兄,你错了啊!” 瞄了一眼戏志才,郭嘉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斜靠在几案上,呈现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郭嘉笑盈盈地吟唱了一段《诗经·既醉》,转而调侃起戏志才来。 “志才兄,君子岂能一日无酒?” “君子若不喜酒,何以饱德!” 着一身蓝色陈旧袍服的戏志才,看着胡搅蛮缠的郭嘉,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少喝点酒,少沾染女人,你郭奉孝的命还能长久些……” “咳咳……” 正在劝郭嘉要爱惜身体、注重名声的戏志才,一句话尚未说完,自己便被打了脸,忙转身咳了起来。 “啧啧!志才兄,你恐不是担心嘉的身体,而是忧嘉囊中羞涩!” 虽然嘴里在调侃说笑,但郭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 “志才似乎比以前咳得更频繁了!” 此时的戏志才,近八尺的高大身板,显得有些单薄,甚至有些不协调。 一张瘦条脸上,长着一些不很稠密的胡须,由于脸色显出一种病容似的苍白,那胡须看起来倒黑森森的。 郭嘉注视着亦友亦师的戏志才,暗暗发誓。 “若嘉发迹,定遍寻名医,给志才兄调理身子!” 戏志才也没太大的毛病,主要还是穷病,长期营养不良,又缺乏必要的运动,使得身体慢慢变差。 而此时的郭嘉,日子过的也比较紧巴巴,要长时接济戏志才有些力不存心。 郭嘉虽然出身阳翟郭氏,但他这一支有些落魄。 这也是为何郭嘉虽然学有所成,可连个举孝廉的机会都没有的原因。 即便是他的族兄郭图,虽然出身郭氏主脉,如今也不过一个太守手下无定员的百石计吏而已。 当然,郭图能被太守征辟为计吏,并不是靠他自己的才学,而是颍川太守阴修看在郭氏的份上出的人情。 “唉,何时才有机会出仕,获得秩俸啊!” “即便学有所成,若无人表举,欲出人头地,不过镜花水月罢了!” 心高气傲的郭嘉很是无奈,想出仕无人表举,给人做幕僚他又不屑干,只能暗暗叹息时运不济。 当然,不仅仅郭嘉如此,颍川学院里的大多数学子也同样面临出仕难的窘境。 即便是荀氏,无论荀爽、荀彧,还是荀攸、荀谌,都“待业在家”。 “奉孝,你已学有所成,与其蹉跎于颍川,不如前往青州,投济南侯陶应,跟着他,日后必为之重用啊!” 出身寒门的戏志才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条件,获得孝廉的机会微乎其微。 既然眼下有陶应这个机会,自然要抓住,主动出击,为自己谋个出路。 “济南侯不仅在泰山郡、青州皆广发《招贤令》,而且手中又有冀州三郡的官吏专表权,这个机会错过,岂不可惜!” 坐在郭嘉身旁的戏志才,嗅到郭嘉身上飘来一股股女人残留下的香味,嫌弃地抬手在鼻子前扇扇,身体往外挪了挪。 “奉孝,不瞒你说,我欲前往青州,投效济南侯;以你我所学,加之济南侯知人善用,我们完全有机会的!” 戏志才之所以劝郭嘉同行,也是看到学律的郭嘉出仕无望。 与其待在颍川每日喝酒、找女人等机会,还不如主动走出去找找机会。 “至少,可以解决衣食之难!” 戏志才已有心理准备,即便陶应此番不能给他安排个好职位,他也接受,这总好过他寄人篱下,过穷困潦倒的日子。 对眼下的戏志才来说,出人头地固然重要,但解决生计问题更紧迫。 “还早,还早!”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又摆手拒绝了戏志才的提议。 “这天下迟早大乱,像我等长于谋略之人,乱世不至,仓促出山,恐所托非人,反而误己一生啊!” 郭嘉素有大志,这点戏志才是清楚的,但郭嘉的言外之意,还是让戏志才为之一震。 “奉孝,你不看好济南侯?” 脸上布满疑惑之色的戏志才,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紧紧盯着郭嘉。 “不是不看好!” 郭嘉缓缓坐直身子,眼眸中少了一分游戏与不羁,多了一分慎重与认真。 “而是暂看不清、看不透!” 坐在案几前,郭嘉深深看了一眼戏志才,闭目凝神,眸子里漆黑一片,迷茫一片,就如同他期望的未来一般,他看不清。 “以陶氏当下的微薄底蕴,无论是徐州刺史陶恭祖,还是陶重光,都不应该强势才对啊!” 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郭嘉望着戏志才,道出心中所思。 “尤其是陶重光,且不说此番能否剿灭五万乌桓叛军,他不懂得隐忍,反而锋芒毕露,行事莽撞,这绝非成就大事之人应有的性格。” 顿了顿,郭嘉稍稍犹豫几息,说出自己目下不太看好陶应的真正顾虑来。 “嘉担心,陶氏恐怕等不到乱世到来,早早就落幕了!” 郭嘉的话说得比较含蓄婉转,虽然看似在替陶应担心,实则是在为自身担忧。 戏志才当然听得懂,无非就是担心投靠了陶应,会被各方势力打上陶氏集团的烙印。 尤其是这个陶氏,最终成了失败者。 凝视郭嘉几息,戏志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子里也泛起一抹迷惘。 “陶谦欲对琅琊国人口重新登记,这已触及到大姓、豪强的根本,必然会被群起攻之,吃力不讨好,他为何要行此下策呢?” “陶应冒天下大不讳,强行军管青州,虽为剿灭黄巾,但这已触及汉室皇威!” “陶应因官军抢粮,扣押天子亲拜的虎贲中郎将袁术,却得罪了清流大姓之首的‘四世三公’袁氏!” …… 戏志才一想到近期陶氏父子的所作所为,结合郭嘉的一番分析,原本看好陶氏的念头,忽然也生起了一丝动摇。 “一个不畏皇威,专与大姓、豪强作对的家族,定然难以在大汉生存,委身其下,确实非明智之举啊!” 无论是郭嘉,还是戏志才,都秉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信念,既然不看好陶氏,自然不会干出飞蛾扑火之事来。 “那就再等等看!” 越思,戏志才越觉得郭嘉的顾虑有道理,暂且等待与观望,不失稳妥之道。 “不愧是郭奉孝啊,就这份超乎常人的眼界,志才自愧不如!” 戏志才彻底动摇了,发现相比于他的急迫,还是郭嘉看得更长远。 毕竟,出身寒门,戏志才本身就没太多机会,若再跟错了人,那将万劫不复。 “奉孝,那你有何打算?” 郭嘉盯着戏志才看了半晌,忽然又哈哈一阵大笑。 “我欲前往青州,找个管吃管住的差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何晏与曹昂 第199章 何晏与曹昂 青州。东平陵。丁氏寝院。 身材修长,凹凸有致的丁氏,娥眉微蹙,美唇微张,呼吸有些紧促。 “我撞破了济南侯与尹氏的私情,济南侯岂能放过我母子?” 后知后觉的丁氏,一想到自己与曹昂恐怕再也回不了洛阳,心里顿时六神无主。 …… “那济南侯果然是个坏人,何晏,你不知道,他以前看我阿娘的眼神就很怪异!” “呀,曹昂,你阿娘也很美丽,难道,济南侯也想让你阿娘替他生个漂亮的娃娃做儿子?” “呃?” “那个坏人说,他想要一个与我一样漂亮的娃娃当儿子,可我不同意,所以,他就让我阿娘替他再生一个!” “难道,那坏人也想让我给他做儿子?” “嗯,对,可能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他就让你阿娘给他生一个!” “这……我阿爹是不会同意的,我阿娘会同意吗?” …… “哐当!” 待在门外的丁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立即推开房门,打断了何晏与曹昂的对话。 “住口,不可胡说!” 虽说童言无忌,可这话要传入大人耳中,她丁氏的名声就要坏了。 “尤其是那负心汉,生性多疑,岂肯善罢甘休!” 作为多年的枕边人,丁氏自然对曹操的性格了若指掌。 丁氏相信曹操不会将她怎么样,大不了从此冷落而已。 在丁氏的意识中,只要曹操有卞氏在,就不会太过在意她丁氏的存在。 再说,有曹昂在,即便传出丁氏的流言,曹操也不会太过为难丁氏,但对陶应,那就不好说了。 “无论济南侯再有不是,但他确是我与昂儿的救命恩人啊!” 一想起东平陵城外的那一夜,丁氏的心情就变得异常复杂。 “阿娘!” “夫人!” 何晏与曹昂见平日里目光和善的丁氏,此刻面若寒霜,小心肝立即忐忑起来。 各自怯生生地打了个招呼,将小脑袋低垂,一副“我错了”的认罪神情。 “走!” 丁氏暗叹一口气,转身出门。 不是丁氏不想训诫二人,而是这个话题太过敏感。 毕竟无论是何晏,还是曹昂,皆不过十岁而已,涉及男女之事,丁氏也羞于说出口。 就在刚刚,丁氏已想明白,她若想走,陶应肯定会放她离去。 但曹昂,那就不可能了。 毕竟,丁氏可以保证自己的嘴巴不乱说,但谁替曹昂保证呢? 而曹昂,又恰恰是丁氏的软肋。 “若济南侯拿昂儿威逼,我该如何抉择?” 尹氏的美,连丁氏都羡慕;但丁氏自己的妩媚,她也很有自信。 而这,莫说是血气方刚的陶应,就是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充满魅惑。 “济南侯,似乎,更喜欢我的唇!” 一想到昔日陶应眸子在她唇畔偷偷流连睃视的神情,丁氏脸上霎时泛起一抹红晕。 “哎呀,丁氏,你在想什么!” 一股冷风袭来,瞬间让陷入遐思的丁氏回过神来。 她忙朝四下打量一番,还好,没有他人,两个小屁孩也走在后面。 也是丁氏心虚,如今暮色霭霭,即便有人近前,也看不清她脸上的变化。 丁氏收摄心情,穿过一处月亮门,疾步朝尹氏居住的院落行去。 “嗯……” 刚刚迈步进入尹氏宅院的丁氏,陡闻尹氏屋子里传出的靡靡之音,人瞬间石化。 “阿娘!” 见丁氏忽然止步不前,不明就里的曹昂叫了一声。 “走……快走!” 醒过神的丁氏,强抑制心中的慌乱,一手一个,连拉带拽,一刻不停地将曹昂、何晏拖出尹氏的院子。 “丁姨,我阿娘……” 何晏耳朵很灵,虽然离尹氏的房门尚远,但他还是清晰地听见尹氏房中的动静。 只不过,尹氏的跌宕起伏,传入何晏的耳中,显得有些痛苦罢了。 “你阿娘没事,你们且随我回屋,姨忽然想听听晏儿背《论语》,晚饭迟些时候再吃,省得半夜饿醒!” 作为过来人,又摊上曹操那个喜欢没羞没臊“游戏”的丁氏,自然清楚尹氏在房中干什么。 “傻孩子,你阿娘这会儿,正在跟济南侯那个坏人孕育小‘何晏’呢,还是少打扰为妙!” 丁氏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涩涟漪,不管何晏与曹昂愿不愿意,强将他们拉出了尹氏的院子。 “可是,我阿娘……” 何晏心中有些不愿意,频频回头瞅尹氏的院门。 丁氏不时将何晏偏转的小脑袋拨正,不让他回头观望,似乎担心被他看破。 “你阿娘一会儿就会来找你的!” 丁氏一边安抚何晏,一边带着两个小家伙急步朝自己的宅院行去。 “尹氏,你们快点,我已尽力了!” 以何晏的聪慧,丁氏知道自己的反常举动,定已引起他的怀疑。 至于能安抚住何晏多久,何晏会不会突然跑去掀尹氏的房门,丁氏就不敢保证了,只能寄望尹氏与陶应早些结束他们的罪与伐。 ……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在起初何晏与曹昂背书的房间里,一盏微弱的灯苗晃耀。 何晏站立在丁氏面前,双手背搭,语气不疾不徐地背诵着早已滚瓜烂熟的《论语》。 不得不说,聪明、俊美的何晏,背起书来,很是严肃、认真。 只不过,听书人却神游天外。 何晏朗朗的背书声音,自然抵不过烙印在丁氏脑海里的尹氏发出的婉转妙音。 那声音,对丁氏来说,如同魔音,挥之不去,欲罢不能。 ———— 冀州。甘陵国。相府。 望着油盐不进的前甘陵相周崇,不管是新上任的华歆,还是劝和的陈登,皆一脸的愤怒与无奈。 “周崇,你出身庐江周氏,又是故太尉仲飨公之子,岂能不知朝廷法度?” 出身庐江大姓的周崇,他的父亲是前太尉、安阳乡侯周景,他的几个兄弟也身份尊崇。 二弟周忠,是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三弟周尚,身居丹阳太守;从弟周异,领洛阳令。 也正因为出于此,心有顾忌的陈登与华歆才和颜悦色地劝说了半天。 “朝廷法度我自然知晓,但我并未弃甘陵而逃,也未接到朝廷免去我甘陵相的邸报,济南侯虽有冀州三郡专表之权,却也不能为所欲为!” 心有所持的周崇,很是不耐地瞥了陈登一眼,想让他离开甘陵,根本不可能。 “若我周崇此时离开甘陵,才是擅离职守!” 周崇很清楚,他若背着临战而逃的罪名,不仅他的仕途完了,也会给庐江周氏摸黑,甚至会影响到其他兄弟的仕途。 “周崇,那歆想问问你,乌桓叛军入寇甘陵时,身为甘陵相的你在哪里?” 虽然华歆清素寡欲,但并非没有脾气,他处平则以和养德,遭变则以断蹈义,看着周崇一副耍赖的行径,心中的火气也慢慢上来了。 “眼下甘陵有数十万流民嗷嗷待哺,请问你要如何救济与安置他们?” 华歆的言辞变得犀利,不复之前的和风细雨,但周崇依然不以为意。 “乌桓人侵入甘陵时,我前往魏郡邺城向贾使君求救兵!” “至于数十万流民的救济,甘陵的府库、粮仓已被乌桓叛军劫掠一空,自然是等朝廷出钱粮赈济了!” 周崇理直气壮的言辞,莫说听得华歆、陈登直咬牙,就连大厅中陪护的颜良、伦直也是冷笑连连,恨不能一刀活劈了周崇。 “求救兵是假,寻庇护是真?” “厚颜无耻,堂堂周氏子弟,怎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之词!” 相比于颜良、伦直的直接讥讽、谩骂,陈登、华歆的言辞相对犀利而文雅些。 “向刺史求救兵?他手中有兵吗?” “等朝廷救济流民?饿殍遍野的甘陵等得起吗?” 出现四打一的局面,心虚的周崇顿时恼羞成怒,摆出了最终的态度。 “不管你们怎么说,若没有朝廷的邸报,我周崇还是甘陵的国相;现在,你们立即离开相府。” 一个怯战弃国而逃之人,居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瞬间将华歆气笑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 华歆快速瞄了一眼脸色阴冷的陈登,明白其意的陈登点点头,并给以安心的眼神。 “周崇,想必你已知晓济南侯在河间是如何处置那些畏战而逃的官吏的。” 华歆的语气再次变得平和,传入周崇耳中却感到浑身冷飕飕,脸色骤变,不复之前的淡定。 “你想干什么?” 耐心早已磨尽的华歆没有理睬惴惴不安的周崇,冷峻的眸子望向伦直。 “伦中尉,按照济南侯在河间的方式办!” 早已迫不及待的伦直二话不说,一把揪起周崇,直接拖出了大厅。 “嘿嘿,终于轮到我伦直抄家了!” 华歆动手了,孤掌难鸣的周崇终于知道怕了,忙不顾矜持地大声讨饶。 “华相,我走,我立即离开甘陵,莫要杀我,我乃周氏子弟啊!” 眉头微蹙的华歆,再次与陈登相视,陈登再次点点头。 “伦中尉,抄没犯官家财,将人赶出甘陵!” 第二百章 青州观新兵 第200章 青州观新兵 青州。东平陵。 回到东平陵的两日两夜,陶应过得很忙碌,又感觉很充实。 在夜晚,陶应几乎将自己泡在尹氏的房里。 二人始终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地探讨着干柴遇见烈火的爱情。 …… 在白天,陶应几乎将自己都泡在兵营里。 如今,在东平陵城外的一处兵营中,聚集了五万新兵。 当初,陶应出兵冀州前,本着救济与不浪费的原则,或者说为了替玄甲军储备后备军,特别命令吴敦在青州招兵十万。 前晚,陶应出面招待所有在东平陵的一应玄甲军将领及青州官吏,没想到被他任命的青州练兵处军政司正使吴敦也在济南。 于是,吴敦拉着陶应这个玄甲军的正主到军营观摩。 “主公,这些新兵,虽然训练时日尚短,但皆出身青州黄巾,若给他们换装,上阵征战没有问题!” 陪陶应连续视察兵营两日,吴敦对自己编练的新兵战力很有信心,内心多少有点得意。 “主公,不仅济南的五万新兵如此,齐郡的另五万新兵亦如此!” 吴敦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是同一批兵源,状态相差无几,陶应没有见过,但吴敦有必要让陶应心中有数。 “嗯!” 一脸严峻的陶应不置可否地回应了吴敦一句。 继续背搭双手,凝神观望一队队按后世练兵方案操练阵型的新兵,漆黑而明亮的眸子里,不时闪烁精光。 陶应的反应,落入吴敦眼里,让吴敦暗暗舒了一口气。 “看来,主公对新兵还算满意!” 吴敦看得出来,陶应连王朗的政务都不管不顾,连续两天待在新兵营,自然是对新招的这些尚未纳入玄甲军序列的新兵充满期待。 “主公,北海兵团的徐盛将军,手中兵员缺额尚差一万,几次向敦催要新兵,欲补齐编制,但因新兵训练时日尚短,并未装备护甲、兵刃,只得拖延!” 以眼下这些新兵的战力,即便没有玄甲军制式兵器及护甲,就配以缴获的杂乱兵刃,他们依然有一战之力。 “无论是玄甲军,还是新选练的民团,都是主公陶应的,而非我吴敦!” 吴敦之所以没有答应徐盛的要求,还是因为忌讳。 “主公能将十万大军的选练之权交给我吴敦,我自不能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吴敦很清楚,若他私下给徐盛调拨一万新兵,即便陶应不会说什么,但吴敦敢保证,这种僭越,会葬送自己在陶应心中的信任。 “到那时,看在昔日的功绩上,主公能让我领一地方令算是施大恩了!” 吴敦的谨慎,以及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陶应自然心领神会。 “你用心了,你做得对!” 陶应赞赏地拍了拍吴敦的肩膀,心中很满意吴敦的醒目与警觉。 至于哪里做得对,陶应相信,以吴敦的聪明,他能领会。 陶应不反对手下人有野心,他只讨厌目中无他这个主公的人。 通过连续两日的观察,陶应自然也看出这些新兵不缺战力;或者说,这些新兵不缺血性。 毕竟,这些人皆出身于青州黄巾,更是百战余生的黄巾,几乎个个悍不畏死。 “怪不得曹阿瞒得了青州黄巾后,从此咸鱼翻身,能干趴袁绍,不是没道理的!” 这也正是陶应一开始就绸缪青州的初衷所在。 躲避洛阳朝廷的目光固然重要,但最大的因素,还是眼前拉出来便能战的青州兵源。 “不过,我更希望玄甲军是一支有思想、有理想的能战之兵!” 欣赏归欣赏,庆幸归庆幸,但眼下的陶应,暂时没了征战之需,对玄甲军的要求自然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匹夫之勇上。 “吹集结号!” 眸子里一道精芒划过,陶应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诺!” 稍一怔神,吴敦立即朝陶应拱手领命,转身向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发号施令。 “吹响集结号!” “诺!吹响集结号!” 传令兵重复了一遍命令,立即转身,一路小跑,向号令兵传达命令。 “呜…呜…呜……” 乱哄哄的偌大校场,陡然响起三声直冲云霄的号角声,使校场上训练的新兵心神皆猛然一震。 “咚咚咚……” 紧接着,聚兵、聚将的鼓声又骤然响起,回荡在整个兵营。 “踏踏踏……” 反应过来的新兵,立即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按照操典,朝陶应帅旗所在的点将台次第小跑聚拢。 不到一刻钟,五万新兵,整齐划一地肃立在校场,满含疑惑与热切的目光,静静地望向点将台上岿然而立的陶应。 “吴将军身前站着的就是卫将军、济南侯?” “主公好年轻啊!” “好想跟着主公一起去征战!” …… 此刻,除了寒风拂动黑色旌旗发出的猎猎声,五万士兵各自翻腾、起伏不定的心跳声,口鼻呼出的浑浊气息声外,再听不见一丝杂音。 “壮士们,我是陶应,也就是玄甲军的最高统帅!” 陶应望着校场里集结的新兵,目光露出一抹满意的神采。 “对,你们没有听错,我称你们为‘壮士’,而不是玄甲军‘战士’!” “想知道为什么吗?” 只穿了与玄甲军相同黑色作训服的新兵,没有披甲,没有兵刃,只有人手一根的木棍。 但陶应还是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溢出的浓浓战意与激情。 “因为,在我陶应的麾下,一名合格的玄甲军士兵,不仅要有强健的体魄,敢战不怕死的勇气,还要明白玄甲军的军魂所在!” “若你们不知道玄甲军的军魂是什么,你们就不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你们也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玄甲军!” 为了保证让每一个在场的士兵都能听到陶应的训话,吴敦特别安排了数十个传令兵每隔一段,重复一遍陶应所说。 “哗……” 陶应语落,五万新兵顿时大哗。 “军魂?” “跟人的魂一样?” “玄甲军的军魂是什么?” …… 环视一圈台下一脸茫然望着自己的新兵,陶应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蔑。 “于校尉!” 陶应朝身后不远处与典韦侍立一侧的于兹招招手,让他站到自己身旁。 “这位,是青州练兵处军政司副使,更是我玄甲军的英雄,从今日起,由他负责给你们讲什么是玄甲军的军魂!” 指着身边如松挺立,隐隐有些激动的于兹,陶应向五万新兵发布选拔号令。 “再过五日,本将军会在你们当中选出五千人,成为真正的玄甲军!” “至于落选的人,你们要么继续努力训练,争取在下一波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光荣的玄甲军士兵;要么,解散回家耕种。” 陶应话一说完,在猛如金刚的典韦护卫下,撇下了吴敦,撇下了于兹,撇下了邓展,二人匆匆而去。 第二百零一章 焦虑的王朗 第201章 焦虑的王朗 离开兵营,陶应与典韦刚进入相府大院,就被面带慌乱的王朗疾步接住。 “重光,出大事了!” 形色匆匆的王朗,来不及与陶应寒暄,将手中的一块绢帛递到陶应手中。 “哦?” 望着王朗眸子里露出的深深担忧,让一头雾水的陶应心中莫名一紧,忙接过王朗递来的帛书。 “难道,徐州出了事?” 心头本就惴惴的陶应,第一反应便想到了远在徐州的便宜老爹陶谦。 在这世上,只有陶谦才是陶应的软肋。 不是陶应与陶谦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这个世道,上到帝王,下到黎庶,皆脱离不了一个孝字的束缚。 没容陶应多想,王朗已迫不及待地补充了一句。 “冀州三郡的局势有些失控,你得立即思考对策,尽快上书朝廷,撇清干系!” 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陶应脸色的王朗,略显焦躁的脸上,布满了阴郁,语气也异常的严肃。 “呼!” 见不是陶谦出事,陶应暗吁一口长气。 “嗯?” “冀州三郡?” 刚舒缓了一下神经,陶应又再次紧绷,大脑快速运转。 “难道,乌桓人又出兵冀州了?” 担心乌桓大人苏仆延带兵重新杀回,陶应的心又猛地一揪,急忙看起了帛书。 “唉,算了,还是由郎来为代笔,重光最后只要署个名就好!” 望着在短短几息间神色几经变化的陶应,担心夜长梦多的王朗,也不等陶应细看帛书内容,转身就走。 “王相,你且等等,容我看完内容再做决定!” 知道王朗是为自己好,所以陶应对王朗这种替自己拿主意的行为并没有生气。 甚至,陶应从王朗的神色与语气中,隐隐感受到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嗯,毕岚这个太监,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帛书是被陶应“策反”的中常侍毕岚写来的,一手蝇头小隶,一映入陶应眼帘,陶应心中止不住暗赞一声。 “呵呵,还以为是什么事,这王景兴吓我一跳!” 只看了几眼,陶应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干得好!” “不愧是我陶应带出来的弟兄!” 眉欢眼笑的陶应,忍不住出声大赞一句。 “什么?” 陶应的反应,将王朗霎时搞懵了。 “这陶重光,该不会疯了?” 呆愣愣望着陶应一副欣欣自得的脸,王朗既不解,又失望。 “不应该是六神无主、焦虑不安吗?” 陶应的表现,太出乎王朗的意料。 “王相,若你忙,就忙自己的事去,这冀州之事,你无需操心!” 眸子里闪烁着满意神采的陶应头也没抬,对王朗摆摆手,神情愉悦地边往屋里走,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文书。 “啧啧!” “没想到啊,这田元皓还真是个狠人,杀起大姓、豪强来,毫不手软,比我陶应还狠三分!” 毕岚在文报里,简要通报了冀州三郡陶应所表举的地方令各自的动作。 车胄在渤海郡配合潘璋、田豫等,对渤海郡内的一切绊脚石采取了高压血腥手段。 田丰在河间国,一边督促赵云、纪灵等清剿乱匪,一边自己做回迁大姓、豪强的工作,对那些油盐不进的豪强士族,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杀得河间人头滚滚。 因为甘陵国离得比较远,除了伦直,甘陵诸县没有陶应的人,所以毕岚没有提及。 当然,这期间,那些大姓、豪强也不是没有动作。 除了找关系,向洛阳告状外,还动用私兵、家奴发动数次叛乱,都被田丰、车胄直接血腥镇压。 由于冀州三郡落实陶应在泰山、青州的政策,又开展了规模宏大的以工代赈善举,一时间,除了心有不甘的大姓、豪强,普通百姓民心尽附,皆赞颂济南侯陶应。 “呵呵,短短五六日,冀州三郡都要铁板一块了!” 由于田丰、车胄的狠辣果决,加之三郡之前就遭到张纯、张举及乌桓叛军的肆虐屠戮,冀州三郡的豪强势力,已经衰微到了极致,根本无力再与地方抗衡。 “重光,针对世家的手段,太过狠毒了,这会激起朝廷的不满,会被天下士族群起而攻的!” 王朗也终于回过味来,明白了冀州三郡针对大姓、豪强之事,定是受了陶应的暗中指使。 “必须停下来,为陶使君、陶氏的未来想想!” 同样出身大姓的王朗,目光复杂地望着陶应,劝陶应悬崖勒马,停止对大姓、豪强行杀戮手段。 这一刻,连王朗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同情大姓们多一点呢,还是出于为陶应好。 “放心,已经结束了!” 瞄了瞄王朗,陶应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敷衍了一句。 说实话,陶应非常同情那些被蹂躏的大姓、豪强们,或许他们中有些人为富不仁,可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 “富有不是大姓们的错!” “但我陶应也无能为力,别无选择!” 自黄巾之乱后,大汉的百姓太苦了,为了保证让大多数人活下去,陶应只能牺牲掉豪强。 汉末三国是士族群体的萌芽阶段,也在慢慢开启属于世家天下的时代,陶应当然清楚得罪他们意味着什么。 “可那又如何?” “如果不去抢他们、吃他们,百姓只怕挨不过这个冬季!” 在陶应心中,如果连命都保不住了,再考虑别的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呵呵,我陶应也要活下去啊!” 深深地吸了口冷气,陶应转过头去,望着门外晴朗的天宇,转眼间就将大姓、豪强们遭遇的凄惨景象抛诸了脑后。 “呼!” 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际,站立了许久的陶应,轻呼一口,再次将目光回到毕岚文报的最后一条上。 “云,兵出幽州。” 这条文报只有简短的五个字,简直如后世的电报一般,惜字如金。 可就这五个简单、明了的字,却让陶应反复地看了数遍。 在陶应眼中,可以说,毕岚的整篇文报,也就这最后一条有价值。 “子龙,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 陶应轻声低喃一句,缓缓抬头,轻蹙的眸子,再次投向天际。 文报很短、很模糊,莫说王朗一头雾水,就是起草文报的毕岚,也不一定清楚赵云的动机,但陶应很清楚。 “只有三千缺乏训练的骑兵,且弓箭装备不足,战将、谋士几乎皆无,对付乌桓人,恐怕讨不到多大便宜啊!” 就赵云部的现状,仓促出兵幽州,陶应不得不为赵云担忧。 “我是不是有点想当然了?” 毕竟赵云太过年轻,距离他在历史上崭露头角,还尚需二十多年时间的沉淀,陶应担心自己拔苗助长。 当然,赵云“大器晚成”,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赵云刚开始跟错了人,蹉跎了岁月。 “嗨,想多了!” “虽然有点冒险,但我相信今日的赵子龙,就是历史上的那个赵子龙!” 强迫将自己的意识往历史上对赵云的各种评价上靠拢,陶应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 “浑身是胆的赵子龙,哪怕再年轻,也不会是个鲁莽之辈!” 没办法,这一刻的陶应,不得不带点赌徒心理。 一来,鞭长莫及,陶应即便想提醒赵云也来不及了。 二来,陶应也暗暗对赵云有些期待,看看赵云是否能“创造”历史,给他一个见证奇迹的机会。 “重光,兵出幽州,乃何意?” 第二百零二章 赵子龙出兵 第202章 赵子龙出兵 五味杂陈的王朗,瞅着神色反复变幻的陶应,忍不住心中好奇,出声询问“兵出幽州”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赵云是谁。 “就是字面意思!” 神情舒缓的陶应,抖了抖手中的文书,瞄了一眼神情复杂的王朗,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 “文安令赵云赵子龙,谨遵天子令,率兵驱逐冀州境内的乌桓叛军,进入了幽州!” 陶应轻描淡写地向王朗解释了一句。 “就这么简单?” 王朗感觉陶应越来越飘了,变坏了,现在对陶应所说,他不敢轻易相信。 “就这么简单!” 陶应诧异地打量了王朗一眼,又肯定地回了他一句,心中也是一片通透。 “对了,王相,应准备今明两日就离开济南,前往洛阳陛见天子,在元龙回来之前,这济南就拜托王相了!” 不待王朗回过神,若有所思的陶应转身出了相府议事厅,带着“金刚”护卫典韦,匆匆离开了济南相府。 …… “这陶重光,比他爹陶恭祖更难琢磨与掌控!” 望着陶应远去的背影,一脸迷茫的王朗,心思起伏不定。 “一匹脱缰的野马!” “不,一头出笼的猛虎!” 脸上布满忧色的王朗有种感觉,大汉朝堂对羽翼丰满的陶应,掌控已越来越乏力。 当然,大汉的朝堂,其实就是外戚、宦官、士族的朝堂。 朝廷对陶应失去了掌控,也就是以王朗这样的大姓士族对陶应失去了掌控。 “一个不受掌控的陶应,能走多远?” 这一刻,眼神迷离的王朗,对上陶应的船有些踌躇不决了。 大汉的朝廷已开始向士族天下过渡,投资游离于士族之外的陶应,王朗感觉太过冒险。 ———— 幽州。渔阳郡。 一身银色盔甲、白袍的赵云,端坐在白色战马上,一手抄枪,一手挽缰,古井无波的目光,望着光滑如镜的巨马水,原本澎湃的心情,亦变得平静。 “子龙,我们就这般进入幽州,能战胜乌桓人吗?” 骑一匹枣红色战马,同样持一支钢枪,驻足在赵云身侧的夏侯兰,目光从冰面上缓慢移动的骑兵身上转到赵云身上,脸上布满担忧之色。 其实,夏侯兰更想问赵云:“就这点人马,跑到乌桓人的地盘上闹腾,我们能活着回冀州吗?” “当然能!” 侧首瞄了一眼夏侯兰,赵云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异常坚定地回了他一句。 今年刚刚满十八岁的夏侯兰,既是赵云的常山同乡,又是他的儿时玩伴,还是他的半个同窗, 赵云到了文安县的第二天,夏侯兰就来投奔他了。 以赵云对夏侯兰的了解,夏侯兰担心什么,赵云自然一清二楚。 “你放心,不但你不会死,我不会死,就是眼下这一千玄甲军骑兵,我也会让他们好好活着回到冀州,回到青州去!” 语气铿锵的赵云,坚毅的目光从夏侯兰脸上掠过,既给夏侯兰吃了一颗定心丸,同时又在暗暗提醒自己。 “云,绝不能让自己带出的袍泽,埋骨他乡,让主公失望!” 一想到陶应,赵云的目光又变得温顺,低头瞅了瞅身上的盔甲,心头泛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我早说过,此番轻装进入幽州,直奔右北平,不是为了与乌桓叛军决战,而是为了掠夺乌桓人的战马与牛羊!” 似是为了进一步打消夏侯兰的忧虑,赵云又解释了一遍此番出兵幽州的意图。 “即便乌桓人想与我决战,我也不会与之战!” 望着巨马水冰面上逶迤过河的本部玄甲军骑兵,从他们身上发出的雄赳赳气势,赵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芒。 “主公胸有韬略,不输《孙子》、《吴子》!” 对陶应提出的以战养战的“游击”战术,赵云佩服地五体投地。 “既练了兵,又打击了乌桓人,还践行了天子的使命,尤其是还得到了冀州、青州亟需的耕牛,简直是‘四全其美’!” 当然,赵云更看重的是练兵,他可没有忘记陶应在冀州时所说过的话。 “明年春季,冀州三郡大比武,我定拿下‘玄甲狼骑’的称号,让主公亲自授旗!” 一想到离春季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赵云心中既紧迫又期待。 …… “子龙,好不容易将乌桓叛军赶出了冀州,陶将军为何还要让你出兵幽州,去招惹乌桓人呢?” “而且,现在是冬季,连草原上的乌桓人、鲜卑人都不会轻易出动!” 吃了赵云的“定心丸”,稍稍安心的夏侯兰,立即又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陶将军的决策,会不会有问题?” “主公的决策是正确的!” 脸上骤然一冷的赵云,不容置疑地回了夏侯兰一句,语气中带着丝丝冷厉。 “主公的决策也是英明的!” 赵云对夏侯兰知根知底,知道他从小就有点胆小、谨慎;加之没有见过陶应,没有见识过玄甲军的真正战力,因而赵云此次没有计较夏侯兰对陶应的质疑。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在赵云面前质疑陶应,赵云虽说不至于与他翻脸,至少不会再给对方好脸色看。 “战后,主公第一时间安抚冀州三郡百姓,努力让他们安居复业,这是为未来向他们征调赋税、劳役和兵役的关键!” “但要让三郡百姓快速恢复生产,就需要大量的耕牛;要保家卫国,就需要大量的战马。” “而这些,都要从乌桓人、鲜卑人手中去夺!” 除了小心谨慎,赵云具有很强的大局意识和清醒的头脑,他的一番耐心解释,让夏侯兰如拨云见日般,心中的疑惑瞬息迎刃而解。 “兰明白了,多谢子龙解惑!” 端坐在战马上,神色肃然的夏侯兰真挚地向自己最好的儿时玩伴、朋友赵云拱手行礼,以示感谢。 “子龙与兰,犹云泥之别!” 夏侯兰清醒地意识到,他与赵云的差距,已在不知不觉中拉大。 再看向临大事而岿然不动,睿智而英姿勃发的赵云时,夏侯兰的目光里不时闪现出羡慕的神色。 “你我二人从小玩到大,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莫要客套!” 已是一脸温煦的赵云,异常和蔼地回应了夏侯兰一句,提醒他莫要生分。 “人马已全部过了巨马水,我们要趁乌桓人不备,先抢下今晚的口粮与帐篷,不然,就要在寒冷的夜晚,在右北平冻饿而死!” 提醒夏侯兰一句,赵云狠狠一挟马腹,催马疾进。 “驾!” “唏律律……” 随着赵云的率先出击,一千多骑兵陆续加速疾驰。 霎时间,漫天烟尘滚滚卷起,遮蔽了那轮凄艳的夕阳,脚下的荒原如潮水般倒退。 “乌桓人,我赵云来了!” 对异族,赵云心中充满了憎恨,而能让他解恨的,唯有手中的钢枪。 虽然尚未与乌桓人厮杀,但经过漳水一战,那曾经惨烈的杀伐气息,虽时隔已久,亦能清晰地感受到。 “杀!” 赵云的眼神顷刻间变得灼热起来,有幽幽的火焰在眸子深处燃起。 “唏律律……” 胯下雄健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赵云身上燃起的烈烈杀意,昂首长嘶一声,猛然加速,如风驰电掣般漫卷过冰冷的荒原,冲向那未知的战场。 第二百零三章 莫名起心悸 第203章 莫名起心悸 青州。济南。东平陵。 离开相府,带着典韦一路朝丁氏住宅而去的陶应,越走心越不安,越走神经越慌乱,两只眼皮跟吃了“跳蛋”一样,突突突跳个不停。 “嘶,我这是怎么了?”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这两只一起跳算什么?” 自来到这个世界,陶应还从未遇到今日这种状况,这让他不得不上心。 “难道要出事?” 愈思愈不安的陶应,陡然停步,呆愣愣地站在相府门前的大街上,目光逐渐变得涣散,低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到底哪里不对呢?” 陶应突然停步,紧随其后的典韦若非见机地快,闪身躲过,偌大的块头定会撞在陶应“单薄”的身体上。 犹如金刚的典韦,其身上的力量不下于一辆马力十足的重型特克,而陶应在其面前,就像是一辆摩托车。 很显然,二者相撞的结局一目了然,陶应在尹氏床上不躺个半月,很难下床。 “嗯?” 盯着陶应的后背,典韦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 “主公这是怎么了?” 不明就里的典韦,立即上前一步,立在陶应身侧前,询问陶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主……” 刚一张嘴,看到眉头深蹙的陶应陷入了深深的深思当中,典韦立即收声。 “噌!” 典韦转身,背对着陶应,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一对大铁戟,一双犀利的眸子鹰瞵鹗视,扫视着街道四周。 …… “似乎从看到毕岚的文报后,心悸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 犹如高速路上突然急刹车的陶应,躲过了一场“卧榻”之灾,但他毫不知情,依然魂游天外。 “难道,赵云要出事?” 陶应苦思冥想了半天,发现也就赵云出兵幽州的事让他最放心不下。 至于身处冀州三郡、青州、泰山郡的其他人,陶应感觉都很稳健,不至于让他乱心。 “不行,得给赵云派点帮手!” 既然有了担忧,陶应立即践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打算未雨绸缪。 “恶来,走,我们再去新兵营!” 回过神的陶应,瞅了一眼操着一对大铁戟,正杀气腾腾地四下凝神戒备,眸子里露出一副生人勿进神态的典韦,心中暗暗点头。 “诺!” 见陶应已回过神,典韦立即收铁戟上腰,跟在陶应身后,朝城外的兵营疾步而去。 …… “咯踏踏……” 过了不久,两匹快骑从兵营疾驰而出,一路出了东平陵,朝西奔去。 “难道,我的预判不对?” 坐在新兵营帅帐主位上的陶应,目光闪烁,再次陷入沉思。 一到吴敦的新兵营,陶应一刻不停地手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往渤海章武,命令田豫留意进入幽州的赵云踪迹,随时做好接应、后援的准备。 可待传令兵走后,陶应发觉自己浑身并未感觉到一丝的轻松,依然眼皮狂跳,心悸的感觉依旧,丝毫未减。 “到底是哪里要出问题呢?” 这一刻,陶应发现身为“先知”的他,也有预测不到的危机,临事他根本做不到淡定不乱。 “难道,便宜老爹哪里有事?” 一想到陶谦,陶应心头猛然一震,立即坐直身子,快速搜索历史上与陶谦有关的事。 “天下不乱,便宜老爹似乎无所事事啊!” 一番思索下来,陶应发现陶谦似乎没有要渡的劫。 也是,一心依附徐州地方豪强的陶谦,没人会与他过不去;除非他跟人家过不去。 “难道,有人要做二五仔,在我身后背刺?” 否定了陶谦,陶应又开始怀疑起自己属下的忠诚度来。 毕竟摊子大了,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陶应不敢保证每一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尤其是在汉末、三国时代,被自己所倚重的谋士、良将背叛的事情上演太多了。 除去名声不佳、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吕布不说,陈宫、张邈、于禁叛曹操,许攸、张合、高览叛袁绍,孟达、糜芳叛刘备…… 这些人一个个浓眉大眼,莫说是陶应,就连精明如曹操也预估不到他们会背叛“革命”。 “嘶,虽说我陶应不是个完人,但自信对他们超好,应该不会轻易背叛我?” 陶应微缩的眸子一闪,不动声色地从帅帐里静坐默默关注他的典韦、吴敦、邓展、于兹、郝帅等人脸上一一掠过。 “不会的!” 观望了一圈,陶应很快又否决了属下背叛这一可能。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若因识人不明,被人送去见虞姬,我陶应也认了!” 始终抱着“想不清楚,那就不想”原则的陶应,将心思放下,目光投向已被他提拔为校尉的邓展身上。 “邓校尉,人手你可以慢慢挑,随时选,但事情不能耽搁!” 虽然明知陶谦哪里不会有事,但陶应还是打算派人去暗中留意徐州的动态。 “这样,立即从你遴选的人中,派出一队人,前往徐州!” 已接手玄甲军情报工作的邓展,立即起身领命。 “诺!” 去而复返的陶应一回到兵营,便神色冷峻,心绪不安,邓展自然看在眼里,也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二话不说,转身疾步出了帅帐。 至于陶应让他派人去徐州干什么,邓展自然清楚。 “吴校尉,将新兵选拔日期提前两日,从济南与齐郡各选五千人,立即拨给徐盛兵团。” “告诉徐盛、步骘,半月内,必须拿下管亥、管承,肃清北海、东莱!” 知道管亥难缠,徐盛也需要锻炼,所以陶应一直没催促。 但眼下,陶应隐隐有种感觉,他恐怕等不到乱世到来了,他必须尽快拿下整个青州,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另外,派人前往临菑,告诉卫旌,任赵琰、陈纪去留!” 再将青州刺史赵琰、平原相陈纪软禁在临菑,陶应觉得已没有必要,不如还其自由,去留自便。 毕竟,眼下的陶应,羽翼渐丰,已不在乎名声、人缘了。 当然,陶应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陶应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叫人白吃!” 吴敦起身,一脸严肃地朝陶应躬身领命,转身出了帅帐,命人向两地新兵营和临菑传达陶应的最新指令。 “恶来,我们回城,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前往洛阳。” …… 陶应与典韦离开新兵训练营,一进城,没再四处闲逛,径直回到了尹氏的住宅,他要与尹氏做个告别。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刚行至宅院门口,陶应便听见院内传来的朗朗诵读声。 “是何晏那小正太!” 一听声音,陶应就知道是何晏,会心一笑,嘴角微微上翘,紧绷的心弦也稍稍得以松弛。 “恶来,你且自便,明日一早用过早饭,我们便出发前往洛阳。” 这片住宅属于济南相府群,吃饭自然有人招呼,所以陶应并不担心典韦会挨饿。 “诺!” 典韦一点推辞都不打,朝陶应抱拳躬身一礼,转身疾步而去,似乎担心下一秒陶应会变卦一样。 “嘿!” “这头笨金刚,难道春天来了,遇到了相好,都这般迫不及待了吗?” 瞅着如躲瘟疫般匆匆而去的典韦,陶应老脸一黑,腹诽不已。 “呼!” 待到了自己的住处,典韦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 刚才即便陶应不说,知情识趣的典韦也不会待在尹氏的宅院。 当然不是典韦避讳,而是他不愿头大。 听何晏、曹昂院里读书,典韦头大。 听陶应、尹氏房中唱曲,典韦头大。 “丑金刚,你给哥等着,早晚替你物色一只母猩猩!” 心中暗暗有点后悔的陶应,对典韦躲什么他心知肚明。 “早知典韦这般不懂情趣,就不该将那臀肥如车轮的鲜卑女人送给郝帅那小子!” 第二百零四章 教子明大义 第204章 教子明大义 陶应一步跨入尹氏院落,一眼就瞧见何晏与差不多同岁的曹昂,正站在院中老枣树下背书。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何晏刚背诵到《论语·泰伯篇》中的“名句”。 闻言,心中正不忿的陶应,眉头一挑,眼珠一转,闪过一缕狡诈。 “子曰……” “停!” 陶应背搭着双手,换了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喊停了背书的何晏。 “呃,阿……阿爹……” 背书被喊停,不明就里的何晏,错愕抬头,望着陶应,一头雾水。 “没有背错呀,这个坏人要干嘛?” 迫于陶应的“淫威”,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何晏,屈辱地选择了妥协、逆来顺受。 没办法,有一个重色轻子的妈,何晏不愿被“双打”。 “陶将军……” 陪在一旁的曹昂,也被一脸严肃的陶应搞得暗暗发憷,语音怯怯,比往常弱了三分。 “一点都不像曹孟德啊!” 陶应朝曹昂颔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目无表情地又盯向美男子何晏,开始了他的表演。 “晏儿,你来说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乃何意?” 心有惴惴的何晏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不学无术’的坏人是要考教我《论语》大意!” 原本有点忐忑不安的何晏,脸上的不安一扫而空,不由挺了挺胸,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 “此意乃说: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也。” 一点也不迟滞,有点小得意的何晏,张口就说出大意。 “也就是说:对于黔首百姓,只能使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志去做,不能使他们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是担心陶应智商不够,何晏又特别替陶应用大白话解释了一番。 别看何晏只有十岁,但他启蒙很早。 满脑子肌肉的何进虽然是个屠夫,却不愿让孙子端自己的饭碗,被士人瞧不起。 因而,何进早早就请大儒宋忠给何晏启蒙,传授《论语》。 “呵呵,这是在鄙视爹!” 何晏夹杂不屑的眼神,看得陶应嘴角一阵抽搐。 “不孝子,等爹收拾完你,再去打你娘的屁股!” 何晏那点小聪明,岂能瞒过心思玲珑剔透的陶应。 “哼!” “一派胡言!” 刚刚还为何晏的聪明学识暗暗点赞的曹昂,被陡然大声呵斥的陶应吓了一跳。 “呃,错了?” 自从来到济南,虽然每日陪何晏读诵《论语》,但曹昂对句意却不太明了,一点都不具备判断力。 “嘶!” 一边做针线,一边美目不时隔帘顾盼情郎的尹氏,骤然听到陶应苛责何晏,惊地将手中的铜针刺到了手指,疼得发出一声轻吟。 不过,尹氏已顾不得手指钻心的疼,只关注院中的陶应如何教子。 “原来晏儿说得不对!” 在尹氏心里,只要陶应说错了,那就一定错了,她绝不会怀疑陶应与何晏过不去。 所以,只要是为儿子好,陶应如何训斥何晏,尹氏都会支持。 “咦!” 尹氏的屋子里,不仅尹氏在,前来告别的丁氏也在。 陶应一进入宅院,丁氏就看见了。 这两日被陶应与尹氏折磨地“身心俱疲”的丁氏,本不愿与陶应这个“坏人”照面,想立即回自己的宅院去,免得尴尬。 可陶应一进院,第一时间考教起何晏的学业来,这让丁氏产生了一丝好奇,便打消了立即离去的念头,想观摩一番陶应的长短。 “难道不对吗?” 陶应怒斥何晏,丁氏立即发出一声轻咦,美唇微启,一双迷人的眸子一蹙,满腹疑惑地隔帘望向立在院中,显得玉树临风的陶应。 “这坏人,不会金玉其外,不学无术?” 何晏的解释,丁氏听得很清楚,她可不像尹氏一般,认为何晏解释错了。 在学识上,出身谯县的丁氏,可不是尹氏能比的。 …… “不对?” 陶应一声无情呵斥,惊得何晏心肝一颤,一阵错愕后,立即反驳起来。 “这可是宋忠宋先生给我的解读!” “就是大儒蔡伯喈,也对此意无疑义!” 一想到博学多才的宋忠、蔡邕,底气十足的何晏毫不畏惧地注视着陶应,一双漆黑的眸子隐隐泛出一丝轻蔑与不满。 很显然,在何晏心中,十个陶应,都比不过一个宋忠、蔡邕这样的当世高才。 “没错!” 隐在屋子里的丁氏,听了何晏的反驳,也暗暗赞成。 同时,丁氏心中对陶应的观感又低了一分。 “呃……难道,夫君错了?” 尹氏彻底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一双泛着迷茫的水汪汪大眼睛盯着陶应,一瞬不眨。 …… “愚蠢至极!” 见何晏辩驳,正中下怀的陶应,又无情地斥责了起来。 “你认为,孔圣人会宣扬愚民思想?” 何晏的解释,陶应早有预料。 后世出版的何晏《论语集解》中,就有何晏专对此句的解释,说法一模一样。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来,你给我说说,孔子这般重视‘教民’而‘使知之’的,哪有什么‘不可使知之’的愚民思想?” 目光骤然变得犀利的陶应,盯着何晏,有理有据地向他发出质问。 论先秦典籍搬运,陶应甩何晏一千年。 “呃……” 听了陶应的两句例证,何晏张张嘴,立即无言以对。 “怎会这般矛盾?” “难道对圣人之言理解有误?” 莫说何晏,就是丁氏,美唇亲启,芳心猛然一震,眼神变得迷惘、困惑。 她可以怀疑陶应,但绝不会怀疑孔子。 “我就说嘛,夫君怎会错!” 看到儿子被陶应驳斥蔫了,尹氏立即眉欢眼笑,秋水般的眸子,望着陶应,满是浓得抹不开的蜜意。 “陶……陶将军,那,这一句该当如何解释呢?” 本来站在一旁吃瓜的曹昂,忍不住开口,怯生生地问了陶应一句。 何晏也是目光一亮,期待地望着陶应,他也想知道真意。 “跪下!” 看着何晏,一副夫子派头的陶应,慢悠悠地轻喝一声,语气不冷不热。 “噗通!” “噗通!” 不仅何晏跪了,就连曹昂也被陶应显露的威势惊地跪了下来。 望着陪何晏一起跪下的曹昂,陶应一怔,又释然地点点头,一脸和煦。 “你们记着,读书,要有自己的思想,不可人云亦云!” “为人处世亦是如此!” 何晏与曹昂互视一眼,目光又齐齐投向陶应,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现在,你们再想想,孔子是何意啊?” 其实,这都是古代无句读惹的祸。 陶应因不忿典韦,借机拿小何晏出出气,顺带给他纠纠错,还能刷刷自己高大的形象,一举三得。 若在平日,陶应才不会闲的蛋疼,搞这些弯弯绕。 “圣人说:百姓可以使唤的,就使唤他们;不能使唤的,就教化他们。” 何晏略一沉思,目光猛然一亮,说出自己的理解,期待地望着陶应。 “阿爹,晏儿解释正确否?” 听了何晏的解释,陶应面上和煦无波,内心却翻滚着浪。 “反应还真是快,能成为玄学大师,不是没有道理的!” 内心很不平静的陶应,望着两双期待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 “嗯,这回对了!” “你们起来,把这句话,每日再诵百遍。” 见目的已达到,恶趣味得以满足,陶应便再没心思与两个小正太玩了,立即转身就走。 “尹氏,为夫回来了!” 跟小屁孩玩,哪有跟尹氏玩有趣,一想到尹氏,陶应心头顿时又一片火热。 当然,陶应此番是来找尹氏道别的,之后他还要去找丁氏,告诉她明日回洛阳之事。 “主公!” 陶应刚抬脚,身后就传来玄甲军护卫的声音。 “门外有位先生求见!” 第二百零五章 程昱来请托 第205章 程昱来请托 青州。济南。东平陵。 在两个小正太跟前刷了一把存在的陶应,心急火燎地刚朝尹氏的房门迈了两步,就被守在宅院门外的玄甲军护卫叫住。 “先生?” 一头雾水的陶应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满是敬意的护卫,眸子微蹙,大脑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来人可有通名?” 既然能被护卫称为先生之人,定然不可能是简单之辈。 “属下问了,但那先生笑而不语。” 护卫的回答,让陶应又是一怔。 “嗯?玩深沉?” 继而,陶应心中泛起一阵冷笑。 “遮掩行藏,不是故作神秘,玩欲擒故纵之辈;就是担心走漏风声,不得不缩头藏尾,此乃多为鸡鸣狗盗之徒!” 这两种人,陶应都不太喜欢。 本不予理睬,但略加沉思,陶应还是抬脚朝门外行去。 “唉,没想到我陶应也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了!” 眼下是汉末,什么样的“怪演员”都有,陶应就不敢轻易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况且,他心头的困顿此时尚未解除,不想再节外生枝。 “还是在尹氏面前自在啊,只要我喜欢,一切由着我的性子来,什么姿势都可以!” 刚一出门,陶应就看见一个身长八尺三寸左右,年龄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身儒士袄袍,美髯垂胸,老神在在地立在院外拐角处,闭目养神。 “先生,是你找陶应?” 陶应信步上前,朝中年儒士拱手一礼,目光又朝四周打量了一圈,除了眼前的儒士,还有四周几个侍卫,一个杂人都没有。 “东阿程立,拜见济南侯!” 陶应一脚跨出院门的时候,程昱就觉察到了,此时见陶应显得彬彬有礼,也没敢托大,立即转身见礼,报上自己的名号。 “呃,我猜错了!” 一听来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程昱,久经风浪的陶应,还是眼皮一抖,心脏不争气地猛烈跳动了两下。 “夭寿啊,历史上,老曹能有未来,全凭的是眼下这个家伙,给创业初期的老曹谋划了一块得已发展的土地!” “难道,程昱是来投奔本侯的?” 一想到曹操又要失去一血,陶应心中莫名一阵兴奋,心脏再次剧烈跳动了一下。 “济南侯何事猜错了?” 陶应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没头没脑的话,定是与自己有关,出于好奇,程昱叫醒了神游天外的陶应。 “仲德先生不对护卫通名,应便猜测先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便是见不得光的宵小之徒。” 很清楚程昱的性格,陶应也不遮不拦,实话实话。 “立乃虚度半生的碌碌无为之辈,通不通名都一样。” 闻言,程昱脸上泛起一抹笑意,亦实亦虚地自谦了一句。 “济南侯果承‘仁人君子’的家风,胸怀坦荡!” 对陶应的直言不讳,程昱不但不生气,反而很赞赏他的光明磊落。 “仲德先生过谦了,应可是知道仲德先生的!” “先生有谋,能断大事;先生之胆,过于贲育。” 战国时的勇士孟贲和夏育到底是怎样的人,陶应不太清楚,但既然历史这样评价程昱,陶应自然照搬。 “至于应,胸无点墨,无断无谋,当不得先生之誉;若能得先生日日教诲,那便是上天眷顾了!” 趁着话风尚投机,陶应不动声色地向程昱抛出橄榄枝。 “接,快接,这比你自荐要有面子的多!” 听闻陶应对自己的评价,年愈半百的程昱身子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隐入衣袖中的双手紧攥,深邃的眸子霎时泛红。 “年愈半百,唯‘心怀异志’的陶重光识我程立啊!” 很快,程昱面上又恢复了正常,目光复杂地望着年龄不到他一半的陶应,快速回味了一番准备好的说辞,道明他的来意。 “济南侯,立此番拜见,乃受故人荀文若所托,请让陈元方归乡。” 若不是荀彧从颍川寄书于他,程昱绝不会蹚这滩浑水。 “陈元方已是花甲之龄,恐时日无多,就让他回归故里,颐养天年?” 程昱满含期待地注视着陶应,希望陶应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至于陶应暗暗向他抛来的橄榄枝,装糊涂的程昱自动忽略了。 “哦,是这事啊!” 明白了程昱的来意,也清楚了程昱的态度,陶应似喃喃自语,又似承接了程昱一句。 “剃头担子,是我陶应一头热啊!” 到头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陶应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眸子里那缕燃烧的炙热也瞬间熄灭消散。 “应本来想请陈元方着写《陈子》的,既然仲德先生亲自上门,陈元方的去留就自便!” 陶应本来就要放陈纪走,程昱突然上门请托,这个顺水人情做得甘之如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程昱。 至于招揽程昱失败,陶应很快就释然了。 “好处不能全占,否则会天打雷劈!” 有些郁闷的陶应在默默自我安慰,一脸欣喜的程昱心中却泛起一抹激动。 “立替颍川陈氏拜谢济南侯!” 没想到陶应如此好说话,不虚此行的程昱,急忙朝陶应抱拳躬身一礼,感谢陶应的成全。 “程立定不忘今日济南侯成全之德!” 想着暗暗拒绝了陶应的招揽,程昱心中又有些惭愧,再面对陶应,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立就不打扰济南侯了,这就去临菑见陈元方,告辞!” 程昱再次拱手一揖,转身就走。 “呃,这么急不可耐,是担心本侯变卦吗?” ———— 豫州。颍川郡。阳翟。 一听不太看好陶应的郭嘉要前往青州,戏志才被郭嘉的神转折瞬间搞迷糊了,眸子里闪过一抹惑然。 “奉孝,你这又是何意?” 若非戏志才是了解郭嘉的,定会认为郭嘉是在戏弄于他。 “若汉失其鹿,天下英雄必共逐之;因而,这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郭嘉瞅着戏志才,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 “既然如此,济南侯那里暂时有饭吃、有酒喝,我们干嘛不去白吃白喝呢?” 郭嘉的这一番解释,听得戏志才直翻白眼,很是无语地摇摇头。 “奉孝,你要清楚,济南侯的饭,恐怕没那么好吃!” 戏志才提醒郭嘉,出工不力的事情还是要少干,尤其是在陶应手下。 “陶应干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惊世骇俗,那可不是个好相与之辈。” 戏志才心里想什么,郭嘉一清二楚,但他却不以为然,依旧一副大义凛然、理所应当的样子。 “济南侯可以救济数以百万计的流民,救济救济我这个颍川流民,想必也不会吝啬的!” 望着郭嘉露出一脸诡诈的浪子模样,戏志才再次无奈地提醒。 “莫过火,小心引火烧身!” 郭嘉虽然表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戏志才绝不会当真。 以郭嘉的智慧,绝不会干出坏自己名头的事来。 “你不担心济南侯‘不懂得隐忍,反而锋芒毕露,行事莽撞’了?” 戏志才将刚刚郭嘉自己所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想看看郭嘉又如何自圆其说。 “哈哈,志才兄,这正是我亲自前往青州验证一番的原因所在。” 将身子坐正,郭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志才兄,你有没有发现,济南侯似乎隐隐在下一盘大棋?” 戏志才也挺了挺腰身,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目光灼灼地盯着郭嘉看了几息,缓缓地点点头。 “我亦有此感觉,只是,一时猜不透其中的奥秘!” 戏志才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来猜猜如何?” 郭嘉与戏志才二人讶然相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门外。 就见从门外兴冲冲走来几人,分别是荀彧、荀攸、辛评、陈群。 第二百零六章 荀彧论陶应 第206章 荀彧论陶应 青州。济南。东平陵。 程昱匆匆离去,立在尹氏宅院门口的陶应,望着已人迹渺渺的拐角,沉思了许久。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一首龚自珍的《已亥杂诗》,从陶应口中脱口而出。 这是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也是个需要革新的时代,人才确也不少,可就是思想观念禁锢太多,认死理。 “颍川人,别了!” 陶应敢肯定,陈纪之事,绝对会让颍川人对他望而却步。 当然不仅仅是颍川人,与颍川名士沾亲带故的,恐怕也不会有几个跟着陶应混。 眼下的程昱,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是个不太讲大道,全凭好恶而仕的时代!” 名声坏了,你再有理想,再有实力,哪怕代表了真理,人家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你最后赢了世界又怎样? 人家一句“不食嗟来之食”,直接遁入山林吃土去了。 “诸葛村夫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因为曹操进攻徐州,诸葛玄在逃难的路上病死了,大哥走丢了,诸葛亮就恨上了曹操,宁可让天下三分,也要阻止曹操一统天下。 “比起‘人妻曹’在徐州杀的那点人,死在诸葛村夫手中的人何其多!” 这个世界,就这么不讲理,只凭个人的心性。 “阿爹,你刚才吟诵的诗叫什么?是阿爹作的吗?” 何晏一声清脆而满含欢欣的童音打断了陶应的思绪。 陶应回头,就见不知几时来到他身边的何晏,正一脸热切地望着他。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在何晏的眸子里,陶应分明看到一丝崇拜的意味。 不知为何,陶应发现,何晏喊他爹越顺口,他听着越怪异,甚至有一丝不适。 “让你喊爹,不是稀罕你这个儿子,是稀罕你娘啊!” 说白了,陶应让何晏喊爹,心里存的是恶趣味,并没有当真。 再说,他一个刚刚加冠的年龄,有一个十岁的儿子,怎么想怎么别扭。 现在何晏当真了,一副乖宝宝的样子,陶应就觉得不好玩了,他更喜欢一个叛逆的何晏,一个与他对着干的何晏。 “要不,将他送还给何进那屠夫?” 念头一闪,陶应立即就掐灭了。 若陶应敢将何晏送走,尹氏定跟他玩完。 “这首诗叫《戊辰杂诗》,你就当他是来自千年后的声音好了!” 今年是一八八年,农历戊辰年,陶应将时间改了,不然又得圆半天。 “阿爹相貌俊雅,学富五车,精通诗文,文武双全,晏儿折服!” 何晏的话语虽然表现地有些夸张,但陶应从他眼中能看出真诚。 “只要你好好用功,将来比阿爹强!” 陶应轻抚何晏的后脑勺,目光和煦地盯着何晏,真心鼓励了一句。 “卫将军,我能跟何晏一样,叫你阿爹吗?” 站在何晏身侧的曹昂,一脸羡慕地瞅着互动的二人,将目光投向陶应,满含期待地问了一句。 “啊?” 闻言,陶应嘴巴大张,瞬间石化。 “这个,昂儿,只要你阿娘同意,我……” “我不同意!” 一脸怪异的陶应对曹昂话尚未说完,就被身后陡然出现的丁氏,语带羞怒地打断了。 “呃……” 有些面红耳赤的陶应尴尬回头,就见身材高挑,楚腰丰臀的丁氏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不善地盯着他。 “夫人,若你收拾好了,我们明……” “我已收拾妥当,今日就可出发!” 话音再次被丁氏打断,望着她起伏不定的高耸,微撇的花瓣唇,陶应一点脾气都没有。 “也好!” 本来就心神不宁,如今丁氏一副早就想走了的样子,陶应当机立断,决定今日便前往洛阳,追赶陈登。 “晏儿,你与曹昂最后道个别,他们今日要回洛阳了!” 看了一眼被丁氏吓得低头认罪的曹昂,陶应转身去了典韦的住处。 “噗嗤!” 看着陶应逃也似的疾去的身影,丁氏美唇勾起,忍不住笑出了声。 …… “恶来,准备准备,我们今日就前往洛阳!” 陶应一进院,耳聪目明的典韦已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来,立即走出房间。 “诺!” 瞄了一眼陶应的神色,典韦二话不说,壮如金刚的身体,敏捷如风地闪入马厩,牵出陶应与自己的坐骑。 …… “驾!” 陶应最后安抚了一通尹氏,在王朗、吴敦、邓展、祢衡、于兹等东平陵官吏的注视下,由郝帅率一千乌桓骑兵护卫,与典韦、丁氏母子出了东平陵城,一路南下,直奔洛阳。 ———— 豫州。颍川郡。阳翟。 看到进来的四人,不论年龄,还是在颍川郡的声望,都比自己大,郭嘉与戏志才不敢托大,连忙起身相迎,拱手见礼。 “奉孝、志才,非我等偷听你二人谈话,实在是你二人说话太大声了,掩耳难绝啊!” 待众人见过礼,荀彧以长辈且主人的身份,招呼众人围着火盘坐下。 一脸温煦的荀彧,目光灼灼地投向戏志才、郭嘉二人,似认真、似玩笑地解释了一句刚刚突然搭话的缘由。 “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 荀彧很赞赏二人的才学,在他看来,郭嘉、戏志才之能,绝不亚于范蠡、陈平。 “哈哈哈,文若先生多虑了!” 都是熟人,郭嘉也讨厌繁文缛节,瞬间又恢复了浪子风骨,说话不遮不掩,直来直去。 “嘉与志才兄所言,无背人之意,故广而告之,可任各位贤达听闻、品评!” 戏志才也连连点头,附和郭嘉所言。 “志才与奉孝闲来无事,随便聊聊,打发空虚罢了!” 自己是不是君子,戏志才不敢保证,但他还是能做到坦坦荡荡的。 在座的都是熟人,彼此都很了解,所以事情说开了,都不会再纠结其中,又继续刚刚提及的话题。 “济南侯从徐州到泰山郡,又闪电出兵青州,剿灭济南、乐安、齐、平原诸郡国的黄巾流寇,确实在下一步棋。” 荀彧目光复杂地环视众人一周,语带酸涩地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想。 “济南侯是想以此不世之功,让陶氏一门再出一位刺史,或者州牧!” 荀彧心情有些复杂,颍川荀氏乃世家大族,比起丹阳陶氏,底蕴强多了。 可如今两者相比,荀氏混得不如陶氏,甚至已被甩了几条街,荀氏望尘莫及。 且不说陶谦身居徐州刺史,隐隐有成州牧的趋势,就已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的陶应,眼下的成就,似乎还不是他的极限。 反观荀氏,朝中无人,即便是荀攸、荀彧,一把年纪了,连个举孝廉的机会都没有。 “荀氏八龙”之一的老六荀爽倒是有机会,可被党锢之祸搞怕了,被举荐而不敢受命。 “这,恐怕难以满足陶氏的野心!” 已三十二岁的荀攸眉头微皱,他对荀彧的看法不太赞同,委婉地提出质疑。 “不然,济南侯不会做出军管青州之举来!” 荀攸虽然年龄较大,却是荀彧的侄子,但他的见识,比荀彧只高不低。 “我这族叔,太老实了,把陶应想太简单了!” 荀攸心中暗暗否定了荀彧的猜测。 “这算个屁棋!” 郭嘉也心中暗暗摇头,他绝不信陶应只为了一方刺史铤而走险。 “这荀文若,真让人无奈啊!” 还以为荀彧能直言不讳,结果论起时政,还是遮遮掩掩,自我欺骗,让没有听到眼前一亮高见的郭嘉有些失望。 “唉!” 荀彧悠悠叹息一声,幽深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不是荀彧没看透,而是不愿往那里想。 “这陶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恐非大汉之福啊!” 荀彧是个十分传统的耿忠之人,甚至有点愚,自然对陶应这样的“乱臣贼子”深恶痛绝。 荀彧的话,落入众人耳中,一时不知如何接对。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若汉失其鹿,天下亦可逐之,怨不得济南侯!” 郭嘉本就对大汉朝廷已失去期待,眼看乱世已显,大厦将倾,不但没有一丝的忧虑与惋惜,反而心中生出一股兴奋来。 当然,郭嘉不是看好陶应,而是就事论事。 至于荀彧的那点担心,只能说可笑加幼稚。 “哈哈,我等连登庙堂都没有机会,何须这般多愁善感!” 郭嘉其实很想对荀彧说,你心有社稷,社稷不知有你。 “即便社稷知你荀彧才华,给你一方郡守之职,可你有为郡守的献资吗?” 自汉灵帝西园以来,凡新上任者,都必须先按秩纳钱。 一方太守,两千石,依天子之令,那可是必须要交两千万钱才行的。 荀氏在颍川算是大族、望族,可也是个“穷鬼”。 第二百零七章 振奋的灵帝 第207章 振奋的灵帝 洛阳。南宫。嘉德殿。 “哈哈哈……” 汉灵帝将手中的邸报递给张让,止不住心中的欢喜,仰望寝宫穹顶,放肆地大笑,宣泄心中的畅快。 “朕的卫将军,济南侯,替朕做了朕想做而做不到之事!” 这一刻的汉灵帝,一点都不显病态,老谋深算的眸子,加之意气风发的神态,霸气侧漏的威势,瞬间与他帝王的身位相符合。 至少在张让的眼中,这一刻的灵帝,是精明的,是励精图治的,与恋栈于酒色肉林中的汉灵帝简直判若两人。 “陛下呀,若您始终保持如今的状态,大汉岂能不兴!” 在张让的内心深处,他更喜欢眼下的汉灵帝,而不是被自己等人如算盘子拨动的汉灵帝。 “阿父,你说,朕重用陶重光,是否走对了这步棋?” 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灵帝,一双充满自得的眸子神采奕奕地盯着张让,似想看透此刻张让心中所想。 “陛下圣明!” 目光从来自冀州的邸报上移开,张让神情复杂地望向灵帝,不无阿谀地回了灵帝一句。 “陛下慧眼如炬,岂能错失良臣!” 此刻不管张让所说是不是真心话,灵帝都很满意,内心更加舒畅。 “哈哈哈……这陶重光,还真是有魄力啊!” 这两日弹劾陶应的奏章如雪花一般送抵洛阳,呈上朝堂;尤其是袁隗等人联名上书,想要削去陶应的爵位,皆被灵帝压下。 “朕没有错拜陶重光为卫将军,没有白封他为济南侯,更没白给他冀州三郡的表举专权,他果然是朕对付大姓、豪强的一把利剑!” “庙堂之上所有庸碌之辈,都抵不过一个陶重光有用!” 爱憎分明的灵帝一扬一抑,听得张让心情更加复杂,灵帝就差指名道姓骂丁宫、马日磾等人是酒囊饭袋了。 “老臣恭喜陛下得此有力臂助!” 为了不让灵帝孤独地唱独角戏,张让脸上再次堆满浓郁的笑容,昧着心恰到好处地躬身称颂了一句。 其实,张让很清楚,灵帝任用陶应,就是一石三鸟。 灵帝不仅仅要对付大姓、豪强,对付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外戚。 “陛下也有对付我等刑余之人的心思啊!” 大长秋赵忠的族人被陶应查抄,甚至家人官至县令,也被陶应毫不犹豫地杀了,这已是妥妥的僭越,可灵帝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 “这不是纵容陶应,这不是对我等刑余之人不满,还是什么?” 尤其是小黄门左丰,还是灵帝的心腹宦官,被陶应用钱财活生生压死,这已是对宦官集团赤裸裸的宣战,可灵帝同样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阿父!” 眉欢眼笑的灵帝,来回在寝宫中走动,显得踌躇满志。 “明日那些冀州藉的大臣定然会对陶卿发难,你可得配合好朕,莫要让这帮人得逞!” 至于自己的亲侍中常侍赵忠会不会闹,灵帝直接忽略了。 以灵帝对赵忠族人的了解,相信赵忠没有更好的借口之前,是不敢明目张胆来麻烦他的。 “太嚣张了,杀了也好,省得为祸地方,让朕背上骂名!” 赵忠的族人被陶应杀了,家财也被抄掠一口,用来赈济冀州百姓,完全将自己置身于宦官集团的对立面,这让灵帝对陶应更加满意了。 “一个不被大姓、宦官所容的陶应,才是朕要的陶应,才是对大汉社稷有益的良臣!” 若说灵帝还有一点不满意,就是陶应与大将军何进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 “陛下放心,老臣定不会让冀州大姓们得逞!” 虽然对陶应毫不留情地杀戮和拘禁宦官有所不满,但毕竟没有危及到自己的利益,所以张让也不会轻易给陶应使绊子。 尤其现在面对的是大姓士族,是宦官的公敌,张让自然要站在陶应一方。 当然,张让再嚣张跋扈,也不敢与灵帝唱反调。 “嗯!” 看着张让脸上露出的一副恭顺表情,灵帝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张让不危及皇威,无论他犯多大的错误、贪再多的钱财,灵帝都可以容忍。 “待陶卿来洛阳,你私下告诉他,让他不必担心朝堂众臣的态度,放手去做,朕就是他最有力的后盾!” 灵帝已从冀州刺史贾琮的邸报中得知陶应已对乌桓叛军用兵,且取得了很大的胜利,而陶应自始至终也没有向朝廷要钱粮,这让灵帝更加满意了。 “只要陶氏不谋反,朕定会庇护陶氏一族!” 在灵帝的内心深处,他更期望陶应能帮他废长立幼,断了何氏的念头,以防自己死后,何氏坐大,危及刘氏皇权。 只不过眼下尚未到那一步,灵帝自不会提及,以防激起已惴惴不安的何氏狗急跳墙,反害了刘协的性命。 “诺!” 张让眉头再次一挑,躬身应命的同时,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看来,陛下已选定陶应为将来的顾命大臣!” ———— 豫州。颍川。阳翟。 洒脱不羁的郭嘉,性子比较直,只要他认为是对的,说话就不会遮遮掩掩,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才不管你是不是荀彧。 “奉孝言之有理!” 戏志才第一个站出来力挺郭嘉。 陈群、辛评虽然没有出声,但也点了点头。 就连注视着郭嘉的荀攸,轻捋胡须,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采。 “不破不立,这便是我辈一显身手的好时机!” 郭嘉忽视了荀彧的难堪,由着本心说事。 “奉孝之言,甚善!” 这回荀攸也忍不住出声了。 “乱世,是危及,也是机遇!” 越有才华的人,越期望乱世。 唯有乱世,才有他们重塑权贵秩序的机会。 见众人话里话外都似乎在赞赏陶应,荀彧心中很不舒服。 “你们莫要忘了,济南侯对大姓世家似乎并不友好!” 荀彧瞥了一眼陈群,似乎在提醒众人莫要忘了陈纪之事。 “长文的父亲元方公,至今生死未卜啊!” 其实,荀彧内心还是赞同众人观点的。 但荀彧就是一个传统的人,对忠孝节义看得很重。 即便别人说荀彧有点愚,但荀彧也不会改变,这是荀彧的操守。 “群打算近日前往青州临菑!” 既然提到了自己的父亲,陈群也不再沉默,将自己前往青州之事说出来,省得走后被人恶意猜度。 “长文,你想好了?” 荀彧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立即提醒陈群一句。 “那济南侯,绝非善类啊!” 荀彧的意思很直白,围坐的几人都听懂了。 “莫要你父亲陈纪没有救回来,连你陈群也搭进去!” 荀彧内心很矛盾,既想劝阻陈群不要前往青州冒险,又不能阻止人家陈群救父、尽孝。 其实,说白了,荀彧更担心陈群投入陶应阵营,他不愿看到颍川人“助纣为虐”,危及大汉皇权。 “文若多虑了!” 陈群眉头一挑,眼眸深处一丝不快一闪而逝,心中暗暗压下对荀彧的不满。 “诸位莫要担心,群此番青州之行,定安然无虞!” 环视一圈目光熠熠地望着他的众人,脸上已堆起一抹笑意的陈群解释其由。 “前几日,群已讨得孔文举手书一封,想必,济南侯会给他老师一点薄面的。” 与孔融相交甚厚的陈群,已得知陶应与孔融的关系,如今有了孔融的书信傍身,相信陶应不会为难他。 再说,颍川陈氏与丹阳陶氏,本就没有利益冲突,陈群不担心陶应会对他们父子二人不利。 “这就好!” 心情很是矛盾的荀彧,很想将自己已托付程昱前往济南见陶应的事告诉陈群,可程昱能不能说动陶应放了陈纪,荀彧没有把握,便忍住没有说出来。 “哈哈哈,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若有所思的郭嘉,深邃的眸子从陈群、荀彧脸上掠过,忽然仰头大笑。 “陶重光心怀大志,想要仿效周公吐哺,礼贤下士,却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善用人才!” 郭嘉适时转移话题,让室内气氛又为之一松。 “奉孝想多了!” 郭嘉话音刚落,荀攸闪烁着绚丽逼人光芒的眸子骤然大亮。 “济南侯能否知人善用,这与我等没多大关系。” “自古以来,凡是有识之士,皆能审度其主,方而立功扬名。” “若济南侯不能知人善用,他所谓的大志,也不过笑话耳!” 像戏志才、郭嘉、荀攸这样的人杰,绝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尤其是在乱世,他们的本性就是投机。 今日看好陶应,他们可以投奔,若明日出现更强大的明主,他们一样可以舍弃陶应,另攀高枝。 这一幕,曾在袁绍集团体现地淋漓尽致。 “先生,冀州有新消息了!” 荀彧刚想给郭嘉泼冷水,门外突然传来家仆的声音。 “乌桓人败了,济南侯已回青州!” 第二百零八章 曹操诘袁绍 第208章 曹操诘袁绍 洛阳,西园。兵部议事厅。 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典军校尉曹操、右校尉淳于琼等西园八校尉,除了上军校尉蹇硕外,齐聚一堂,各自围着火盘喝酒闲聊。 “冀州之事,各位都听说了吗?” 面色有些阴郁的袁绍放下手中的酒樽,冷峻的眸子一一从曹操等人脸上掠过,沉声问了一句。 “那陶应,未免也有些太大胆妄为了!” 淳于琼也算是袁氏的家臣,袁术的事情他也知悉,此时袁绍提及冀州之事,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和。 “竟然敢大肆杀戮,不仅谋杀了陛下派去传旨的天使,还斩杀那么多的官吏,屠戮世家大姓,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助军右校尉冯芳也点了点头,显然无比认同袁绍与淳于琼的想法。 冯芳不仅是已故太监曹节的女婿,还是袁术的准老丈人,若非袁术突然去了青州任职,他漂亮的女儿冯方女就要嫁给袁术做妾了。 有了这层关系,不管是迎合宦官集团,还是迎合袁氏,冯芳都得站出来对陶应进行一番声讨。 “不错,陶应确实有些太嚣张了!” “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竟然如此袒护这个屠夫!” “若非有陛下撑腰,陶应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 有了淳于琼、冯芳的回应,一时间,其他人纷纷对陶应发出声讨。 “哼!” 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曹操,眸子微缩,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咧。 “一群头脑简单之辈,被袁本初当枪使,尚不自知,真不知道是如何当上西园校尉的!” 一语不发的曹操悠闲自得地拨弄着火盘,温着自己的酒,对众人所言,左耳进右耳出。 袁绍漆黑的眸子几次扫过曹操,希望自己的“好基友”也能发表一番感言。 可几番下来,心有期待的袁绍失望了,曹操连头都没有抬,一门心思都在酒上。 “难道,我袁本初的话,还不如你曹孟德火盘上的一壶酒有趣?” 眸子微蹙的袁绍,脸色不知不觉变得阴沉,垂在案几下面的一只手慢慢紧攥。 “嘭!” 陡然,火盘里的炭火发出一声炸裂,惊得袁绍打了一个冷颤,瞬间让袁绍回过神。 “孟德,对陶应的所作所为,可是有别的想法?” 袁绍脸上的冷意瞬间尽敛,换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绍可是知道的,孟德胸有韬略,莫要藏拙,说来让诸位听听!” 没想到不说话反被袁绍点名,曹操拨弄火盘的手一顿,眉头紧蹙,心中暗暗有些恼火。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真不当人子,不将曹某拖下水你很不甘心啊!” 袁绍的用意曹操很清楚,无非就是拉帮结派,为孤立和谋算陶应造势,以此来报袁术之辱,或者说袁氏之辱。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心思急转的曹操,略一思忖,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慢慢抬起头,紧蹙的眉头已舒展,笑意盈盈地望向袁绍。 “操对冀州之事所知不多,不知本初有何高见,说来让操等也领受一番,可好?” 曹操的意思也很明确,既然你袁绍要对付陶应,那就摆到桌面上,莫要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却潜藏深处。 “呃……” 曹操的反问,打了袁绍一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说得不痛不痒,会被众人看轻;说得过狠,传入陶应耳中,袁术弄不好就没命了。 “曹阿瞒啊曹阿瞒,你今日给我提了个醒!” 以袁绍对曹操的了解,他的问题,曹操多半会心直口快,直言不讳,即使不好回答,曹操也只会推脱,绝不会反诘。 可今天,曹操太出乎袁绍的意料了。 “曹阿瞒,你变了,变得奸诈、狠辣了!” 望着鲍鸿、淳于琼等人投来的目光,被曹操反摆在了台面上的袁绍,明白自己要表态了,若他不给自己发起的话题下个定论,在座的人再蠢笨,也会明白他的用意。 到那时,他袁绍以后就没有朋友可“玩”了。 “这还用问吗?” 众目睽睽之下,袁绍大义凛然地做了一句总结。 “绍的意思,也跟各位将军一致,陶应杀戮过重,不配为济南侯,有污卫将军声誉!” 说完,也不等众人再回应,袁绍立即端起面前的酒樽,举杯邀饮,借此掩饰他的心虚。 “曹阿瞒,你等着!” 在众人微不可察的角度,袁绍阴冷如狼般的眸子狠狠瞪了曹操一眼。 …… “哼,狡诈如狐!” 袁绍玩文字游戏,自然瞒不过精明的曹操。 “什么叫‘也跟众位将军一致’?” 只是顾虑到袁绍的颜面,又顾忌袁氏的强大,曹操便隐忍没有点破。 不过,给袁绍面子,并不代表曹操甘心被莫名其妙当枪使。 “你袁氏四世三公,要想与济南侯陶应对抗,那是你袁氏之事,莫拉上我曹氏!” 一想到陡然崛起的陶应,曹操自然不愿将曹氏放在陶氏的对立面。 “济南侯在冀州所行,曹某倒觉得,济南侯是个英雄!” 瞥了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袁绍,曹操眉头一挑,一改刚才的三缄其口,对陶应在冀州之事做出自己的评判。 “拨乱之政,以刑为先。济南侯虽然手段酷烈了一些,却是一片拳拳之心,忠心为国!” “至于那些被济南侯所杀之人,与其说是死于济南侯刀下,倒不如说,是死在他们自己的贪欲之下!” “夫刑,百姓之命也。” “依大汉律,无论索贿的小黄门左丰,还是战时畏惧潜逃的官吏,他们的行为,本就该判弃市!“ 言辞犀利,目光幽深的曹操,环视众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多行不义必自毙!” “济南侯为国、为民伸张正义,试问,又何罪之有?” 曹操不无愤慨的质问,让大厅中跪坐的袁绍、淳于琼、鲍鸿、冯芳几人,脸色顿时一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呃……” “这……” “咳……” 嗫嚅不言的众人,只得纷纷端起面前的酒樽,借此掩饰内心的尴尬。 “唉,曹孟德,还是那个曹孟德!” 袁绍等人突然想起,曹操可是嫉恶如仇、不畏权贵之辈。 当年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曹操就敢下狠手,打死蹇硕的叔叔。 那悬挂在洛阳四门的五色棒,简直就是那些有钱有权、在地方上称霸逞强之人的梦魇。 “唉,若两下相比较,曹孟德与陶重光,简直就是一类人!” 看到曹操对陶应有惺惺相惜之感,鲍鸿瞬间明悟。 “无论是曹孟德,还是济南侯,都少沾惹为妙!” 曹操犀利的眸子一一从袁绍、淳于琼等人脸上掠过,看到众人面上的不自在与眼神的躲躲闪闪,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一帮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辈,难成大事!” 曹操也没指望袁绍等人回答自己,重新斟满一樽酒,径直站了起来,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朝着北方遥遥举杯。 “这杯酒,我曹操敬济南侯!” 一脸严肃冷峻的曹操,眸子里带着几分崇敬的神色,并隐隐流露出一抹羡慕。 “大丈夫,当如陶重光也!” 听着曹操的隔空祝辞,袁绍几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如同吃了秽物一般。 “天已漆黑,某家丕儿近日多闹,夫人照看不来,就先行一步,告退!” 有他在,众人也不会自在,曹操很识趣地提前退场。 “也好!” 看到曹操拱手辞行,强抑制心中怒火的袁绍,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应和了曹操一句。 “孟德……” 不待袁绍酝酿的一番关心之语出口,曹操已转身疾步出了议事大厅,其匆匆形色,如躲瘟疫一般。 “哐当……” “嘭……” 怒不可遏的袁绍,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衣袖一扫,桌案上的酒樽、酒瓮纷纷坠地,一时碎裂声一片,杯盘狼藉。 “竖夫!竖夫!” 尚未解恨的袁绍,又一脚踹翻桌案,大声咆哮,当众发泄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既有对陶应的,也有对曹操的。 “这是袁本初?” “真本性?” 淳于琼、鲍鸿、冯芳等人,瞅着如癫如狂的袁绍,面面相觑。 …… “失态了,失态了!” 过了好一会儿,袁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脸平静,泰然自若。 “诸位将军莫要多心,绍的怒火,是冲陶应小儿发的!” “今日天色已晚,既然孟德走了,我等也散了,改日再畅饮!” 笑眯眯的袁绍,朝众人拱手一圈,与淳于琼并肩出了西园议事大厅。 今日六一,祝所有大朋友、小朋友都快乐! 感谢所有默默支持本书的书友,你们的鼓励与鞭策,愚人铭记在心,感恩! 第二百零九章 荀彧的敌意 第209章 荀彧的敌意 青州。平原郡。祝阿县。 冬日的平原,太阳落山的很早,陶应一行午时从东平陵出发,过了历城,到达祝阿城时,已华灯初上。 “下官祝阿令华缉恭迎济南侯!” 已得到陶应路过祝阿消息的祝阿令华缉,早早就等在城门口,迎接陶应一行的到来。 在华缉身后,还站着一些祝阿的官吏,及听闻陶应到来,前来看热闹的祝阿百姓。 “华令辛苦了!” 略显疲态的陶应跳下战马,华缉刚要接过马缰,陶应却先一步将马缰塞到了身旁的典韦手中,笑着握住华缉伸出的手。 “怎么样,有没有体会出老子所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 二十多岁的华缉,是华歆的弟弟,如陶应一般,历史上也是个名不见经传之辈,只不过沾了华歆的光,被魏文帝封了列侯。 若不是陶应想绑住华歆,加之手头缺人,不会轻易让华缉在自己的治下出任一方县令的。 “惭愧,若非先前有糜将军言传身教,缉定不敢出任祝阿令!” 在高唐因为哥哥华歆的缘故被陶应征辟,华缉跟着糜芳“实习”了一阵子,便意气风发地出任祝阿令。 不过,观摩学习与实践是两码事,虽然是照猫画虎治理祝阿,但真正落实起来,让有些懦弱、老实的华缉还是焦头烂额。 “多学习,慢慢来,这样就不会出错!” 看华缉的神态,陶应就知道他这个县令干得有点吃力,便出声又给他打气。 “不要闭门造车,有时间、有困难,就去历城或茌县看看,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的!” 陶应显露出的亲和,让心头有些忐忑的华缉顿时安心不少,也感动不已,他很清楚,这其中还有着大哥华歆的因素。 “缉一定将祝阿治理好,绝不辜负济南侯的期望!” 陶应笑着摇摇头,又拍了拍华缉的肩膀,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华县令,我陶应的期望并不重要,而是莫要辜负了祝阿百姓的期望!” “或者你可以这样理解:只要祝阿百姓满意了,我陶应就满意!” 陶应话音一落,城门口为之一静,继而从围观的百姓群中爆发出嘈杂而洪亮的山呼声,此起彼伏。 “小老儿拜谢济南侯活命之恩!” “俺今生只认定济南侯!” “俺全家也只愿在济南侯治下过活!” 猝然被跪倒一地的狂热百姓欢呼,一阵头大的陶应忙尽力安抚了一番,不敢再待在城门口,急匆匆去了华缉安排好的住处。 …… “济南侯,济北国相陈汉瑜在门外求见。” 陶应在华缉早已准备好的饭堂与典韦、郝帅、曹昂一起用过饭食,正一边泡脚,一边与曹昂说笑,一脸诧异的华缉匆匆走了进来。 “嗯?” ———— 豫州。颍川。阳翟。 荀彧、荀攸的到来,颍川书院的晚餐显得丰盛了许多。 待众人酒足饭饱,又继续挑灯品茗,延续了白日的话题。 “陶重光心高气傲,不懂得隐忍,不但得罪了宦官一系,又与大姓士族为敌,只注重寒门,这绝非明主,还是少与其沾惹!” 眸子里满是不屑的荀彧,显然不看好陶应,望着郭嘉,忍不住泼冷水。 陶应在冀州用钱财压死小黄门左丰之事,今日传至颍川,这让与宦官集团有姻亲关系的荀彧,对陶应更加排斥。 “这大汉有今日之颓,阉宦功不可没,陶应为国除奸,有错?” “就因为陶应扣押了纵兵抢粮的袁术,就与士族为敌了?” “寒门怎么了,难道寒门就不该有出头之日?难道我戏志才活该一世受穷?” …… 荀彧对陶应不加掩饰地唱起挽歌,莫说是郭嘉,就是戏志才、辛评、陈群等人,都暗暗对荀彧嗤之以鼻。 虽说世间之事,大抵还是挽歌多一些,但成王败寇,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的准呢? 当然,最终谁赢了,谁败了,谁荣了,谁辱了,都会在死去元知万事空的谶言里变成昨天的事。 “可今天,不管情愿与否,陶氏都已成颍川人绕不开的存在,哪怕不与陶氏有瓜葛,也绝不能与其为敌!” 陈群暗暗摇头,不是他甘心向陶应示弱,实在是眼下的陶应,实力太过强大了。 “一个能轻而易举消灭几十万黄巾贼寇之人,能将五万乌桓骑兵赶出冀州之人,是那么容易对抗的吗?” 陈群已从孔融那里得到了一些陶应更为详细的消息,为了家族的繁衍,陈群不得不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唉!” 半天沉默不语的荀攸,瞄了瞄已发觉自己说错话的荀彧,无奈摇头,好不容易被郭嘉调转的气氛,又被荀彧给搞胡了。 “奉孝有鬼谋之才,你且分析分析,济南侯当初为何不留在徐州经营,反而舍易就难?” 没办法,为了掩饰族叔的尴尬,年过三旬的荀攸不得不站出来替其解围。 郭嘉若有所思地瞄了荀攸一眼,深邃的眸子里迸射出两道精光,显得神采飞扬。 “徐州看似是陶氏的,但那是陶谦的,不是陶重光的,陶重光想对徐州有所作为很难。”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郭嘉所言,陶应想在徐州大显身手,就必须将他爹陶谦搞定,但要让陶谦退居二线或做陶应的傀儡,显然不现实。 “因而,陶重光则另辟蹊径,以泰山郡为跳板,谋下青州,以青州为自己未来争霸的根据地。” “如此一来,陶氏就有了两州之地,既可各自独立发展,又能守望相助,互可进退腾挪,这步棋,陶重光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郭嘉眸子里的精芒闪耀,他敢肯定,以陶谦的魄力,绝对走不出这步棋。 “不然,也不会先来个分家的戏码,给他陶氏留条后路!” 戏志才坐直身子,眉头一挑,就着郭嘉的分析,又补充了一句。 “济南侯恐怕不会单单满足于一个青州。” “兖州,必然是他下一个目标!” 只要兖州到手,青州、兖州连成一片,后面再加一个可以腾挪的徐州,陶应就有三州之地,争霸天下的底气就十足了。 “可,这天下毕竟尚未乱啊!” 半天不曾一语的辛评,手捏下颌短须,目光微凝,忍不住发了一句感慨。 “汉室气数已尽,不出三年间,必将迎来诸侯割据的时代!” 郭嘉尽显放荡之色,笑容灿烂,宛若根本不把“励精图治”的灵帝放在眼里。 “可惜,可惜哉!” 莫说荀氏叔侄,就连陈群、辛评,与郭嘉相识至今,第一次露出震惊之色。 “嘶……” 好一阵后,荀彧才恢复如常,却只是长吁了一声,站起身,摇首带着几分苦涩的笑,丢下众人,独自出了屋。 …… “难道,这大汉的天下,终归要分崩离析?” 荀彧出了旁门书房,立在书院大堂中央的一个大大香案前,呆望着香案后悬挂着的孔圣画像,喃喃自语。 此时,香案上的黄铜香炉中插着几枝香,袅袅香烟缓缓上升,淅淅散开,有一缕香烟飘入眼帘,熏得荀彧眼睛直流泪水。 “为何这大汉会有如此多不思君恩的奸佞?” 荀彧使劲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的幽芒,脑海里划过陶氏父子的名号。 “他日若有机会,我荀彧定不会叫陶氏这样的奸佞好过!” 不知为何,在荀彧的心中,总觉得大汉沦落到今日之局,都是因陶氏这样不一心思国、思君的能臣造成的。 “奉孝,若真到了群雄割据的时代,你将如何选择?” 屋子里,传来戏志才毫不掩饰的兴奋之音。 不过,落入荀彧的耳中,却是异常的刺耳。 荀彧很想冲进去,大声叫醒他们,不要倒行逆施。 “你们只有忠于汉室,才能流芳千古,附逆只会遗臭万年!” 可荀彧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就是自己的侄子荀攸,也不会站在他一方,还岂能左右郭嘉、戏志才这样的颍川人杰。 “唉,能够让人回头的,只有南墙!” 荀彧摇摇头,不再想听屋子里一帮“佞臣”的高谈阔论,出了大堂,穿过颍川书院的大门,冒着夤夜寒风,孤零零地下山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宦官议倒陶 第210章 宦官议倒陶 青州。平原郡。祝阿县。 华缉的通报,让陶应莫名一怔,眸子里现出一抹迷茫,一时没想起陈汉瑜是谁来。 “是陈长史的父亲陈珪陈汉瑜!” 看到陶应一脸的疑惑,眼神怪异的华缉忙又解释了一句。 “哦,是他,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接!” 陶应也顾不得擦脚,拎过鞋子就穿,因为脚湿,穿了半天都没有穿进去,干脆扔到一旁,光着脚就朝屋外跑去。 “阿爹,天冷地冻,要穿鞋的!” 看到陶应赤着脚跑出了屋,回过神的曹昂立即提起陶应扔得东倒西歪的鞋子跟了出去。 “陈相亲临,应有失远迎,还望原宥怠慢之过!” 除去陈珪的济北国相不说,他不仅仅是徐州大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关键还是得力谋士陈登的父亲,于情于理陶应都不能怠慢。 “夤夜叨扰,还望济南侯莫怪!” 瞥了一眼陶应尚有水渍的一双赤脚,陈珪眸子里乍现的一抹异彩一闪而逝。 “这陶重光用心了啊!” 光脚而来的陶应以晚辈之礼迎接陈珪,这让陈珪满意的同时,心中又生起一丝自豪与感动。 “看来,陶重光对我儿元龙很满意!” 陈珪很清楚,以如今陶应的身份与地位,根本无需自降身价,但陶应能这般降尊纡贵,多半是看在儿子陈登的面子上。 “先生好!” 拎着鞋追出来的曹昂,眼见陶应对陈珪很是客气,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也见了一礼后,忙将鞋放在陶应脚下。 “阿爹,快将鞋穿上!” 陶应低头,很是宠溺地轻轻拍了拍“强做儿”的曹昂后脑勺,将鞋子拎了起来,与望着曹昂一脸诧异的陈珪往屋里走。 “昂儿去休息,明日我们还要早早赶路!” …… “不知陈相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进了屋,陶应让人上了茶,便与陈珪开门见山。 虽然与陈珪第一次见,但陶应相信半夜从济北国赶来找他的陈珪,绝不是为了拉闲话。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从济南侯这里一解心中之惑!” 陶应开门见山,陈珪也不想说闲话,略加整理了一番措辞,便道明来意。 “济南侯,济北国与泰山郡唇齿相依,若将济北国归入治下,是否也要行泰山郡的模式?” 陈珪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陶应的眼睛,一瞬不眨。 “当然要!” 明白了陈珪的来意,陶应不假思索地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陈相乃元龙之父,应与元龙犹如亲兄弟,自不会敷衍与欺瞒陈相,未来在应的治下,皆按泰山郡模式治理,绝不会出现特殊!” 闻言,陈珪眸子猛然一蹙,怔怔注视陶应许久,方叹息一声,不无担忧地提醒陶应。 “若皆按泰山郡模式,恐怕除了青州,其他州郡很难响应济南侯!” 陈珪的意思很直白,他提醒陶应,“打土豪分田地”的策略在眼下的大汉根本行不通,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不仅自己治下的济北国,戴、泛、徐、夏、刘氏五大姓不会响应,就是陶谦还无法完全掌控的徐州,除了糜氏,曹氏、王氏、赵氏等大姓也不会跟着陶氏走。 “济南侯当慎重啊!” 汉末的天下是大姓当道的天下,几乎所有的权谋、政治、战争都是围绕着大姓集团背后的资源优势而展开的,有拉拢、有对抗、有敷衍、有讨好,但其核心和根本都是围绕“利益”和“实力”而进行的。 若陶应想代汉而立,就必须与大姓、豪强们媾和,照顾他们的核心利益,未来与士族共天下。 “哼哼,想让我与大姓、豪强们妥协,重蹈隋炀帝的覆辙?” 陈珪话里不乏警告的意思,陶应听懂了,不过早有打算的陶应一脸的不以为然,冷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 “陈相是了解应的,应原本就不名一文,若注定未来要孤单前行,应也会无所畏惧,孤注一掷,大不了碰个头破血流!” 陶应说得轻描淡写、轻松自如,一副风和日丽的景象,却听得陈珪心惊担颤,浑身发冷,面前浮现一副炮火连天、金戈铁马的景象。 “陈珪明白了!” …… 从陶应嘴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矛盾的陈珪谢绝了陶应的挽留,连夜回了济北国。 “这济北相也该弃了!” 济北国与泰山郡、青州相邻,陈珪很清楚,羽翼丰满的陶应一旦下定决心自立,不仅仅首当其冲的济北在陶应的屠刀之下,整个兖州都难以保全,儿子陈登已上了陶应的船,他无法兼顾公私,还不如就此早早脱身。 “元龙,不知道你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 洛阳。长秋宫。大长秋赵忠住处。 除了今夜执勤灵帝身边的孙璋外,灵帝亲封的十二个中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粟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密聚一室。 当然,被陶应“策反”的毕岚自然不在列。 “那就是个死人!” 自从毕岚青州传旨“滞留不归”,无论是汉灵帝,还是中常侍,都已将毕岚开除出了队伍之外。 就如同被陶应压死的小黄门左丰一样,众人都默认毕岚已死。 但有意思的是,少了一个毕岚,今日却意外地多了一个小黄门蹇硕。 蹇硕虽然未列十常侍,但在灵帝心中的地位一点都不低,甚至比张让、赵忠更倚重。 位列西园八校尉之首的蹇硕,可是灵帝寄予厚望的托孤之人。 就连大将军何进,都要接受蹇硕的节制。 “废长立幼,不合礼制,于国不祥!” 汉灵帝隐隐流露出废长立幼之意,张让、赵忠等宦官出于与何后的关系,自然心中有些抗拒。 因此,慢慢就与肩负使命的蹇硕拉开了距离,平日很少来往,以防得罪了何进,引起何后的猜忌。 但赵忠今日特别邀请了蹇硕,自然是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蹇硕在门外左右张望半天,确定没有人偷听,他才闪身进了秘室。 “赵公,大家都已经齐了,您现在总可以说说了,究竟是什么要紧事,非要半夜三更召集大家秘议?” 赵忠阴恻恻的眸子一一从蹇硕、张让等人脸上掠过,慢悠悠地说出了此番密议的用意。 “我等恐怕没有活路了!” 赵忠一语,话不多,却石破天惊,将在座的中常侍们吓了一跳。 “嘶……” “难道,大将军与袁氏等大姓要联手对我等发难?” 眸子里一片恐慌的张让,猛然站起,死死盯着赵忠出声急问。 “忠公,你得了何种消息?” 张让吃过何进与袁逢的亏,第一时间就想到是这两股势力合流。 “这不可能,今日我还见过那袁本初,若袁氏对我等有不轨之心,其定有反常表现!” 蹇硕也是被赵忠吓得心肝一颤,待听了张让的猜测,他立即出声反驳。 “别忘了,袁氏正在为袁公路烦,没有精力来对付我等!” 何进会不会动手蹇硕不知道,但他敢肯定袁氏不会。 至少在蹇硕心中,现在的袁氏没有发难的精力与心情。 “难道,是陛下要对我等下手?” 蹇硕否定了张让的猜测,郭胜又将目光转向灵帝。 “都别猜了,我说的是陶应那小儿!” 面色有些不悦的赵忠,陡然提高他窄细的声线,冷声打断了众人的猜度。 “哼,一群鼠目寸光之辈,居然都没看到来自陶应小儿的威胁!” 陶应杀了赵忠的族人,抄没了赵氏在冀州海量的钱粮,赵忠自然是恨陶应的。 “陶应小儿,你最好不要动赵延,否则,让你知道我赵忠的手段!” 赵忠隐隐对弟弟赵延青州之行有些不安,若早知道陶应敢对宦官、大姓动手,赵忠就不会让赵延去打陶应的主意。 “济南侯要对我等动手?” “这怎么可能!” 一脸诧异的郭胜望着脸色阴冷的赵忠,发出自己的质疑。 “怎么不可能?” 赵忠冷冷瞪了郭胜一眼,阴恻恻的眸子又环视众人一周。 “陶应小儿杀了左丰,毕岚生死不明,又对我赵氏动手,这说明什么?” “说明陶应小儿蔑视我等刑余之人,故而频频举刀杀戮!” “今日陶应小儿杀了左丰、毕岚,对付我赵忠,明日就会轮到你们!” 赵忠摆事实讲道理,连带着恐吓,以期引起众宦官们对陶应的抗拒与愤怒。 “哼,想让我等死,那就先下手为强,想办法铲除陶氏!” 蹇硕成功被赵忠忽悠,旗帜鲜明地响应赵忠的呼吁。 “对,杀了陶应小儿,省得我等食不甘味!” 郭胜、夏恽等人立即附和。 瞬间,一场针对铲除陶应的密议在赵忠的密室里如火如荼地展开。 第二百一十一章 郭嘉论雄主 第211章 郭嘉论雄主 豫州。颍川。阳翟。 荀彧中途离席,一点都不影响屋内众人的谈兴,就连荀攸也更加放得开,话也多了起来。 “若真进入群雄割据的时代,我郭嘉,定要找一位有雄才大略,而且还比我郭嘉更聪明的主公!” 戏志才、荀攸、陈群、辛评皆是一怔,互视一眼,继而皆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这天下,比奉孝还鬼一分的,怕是没有咯!” 戏志才手指虚空点点郭嘉的脑门,一边大笑,一边调侃。 的确,刚刚加冠的郭嘉,在颍川已经是声名鹊起,就连戏志才也自愧弗如。 “确实,天下间,和奉孝一样聪明的人有,但比奉孝还聪明的人怕是找不到了!” 戏志才对郭嘉的评价,得到了辛评、陈群、荀攸的一致赞同。 “不见得啊!” 刚刚还自鸣得意的郭嘉,听了戏志才等人之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被一抹肃然取代。 “若是过去,志才兄如此评价嘉,嘉定然欣然领受,可数月前的一趟洛阳之行,让嘉不敢再小觑天下人杰!” 望着郭嘉脸上露出的一副严肃、认真相,戏志才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 “能让郭奉孝佩服的人,定然智慧、谋略绝伦!” 戏志才刚想问郭嘉为何会有如此感概,郭嘉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在洛阳,嘉遇到了几个人,有冀州的田丰、沮授,东郡的程立、陈宫,扶风郡的法正,其智慧谋略均不下我颍川人杰,甚至过之而不及!” 郭嘉指名道姓地点出的几人,其中如田丰、程立,荀攸等人或认识,或早闻其名,不由皆坐正了身子,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原来郭奉孝不是谦虚,而是认真的!” “田丰、沮授、程昱、陈宫、法正!” 荀攸、戏志才等人虽然对自己的智慧谋略很自信,但绝不会自大到目中无人,有了“鬼才”郭嘉的提醒,心中暗暗对田丰等人的重视程度增加了份量。 身为颍川的人杰,他们都很清楚,既然乱世将至,又是一个群雄共舞的时代,这些大才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搭档,或者成为自己的对手。 能早点了解这些人的底细,无论是未来合作,还是对抗,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戏志才感慨地回应了郭嘉一句,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羡慕。 “志才兄,你以为,嘉前番洛阳之行,只为游学吗?” 郭嘉突然一改严肃,眉眼再次舒展开来,嘴角勾起,笑意浅浅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猾。 “嘉尚未到洛阳前,已对汉室的分崩离析已有预感,因此前往洛阳,是想给未来找一位可辅之明公!” 这下莫说一脸失神的戏志才,就连一旁看郭嘉唱独角戏的荀攸、陈群、辛评,脸上亦一片骇然。 “奉孝可找到了明公?” 内心极不平静的戏志才,神情复杂地重新审视起郭嘉来。 “与郭奉孝不动声色地未雨绸缪相比,我戏志才何其迟钝!” 这一刻,内心苦涩的戏志才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怪不得郭奉孝对投奔陶重光犹豫不定,原来是还有可供选择之人,甚至对方比陶重光更值得辅佐!” 洒脱不羁的郭嘉,深邃的眸子一一从荀攸、辛评、陈群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戏志才身上。 “这大半年来,嘉阅人无数,洛阳那些所谓俊杰,可成雄主者,却不过三人!” 郭嘉蔼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表露给众人的神情中,尽是通达人情的体贴。 “愿闻其详!” 眸子微缩的荀攸等人,一瞬不眨地盯着郭嘉,谨防漏掉一字。 “其一,袁本初。此人素有大志,近些年来,在洛阳名声大噪,以其游侠的人脉,一旦拥兵而据,必然一呼百应,成为一方雄主!” 注视着戏志才等人的神情变化,嘴角勾起的郭嘉露出一抹笑意,也没卖关子,直言相告。 “其二,袁公路。此人身份比起袁本初更为显赫,乃袁氏嫡子;加之袁氏在汝南势力根深蒂固,一旦接管本家,称霸南阳、汝南、九江一带绝非难事!” 说到袁术,郭嘉的眸子里又闪过一抹犹疑,显然对袁术的未来又有了一丝不确定性。 “袁公路此番在泰山郡折戟沉沙,不知会否影响他的雄心!” “当然,这还建立在他是否有命活着离开泰山,回到洛阳!” 戏志才等人望着侃侃而谈的郭嘉,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袁术的遭际众人皆知,郭嘉突然改变对袁术的看好,也能够理解。 “其三,曹孟德。此人名望、家世虽不如袁氏兄弟,看似平平无奇,却是高深莫测,嘉难以猜度他的心思!” 提到曹操,郭嘉脸上现出一抹异彩,在他内心深处,更看好曹操的未来。 “果然!” 郭嘉语落,戏志才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陶重光果然没能入郭奉孝的法眼!” 雄主三人,郭嘉单单不提陶应,戏志才也能够理解。 毕竟陶应崭露头角有些突然,郭嘉尚未有机会与之接触,能不完全被郭嘉否定,也算陶应非常不一般了。 “不过,陶重光犹如潜龙在渊、待机而动的王者,能义无反顾地军管青州,嘉敢肯定,他定也看清了眼下大汉的局势!” 一脸谐谑的郭嘉,犀利的眸子再次从若有所思的荀攸、陈群、辛评身上一一掠过,落在戏志才脸上。 “我郭嘉能看透的事情,就不信你戏志才看不透!” 郭嘉睿智幽深的眸子注视着戏志才,一脸审视。 戏志才能提议让他前往青州,郭嘉绝不相信是仅仅为找个吃饭或进身的门路那么简单。 在整个颍川,能让郭嘉除水镜先生之外敬重如师的,也唯有戏志才一人。 “奉孝的意思,济南侯军管青州,是未雨绸缪?” 忽略了郭嘉望向自己的怪异眼神,神态自若的戏志才出言印证自己的猜想。 “志才兄不是早就看清陶重光的用意了吗?” 戏志才眸子里一闪而逝的一抹讶异与意外,被郭嘉尽收眼底。 “陶重光先谋泰山,后占青州,步步落子,先下手为强,不是预先给自己抢占一块高地,为未来争雄天下做准备,还能是为什么?” 郭嘉谐谑地反问戏志才,戏志才尚未自辩,轻捋胡须的荀攸先喃喃出声。 “看来,陶重光亦有雄主之姿啊!” 陈群心中一动,更加坚定了前往青州的决心。 “也许,因祸而得福!” 辛评的心思却并没有在陶应身上,而是始终回味着郭嘉对袁氏兄弟的评价。 “四世三公的袁氏,似乎力量更强大一些!” 戏志才、陈群等人想什么郭嘉没有在意,他继续陈述对陶应的态度。 “就陶重光眼下张扬的行事风格,说实话,嘉看不清!” 若说郭嘉对曹操看不透,对陶应就更如坠迷雾。 若两厢相较,陶应自然比曹操更有优势。 不过,郭嘉没有见到陶应本人之前,他尚不能对陶应做出准确的判断。 “此番长文前往青州,嘉欲同行,可惜囊中羞涩,不知长文雇佣车夫否?” 一改刚刚的神采飞扬,郭嘉眸子里再次浮现一抹奸猾的笑意,一脸谐谑地望着陈群。 “哪里话,有奉孝同行,群求之不得!” 郭嘉主动提出同行,让本对青州之行有些忐忑的陈群心中狂喜。 虽然手中有孔融的文书,但毕竟不太了解陶应,孤身面对,陈群多少有些胆怯。 其实,在陈群的内心深处,他真怕荀彧那“乌鸦嘴”的警示成真。 但有了郭嘉在侧,那就不一样了,毕竟郭嘉的精明能甩他陈群几条街。 “就你鬼心眼多,你这哪里是去给长文赶车,我看是蹭吃蹭喝还差不多!” 戏志才笑着打趣了郭嘉一句,顺便也提醒陈群不要把郭嘉的话当真。 “以郭奉孝的骄傲,哪怕饿死,也不会给人去赶车!” 郭嘉的用意,不仅戏志才清楚,荀攸、辛评、陈群同样心知肚明。 “狡诈如狐郭奉孝!” 郭嘉对陈群当众开玩笑,是不想让颍川人对他的青州之行过度解读。 “我郭嘉前往青州,不是去投奔陶应,而是给陈群作伴!” 颍川人心太过复杂,在乱世未至之前,郭嘉绝不会将自己立在大汉朝廷的对立面。 “呵呵,长文又不差我郭嘉的一口饭食,志才兄多虑了!” 聪明如郭嘉,自然对戏志才的话心领神会,眸子一转,笑眯眯向他发出邀请。 “志才兄,此番难得有长文这个金主,不若你我与长文偕行如何?” 戏志才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郭嘉,笑着望向陈群。 “长文,若不嫌志才累赘,也让志才沾沾长文的光可否?” 陈群更是喜不自胜,忙不迭点头答应,谨防戏志才变卦。 “有奉孝、志才一路同行,群此番青州之行,必不寂寥!” 有了郭嘉的同行,陈群对救回父亲陈纪多了一份底气;如今又再多了一个戏志才,陈群更加信心十足。 至于一路来回两个人的吃喝用度,以当下陈氏的身家,根本不算什么。 “对了,群打算明日早行,不知仓促否?” 兴冲冲的陈群站起身,立即征求郭嘉、戏志才二人的意见。 只要郭嘉、戏志才同意明日出发,陈群就立即下山叫人多准备一辆马车。 “我乃有名的浪子,了无牵挂,随时可行!” 陈群的态度,让郭嘉很满意,他看得出,陈群是真心实意欢迎他们同行。 至于陈群想借他们壮胆之事,对郭嘉来说,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我看明日天光正好,宜出行,无需改期!” 戏志才也站起身,既然明日就前往青州,他虽然东西不多,但也得拾掇拾掇。 “此番之行,恐再难回颍川书院了!” 戏志才有种感觉,他与颍川书院的缘分尽了。 “那好,奉孝、志才,你二人收拾收拾,群这就下山去作安排,明日一早,二位来鄙宅,待用过早饭,一起出发。” 担心夜长梦多的陈群见郭嘉二人对明日出发无疑义,便不再磨蹭,朝众人打声招呼,连夜急匆匆下山而去。 陈群走了,郭嘉、戏志才也要离开颍川书院前往青州,荀攸与辛评坐不住了,也结伴下山。 “这颍川书院,恐怕再难现昔日的热闹了!” 无论是荀攸,还是辛评,都明白,郭嘉、戏志才定是前往青州谋出路去的,他们也有点心动,毕竟,靠举孝廉谋出身的机会太渺茫了。 不过,一想到陶氏的所作所为,荀攸、辛评又有些踌躇不决。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陶应入虎牢 第212章 陶应入虎牢 洛阳。中东门。 在颜良率领的一千精锐玄甲军骑兵护卫下,陈登离开甘陵,沿着官道继续南下,连续四日晓行夜宿,进入河南尹。 一路行来,陈登惊讶地发现,越往南走,出现的流民便越多。 这些流民,或十人一伙,或百十人一队,大多衣不蔽体,面有菜色。 而且,每个人都神色麻木地拖动着自己的躯体。 “这里可是司隶,已接近河南尹呀!” 若眼前的景象出现在冀州、青州,或兖州、徐州地区,陈登尚能理解。 可眼下已是京畿之地,离洛阳不足两百里,面对此情此景,让陈登难以置信。 毕竟,这四五年黄巾所肆虐的地区,基本远离司隶地区,直接受兵祸的影响很轻微。 “民生困顿如斯,大汉焉能不亡!” 陈登心中不禁发出感慨。 “难怪自黄巾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就单看这流民景象,便知汉室已无药可医!” 这一刻,陈登更加钦佩陶应洞悉天下的眼光,更能领会陶应重视民生的用意。 “主公说得对,得民心者得天下!” 骑在战马之上的陈登,执马缰的手越攥越紧,回眸东望,炯炯深邃的目光,愈来愈火热。 “文恒,加快速度,我们午时赶到洛阳城!” 陈登抬头仰望天际,今日司隶的天空与昨日一样污浊,既灰暗又狭隘。 “驾!” 收拾心情,陈登厉声暴喝一声,猛然一夹马腹,率先催动胯下战马。 “哈!” “唏律律!” 随着陈登加速,颜良及一千玄甲军骑兵亦加速跟进。 “轰隆隆……” 一时间,通向都城洛阳的宽阔直道上,奔腾疾驰的骑兵,如黑色洪流呼啸而过,数千只马蹄无情叩击司隶大地。 十数杆大书“汉”字及“陶”字的黑色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马蹄声淹没了难民的呻吟,震碎了司隶山河的冰封,震颤了村野城郭。 扬起的尘埃,更是遮蔽了此方天际的灰暗。 …… “洛阳城!” 风尘仆仆的陈登、颜良一行大约疾驰了两个多时辰,在人困马乏时,巍峨的的的洛阳城东门已赫然在望。 “吁!” 距离洛阳城大约尚有五里之遥,陈登勒住马缰。 “文恒,将大队骑兵就地驻扎,只带一百护卫与我随行进城见天子。” 交代完颜良,陈登立即跳下战马,走向自己的马车。 站在车辕上,陈登眺望随行护卫自己的上千玄甲军骑兵,虽然皆一身风尘仆仆,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难掩其威武雄姿,冲天煞气。 “恐怕,放眼大汉,再难有一支汉军可与玄甲军争雄!” 至于在世人眼中骁勇善战的西凉骑兵,被陈登直接忽视了。 “没有马蹄铁,再雄峻的良马,都不可能长途奔袭!” 在陈登眼里,就眼下装备了马蹄铁与双马镫的一千玄甲军骑兵,加之配备的百炼钢唐刀,可以对抗一万西凉骑兵。 “如此雄壮利器,若陈兵洛阳城下,焉能不惊吓天子!” 陈登很清楚,若非陶应是卫将军、济南侯的身份,加之此番又是入京报捷天子,没有朝廷的许可,就眼下的一千玄甲军骑兵,莫说接近洛阳城,就是入虎牢关都难。 当然,陈登更担心的是引起有心人对玄甲军的觊觎或猜忌。 “诺!” 对陈登的安排,颜良言听计从。 当然不是颜良信任陈登,而是信任陶应。 至于陈登为何这般安排,颜良懒得思考。 “若有宵小之辈敢造次,就莫怪俺颜良手中的刀太快!” 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的颜良,紧攥的拳头,关节“嘎嘣”如爆豆响。 莫说身边尚有一百玄甲军骑兵护卫,即便没有,颜良也有信心在洛阳城护得陈登的周全。 “哼,不管是谁,若敢对主公不敬,对长史不轨,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俺颜良照砍不误!” 很快,颜良将大队兵马交由副将陈矫统领,就地驻扎,他随意选了一百骑兵,护卫着陈登的马车,带着城门校尉赵延的尸体以及张纯的人头,赶到了五里外的洛阳城中东门。 ———— 洛阳城。旄门。 离中东门不远处的旄门,数十个屯卫兵肃然而立,尽心尽责地监视着进入城门的每一个人。 就连当值的城门校尉属官都每天固定两人,一个司马,一个城门候。 没办法,一进入旄门,就是太尉、司空、司徒三大府邸。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瞬间将旄门屯卫兵的神经提了起来。 “信使?” 守卫们忙抬头远眺,只见一骑快马正从东边疾驰而来。 “司空府急报,闪开!” 离城门尚有二三里的距离,一阵阵嘶哑的喊声便传来,提醒路上的行人及城门卫们让路、放行。 “袁司空府上的人?” “那人是袁福!” “莫要拦截,放行!” 快马转瞬即至,越过护城河,从敞开的旄门官道上,一息不停地疾驰而过。 “果然是袁福!” 当值的司马、城门候皆看清了骑在马上,一身风尘仆仆,显得疲惫不堪之人,正是司空府的家仆袁福。 “咦,我记得,十多日前,与袁福一起走的还有袁府大公子袁基,怎不见袁基,袁福独回?” “看袁福的样子,恐怕是出事了!” “闲话少叙,小心招祸,四世三公的袁氏,惹不起!” …… 原本还想继续八卦的众人,闻言,立即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 ———— 洛阳。虎牢关。 “天设巨防,不愧为天下第一雄关!” 第一次真正见到虎牢关的陶应,立即被虎牢关的雄壮与险要所震撼。 “诸侯讨董,怪不得难以逾越虎牢关,非兵甲不利,战将不雄,谋略不奇,实在是虎牢关非人力能克!” 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的虎牢关,关墙随山势而建,南连嵩岳,北濒黄河,沟壑纵横,丘陵连山,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站在虎牢关下,才发觉我陶应的渺小!” 仰望着雄伟的虎牢关发了一阵感慨,直到脖子酸疼了,意犹未尽的陶应才收回崇敬的目光。 “郝帅,你就将人马驻扎在关外,我只带一百骑入关即可!” 郝帅没有迟疑,立即同意了陶应的安排。 “诺!” 一来前方已有一千骑玄甲军随陈登、颜良进入洛阳,郝帅不担心陶应的安全问题。 二来,郝帅所统领的骑兵皆是一色的乌桓人,太多人入关,陶应担心引起洛阳的猜忌与反弹。 …… “济南侯,您可以入关了!” 陶应将郝帅大队人马安排好,没多久,驻防虎牢关的洛阳八关都尉前来为陶应放行。 “辛苦都尉了!” 一脸和煦的陶应,朝虎牢关都尉打了一个招呼,带着一百骑兵徐徐越过虎牢关,朝京师洛阳城疾驰而去。 …… “都尉,今日这是怎么了,虎牢关异常热闹!” 关城副将一脸好奇地问都尉。 不算刚刚过去的陶应兵马,之前有陈登、颜良的一千玄甲军骑兵入关,后又有车骑将军何苗的五百北军过关。 “或许是年节快到了,说不定后面还会有很多!” 虎牢关都尉瞥了一眼关城副将,望着已渐行渐远的陶应背影,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色。 “济南侯的骑兵,莫说驻守洛阳城的北军,即便是天子新建不久的西园军,恐非其敌!” 以虎牢关都尉的眼力,还是能看出玄甲军的厉害来。 莫看只有一千一百玄甲军骑兵进了洛阳,若真发生不测,两万北军、一万七千左右的西园军,加起来不一定是玄甲军的对手。 “千万莫要有事!” 莫名打了一个冷颤的都尉忙甩甩头,将自己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抛掉。 “不会的,不会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陈登遭刁难 第213章 陈登遭刁难 洛阳城。中东门。 “来者止步!” 护卫着陈登,颜良等百余骑刚行至护城河,便被十数名洛阳城门屯卫兵并排拦住了去路。 “唰……” 原本身躯挺得笔直,手执长矛像标枪般挺立在城门外的屯卫兵,如临大敌,长矛齐齐向外,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哗……” 城楼上,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屯卫兵,随着城下士兵的动作,亦快速做出反应,守城的弩箭上弦,目光警惕地盯着全装贯带、杀气腾腾的颜良等玄甲军。 警告的意味很明显,只要玄甲军敢硬闯,定会被射成马蜂窝。 “京师要地,擅闯必死!” 护城河外,当值的屯卫兵司马赵四手擎佩剑,上前一步,神色略显紧张地盯着犹如灵官样的颜良,弱弱地喊了一句。 “废物!” 瞥了一眼神情有些畏畏缩缩的赵四,又望了望堵在护城河边上的屯卫兵,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让这些废物守城,天子夜晚能睡得着?” 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颜良懒得理睬屯卫兵司马赵四,侧首示意身旁随行护卫的玄甲军军侯薛悌,让其上前交涉。 早有准备的薛悌,立即催马上前一步,大声报号,声如洪钟,语气中隐隐挟带着一丝自得。 “我们乃卫将军、济南侯麾下,前来陛见天子,请放行!” 出身兖州东郡的薛悌,今年也只有十八岁,血气方刚,同样看不上身无半分杀气的赵四,眸子里不带一丝多余的温度。 “你们济南侯呢?” 赵四早就从玄甲军所打的旌旗中猜到了颜良一行的身份,并没有怀疑薛悌所说,一边打量被百骑护卫的马车,一边冷声问薛悌。 “马车中乃卫将军长史,济南侯的先行使者,济南侯不日就会到洛阳。” 一听陶应并未同行,赵四心中不由一动。 “不知校尉见到陶应没有?” 屯卫兵司马赵四是城门校尉赵延的属官,也是赵氏的家臣,被赵忠授意的赵延私自去青州找陶应,赵四也是知情人。 “你们可有身份印绶?” 颜良与薛悌分别表露出来的不屑神情赵四看得懂,心中暗怒的赵四,自然不会轻易放颜良、薛悌一行入城。 “你是要这个吗?” 面色不虞的薛悌从怀中摸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印绶递给了赵四。 “金印紫绶!” 薛悌一拿出印绶,赵四一眼就认出位比三公的卫将军印绶。 “卫将军章。” 待看清印绶上面的铭文,赵四更加不会怀疑颜良一行人的身份。 “要不要再为难他们一番呢?” 前有陶应在冀州对赵氏的屠戮,后有颜良、薛悌对自己的轻蔑,不动声色的赵四心思电转,思忖着如何给颜良一行再添点堵。 可一看到凶恶如灵官般的颜良,其身上隐隐散溢的杀气,让赵四心中又有些发憷。 赵四相信颜良不敢对他怎么样,不仅仅他身后有“大神”赵忠罩着,关键这里是洛阳城,没人敢对屯卫兵动手。 但赵四同样不敢做得太过火,毕竟赵氏在洛阳还做不到只手遮天,一旦事情闹大,他定然会成为平息事态的替罪羊。 “咯踏踏……” 倏然,东方官道上传来一片嘈杂声,打断了心有不甘的赵四思绪。 “嗯?” 赵四抬头眺望,只见又一队汉军正从官道上向着洛阳中东门疾驰而来,附近的商旅、百姓纷纷让道躲避。 “是车骑将军!” 待一伙人临近护城河,赵四已看清来人身份,正是从青州“落荒而逃”的何苗一行。 “尔等且让开城门,先请车骑将军进城!” 瞌睡了正找枕头的赵四眸子骤然一亮,毫不犹豫地驱赶颜良、薛悌一行,替后来的何苗清道。 “你……” “找死……” 看出赵四有意刁难,薛悌、颜良顿时火冒三丈,不自觉各自手按到随身的兵刃之上。 “文恒、孝威,让开道,让他们先行!” 马车中早就看清事态的陈登,眸子里闪过一抹恼怒,立即出声制止了颜良、薛悌的躁动,让护卫驱车让开大道。 “哼!” 金刚怒目的颜良,一双嗜血的眸子盯着一脸得意的赵四冷哼一声,拨转马头,与薛悌让开了入城的大道。 “呃……” 颜良的一声冷哼,让赵四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待与颜良如看死人一般的眸子对视一眼,整个人如坠冰窟。 ———— 洛阳。司空府。 今日灵帝罢朝,身为大汉的司空袁逢,与太傅袁隗皆待在司空府里。 “次阳,前番士纪去泰山郡见陶应,你嘱咐清楚了?” 虽然袁隗已多次重复了当日对袁基的交待,但面带忧色,内心焦虑不安的袁逢,还是忍不住又问袁隗一遍。 “无论如何,都要以安全接回公路为要啊!” 袁基前往泰山郡已十数日,迟迟未见消息传回,这让袁逢对袁术安危的担忧与日俱增。 “二哥安心便是,士纪老成持重,知道轻重,莫要担忧。” 袁隗再一次和颜悦色地安抚了近日有些思绪反常、行为焦躁的袁逢一句。 袁隗很清楚,袁逢之所以几乎每日都问他一遍当日对袁基的交待,并非不信任他,而是太过紧张袁术的安危了。 “二哥,您说何苗与赵延此番前往青州找陶应小儿,能讨到好处吗?” 为了转移袁逢的注意力,袁隗有意转移话题。 袁逢一怔,继而又摇摇头。 “以陶应小儿的作为,我看很难!” 果然,一提到外戚与宦官两方势力的动作,作为第三方大姓士族领袖的袁逢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那何苗会不会死不好说,依我之见,擅离职守的赵延,恐怕凶多吉少!” 一想到陶应对中常侍赵忠一族的抄掠与屠戮,袁逢苍老而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陶应对宦官集团举起屠刀,这是袁逢乐见其成的。 “陶应小儿,行事毫无顾忌,简直就是个另类!” 一改刚刚的焦躁与不安,袁逢又变得睿智、精明起来。 若有所思的袁隗,听着袁逢的分析,一边捋胡须,一边频频点头。 “二哥,您说,这陶应小儿会不会已暗中依附了何氏?” 陶应在青州、冀州屠戮大姓、豪强,又对宦官集团下手,唯独不见与外戚何氏有冲突,这不得不让袁氏集团产生怀疑。 “不好说,得看何苗……” “家主!” 面色谨慎的袁逢话尚未说完,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 “何事?” 有点风声鹤唳的袁逢,神色一变,猛地从榻上挺直腰身,朝门外大声喝问。 “家主,袁福回来了!” 门外通传的管家,一边朝屋里通报,一边打量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袁福。 袁氏管家能看得出来,袁福这一路,定是没日没夜,在寒风中经过了一番艰苦跋涉,不然,脸颊不会被风吹裂,不会如眼下这般疲惫到摇摇欲坠。 “哐当……” 屋里响起一阵杯盘落地之声,紧接着,厚实的门帘被猛然掀起,神色匆忙的袁逢从里疾步而出。 “快说,公路无恙否?” 顾不上关注袁福的状态,脚步未稳的袁逢张口便问袁术的安危,就连大儿子袁基也没顾得上。 “禀家主,三公子安然无恙!” 一身疲累的袁福,忙朝袁逢施礼,替袁术报了一声“平安”。 “二哥,屋外冷,让袁福进屋细说。” 跟着袁逢走出来的袁隗,瞅了袁福一眼,快速四下打量,却不见袁基的身影,眸子不由一缩。 “进来!” 袁逢也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原本养成的静气功夫,被袁术搞得荡然无存。 进了屋,浑身感觉一阵舒适的袁福,事无巨细地将青州之事对袁逢、袁隗二人叙述了一遍。 “什么?” “二百万石粮食?” “不事农桑的陶应小儿,该不会以为粮食是大风刮来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何苗辱陶应 第214章 何苗辱陶应 洛阳城。中东门。 “呼!” 一路风尘仆仆,草木皆兵的何苗,驻足在护城河边,抬头仰望洛阳城头上镶嵌的三个大大的“中东门”篆字,长吁一口气。 “本将军终于活着回来了!” 这一刻,一路惴惴不安的何苗,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还是洛阳好啊!” 望着不知进出多少回的洛阳城门,何苗从未感觉有今日这般亲切与安全。 “咦!” 跟在何苗身侧的卞秉,一眼就看到身躯高大,龙精虎猛,在道旁驻马而立的颜良,发出一声轻咦。 “杀神!” 与颜良有一面之缘的卞秉,不知道颜良的名字,只能凭自己的第一感观称谓。 “其他人呢?” 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的卞秉,四下快速打量一番。 卞秉清楚地记得,当初在甘陵国路上与颜良一行相遇时,与颜良一起南下的全装贯带骑兵足足有一千多骑。 而眼下护卫着陈登马车的骑兵,最多不过一百骑左右。 “既然再次遇见,那就打个招呼!” 抛下心中的疑惑,撇下暗自大发感慨的何苗,卞秉立即催马上前,抱拳向颜良打招呼。 “将军,没想到我们在洛阳又相遇了!” “在下琅琊卞秉。” 望着颜良,卞秉一脸的和颜悦色,隐隐带着一丝恭敬。 这不是卞秉讨好,而是出于对颜良这样强者的崇敬。 哪怕是面对姐夫曹操,卞秉对其只有尊敬,而没有崇敬之意。 “某亦琅琊人,颜良。” 这回,颜良的面色变得和善许多,与卞秉搭话,也没第一回那般生硬与不屑。 前后两次相遇,颜良能感受到卞秉的善意。 “咦,我们是同乡!” 听到颜良是徐州琅琊人,卞秉的眸子猛然一亮,迫不及待地报出自己的生地。 “秉乃开阳人氏!” 一脸激动的卞秉,单挑着俊眉,在马上再次一拱手,心中的喜悦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 “临沂……” “卞秉,你的使命尚未结束,怎可与不相干之人闲扯!” 颜良话尚未说完,便被目光不善、语气冰冷的何苗打断。 “颜将军,秉先行一步,等秉回校尉府交完差,在洛阳城请将军饮酒!” 面色有些尴尬的卞秉,强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向颜良拱手告辞。 “好,俺记住了!” 眼睛微闭的颜良,盯着五步之遥的何苗,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额首。 “呃……” 颜良慢悠悠、又带点微冷的话音,落入卞秉耳里,卞秉一时搞不清他是在回应自己,还是针对何苗。 反正,望着颜良看何苗像看死人一般的神情,卞秉莫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若是这‘杀神’将姓何的宰了,将会怎样?” “嘶!”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恍惚间,卞秉有种感觉,中东门就是个不祥之地,留在这里,他有可能殒命。 “驾!” 隐隐有些不安的卞秉一带马缰,立即拨转马头,也不向何苗打招呼,脚跟猛然一点马腹,径直冲过了护城河,穿过中东门,直奔曹操的校尉府交差去了。 “好你个卞秉,焉敢轻视本将军,看本将军如何炮制你这娼家小儿!” 望着卞秉的踪影在城门口消失,心情刚刚有些顺畅的何苗又被一抹阴郁堵塞,阴鸷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厉。 “莫说你‘赘阉遗丑’的姐婿曹阿瞒救不了你,即便是他爹曹嵩,也得在我何氏面前俯首帖耳!” 卞氏出身卑微,出身太监养子、且改了祖宗姓氏的曹操一门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非曹操对何进还有用,何苗都想趁机将曹操也一并收拾了。 “卞氏,能歌善舞,高耸肤白,纤腰不盈一握,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啊!” 一想到曹操的妾侍卞氏,何苗心头止不住一阵火热。 “何将军,请入城!” 中东门屯卫兵司马赵四望着面色一会儿阴冷,又一会儿火热的何苗,急忙催促他进城。 “这草包不会出了趟门撞邪了?” 借机晾陶应长史一行的赵四,不担心何苗堵塞城门,洛阳有十二个城门,东门也有三个,少一个中东门也无所谓;倒是担心何苗在城门口发疯,连带着他也粘晦气。 “你,给本将军说说,这些是什么人?” 回过神的何苗,目光一肃,立即将卞氏妩媚妖娆的身影暂时抛诸脑后,指着颜良一行装起糊涂。 “嗯?” 透过车帘,陈登耳闻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此时望着何苗的表情,陈登犀利的眸子骤然一缩。 “这何苗要使坏啊!” 始终冷眼旁观的颜良,听到何苗的问话,眸子骤然一冷,他绝不怀疑何苗的脑子有问题。 “装糊涂?” 卞秉前后两次遇到颜良一行,作为主事人的何苗绝不会不清楚身份,颜良不知不觉紧了紧手中的大刀。 “呃……难道何苗与陶应也有仇?” 何苗揣着明白装糊涂,赵四略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顿时心花怒放。 “嘿嘿,原本只想借这草包的势羞辱陶应一番,没想到这草包居然想亲自上阵!” 事后既可免遭陶应的报复,又能替赵氏出口恶气,还能得到赵氏的奖赏,如此意外之喜,赵四自然不会放过,立即配合何苗表演。 “禀将军,他们自称是济南侯的使者,欲入城陛见天子,末将担心乃黄巾流寇冒充,正在核实其身份真伪!” 一脸“严肃、认真”的赵四,立即将手中“烫手山芋”卫将军印绶双手递给何苗。 “何将军乃天子重臣,英明神武,见多识广,请帮末将辨识一番此印绶的真伪!” 赵四的激灵与识相,何苗心中暗赞的同时,又飘飘然起来。 “懂尊卑贵贱,识相知进退,还得是司隶人!” 被赵四一通马屁,感觉满血复活的何苗,立即又神气了起来,露出一副扯高气扬的样子,骑在马上,望着屯卫兵及远远避让的百姓,又有了睥睨众生之感。 “卫将军印绶,本将军曾多次目睹,就替尔等鉴别一番!” 带着一副傲慢,何苗轻飘飘接过赵四递来的卫将军印绶。 “假的!” 只瞟了一眼,何苗就将印绶随手丢入了护城河。 “嚓!” “咕咚!” 一声清脆的冰裂响起,接着传来重物沉水之声,电光石火间,卫将军印绶在玄甲军、屯卫兵及何苗身后的北军士卒一片惊诧的目光中消失。 “做工粗造,一看就知是民间劣匠新制的伪印,他们的身份值得怀疑!” 望着目瞪口呆的各方人马及百姓,何苗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眸子里乍现的一抹狡诈与阴鸷一闪而逝。 “哼,到了本将军的地盘,自然由本将军说了算!” 目的达到的何苗,嘴角勾起,满含嘲讽与不屑的眸子环视了颜良等人一圈。 “陶应小儿,陶氏不灭,誓不罢休” 一想到陶应不仅杀了何晏、尹氏,还将自己吓了个半死,一路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洛阳的何苗,便怒不可遏,发誓要给陶应报复回去。 而当众丢掉陶应的卫将军印绶,拒绝陶应的长史入城,这只是何苗报复陶应的开始。 至于印绶的真相,与给自己出气相比,何苗感觉一点都不重要。 “欺人太甚!” 君辱臣死,安坐在马车里的陈登,目睹何苗将陶应的印绶丢入护城河,勃然变色,再也坐不住了,猛然掀帘而出,立在车辕上,手指何苗大声斥责。 “堂堂车骑将军,行小人之径,不当人子!” “辱我陶应者,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得付出代价!” 陈登话音刚落,一个冰冷低沉的嗓音陡然传来,不仅令陈登心头一凛,就连自鸣得意的何苗背脊猛地生出一股寒意,他震惊侧过头。 “你是陶应?” “主公!” 回过神的颜良,睚眦欲裂,嗜血的眸子瞬息变得胀红,仰天大吼一声,身上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婉如滔天血海一般将何苗笼罩了起来。 “辱俺主公者,必须死!” 也不与陶应打招呼,颜良猛然一夹马腹,挥刀朝发怔的何苗杀奔而上。 “死!” 第二百一十五章 血洗中东门 第215章 血洗中东门 洛阳。司空府。 “陶应小儿,欺我袁氏太甚!” 一听陶应要二百万石粮食才肯放了袁术,袁逢顿时大怒。 至于袁基耍小聪明,反而被扣下之事,袁逢自动忽视了。 “二哥,制怒!” 此时的袁隗,脸上一片通红,心中的尴尬怎么也掩饰不住,很想一走了之,可他知道,袁逢正需要他,没办法,只得唾面自干,全力劝慰袁逢。 “救回公路要紧,些许粮食,我袁氏尚损失得起!” 袁基将袁隗的话当成耳旁风,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身陷囹圄,袁隗既解气,又恨铁不成钢。 “士纪啊士纪,太让叔父失望了!” 连日来袁隗几乎每天都向袁逢保证袁基万无一失,结果还是被打脸了。 “怪不得二哥重视公路多过袁基这个老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对陶应已恨之入骨的袁逢,深吸一口气,强将自己的怒火掩藏,朝袁福挥挥手。 “你且下去休息,有事再叫你答话。” 等袁福出了屋,过了好一阵子,袁逢才让自己的心气平顺下来。 “看来,可以考虑与赵忠这群阉宦联手了!” 面对陶应这个共同的敌人,袁逢打算暂时放下与宦官集团的争斗。 “与阉宦合谋对付陶应小儿之前,必须等公路离开泰山郡!” 袁隗赞同地点点头,又提醒了袁逢一句。 “自然如是!” 即便袁隗不提醒,袁逢也会这样做,他绝不会拿儿子袁术的命当儿戏。 “本初去了大将军府,尚未回来?” ———— 洛阳城。中东门。 被何苗“神操作”整懵的屯卫兵司马赵四,随着颜良炸雷般的一声大吼,打了个激灵,骤然回过神来。 “嘶,坏了!” 赵四第一反应,这次恐怕玩脱了,他隐隐有种感觉,死神在向他招手。 “最终的替罪羊,恐怕就是我赵四啊!” 真相终会浮出水面,以陶应杀起大姓、豪强、宦官毫不手软的性格,赵四很清楚自己的下场。 到时,强大的何氏不会死人,而他这个积极参与其中的小人物,自然会成为各方平息怒火的牺牲品。 “我不死,谁死?” 这一刻,被颜良爆发出的骇人杀意吓得心神乱颤、六神无主的赵四,心中生起深深的后悔。 “快,挡住他!” 看到面红耳赤,目光如狼般阴鸷,盯着自己杀奔而来的颜良,何苗心肝俱颤。 “这个匹夫,对本将军动了杀心啊!” “陶应小儿他怎么敢?” “这里可是京师啊!” 来不及后悔的何苗,慌忙招呼身后北军上前阻挡颜良的同时,想也不想,将站在身边已丧魂失魄的赵四当作肉盾一脚踢向颜良,以期迟滞颜良的冲击。 没办法,何苗离杀神颜良太近了。 “噗!” “呃啊……” 在身后响起赵四凄厉惨叫的一刹那,借着这点喘息之机,狂打胯下战马的何苗,才堪堪越过护城河。 “噗!” 惊魂未定的何苗刚至城门口,一支快如闪电的小铁戟朝他后背飞奔而来,刺入了胯下疾驰的战马后臀,没腹而入。 “唏律律……” 骤然受袭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载着何苗急速穿过城门洞,再也坚持不住,将何苗甩落在地,轰然倒下。 “啊呀……” 亡魂大冒的何苗被摔的七荤八素,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急忙朝伴随自己多年的战马望去,就见口鼻冒血、四肢抽搐的战马,后臀被利器撕裂,血肉模糊。 “关城门,快关城门!” “起吊桥,快起吊桥!” 何苗真的怕了,他能体会出陶应语气中的寒意,能感觉到颜良的滔天杀气,担心陶应不管不顾地杀入洛阳城,要了他的小命。 “快放箭,射死他们!” 脸色煞白的何苗爬起身,一边招呼中东门屯卫兵关闭城门,以防陶应杀入城内,一边奔向一名牵马的屯卫兵,一把抢过他的战马,上马朝大将军府疾驰而去。 至于城外北军护卫、城门屯卫兵的死活,在何苗的眼中都是蝼蚁,不值得为他们忧心。 “活着,就得为我何氏分忧;死了,也得为我何氏尽忠!” 一息尚未喘匀的何苗,陡然想起他的长史乐隐尚在马车里。 “顾不上了!” 乐隐的身影只在自身难保的何苗脑海里微微一闪,瞬息便烟消云散。 “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 对何苗来说,一个长史而已,死了就死了,再征辟一个就是。 只要不是征辟当世名士、大儒,条件稍低点,何苗相信,应征者会趋之若鹜,根本无须担忧无人可用。 当然,身边即便没有长史,对何苗的影响也不大。 …… “何苗狗贼,哪里逃!” 一刀活劈了“挡道”的中东门屯卫兵司马赵四,颜良一息不停地追杀逃走的何苗,却又被一拥而上的北军护卫及屯卫兵围杀。 “死!” …… “可惜了!” 护卫在陶应身侧的典韦,抬起未进化彻底的毛茸茸胳膊,懊恼地挠挠头,脸上依稀有一层红霞笼罩。 刚刚就在何苗转身偷跑的一瞬,随陶应而来的典韦立即甩出一枚小铁戟,因距离有点远,加之何苗一心逃命,速度太快,躲过了典韦的致命一戟。 “没关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面无表情的陶应,始终盯着如地狱勾魂使现世人间收割生灵的颜良,语音淡淡地安慰了典韦一声。 “恶来,你也去活动活动筋骨!” 若非身未披甲,手无兵刃,心中冒火的陶应早就杀入战圈了。 “诺!” …… “主公!” 再次上了战马,立在陶应身侧的陈登,望着面前已血流成河的局面,眸子里闪现掩饰不住的不安和迷惘。 “元龙,放弃幻想,准备迎接疾风骤雨,准备涅盘!” 一脸镇静的陶应,侧首凝视陈登半晌,徐徐点点头,又将毫无情绪的眸子投向已比赛“砍瓜切菜”的颜良、典韦身上。 “是我陶应准备涅盘啊!” 陶应心里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要面临的考验已经来临了。 当然,最大的考验无非是忠诚与背叛。 有亲情的,有属下的。 “是暴风雨,那就来得猛烈些!” 陶应一双如同黑宝石一般耀眼的眸子,好似闪烁着璀璨星河。 …… “呼!” 望着陶应看不出丝毫情绪的俊朗面容,陈登长呼一口气,脸上的不安与迷惘一扫而空,被一抹坚毅所取代。 “那就让我陈登陪主公共渡疾风暴雨,同步涅盘!” …… 何苗跑了,愤怒的颜良,将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融入犀利的大刀里,挥向北军、屯卫兵。 “噗,噗,噗……” 何苗未死,失手的典韦,将胸中充斥着的郁郁之气化进锋利的大铁戟里,抡向北军、屯卫兵。 “嘭,嘭,嘭……” 颜良手中的大刀,迅疾如风,犹如割草般,无情地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典韦手中的一对大铁戟,快如闪电,犹如风卷残云般,无情地席卷过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无坚不摧的大刀,所向无敌的大铁戟,这一刻展现了它们最为恐怖的一面。 不穿护甲的北军,一刀两断,肠肚横流。 穿着护甲的屯卫兵,同样一戟活劈,骨碎筋断。 每一刀劈出之后,必会溅起一片鲜血。 每一戟砸下之后,必会出现一滩肉泥。 “啊……” “呃……” 碰上颜良、典韦这两个杀神,北军、屯卫兵算是倒了大霉,擦着就死,碰着就亡。 很快,颜良、典韦的黑色铠甲便被鲜血染红。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战绝后路 第216章 一战绝后路 “杀……” “唏律律……” 护卫陶应的典韦出动了,加之围杀二人的北军、屯卫兵有数百人之多,跟随颜良而来的一百名玄甲军骑兵不干了,在军侯薛悌的招呼下,纷纷拔出锋利的唐刀,纵马杀入战圈。 “噗噗噗……” “呃啊……” 简直是狼入羊群,砍瓜切菜。 这一刻,一边倒的屠杀,只能用这些词来形容。 玄甲军虽然只有一百人左右,但皆是百战余生的骑兵;北军、屯卫兵人数虽众多,却近一半都是步卒,在装备精良、久经战阵的玄甲军面前,连一合之敌都没有。 况且,玄甲军有陶应这个灵魂主帅在侧,有两个“杀神”般的主将身先士卒,皆同仇敌忾。 而北军原本的统领何苗、大将卞秉,逃的逃走的走,中东门屯卫兵司马赵四阵亡,两军皆群龙无首,进退失据,成了一盘散沙。 颜良、典韦与玄甲军骑兵的大砍大杀,很快就将洛阳城下的北军、屯卫兵杀崩溃了。 “啊,我不想死!” “快跑啊!” “饶命啊!” …… 利刃入肉声,死亡前的惨嚎声,哭喊声,尖叫声,求饶声,战马的嘶鸣声,四周受惊百姓的恐慌惊叫声,此起彼伏,合成了一曲《死亡奏鸣曲》。 一时间,洛阳中东门城下骤然爆发的这场厮杀,将这方安逸百年之久的天地拖入了无边地狱。 “嗒嚓嚓……咚……”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传来,中东门前靠在桥墩上的吊桥在绞索的牵引下缓缓升起,沉重的城门缓缓合拢。 “咻咻咻……” 紧接着,城楼上的屯卫兵开始无差别地朝城下放箭。 其实,已算不上“无差别”了。 不过半刻钟时间,数百北军、屯卫兵,除了见机地快逃走的,几乎被颜良、典韦与一百余玄甲军骑兵屠戮殆尽,城下站着的几乎是一色的玄甲军骑兵。 “玄甲军听令,速退!” 立在陶应身侧观战的陈登,始终留意着城楼上屯卫兵的动静,此刻,看到屯卫兵终于要不管不顾了,立即下令玄甲军远离护城河。 “主公,小心城头来箭!” 刚才陈登既未阻止颜良对何苗动手,也没有劝陶应隐忍罢兵,不仅仅因为他心中有股怒火,还因为要维护卫将军、济南侯的尊严,维护十数万玄甲军的威严。 说白了,何苗此番挑衅的不仅是陶应,而是整个以陶应为核心的玄甲军。 这是一场为正义与血性而展开的战斗。 所以,陈登明知道此方乃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必然会引起各方的反应,但他也没有劝陶应隐忍。 而且,陈登很清楚,若他阻止,不仅会与颜良等玄甲军离心离德,即便是陶应,也会对他失望。 “文恒、恶来,速退!” 得到陈登的提醒,陶应漆黑幽深的眸子快速瞥了一眼城头已在搭弓引箭的屯卫兵,朝嗜杀的颜良、典韦大声喊了一嗓子,一把抓住陈登的马缰,掉头后退。 “速退!” 先后听到陈登、陶应的命令,身前已无人可杀的颜良毫不迟疑地立即大声应喝一句,率先与典韦朝陶应所在的方向退去。 “驾!” 听到命令的玄甲军骑兵亦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待宰的羔羊”,纷纷掉转马头脱离了战圈,远离了护城河。 “咻咻咻……” 这一刻,令行禁止的好处立即就体现了出来,颜良、典韦等玄甲军骑兵才远离护城河没几息,城头上如飞蝗般的箭雨便落了下来。 “噗噗噗……” “呃啊……” 因是居高临下,即便护城河岸离城门有近两百米的距离,但普通的箭矢依然落在了刚刚厮杀的战场上。 来不及躲避,以及受伤的北军、屯卫兵等,纷纷中箭。 包括已经战死的、装死的士卒,许多都被射成了刺猬。 “嘶,幸亏退得及时!” “哈,差点被穿成肉串!” “还是主公英明,令行禁止能保命啊!” …… “再退两百步!” 不等暗呼侥幸的玄甲军士兵喘口气,望着中东门城头眸子微缩的陶应立即又下了命令。 “防御弩箭!” 这回不等陶应伸手,陈登与陶应同步兜转马头,在颜良、典韦的护卫下朝后急退。 “驾!” 有了刚刚的一番经历,玄甲军更加迅疾地驱马后退了两百步。 “嘣嘣嘣……” “咻咻咻……” 不过几息,一阵比刚刚箭雨破空声更加强劲数倍的啸音传来。 “六石具弩?” 一脸惊诧的颜良,远眺城头,暗暗擦了把冷汗。 “必是蹶张士!” 同样有些后怕的典韦,幽冷的眸子盯着中东门,瓮声瓮气地嘀咕了一句。 步兵弩手中,蹶张士能使用腿、腰部协同发力,使用六石至八石的蹶张弩。 强弩是守城的利器,射程自然要比一般步兵弓远许多,若非陶应及时提醒,颜良、典韦死不死不知道,但眼下的一百玄甲军骑兵就很难说了。 “呼……” 望着刚刚曾伫立过的地方,已被密集如林般的弩箭覆盖,玄甲军骑兵皆长呼一口气。 “主公,俺听说洛阳城头有超过十二石的强弩,是不是再退远点?” 后知后觉的颜良,护在陶应身前,不无担忧地提醒了一句。 “无须紧张,十石以上的强弩,已非人力所及,需用牛力,此下非战时,城头不会有牛。” 望着城头,眸子微蹙的陈登安抚了颜良一句,又一脸焦虑地望向陶应。 “主公,屯卫兵已动用防御强弩,此番入城见天子恐怕有些苦难了!” 陶应听懂了陈登的意思,北军、屯卫兵死伤惨重,不管这是一场误会也好、阴谋也罢,真相对灵帝与陶应都不重要了,只要陶应不妥协,唯有尽快跑路一途,而且越快越好。 “立即回青州?” “不行,这不仅会让何苗的奸计得逞,白背一个叛贼的名声,跑路也不会顺畅!” “留下?” “被阉宦、外戚、大姓士族掌控的朝堂,灵帝是不可能见到我的!” ……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陶应,思前想后,却发觉遇上灵帝这样的昏庸天子,他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化解法子,连一丝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不由心一横。 “既然横竖难以善了,那就孤掷一注好了!” 慢慢地,在陈登、颜良、典韦、薛悌等玄甲军的默默注视下,陶应变幻不定的神色趋于平静,俊朗的面容上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原本暗沉的凌厉眸子也变得柔和,不见一丝波澜。 “董胖子,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 陶应好似秋日深潭般毫无情绪起伏的眸子一一从陈登、颜良、典韦等人脸上掠过,催马向前一步。 “诸位,眼下的情势一目了然,我陶应必不为阉宦、外戚、大姓豪强这‘三座大山’所容,也就意味着必不为腐朽没落的汉室朝廷所容,不一定能活着回到泰山去、回到青州去,前途生死未卜!” “为了避免跟着我陶应走独木桥,你们现在就可以与我陶应划清界限,去走自己的阳关道,我陶应绝不会怨恨诸位!” 说完,脸上泛起一抹浅笑的陶应缓缓转过身,面向中东门,将陈登、颜良等所有玄甲军抛在身后。 “诸位可以选择自行离去!” 刚刚爆发的一场惨烈战事,此时已归于暂时的平静。 今日洛阳无风,但中东门城下浓郁的血腥味,还是飘散向了四周,不时刺激着城下、城上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不再多言的陶应,跳下战马,朝前走了数步,来到一名北军士兵的尸体前,默默扒下他身上简易的皮甲,也顾不得沾满血腥的恶臭,就往自己身上套。 “主公,俺来替你披甲!” 始终默默跟在陶应身后的典韦,等到陶应扒下北军身上的皮甲,他方将手中的一对大铁戟随手插入脚下的泥土中,从陶应手中扯过护甲,为他套上。 “恶来,你跟着我陶应,可能会死!” 陶应一脸和煦地盯着为自己披甲的典韦,眸子里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嘿嘿,俺不怕!” 典韦话音刚落,身后陡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不离不弃!” 这一波直冲霄汉的宣言,再次打破中东门短暂的死寂。 “啊……” “快跑……” 中东门外周边仓皇奔走的百姓、商旅惊魂失魄,加快了远离中东门的脚步,谨防下一秒被波及丧命。 “嘶……” 中东门城楼上紧张戒备的屯卫兵也为之一颤,望着四百步开外杀气冲天的玄甲军,目光中皆带着震撼。 “唏律律……” 不仅是众人,在这一道宛若龙吟的嘶吼声之下,玄甲军身边的战马也战意昂扬地仰天发出嘶吼,此起彼伏。 陶应侧首回顾,就见包括陈登、颜良、薛悌等所有玄甲军骑兵,没有一人退去,皆齐刷刷单膝跪地,一脸毅然。 “那就与我陶应一起谋个光明未来!” 陶应捡起地上北军遗留的一支长矛,快步走到自己的战马跟前,踩镫上马,朝着陈登、颜良等一百玄甲军骑兵一挥手中的长矛,立即发布号令。 “元龙,你亲带一百护卫立即赶往虎牢关,接管关城,引城外郝帅骑兵共同驻防!” “文恒,立即传令驻扎的大队人马集结,分出两百骑接管马市,筹备我军五日所需粮草!” 望着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发布号令的陶应,陈登、颜良、薛悌等玄甲军将领、士兵皆一扫心中的阴霾,信心大涨,豪气顿生。 “诺!”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号角震洛阳 第217章 号角震洛阳 洛阳。马市。 从中东门往南里,即为洛阳马市。 虽近正午,洛阳的天空依旧一片晦暗,连时时肆虐荒野的北风,此刻也感觉不到一丝一缕。 天光不好,在这寒冷的冬季,反倒觉得有一丝暖融融。 这个时间点,正是马市最热闹的时候,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成群结队的马匹嘶嘶嚷嚷。 “这是要下雪的征兆啊!” 贯穿马市的官道上,行人如织,不时有人抬头望天。 “咦,什么声音?” “好像有马匹的嘶鸣声……有惨叫声……还有金铁交织的械斗声!” “好像是在中东门!” …… 官道上的行人,带着惊疑,纷纷止步远眺中东门。 酒楼、客栈里的各地商贾,闻讯亦涌出大堂观望。 洛阳城是东汉王朝的都城,经过几代君王、一两百年的倾力发展,不但城内商铺林立,城外亦是酒楼、客栈鳞次栉比,各地商贾云集。 一时间,马市周边,人群很快堵塞了整条大街,使本就繁忙的马市街,变得水泄不通。 “官军打起来了!” “快让开,济南侯造反了!” “快跑啊,黄巾贼在攻城!” …… 就在马市街不明就里的人群议论纷纷的时候,陆续从中东门跑来一些人。 有惶恐不安的百姓,有惊魂未定的北军,有惊慌失措的商贾。 这些人传递的信息虽然各不相同,自说自话,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在他们充满惶恐的脸上,眸子里皆弥漫着“惊惧”二字。 “中东门,恐怕已血流成河了!” 马市街聚集的人群,结合之前听到的、眼下看到的,瞬间不淡定了。 “当啷……” 一名客商失手将一把陶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顿时惊醒了发怔的人群。 “快进城!” 反应过来的人群,纷纷转身,不约而同地朝不远处的旄门奔去。 “让开,别挡我的路!” “呃啊,我的腿!” “别踩,我……我……” …… 呵骂声、哭喊声、惨叫声,掺杂着上千人凌乱的脚步声,使得昔日井然有序的马市街顿时大乱。 “哐当……” “咯吱……” 街道上混乱一片,两旁的商铺、酒楼亦纷纷关门闭户,担心遭到兵灾。 “啊,放我出去,我要进城!” “等等,放我进去,我的行李在客房!” …… “全体戒备!” 发现陡然奔涌而来的人群,旄门当值的屯卫兵司马、城门候皆心头一紧,对视一眼,立即拔出腰间佩剑,指挥守护城门的屯卫兵警戒。 “我们要进城,济南侯打进洛阳了!” “快放我们进去,黄巾贼来了,在攻打中东门!” …… 一头雾水的旄门城门候,若非看到形形色色、手无寸铁潮涌而来的人群中夹杂着惶惶不可终日的北军、屯卫兵,都怀疑是黄巾流寇冒充的。 “胡说八道!” “呃,站住……” 城门候刚开口呵斥,如惊弓之鸟的成百上千人群已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不顾屯卫兵锋利的戈矛,挤开当值的司马、城门候,冲散屯卫兵,纷纷夺路越过城门,进入洛阳城。 “快关城门!” “快起吊桥!” 原本还带有一丝镇定的当值司马、城门候,看着不似作假的亡命百姓,也跟着慌乱起来,随在争抢进城的人群身后,朝城内挤去。 “快,吹号示警南宫!” 随着旄门关闭,三短一长的城防示警号角声,先于主场中东门冲霄而起,响彻了整个洛阳城。 “呜…呜…呜…,呜……” 没过几息,中东门、上东门亦先后吹响了同样的城防号角。 三短一长,杀气遮天。 百年未遇兵灾的洛阳,升平日久,骤闻号角声起,不论权贵,还是黔首,闻之尽皆色变,格外惊慌。 “嘶……” “什么……” “完了……” 很快,洛阳城十二门皆闭,城内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狼藉遍地。 行人纷纷归家闭户,商铺、酒楼尽皆打烊关门。 无处可去的商旅之人,纷纷涌到南宫阙门,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混乱没持续多久,原本被一片晦暗笼罩的繁华京师洛阳,变得死寂无声。 ———— 典军校尉府。 “姐姐!” 离开中东门,一路疾驰而回的卞秉,将马匹丢给曹操的家仆,径直穿堂过厅,来到后院卞氏的住处。 “小弟回来了!” 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卞秉安然归来,抱着曹丕的卞氏,娇媚的笑容如乍然绽放的玫瑰般灿烂,一脸欣喜地迎了上去。 一旁的奶妈很有眼力见,忙上前从卞氏手中接过曹丕去了旁屋。 “这一路上来回还算平顺?” 自己的亲弟弟,又是一手带大的,卞氏虽然已嫁给了曹操,但她依旧不避讳,围着卞秉如母亲检视归儿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姐姐安心,这一路之上,来回皆平安无事!” 看着姐姐一脸紧张的神情,卞秉忙安抚了一句,还不忘在卞氏面前笑嘻嘻地甩甩胳膊踢踢腿。 “在这个世上,也唯有姐姐在意我、惜疼我!” 心里一片暖融融的卞秉,感觉浑身的疲累一扫而空;就连何苗一路让他受的气,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呼!” 见卞秉确实安然无恙,卞氏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 “呀!看我这脑子,丁夫人和昂儿接回来了?” 只顾了弟弟,卞氏差点将丁氏之事给忘了,忙问了一句,立即转身,就要去拜见丁氏。 “姐姐别忙!” 卞秉一把拉住就要出门的卞氏,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虽年愈三十,已为人母,但容颜更加雍容娇艳的姐姐。 “出了什么事?” 以卞氏的聪慧,自然能看出卞秉眸子里传递的意思。 “恐怕,丁氏母子凶多吉少!” 心中的这种不祥预感陡一滋生,卞氏脸色瞬间苍白,眸子一片慌乱。 “济南黄巾作乱,对所有大户见钱财就抢、见人就杀,即便是济南王刘赟一家,也被满门屠戮!” “丁夫人的族亲乃济南富贵大户,自然未能幸免!” 对卞秉来说,丁氏及曹昂死了,对姐姐却是好事,不仅不用再遭丁氏大房的白眼,还能因曹丕的缘故扶正上位。 “啊!” 卞秉的亲口确认,让卞氏心底仅存的一丝侥幸像是被一道闪电击碎,荡然无存。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卞氏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坐垫上,眼角瞬间湿润。 “姐姐,姐婿不在府里?” 看着姐姐为丁氏母子伤心垂泪,心情复杂的卞秉不知如何安慰,忙转移话题。 “你姐婿应该去了大将军府上……” “呜…呜…呜…,呜……” 卞氏话音未落,洛阳城内骤然响起三短一长的城防号角声,打断了卞氏的话音。 “颜良将军……” 骤闻号角,神色大变的卞秉心脏猛地一抽,失神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骇。 ———— 司空府。 袁逢与袁隗又反复揣摩了一番袁福从泰山郡带回来的消息,开始琢磨这二百万石的粮食从哪里出。 “次阳,从汝阳筹粮,能筹齐吗?” 袁逢问袁隗的意思,是老家的存粮够不够支付袁术的赎金。 “二哥,家里储粮应该有一百五十多万石,还得采买至少五十万左右。” 袁逢虽然是袁氏的家主,但并不管财,由袁隗掌管。 袁逢点点头,袁氏有钱,汝阳遍地有粮,出钱很容易采买到五十万石。 “时间要快,免得夜长梦多!” 多拖一天,袁术就多遭一天罪、多一份危险,袁逢可不想再出现其它变故。 “二哥,真的就这样将二百万石粮食白白送给那陶应小儿?” 一想到平白被陶应讹去这么多粮食,一改之前劝慰袁逢的态度,袁隗突然有些肉疼,二百万石粮食,袁氏得年时间才能积攒下来。 “这些粮食,起码可以养活二百万人吃一个多月了!” 袁隗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公路值不值这么多粮食?” 念头刚一在脑海里闪现,立即被袁隗扼杀,心虚地瞄了一眼二哥袁逢。 “不给,公路……” “呜…呜…呜…,呜……” 陡然,城内响起三短一长的号角声,激得袁逢、袁隗打了个冷颤。 二人骇然相视一眼,急匆匆奔出屋子,凝神倾听。 “是旄门!” 司空府离旄门最近,城防号角一起,立即就确定了位置。 “快,让府里护卫全副武装,关闭府门,严禁进出!” “立即派人前往大将军府,招本初回府!” 醒悟过来的袁逢,立即下达闭门戒备的命令,心中不住地暗暗祈祷。 “千万要守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周瑜的志向 第218章 周瑜的志向 洛阳。大将军府。 今日灵帝罢朝,时已冬月,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何进哪里也没去,就待在大将军府,与自己的一系僚属围炉煮酒宴饮。 放眼望去,大将军长史王谦、主簿陈琳、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从事中郎郑达、东曹掾蒯越、大将军掾(北军中候)刘表、令史边让,皆下首右坐。 大将军掾甄俨、鲍信、毋丘毅;东曹属伍孚、府掾王匡、部将吴匡、张璋、张辽等将领居左。 曾经是何进府掾、如今已是虎贲中郎将、西园军中军校尉的袁绍与议郎典军校尉曹操也列席宴饮。 只不过,这两个被何进看好的“编外人员”,彼此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袁绍居右上座,曹操居左末座。 “今日刚刚得到消息,凉州叛军首领王国,联合叛逆马腾、韩遂的兵马,集胡汉十数万兵马,骤然围攻陈仓,陈仓守将向朝廷求救的文书已送达。” 主位斜坐的何进,一边惬意饮酒,一边漫不经心地向属下通报来自右扶风的军情。 “你们说说,若天子问何人可解陈仓之危,本将军该推荐谁领兵呀?” 其实,何进一提及人选时,如同灵帝一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打手”陶应。 “眼下的陶应,应该正在冀州与乌桓叛军打死打活?” 知道陶应分身乏术,没可能西进右扶风与凉州叛军对决,何进打消了进一步消耗陶应的念想。 “可惜了!” 随着陶应被灵帝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风头日盛,且灵帝明显偏袒陶应,有打压外戚、大姓士族的意思,何进隐隐有些担心陶应这个新贵会危及到何氏的权威。 “大将军,前将军董卓驻兵右扶风,可让其出兵……” “滚开!” “大哥!” 长史王谦刚开口推荐人选,话音便被门外凌乱的脚步声、急促的叫嚷声打断。 “哗!” 厚重的门帘被大力掀起,一股冷冽气息霎时穿透了宴饮的大厅,让被火盘熏烤地有些燥热的众人,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叔达!” 一脸惊疑的何进与众人刚将目光投向门口,惊惶未定的何苗已掀帘闯入。 “你这是怎么了?” 本就一路担惊受怕、风尘仆仆的何苗,在中东门又被颜良赶杀,亡命奔逃,此刻衣衫不整,冠帽歪斜,毫无大汉车骑将军的威仪,显得及其狼狈。 “大哥……大将军,陶应在青州杀了城门校尉赵延、屠了高唐高氏满门,割据青州造反了,如今已杀入洛阳城下!” 见一屋子的人,何苗立即以官方化的口吻,先给陶应戴上一顶叛贼的帽子。 “什么?” “这不可能?” “济南侯没有理由叛乱!” …… 莫说精明睿智如袁绍、曹操这样的人不信,就连靠裙带上位的何进也不信陶应会造反。 当然不是陶应不敢造反,而是以陶应如今的地位,在众人眼里,他没有必要造反。 “呜…呜…呜…,呜……” 倏然,三短一长的号角声自室外远方响起,令质疑何苗的满屋子谋士、将领悚然一惊,立即停止了议论,纷纷将或错愕、或惊恐、或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室外。 “城防号角!” ———— 洛阳令府邸。 灵帝罢朝,作为洛阳令的周异,也没有到宫门四周去巡检,一脸阴郁地独自坐在书房观看堂兄周崇的书信。 “华歆、陶应……” 乌桓人入寇甘陵,身为甘陵相的周崇逃跑,不但相位被华歆取代,连家财也被抄没,若非华歆、陈登还顾忌庐江周氏的势力,耍赖的周崇连小命都保不住。 “唉!” 虽然心中暗恨华歆、陶应不给周氏面子,但周异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替周崇声讨二人,就连身为大司农的兄长周忠也不敢,毕竟周崇逃跑是事实。 “哼!” 可就这么算了,不仅仅心有不甘的周崇心中恨意难消,就是庐江周氏的脸面也没地方搁,周异自然也不会息事宁人。 满心皆是愤懑不平的周异起身来到书房门口,想借此喘口气,可抬头仰望天空,苍穹之上布满看不见边际的阴云,这让周异内心更加的压抑,只得再次回到书桌旁。 桌案上摆放着一架古色古香的古琴,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古董。 周异坐下,开始操琴,曲目是《白雪》。 刚弹了小半截,书房门就被推开了,十三岁的周瑜走了进来。 “阿爹,您有两处弹错了。” 周瑜走到周异面前,很认真地替他指出弹错的地方。 在儿子进来的一瞬,周异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推琴起身,一脸温煦地拍了拍已与他齐高的周瑜肩头,拉着周瑜就往饭厅行去。 莫看周瑜年龄不大,身材却已长七尺有余,容貌俊美,妥妥的一个美男子。 若非周瑜的脸上略显稚气,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未成年。 “阿爹记住了。” 在周异心中,堂兄周崇对周氏重要,但绝比不过儿子周瑜对自己的重要。 “瑜儿,过两日你堂兄晖要代伯父去趟丹阳,探望二位伯父,阿爹也有此意,你们正好结伴而行,可否?” 已想好徐徐图华歆、陶应的周异,打算让周瑜先代他前往丹阳,安抚直接回了扬州的周崇,顺便也探望一番身为太守的兄长周尚。 “诺!” 周异的提议,让周瑜眼前一亮,立即答应。 “孩儿正好借机回趟庐江探望母亲!” 没有朋友的周瑜早就想离开洛阳了,只是担心周异一人在洛阳会感到孤独,所以没有提。 “嗯,这次回了庐江,瑜儿就留在母亲身边照顾她,不要再回洛阳了。” 眼看着大汉进入多事之秋,周异也早就想让周瑜回庐江了,此次因为周崇之事,周忠的儿子周晖要去丹阳,正好路上有个伴。 “孩儿想从鲁国南下,从广陵到丹阳!” 见父亲是认真的,神采飞扬的周瑜忙将自己想好的南下路线告诉了周异。 “路径尚可,正好顺路去拜访伯喈先生一番!” 周瑜的那点心思,周异一清二楚,忍不住笑着点了一句。 蔡邕避祸泰山羊氏的这十年里,周瑜曾几次前往拜访学琴,不仅与蔡邕结下师生情,也与蔡琰成了好朋友。 蔡琰大周瑜三岁,不仅是块“金砖”,而且马上要嫁给河东卫老二了,周异很放心。 “孩儿也是这般想的!” 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父亲,周瑜一脸羞赧。 “瑜儿,阿爹知道你精通音律,你的志向,该不会就是做个音律大家?” 周异担心儿子玩琴丧志,“误入歧途”,丢了庐江大族的家风。 “孩儿久慕前汉淮阴侯,瑜愿学之!” 一提及志向,周瑜脸上划过一抹红光,还有一丝期待。 “哈哈,我儿好志向!” 惊喜无比的周异,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望着周瑜,眸子里满是宠溺与自豪。 “那可是韩信啊!” 对周瑜选的标杆,周异不得不赞叹。 韩信率军出陈仓、定三秦、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无一败绩,天下莫敢与之相争。 “若我儿有韩信一半的战绩,也足以名留青史!” 想想那楚霸王,也被韩信逼得乌江自刎,周异不知不觉热血沸腾,暗暗对周瑜期待起来。 “呜…呜…呜…,呜……” 陡然,城内毫无征兆地响起三短一长的号角声,如一盆冷水,将心头火热的周异浇了个透心凉。 “城防号角!” 刚刚行至饭厅的周异,骇然变色,扔下周瑜,转身就往府外急奔。 洛阳令平时没啥大事,最多就是抓个人、搞搞户籍什么的,但战事一起,洛阳令的事情就繁杂了。 “阿爹不用着忙!” 急匆匆的周异刚走几步,就被身后的周瑜叫住。 “阿爹,城防号角一响,洛阳城里的北军、西园军、执金吾、羽林卫都会出动,这街面上几乎不会再有行人,您这个洛阳令几乎无所事事。” 周瑜年龄虽小,但已通学《孙子》、《六韬》,见识自然不凡。 “但,派人巡视街面还是要的,不能让宵小之徒有机可乘。” 心绪稍安的周异并未停步,他是个恪尽职守的人,虽然周瑜说的是实情,但他也不会尸位素餐。 “那好,阿爹安排人巡视街面,孩儿也想到城楼上去瞧瞧,看到底是哪方不知死活的蟊贼敢攻打京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洛阳尽披甲 第219章 洛阳尽披甲 洛阳。南宫。永乐宫。 灵帝今日罢朝,特意到永乐宫探望他的生母董氏,即永乐太后。 当然,灵帝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看他与美人王荣生下的宝贝儿子刘协。 时近正午,灵帝在董氏宫里用的午膳。 吃饭的没有旁人,就董氏、灵帝和刘协三人。 “宏儿,这里没有外人,你跟娘说说,这未来大汉的江山,你到底想让谁继承?” 董太后看着比她一个老妇人还“老态龙钟”的儿子灵帝,心中满是担忧。 “唉,这老刘家是怎么了,总是女人比男人命长!” 目光柔和的灵帝看了一眼安静用膳的儿子刘协,心里暗暗叹息。 “只有两个儿子,哪里要费心挑选!” 一想到自己子嗣单薄地不像话,灵帝立即就又恨上了皇后何氏。 “辩举止轻浮,没有国君应有的威严气质。” “协儿自小在永乐宫长大,由母后悉心抚养,举止端庄,深得朕心,孩儿自然是想立协儿为太子的!” 董氏已多次明里暗里劝灵帝立刘协为太子,灵帝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根本无须遮掩。 “朕设立西园军,给蹇硕留下力量,就是为了保证协儿能顺利即位啊!” 但这个不能给董氏说,灵帝只能隐匿心中,他担心给刘协带来杀身之祸。 “那你打算何时册立太子呢?”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又担心夜长梦多的董氏,想从灵帝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时间。 “孩儿想……” “呜…呜…呜…,呜……” 灵帝刚想说出自己的打算,宫外雄浑的号角声冲霄而起,三短一长,杀气冲天。 “何……何处响起号角声?” 骤然吃了一惊的灵帝,失声朝殿外值勤的中常侍夏恽喝问。 “快去问问,速……速来报朕!” 灵帝像是被陡然抽空了身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额角冷汗森森。 “这是城防号角啊!” 自登基以来,灵帝终日不思国事,只知与后宫妃嫔荒淫戏嬉,又有十常侍每日进献稀罕奇巧之物,令其玩物丧志,早成废料一个。 即便今年有些迷途知返,欲励精图治,但早已病入膏肓,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此时,城防号角一响,在母亲与儿子面前出丑,灵帝也不在乎了。 “城破,先死的必是皇家!” ———— 洛阳。西园。 灵帝一意孤行为自己修建的避暑胜地西园,此时毫无浪漫、生机可言。 四周草木枯槁,不见一缕生气。 数十条人工渠封冻成冰道,没有了夏日的清澈透明与流水淙淙。 池里从南方移栽来的“夜舒荷”,被冰封冻其中,七上八下地露出一截截衰败、干枯的枝叶,难觅一丝清丽。 就是散布在西园各处的数百十四五六的妙龄女子,也寂寂无声,没有了昔日的欢声、笑语。 “这大汉的江山,犹如眼下的西园啊!” 身体壮硕的蹇硕立在西园上军校尉府门口,涣散无神的眸子,瞅着毫无生气的西园暗暗叹息。 “陛下,你的励精图治,恐怕很难!” 光和七年(公元一八四年)爆发黄巾起义,给灵帝重重一击,也从那年起,大汉的天下就越来越乱。 朝内不仅有宦官乱政,还有外戚何进久居塌下。 朝外更是有各路居心叵测的诸侯,还有反复无常、贼心不死的异族。 欲“浪子回头”的灵帝,发现除了小黄门蹇硕对他还算忠心外,手下能用之人十分少。 可现在又不同了,除了蹇硕、盖勋外,灵帝似乎又多了一个人选。 “陶应,卫将军,济南侯!” 一想起灵帝给自己私下的交待,蹇硕眸子里露出一丝嘲讽与不屑。 “赵忠啊赵忠,仇恨与私欲蒙蔽了你的眼睛啊,对付陶应,你是与天子过不去啊!” 前两日,蹇硕有点“受宠若惊”地被赵忠邀请参加了一次十常侍的秘密会议,竟然不是给他送好处,而是欲拿他当刀使。 “除了天子,谁都莫想利用本公,即便你是天子的‘爹’也不成!” 当然,蹇硕也并不是灵帝的死忠。 在赵忠密室与其虚以为蛇一番后,蹇硕并未将赵忠等十常侍谋算陶应之事告诉灵帝。 “陶重光,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了!” 若十常侍与袁氏合作除掉陶应,蹇硕也乐见其成。 虽然灵帝没有明确向他表示“托孤”的意思,但蹇硕看得出来,灵帝在为小儿子刘协即位做准备,他蹇硕就是唯一的保障。 不过,陶应的突然出现,蹇硕的唯一,就变成了唯二。 但蹇硕也清楚,单靠西园军,与大将军何进对抗有风险,若拉上陶应这个与三方势力毫无瓜葛的外援,未来刘协即位十拿九稳。 “但是,本公更想以一己之力来扶持‘董侯’即位啊!” 若扶持刘协即位的好处独占,他蹇硕就是新皇的唯一近臣了。 “赵忠、张让?滚一边去!” “今后这大内深宫,丹墀内外,由我蹇硕说了算,尔等皆要仰我鼻息存活!” 可让陶应插一脚,那就不仅仅是摊薄功劳那么简单了,更对蹇硕未来专权带来威胁。 所以,蹇硕隐隐有些期待,让陶应最好死在十常侍、袁氏的手中,给他解除后患。 当然,若陶应与中常侍、袁氏能三败俱伤,对蹇硕来说,那就更完美了。 “本公倒是很期待最终的结局啊!” 抱着两不相帮,一心坐山观虎斗的蹇硕,阴恻恻的眸子里蕴满奸笑。 “呃……” 太过投入的蹇硕,一转身,就见上军司马潘隐、别部司马赵瑾、军司马张杨怔怔地望着他。 “咳咳!” 回过神的蹇硕忙轻咳一声,借机掩饰自己的失态。 “刚刚想到陛下的一些交代,有些走神,莫怪!” 心情舒畅的蹇硕疾步行至桌案处坐下,端起火盘上温着的酒,笑眯眯地邀众将共饮。 “来,我们共饮一樽!” 蹇硕是灵帝的宠臣,听了他的解释,一脸释然的潘隐等人并没有多想,忙各自举起酒樽回敬蹇硕。 “敬蹇公……” “呜…呜…呜…,呜……” “哐当!” 倏然,三短一长的号角声陡然响起,惊得蹇硕滑落了手中的酒樽,酒水溅了一身。 几息之后,又接连响起同样的号角声。 脸上布满震骇之色的蹇硕、赵瑾、张杨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疾步出了西园上军校尉府。 “城防号角!” “来自东三门!” “贼人在攻城?” 除了太监潘隐,蹇硕、赵瑾、张杨三人都是经历过战阵之人,对号角声异常敏感。 “潘司马,立即传令西园各军,前往东三门守城!” “赵司马,立即率上军随我前往南宫护驾!” “张司马,你带两百上军侍卫,巡查东三门城防,必要时,协助北军守城!” 回过神的蹇硕,立即下达了西园军全体出动的命令。 莫看蹇硕是一个太监,但一身本领却是丝毫不弱。 身材壮硕高大的蹇硕,身上并无太监的阴柔之气,不仅精通武艺,而且很有谋略才华。 此时乍一听闻城防号角,蹇硕毫不手忙脚乱,发起号令来也是威风凛凛,很有章法。 “诺!” 潘隐、赵瑾、张杨立即分头而行。 “披甲!” 蹇硕也没有闲着,转身进屋,喊侍卫替他穿戴盔甲。 …… “披甲!” 前车骑将军府,四十多岁的朱儁,听闻骤然响起的城防号角,立即丢下手中的饭碗,喊家人为他披甲、备刀、牵马。 …… “披甲!” 被剥夺左车骑将军、改封为都乡侯的皇甫嵩,城防号角一响起,立即扔掉手中的酒樽,冲入兵器房,让家仆为他披甲。 …… “披甲!” 司隶校尉府,年逾六旬的张温,当城防号角响起,猝然从火盘上赤脚踩过,直奔书房,大喊让家仆替他披甲。 …… 一时间,披甲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从洛阳城的各处响起,如洪流般,尽皆涌向东三门。 第二百二十章 何苗陷曹操 第220章 何苗陷曹操 洛阳。中东门。 “主公,既然不打算进入洛阳城,为何不趁着虎牢关不备,我们暂且回青州呢?” 去而复返的颜良,后知后觉地瞥了一眼护城河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北军尸体,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你怕了?” 陶应尚未出声,护卫在一旁的典韦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语气中不乏挑衅的意味。 “自从跟了主公,俺颜良就从未怕过死!” 怒目圆睁的颜良,一晃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暗敛的杀气陡然爆发,盯着如金刚般矗立的典韦不满地大声回怼了一句。 “哼!” 颜良身上骤然迸发出来的惊人杀气涌向典韦,典韦轻松自如地冷哼一声,将威压化解。 “呵呵,一个灵官下凡,一个金刚转世,半斤八两!” 颜良、典韦暗中较劲,陶应自然能感觉到。 陶应也很清楚,二人不是向他争宠,而是在争夺玄甲军中的武力值“老大”地位。 “放眼天下,典韦的武力值稳居第三,就不知颜良第二还是第四!” 陶应也想亲眼验证一番二人的武力值排序,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 “若我们都能活着回到泰山、青州,我让你们公平地打一场,现在要同舟共济、一致对外!” 陶应瞄了一眼满脑子都是肌肉的颜良、典韦,冷峻的眸子又越过他们高大的身躯,扫视了一眼身后全装贯带的八百多名骑兵,脸上又涌起一份自信。 “主公放心,若官军出动大军,俺定替主公杀开一条血路,冲出虎牢关,亲为主公断后!” 颜良的意思很简单,哪怕他死,都会让陶应活着回到青州去,完成玄甲军的大业。 “无需你断后,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不拖后腿就行,俺典韦定能护主公周全!” 眼看二人又要杠上,有些头大的陶应忙出声安抚。 “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到青州去!” 怕二人又要嗡嗡嗡,眼不见为净的陶应干脆舍弃了二人,驱马朝丁氏、曹昂所乘的马车行去。 “阿爹!” 看到陶应过来,有些心醉神迷的曹昂早已掀开车帘,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望着陶应手持的长矛,脸上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呵呵,不愧是老曹的种,若是换了何晏,就刚刚的场景,还不吓尿!” 趁着曹昂掀开车帘的一瞬,陶应与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丁氏对视一眼。 “花瓣唇,便宜了老曹那个色鬼!” 有些心酸的陶应,匆匆收回不甘的眸子,略带情绪地回了曹昂一句。 “昂儿,你到家了,可以进城找你亲爹去了!” “昂儿”两个字陶应咬得特别重,听到丁氏耳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是在指责我乃‘无情妇’吗?” 车帘也落下,陶应那张俊毅爽朗的脸已消失,但他茶眸中毫不掩饰的艳羡之色留在了马车内,在丁氏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得多激烈啊!” 丁氏忍不住又想起了在东平陵尹氏宅院中的见闻,不由海棠般的面容为之一红。 “呸!” “不要脸!” 丁氏不自觉地夹了夹自己微微有些发软的双腿。 “幸亏是在马车里,不然就没脸见人了!” 面色潮红的丁氏,长呼一口气,忙收敛心神。 “阿爹,你不进城了吗?” 陶应情绪的变化曹昂没有留意到,他只关注陶应的下一步动态。 “我进不去了,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满心复杂的陶应上前一步,捏了捏面有期待之容的“便宜儿”曹昂肩膀,一脸的苦涩。 “这洛阳城里的人,都不欢迎我的到来!” 陶应一挥手,典韦已牵来两匹阵亡北军的战马,接过马缰,塞到了曹昂手中。 “现在,你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般,亲自保护着你阿娘进城!” 玄甲军已成了北军、屯卫兵的仇寇,自然无人再给丁氏母子赶车,丁氏母子只能自己进城去。 “不会的,我阿爹一定会欢迎你的!” 曹昂捏着马缰,急切地替亲爹曹操分辨了一句。 “也许!” 其实陶应很想给曹昂说,眼下的洛阳城里,嫉恶如仇的曹操恐怕是要他陶应命最积极的那一伙人。 “昂儿,济南侯还有要事,我们自己进……” “呜…呜…呜…,呜……” 掀帘而出的丁氏话尚未说完,便被洛阳城东三门渐次响起的三短一长城防号角掩盖。 “你们暂时进不了城了!” 洛阳城防号角响起的一刹那,陶应猛然回头望向已如临大敌的中东门城头,眸子骤缩。 “这回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 大将军府。 被城防号角惊得七荤八素的何进,猛地一按桌案,从地上坐起,不管不顾地从掉在地上的酒樽上踩过,直奔屋外。 “大将军,这是叛逆陶应在进攻中东门!” 随在何进身后的何苗,看何进神色变幻不定,忙提醒了一句。 “难道,陶应真敢攻城?” “这可是帝都洛阳啊,他怎么敢!” 心思电转的何苗,已被陶应吓脆弱的心脏,不争气地又猛跳一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陶应小儿是个屠夫,那‘灵官’也是个无脑的杀神!” 这一刻,后背有些发凉的何苗,发觉即便身在洛阳,也不见得就安全。 “早知如此,就不该丢了那印绶!” 心惊肉颤的何苗已顾不上后悔,忙又大声催促何进。 “大将军,洛阳城危在旦夕,请速调北军剿灭叛贼!” 何苗的眸子里不时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翳,他很清楚,凭他一个人是斗不过陶应的,只有将何进一系人马全拉下水,才有杀死陶应的可能。 “对对对!” 被何苗一提醒,何进顿时醒悟,立即向身旁的刘表下令。 “刘景升,立即前往北军,调五营兵马前往中东门!” 大将军掾刘表,还有一个职务是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能混上这个职务,还是得益于他的宗室身份。 “诺!” 洛阳危在旦夕,刘表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大将军,应该派人告知蹇校尉一声,天子的西园军亦有护城之责!” 长史王谦提醒何进一句,北军出动,若蹇硕这个节制大将军的“上司”不知情,蹇硕定会在灵帝跟前给何进上眼药。 “对对对!” 王谦的意思何进很清楚,灵帝组建西园军,就是防备他何进的。 “孟德,你去给蹇公通报一声!” 在何进眼里,曹操是西园军的典军校尉,由他跑腿最合适。 毕竟,曹操是宦官的孙子,与蹇硕那个太监是“一路人”,和尚不亲帽子亲嘛。 “虎牢关失守了?” 正在神游的曹操似乎没有听到何进的话,紧蹙眉头,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自语。 眸子正乱转不停的袁绍,听曹操发出的疑问,闻弦知雅意,目光立即盯向何苗。 “何将军,攻城的人马有多少?” 随着曹操、袁绍的发问,站在何进周边的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何苗。 就是何进,也回过神来,看着何苗,想知道答案。 能站在何进这个大将军身边的,几乎都不是军事白痴,自然知道攻城的第一要素就是人。 人少了那就是开玩笑,人多了,虎牢关过不来。 “呃……” 何苗有些傻眼了,只顾着给陶应泼脏水,希望借此将陶应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不再有翻身的机会,可忽略了他要忽悠的都是人精。 “我总不能说虎牢关安然无恙?” “我总不能说眼下攻城的只有一百名骑兵?” 京城洛阳可不是乡村坞堡,虽不能说固若金汤,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就陶应那点人马,莫说没有攻城器械,哪怕有,连坞堡都攻不破,更别说防守森严的洛阳城了。 “这……” 心虚的何苗自然不敢实话实说,慌乱的眸子乱转个不停,额角冷汗森森,脊梁隐隐发麻。 若他不能给出一个搪塞的理由,估计以后在本就看不上他的何进一系人马面前更会威信扫地。 “大哥,陶应杀了晏儿啊,他可只有十岁呀!” 实在没办法了,何苗决定打悲情牌,刺激何进怒而兴师。 “啊!” “陶应小儿,我何进与你势不两立!” 果然,听到唯一的孙子何晏被杀,心神失守的何进牙呲欲裂,转身就朝府外急奔而去。 “大将军,莫要……” “曹孟德!” 看曹操要阻止何进,何苗急了,立即发出一声厉喝。 “曹孟德,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儿子曹昂也被陶应杀了,你夫人丁氏已成陶应房里的人!” 何苗上前一步,走到曹操跟前,阴恻恻的眸子盯着曹操,语气中夹带着丝丝幸灾乐祸。 “啧啧!还有,你那妻舅早已与陶应小儿眉来眼去,他此番回洛阳城,就是要带卞氏走,这城外的陶应就是他的依仗!” 面色陡然变得漆黑的曹操,盯着何苗,阴冷的眸子里一片厌恶之色。 “挑拨离间,搬弄口舌,乃妇人行径,车骑将军自重!” 横眉怒目的曹操瞪了何苗一眼,也不与眼神怪异的众人打招呼,疾步出了大将军府,径直朝家中奔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曹操疑卞氏 第221章 曹操疑卞氏 洛阳。典军校尉府。 急匆匆而回的曹操,刚至门口,就被急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管家上前接住。 “将军可回来了,卞夫人等得很焦急!” 曹操跳下马,面无表情地上了台阶,一只脚刚跨进门,忽然心中一动,又退了出来。 “曹安,是不是卞秉回来了?” 曹操叫住牵马的管家曹安,目光四下打量一番,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回来不多一阵。” 停住脚步的曹安,不安地望向曹操,目光中泛出一抹担忧。 “喔,他应该见到夫人了!” 曹操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缝,变成了一条线,看似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着府门前的街道,实则他的眼角余光,始终观察着曹安的神情变化。 “嗯,见过了,刚刚卞夫人还在……还在伤怀掉泪!” 曹安是曹府的老人,听见卞秉与卞氏的谈话,也为丁氏母子的遇害难过不已。 “哦?” 不动声色地在察言观色的曹操,见曹安不但未提及丁氏母子,脸上还布满不安与哀伤,心口如遭重锤,虎躯止不住一晃,原本微眯的眸子骤然圆睁,变得赤红。 “我去看看,夫人到底为何事伤怀!” 心神大乱的曹操,再也无法淡定,转身便跨进府门。 “对了,马匹就留在门口,逆贼攻城,本将军得立即去军营!” 进了府门,转过照壁,疾步而行的曹操又放慢了脚步,一边缓行,一边思索。 “卞秉独回,卞氏垂泪,丁氏、昂儿恐凶多吉少!” 从离开大将军府,何苗的话音始终在曹操脑海里盘旋,犹如魔音挥之不去。 “陶重光,我曹氏与你陶氏无冤无仇,安敢杀吾子、夺吾妻焉!” 在大将军府,何苗当众给曹操通报丁氏母子的噩耗时,曹操已信了三分。 以何苗的身份地位,曹操相信他不至于当众撒谎,那对何苗没有丝毫好处。 至于卞秉要将卞氏送给陶应,曹操是绝不会相信的。 “我信不过卞秉,但信得过卞氏!” 曹操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努力压下心中的哀伤与怒火,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一点,尔后进了后宅。 “夫君,你回来了!” “姐婿!” 看到曹操进院,等得已心焦的卞氏与卞秉忙起身迎了上去。 “让夫人忧心了!” 曹操上前握住卞氏的双手,一边安抚卞氏,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卞氏的神情。 “眼帘红肿,面有悲色,乃真心哀伤也!” “眸子清明,不见闪烁,乃内心无鬼也!” “卞氏,绝不会背我而去!” 曹操的大手稍稍用力捏了捏卞氏的双手,对卞氏更加有信心了。 “夫君,夫人与昂儿……” 在脑海中努力组织措辞的卞氏,反手握住曹操的双手,颤巍巍地提及丁氏与曹昂,担心曹操受不了痛失妻儿的打击。 “夫人与昂儿之事,我已知晓,夫人伤怀勿盛!” 目无表情的曹操打断了卞氏的话,从其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反拍了拍卞氏,让她安心。 “小弟,你随我来!” 扔下卞氏,曹操转身叫上卞秉进了书房。 “姐婿,还请节哀!” 一进书房,卞秉没有等曹操开口,便主动将青州之行说给了曹操。 “什么?” “你说夫人与昂儿是被济南黄巾贼杀害的?” 曹操一愣,卞秉所说与何苗之词一点都对不上。 “二人同路同行,几乎形影不离,为何说法各不相同?” 疑窦重重的曹操,细小的眼睛再次缩成了一条线,斜斜地瞄了一眼略显不安的卞秉,心中立即就有了判断。 “难道卞秉在说谎,他在为陶重光遮掩真相?” 何苗满带奚落与嘲讽的话音再次充斥曹操的脑海,让曹操的情绪越来越复杂,最终化成了愤怒。 “卑贱小儿,安敢欺我!” 曹操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极速且有力,愤怒渐渐淹没了理智,他只想将眼前的卞秉撕碎,将从未谋面的陶应五马分尸。 “唉,夫人、昂儿有今日之祸,皆操之过也!” 曹操面容换上一副悲伤的情绪,昂头望着屋顶,怔怔出神。 “早知今日,就不该让她们母子前往青州,悔不当初啊!” 看着曹操自怨自艾,心神俱伤的样子,卞秉一时不知如何安抚。 毕竟,丁氏母子死了,受益的是卞氏母子,卞秉怎么安抚,都会显得假惺惺。 可要一直不出声,似乎也显得冷漠无情,有点不近人情的味道。 一时间,挖空心思想说辞的卞秉,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小弟,你觉得济南侯这个人怎么样?” 就在卞秉努力想如何劝慰曹操的说辞时,曹操冷不丁问起陶应来。 “呃?” 卞秉诧异地望着曹操,他想不明白为何刚刚曹操还在为丁氏母子哀伤,一转眼就将视野转向陶应了。 “济南侯灭黄巾、平叛军、驱乌桓、济流民,手下兵精将广,乃真英雄也!” 让卞秉评价陶应,自然要比想说辞劝慰曹操容易多了。 “小弟想不想到济南侯麾下效力?” 若有所思的曹操,盯着脸上涌现崇敬之色的卞秉,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想!” 早就不想待在毫无前途的西园军中混日子的卞秉,毫不犹豫地给曹操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就好,回头姐婿让你去见济南侯!” 明白了卞秉的心意,不动声色的曹操转过身的一瞬,脸色骤然变得无比狰狞,阴鸷的眸子倾泻无尽杀意。 “走,城防号角响了,你跟我回军营!” 不待卞秉回过神,紧攥拳头的曹操已疾步出了书房。 曹操也没有找卞氏打招呼,径直出了府门,一言不发地从曹安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直奔西园而去。 ———— 中东门。 坚固而高大的城头,影影绰绰,站满了军士,皆全装贯带,持戈执戟而立。 “呃……” 何进立在城头,居高临下望着护城河边躺了一地的残肢断体,忍不住一阵反胃。 “这简直就是在老家屠羊时屠场才有的情形啊!” 虽然离护城河有一段距离,今日也无风,可城下的浓烈血腥气还是飘到了城头,让久离杀戮场的何进很不适。 “陶应小儿,你简直就是一个屠夫!” …… “嘶!” 站在何进身边的北军中侯刘表,望着城下数百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失神的脸上一片惊骇。 “全是北军、屯卫兵尸体!” …… “嘶!” 面容冷峻的皇甫嵩朝护城河边遍地尸体来回打量一圈,发现战死的北军、屯卫兵,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残肢断臂四散,人头移位,肠肚横流,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皆死于利刃之下!” 驰骋沙场多年的皇甫嵩,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门道,若非是利刃,尸体创口绝不会像眼前这般齐整。 “是何等利器所屠?” …… “皆死于骑兵之手!” 眉头微蹙的张辽,脸上一片凝重,他已发现,更多的北军士卒是被一刀两半。 “城下的‘叛军’,没有一个步卒!” 张辽是并州刺史丁原派到何进手下效力的,张辽在并州时常与匈奴人在草原上厮杀,对骑兵作战的特征很熟悉。 “何苗在说谎?” …… “嘶!” 瞅着城下被射成刺猬的北军尸体,张温骇然惊悚。 “这是屯卫兵所为?” 护城河冰面上掉落着许多箭矢,且箭头皆朝向城外,一看就知道是城头屯卫兵所射。 “怎忍心对自己的袍泽下手!” …… “城下就这点人马,确定是济南侯的叛军?” 一身甲胄的朱儁,一抬手中的长枪,指向护城河四百步外的玄甲军骑兵,发出质疑。 “区区数百骑兵,能攻破固若金汤的天堑虎牢关?” 莫说刚烈的朱儁不信,几乎中东门城头所有人都不会相信陶应会攻城。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这下麻烦了!” 望着城下惨烈的景象,听着城上的各种议论、质疑,目光闪烁不停的何苗有些心虚了,隐隐感觉祸事要临头。 “怎么办?怎么办?” 逼反济南侯,这事若被灵帝知悉,即便他何苗是外戚,有何后庇护,他也得死。 “赵忠?” 眼珠乱转的何苗,无意瞄到不远处望着城下的中常侍赵忠,眼前顿时一亮,心中霎时有了主意。 “赵常侍,你看到城下马车没有,城门校尉赵延的尸体就在上面,是被陶应小儿杀害的!” 犹抓住救命稻草的何苗,悄悄移到赵忠身旁,准备给自己再拉一个同盟。 “赵常侍,你就不想给令弟及族人报仇?” 虽然离得远些,但眼睛贼亮的赵忠,还是看到了赵延的尸体,只一眼,那种血脉相连的阵痛,是骗不了人的。 “陶应小儿,你不得好死!” 强抑制着心中怒火的赵忠,一双阴恻恻的眸子盯着何苗,散发着阵阵寒意。 “你想怎么做?” 要“渡劫”的何苗打什么主意,赵忠现在一清二楚。 “三方联手,灭了陶氏!” 陶应杀了何晏,杀了赵延,拘禁了袁术,将外戚、宦官、大姓士族全得罪了,三方联手,莫说陶应,就是灵帝也得怕。 …… “打开城门,济南侯要见天子!” “交出逆贼何苗,还济南侯公道!” “打开城门,济南侯要见天子!” “交出逆贼何苗,还济南侯公道!” …… 城上气氛正有些诡异,城下玄甲军的怒吼声传来,瞬间将城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何苗身上。 “何将军,你到底对济南侯做了什么?” “何将军,这些人讨何公道?” “何将军,陛下那里是瞒不住的,说说?” …… “这……” 迎上朱儁、皇甫嵩、张温、刘表等人投来的目光,心慌意乱的何苗忙求助地望向大哥何进,可面色阴冷的何进始终未看他一眼。 “呃……” 得不到何进的帮助,何苗又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赵忠。 “诸位且耐心防守,本公立即去向陛下讨旨意,是否让陶应入城见驾,由陛下做主!” 见脸色煞白的何苗有些快撑不住了,近似乞求地望向自己,面色阴沉的赵忠立即出声喝住众人,替何苗解围。 “何将军,你最好待在城头,等本公讨旨回来!” 赵忠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何苗,转身下了城楼,在若有所思的众人注视下,直奔南宫而去。 …… “有意思啊!” 隐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的袁绍,将赵忠与何苗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外戚与阉宦联手,我袁氏能得到点什么呢?” 袁绍深邃的眸子再次飘向护城河外陶应所在的方向,嘴角慢慢泛起一抹奸诈的笑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马市传噩耗 第222章 马市传噩耗 南宫。永乐宫。 洛阳城的温度若说接近冰点,那么,永乐宫的温度已冰冷地令人窒息。 “完了,完了!” 浑身乏力,就跟抽干了力气一样的汉灵帝,斜靠在坐榻上,似乎再也起不来。 “祖宗保佑,大汉江山永固!” 太后董氏拥着今年刚七岁的刘协,一双混浊的眼睛,一会儿瞅瞅双眼无神的灵帝,一会儿望望阴沉昏暗的长乐宫门外,脸上弥漫的惊恐之色,浓郁到化不开。 …… “大哥,你一定要守好洛阳城,我儿还要当皇帝,我要当太后!” 惊闻号角声,带着十五岁的刘辩匆匆赶到永乐宫的皇后何氏,娥眉微蹙,花容失色。 …… “这号角,很可怕吗?” 被大人们的情绪搞得有些紧张的七岁刘协,小眼睛默默地东瞅瞅、西看看,一时满头雾水。 …… “唉,也不怎么样啊!” 十五岁的刘辩,立在何氏身侧,对平生第一次听到的城防号角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对轻佻的眸子,偷偷打量着永乐宫里噤若寒蝉的宫女。 “还以为‘董妖婆’宫里的侍女皆是难得一遇的美人,就这样貌,也不比我床上那些庸脂俗粉好看多少呀!” 大失所望的刘辩暗暗撇撇嘴,嫌弃地收回萎靡的目光。 “嗯?” 满心乏味的刘辩将目光投向额头冷汗森森、有气无力的灵帝身上时,猛然一怔。 “看父皇的样子,这是快要死了吗?” 一想到灵帝时日无多,刘辩的眼睛陡然变得璀璨夺目。 “那西园,岂不是很快就成我刘辩的了?” 刘辩正想着西园裸游池里赤条条的美人鱼暗自流口水时,忽然永乐宫外传来一阵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 “来了!” 神情紧张的灵帝,似乎身上消失的力气又回来了一般,猛然坐直身子,紧张兮兮地望向宫门口。 “陛下!” 中常侍赵忠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不待灵帝询问,“噗通”一声跪地,向灵帝大声禀报。 “济南侯陶应反了!” “什么?” 灵帝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哑然失笑。 “这不可能!” “赵公一定是弄错了!” “莫说陶卿不会叛朕,即便他有反心,以虎牢天下雄关之坚固,易守难攻,又有精兵把守,纵有百万雄兵蜂拥来攻,又岂能短期攻破?” 稍稍失神的灵帝,绝不相信赵忠的话,将征询的目光转向跟着赵忠一起进来的中常侍夏恽身上。 “陛下,城门校尉赵延已被济南侯杀死!” “而今,中东门外,至少已有五百北军、屯卫兵战死!” 望着灵帝的目光,太监夏恽立即实话实说。 “当真?” 夏恽的回答,算是证实了赵忠的说辞,这让原本对陶应信心十足的灵帝如坠冰窟。 “这……这么说,陶应果……果真攻破了虎牢关?” 脸色煞白、体若筛糠的灵帝,额头冷汗潸潸,语音颤颤。 “陛下,叛军已至中东门外!” 一心要陶应死的赵忠,眼下最不想抠细节,立即转移灵帝的视线。 “啊!” 果然,脸色苍白、浑身乏力的灵帝,再次打了个激灵,立即关注起洛阳城的安危来。 “大将军可出动北军守城否?” 见灵帝不再细究虎牢关为何会毫无征兆地失守,暗吁一口气的赵忠,急忙又出声安抚灵帝。 “陛下安心,不仅北军五营齐出,大将军更是身先士卒,已登上中东门亲自防守!” “臣来请旨前,在京的朱儁、皇甫嵩、张温等将军也已登城。” 稍稍心安的灵帝从地上勉力爬起,依旧有些慌乱的眸子越过跪伏在地赵忠、夏恽,望向永乐宫外,又连连摇头。 “叛军能攻破虎牢关,定兵强马壮,只北军守城不够,让蹇硕率西园八军共同驻防。” “另外,速速调集司隶、荆州、豫州、兖州的兵马入京勤王!” 在灵帝心里,陶应能剿灭数十万黄巾,能驱赶强大的乌桓骑兵,又能轻易攻破虎牢雄关,战力定然不俗,就洛阳城这二万多兵马,绝难阻挡其兵锋。 “陛下不必惊慌,洛阳城下叛军并不多,若城内大军齐出,反手可灭耳!” 额头冷汗大冒的赵忠,一边忙不迭阻止灵帝调兵勤王的念头,一边暗暗腹诽懦弱怕死的灵帝有些风声鹤唳。 “陛下呀,我只想借您金口玉言,逼反陶应小儿,而不是让我赵忠万劫不复啊!” …… “嗯?” 望着一脸笃定的赵忠,莫说灵帝一愣,就是身后的何氏、董氏也是一头雾水。 “既然灭贼如此易耳,为何我大哥不速速出兵剿灭叛贼?” 百思不解的何氏,望着跪伏在地的赵忠,忍不住问了一句。 “陛下,大将军本来要出兵剿灭叛贼,可城下的叛军嚷嚷着要见陛下,故而臣先来讨圣意。” 何氏的疑问,也正是灵帝的不解,正中下怀的赵忠立即说明自己的此番来意。 “陛下,要不,请移驾登临敌楼,接见叛逆陶应?” 赵忠目光灼灼地望着灵帝,似乎在鼓励灵帝登城。 “哼哼,本公料你没那胆气!” 果然,一听要让自己亲自登城,双腿骤然发软的灵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断然拒绝。 “叛逆陶应,大逆不道,深负朕望,痛失朕心,他有何面目见朕?” 一听陶应出动的兵马并不多,洛阳城安然无虞,彻底放下心的灵帝,心头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消失的王霸之气又再次回到了身上。 “赵公,立即传朕旨意,令大将军节制城内一切兵马,即刻剿灭城外叛军,恢复京师安宁!” 薄情的灵帝不加思考地抛弃了陶应,这正是赵忠最想见到的。 “诺!臣亲自传达陛下的旨意!”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头窃喜的赵忠担心灵帝回过味来变卦,二话不说,麻利地从地上爬起,一息不歇地跑出永乐宫,直奔中东门而去。 “迫不及待啊!” 望着远去的赵忠,夏恽若有所思地暗暗自语一句,又悄咪咪地瞄了一眼灵帝,默默退出了永乐宫。 ———— 中东门外。 “暴风雨前的平静!” 始终留意着城楼守卫力量变化的陶应,漆黑的眸子越来越凝重。 陶应有种预感,眼前的中东门很快会洞开。 “那不是让我入城见驾,而是送来刀枪剑戟!” 望着城头上骤然多了数百北军,还有十数名全装贯带的武将,陶应不敢心存侥幸,深陷洛阳,他不敢赌。 “相信陈元龙能顺利拿下虎牢关!” 要逃离洛阳,回到青州去,虎牢关是陶应必须要走的通道,而且必须在八关都尉尚未得到洛阳惊变的消息前拿下,不然,陶应会被灵帝关门打狗。 这也是陶应让陈登前往虎牢关的原因,让其他人去,陶应不放心。 当然,毕竟陈登是文臣谋士,深陷龙潭虎穴的陶应,也不打算让陈登涉险,有让其早早避险的意思,省得到时瞻前顾后、顾此失彼。 “文恒,恶来,恐怕接下来的一战会很惨烈啊!” 陶应朝护卫在他左右的颜良、典韦二人瞄了一眼,又瞥了一眼牵马立在身后,面色有些亢奋的十岁曹昂,跳下战马,走到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北军尸体边,动手扒拉起来。 “主公放心,即便俺颜良战至最后一滴血,也要护卫主公周全!” 颜良心脏猛然一揪,虽然他神经有点粗,但身处险地,还是能听懂陶应话外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战,恐怕就不是刚刚屠戮北军那么顺手了!” 身如猩猩的典韦这回没有与颜良斗嘴,也没有向陶应保证什么,只是紧了紧手中的一对大铁戟,默默随护在陶应身侧,周身倾泻出无尽的杀意。 “尔等最好勿找死!” 像看死人一般,典韦扫视一眼中东门城头全装贯带的汉将,冷厉的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 “我的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玄甲军的事业!” 扒尸的陶应并未抬头,淡淡地回应了颜良一句。 “接下来的一战,只要我们击败了北军、西园军,就可以顺利撤离洛阳,回到青州去!” 一旦出了虎牢关,陶应就不担心以何进、赵忠为首的外戚、宦官发难了。 至于被得罪了的袁氏,只要袁术、袁基还在手里,陶应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报复。 “区区北军、西园军而已,俺颜良定杀得他们哭爹喊娘、魂飞魄丧!” 信心十足的颜良,霸气地一抡手中的大刀,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将北军、西园军放在眼里。 “你们二人记住,冲锋陷阵勇气固然重要,但也不能逞匹夫之勇,也要学会审时度势!” 停下扒尸的陶应,一脸冷峻地注视着典韦、颜良二人,语气也变得严肃认真。 “诺!” “俺记下了!” 陶应眸子里暗沉的凌厉,竟压迫地颜良、典韦不能呼吸一般。 典韦、颜良都很清楚,来自陶应的这种压迫感,不是王霸之气,也不是武力压迫,而是如父母对子般的真心教诲与呵护。 …… “曹昂,将这护甲穿上,最好也给你阿娘穿一件,兵荒马乱,说不定能保命!” 陶应将扒来的两件北军护甲、头盔及一壶箭、一支长矛丢到曹昂身前。 “一会儿带着你娘离这里远点,待洛阳城门开了,你们就自己回去!” 看到陶应送来的护甲、弓箭及长矛,早就习骑射的曹昂大喜,一边点头,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穿戴。 “嘿嘿,何晏,跟着阿爹,我曹昂终于要当将军了!” 立在马车旁的丁氏,望着心细如发的陶应,心情很复杂。 “也许,今日过后,再无相见之时!” 以丁氏的聪慧,岂能看不出陶应已走投无路了。 “咯踏踏……” 陶应刚想与丁氏再打个招呼,倏然从马市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陶应不由心一揪。 “唏律律……” 一名玄甲军士兵急匆匆奔至陶应身前,猛一带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 “禀主公,马市筹粮遇阻,我军已有数人战死!” 陡闻变故,陶应神色大变。 “什么?” “对方有多少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陶应驰马市 第223章 陶应驰马市 中东门外。 “马贩?私兵?” 听闻在马市对抗玄甲军筹粮的不是官军,而是二三百马贩私兵,陶应心中暗暗惊讶的同时,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陈矫不但吃了亏,而且有压力了!” 与陶应前来洛阳的玄甲军骑兵皆是悍不畏死、以一当十的精锐,能够被一群马贩私兵打得求援,说明对方的战力不容小觑。 “哼,哪怕你是天王老子的私兵,杀了我玄甲军,也得付出代价!” 陡然出现的变故,让陶应忧心的同时,眸子里闪烁出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恶来,给你留三百骑兵,监视城内官军动向,我与文恒去马市支援陈矫!” 虽然只是二三百马贩私兵,陶应却丝毫不敢大意,若这股私兵不能立即解决,一旦城内出兵,定然腹背受敌。 “若城内出兵,不可挡时,立即向马市靠拢!” 虽然通报只有二三百马贩,但既然能让陈矫吃亏,陶应也没有快速将其歼灭的十足把握,担心被拖住,不能及时回援典韦。 “主公放心,俺晓得怎么做!” 声如洪钟的典韦,毫不迟疑地接下了任务,一摆手中的一对大铁戟,催马朝前走了几步,一双幽冷的眸子犹如利箭般射向中东门城头。 “想让俺典韦退,除非乾坤倒悬!” 一瞬间,典韦身上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婉如滔天血海一般将中东门笼罩了起来。 莫看如金刚般粗矿的典韦同样满脑子肌肉,但并不代表他傻。 陶应让典韦守在中东门,可不仅仅是为了监视城内北军的动静,还有吸引城内北军力量的意思,同时也防止在陶应撤离洛阳之前何苗毁尸灭迹。 “文恒,立即率领剩余人马随我前往马市,将那群不开眼的马贩斩尽杀绝!” 陶应幽暗深邃的目光盯着中东门城楼上的北军兵将,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果决的冷芒。 “绝不再存妇人之仁,给自己留下后患!” 不是陶应嗜杀,而是他手中的力量太少,连防御北军都紧张,岂能再被一群马贩掣肘。 “诺!” 胸中早已杀意纵横的颜良,大吼一声,立即冲向玄甲军骑兵队列分兵。 “曹昂,带着你阿娘退到安全地带去,这里将会成为战场!” 陶应又匆匆嘱咐了曹昂一声,冷峻的眸子从丁氏脸上掠过,再次瞥了一眼高大而孤单的典韦背影,打马直奔马市。 “驾!” 陶应很清楚,他越快解决马市隐患,典韦这里便越安全。 “唏律律……” 看到陶应已朝马市方向疾驰,分完兵的颜良双腿狠狠一挟马腹,吃疼的战马昂首发出一声长嘶,开始加速。 “都听仔细了!” 颜良高举大刀,从奔行的战马上直起身来,回头大喝一声。 “主公有令,前方马贼,不留活口,一律格杀!” 一听是陶应传下的格杀令,玄甲军士兵又齐齐重复了一遍。 “不留活口,一律格杀!” 一群马贼,敢与玄甲军作对,即便陶应不下命令,彪悍的玄甲军士兵也不会仁慈留手。 “轰隆隆……” 随着数百骑玄甲军的加速,奔腾的铁蹄,无情地踏过洛阳城外冰冷的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风卷残云般向着三里外的马市席卷而去。 …… 中东门城头,赵忠前往请旨后,朱儁、皇甫嵩等便没再揪着做贼心虚的何苗不放,而是一边等待灵帝的旨意,一边监视着护城河边陶应等玄甲军的动态。 “咦!” “陶应想干什么?” 原本安分的玄甲军队列突然骚动起来,瞬间吸引了城头所有人的目光。 朱儁心头一紧:“济南侯要分兵?” 张辽眉头一挑:“分出之兵不下五六百骑!” 何进脸色一变:“陶应小儿到底意欲何为?” 袁绍眸子一蹙:“陶应小儿莫不是要狗急跳墙?” …… 城头上几乎皆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自然有着各自清醒的分辨力。 “轰隆隆……” 就在众人各自思绪乱飞的一瞬间,只见护城河对岸的玄甲军动了,骤然腾起的滚滚烟尘,渐扬渐起。 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骑兵,带着滚滚烟尘潮涌而去,顺着宽阔而空旷的官道,冲向旄门方向。 在黑压压的“洪峰”最前方,一杆黑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斗大的“陶”字,其字圆润中不乏霸气。 自发生中东门变故后,陶应便让人收起了“汉”字旗,无形给玄甲军士兵传递出一个信号:玄甲军姓陶,不姓汉。 随着沉闷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渐远渐淡,原本清晰可见的玄甲军身影,转瞬变得模糊难辨。 “嘶!” 目睹玄甲军铁骑滚滚而去,城楼上霎时响起“嘶嘶”的吸气声。 “啊!” 跟随张杨上城的西园军上军司马潘隐更是被吓得脸色如土、体如筛糠。 潘隐虽领上军司马之职,却只是一个在宫门内打转的柔弱太监,何曾见过真正的刀兵和烽烟,叛军兵临城下,他自然难以淡定。 “济南侯的麾下,果真威武雄壮!” 这一刻,第一次目睹玄甲军阵容的朱儁、皇甫嵩、张辽、张杨等沙场实力战将,皆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陶应能从籍籍无名,到连连获得天子晋升、加封,绝非天子偏厚啊!” 鲍鸿、赵融、淳于琼、夏牟等西园校尉,心中原本对灵帝的不公、对陶应的嫉妒,皆在这一瞬烟消云散。 “半年之内,本将绝难带出如此之雄兵!” …… 何进、袁绍等与陶应多少有些嫌隙的众人,目光变得更加凝重、复杂。 “陶应小儿的羽翼已丰啊!” 这一瞬,何进终于知道了陶应为何能在短期内剿灭青州黄巾,敢于向五万入侵冀、青的乌桓叛军出手的底气所在了。 “窥一豹而见全身!” 虽然眼下只有区区数百骑,但精明如袁绍,岂能不举一反三。 “怪不得陶应小儿敢对公路下手,确实有将袁氏不放在眼里的底气!” 一想到袁术还在陶应手里,袁绍再也站不住了,立即悄悄退出人群,下城直奔司空府而去。 …… “哼,四世三公的子弟,胆小如鼠,不过如此!” 混杂在城头人群中的周瑜,目睹袁绍的悄然“逃跑”,嘴角微撇,眸子里闪现一抹鄙夷与不屑。 “陶重光,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周瑜很快将袁绍抛之脑后,再次变得火热的眸子盯着城下远去的玄甲军骑兵喃喃自语。 “从声名‘狼藉’的无志纨绔,到卫将军、济南侯,短短两个月,你便成了很多年轻人的梦啊!” 周瑜有种感觉,陶应成长的速度与高度,简直让后来者无力觊觎与逾越。 “哼,不久的将来,我周瑜,定然超越你!” 周瑜忽然很想亲眼见一见如红日般冉冉升起的陶应,见一见已被庐江周氏列为敌人的陶应。 “终会成为对手吗?” 这一刻,周瑜对人生理想有了全新的追求,那就是征服与超越陶应这座大山。 其实,周瑜没有察觉到,他的心中,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对陶应的成就产生了一丝不可言状的嫉妒。 …… “叛军的目标是马市!” 何进身旁的大将军掾鲍信突然发出一声惊疑。 瞬间又将城头众人的注意力引向马市方向。 就见远去的玄甲军骑兵,偏离了旄门方向,已跨入三里之外的马市街。 “马市定然出了某种变故!” “马市少说也有千余匹战马存栏!” “不对,马市有他们需要的粮草!” …… 处在洛阳城东郊的马市,是东汉帝国最富盛名的马匹交易所,南北客商多在此设立店铺,每日货卖的马匹足有百余之数,存于栏中的马匹更是数目庞大。 “咯踏踏……” 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陶应、颜良领着五百精骑蜂拥而至,雄浑的铁蹄声几欲踏碎空旷的马市街道。 “咯咯咯……” 躲在街道两旁店铺、房间中的商人、百姓,透过缝隙看向犹如修罗场的街面,吓得牙齿不停打颤。 “菩萨……保佑……” 在这一天,已经百年不曾遭受兵灾的京畿重地,终于让平和画上了句号。 从此之后,大汉的洛阳,将再无法回复往日的安宁。 乱世的序幕,徐徐在洛阳城下揭开。 第二百二十四章 袁氏的焦虑 第224章 袁氏的焦虑 洛阳。司空府。 匆匆而回的袁绍,尚未到袁府门口,便被等得焦急的袁福疾步上前迎住。 “二公子,快,家主已等得心焦不安了!” 乍然一见袁福,袁绍猛然一怔,继而又眉头一挑,忙开口询问。 “袁福,你几时回来的?” 袁绍瞄了一眼紧闭的袁府大门,一边急走,一边又打量起脸上依旧显得风尘仆仆的袁福来。 “公路无恙否?” 袁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袁术的安危。 当然,不是袁绍与袁术兄弟之间的感情有多深,而是袁术已影响到了袁绍的利益。 袁术现在可是整个袁氏“不安”的因素。 不仅在朝堂之上使袁氏说话不复硬气,在面对陶应时,也投鼠忌器,畏手畏脚。 “小人在城防号角响起前不久进的城。” 接上了袁绍,袁福又急匆匆返身上前替袁绍叫门。 “三公子暂时安然无恙。” 莫看袁福似乎回答地很笃定,但袁术的情形到底如何,他并未亲眼所见。 说实在话,袁术是死是活,袁福也不敢肯定。 “这就好!” 听到袁福的答复,袁绍暗舒一口气。 还想再问袁基与陶应的谈判细节,袁府大门已打开,袁绍便住了口,跨步进入府院。 “二公子!” 一进院门,一声宏亮而沉闷的问候声响起。 “文丑!” 迎面施礼打招呼的是护院家将文丑,行色匆匆的袁绍边向他点头示意,边扫视一圈院落。 就见在袁府大门内侧及各院墙险要处,皆是全装贯带的家兵,不下一二百人。 袁绍犀利的眸子再匆匆回顾面如獬豸,体型大如牛,脸上、手上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发,一双眸子明亮有神的文丑。 就见文丑身着铁甲,手持丈二铁枪,后背三石硬弓,胯侧斜挂一壶羽箭,显得杀气腾腾。 “有点风声鹤唳啊!” 袁绍暗暗摇头,疾步进入大宅议事厅。 …… “本初,快说说,外面现在是何情形?” 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室内来回不停踱步的袁逢,一见到袁绍回来,立即迎了上去,心神稍定的同时,忙问起城防警报之事。 “阿爹、叔父,莫忧,洛阳城无碍!” “是陶应小儿在中东门闹事而已。” 袁绍轻描淡写地安抚了一句袁逢,目光又瞅向叔父袁隗,向他点头示意。 “孩儿回来时,阉宦赵忠已讨得天子的旨意,命大将军节制洛阳城内所有兵马,出兵剿灭闹事的乱贼。” 闻言,袁逢、袁隗皆一愣,继而相视一眼,目光灼灼地又盯向袁绍。 “闹事?” “除非陶应小儿得了失心疯!” 以袁逢、袁隗的精明,岂能看不出这其中必有隐情。 “说说,到底出了何事?” 既然不是黄巾流寇等乱匪攻入洛阳,袁逢、袁隗自然就不再担心洛阳城的安危。 “陶应小儿即便再嚣张跋扈,想必也分得清洛阳与泰山郡。” 紧绷的心神一松弛下来,汗湿了的袁逢,顿感浑身冰凉,回到主位案几边坐下,借着烧得通红的火盘,驱除身体的寒意。 “孩儿估摸着,应该与车骑将军何苗有关。” 袁绍知道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袁逢、袁隗是不会轻易揭过这一茬的。 当然不是二人八卦,他们身居庙堂高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关系到袁氏的利益,他们不得不多心。 “也就是说,原本想向陶应讨要冀州三郡好处的何氏,不仅没捞到油水,反而被陶应小儿屠戮了何进的孙儿何晏、儿媳尹氏?” 听了袁绍的一番解释,袁逢瞬间明白了何苗为何会在洛阳城下刁难陈登一行。 “呵呵,这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 何进吃了大亏,受了大辱,袁逢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昏花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就不知最后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何氏与陶应已成死仇,接下来双方必然不会风平浪静,这自然是袁逢乐意见到的,并对双方的下一步动作,心中暗暗有些期待。 “双方打得越激烈越好!” 不管最后何氏与陶氏谁赢,袁逢都无所谓,毕竟不论输赢,双方皆会元气大伤,得利的还是他袁氏、士族一方。 “陶应小儿屠戮了高氏,不仅让何晏、尹氏身死,还让张让的养子太医令张奉、儿媳何氏送命,以张让的阴狠性格,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 稳下心神的袁隗,一边慢悠悠在火盘边温酒,一边捋着长须,就陶应之事发表自己的看法。 “张让的儿媳,可是何后的亲妹妹!” 愁容被笑意取代的袁隗,若有所指地向袁逢、袁绍提醒了一句。 张让的儿媳何氏,与大将军何进是同父异母兄妹,但与灵帝的皇后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子。 以何后的阴私、狠辣手段,袁逢、袁绍很清楚,灵帝必然受不了枕边风的狂吹,定然会舍弃“股肱之臣”陶应。 而且,以灵帝的薄情、自私性格,会弃陶应如敝履。 “陶应小儿不仅得罪了外戚,得罪了阉宦,现在连皇室也得罪了,他陶氏的下场,恐怕会极惨!” 站在袁隗的立场,陶应树敌越多,他就越高兴,谁让陶应是袁氏的敌人呢。 想想即将白白被陶应勒索而去的二百万石粮食,肉疼的袁隗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陶应早死,好让袁氏保住这笔粮食。 “极惨?” “恐怕是灰飞烟灭!” 听了叔父袁隗的说辞,袁绍嘴角露出一抹轻蔑,心中对陶氏的结局异常通透。 “还不止,陶应小儿在青州不仅杀了赵忠的弟弟城门校尉赵延,听何苗所言,曹孟德的儿子曹昂也被陶应小儿所杀,夫人丁氏亦被其强纳!” 见袁逢、袁隗二人难得有个好心情,袁绍又添了一点小料。 无论是袁绍,还是袁逢、袁隗,在他们眼里,相比起何进、赵忠之事,曹操那都是小事。 至于丁氏被陶应霸占,在汉末时代,更不叫事。 女人,就是让强者来霸占、掠夺的。 被霸占、强夺的女人,都成了一时佳话,绝不会被世人鄙夷、看轻。 几年前,曹操、袁绍二人就没有少干。 即便是当下,若有机会,他们依然会这么干。 不过,对眼下四面皆敌的陶应来说,抢女人即便是茶余饭后的趣事,也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况,丁氏的出身并不普通。 “曹阿瞒啊曹阿瞒,这回,看你还有何面目在我袁绍跟前扯高气扬!” 一想到十分推崇陶应的曹操也遭了殃、受了奇耻大辱,让幸灾乐祸的袁绍很是解气。 “呵呵,还有这事。” 听闻曹操之事,袁逢、袁隗果然内心并未起多大波澜,只是陶应四处“作恶”、树敌,二人倒喜闻乐见。 “已故大长秋曹腾的余荫未灭,谯县丁氏亦是豪门大族!” 至于曹操的父亲曹嵩,在袁逢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直接无视了。 “陶应小儿得罪了皇室、阉宦、外戚、士族;陶谦老儿在徐州亦不得人心,这陶氏,已成了大汉的公敌,必然万劫不复!” 心思玲珑的袁逢猛然一顿,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缓缓凝结,脸上渐渐被忧色替代,内心隐隐不安起来。 “公路、士纪……” 袁逢对已四面楚歌的陶应,慢慢又不淡定了。 “如此一来,各方势必会加速合流,发力讨伐陶氏,公路、士纪就危险了啊!” 各方合流,袁氏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不仅仅袁氏与陶应有仇,若袁氏不加入对付陶应的行列,必然会被各方敌对,连士族领袖地位也会不保。 但若旗帜鲜明地公开加入讨伐陶应的队伍,还在陶应手中的袁术、袁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这正是孩儿所担心的!” 袁绍之所以从中东门匆匆而回,就是为了与家人商议袁术之事,担心将陶应逼急了狗急跳墙,袁术、袁基的小命就没了。 “阿爹,对放回公路,陶应小儿有何说辞?” 一扫脸上的喜色,袁隗神情凝重地向袁绍复述了一遍袁福从泰山郡带回的消息。 “看来,这二百万石粮食必须立即筹齐送往泰山郡,换回公路、士纪刻不容缓!” 袁隗虽然有些心疼粮食,但与袁术、袁基的性命比起来,那点粮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从老家汝阳筹粮,再运往泰山郡,至少需要旬月,时间有点太长了!” 眉头紧蹙的袁逢摇摇头,脸上的愁色更加浓郁了三分。 若非出现眼下变故,哪怕从汝阳筹粮、运粮花去十天、半个月时间,即便再担心夜长梦多,袁逢也不会太过紧迫。 按袁逢的想法,这期间让袁术再多遭几天罪,多长点记性也是好的。 “何氏、阉宦恐不会给我袁家太多时间啊!” 如今变数出现了,袁逢就不淡定了,现在他连一刻都不想耽搁。 “这……” 袁逢的话袁隗听懂了,也感到了棘手。 “不在汝阳运粮,如此一大笔粮食,即便有钱,在泰山郡周边一地也很难一次性凑齐!” 一筹莫展的袁隗,眉头紧蹙,点出难处。 自黄巾乱起后,兖州也不太平,不少耕地撂荒,加之气候影响,粮食本来就欠收。 如今,又是冬季,每一郡的存粮都不会太多。 “阿爹、叔父勿忧,或许有其他办法!” 第二百二十五章 麹义阻马市 第225章 麹义阻马市 洛阳。南宫。永乐宫。 望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赵忠,全身披挂的蹇硕,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转身顺永乐宫拾阶而上。 “蹇公!” 候在殿外的中常侍夏恽早看见了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蹇硕,只是蹇硕盯着赵忠的背影沉思,夏恽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如今看到蹇硕朝殿内行来,便立即换上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快步迎了上去。 “夏公,陛下……” “陛下安好!” 夏恽立即打断了蹇硕的话,一双眸子警惕地朝四周扫视一圈,忙将自己在中东门所见,及赵忠见灵帝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多谢夏公告知,蹇某明白了!” 蹇硕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夏恽,朝他拱手示谢后,朝嘉德殿行去。 “哼,在本公面前耍心机,你的道行浅了点!” 刚一转身,蹇硕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阴恻恻的眸子里迸射出浓烈的轻蔑与杀意。 蹇硕相信夏恽所说属实,而且并未加一丝一缕的闲料,因为这根本瞒不住。 但正因为全是实话,夏恽的用心,让蹇硕感到了无比的险恶。 “赵忠欺诳陛下,你替他掩饰,却又想拉本公事后为你分担过错,夏恽啊夏恽,你的算盘打得真不错!” 蹇硕能有今日地位,岂是一般人能够轻易算计、利用的。 夏恽的想法很简单,帮赵忠拿到了想要的,在赵忠那里赚了人情,但也要未雨绸缪,将自己从是非里摘出来。 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若有一日真相大白,灵帝倒算的时候,他夏恽就可以推到蹇硕头上了。 “臣发觉被赵常侍‘利用’后,‘醒悟’过来的臣,第一时间将真相告知了蹇公,蹇公可替臣作证!” 至于蹇硕会不会第一时间将真相告知灵帝,夏恽一点都不担心,反正里外他都是个“忠诚”、“可靠”的好人。 至于蹇硕要不要做灵帝的忠臣,要不要成为赵忠等中常侍眼中的佞臣、小人,那就不是他夏恽要关心的了。 …… “陛下,臣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一进入永乐宫,蹇硕向董氏施礼后,立即躬身朝灵帝请罪。 至于冷眼旁观的何后,以及两个皇子,被蹇硕直接无视。 “无碍!” 坐在董氏身旁的灵帝,盯着一身甲胄的西园军元帅蹇硕,满意地点点头,心气更加顺畅了些。 “逆贼陶应辜负了朕,行张纯、张举之事,攻破虎牢,蹇帅说说,这虎牢关都尉乃何人表举,玩忽职守如斯,竟让京师陷入险境!” 被城防号角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在妻儿母亲面前大失威仪的灵帝,此刻不仅恨陶应,更恨驻守虎牢关的都尉,准备秋后算账。 蹇硕是灵帝亲自任命的西园军元帅,也是目前唯一信任的人,灵帝相信蹇硕不会骗他。 “陛下,臣匆匆从西园而来,虽然尚未亲眼所见东三门发生之事,但据臣分析,这其中恐怕透着蹊跷!” 中常侍夏恽说的实情,蹇硕并未第一时间告诉灵帝,他除了坐山观虎斗,也想下一盘大棋。 不过,夏恽提醒了蹇硕,说话要留活扣,不能让自己陷入死地。 “嗯?” 灵帝猛然一怔,缓缓坐直了身子,骤然幽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蹇硕,想弄清蹇硕此话到底是何意。 “陛下,臣这就亲往东三门查探,待臣弄清了原委,再来向陛下详细禀报。” 灵帝孱弱且不失犀利的目光一投来,让心中有鬼的蹇硕一阵发虚,竟不敢直视灵帝的眼睛,忙请示出宫。 “宫外防卫如何?” 见神色有些躲闪的蹇硕不说,若有所思的灵帝深深注视了蹇硕一眼,便转移了话题。 “陛下放心,南宫、北宫外有执金吾甄举的千人护卫,永乐宫外至嘉德门,有臣的二千西园上军拱卫。” 见灵帝没有逼问,蹇硕暗舒一口气。 “既如此,蹇帅速速出宫,待查明陶应造反的真相再来禀朕!” …… “呼……” 出了嘉德殿,蹇硕擦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渍,长舒了一口气。 “呵呵!” 站在宫门侧立柱旁的中常侍夏恽,笑眯眯地瞅着蹇硕,没再上前交流。 “哼!” 恢复镇定的蹇硕颇有深意地瞄了一眼夏恽,也未打招呼,直奔南宫苍龙门而去。 “本公早就料定,你蹇硕也非剖心坼肝、忠诚不二之辈!” 盯着蹇硕的身影消失在嘉德门,原本一脸笑意的夏恽,如川剧变脸一般,瞬间又恢复了冷漠,阴恻恻的眸子里,透射出丝丝不屑。 “是天子的心腹又如何?” “是西园军元帅又怎样?” “若没有我等十常侍的支持、庇护,你蹇硕早成何进那屠夫刀下亡魂了!” ———— 典军校尉府。 曹操走了,卞秉跟着也走了,目光呆滞,面色苍白的卞氏,挪着犹如灌铅的双腿,缓缓从书房侧门移出。 “怎会这样?!” “难道,丁氏母子之死,小弟刻意隐瞒了真相?” 刚刚曹操与卞秉进入书房,卞氏便回了房间,抱起曹丕,刚准备喂奶,忽又想起城防警报之事,想去问曹操对曹府的安排。 毕竟,丁氏不在了,卞氏已成曹府事实上的女主人,她有责任替曹操管好这个家。 刚行至书房侧门,卞氏就听到曹操与卞秉的奇怪谈话。 作为曹操最宠幸的枕边人,卞氏自然对曹操的性格了若指掌。 曹操看似与卞秉说话毫无章法,滴水不漏,但听在卞氏耳中,处处陷阱,步步杀机,听得卞氏心惊肉跳,浑身打颤。 “莫不是,丁氏母子之死与济南侯有关?小弟也参与其中?” 想到卞秉可能也是杀害丁氏母子的凶手,卞氏苍白的脸上一片骇然。 “当初嫁曹孟德,因年岁、出身,我甘愿为妾,小弟便心有不甘!” 不怪卞氏怀疑卞秉,为了她成为曹府的女主人,卞秉趁机对丁氏母子下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这绝不可能!” “小弟可以骗世人,唯独不会骗我这个姐姐!” 回想普一见到回来的卞秉,其眸子里的坦然,卞氏忙摇头,驱除心中可怕而荒谬的念头。 “无论如何,若小弟有个三长两短,曹孟德,你我二人今生的缘分就尽了!” 既然曹操已怀疑上了卞秉,隐隐起了瞎心,卞氏就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与立场做出选择。 “卞氏即便嫁入曹门,但骨子里流淌着的依旧是卞氏的血。” “卞氏绝不会与一个不可信任之人或仇人生活在一起!” 嫁汉,不仅仅是为穿衣吃饭,同样也要庇护家族。 这一刻,卞氏剪水双瞳里的温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刚毅与决绝,似乎又回到了她几年前带着卞秉四处讨生活的状态。 “小弟啊,你千万要好好的!” 心神不宁的卞氏,心中暗暗祈祷卞秉平安无事。 在曹操走后,卞氏几次想冲出去提醒卞秉,让他小心提防曹操。 可又担心是她想多了,反而让曹、卞心生隔阂,日后难以相处,卞氏又生生忍住了。 “希望是我多心了!” 曹操的不告而别,明显是连她也怀疑上了,这让卞氏有些心寒。 “即便小弟有过错,也不该怀疑为你生儿育女的枕边人啊!” 卞氏低头,许是母子连心,就见刚满一岁的儿子曹丕,正睁着一双乌黑灿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卞氏,手舞足蹬,显得很是不安。 “孩儿啊!” 凝视怀中的曹丕良久,卞氏紧紧将曹丕搂在怀中,心里泛起一抹难言的酸涩与悲凉。 ———— 马市。 陶应、颜良的到来,让军侯陈矫如释重负。 “主公,就是这群马贩阻挡我军筹粮!” 陶应目无表情地朝陈矫点点头,幽暗的眸子从满地的尸体上快速掠过。 尸体杂乱无章,有玄甲军的,有马贩的;有人、有马匹,不下数十具。 虽然马贩的尸体居多,但陶应内心还是产生了一丝惊讶,他很清楚这一支玄甲军护卫骑兵的战力。 “果然没讨到便宜!” 陶应冰冷的眸子投向二十步开外与玄甲军对峙的三百左右马贩身上,眸子骤然一缩。 “这群马贩绝非普通的私兵!” 马贩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三百左右,但个个骑马,阵形严谨,身材壮硕,目露凶光,一看就是常年刀口舔血、悍不畏死之辈。 而且,装备精良,皆是一色的异域马刀,虽相隔十数步之遥,亦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浓烈的肃杀之气。 “就凭这股子彪悍杀气,比北军强!” 陶应在观察马贩的同时,一脸惊讶的颜良也仔细打量着马贩,脸上原本的不屑与轻视不见了。 “主公,这群马贩不简单,就其衣着,定来自北地!” 颜良暗暗赞叹对方的同时,心中又暗呼一声侥幸。 “幸亏主公有先见之明!” 颜良很清楚,若忽视了这帮马贩,当玄甲军与北军厮杀时,这帮马贩背后猝然发难,玄甲军定然凶多吉少。 “哼,再不简单,也叫他在我玄甲军的唐刀之下灰飞烟灭!” 盯着马贩,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文恒,速战速决,斩尽杀绝!” 相比马贩,玄甲军不仅装备精良,而且人数此时也占优,陶应有信心碾压马贩。 “诺!” 颜良知道已没有多余的时间给玄甲军消耗,一听到陶应进攻的号令,狠狠一勒马缰。 “唏律律……” 胯下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前蹄腾空,威风凛凛地一阵空踢,昂然发出一声嘹亮至极的长嘶。 不及战马前蹄落地,颜良手中大刀高举撩天,厉声朝对面马贩大喝一声。 “贼头出来通名,俺颜良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眼眸顾盼间,颜良颇有股蔑视天下的气概。 “凉州麹义!” 颜良语落,一身长八尺有余,满脸络腮胡须,手持一柄大戟之人,赫然从众马贩中跃马而出。 “逆贼休得猖狂,今吾于此,定叫尔等叛贼灰飞烟灭!” 第二百二十六章 袁绍的图谋 第226章 袁绍的图谋 洛阳。司空府。 见袁逢、袁隗为筹粮而犯愁,略加沉思的袁绍,眸子里闪过一道精芒,脸上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哦?” “本初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袁逢、袁隗顿时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望向袁绍。 “孩儿回来之前,阉宦赵忠与何氏已暗中勾连,达成共同对付陶应的盟约。” 袁绍也不敢卖关子,立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若孩儿所料不差,过不了多久,这两方必然会再次登门邀请我何氏,商讨三方共诛陶氏之事。” 一脸得意的袁绍,一双如恶狼看到荤腥的眸子,来回在袁逢、袁隗脸上打转。 “到那时,这二百万石粮食……” 话未说完,袁绍便住了口。 后面的话不用袁绍细说,以袁逢、袁隗如狐般的精明,自然知道袁绍想干什么。 “哼!” 望着倏然住口的袁绍,袁逢冷哼一声,原本光亮、充满期待的眸子,立即被一片晦暗、失望取代。 “本初,糊涂啊!” 还以为袁绍能提出多好的点子,没想到居然是想趁火打劫,这让袁隗也略略有些失望。 不过,相比于袁逢的冷脸与不满,袁隗就显得温和多了。 “本初,记住叔父一句话:欲成大事,就莫要见小利而忘命!” 许是担心袁绍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利害,袁逢冷着脸又直白地提点了袁绍一句。 “为了对付陶氏,何氏、阉宦会为袁氏出那二百万石粮食,可事后呢?” 几人都清楚,等陶氏这个共同的敌人被斗倒,同盟一解散,袁氏定然会成为外戚、宦官秋后算账的对象。 “孩儿的意思也并非要挟!” 原本神采奕奕、得意洋洋,露着一副“快来夸夸我”表情的袁绍,没等来期待的表扬,反而是轮番的耳提面授,暗暗擦把冷汗,忙改口解释。 “孩儿是想向他们就近借粮,待换回公路,事后再还他们粮食就是。” 袁绍脸上的得意之色不见了,被一抹尴尬取代,说话也没有了之前的神气,变得小心翼翼。 “借也不行!” 袁绍的意图,被袁逢一口否决。 不过,听了袁绍的解释,袁逢神色稍稍舒缓了些。 “借粮?” “这个提议倒也不错!” 冷着脸否决了袁绍的提议,手捋胡须的袁逢望着袁隗又若有所指地夸赞了一句。 “嗯?” “几个意思?” 袁逢似乎有些前矛后盾的话,直接将袁绍搞懵了。 “到底是能借,还是不能借呢?” 暗暗吐槽的袁绍,没指望袁逢会替他解释,将目光转向叔父袁隗,期待能给自己指点迷津。 “对,这是个好法子!” 袁隗眼前陡然一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被一抹欣喜所取代。 至于袁绍投来的目光,被袁隗直接无视了。 “山阳郡、东平国距泰山郡只一两日的路程,若从此二地运粮,四五日内,公路便可平安脱身!” 袁逢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原本愁眉不展的脸上,也被一缕淡淡的笑意所占据。 “若此二地存粮不足,再加上陈留,以三地之储,定然能满足所需。” 袁逢、袁隗二人打哑谜般的交流,使原本一头雾水的袁绍略一思索,立即恍然大悟。 “粮食还得‘借’,只是换成了自家人而已!” 袁绍暗暗撇嘴,心里默默替袁遗、李瓒、高氏默哀。 山阳郡太守袁遗,乃袁逢大哥袁平之子,是袁绍的从兄。 东平国相李瓒,其子李宣,与袁绍是姻亲关系。 陈留郡的当地大族高氏,与袁逢是姻亲关系,高干是袁绍的外甥。 这三郡,皆属兖州,且几乎就在泰山郡的隔壁。 从这三地借粮、运粮到泰山郡,自然既无人非议,又省时省力。 若三地姻亲们醒目,袁氏还可省下二百万石粮。 “倘若三地存粮还不足,可向东郡太守桥元伟借粮,故太尉桥玄,乃曹孟德至交!” 其实三地府库存粮已绰绰有余,但为保险起见,袁绍还是将桥瑁当成了备胎。 “嘿嘿,谁让你曹阿瞒与陶应小儿有仇呢?” 袁绍的提议,袁逢不置可否,立即做出安排。 “事不宜迟,次阳,就让胤儿、叙儿持你我二人手书,今日快马分别亲往山阳、东平面见伯业、李瓒,让其三日内将粮运至泰山郡,换回公路、士纪。” 既然有了定计,袁逢毫不拖泥带水,决定让袁隗的两个儿子袁胤、袁叙去见袁遗、李瓒。 “二哥,隗也亲自去一趟兖州,不第一时间见到公路,隗不放心!” 袁隗并不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像袁基一样将事办砸或被骗,而是担心拖延了时日,袁术、袁基就没命了。 当然,在袁隗的内心深处,还是担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毕竟那可是二百万石粮食。 至于儿子袁胤、袁叙的安全,袁隗也是放不下的,担心像袁基一样,肉包子打狗。 “这……” 袁隗的主动请缨,让袁逢眉头一抖,心中一阵犹豫。 “与次阳相比,于我袁氏一族,公路、士纪并不重要啊!” 若为了袁氏利益,袁逢宁愿失去儿子袁术、袁基,也不愿让兄弟袁隗去冒险。 “若陶应小儿不讲道义,不但公路、士纪回不来,反将次阳再搭进去,‘四世三公’的袁氏未来就堪忧了!” 这是袁逢更犹豫的地方,袁氏经不起这样大的损耗。 “二哥,莫要犹豫,小弟会小心应付,不会有事。” 看出袁逢的顾虑,袁隗心中一暖,忙出声安慰袁逢。 “况且,陶应小儿如今在洛阳,只要我们动作快,让公路、士纪安然脱身不难!” 眸子里饱含感激的袁逢微带颤抖地握住袁隗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最终同意了他的提议。 “次阳,那就辛苦你了!” 无论从斗智斗勇,还是临机应变上,袁隗都甩袁绍、袁叙、袁胤几十条街。 让几个小的去办这么大的事,袁逢心里还真没底。 所以,袁隗的提议,袁逢一开始就心动不已。 当然,袁术、袁基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袁逢做不到见死不救。 这一次私心与大义的抉择,袁逢稍稍偏向了私心。 “次阳,一路定要多加注意身体。” “若事不可为,要当机立断,莫存顾忌!” 袁逢的叮嘱,袁隗明白其意。 注视着袁逢坚毅而果决的目光,袁隗混浊的眸子变得愈加柔和。 “二哥勿忧,隗知如何自处!” 袁隗也不拖沓,朝袁逢拱拱手,立即起身出门准备去了。 ……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啊!” 袁逢、袁隗二人的对话,立在一旁默默倾听的袁绍听得明明白白。 一想到一旦出现变故,袁术、袁基这两个亲兄弟会被放弃,袁绍心头莫名涌动一股悲凉。 “四世三公的袁氏,何曾遭遇如此屈辱!” 袁绍缩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且愈攥愈紧,青筋凸显的狰狞脸上,一双眸子射出一道道阴鸷的凶芒,心中暗暗发着毒誓。 “陶应小儿,有朝一日,绍定让尔陶氏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袁绍很清楚,一旦袁氏对陶氏发难,没有利用价值的袁术、袁基,定不会有活路。 “公路,让文丑率二百家兵一路护卫你叔父前往兖州。” “另外,派人提前一步前往陈留,让高氏接应你叔父,定要护卫他无恙归来!” 迫不得已让袁隗前往兖州涉险,袁逢自然要做好袁隗的安保工作。 “诺,孩儿这就去交代文丑。” 文丑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无论是袁逢,还是袁绍,对文丑都很满意。 “阿爹放心,孩儿立即前往西园,调动中军,护送叔父出城。” 回过神的袁绍,化对陶应的仇恨为力量,立即恢复了昔日的精明。 “去!” 袁逢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对袁绍借助中军校尉的身份调动西园军护送袁隗出城,公器私用,袁逢选择了默许。 “国家大义,关键时刻也得为我袁氏利益让路!” ———— 洛阳。马市。 麹义抬起手中的大戟,猛然指向跃马而来的颜良,脸上除了微微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外,嘴角亦泛起一抹不屑。 “打劫到麹某头上,麹某就让尔等长长记性!” 麹义身材没有颜良高,但麹义胯下所骑,乃产自西域、凉州一带的高头大马,比起颜良所骑的幽州乌桓马高了一头。 这就给人一种错觉,麹义比身高近九尺的颜良更显高大、威猛。 加之麹义常年生活在凉州,混迹于羌人之中,行走于混乱、血腥的商旅之间,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与匪气,这更衬托出颜良有些“文弱”、“秀气”。 “凉州人?” “麹义?” 一身桀骜的麹义一通名,陶应眸子骤然一缩。 “又是一条养不熟的恶狼啊!” 历史上的麹义,先叛韩馥,后欲叛袁绍,被袁绍诓杀。 “呵呵,我更想看你被赵子龙一枪戳死!” 《演义》中,杀得公孙瓒满地找牙的麹义,被赵云在界桥没几合一枪刺于马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麹义战颜良 第227章 麹义战颜良 “麹义?” 麹义一出马,颜良目光微缩,大刀紧攥,如猎人见到猎物般,一对鹰隼般犀利的眼神死死锁住麹义。 “没听说过!” 虽然能感受到麹义身上散溢出的冷冽杀气,但麹义的轻蔑与不屑,让本就怒不可遏的颜良更是火上浇油,将心中微微生起的一丝警觉抛之脑后。 “死!” 一瞬间,颜良身上迸发出一股滔天的杀气,宛如龙卷风暴将麹义笼罩其中。 “呃……” “又想单挑?” 颜良炸雷般的一声怒吼,将陶应从沉思中惊醒,就见颜良已催动胯下坐骑,犹如利箭般冲向麹义。 “文恒,且不可轻敌,此乃凉州精悍之士也!” 回过神的陶应,望着毫无畏惧杀奔麹义的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毕竟麹义不是一般人,跟着麹义的马贩也非北军可比。 “精悍?” 听到陶应的提醒,颜良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俺先斩了这贼头,灭了这伙‘精悍之士’的锐气!” 陶应话音才落,颜良早已策马扬刀而去,空中只传来他冰冷而不屑的一句言辞。 “将军威武!” 颜良纵马杀向麹义,四周磨刀霍霍的玄甲军骑兵,爆发出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助威声。 威风赫赫的主将颜良已出击,激得同仇敌忾的玄甲军兵士胸中战意更是蒸腾。 “唏律律……”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强烈战意,玄甲军胯下战马亦前蹄猛刨,仰脖嘶吼,流露出一副迫不及待驰骋沙场的情绪。 “季弼,杀光这群马贼!” 担心“肌肉男”颜良吃亏,压阵的陶应立即命令陈矫部全体出动。 “杀!” 陶应命令一传出,枕戈待敌的玄甲军骑兵,手中的唐刀猛举,毫不迟滞地纵马朝对面的凉州马贩杀奔而上。 “季弼,你留在这里!” 见陈矫一摆手中的大刀就要往前冲,陶应一把拽住了他的马缰。 陈矫本姓刘,因过继给母族而改姓陈。 陈矫的武力值不怎么样,但却是一个让曹操为之钦佩的智谋之士,陶应自然不能让他去冲锋陷阵。 陶应眼下不缺武将打手,缺的是能出谋划策、为政一方的治理人才。 “主公……” 陈矫望着一脸冷峻地盯着战场的陶应,心中一暖的同时,又生起一丝倔强。 “坏了!” 陈矫刚想向陶应表态自己可以上阵厮杀,脸色骤变的陶应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 “啊最!”(入位) 一双犀利如狼的眸子始终紧锁颜良的麹义,看到颜良一动,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立即一挥手中的大戟,向身后的马贩们用羌语发出号令。 “纳基阿路!”(吉祥如意) 麹义用羌语、暗语连续发出号令,训练有素的凉州马贩们立即做出了反应。 “哗……” 就见前排马上的马贩们立即俯身,前胸紧贴马背,露出身后一排手持弓弩的马贩。 “嘣嘣嘣……” 在前排马贩俯身的一瞬间,后排马贩已扣动悬刀,强劲的弩箭迅疾如风,直奔蜂拥而来的玄甲军骑兵。 “册额责!”(吃羊) 玄甲军与马贩们相距太近,马贩只有一轮劲射的机会。 因而,弩箭刚一出匣,麹义又一息不停地发出迎战的号令。 “哈……” 听到号令,马贩们动作娴熟地挂起弓弩,抽出马刀,忘乎所以地咆哮着迎上杀奔而来的玄甲军骑兵。 …… “文恒小心!” 看到对面马贩陡然露出弓弩,紧盯战场的陶应大惊失色,急忙提醒颜良。 “噗噗噗……” “呃啊……” 相距太近了,陶应的话音未落,疾射而来的弩箭已纷纷没入毫无防备的玄甲军骑兵身上。 “呃……” 即便陶应不提醒,直奔麹义的颜良也已看见了马贩们的动作。 “这帮奸诈的凉州狗贼!” 太近了,目眦欲裂的颜良根本没有做出规避动作的喘息之机,箭矢裹挟着沉闷刺耳的厉啸眨眼即至。 “唏律律……” 马贩的猝然发难,让疾驰的玄甲军骑兵一时马嘶人嚎,人仰马翻。 被重点关照的颜良,仓促挥舞手中的大刀,虽然磕飞了几支弩箭,但还是连中数箭。 “呃啊!” 左臂、右肋、小腿中箭的颜良,疼痛瞬间激发了他的凶性,一声炸雷般的怒喝,赤红嗜血的眸子瞪着近在咫尺的麹义,抡起大刀怒劈。 “死!” 望着凶性大发的颜良,麹义轮廓分明的脸上毫无惧意,眸子里更是露出一抹不屑,立即举起手中的大戟,迎上颜良裹挟着劲风的大刀。 “铛!” 大刀与大戟狠狠相接,发出一声震天巨响,震耳欲聋。 “唏律律……”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麹义虎口崩裂,坐骑发出一声悲鸣。 若非麹义经验十足,双腿夹紧马腹,他后仰的身躯早已掉落尘埃。 战马上的颜良,虎躯亦是被震得晃了晃,前冲的坐骑也为之一滞,陡然停下了脚步。 “嗯?” 颜良与麹义心中俱是齐齐一震。 “怪不得这般猖狂,这马贼倒是有点本事!” 没能一击必杀,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不过,比起那燕人张飞,还是差了点!” 略略感到一丝诧异的颜良,并未给麹义喘息之机,立即又挥起大刀劈向麹义。 “倒是小觑了这叛贼!” 在凉州横贯了的麹义,看到身上“长刺”的颜良不给自己须臾喘息之机,再次杀奔上来,终于收起了对颜良的轻视。 “麹某尚有依仗!” 一想到自己身后尚有战力十足的私兵,麹义眸子微缩,瞬间又信心大涨。 “莫说如山羊般的汉军,即便是马寿成、董仲颖手下的凉州铁骑,在麹某死士面前,也不堪一击!” 给自己打足了气的麹义,再次奋力抡起手中被颜良大刀砍出豁的大戟,朝颜良迎了上去。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知道今日之战已难以善了,麹义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自己的压箱本事,将他的凶悍发挥到极致,与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颜良周旋起来。 一时之间,此方马市,马走盘旋,刀来戟往。 转眼间,要命的与保命的便斗了七八个回合。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守多攻少的麹义,越打心中越吃惊,越战越悲观。 “这姓颜的叛贼当真了得,麹某平生仅见!” …… “所有人,随我杀!” 就在马贩放出弩箭的一瞬,睚眦欲裂的陶应一振手中的长矛,怒吼一声,打马杀奔而上。 “杀!” 陶应动了,随在陶应身侧的陈矫暗呼侥幸的同时,亦怒目圆睁,拎刀催马,杀奔战圈。 “轰隆隆……” 随着陶应的一声号令传下,目睹伤亡在弩箭之下的众多袍泽,数百前来增援的玄甲军顿时怒火焚烧,纷纷扬起手中的唐刀,犹如山洪暴发般一拥而上。 “噗……” “呃啊……” “唏律律……” 为了战死的袍泽兄弟,为了夺得保命的粮草,义愤填膺、脸红筋暴的玄甲军们将手中犀利的唐刀无情挥向彪悍的马贩们。 一时间,利刃入肉声,死前的惨叫哀嚎声,战马的悲鸣声,在马市这一方天地汇集成地狱的“迎宾曲”。 “一个不留,杀光这群马贼!” 玄甲军本来就人多势众,加之手中的唐刀更是锋利,激战不到一刻钟,平生第一次遇到比他们还骁勇善战的麹义近三百死士无一人站立,只剩下孤零零徘徊在主人身边不愿离去的战马在悲鸣。 …… “呃……” 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喊杀声,麹义用眼角余光瞟向一边,赫然发现满地都是死士的尸体,心中悚然一惊。 “这……” 麹义猛然抬头,就看见玄甲军士兵们在强大的相互呐喊助威声中,频频举刀,左挡右杀,将跟随他多年的死士赶尽杀绝。 “噗!” 麹义分神的一瞬,瞅中机会的颜良一刀劈在了他的前胸。 “呃啊……” 亡魂大冒的麹义大吼一声,拼尽全身的最后一丝气力,抡起手中已难以自持的大戟,狠狠掷向颜良胸膛。 “铛!” 看到飞来的大戟,颜良扯刀将其磕飞。 “驾……”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忍着剧痛的麹义暴喝一声,猛打胯下战马,朝旄门方向仓皇奔逃而去。 “想逃?” “岂有此理!” 对麹义恨之入骨的颜良,岂会让麹义在自己的刀下逃掉,立即催动胯下战马,一手挽缰,一手拖刀,朝麹义追杀上去。 …… “季弼,分出一百人救治我军伤员、收敛尸体,所有受伤的马贩一律补刀!” 一脸担忧的陶应一边盯着追杀麹义而去的颜良,一边快速交代陈矫打扫战场。 “再派出三百人,接收马市所有马匹、粮草,连同我军受伤与牺牲的士兵立即撤往虎牢关!” 与麹义的死士一战,让陶应不敢再逗留在洛阳城下,准备立即前往虎牢关与陈登汇合,尽快撤回青州去。 “咯踏踏……” 刚交代完陈矫,陶应准备前往接应颜良,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陶应忙抬头,就见从中东门方向奔来一名玄甲军骑兵。 “报主公,中东门出兵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麹义诱袁绍 第228章 麹义诱袁绍 洛阳。中东门。 城楼上,自陶应亲率五百玄甲军骑兵与颜良杀奔马市后,一脸阴沉的大将军何进、做贼心虚的车骑将军何苗,及亦忧亦惑的皇甫嵩、朱儁、张温等将领,望着城下只剩三百骑的典韦,心中有些焦躁难耐。 “大将军,要不,派人去催催?” 长史王谦许是看出何进的不耐烦,便出声提议。 “也好……” 何进正想着由谁去南宫催促灵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赵常侍回来了!” “陛下有何旨意?” ……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与等待中,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赵忠。 何进闻声一回头,就见气喘吁吁而来的赵忠,已被城头上的众人围住,问东问西。 “陛下有旨,逆贼陶应恃宠而骄、飞扬跋扈,祸乱京师,令大将军节制城内所有兵马,即刻剿灭城外叛军!” 担心夜长梦多的赵忠,立即添油加醋地将灵帝的意思传达给脸色阴沉、眸子满含期待的何进。 “陛下圣明!” 正遂心意的何苗,脸上的忐忑之色一朝尽去,大声赞喝一句,立即催促何进出兵。 “大将军,下令!” 只要将陶应斩杀或者赶出洛阳,销毁掉卫将军印绶,何苗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本将属下一千人马,谨遵大将军号令!” 如今的城头,有三股军方势力。 除了何进掌管的北军五营及期门、羽林两军外,还有西园军和车骑将军的属兵。 至于朱儁、皇甫嵩及司隶校尉张温等人,只是高级打手,手中没有一兵一卒。 “嘁,欲盖弥彰,你们何氏,还分彼此?” 混在人群中的周瑜,望着上蹿下跳表演的何苗,一脸鄙夷。 “何人愿领兵出城,剿灭这群乱贼?” 对何苗的表态未置可否,何进将阴鸷的眸子投向自己的属下。 就城下陶应的那点人马,还不够自己手下六七千人马塞牙缝的,根本无须何苗的人马和西园军出动。 当然,西园军何进既不指望,也指挥不动。 “末将愿往!” 司马许凉率先站出来,抱拳领命。 跟何进想的一样,在许凉眼里,陶应几百人马,根本不是他一千北军屯骑营的对手,自然不能放过眼下立功、露脸的机会。 “可!” 得到何进的许可,许凉立即转身快步下楼而去。 “大将军,请允许步兵营随同许司马出战,以报袍泽被屠戮之仇!” 北军中候刘表不失时机地也站出来请命。 “可!” 何进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刘表的请求。 城下被屠戮的近五百北军,是护卫何苗前往青州的步兵营士卒,而北军步兵营司马、假司马正是刘表的从子刘磐、刘虎。 如今步兵营折损过半,这多少与何进有很大关系,所以,何进愿意给自己的掾属刘表一个表现的机会。 “嗒嚓嚓……吱……” “哐……” 厚重的中东门城门被屯卫兵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快速落下。 “杀……” 许凉、刘磐率领北军屯骑营、步兵营,先后冲出中东门,越过护城河,逼向四百步开外的玄甲军。 ———— 旄门。 “轰隆隆……” 就在麹义的死士全军覆没,麹义只身逃往旄门的一瞬,旄门洞开,率先冲出一队二百人左右的全装贯带骑兵,正是文丑率领的袁氏私兵。 “咯吱……” 袁氏二百私兵之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里面坐着大汉太傅袁隗。 马车左右是两名同样全装贯带的年轻人,正是袁隗的儿子袁胤、袁叙。 “咯踏踏……” 在马车之后,又是一队人马,赫然是护送自己叔父出城的虎贲将军、西园中军校尉袁绍。 …… “老天眷顾,我麹义命不该绝!” 看到从洞开的旄门里出来一支人马,心存侥幸的麹义顿时大喜过望,出声呼救。 “将军救命!” 血染衣衫的麹义朝旄门亡命奔逃,早就被文丑看见了,也看到了缀在身后追杀而来的颜良。 “是叛贼陶应的手下?” 文丑让过手无寸铁、浑身伤痕累累的麹义,催马上前一步,阻止追杀而来的颜良。 “叛贼休得猖狂!” 一声暴喝,文丑手中的丈二铁枪猛然指向颜良。 “滚开!” 眼看麹义就要成刀下亡魂了,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岂能不叫睚眦必报的颜良愤怒。 “死!” 性情勇悍的颜良,本来就没有好脾气,又在火头上,对多管闲事的文丑自然不会客气,出刀凶险狠辣。 “找死!” 文丑也不是吃素的,他不但相貌丑陋凶恶,战场厮杀也是阴狠诡厉,看到颜良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出刀,也毫不迟滞地出枪。 “铛!” “唏律律……”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二人胯下战马各自发出一声嘶鸣。 “比马贼麹义强!” 含怒而出的颜良,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只一击便摸清了文丑的武力值。 “这叛贼果然有猖狂的资格!” 原本对颜良不屑一顾的文丑,硬接了颜良一刀之后,眸子里涌现一抹骇然之色。 虽然仓促一击二人似乎半斤八两,但文丑很清楚,三枚已折断箭羽的箭矢尚在颜良体内,此时颜良的武力值显然是大打折扣的。 “若这贼厮没有受伤,俺文丑定非其对手!” 一击之后,颜良、文丑二人皆收起了的轻视之心,紧绷神经,再次勠力厮杀起来。 “文丑,正事要紧!” 文丑正与颜良厮杀,跟上来的袁绍很不满地大声提醒了文丑一句。 “莫要节外生枝!” 对眼下的袁绍来说,他很希望陶应死,可现在不是公然翻脸的时候,必需先救回袁术、袁基。 “可惜了!” 既遗憾又惊觉的文丑,铁枪猛撩,格开颜良越来越虚弱无力的大刀,立即退出了战圈。 “今日且放过你,下回定取尔项上人头!” 一句异常豪横的场面话说完,文丑护卫着袁隗的马车,绕开马市,直奔虎牢关而去。 文丑很清楚,今日没有趁颜良病要了他的命,下回战场再相遇,死的定然是自己。 “希望没有战场对决之日!” 文丑知道不可能,就袁氏与陶应已势同水火的关系,除非他离开袁氏,否则与颜良战场对决是早晚之事。 …… “贼厮,算你跑得快,下回俺颜良定取尔狗头!” 一双幽冷的眸子望着远去的文丑背影,颜良强压制下心中的愤怒,将目光再次投向躲在袁绍中军里寻求庇护的麹义身上,麹义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咯踏踏……” 颜良刚勉力抬起手中已重如千斤的大刀,欲杀入袁绍的中军,拿下麹义人头,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颜将军,主公让你速速回中东门!” 听到中东门有出兵的迹象,原本欲接应颜良的陶应立即驰援势单力孤的典韦,只能让军侯陈矫替他传话。 “中东门出兵了,主公已驰援!” 担心颜良不知轻重,陈矫又补充了一句。 “驾!” 心有不甘的颜良,喷火的眸子瞪了一眼躲在袁绍中军中的麹义,又瞥了一眼同样心有不甘的袁绍,立即掉转马头,直奔中东门。 “主公这是要退兵了吗?” 看到再次匆匆奔往马市的陈矫,心有所悟的颜良顿时舒口气。 “就怕俺反成主公的拖累!” 自家人知自家事,已是强弩之末的颜良,此刻头脑异常清明。 “咯踏踏……” 心急如焚,又力不存心的颜良,再次勉力提振精神,狂打胯下战马,杀气腾腾地直奔中东门。 …… “将军,中东门已出兵,若您率兵夹击,定能一举将叛贼歼灭在洛阳城下!” 望着原本欲杀入袁绍中军取自己性命的颜良匆匆退走,暗吁一口气的麹义立即建议袁绍出兵。 “哼!” 看到文丑护卫着袁隗安全而去,已徐徐引兵入城的袁绍不善地瞪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麹义,催马快速退入旄门。 “无知马贼,本将军难道不知道夹击必胜吗?” 袁绍对麹义的提议原本是很动心的,甚至有种不管不顾的念头,可又担心杀不死陶应,反而丢了两个兄弟的性命,他就不好在袁氏混了。 “将军,叛贼已退回中东门,马市空虚,您可趁机接管马市,那里有我凉州上等战马存栏上千匹,我愿献给将军!” 见袁绍没有打算出兵的意愿,麹义又以自己已不可控的凉州战马来引诱袁绍出兵。 “驾!” 听到身后麹义传来的声音,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的袁绍,狠狠抽了一鞭马屁股,加速进了城。 “呃……”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的麹义,感觉袁绍那一鞭不是抽在马屁股上,而是抽在了他脸上。 “难道我说错了吗?” 袁绍不但一句话不说,反而如躲恶魔一般加速退入旄门,让精神萎靡的麹义满腹疑惑。 最终,心思玲珑的麹义自然不敢上前询问显然心情不好的袁绍;心情郁闷的袁绍自然也不会对欲借刀杀人的麹义解释他的苦衷。 “嗒嚓嚓……哐……” 随着袁绍西园中军退入城内,洛阳东三门之一的旄门再次关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典韦显神威 第229章 典韦显神威 洛阳。中东门。 “嗒嚓嚓……吱……” 中东门厚重的城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匆匆赶来,一口气尚未喘匀的陶应眉角猛然一跳,毫不犹豫地向身旁的典韦下达命令。 “恶来,传令所有将士,北军一过护城河,立即放箭;射出两箭后,全军掩杀,莫给北军整队之机!” 陶应的意图很简单,他想抢先下手,先声夺人,期望第一击能打乱在主场作战的北军进攻节奏,继而凭借玄甲军骑兵的强大冲击力击垮北军,从容撤退。 “唉,还是等来了最坏的结果!” 等了这么久,洛阳城里的北军还是出动了,陶应明白这是灵帝已放弃了他。 “是该回青州的时候了!” 对灵帝大失所望的陶应,彻底抛弃了心中的幻想,开始考虑保命的问题。 至于是灵帝被奸佞蒙蔽,还是陶应的对头妄自所为,都已经不重要了。 “诺!” 典韦毫不拖泥带水,立即转身,驱马跑动,将陶应的命令清晰无误地传达到每一个玄甲军士兵耳中。 “哗……” 得到命令的玄甲军,立即跃身上马,摘弓搭箭,几息之间,一气呵成。 居前排的骑兵,更是又将一支箭衔在口中,这样可减少射出第二箭的时间。 “哐……” 护城河上的吊桥落地声一传来,玄甲军似乎听到了进攻的号角一般,皆奋力拉弦。 “杀!” 看到许凉率领的北军屯骑营先锋一越过护城河,尚来不及列队,一脸冷肃的陶应大吼一声,下达进攻命令。 …… “嘶……” 站在城头观望的朱儁、皇甫嵩、张温等老将,看到玄甲军的一番动作,皆吸一口冷气,心中立即不安起来。 “不好!” 立在何进身边的鲍信、张辽、吴匡等将领,等看到玄甲军跃马搭弓的动作,立即明白了陶应的意图。 “完了!” 城头上的冯芳、淳于琼、张杨等部分西园军校尉、司马,一望见玄甲军拉圆的满弓,便预感到北军的结局。 “好,好,好!” 与城头众将的担忧不同,何苗心中无比惬意、乐观,感觉此刻的自己,就是纵横开阖的留侯再生,眸子里不时闪烁出得意的光芒。 至于是北军死,还是玄甲军死,最后死多少人,何苗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他自己活着就可以了。 “这下陶应小儿不是叛逆也成了叛逆;不想反,也得反!” 赵忠虽然不是武人,也没有经历过战阵,但他有一双善于察言观色的眸子,一颗揣摩人心异于常人的脑袋,城头众人的反应一落入他的眼底,便通透无比。 “愚不可及!” 周瑜眉头一蹙,犀利的眸子望着护城河外的陶应,暗暗摇头。 在周瑜看来,陶应之举,除了自不量力之外,简直就是在给陶氏招祸,绝陶氏的后路。 不过,周瑜的内心深处很期待这样的局面出现,至少可以省了周氏费一番手脚。 …… “咻咻咻……” 在城头众人各种心思起伏不定的几息之间,城下的战事已骤然爆发,局面正朝他们所想的方向演绎。 刚想展开阵型,一边向陶应宣示赫赫武力,一边等待后续屯骑营出城的许凉,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迎面而来的箭雨覆盖。 “噗噗噗……” “呃啊……” “唏律律……” 连续两轮箭雨,将毫无准备的许凉及率先越过护城河的屯骑营北军,如割麦子一般割倒一片。 一时间,护城河边人喊马嘶。 “杀……” 不等猝然遭受打击的北军回过神,身躯高大如猩猩的典韦,率先抡起手中的一对大铁戟急速冲向人仰马翻的北军屯骑营。 “噗!” 没有花哨,没有招式,典韦只是简单一戟,一名侥幸逃过两轮箭雨、首当其冲的北军士兵肚子被刺穿,直接被典韦随手甩飞,血液挥洒长空。 “呃啊……” 杀了一名北军,典韦眉头都没皱一下,抡起大铁戟,猛磕胯下战马,箭矢般飞速冲入混乱不堪的屯骑营士兵。 “一起上,杀了他!” 身上挨了一箭的北军司马许凉一脸暴怒,望着势不可挡、大发神威的典韦,一边快速整队稳住阵脚,一边疾呼屯骑营士兵一起围杀典韦。 “杀……” 随着更多的屯骑营及步兵营北军过了护城河,被玄甲军的突然发难刺激到的北军士兵怒喝着杀向典韦、杀向玄甲军。 很快,四名北军骑兵几乎同时朝着凶残的典韦扑来。 一般的北军士兵胆子比较小,看到典韦“非人类”的凶残样早就胆怯地退避三舍了。 但能身居北军司马、假司马、军侯一类,自然就例外了,他们的武力值与胆量绝不是普通士卒可比拟的。 更何况,此刻越过护城河的北军数量明显占据优势。 “土鸡瓦狗耳!” 毫无畏惧的典韦两眼一眯,二话不说,一对大铁戟左手狠狠一刺,右手一击,一气呵成。 “噗!” “砰!” 乌光划过,左手边的一名北军军侯尚未刺出他的长矛,脑袋已被典韦的大铁戟刺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掉落马下,死的不能再死。 “呃啊……” 与此同时,典韦右手边的一名北军假司马被典韦重如千钧的大铁戟一击,人如炮弹一般脱离战马,惨叫着飞向身后涌来的北军人群。 “铛,铛!” 典韦一刺一击过后,快速撤回一对大铁戟,分别迎向“姗姗来迟”的另外两名北军兵器。 “噗!” 化解了刺向自己的刀枪,典韦毫不迟滞地再次反攻,一道黑光闪过,厚重而尖锐的大铁戟刺穿了第三名围杀他的北军军侯胸膛。 “呃啊……” 典韦猛一抬手,将北军军侯尸体挑离战马,猛地一甩,凄惨嚎叫的军侯尸体瞬间高飞起来,砸向正指挥调度抵御玄甲军进攻的北军司马许凉。 “啊呀!” 三名围攻典韦的同伙死了,第四名已被典韦吓破胆的北军军侯再也没有进攻的勇气,调转马头,直奔许凉所在的方向逃去。 “想逃?” 已杀得兴起的典韦,嘴角一咧,一对大铁戟快速转到左手,右手从肋下摸出一柄小铁戟,甩向只顾亡命奔逃的军侯。 “噗!” “呃啊……” “唏律律……” 北军军侯堪堪逃至司马许凉身前,背心就被典韦的小铁戟刺穿,口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射许凉一脸,惨叫着掉落马下。 “啊……” 被军侯心头血淋了一脸的许凉,连番的刺激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提起手中的大刀,不管不顾地朝典韦杀奔而上。 “许司马,我们来助你杀贼!” 已赶到阵前的步兵营司马刘磐、假司马刘虎,看到许凉杀奔典韦,担心他不是人高马大的典韦对手,二人毫不犹豫地上前助战,共同围杀典韦。 “来得好,省得俺典韦挨个找!” 看到不自量力的许凉主动杀来,心中暗喜的典韦一抡手中的大铁戟,立即打马迎头而上。 “主公,这回俺典韦要杀个大官!” …… 此方典韦率先发动,陶应也没有闲着看热闹,待两轮齐射一结束,亦持枪杀向混乱的北军。 “杀上去,冲垮他们!” “不讲武德”的典韦快、陶应快,玄甲军士兵也不慢,纷纷扬起手中唐刀,催马杀奔而上。 “噗……” “啊……” “唏律律……” 无坚不摧的唐刀,瞬间展示了它强大的破坏力、杀伤力。 无论是北军手中的环首刀,还是长戟、枪矛,迎上唐刀,立即断裂。 北军乃拱卫洛阳城的禁军,士兵身上的护甲优于各地汉军,即便如此,除却个别铁铠,几乎在犀利的唐陌刀、横刀之下,毫无防护之力,不是被一刀劈开,就是被捅穿。 此刻的玄甲军,无论典韦、陶应,还是普通士兵,砍杀北军的动作简单、干脆、暴力。 一时间,中东门外不大的一块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以及在大冷的冬季尚来不及凝结而冒着热气的鲜血。 伤残士兵的凄惨哀嚎声,受伤倒地的战马悲鸣声,充斥着这方犹如人间地狱的方寸世界。 随着越来越多的北军被屠戮,北军士卒开始颤栗,胆寒,旋即心中生起无边的恐惧。 他们看向典韦及玄甲军士兵,眸子里皆是浓浓的畏惧。 望着犹如屠夫般的玄甲军士兵,北军士卒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无比恐怖的未来。 “啊……” “我……我不想死……” “跑啊……” 一名北军士卒发出一声充满畏惧的尖叫,转身疯狂逃跑。 一人跑,很快就带动一群人跟着跑。 北军士兵被典韦的狠,被玄甲军士兵的凶深深震撼到了。 一个又一个北军被简单粗暴杀死的画面,深深刺进了他们的灵魂之中。 北军士兵的灵魂在颤栗。 “快回城!” 终于回过神的司马许凉,朝刘磐、刘虎大喊一声,舍弃典韦,掉头就跑。 “想跑,俺典韦不同意!” 舍弃仓皇而逃的刘磐、刘虎,典韦毫不迟疑地追上许凉,一戟将其洞穿,挑离战马。 “呃啊……” “唏律律……” 第二百三十章 曹孟德出兵 第230章 曹孟德出兵 北军司马许凉被典韦一戟刺杀,高高挑起,惨叫声传向四方,无论城头的大将军何进等各方将领,还是城下已被玄甲军杀破胆的北军士兵,皆为之一震。 “败了,一败涂地!” 望着城下被典韦高高挑起的北军司马许凉尸体,何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一脸失神地呢喃着。 …… “这厮是人是鬼?” 何苗如看鬼似的紧盯着已被鲜血染花脸的“金刚”典韦,心中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 “陶恭祖的儿子,并非风评所传那般不堪!” 老将皇甫嵩一脸震撼地盯着依稀有几分陶谦影子的陶应,心中感慨不已。 “这陶重光比陶恭祖强!” 陶谦曾是皇甫嵩手下的杨武校尉,一起讨伐过羌人叛乱。 …… “陶谦那厮乖张难驯,这陶应更是难调难伏!” 望着城下将北军杀得落花流水的玄甲军,张温一脸的复杂,有些后悔当初放了陶谦一马。 …… “小觑了这陶重光啊!” 周瑜伏在女墙上,一双充满震惊的眸子始终紧盯如狼入羊群般肆意屠戮的玄甲军,心中暗暗有些担忧。 “周氏找陶应的麻烦,恐怕不是个好选择!” 莫说战力强悍的玄甲军,就身如铁塔般凶残的典韦,周瑜想不起谁能将其降服。 周瑜有种预感,若将陶应放虎归山,其眼下的实力,远远不是极限,迟早有一天,陶应会成长到让所有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 “陶应小儿必须死!” 第一次见识到玄甲军的强悍战力,中常侍赵忠害怕了,他已不再想死去的族人、兄弟之仇,而是考虑如何保命。 …… “这下麻烦了!” 心中已无比后悔的刘表,盯着死伤惨重的北军屯骑营、步兵营,暗暗为自己的两个从子刘磐、刘虎担忧。 …… “死!” 城下,在典韦斩杀许凉的一瞬,率兵冲杀上来的陶应,眸子里寒光一闪,一枪刺向因许凉之死而惊魂失魄的刘虎。 “噗!” “呃啊……” 不待近在咫尺的刘磐回过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陶应一枪刺穿脖颈,跌落马下。 “不……” 担心什么来什么的刘表,立在城头亲眼目睹陶应一枪刺死刘虎,睚眦欲裂,紧攥的拳头无助地击打着女墙,发泄心中的愤怒。 “陶应小儿,我刘氏与你不死不休!” 随着屯骑营司马许凉、步兵营假司马刘虎的战死,面对张开獠牙的玄甲军一边倒的无情杀戮,越过护城河的北军终于被杀崩溃了,开始像无头苍蝇一般拼命往城里奔逃。 “让开……” “别挡我路……” “滚开……” 可惜,玄甲军的猝然发难,让城内尚未完全出城、越过吊桥的北军步兵营反应过来,便在狭窄的通道上与亡命而回的屯骑营、步兵营士兵撞在了一起。 “去死!” 前有堵塞,后有屠刀,在这种状况下,对于亡命之人来说,想活下去,只能杀出一条通道。 因此,没有勇气回头的北军士兵,唯有毫不手软地将手中的屠刀挥向自己的袍泽。 “噗嗤……” “噗通……” “啊……” 刀枪入肉声,人马跌落河水声,死亡前的悲号声,踩踏发出的惨叫声…… 瞬间汇成一曲幽冥《招魂曲》,响彻东中门城下,响彻洛阳城。 “这……” 望着城下惨烈的一幕,何进惊得目瞪口呆,大脑立时宕机。 “不好,快,拉起吊桥!” “关城门,快关城门!” 担心玄甲军趁机杀入城中,大将军长史王谦、主簿陈琳先后急声提醒何进。 “快拉吊桥,快关城门!” 二人的提醒,瞬间将何进惊醒,顾不得额头冒出的冷汗,立即下令拉吊桥,关城门。 “这样不行,大将军,快下令放箭,逼退叛军!” 眉头深蹙的皇甫嵩,急忙提醒何进。 “疏通吊桥需要时间!” 眼下,无论是吊桥上,还是城门里,全是拥挤在一起的北军,根本无法快速收回吊桥,关闭城门。 “对对对,快放箭!” 城门口因北军自相残杀已陷入一团混乱,皇甫嵩的提议,让俯瞰城下的何进霎时醒悟。 至于会不会伤到自己人,无论是皇甫嵩,还是何进,都已经顾不上了。 就连起初不满屯卫兵无差别射杀北军的张温,此刻也保持了沉默。 没办法,事态有点严重,与洛阳城、天子的安危比起来,北军的生命此刻显得微不足道。 …… “嘣嘣嘣……” “咻咻咻……” 当城头骤然响起箭矢、弓弩的劲射声时,始终关注战局的陶应,眸子里的一抹诧然一闪而逝,立即做出反应。 “玄甲军速退一里!” 随着陶应一声令下,身边的号令兵立即吹响撤退号角。 “后退!” 听到号令,尚在四处屠戮已丧魂失魄北军的玄甲军士兵,心中一凛,立即舍弃了眼前的“绵羊”,调转马头急速后退。 不是玄甲军有多么遵守军纪,而是实践已让他们总结出一条:玄甲军的退兵令,能让自己保命。 “呃啊……” 即便陶应反应快,但还是有不少玄甲军士兵中箭。 不过,与城下的北军相比,除了死伤少许多外,几乎所有中箭的玄甲军士兵,皆跑回了本阵,或在弓弩射程之外落马。 “嗒嚓嚓……哐……” 随着陶应退兵,城内、城外借着一丝喘息之机,中东门终于再次关闭。 “呼……” 与此同时,蹇硕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中东门城楼,颇有深意地瞅了一眼望着他的赵忠,将目光投向城下。 “呃……” 望着城外满地的残肢断体,挣扎哀嚎的伤兵、残马,鲜血浸染的护城河,让蹇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败了?” 一脸不可思议的蹇硕侧首注视了一眼面容布满尴尬的何进,又扫视一圈城头其他默默无语的将领,忙又将目光投向城外。 “还好,都是北军屯骑营、步兵营,不是西园军!” 仔细辨认过后,蹇硕心又放了下来,死伤的皆是北军营属。 北军五营,也就屯骑营是轻装骑兵,且几乎都是汉兵。 “啧啧!” 有些幸灾乐祸的蹇硕,再次望向神色有些躲闪的何进,毫不掩饰地讥讽。 “大将军,这北军已多久没有操练了,居然连区区几百陶应的泰山兵都拿不下!” 蹇硕的调侃,让本就因折了许凉、刘虎而黑着脸的何进,脸色立时如眼下的天气般寒气逼人,难看至极。 “呃……” 即便是王谦、陈琳、甄俨等何进掾属,也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 “杀……” 就在城上气氛为之尴尬时,城外陡然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瞬间又将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是曹孟德的西园典军!” “还有冯芳的西园右助军!” 众人将目光投向上东门方向,就见曹操、冯芳各领一军,从侧翼杀向已退至一里开外的陶应所部。 “可惜了!” 老将朱儁叹息一声。 “若西园军再早一步,两下夹击,叛军必亡!” 大将军东曹掾蒯越拳手相击,不无惋惜地轻叹一声。 “蹇公,你令西园军出兵,为何不提前知会本将军一声?” 朱儁、蒯越的话,瞬间提醒了何进,何进立时怒视蹇硕,大声质问。 “本帅并未让曹孟德、冯芳出战呀?” 看到曹操、冯芳出兵,蹇硕也是一脸懵然。 “呵呵,本将军倒是期待西园军的表现了!” 望着蹇硕脸上露出的一副茫然神色,何进相信了蹇硕的话。 不过,曹操、冯芳居然私自出兵,这让何进又生起看蹇硕笑话的心思来。 “大将军,请立即下令北军出动,配合曹校尉,一举击破陶应叛逆!” 蹇硕与何进之间的龌龊,刘表不感兴趣,但对击破陶应,他看到了机会,看到了给自己从子刘虎报仇的机会。 “不可,北军新败,士气低落,亟需休整,不可再战。” 何进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出兵,定可将陶应击破,但他不想替蹇硕做嫁衣,他还等着看蹇硕的笑话呢,自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刘表的提议。 “大将军……” “好了,本将军自有主张。” 刘表还想争取,被何进怒声打断了。 “唉!” 立在城头的朱儁、皇甫嵩等人,皆暗暗叹息一声。 就连何进的部将张辽、王匡等人,望向何进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曹操击陶应 第231章 曹操击陶应 上东门。 满怀丧子失妻之恨的西园军典军校尉曹操,杀气腾腾地率先冲出洛阳东三门之一的上东门,直奔中东门战场而来。 紧随曹操身侧的是典军假司马卞秉、黄门侍郎曹纯,以及本部一千二百人马。 在曹操的典军之后,跟着西园右助军校尉冯芳及一千二百本部人马。 曹操的想法很简单,他要趁中东门北军粘住陶应之机,从侧翼陡然发难,给陶应致命一击。 “战事结束了?” 上东门在中东门东侧,与西侧的旄门一样,二门相距不到三里,曹操率兵一越过护城河,朝中东门疾驰不到一里,就发现了异常。 “叛贼陶应已被剿灭?” 眸子微蹙的曹操暗暗摇摇头,心中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兵甲之利,士气之壮……” 曹操脑海中不由回荡当初阮瑀对陶应玄甲军的评价。 “大哥,中东门太安静了!” 紧随曹操身侧的曹纯匆匆瞥了一眼有些走神的曹操,不无担忧地提醒了一句。 “莫非有变?” 原本在上东门清晰可闻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陡然销声匿迹,若非还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曹纯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颜将军胜了?” 同样发现异常的卞秉心中一动,眸子里一抹亮彩一闪而逝。 “不愧是济南侯的麾下!” 许是曹操之前答应送卞秉到陶应麾下效力,原本就对陶应有无限好感的卞秉,不知不觉将自己纳入了陶应阵营,此时不仅仅对玄甲军有信心,更希望颜良战胜北军。 “此地乃京师城下,子和勿忧!” 行进的曹操阴冷的眸子匆匆瞥了一眼暗自窃喜的卞秉,又一脸温煦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堂弟曹纯,给他打气。 “即便叛贼陶应侥幸获胜,也已是强弩之末,反掌可灭之!” 身躯高大威猛的曹纯今年只有十九岁,是曹仁的亲兄弟,虽然年轻,不但已成为黄门侍郎,而且因为崇尚学问,依附他的儒士很多,名声远播。 “呃,济南侯几时成了叛贼?” 听到曹操与曹纯的对话,后知后觉的卞秉赫然抬头,一脸惊骇地望向曹操。 “姐婿,这不是一场误会吗?” 瞪了一眼催马赶上来的卞秉,一脸阴沉的曹操厌恶地呵斥一声。 “此乃军中,称某将军,莫叙私情!” 一想到卞秉居然替陶应掩饰杀害曹昂、霸占丁氏的恶行,曹操恨不能先杀了卞秉泄恨。 “蠢货,若是误会,天子岂能下令剿灭逆贼陶应?” 本来就脑子已凌乱不堪的卞秉,又被曹操有史以来第一次这般无情斥责,卞秉更加迷糊了,一时嗫嚅难言。 “大哥,莫要生气,对付逆贼要紧!” 瞥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卞秉,曹纯立即出声劝慰怒气冲冲的曹操。 “大哥无碍,子和勿虑!” 曹操深吸一口气,朝曹纯望了一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孟德,北军似乎已退了!” 就在曹纯安抚曹操之际,冯芳驱马赶到曹操身边,满腹狐疑地征询曹操的想法。 其实,即便冯芳不说,曹操也知道北军退了,而且是败退。 行进的曹操已望见离中东门一里之地,有四五百玄甲军骑兵静立,虽然甲胄歪斜,阵型有些散乱,但明显没有惶恐的样子。 “冯校尉,你我二军人数占优,且疲惫不堪的叛军已成强弩之末,此时只要你我二军一鼓作气,未得到喘息之机的叛军必能一举歼灭!” 明白被自己鼓动出城的冯芳心生退意,曹操微缩的眸子一展,心中对陶应的杀意却又浓郁一分,立即蛊惑冯芳向陶应进攻。 “可,对方皆是骑兵,你我二军皆以步卒为主啊!” 冯芳还是有些犹豫,他早年可是见识过凉州骑兵作战的场景,步卒面对强大的骑兵冲击,即便人数占优,也不堪一击。 “冯校尉放心,只要你我二人对叛军发起进攻,大将军定然不会错失歼灭叛贼的良机,自会派出重兵围剿。” 开弓没有回头箭,向来不服输的曹操,在感觉自己占优势的情形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半途而废。 再说,对陶应的杀子之仇、夺妻之恨,曹操自然不能忍,此战无论成败,他都要向陶应宣战。 当然,曹操也相信,有了自己与冯芳出兵,同样与陶应有杀孙、杀儿媳、杀妹之仇的何进,定会出兵泄恨。 “杀!” 曹操的一番鼓动,成功让冯芳打消退意,西园二军一起杀向陶应的玄甲军。 …… 中东门。 一与北军脱离,退后一里的陶应,一边派人救治伤兵,收敛战死的玄甲军遗体,一边派人前往马市,催促军侯陈矫加快撤离的速度。 “主公,此战我军又有三十多人阵亡,一百多人受伤!” 清点完战损的典韦,匆匆上来给陶应汇报玄甲军眼下的兵力状况。 “此战战损一百多人,马市一战伤亡近百人,如今可战之兵尚有七百左右,若速度快些,退往虎牢关不成问题!” 望着暗暗琢磨的陶应,已是饥肠辘辘的典韦又提出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主公,由于连番作战,得不到修整的战马已疲惫不堪,恐很难再经受更大的厮杀!” 望着紧闭的中东门陷入沉思的陶应,闻言悚然一惊。 “恐怕将士们同样饥肠辘辘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如此,战马更是如此。 “看来,跑路之前,先得饱餐一顿才成!” 陶应一行原本打算进入洛阳城用午饭的,可惜出现了何苗这个变数,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恶来,传我命令,让伤势不重的士兵立即斩杀受伤的战马,就地烤肉。” “派出几人前往马市,让陈矫立即调集一批草料与饮用水过来救急。” 陶应才将典韦打发走,刚想过去向并未远离的曹昂、丁氏打个招呼,从上东门方向又传来一片喊杀声。 “嗯?” “西园军出兵了!” 待看清渐行渐近的旌旗,陶应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诧,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同样紧张张望的曹昂与丁氏。 “曹阿瞒终于出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曹操的突然出现,让陶应心中略微生起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又消散无形,脸上渐渐被一抹自信替代。 “哼,曹阿瞒又如何,我陶应已非彼陶应!” 陶应立即打消了与丁氏母子打招呼的念头,一跃上马,奔至玄甲军阵前。 “敢耍阴谋诡计,就让你阴沟翻船!” 望着从上东门方向突然杀奔而来的西园军,陶应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庆幸与嘲讽。 庆幸中东门的北军退了,玄甲军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也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后果。 嘲讽机关算尽的曹操,偷袭侧击的计划落空。 “全体玄甲军听令,除却伤员继续烤肉,其余人马随本将掩杀西园军!” 西园军虽然近二千之众,但几乎全是步卒,陶应立即选择硬抗。 陶应有种预感,此战将是他洛阳之行的最后一战。 若胜利了,陶应可安然退往虎牢关。 若失败了,陶应定成为曹操进阶的垫脚石。 “记住,此战莫要恋杀,以击破、击溃西园军为要!” 陶应相信,以玄甲军铁骑的冲击力,击溃毫无防御阵型的曹操步卒问题不大。 但眼下玄甲军可战之兵不足五百,且已人马俱疲,后面还要应付不可知的突发事件,陶应不得不谨慎。 “杀……” “唏律律……” 随着陶应的号令传下,枕戈待敌的玄甲军骑兵,挟新胜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势,迎面反杀向曹操、冯芳的西园二军。 …… 中东门城头。 “蹇帅,请让下军、佐军出城,以助曹、冯校尉一臂之力!” 何进不顾国家大义,摆明了要看蹇硕的笑话,作为蹇硕的上军假司马,张杨除了不满何进的自私外,也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善!” 张杨的提议,莫说蹇硕,就是朱儁、皇甫嵩等老将也是眼前一亮。 丁原能把并州从事张辽、武猛从事张杨派到京城洛阳任职,本身就说明二人的不凡。 而张杨早年也是凭借着武勇,成为并州一带赫赫有名的大将,带兵打仗、上阵厮杀自然有自己的眼光。 “潘司马,立即传令鲍校尉、淳于校尉,接应曹、冯二校尉回城!” “什么?” 蹇硕的命令,让城头众人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济南侯猝然在京师城下作乱,其中必有隐情,本帅已禀明天子,在查明真相之前,暂歇刀兵!” 一脸得意的蹇硕,一双满含深意的眸子从骤然变色的赵忠、何苗脸上缓缓掠过,也不理睬何进、刘表与陶应有深仇大恨的不甘目光,转身扶住女墙,蹙眉望向城外滚滚而起的烟尘。 “哼,本帅出兵,只为预防曹操、冯芳战败被何屠夫看笑话而已!” 蹇硕的初衷依然没变,就是坐山观虎斗。 当下与陶应暂没有利益冲突的蹇硕,绝不会大张旗鼓地站到陶应对立面去。 “本帅给了你们向陶应报仇的机会,可你们惜命怕死,那就怪不得本帅了!” …… “杀……” 陶应不按常理出牌,反攻而上,让处进攻之态的曹操、冯芳错愕不已,甚至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前进的阵型瞬间被疾驰而来的强大骑兵凿穿。 “子和,立即整顿阵型,防御叛骑……” “轰隆隆……” 不等曹操交代完曹纯,玄甲军骑兵又返身杀入四散的西园军中。 “杀!” 没办法,脸色阴郁无比的曹操,只得挥动自己手中的青釭剑,奋力与玄甲军骑兵厮杀起来。 “曹孟德,陶应来也,受死!” “你是陶应?”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曹操杀卞秉 第232章 曹操杀卞秉 跨越两千年,乍一见到被后世贴有诸多标签的一代枭雄曹操,陶应匆匆打量了一眼。 “不会认错了人?” 年龄三十四五的曹操不仅身长七尺、细眼长髯,而且眉毛散、鼻梁突,额头有特殊的倾斜幅度,除了具备古代英雄必备的沧桑感外,乍看之下,还有些恐怖且诡异。 “怎么有点像僵尸?” 陶应在打量曹操,曹操同样在打量有“杀子夺妻”之恨的仇人陶应。 “后生可畏啊!” 瞥了一眼面如傅粉、胸肌健硕、肩膀宽厚、接近九尺身材的陶应,面目有些阴沉的曹操连一丝嫉妒心都没有生起。 “如此年轻,又生得这般浮浪,一看就是个奸邪辈!” 曹操与陶应二人对过一个眼神,确认彼此没有认错人,便毫不犹豫地枪剑互刺。 “逆贼,今日曹某定将你碎尸万段!” “曹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一个欲报血海深仇,一个欲扫清争霸路上的绊脚石,一出手皆是狠辣杀招,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响起,曹操与陶应这对宿命冤家的搏命一击打了个半斤八两。 “小儿不过如此!” 一击之后,曹操收起了对陶应的轻视,更将坊间对陶应的风评抛诸脑后。 “唉,历练这么久,居然连曹操这种武力值排不上号的人都没干掉!” 原本以为自己已脱离菜鸟级别的陶应,一枪没能让曹操挂彩,心中有些酸涩。 “恶来,快来杀了这白脸贼!” 既然有机会提前超度曹操去西天,感觉一时半会不能把曹操怎么样的陶应,毫不犹豫地喊帮手。 “逆贼,安敢欺俺大哥!” 一身闷雷陡然从陶应身后响起,将陶应吓了一跳,陶应忙一枪挑开曹操的青釭剑,猛然回头。 “威风凛凛,必非无名之辈!” 身长八尺有余,团白脸,黑髭髯,腰细膀阔的曹纯,挺枪杀气腾腾地直奔陶应而来。 “子和,快杀了这逆贼,为昂儿报仇!” 看到曹纯前来,也知道凭己之力无法将陶应拿下的曹操顿时大喜,亦毫不迟疑地与曹纯联手。 “啊呀,吾命休矣!” 喊典韦喊来了曹纯,陶应已来不及郁闷,一边开始勾画即将见到虞姬的情景,一边挺枪,视曹纯而不见,不管不顾地刺向曹操。 “即便死也要拉你曹贼作伴!” 望着陶应的疯狂举动,原本心情大好的曹操顿时亡魂大冒,他是要杀陶应,但不代表自己要陪陶应一起上路。 “丹阳小儿疯了!” 虽然不愿两败俱伤,但曹操已刺向陶应的剑无法中途撤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陶应的长枪朝自己的前心刺来。 “勿伤曹将军!” 就在曹操放弃的一刹那,始终离曹操不远的卞秉惊呼一声,立即出枪挑开陶应的长枪,替曹操化解了致命一刺。 …… “休伤吾主!” 同一时间,陶应长枪刺向曹操电光石火的一瞬,身后的曹纯长枪业已贴近陶应背心,眼看就要刺穿陶应,突然一声怒吼响起,如平地惊雷一般吓得众人纷纷一抖。 “砰!” 陡然赶至的颜良手中大刀一撩,将曹纯手中的长枪磕离陶应的身体,替陶应化解了背心致命一枪。 …… “噗!” 陶应的长枪被卞秉挑离了曹操的身体,曹操的青釭剑却毫无阻拦地刺入了陶应的前胸。 “呃啊……” 疼痛传来,让陶应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嚎,掉落战马。 “主公……” “保护主公……” “阿爹……” 看到陶应受伤,被西园军阻隔的典韦睚眦欲裂,仰天怒吼一声,眸子里凶光更加炽盛。 “死!” 凶性大发的典韦舍弃体力几乎已耗尽的战马,右脚猛一蹬地,抡起一对大铁戟,疯狂冲向阻隔自己的西园军。 “一起杀了他……” 一名西园军话尚未说完,黑光四射的大铁戟已洞穿他的口腔。 “砰……” “噗……” 已近似癫狂的典韦,手中的一对黝黑大铁戟犹如收割机,使得虎虎生风,左砸右刺,动作丝毫不停。 “呃啊……” 典韦虽然招式简练,甚至粗鲁到毫无章法可循,但戟戟带着无限杀机。 西园军一个接一个被典韦刺穿、砸飞,转眼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嘶……” “啊……” 周边的西园军一个个两眼瞪得老大,望着如恶魔般收割生命的典韦,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 “这是人是鬼?” 灵帝挑选的西园军皆是能战、好战之辈,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没有见过如典韦这般威猛恐怖之人。 几息之间,在典韦前进的路上已有二十多名西园军倒地不起,惨不忍睹。 西园军被吓住了,可一心向陶应靠拢的典韦没有停手,杀戮起西园军来,更加狠厉。 “古之恶来也!” 陶应中剑倒地,峰回路转的曹操原本还想再上前补一剑,直接取了陶应的性命,可前有凶悍的颜良,后有恶魔般的典韦,一脸羡慕的曹操瞬间放弃了。 “子和,速退,整顿兵马再战!” 随着陶应的受伤,曹操的信心再次大涨,决定先整顿四处溃散的西园军,尔后再围杀典韦、颜良。 “诺!” 曹纯早就不想与颜良单挑了,若非眼下的颜良身受重创,曹纯几乎已死于颜良刀下。 “大哥,若城内不出兵,恐没有机会剿灭这群叛贼了!” 曹纯与曹操、卞秉一脱离典韦、颜良的战圈,四下扫视一圈,脸上顿时一片灰暗。 “大将军应该快出兵了!” 望了一圈被玄甲军骑兵冲垮的西园二军,心焦如焚的曹操一双阴郁的眸子再次掠过紧闭的中东门。 “子和,速速收拢兵马,准备围杀陶应叛贼!” 已不再对何进抱幻想的曹操,将出兵的希望寄托在了蹇硕及袁绍身上。 “曹将军……” 曹纯在收拢溃散的兵马,担心姐姐守寡的卞秉异常警惕地随护在曹操左右,寸步不离,防御玄甲军的四面来袭。 “莫要畏惧不前,快速整顿步卒,奋力杀贼!” 曹纯离开,卞秉此时留在身侧,曹操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反而浑身发冷。 “呃啊……” 有些委屈的卞秉正犹疑之际,不远处传来冯芳的一声惨叫声。 “别愣着,快救冯校尉!” 曹操再次冷声呵斥了卞秉一句,驱马远离了卞秉几步。 “哼!” 卞秉的犹豫,让曹操心中更加冰冷,微眯的眸子里杀机一闪而逝。 …… “主公!” “主公!” 曹操、曹纯、卞秉脱离战圈,奋力赶到的颜良、典韦也没有追赶,而是快速将陶应护住。 “我没事,文恒,你也伤的不轻啊,还能坚持吗?” 躺在典韦血淋淋的胳膊弯里,一股股血腥的恶臭冲击得脸色煞白的陶应欲吐。 “主公,俺扛得住,可惜来晚一步,让主公受了伤!” 陶应不顾自己的伤痛,第一时间关心颜良,这让颜良感动的同时,心中又生起浓浓的懊悔。 “莫管我,快,恶来,一举击破西园军,莫让他们收拢士卒!” 坐起来的陶应,四处望了一眼,神情变得焦躁起来。 “诺!” 颜良、典韦互视一眼,让身旁一名玄甲军士兵看护陶应,二人立即冲向战马,招呼能战的玄甲军杀向正在收拢整队的西园军。 …… “轰隆隆……” 倏然,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马市方向传来。 本已不安的曹操,心脏猛然一突,忙抬头远眺,就见朝南方位,扬起大片烟尘,直奔中东门而来。 “完了!” 骑兵速度很快,不过几息,曹操便看清了与眼下玄甲军衣着无二的陈矫等人,一颗怀着侥幸的心立时跌落谷底。 “为何大将军不出兵?” “为何蹇硕不出兵?” 曹操没等来城内的援兵,反而等来了玄甲军的援兵,心中立时泛起一抹苦涩与愤怒。 “奸贼误国,致使家仇难报!” “呜……” 曹操正愤懑不平,陡然听到了西园军撤退的号角,也看到了让他望眼欲穿的中东门终于姗姗洞开。 “收兵!” 眼看背腹受敌的曹操,暗舒一口气,立即惟命是从,下令撤退。 其实,此时即便曹操不下令,他与冯芳所领的西园二军,被玄甲军来回几番冲击,早已溃不成军,已纷纷朝上东门、中东门方向亡命奔逃。 “吃里扒外的娼家狗!” 心头充满不甘与怒火的曹操,幽冷的眸子望向下马搀扶冯芳的卞秉,一抹阴鸷一闪而过。 “既然你慕陶应小儿,就无须再回城,姐婿为你提前送行!” 曹操毫不犹豫地摘下弓箭,张弓怒射。 “咻!” “噗!” 卞秉刚刚将受伤的冯芳奋力托上马背,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直入后心。 “啊……” …… “阿爹!” 就在曹操收起手中弓箭的一瞬,一声熟识的童音传来,将曹操激得打了一个冷颤。 “昂儿?” 曹操忙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简易护甲的曹昂跳下战马,扑到陶应身侧,焦急地查看着陶应的伤情。 “哦,是幻听,弄错了,不是我儿!” 一脸失望的曹操失笑地摇摇头,暗忖自己思念儿子都快得魔怔了。 “嗯?” “逆贼陶应的儿子?” 刚转身欲离去的曹操,一双细长的眸子再次眯成一条线。 “陶应小儿杀我子昂,我便杀他子偿命!” 被仇恨蒙蔽大脑的曹操,想也不想刚刚弱冠之龄的陶应为何会有如此大一个儿子,再次张弓怒射。 “咻……” “小心!” “昂儿……” “噗……”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陶应退虎牢 第233章 陶应退虎牢 中东门城头。 “唔……” 曹操趁乱向卞秉射出一箭,别人没有发现,但这一幕被穿一身西园军士卒革制战衣、头戴鞮瞀,混杂在屯卫兵人群中的卞氏看得一清二楚。 望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被枕边人射杀,身姿高挑、容颜娇媚的卞氏身心如遭重锤,顿时惊心骇神、花容失色,忍不住失态惊叫一声,赤红的双眸两行清泪决眶奔涌。 好在城头众人的目光皆被城下惨烈的战事吸引,并未发觉卞氏的异样。 即便如此,卞氏也不敢哭出声,怕引起城头众人的注意,拭去泪水的手忙紧紧地捂住了檀口,低声抽搭着,尽量不哭出声来。 “为什么会这样?” 脸色一片苍白的卞氏,无助地缓缓闭上眼睛,另一只扶着女墙支撑软弱无力身体的柔荑,手指紧挠城砖,已崩裂的指甲渗出丝丝血迹,染红了砖头。 等卞氏倏然睁开剪水双瞳时,脸上已经平静地像无风的湖面,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再次望了一眼已倒地的卞秉,一脸刚毅的卞氏转身疾步下了城头。 …… “咦!” 在卞氏转身的一瞬,站在不远处观望城下战事的周瑜赫然回头,发出一声轻叹。 “好一个俊俏风流的西园军!” 十三岁的周瑜个头高挑、面容英俊,但面对同样高挑、英俊的卞氏,还是发出一声赞叹。 “他有亲人战死了?” 周瑜瞥了一眼卞氏留在城墙砖上的血迹,又回头望向已人迹杳杳的梯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都是逆贼陶应害的!” …… 城外,已舍弃马车,同样骑在一匹战马上的丁氏,当曹操率西园军朝陶应杀奔而来时,她已远远看清了怒目圆睁的曹操。 心情复杂的丁氏,很不愿看到曹操与陶应厮杀,但又无法去干预二人的争战。 丁氏很清楚,西园军出动,必是灵帝的旨意,曹操是为天子而战,或者说为国而战;陶应迎战,是为活命而战,于公于私,她都无法阻止。 因此,就在陶应与曹操上演两败俱伤的一幕时,丁氏也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惊叫。 直到陶应被曹操一剑刺落战马,曹操安然离去,忍耐到极限的曹昂大叫一声冲向陶应,丁氏心中才起了剧烈的波澜,娇艳不可方物的花瓣唇微咧,一脸担忧地望着陶应发出一声惊呼。 待丁氏再次注目远眺兵败回城的曹操时,正好看到曹操引弓射箭,目标赫然是他的儿子曹昂,吓得惊魂失魄的丁氏凄厉地发出一声惊叫。 “不要……” …… “小心!” 在丁氏发出惊叫的同时,一脸复杂的陶应尚来不及安慰曹昂,便捕捉到曹操偷袭的动作。 神色大变的陶应急切提醒曹昂的同时,出于本能反应,拼尽全力将曹昂护在身后。 “嗤!” 丁氏的惊叫、陶应的提醒,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十岁的曹昂尚未从突然出现的变故中醒过神,曹操射向曹昂的利箭已没入陶应的脊背。 “噗……” “昂儿……” 猝然受创的陶应,一口血箭喷涌而出,溅了曹昂一脸,将发怔的曹昂猛然惊醒。 同时,被曹操一箭惊得掉下马的丁氏,凄厉地发出一声哀嚎,顾不得浑身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扑向曹昂。 …… “阿爹?” 随着陶应再次栽倒在地,面前没有遮挡的曹昂看清了射箭之人,正是他的亲爹曹操。 “阿爹要杀我?” 一脸错愕的曹昂,怔怔地望着正遗憾收弓的曹操,彷佛不认识一般,口中发出喃喃自语。 “是济南侯救了我!” 曹昂低头看了一眼脸如白纸的陶应,心存感激的同时,一股劫后余生的愤怒又从心底生起。 “若非济南侯替我挡此一箭,此刻我已死了!” 曹昂再次抬头远眺已转身的曹操背影,随着被陶应喷了一脸的血水下流,稚嫩而不乏英挺的面目骤然变得狰狞恐怖。 …… “主公……” “天降横祸”的陶应再次受创,让颜良、典韦心中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心中喷薄而出。 “杀光这群狗贼,为主公报仇!” 随着颜良、典韦情绪的变化,受到感染的玄甲军再次爆发了。 “杀……” “唏律律……” 直冲云霄的怒吼震动了中东门,震动了洛阳城,使这一方天地风云为之变色。 一马当先的典韦、颜良率领能战的玄甲军直扑朝中东门撤退的西园二军。 同样一马当先的陈矫,亲率二百骑朝曹操掩杀而上。 合流的玄甲军铁骑,含怒出击,犹如巨大的风暴,瞬间席卷仓皇而退的西园军,在势不可挡的强大冲击下,如同天威一般恐怖,不仅仅城下的西园军,就连城头上观战的何进、朱儁、张辽等将,都因玄甲军如飓风般的冲杀而微微颤抖。 “大哥,快走!” 望着如捅了马蜂窝般袭来的玄甲军,曹纯再也顾不上收拢四散溃逃的西园军了,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士卒,奔至曹操身前,催促进城。 “子和,我刚刚似乎看到了昂儿!” 就在丁氏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的瞬间,曹操再次听到了呼唤曹昂的声音,等曹操回头张望时,已被冲杀而来的玄甲军骑兵遮挡了视线。 即便如此,透过人流,曹操还是依稀辨出几分曹昂的摸样,尤其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特别强烈,那是天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感觉。 “大哥,你定是因苦思和念想产生了幻觉!” 看到曹操有些失神,身后玄甲军已近在咫尺,顾不得许多的曹纯,一把拽过曹操的马缰,将马头调转,手中的长枪狠狠一击马屁股,吃疼的战马瞬间驮着曹操朝洞开的中东门狂奔。 “也是,我儿年方十岁,岂会披甲上阵厮杀!” 战马狂奔,让曹操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狐疑,紧紧抓住马缰,稳住身形,朝城内奔去。 “咯踏踏……” 就在疾驰的曹操越过护城河的一瞬,一身西园军穿戴、手无寸铁的卞氏与曹操擦肩而过,朝潮涌而来的玄甲军奔去。 “嗯?” “卞氏?” 虽然卞氏一身西园军装扮,但日夜耳鬓厮磨的夫妻,曹操岂能认不出来。 心神慌乱的曹操尚来不及反应,他的战马已越过城门,进入了洛阳城。 “唏律律……” 等曹操猛然勒住疾驰的战马,借战马人立而起嘶鸣的一瞬,曹操回头,城门口已被仓皇而来的西园军堵塞,早已不见卞氏的身影。 “不好!” 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充斥了曹操,曹操一跃下马,径直朝中东门城头奔去。 …… “死!” 已杀得浑身血水下流的典韦,抡起手中的大铁戟,朝一名似乎已吓得六神无主、丢兵弃甲、反其道而逃的西园军砍去。 “呃!” 就在典韦闪着幽光的大铁戟挥出的一瞬,义无反顾的卞氏头顶鞮瞀脱落,一头摆脱束缚的乌黑秀发迎风飞舞,犹如大海中在巨浪里起伏不定的小舟上下起伏。 “女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典韦来不及迟疑,另一件大铁戟迅速出手,击向已挥出的铁戟。 “铛!” 就在大铁戟堪堪逼近卞氏头颅的一瞬,被典韦击飞,战马也错身而过。 逃过一劫的卞氏脸上并无劫后余生的庆幸,依旧披散着秀发毫不迟滞地纵马奔向已倒地的卞秉。 也许正因为卞氏一头随风飞舞的秀发,让随在典韦身后的玄甲军纷纷让开了一条道,任其前行。 也正因为卞氏的陡然出现,原本心中充满戾气的玄甲军,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了三分,放慢了对西园军追杀的力度。 “呜……” 没过几息,玄甲军退兵的号角倏然响起,原本追杀西园军的玄甲军毫不犹豫地后撤,朝高高树立的陶应帅旗聚拢。 “陈矫,你全权负责退兵,直至到达虎牢关!” “恶来,你殿后……”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丁氏绝曹操 第234章 丁氏绝曹操 “主公,必须先给你处理伤口,否则万不可远行!” 从洛阳到虎牢关相距一百里,即便轻装骑兵昼夜疾行也得走一天,以陶应现在的身体状况,若不及时医治,很难熬到虎牢关。 “季弼无须担忧,我还能撑得住!” 已浑身阵阵冒虚汗的陶应,摆手阻止了陈矫的提议,担心随时晕过去,一个劲地催促陈矫执行。 “别磨蹭,快走,到了巩县再为我医治不迟!” 眼下的洛阳城虽然再次暂时回归了平静,但已将宦官、外戚、大姓士族全得罪光了的陶应,丝毫不敢再抱侥幸,尤其是在颜良和他受伤的状况下,不出虎牢关,陶应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诺!” 见陶应固执己见,忧心忡忡的陈矫便不再劝,立即转身集结已更换战马的玄甲军,希望早一刻到达五十里外的巩县,为陶应疗伤。 “曹昂,我要走了,洛阳不会再有事,很快你就可以和你娘进城了,我们就此别过!” 陈矫一离开,满心复杂的陶应,趁着“一息尚存”,盯着蹲在自己身边神情郁郁的曹昂与之话别。 “希望你日后莫要上阵厮杀,像何晏一般,专心学问,远离军旅!” 虽然差点死在了曹操手里,但陶应对曹昂的态度没有变,也不希望他如历史那般,二十岁的年龄,就为曹操的风流付出生命代价。 “唉,这便宜干爹不好当啊!” 压根就没打算为难丁氏母子的陶应,不仅仅因为曹昂叫了他几天爹,也不仅仅是对丁氏有点念想,而是这二人也算是一对苦命母子。 “阿爹,昂儿要跟你走!” 听陶应说完,脸色一片灰暗的曹昂沉默了几息,一把握住陶应的手,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绝与期待。 “你是我阿爹,你到哪里,昂儿就跟着去哪里!” 莫看曹昂只有十岁,跟着丁氏长大,脾气与丁氏一样,很有主见,甚至有些倔强。 “傻瓜,你阿爹是大汉朝廷的议郎、典军校尉,你的家在洛阳!” 瞥了一眼蹲在曹昂身后,正诧异地望着曹昂脊背的丁氏,强打精神的陶应很不情愿地替曹操解释了一句。 “虎毒不食子,你阿爹应该没有认出你来,所以,那一箭……” “不要替那‘负心贼’解释!” 陶应话尚未说完,便被脸色异常难看的丁氏打断。 “丁氏与昂儿随你一起回青州!” 一脸果决的丁氏猛然站起身,魅惑十足的花瓣唇微翘,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愤怒。 “从今日起,丁氏与昂儿跟那曹贼再无瓜葛!” 不管曹操是否故意向曹昂射出那一箭,丁氏都不打算原谅曹操。 对丁氏来说,曹昂就是她的全部,若非陶应以身挡箭,此时倒下的定是曹昂。 丁氏不能生育,失去曹昂,她感觉活着也没多大意义。 “呃,这……” 丁氏的决绝,让陶应眉头猛然一跳,心中不仅没有一丝的窃喜,反而多了一抹担忧。 “这可是个大醋缸啊!” 既然丁氏愿意跟随陶应再回青州,不管丁氏有没有进一步的表态,陶应相信到了自己的窝里,迟早都是他碗里的菜。 “你知道的,我已成为朝廷的‘叛逆’,必定会招来四方的讨伐,未来生死未卜,跟着我并不是个好主意!” 擦了一把虚汗的陶应,虽然对丁氏有份念想,甚至有些觊觎,但内心斗争几息,还是不打算给自己找麻烦。 不然,陶应起初就不会将丁氏母子从青州带回洛阳来,完全如尹氏母子一般,来个金屋藏娇。 “要不,我叫人护送你们回谯县老家?” 陶应的犹豫与拒绝,让丁氏暗暗鄙夷的同时,心中不由生起一抹恼怒。 “陶重光,你是担心给自己多个累赘,还是觉得丁氏母子不如那尹氏母子温顺、乖觉?” 望着一脸愤怒,且故意对他嘟了嘟性感花瓣唇的丁氏,陶应心肝不争气地狂跳几下。 “好,你们随我回青州便是!” 陶应一双已毫无生气的眸子贪婪地在丁氏的花瓣唇上恋栈几番,很没骨气地妥协了。 “原来,她也知道我喜欢她的美唇!” 既然被丁氏拿捏住了“软肋”,已无力反抗的陶应,便下定决心迎难而上,逆来顺受。 “恶来,扶我上马车,我们得立即出发!” 眼皮越来越重的陶应,连看丁氏的花瓣唇都出现了重影,知道自己差不多了,立即招呼护卫在一旁的典韦。 “主公,你恐怕得再忍一会儿!” 典韦并没有马上上前扶陶应,而是望向走路已有些不稳的颜良。 “文恒,你怎还没有上马车?” 虽然已褪去了盔甲,但颜良身上的三处箭头并未取出,跟陶应后背所中箭一样,都只是斩断了箭杆,箭头尚留在体内。 陶应已查过,麹义死士射出的弩箭箭镞有箭翼和倒钩,若贸然拔出箭镞,就不仅仅是扩大创口和带出皮肉那么简单了,仓促之间伤口处理不好,感染必死。 而西园军所用的箭镞是倒三角形,一旦射中身体就会卡住皮肉。 没嫌自己命长的陶应,当然不会轻易拔箭,他得找个安全隐匿的地方,最好能找一个治疗箭伤的外科医生给他做手术,他不想如刘邦一样死于箭伤。 “主公,琅琊的一位同乡有话要对你说!” 脸色苍白的颜良匆匆朝陶应一礼,立即让开高大的身躯,露出身后的人来。 “哦?” 满腹疑惑的陶应,使劲眨了眨已迷糊不堪的眼睛,再次强打精神,朝来人望去。 就见披头散发的卞氏,与两名玄甲军抬着的卞秉来到陶应面前。 “卞氏?” 看到着一身西园军皮甲,犹如疯子般披头散发,毫无昔日半分精致的卞氏,丁氏惊呼出声。 “你怎么这副模样?” “你们没死?” 原本怒不变容,喜不失节,目无表情的卞氏,乍一看到丁氏与曹昂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猛然一愣,继而脸上神色顿变,被一抹悲愤与狰狞替代。 “曹贼!” 吊着一口气的卞秉,几乎生机已绝的眸子骤然大亮,圆睁的怒目死死瞪着丁氏与曹昂,异常费劲地抬起右手,颤巍巍指着二人,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小弟!” 卞秉再次昏死过去,卞氏立即抛下对曹操的怨恨,俯身揽起卞秉的脑袋放在怀中,一个劲地哀哀呼唤。 “主公,卞秉是被自己人暗算的!” 一脸同情且带有几分愤慨的颜良,望着昏死过去的卞秉及哀哀欲绝的卞氏,俯身轻轻在陶应耳边解释了一句。 “卞氏?” “曹阿瞒的二老婆、曹丕的亲妈?” 心中已翻腾巨浪的陶应,满腹疑惑地望向身侧同样一头雾水的丁氏,从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得出,卞氏的出现,对她冲击不小。 “老天,我这只小蝴蝶,难道翅膀真的硬了吗?” 这一刻,满心凌乱的陶应对未来的走向开始不自信了,甚至心中对未知的未来生出一抹惶恐。 “主公……” 就在陶应走神的一瞬,昏死过去的卞秉又悠悠醒来,他没有再看丁氏母子一眼,而是颤巍巍握住姐姐卞氏的手,努力朝陶应递来。 “呃……” 望着强吊一口气的卞秉眸子里涌现出的浓烈乞求之色,放下惶恐的陶应毫不犹豫地挣扎着伸出自己的手,在卞氏惊愣的目光下,从卞秉手中接过卞氏的柔荑。 “卞秉,你姐姐美则美矣,可惜她已不止三块砖了呀!” 陶应并非觊觎卞氏的美色,而是明白卞秉临终托孤的意思,陶应不忍让心地纯善的卞秉死不瞑目。 看到陶应握住了姐姐卞氏的手,已口不能言,紧紧憋着一口气的卞秉,一双已赤红肿胀的眸子虽然有了一抹柔和,可依旧死死盯着陶应,任人都能看出他对陶应有一份期待,或者说等一句承诺。 “你放心,只要我陶应不死,定照顾你姐姐一生周全!” 同样已没时间耗下去的陶应,立即给了卞秉一句承诺,他担心犹豫的瞬间,不是自己率先晕倒,就是卞秉一命归西。 “呼……” 听到陶应的承诺,终于泄了心头气的卞秉,脸色瞬间变得柔和,望着一脸哀恸的姐姐卞氏露出一抹温馨的微笑,溘然长逝。 “小弟……” “主公……” …… 车骑将军府。 一脸阴郁的何苗在大厅来回走动,死里逃生的长史乐隐与同样一脸阴沉的北军中侯刘表静坐。 “何将军,陶应小儿身受重创,泰山军又疲惫不堪,此时仓皇朝虎牢关退去,定然不会有所防备,若你我二人率本部人马追杀,定能一举将逆贼歼灭!” 一心想给从子刘虎报仇的刘表,知道以何进的性格是不会让北军出动的,现在唯有指望导致此番洛阳之变的罪魁祸首何苗了。 “只有将陶应小儿杀死,将军才有可能过天子及蹇硕那一关!” 担心平日里胆小惯了的何苗此时退却,刘表又不动声色地恐吓何苗一句。 “逆贼陶应将所有战死的士卒及伤兵都带着上路了,他们走不快,若此时出兵,在陶应叛军到达偃师之前便能追上。” 虽然有点生何苗的气,但乐隐并没有怨恨何苗,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苗。 对于刘表鼓动何苗出兵的用意,乐隐心知肚明,不过他也赞成追杀陶应,不仅仅是玄甲军抢走了他的马车。 “别忘了,陶应不仅有自己的一千余匹乌桓战马,还从马市劫走了近两千匹凉州大马!” 眼下的大汉,幽州马场因乌桓人、鲜卑人叛乱,战马输入变得有些困难;而凉州马腾、韩遂叛乱,并州匈奴人作乱,战马同样很难进入中原腹地。 “刘景升,本将手中的一千人马暂时交给你,你定要取来陶应小儿的项上人头!” …… “咯踏踏……” 一个时辰后,已洞开的洛阳上东门,两千多名全装贯带的车骑将军属兵、北军步兵营,在司马刘磐、部将张合的率领下,杀气腾腾地朝虎牢关方向而去。 上东门的这一番大动静,使原本舒了口气的洛阳百姓,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看来,洛阳的战事并未结束啊!” “老天保佑,洛阳不要再乱了!” “这大汉的天下,何处是净土啊!” …… 第二百三十五章 蹇硕谋何进 第235章 蹇硕谋何进 洛阳。南宫。嘉德殿。 中东门外惨烈的战事与其说是以何进的北军、蹇硕的西园军战败而结束,不如说是以陶应的玄甲军退往虎牢关而终结。 随着洛阳骤然飘起的鹅毛大雪,洛阳城外无论是马市、还是中东门,令人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和遗漏的人体残肢,皆被大雪覆盖,看不出一丝曾经的硝烟与战火。 紧闭的洛阳十二门洞开,心神不定的百姓、商贾重新走上街头,躲在长乐宫里的灵帝在虎贲将军王越的护卫下,也回到了嘉德殿。 “夏公,你来得正好,替我当回值,我肚子有些不适,如趟厕!” 正在焦躁不安,来回走动踅摸人的中常侍郭胜看到在嘉德门外晃悠的夏恽,如见救星般招呼一声。 “嘶!” 捂着肚子猛吸一口冷气的郭胜,也不等夏恽答复,迫不及待地转身朝殿后茅厕奔去。 “吃坏了?” 夏恽一边观望疾步而去的郭胜,一边朝大殿走去。 傍晚本不是夏恽当值,加之骤然下起的大雪,若在往日,夏恽早就在住处围炉煮酒赏雪了,可随着中东门外战事的结束,夏恽的心神开始有些不安起来,鬼使神差地又来了嘉德殿。 …… “陛下,臣已弄清发生在中东门外之事!” 坐山观虎斗的蹇硕,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于是果断下起自己的棋来。 “虎牢关安然无恙,随济南侯进入洛阳的护卫只有一千骑!” 蹇硕的解释,让灵帝暗舒一口气的同时,浑浊的眸子再次瞪圆。 “那东三门的城防号角是怎么回事?” “陶应就凭一千骑敢在洛阳闹事?” 虽然灵帝昏庸,但绝不傻,他从蹇硕对陶应称谓的变化已听出了门道,话语中也不再喊陶应为逆贼了。 “陛下,此番济南侯来京师,本是为陛下进献叛贼张纯人头及冀州三郡官吏名录的,可在中东门城下,被车骑将军何苗羞辱,拒绝济南侯入城,由此引发了一场冲突!” 蹇硕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灵帝的神情变化,一边对何苗、赵忠以及敢利用他的夏恽落井下石。 “中常侍赵忠为报私仇,与何苗合谋,伙同夏恽欺瞒陛下,致使北军屯骑营司马许凉、步兵营假司马刘虎阵亡;西园军右助军校尉冯芳下落不明、典军假司马卞秉战死!” “嘶!” 蹇硕的陈述,让灵帝对何苗、赵忠、夏恽愤怒的同时,也对陶应的玄甲军战力倒吸一口冷气。 “泰山军果真战力不凡!” 虽然之前总是接到陶应剿灭黄巾流寇、泰山贼匪的消息,但那都隔了千山万水,而眼下发生在洛阳城下的战事,且陶应只出动了一千骑,就让强大的北军、西园军吃了大亏,这让灵帝对玄甲军的战力有了更加明晰的认识。 “说,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这三人?” 一想到三人的身份以及背后所牵扯的关系,灵帝脸上的怒火又暗暗隐去。 甚至,灵帝怀疑之前蹇硕到长乐宫时的遮遮掩掩,定是早已知晓此事。 “看来,蹇硕也是有所图啊!” 灵帝望着壮健而有武略的蹇硕,心中莫名生起一丝悲凉。 “陛下,昨日右扶风送来加急求救文书,凉州叛贼王国与马腾、韩遂合兵一处,围攻陈仓,陛下可调大将军前往陈仓平叛!” 蹇硕并未对如何处置三人给灵帝提出建议,而是借此将目标对准了何进。 “善!” 蹇硕的提议似乎与要处置的三人无关,可灵帝明白蹇硕的意图。 “拿何苗逼何进就范!” 只要将何进调离洛阳,一心要废长立幼的灵帝就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至于能不能剿灭王国、马腾、韩遂,对灵帝并不重要;或者说,何进无论输赢,对灵帝都有好处。 何进剿灭了王国、马腾、韩遂,不但三辅之地安全了,皇陵安全了,说不定凉州也安稳了。 若何进兵败,灵帝就更有借口拿捏何氏了。 “赵忠、夏恽敢欺瞒朕,差点逼反济南侯,是该杀鸡儆猴了!” 只拿何苗来要挟何进似乎还不保险,灵帝决定通过处置赵忠、夏恽这两个亲侍来敲打何进,同时安抚陶应。 “明日朝堂,蹇帅当配合朕,让何进尽快离开洛阳!” 灵帝心中对蹇硕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站起身来,一脸温煦地望着蹇硕,再次变得踌躇满志。 “诺!” …… “嘶!” 躲在殿外的夏恽已浑身冰冷,他能听懂灵帝的意思。 “明日就要没有活路了!” 越想越害怕的夏恽,快速朝四处打量一眼,见无人注意自己,也不等郭胜回来,立即悄悄离开嘉德殿,直奔赵忠的住处。 ———— 长秋宫。赵忠住处。 心急火燎的夏恽一路踩着地上已铺满厚厚一层的积雪,颠颠撞撞地来到长秋宫赵忠的住处。 “赵公,若陛下怪罪,逼反陶应小儿的罪过可不轻!” 夏恽一到赵忠的住处,轻车熟路摸到平日聚会的屋子,尚未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张让的声音。 “看来,也只有让夏恽替你受过了!” 张让的话给夏恽迎头一棒,将夏恽击得天旋地转。 浑身冰冷的夏恽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担心自己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惊动了屋里的二人。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没有更好办法的赵忠,毫不犹豫地采纳了张让的建议,准备让夏恽替他背锅。 “可如何坐实夏恽的罪呢?” 夏恽之前对灵帝所说基本属实,赵忠担心不保险。 “借天子名义,让夏恽去见一趟陶应小儿,待他归来,便向天子禀报,告他与逆贼陶应勾连之罪!” 儿子、儿媳死在了陶应手里,张让自然改变了对陶应的态度,毫不犹豫地与赵忠、何进、袁逢达成进攻同盟,为了保住赵忠,牺牲掉没什么大用的同类夏恽也无所谓。 “张公之计甚善!” ———— 大将军府。 自从中东门回到府邸,心情抑郁的何进便有些坐立不安,不仅没能杀掉陶应为何晏报仇,反而让北军损失惨重,让他颜面扫地。 “大将军,车骑将军将自己的属兵借给了刘景升,刘景升又从御史中丞韩文节手中借走了大将张合,由步兵营假司马刘磐亲率,追杀陶应去了!” 得到上东门消息的主簿陈琳急匆匆进来,给何进通报何苗与刘表的动静。 “孔璋,你觉得此番他们可有胜算?” 无论何苗,还是自己的掾属刘表,何进都不好管,他们私自出兵所为何事,何进一清二楚,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张合早先曾清剿过黄巾,也是一名智勇之将;受了重创的陶应群龙无首,一心只顾着逃出虎牢关去,应该想不到后有追兵!” 陈琳没有直接回答何进,只是分析了一番双方的优劣态势。 “也就是说,刘磐能……” “报!” 何进话尚未说完,便被门外传来的一声通报打断。 “大将军,中常侍夏恽有急事求见!” 何进与陈琳对视一眼,皆是一怔。 “让他进来!” 除了一个内奸潘隐,到何进府上的太监几乎没有,夏恽的突然到来,让何进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大将军,蹇硕要害你!” 匆匆逃离赵忠的住处,夏恽一息不停地出了宫,直奔大将军府邸。 “哦?” 一进门毫不寒暄的夏恽一开口就让何进心肝猛然一跳,但何进强抑制住心中的慌乱,漫不经心地质问了夏恽一句,话语中夹杂着浓浓的怀疑。 “本将军与蹇帅无冤无仇,他怎会害我?” 一心找活命靠山的夏恽没藏着掖着,将蹇硕与灵帝的对话复述给了何进。 “夏公,若陛下叫本将军出兵平叛,本将军去就是了,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何来陷害一说?” 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的何进,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冷漠,将夏恽打发掉。 “夏公,今日天色已晚,就不留夏公了,改日再请夏公来宴饮!” …… “来人,立即请袁司徒、大长秋、张常侍来府议事!” 夏恽一离开,何进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与陈琳商议一番,决定与袁逢、赵忠、张让达成攻守同盟,共同应对明日朝会面临的危机。 “对了,也叫车骑将军与曹孟德一起来!” 何进想了想,决定让何苗与曹操也参加商议。 要度过灵帝的发难,同样少不了何后的庇护,而何后与何苗的关系何进比不了,何进需要借助何苗与何后沟通。 至于曹操,虽然何进看不上,但至少也是一股对抗陶应的力量。 …… “这是没有活路了吗?” 出了大将军府邸,面如死灰的夏恽站在路中央,仰面朝天,任鹅毛般的雪花覆盖面颊,借助雪花的冰凉让他保持一份清醒。 “去见陶应?” 想起赵忠与张让谋陷他的话语,夏恽眸子渐渐恢复清明。 “毕岚一去不复返,定是投了陶应,既然已没有了活路,投陶应也不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打算逃离洛阳的夏恽,一扫心中的阴霾,决定将计就计,立即朝宫里而去,等待赵忠的召唤。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周瑜的警示 第236章 周瑜的警示 洛阳。典军校尉府。 眼神阴沉、心情复杂的曹操,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曹丕,肃立在书房门口,望着室外飘舞的大雪,显得异常孤独。 “数典忘祖的何苗奸贼,吾誓杀汝!” 对于何苗,曹操可谓恨之入骨。 若非何苗欺骗,曹操就不会怒而出兵对付陶应,就不会误射曹昂,失去丁氏母子。 曹纯虽然极力否认曹操在中东门外看到的是曹昂,但曹操并不傻,尤其是当他张弓射曹昂的一瞬,丁氏充满绝望的惊叫声清晰地传入了耳中,曹操绝不会听错。 曹操很清楚,若没有何苗在中东门搞事,随陶应一起回洛阳的丁氏与曹昂,此刻已在他身边欢声笑语了。 若非何苗欺骗、利用,曹操也就不会错杀卞秉,失去卞氏。 “陶应小儿,我曹操与你今生不死不休!” 对于陶应,曹操从对其大敬到大恨,眼下同样恨之入骨,甚至比恨何苗还入木三分。 若非陶应将丁氏与曹昂带入险地,逼曹昂“认贼作父”,曹操就不会误射曹昂,不会再次失去丁氏母子。 若非陶应来了洛阳,曹操就不会被何苗利用、欺骗,怒杀卞秉,失去卞氏。 虽然被何苗骗了,但在曹操内心深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陶应。 “丁氏、昂儿!” 望着门前鹅毛般飞舞的大雪,有些雪盲的曹操仿佛看到丁氏与曹昂站在雪中对他怒斥与控诉。 当初陶应的玄甲军全部撤离后,中东门外除了遍地的残肢碎体外,丁氏与曹昂也没了踪影,久立城头的曹操,心中原本怀揣的一抹期待彻底幻灭了。 虽然曹操不想承认,但内心很清楚,丁氏与曹昂是心甘情愿地跟着陶应走的,并不是因迁怒被掳掠而去。 这也是为何醒过神的曹操没有再出城,接回丁氏与曹昂的原因。 儿子已“认贼作父”,丁氏同样会嫁贼为妇,这让曹操感到极大的羞辱。 “哇……” 失神的曹操不知不觉一步跨出了书房,站在了雪天之下,瓢泼的雪花落入曹丕脖颈,激得沉睡的曹丕打了一个冷颤,倏然而醒,继而张嘴大哭。 “丕儿!” 惊回神的曹操,忙裹紧曹丕,疾步回到房内,在火盘边坐下。 许是感受到了温暖,没睡醒的曹丕再次窝在曹操怀中安然入睡。 “卞氏!” 望着沉睡的儿子,曹操脑海再次映现出中东门城头看到卞氏的那一幕。 当披头散发的卞氏抱住卞秉的那一刻,曹操就知道他永远失去了卞氏。 虽然错杀了卞秉,但曹操心中一丝的愧疚都没有。 固然被何苗欺骗、利用,但卞秉同样给曹操传递了假消息。 尤其何苗说卞秉要带卞氏投陶应,曹操明知是谎言,可随着卞氏真跟陶应离开了洛阳,曹操的心头犹如被扎入一根刺,连带着对卞氏也生起了恨意。 “何苗狗贼、陶应小儿!” 前有何苗利用,后有陶应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得丢盔弃甲,连失两妻,越想越气的曹操,更是咬牙切齿,忍不住一脚踹飞了面前的火盘。 “哐……” “哇……” 曹操的失态,再次将曹丕惊醒,张嘴大哭。 “将军,大将军府来人了!” 正在曹操心烦意乱之时,奶妈走了进来,接过啼哭不止的曹丕。 “喔!” 瞥了一眼在奶妈怀中渐渐安稳下来的曹丕,一脸阴沉的曹操疾步出了门。 ———— 洛阳令府邸。 随着洛阳城解禁,洛阳令周异又成了闲散人,此时屋外大雪纷飞,周异的书房里却灯火通明,热气腾腾。 书房里除了周异这个主人,身为大司农的哥哥周忠也在,下首坐着周忠的儿子周晖,以及从中东门回到府里的周瑜。 “瑜儿,今日所见感想如何,说来听听。” 确定了周瑜与周晖前往丹阳的日期与路线,周忠将话题又扯到中东门之变上。 “伯父,逆贼陶应的泰山军很是不凡!” 周瑜知道周晖是考教他对中东门之变的后续走向,但他没有去想那些,而是借机提醒周异、周忠。 “若我周氏没有足够强大的依仗或武力,不宜与陶氏翻脸!” 因为周崇,周氏对陶应生恨,但恨归恨,却不得不正视玄甲军的兵锋,今日所睹之战,周瑜对陶应的玄甲军起了莫名的畏惧。 “哦?” 虽然周瑜只有十三四岁,但无论周异,还是周忠,都没有将他当小孩看,尤其此时周瑜一脸的认真,二人对视一眼,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瑜儿,你详细给伯父说说!” 没有亲临一线,周异、周忠皆没有见到玄甲军与北军、西园军及马贩的几场厮杀。 “陶应的泰山军,先在马市一战,斩杀三百多名纵横凉州、司隶一带的马贩!” 看到周异与周忠二人上心,周瑜便毫不夸张地将所见娓娓道来。 “在中东门先战北军屯骑营、步兵营,后战西园军典军、右助军;前者司马许凉、假司马刘虎战死,后者助军校尉冯芳生死不明、假司马卞秉阵亡!” 想起玄甲军踏破山河的马蹄、无坚不摧的唐刀,尤其是杀神典韦、颜良的骁勇无敌身姿,周瑜既神往又畏惧。 “放眼大汉,恐再难见匹敌泰山军之兵!” 当然,莫说是尚未经过征战的周瑜,就是当时站在城头的当世名将朱儁、皇甫嵩,同样心有惧意。 “嘶!” “这……” 周异与兄长周忠再次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冷峻。 “看来,对付陶氏,周氏不能单打独斗,只能随众而斗!” 一心想给兄弟周崇出气的周忠,被周瑜的一番话说得立即改变了策略。 想想也是,只有区区一千骑护卫的陶应,能将北军、西园军杀得损兵折将,丢盔弃甲,还能在重关环伺的洛阳城下安然退去,只是这份能力,便足以令周氏寝食不安。 “大哥,崇弟去了丹阳,那丹阳可是陶氏的祖根所在啊!” 一想到周崇的性格,周异不无担忧地提醒了周忠一句。 “瑜儿、晖儿,你们明日便南下,到了丹阳,一定要提醒你叔父尚,安抚好你叔父崇!” 周异的提醒,周忠立即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也担心周崇借着丹阳太守周尚的身份对陶氏族人下手。 “诺!” 一来知道事态有些紧迫,二来早就不想在洛阳待了,周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陶应,总有一日,我周瑜会打败你!” ———— 大将军府。 “操来迟,诸位见谅!” 匆匆而来的曹操跟随大将军府侍卫一进入议事大厅,快速四下扫视一眼,朝何进及众人见过礼,便自觉坐在了下首,挨着何苗的长史乐隐。 “孟德来得正好,我们现在就议事!” 待曹操坐下,心神不安的何进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商议明日朝会的对策。 “孔璋,你将中常侍夏恽带来的消息给诸位说说!” 借着陈琳复述夏恽消息的空挡,曹操再次不动神色地打量一圈议事大厅中众人的身份。 “皆与陶应小儿有仇!” 若有所思的曹操,微眯的眸子一一从赵忠、张让、袁逢、袁绍、何苗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身旁的乐隐身上。 “乐长史,此次青州之行,定凶险无比?有恙否?” 趁着众人交头接耳议论时,曹操有意无意地与乐隐交流起来。 虽然已知道何苗骗了他,但曹操还想弄清楚何苗是道听途说,还是故意编造谎言。 当然,曹操同样也是验证卞秉之言。 “有惊无险!” 对曹操,乐隐还是很赏识的,至少曹操比何苗强。 “倒是令郎与丁夫人惨遭济南黄巾毒手,孟德要节哀顺变啊!” 一脸同情的乐隐,刚到洛阳就被何苗丢弃在了城外,并不知道何苗诓骗曹操之事;更不知道同他一样皆被困在城外而不得入的丁氏与曹昂,与他近在咫尺。 “狗贼何苗乃有心欺我!” 心中虽然怒火熊熊,但曹操面上神色不变。 “曹某定将尔狗碎尸万段!”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曹操便没再与乐隐多说一句,缓缓坐正身子,一言不发地听着何进与何苗、赵忠、张让、袁逢几人商定逼宫讨陶之策。 “陶应小儿,即便你缔造了一支可怕的虎狼之师,但面对宦官、外戚、大姓士族的熊熊烈焰,也会化为齑粉!” 若在过去,心怀正义的曹操定不屑这种不忠不义、罔顾事实、阴谋算计的伎俩,但内心感到被羞辱了的曹操,明知陶应是冤枉的,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大势”一面。 “总有一日,曹某将陶氏斩尽杀绝!”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尸乡伏张合 第237章 尸乡伏张合 河南尹。偃师。尸乡。 临时接替陶应指挥玄甲军撤往虎牢关的陈矫,驻马阳渠桥边,望着身后已被白茫茫大雪遮蔽的洛阳方向,眉头轻蹙。 虽然玄甲军一色的骑兵,却因为带着庞大的车队,加之天降大雪,道路湿滑,拖慢了行军速度,即便疾行近三个时辰,才走了不到十二里。 “主公昏迷不醒,颜将军亦重伤难行,绝不能再出岔子!” 按照常规,大雪天不宜行军,更别提征战了,但肩负重任的陈矫心中总是不安,担心洛阳会出兵追来。 “陈军侯,不能再走了!” 陈矫正在犹豫要不要派出斥候返回洛阳方向侦测,护卫着陶应马车的典韦,愁眉不展地驱马走了过来。 “若再不医治,主公可能走不到巩县!” 陶应前胸挨了曹操一剑,后背替曹昂挡了一箭,虽然都未击中要害,但剑伤依然过重,且流血不止,再不止血,必死无疑。 “马车里也缺御寒之物,受伤的士兵也恐难熬过今夜啊!” 一路提心吊胆的陈矫,不仅关注着陶应的状况,也时时留意着伤兵的情况,此时即便没有亲自去查看,也知道同样得不到及时救治的伤兵性命堪忧。 “那就不走了!” 望着前方同样被大雪笼罩的尸乡,曾经商王朝的都城所在地,陈矫当机立断。 “典将军,你护卫着主公,我带人接管尸乡!” 也不等典韦回应,陈矫已催马朝前奔去,带着前行的三百骑兵冲入尸乡。 尸乡不大,只是一个拥有近一千多户的乡镇,除了十多名捕快外,连多余的一兵一卒都没有,陈矫很快就控制了尸乡长,将玄甲军连同数千战马、粮草皆集中到镇里。 一阵鸡飞狗跳后,尸乡再次回归宁静,顾不得休息的陈矫将典韦悄悄叫到一边。 “典将军,我总担心洛阳会出兵,今夜你恐怕不能安睡了!” 眉头猛然一跳的典韦,抬头望了一眼依旧大雪不止的昏暗天空,一抡手中的大铁戟,犀利的眸子慢慢收缩。 “陈军侯放心,俺定护卫主公安全!” 洛阳不出兵便罢,若真敢追来,典韦绝不会手软,会杀个血流成河;实在打不过,他也会背着陶应跑路,逃出生天。 “要不,俺带人半道埋伏?” 典韦虽然在军中没有职务,但陈矫不敢随意支使,不仅仅典韦是陶应的贴身护卫,还因为典韦杀破天的武力值,值得陈矫敬重。 “不用半道埋伏,就在这尸乡守株待兔!” 看到典韦投来不解的目光,陈矫笑着又解释一番。 “大雪天半道埋伏不仅困难,也容易暴露;这尸乡离洛阳仅十二里,镇子也不大,若真有追兵,不易引起他们的怀疑,反而可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要我们灭掉镇子里所有的灯火,再派人驱赶一千匹战马朝虎牢关方向前行二里再折返回来,清除掉进入镇子的车辙与马蹄印,就可瞒过追兵!” 陈矫的一番解释,典韦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不由对陈矫刮目相看。 “主公的眼光,果然非常人能及!” 一开始陶应指定由陈矫全权负责撤退事宜,还特别交代典韦听从陈矫指挥,典韦以为是陶应身边无人可用,迫不得已才用陈矫。 “俺典韦全听陈军侯的!” …… “轰隆隆……” 大约一盏茶工夫,饱餐一顿的数十名玄甲军骑兵驱赶着同样吃饱喝足的一千匹战马出了尸乡,朝虎牢关方向行去。 没多久,战马又原路返回,悄悄进了镇子。 待战马走过,一群早已等候的玄甲军士兵手拿树枝,麻利地将进入镇子的道路积雪重新抚平,遮掩了战马踩踏过的痕迹。 加之降雪未停,道路很快就被白皑皑的雪花覆盖,不留一丝大队人马进入的痕迹。 …… “主公!” 在临时占用的尸乡长家中,剧烈的疼痛让陶应发出一声闷哼,骤然醒来,忧心忡忡的陈矫忙出声安抚。 “郎中在帮您清理伤口,您忍忍!” 许是陈矫的安抚起了作用,许是因陶应的骤然醒来让郎中停下了手中的活,疼痛略减的陶应睁着虚弱不堪的眸子四下打量一眼,方将目光落在陈矫的身上。 “这是哪里?” 室内油灯昏黄,显然已入夜,陶应虽然一路昏迷,但相信并没走多远。 “主公,这里是偃师尸乡。” 陈矫俯身轻声回了陶应一句。 “果然,走了不过十里地!” 陶应若有所思地注视了陈矫一会儿,方将目光转向替他治伤的郎中身上。 “还真是简单粗暴!” 只看了一眼,陶应止不住眼皮一跳,嘴角一抽。 若非郎中年龄已过四十,加之身旁还站着金刚一般的护卫典韦,陶应都怀疑陈矫是不是要继承他的“遗产”,将他埋尸尸乡。 “停……” 看到陶应向他望来,以为又可以开始了,郎中抄起不知传了多少代的一把闪着幽光的铜刀,凑向只能侧卧的陶应,吓得陶应立即喊停。 “嘶……” 怕死的陶应反应过于激烈了些,触动伤口,一阵疼痛袭来,让陶应猛吸一口冷气。 “别动!” 望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密布一层细密汗珠,整个身子抖个不停的陶应,守在一侧的丁氏一边拿毛巾替陶应擦汗,一边出言轻嗔。 “想活着,就忍着点!” 陶应侧首望了一眼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的丁氏,目光从她诱人的花瓣唇上掠过,干涩的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正因为我想活着,才让他停手的呀!” 对于现代医疗常识,陶应无法向丁氏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 “我的伤怎么样?” 陶应再次望向有些不高兴的郎中,想弄清自己现在的伤口是什么情况,陶应最担心的是感染,在这个时代,感染必死。 “将军流血过多,现在急需止血,若胸部伤口得不到医治,背部的箭矢轻易不能拔!” 郎中的意思很明显,若前面的“漏洞”堵不住,背部的箭拔出来,还会流更多血,陶应即便是牛,也没多少血可流,必死无疑。 “唉,我前世的血白献了!” 知道了大致情况,虚弱的陶应立即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在这个时代可以补血的活命之道。 “鸭血、鹿血最好,可不好找,但马血有的是……” “杀菌消毒的酒精没有,也来不及提纯,只能烧开水烫……” “粗暴拔箭头不是好习惯,必须开刀保肉,但没有麻药会疼死,需要麻沸散……” “嗯?” 陶应正思考着,自己的一只手心被一只温润的手紧紧握住,随之而来的温度,似乎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三分,忙睁眼。 就见不知几时,脸上隐隐还有一丝哀恸的卞氏来到了身侧,眉目氤氲着柔暖的光芒,似乎能用暖意将人给包裹起来。 卞氏虽然已三十,不仅不显老,反而姿容更加艳丽,比那尚未开化的蔡琰还娇嫩三分。 “唉,老曹,你这是造孽啊!” 陶应转而轻轻反手握住卞氏的手,稍稍有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传递自己的谢意与安慰。 “忍着点,你的伤口必须尽早治,否则回不了青州!” 明白了陶应心意的卞氏,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氤氲的眉目更加柔暖了一分,如哄小孩般轻声安抚陶应。 “哼!” 看到卞氏与陶应眉来眼去,丁氏心头没来由泛起一阵酸意,转身就走。 “嘶!” 早就暗暗留意丁氏的陶应,在丁氏转身的一瞬,一把抓住她的手,由于动作幅度过大,不仅牵扯到前面的伤口,鲜血横流,就连后背的箭矢也朝里扎了一分。 “这便是‘接盘’的代价吗?” 原本要甩脱陶应的手,见陶应脸色更加苍白,汗珠如雨下,丁氏顿时心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醋意,又替陶应擦拭起额头的汗珠来。 “莫闹,快治!” 若非陶应替曹昂挡了一箭,丁氏绝不会给陶应好脸色。 一手一个美人的陶应,心中无丝毫得意,甚至感觉握着的是烫手山芋。 陶应一双无神的眸子望着二人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从再次蠢蠢欲动的郎中身上掠过,望向一脸尴尬的陈矫。 “季弼,我说你记。” 陶应无视了陈矫的不自在,立即为保命开方。 “先杀一头马,取马血与食盐蒸煮,端来我喝,也让失血过多的士兵们喝!” “到药铺抓曼陀罗花一升,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文火熬制半个时辰备用,多抓几副,文恒也要用!” “让人烧开水,将郎中的医刀蒸煮半个时辰;让所有伤兵用蒸煮过的烫毛巾擦拭伤口!” …… “陈军侯果然料事如神,洛阳真有追兵赶来!” 匆匆来到镇口最前的一处房屋,透过门缝,典韦望着远远驻足镇口观望的刘磐、张合,眸子里闪过一抹钦佩。 “看样子,北军来了不下二千人马!” 虽然北军人多,但以逸待劳的典韦一点都不担心。 此时的玄甲军已得到了修整,虽然睡眠还有些不足,但起码酒足饭饱,精神头比匆匆而来的北军强百倍,即便不埋伏,立即杀出镇子,也能将远道而来的北军一举击破。 “恐怕你们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雪夜击张合 第238章 雪夜击张合 河南尹。偃师。尸乡。 一路冒雪疾行的北军步兵营司马刘磐、外借的大将张合率二千步骑赶到尸乡时,已人困马乏。 “儁乂,你也太过谨慎了!” 浑身酸软的刘磐,盯着兀自观望镇子好一会儿的张合,显得有些不耐。 “此地距洛阳不足十二里,且陶应逆贼狼狈逃窜,惶惶不可终日,岂敢在此驻足?” 镇子离大道不足三百米,可由于天降大雪,将整个镇子笼罩其中,雾蒙蒙的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 “这张合莫不是装模作样,故弄玄虚?” 刘磐不知道张合到底在看什么,若非此番出兵时刘表一再交代,他才不愿被张合左右。 “兵者,诡道也!” 微蹙着眸子的张合,淡淡地回了刘磐一句,头也未回,依旧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大雪中的镇子。 “北军新败,士气低落,不能再败了!” 张合的回应,让刘磐一怔,继而心中生起一抹恼怒。 “这厮是在嘲讽我中东门之败吗?” 中东门之战不仅刘磐失利了,还将自己的弟弟刘虎搭了进去,此时张合明显带有警醒的话,听到刘磐耳中异常刺耳,说话也开始变得不善。 “逆贼陶应的兵马至少有一千骑,加之从马市掳掠近二千匹战马及粮草,区区一个小镇怎能藏得住?莫要疑神疑鬼,立即进镇修整!” 虽然刘表让刘磐听张合的,但并未让刘磐受张合节制,此番追杀陶应的统兵权在刘磐手中,张合只是一个外借的援手而已。 “诺!” 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北军、车骑将军属兵早就不愿再待在大雪中了,一听到刘磐的号令,立即朝镇子里行去。 “且慢,小心埋伏!” 看到北军士卒开始往镇子里涌,张合一惊,忙出声阻止。 “刘司马,且让人查验一番进镇的道路再入不迟!” 望着神色不虞的刘磐,张合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虑。 “无须这般麻烦,刚刚斥候来报,通往虎牢关方向的道路有大队骑兵踩踏过的痕迹,逆贼陶应定是连夜冒雪前行,不会滞留尸乡!” 原本因张合一句小心埋伏而止步的北军,此时听到刘磐的解释,顿时失去了戒心,再无顾忌地朝镇子里冲去,有些争先恐后。 “快走,冻死我了!” “先弄口吃的填饱肚子!” “俺就想睡觉!” …… “嘣嘣嘣……” “咻咻咻……” 倏然,一阵阵弓弦声、箭矢发出的啸声冲破漫天飞舞的大雪,迎着正幻想热乎饭、热被窝的北军士卒飞速而来。 “有埋伏!” 本就心神不宁的张合,一听到熟悉的弓弦声骤然响起,脸色顿时大变。 “快退!” 透过白皑皑的雪幕,张合看到犹如飞蝗般的箭雨呼啸而来,其迅疾而犀利的箭头连漫天的飞雪都惧怕,纷纷四散躲避。 “噗噗噗……” 张合的提醒不仅有些晚,还被一心进镇的北军士卒踩踏积雪发出的声音遮蔽。 离张合近一些的北军,即便听到了张合的惊叫疾呼,可转身后退同样艰难,不仅仅有蜂拥而前的同伴阻挡,还因淹没脚面的积雪阻止,根本跑不快。 “呃啊……” “唏律律……” 冲在最前面的北军士卒,尚未回过神,便纷纷中箭倒地。 一命呜呼的,永远闭上了嘴,提前结束了三国争霸的演出;尚苟延残喘的,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凄厉哀嚎,等待命运的眷顾。 “旺旺旺……” “咯咯咯……” 一时间,原本寂静无声、沉醉在冬日美梦中的尸乡,瞬间沸腾。 伴随着人喊马嘶,凄厉惨叫,四野狗吠不断,躲在屋子里的百姓上下牙床磕碰不停,浑身瑟瑟发抖。 “完了!” 紧随在进镇北军身后的刘磐,因不在箭矢的射程之内,躲过了一劫,此时目光朝四周望去,血红雪白,神色无比恐惧。 “悔不听张合之劝啊!” “杀……” 刘磐心中浓浓的悔意方生起,镇子里已传来一片喊杀声。 “典韦!” 待看清手抡双戟,率先杀出的来人是典韦时,已见识过典韦之勇的刘磐,想也不想,掉头就逃。 当初许凉、刘磐、刘虎合三人之力围杀典韦,许凉被典韦刺死,刘虎也阵亡,刘磐更没有勇气单独面对杀神。 “狗贼,上次让你侥幸脱逃,这次定要你命!” 徒步杀奔上来的典韦,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刘磐,也第一时间锁定了他。 “嘭!” “滚开!” 直奔刘磐而上的典韦,抡起手中的一对大铁戟,将挡在自己身前仓惶逃命的北军士卒一个个砸飞,愣是在阻碍重重的道路上,生生清出一条通途。 “噗……” “呃啊……” 长途而来的北军,本来就饥肠辘辘、疲惫不堪,此时又猝然遭到打击,加之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还有不时踉跄倒地的同伴阻隔,根本跑不快,纷纷倒在已恢复精气神的玄甲军箭矢与唐刀之下。 “张合在此,叛贼休得猖狂!” 感觉跟着韩馥毫无前途可言的张合,很重视此次外借之战,他想通过此番追杀陶应之功,进入北军,加入大将军何进的阵营。 可惜小心谨慎了一路,还是因为刘磐不听劝阻,中了埋伏,致使他的计划有可能功亏一篑。 虽然有些怨恨刘磐的刚愎自用,但刘磐毕竟是北军中侯刘表的从子,若死在典韦戟下,张合担心回去不好交差,只得飞马挺枪,大叫一声,朝典韦挺枪便刺。 “死!” 张合能看出典韦的威猛,尤其是在打顺风仗的典韦,手中的一对大铁戟犹如死神镰刀,不断收割如待宰羔羊的北军生命,但毕竟典韦徒步,张合有信心将其斩杀。 “呵呵!” 张合眸子里的一抹轻视之意典韦看得清清楚楚,也懒得与他浪费唇舌,冷笑一声,抡起手中的大铁戟,须臾之间,便杀到了张合面前,不假思索地砸向张合。 “啪……” 一声巨响,典韦泛着幽光的大铁戟重重砸在了张合的长枪上,张合的长枪应声而断。 “唏律律……” 张合手中只剩半截的枪杆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连带着马腹也受到了重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躲典韦如躲瘟神一般,转身狂奔。 “嘶!” 倒吸一口冷气的张合,已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紧紧抱住马头,稳住身形,由着战马疾驰。 “哼,就这点本事,还敢来追?” 见机早的刘磐早早就逃了,得到教训的张合也脱离了战场,望着已人迹杳杳的雪雾,典韦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 …… “杀!” 陈矫身为临时主帅,自然不会让典韦独立对抗北军。 此时见北军已全面溃退,镇子已无须防御,立即挥动手中的唐刀,指挥防守士兵全线压上。 “杀光他们!” 早就磨刀霍霍的玄甲军防御士兵,听到陈矫出击的命令,立即如下山猛虎般蜂拥而上,加入赶杀北军的袍泽队列,对四散亡命奔逃的北军、车骑将军属兵毫不留情地挥动手中唐刀。 “噗……” “呃啊……” 不是玄甲军嗜杀,也不单单是为自己攒功,而是为搏命。 玄甲军都清楚当下自身的处境,一日不出虎牢关,一日不回到泰山郡、回到青州,随时就有可能埋骨他乡。 “啊,饶命……” “俺不想死……” “我跑不动了,我投降……” 主将刘磐、张合皆没了踪影,群龙无首的北军早就被杀破了胆,面对汹涌而来的玄甲军,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走投无路,纷纷丢掉手中兵器,跪地投降。 “典将军,穷寇莫追,立即打扫战场!” 陈矫担心反中北军埋伏,那样身受重伤的陶应就麻烦了,果断下令收兵。 “莫让主公担忧!” …… “儁乂,现在怎么办?” 逃离尸乡的张合、刘磐又聚在了一处,身边陆陆续续又逃回来数百人。 “唯有回洛阳,再从长计议!” 这个时候,饶是张合智计滔天,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撤退。 至于带出的北军、车骑将军属兵,能逃出多少人便逃出多少人。 “典韦,恐天下难逢其敌!” 原本心头对典韦有一丝轻视的张合,被典韦一戟深深震骇到了。 同时,张合对陶应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陶重光兵精将勇,胆识过人,世之枭雄也!” …… “主公,北军已被击溃,除主将刘磐、张合与六百多人逃走外,俘获八百多人!” 在尸乡长宅邸,陈矫向等待消息的陶应汇报战况。 “呼!” 听到消息,陶应终于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沉重的脑袋再次昏昏欲睡。 “莫要让北军伤兵冻死在雪地,能救则救……” “俘虏愿意跟着我们的,让他们帮着驾车,不愿走的,给一口吃的,让他们自去……” “离开镇子前,给受到惊扰的人家拿钱粮补偿……” “取麻沸散与酒来,立即为我取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灵帝弃陶应 第239章 灵帝弃陶应 洛阳。南宫。嘉德殿。 昨日一场鹅毛大雪,直至天亮才停歇,整个洛阳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道路行走变得艰难。 心情郁郁、身子孱弱的灵帝本不愿出被窝,但经蹇硕几番提醒,也想早日撵走何进,灵帝强打精神,裹着臃肿的袄袍,颤悠悠登殿参与廷议。 “吾等恭迎陛下……” 在一阵钟鼓齐鸣中,各按序列站立的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整齐划一地朝灵帝跪拜。 “开始!” 稍稍恢复了精神头的灵帝朝满殿叩首的大臣挥挥手,示意张让开始朝议。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待文武众臣分班站立金殿两侧后,得到示意的张让一甩手中拂尘,捏着嗓子尖声朝唱。 待唱完,张让眸子有意无意地从何进、袁逢、何苗脸上扫过,最后大有深意地瞄了一眼“风轻云淡”的蹇硕,退至一旁,垂手恭立。 “臣有本上奏。” 等了几息,见无人第一个站出来说事,司隶校尉张温站了出来,向灵帝启奏。 “陛下,汉阳叛贼王国勾连叛逆马腾、韩遂,集羌汉十数万兵马骤然围攻陈仓,陈仓岌岌可危,请陛下速速派兵平叛,以护皇陵安全!” 皇陵分布在长安周边,离陈仓尚有一段距离,但众人都清楚,陈仓一旦失守,长安就危如累卵了。 “这就来了!” 看到第一个出来奏事的张温,一上来就提陈仓之围,垂首的张让眉头一跳,眼角余光快速从灵帝、袁逢脸上扫过。 “不知是天子授意,还是袁逢这老贼蛊惑?” 张温当然不是得到了授意,而是出于他司隶校尉的职能,本着一片公心。 “这个张伯慎,果然老成谋国!” 今日第一个议题就是陈仓之事,精神大振的灵帝心中暗赞张温的同时,立即将目光投向了何进。 “大将军,皇陵乃我大汉根本所在,不容有损,你看由何人出兵平叛合适啊?” 灵帝一上来就将矛头对准了何进,这让何进心中很愤怒。 “若非昨日有夏恽告密,本将军今日定会落入你的瓮中!” 对灵帝迫不及待赶自己走的行为,何进内心很生气,但表面并没有显露一丝一毫不满,语气淡淡地朝金阶之上的灵帝拱手应对。 “叛贼王国与马腾、韩遂乃凉州悍匪,非一般人难以降服;且皇陵乃皇家重地,非忠心之人不可轻托,臣举荐西园军元帅蹇硕为帅,率兵平叛,定确保万无一失!” 向来与蹇硕面和心不和的何进一改往日的谨慎,直接推荐蹇硕,让灵帝眸子骤然一缩。 “若蹇硕离开了洛阳,这天下岂不是成你何氏的了?” 灵帝成立西园军,唯一的目的就是防范何进,若蹇硕离开了洛阳,手握北军的何进就无人能牵制,灵帝欲行废长立幼之事就更无从谈起。 一脸阴沉的灵帝久久注视着何进,心里有种感觉,与蹇硕对付何进的谋划被何进知道了。 不然,以何进昔日的性格,宁可推举手下僚属,或者朱儁、皇甫嵩、董卓这样的战将,也不会动蹇硕的念头。 “陛下,大将军所举甚善,臣附议!” 默默观察了几息灵帝神情的变化,又瞥了几眼神色有异的蹇硕,袁逢确认了夏恽消息的真实,为了对付陶应,立即出班声援何进。 “臣附议!” 袁逢一带头,杨彪、丁宫、马日磾、何苗、王允等大臣也站了出来,学着袁逢的样子,躬身到底,高声附和。 “臣等附议!” 袁逢、杨彪乃大姓士族的领袖,加之何进之言还算公允,不明就里的大姓士族、外戚成员纷纷附和何进所举。 “老臣附议!” 与陶应有着切肤之恨的中常侍张让、赵忠,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挺何进,至于蹇硕,本来就不一条心,二人顾不上了。 “我等附议!” 人天性喜欢随波逐流,见袁氏、杨氏、何氏、张让、赵忠等人主动带头,其他没多大主意的大臣们也纷纷站了出来,有样学样。 转眼间,朝堂上除了朱儁、皇甫嵩等寥寥少数几个武人外,几乎所有人都躬下了身,场面顿时“蔚为壮观”。 “不妥!” 一脸怒容的灵帝,没有采纳何进的建议,也不打算向满殿有逼宫嫌疑的大臣妥协。 “朕的西园军不能轻离京师,蹇帅亦不得轻易离开洛阳!” 这是灵帝的底线,他再次提醒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众人,不要挑战他的底线。 “朕意已决,为了稳妥起见,由大将军领兵平叛,车骑将军何苗辅助,将功折过!” 不打算兜圈子的灵帝,直接点名何进,语气中夹带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陛下,叛贼陶应已逃往青州,他定效仿张纯、张举之流,割据造反,为大汉根本计,臣愿率兵平叛!” 既然灵帝图穷匕首见,又拿何苗来威胁,何进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陶应。 何进给灵帝表达地很清楚,不是他贪生怕死,不是他恋栈洛阳,而是相比于王国、马腾、韩遂,对付陶应更重要。 “济南侯陶应并非叛贼,何来割据造反一说?” 论理说,无论何进是叛,还是北上击陶应,只要离开洛阳,灵帝的目的就达到了,可灵帝心中对陶应还有一分期待,不愿为了何进、赵忠报私仇而真将陶应逼反。 灵帝是要一心废长立幼,削弱何氏,但也绝不愿看到蹇硕一家独大,无人制衡。 “陛下,陶应是叛贼无误!” 看到灵帝不打算找陶应的麻烦,袁逢担心错失打压陶氏的机会,不待何进分辨,立即站出来抢先陈奏。 “陶应纵兵逞凶洛阳城下,致使北军、西园军、屯卫兵死伤惨重;又纵马劫掠马市,肆意屠戮百姓、商贩,使民怨鼎沸!” “堂堂皇城,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若任由陶应来去自如、纵骑劫掠,我大汉朝廷威望何存?尊严何存?” “天下士人、黎庶百姓又将如何看陛下?” 袁逢掷地有声的质问,使大殿中原本心思各异的众人心头皆一震,就连明知道陶应乃迫不得已自卫的灵帝,也开始动摇。 “必须要舍弃陶应?” 无论陶应是否存谋逆之心,但其在洛阳城下将北军、西园军杀得损兵折将、狼狈逃窜,这对于大汉帝国的威信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更令人担忧的是,此时天下各州多有贼寇起事,若听闻陶应中东门纵兵之事,必然大受鼓舞,从此更不将朝廷威严放在眼里,挑战朝廷的意志必然更加坚定。 “用不了多久,大汉境内必再次烽烟四起,这大汉的社稷必然分崩离析、国将不国,纵然武帝再世,恐亦无能为力啊!” 一个黄巾之乱就将大汉折腾地千疮百孔,将灵帝折腾个半死,灵帝不愿再来一场那样的大乱。 “陛下,若不处置逆贼陶应,恐越发助长各地匪逆的嚣张气焰,使之变本加厉,越发难以收拾!” 看到灵帝有些动摇,老谋深算的袁逢立即趁热打铁。 “若不处置陶应,各地州郡皆效仿陶应,私自接管州郡、强并他县、屠戮大姓士族,大汉朝廷的威信将不存,陛下的威信将全无!” 袁逢满含警告意味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灵帝最为担心的。 灵帝可以没有能臣,可以没有钱财,甚至可以没有漂亮的女人,但绝不能让他这个天子没有威信。 “陶应……” 袁逢的警告,灵帝的动摇,让感到“事态严重”的满殿大臣,再次一拥而上,纷纷请求灵帝处置陶应。 “陛下,请下旨罢免逆贼陶应卫将军、济南侯及泰山太守职爵!” “陛下,徐州刺史陶谦纵子行凶,亦有谋逆之心,有负‘仁人君子’之名,请罢免其刺史之职!” “陛下,请广发露布各州,揭示陶氏之罪!” “陛下,请速速出兵泰山,捉拿逆贼陶应!” …… 袁逢趁热打铁鼓动灵帝收拾陶应,何进、何苗、张让、赵忠、周忠、马日磾等公卿重臣亦纷纷推波助澜,对陶氏落井下石。 就连原本算计何进、赵忠的蹇硕,也跟着附和。 “逆贼陶应有负朕望,立即下至……” “陛下,不可!” 为了维护自身皇权威信,彻底被动摇了的灵帝,刚要下旨惩处陶应,被脸色大变的张温出声打断了话头。 “嗯?” “呃……” “老匹夫何意?” 张温陡然出声阻止,不仅让灵帝一愣,就连金殿中的众人也是诧异不已。 “陛下,若此时公然下旨处罚陶氏,恐洛阳不保!” 顾不得灵帝与大殿中有心人的恼怒目光,张温忙解释起来。 “此时对陶应下手,恐逼其与叛贼马腾、韩遂联手,一东一西夹击司隶,则皇陵不保、洛阳不保!” 即便张温没有提及盘踞黑山的黄巾张燕,但众人都能想到,只要陶应、韩遂、马腾动了,无利不起早的张燕绝不会闲着。 “嘶……” “这……” “棘手了……” 知道张温所言绝不是危言耸听,有些顾此失彼的灵帝与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要灭陶应,但绝不想连自家也搭进去。 尤其是家大业大的袁逢、何进,他们很清楚失败的下场,陶应的屠刀杀起大姓、豪强来绝不手软,从无无辜一说,尽皆满门屠戮。 “陛下,臣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一计不成,蹇硕立即再生一计,同样一石二鸟,坐山观虎斗。 “可先下旨申饬陶应马市纵兵劫掠之事,以此借口免去济南侯、卫将军之职,暂保留泰山太守一职。” “同时,由大将军率兵奔赴陈仓平叛,待陈仓之围解除,再广发露布,讨伐陶应。” 蹇硕的建议,莫说灵帝大为满意,就连老谋深算的袁逢也说不出不好来。 但已与何进、赵忠、张让、曹操达成同盟,袁逢自然要让何进满意。 “陛下,蹇帅之策可行!” 不等灵帝顺着蹇硕之意下旨,袁逢再次抢先建言。 “但出兵陈仓平叛,得仔细筹谋,待臣等与大将军议出万全之策,再请陛下决断不迟!” 第二百四十章 曹操叹国运 第240章 曹操叹国运 洛阳。大将军府。 连续两日,大将军府中高朋满座,不仅仅何进的属官幕僚一应俱齐,就连很少上门的袁逢、张让、赵忠也连续两日泡在何进府上。 若再有灵帝在,大将军府都成了另一处廷议厅。 酒过三巡,众人终于停止了对蹇硕驱狼吞虎之计的议论,转而讨论起出兵解陈仓之围与讨伐陶应之事上来。 当然,在众人看来,这只是一件事,一切都在围绕讨伐陶应而展开。 “今日陈仓令及董仲颖先后加急送来的邸报诸位都看到了,解围、平叛刻不容缓!” 司隶校尉张温放下手中的酒樽,一脸担忧地扫过袁逢、张让,目光最后落在何进脸上。 张温的意思众人都清楚,今日必须要确定领兵前往陈仓平叛的人选,不能再为了应付灵帝而拖延时间。 “看来陈仓已朝不保夕!” 对众人的拖拉行为早就心有不满的袁绍,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长安要危险了!” 陈仓令及董卓再次加急送到洛阳的邸报袁绍已看过,其措辞的紧张程度,给袁绍的第一反应是陈仓快顶不住了,随时会被王国、马腾、韩遂的联军攻破。 若在往日,即便洛阳城破了袁绍也不会在意,无论谁入主洛阳,都绕不开根系庞大的袁氏。 但眼下不行,只要灵帝不死,大汉不亡,保卫长安、洛阳都是第一要务,这对一心要讨伐陶应的袁氏不利。 “时间拖得越久对陶氏越有利!” 张温的催促,袁绍的警告,众人皆心领神会,目光纷纷投向可以做出决策的三方势力代表。 涉及到军事战略方面,作为外行人的袁逢、张让、赵忠皆选择了沉默,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大将军何进。 “呃……” 一门心思都在灵帝、陶应身上的何进,顾不上思考陈仓之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阴冷的眸子瞥了一眼下首的长史王谦,选择了沉默不语。 对何进来说,只要不让他离开洛阳,谁带兵去平叛都可以。 “若陈仓守将调度得当,陈仓短期内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东道主何进不表态,作为何进的长史,王谦就不得不站出来替其打圆场。 “王国判军虽众,但想攻破储备丰厚、城高池深的陈仓很难;若扩日持久,恐怕就难说了!” 王谦善意地瞄了一眼袁绍,他明白袁绍是想快速平定陈仓,好腾出手来对付陶应。 “长史所见不差!” 东曹掾蒯越呷了一口温酒,慢悠悠地出声附和了王谦的见解。 “陈仓城虽然规制不大,但城防坚固完善,城内更是储备了大量粮草,只要严密防守,坚持一两月不成问题。” 相比于袁绍的“悲观”、王谦的保守,蒯越就显得很乐观。 “王国的骑兵虽然强大,可凉人欠缺攻打坚城的器械,很难在短时间里攻破陈仓。” 大将军掾鲍信也是参加过诸多战事的实战将领,也赞同王谦、蒯越的观点。 何进幕僚们的一番分析,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先讨伐逆贼陶应,尔后再慢慢收拾王国!” 一心要报仇的赵忠,一听王国联军连陈仓都攻不破,就更不惧其会与陶应联手。 “大长秋所言极是,当趁陶应身受重创之机,一举将其铲除!” 何苗更是迫不及待,只要陶应死了,他就不再担心灵帝找麻烦。 “逆贼陶应所图甚大,万不可让其养精蓄锐,有一丝的喘息之机!” 脸色阴郁的刘表也赞同先对陶应下手,不仅是报从子刘虎之仇,更为再次战败的刘磐掩过。 赵忠、何苗、刘表迫切对付陶应,何进、张让都没有出言反对,与王国、马腾、韩遂的叛乱相比,陶应才是他们的切肤之恨。 老谋深算的袁逢这次也保持了沉默。 “算算时日,次阳已到了兖州,再过日,公路、士纪定已脱困!” 袁逢相信以袁隗的能力,很快就能将袁术、袁基带离险境,袁氏无须再对陶应隐忍。 …… “唉,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 坐在末尾一边默饮,一边观察众人的曹操,听着众人的分析,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叹。 “难道大汉的国势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难道大汉的国运真的要葬送在奸贼陶应手里吗?” 满心复杂的曹操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哀思,望着炽热的火盘怔怔发呆。 “孟德,你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看到曹操神情带着几分失落与伤感,袁绍既同情又解气。 “对于陈仓,都不要太过乐观!” 被袁绍点名,原本不愿出声的曹操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袁绍,一双冷肃的眸子一一从袁逢、王谦、蒯越等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何进身上。 “王国曾参与过护羌校尉段颍在凉州平羌的诸多战事,可谓身经百战,熟知军事,为人更是精明无比,莫要大意!” 虽然恨不得陶应死,但曹操还不至于被仇恨蒙蔽眼睛,若陈仓被攻破,长安失守,洛阳几乎不会安稳,灵帝就更无心对付陶应,于公于私曹操都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 “再说,北军一败中东门,再败尸乡,若无强大的外援之兵,何以对抗陶应的泰山兵?” 曹操带有一丝鄙夷的目光掠过何苗、赵忠、刘表,最后停留在何进身上,发出质问。 “奸贼陶应已出了虎牢,犹如虎归山林,其麾下兵马估计有八万之众,且皆出身百战余生的黄巾流寇与泰山悍匪,可谓兵精将广,试问,我等手中有足够讨伐陶应逆贼之兵吗?” 何苗、刘表私自追杀东撤虎牢关的陶应,在尸乡遭玄甲军伏击,二千人马回到洛阳的不足八百人,曹操借此特意提醒何进,没有强大的兵马,即便没有陈仓之危,也很难撼动陶应。 “对,孟德所虑极是!” 曹操的一番分析,与袁绍所思所虑不谋而合,不待众人从曹操的质问中回过神,袁绍忙出声附和。 “诸位莫要忘了,陈仓是关中的要隘,陈仓一破,长安势必难守,定会动摇洛阳!” 袁绍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对角的曹操,毫无温度的眸子又快速扫过王谦、蒯越等人,落在何进身上。 “北军乃京师守卫依仗,天子定不会让北军远赴兖州、青州讨伐逆贼陶应,唯有尽快解陈仓之危,调前将军董卓人马,我等合力讨伐陶应,方可一举功成!” 前有曹操的质问,后有袁绍的提醒,何进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不得不承认两个编外心腹说的是实情。 即便灵帝同意让何进率北军出师青州,何进也不会照办,一旦北军覆灭,何氏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只能任灵帝宰割了。 “这……” 对曹操、袁绍之言,何进再次选择沉默。 何进的再次“装死”,王谦、蒯越等何进的幕僚这回没有替其圆场,也选择了闭口不言,安心喝酒。 此时虽然不是正式场合,但王谦、蒯越等人也不愿落下口实。 何进一系不说话,赵忠、张让也一时对曹操、袁绍之言无可辩驳。 都快成光杆司令的何苗、刘表也一时无计可施,只得沉着脸默默不语。 因为是儿子袁绍出头,心中有丝得意的袁逢也保持了沉默。 “论眼光,还得是我儿本初!” 一时间,议事大厅出现诡异的寂静。 “咳咳!” 见气氛有些不合的迹象,主簿陈琳忙出来打圆场。 “诸位所言皆有理,陈仓乃三辅要冲,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看到陈琳将目光投向自己,慢慢回过神的何进,稍稍将臃肿的身子坐正了点,直接略过众人,将目光投向了曹操、袁绍。 “诸位觉得,让谁带兵解陈仓之围合适啊?” 何进的想法很简单,曹操、袁绍将事情搞复杂了,就由他们来解决。 “都乡侯皇甫嵩!” “前将军董卓!” 何进话音一落,曹操与袁绍同时张嘴,提出各自的人选。 “呃……” 再次意见相左的曹操与袁绍,二人目光互视,各有深意地咧咧嘴,便不再言语。 “为了稳妥起见,就由皇甫嵩、董卓各领两万兵马,即日开赴陈仓,剿灭王国叛贼!” 何进略一沉思,便当机立断,采纳了曹操与袁绍的建议。 “今日就到此,袁司空、张常侍、赵常侍、张校尉,我们几人立即进宫面见天子!” 对何进的决断,袁逢、赵忠、张让、张温皆没有疑义,甚至心中大加赞赏。 很快,一场针对陶应的战争序幕从陈仓拉开。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陶应罚曹昂 第241章 陶应罚曹昂 虎牢关。 “嘶!” 好不容易上好药,陶应整个人仿佛又受了一遍刑罚一般,脸色白如纸,额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子抖个不停。 “很疼?要不再服点麻沸散?” 看到陶应疼得直吸冷气,包揽了照顾陶应一切的卞氏,一边轻柔地替陶应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柔声征询陶应的意见。 “卞姐,那是麻药,只能用来做手术,不能频繁用来止疼!” 因腹背皆伤,只能侧卧的陶应,强忍着两处伤口的疼痛,颤巍巍地伸出手,捉住卞氏替他擦汗的手,盯着她几乎撕裂的指甲,再次解释麻沸散的用途。 “麻沸散频繁服用,会对大脑神经造成损伤,最明显的症状是记忆力减退!” 自从陶应提供了麻沸散的配方,且与颜良临床验证一番,无论是当日割肉取箭的尸乡郎中,还是替陶应亲手缝合的卞氏,皆将陶应惊为天人,佩服地五体投地,更是对麻沸散的神奇功效赞叹不已。 “哼,你是怕药苦?” 见陶应始终注视着自己受伤的手指,眸子里隐现缕缕心疼与惋惜,内心有些矛盾的卞氏淡扫娥眉又柔和了几分。 “卞娘说得对,阿爹就是怕吃苦!” 站在一旁陪护陶应的曹昂,听卞氏打趣陶应,忍不住插口呼应。 前有尹氏,后有卞氏,让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的丁氏对陶应很不待见,躲着很少进陶应的屋,但曹昂不一样,他就喜欢待在陶应身侧,尤其是陶应替他挡了一箭之后。 “昂儿,你说说,阿爹为何会受伤?” 好不容易与卞氏有了培养感情的机会,如“电灯泡”般的曹昂不但不回避,反而跟着打趣自己,心中不爽的陶应自然不会就此放过这个便宜干儿子。 “呃,阿爹受伤,是因为替昂儿……” “错!” 看到曹昂脸色骤然变得灰暗,陶应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阿爹我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技不如人,怨不得任何人,找不得任何借口!” 望着曹昂投来的一双犹疑不定的眸子,陶应脸色也变得严肃而冷峻。 “因你没有回答对,阿爹要惩罚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像何晏一般,背《论语》给我听,要么在雪地里刺枪一千下!” 陶应的解释曹昂并未听明白,但曹昂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惩罚,二话不说,对着陶应躬身一诺,转身提枪出了门。 …… “阿娘!” 百思不解的曹昂一出门就看到身躯高挑的母亲丁氏立在门侧,以丁氏的睿智,曹昂相信她能分辨出陶应话里话外的意思,于是立即开口询问。 “阿爹他说……” “你阿爹说的对,你想不明白,就慢慢想!” 曹昂刚一张嘴,便被面无表情的丁氏出声打断。 “一日想不明白,一日就刺一千枪,直至想明白为止,去!” 看到一改往日慈爱的丁氏面色也变得异常严肃,曹昂更加笃定陶应不是借机惩罚他,而是自己确实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丁氏是曹昂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曹昂相信丁氏爱他胜过爱自己,对丁氏所言,曹昂百分百信任,言听计从。 “诺!” 曹昂郑重向丁氏躬身一礼,心甘情愿地提枪去了空地,对着空气练突刺。 “杀……” 望着认真练枪的曹昂,丁氏面容一改之前的严肃,秀眸瞬间转为一片怜爱、柔和。 “傻儿子,你阿爹是告诉你:战阵厮杀,刀枪无眼,明枪暗箭随时会让人受伤、殒命,他想让你重新做出选择;要么如何晏一般习文,远离沙场;要么勇猛精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好在沙场保命!” 当然,丁氏更明白,陶应是想消除曹昂心中的阴影,打消他的愧疚。 “习武也好,在这乱世可保身!” 陶应不干预曹昂的志向,丁氏也不会替儿子做出人生规划,他们二人都一样,尊重曹昂的最终选择。 “阿爹?阿娘?” 倏然回过神的丁氏,娇美的容颜不由如火烫般一片通红,不知不觉已变得柔顺的眸子转身望向被厚重门帘阻隔的房门,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 刚刚曹昂在丁氏面前称陶应阿爹,丁氏心中不但没有生起一丝的排斥,居然连曹操的影子都没在脑海里闪现一下,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陶应的身影,这让丁氏惊讶的同时,心中生起一抹慌乱。 …… “你对昂儿很上心!”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有些落寞的卞氏,盯着比自己足足小了十岁的陶应,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唯一的弟弟卞秉死了,唯一的儿子曹丕留给了曹操,真正孑然一身的卞氏,不仅孤单无依无靠,还对人生也有些心灰意冷。 若非卞秉尚未安葬,卞氏都想找一个无人的山林,就此了却残生。 当然,卞氏心中还在犹豫卞秉临终前对陶应的托付,虽然是卞秉自作主张,但卞氏也不想让弟弟在九泉之下失望、不安。 “他叫我一声阿爹,我就得对他负责!” 碍眼的曹昂被陶应一赶出屋子,陶应唯一灵动自如的一只手便肆无忌惮地揉捏卞氏的素手。 此时听到卞氏略带落寞的言辞,陶应不老实的手倏然一顿,旋即又紧了紧。 “你想丕儿了?” 卞氏虽然掩饰地很好,但陶应还是从她阴郁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淡淡的惦念。 陶应知道,那是卞氏对刚满一岁儿子曹丕的牵挂。 卞氏一怔,她没想到陶应居然心思如此缜密,目光如此犀利。 “嗯!” 久久注视着陶应满含关切的目光,卞氏没有否认,轻轻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带他一起离开?” 陶应微微一扯卞氏的手,旋即抬起唯一可以活动的胳膊,做出想揽卞氏入怀的姿势。 “当初想他已失去了昂儿!” 望着陶应做出的动作,卞氏心中挣扎了许久,直到陶应有些坚持不住收回酸麻的胳膊,卞氏方轻轻反将斜卧的陶应脑袋抬起,让其枕在自己柔软丰腴的大腿上,一只手来回轻抚着陶应苍白的脸颊。 “有情有义,不愧是卞姐!” 感受着卞氏大腿丰腴的触感,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陶应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比服用麻沸散都管用。 “有情有义,却庇护不了卞氏,让卞氏一门绝后!” 想到尚未成家的卞秉死在了曹操手中,卞氏感觉自己就是卞氏一门的罪人。 “谁说卞氏绝后?” 仰望着面现悲戚之色的卞氏,一脸疼惜的陶应抬手轻轻摩挲她吹弹可破的脸颊,轻声抚慰。 “嘤咛!” 除了曹操,从来没有其他男人这样轻柔触碰过卞氏,卞氏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忙按住在脸上来回游走的手,却没有拿开。 “卞氏一门除了我,再没别人!” 脸上虽然滚烫,可卞氏心头却一片悲凉。 “不是还有我吗?” 望着脸上露出不解与哀伤的卞氏,陶应勾唇,笑意浅浅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猾。 “既然我答应了小弟,就要为卞姐负责,待我伤好后,我们努力点,明年就可以为卞氏添个丁!”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卞安,字平康!” 陶应的话,在卞氏心头霎时掀起巨大波澜。 呆呆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陶应眼睛许久,发觉眸子里闪现期待之色的陶应不是在开玩笑,卞氏方轻轻将陶应的脑袋再次放回枕头,抬起他之前垂下的胳膊,主动俯身偎入他的一弯之下。 “起名字也太早了,若是女儿怎么办?” 怦然心动的卞氏,脸色一片羞红,沉积在心头的阴霾瞬间变得稀薄,对未来又充满了期待。 “女儿自然不能让她姓卞,我们得再努力,争取后年将卞安带到人世间!” 卞氏的举动与神态,让陶应心头暗舒一口气的同时,同样欣喜若狂。 “这可是历史赫赫有名的卞夫人呀!” 想着对曹操再下一城,有些迫不及待的陶应挽着卞氏螓首的胳膊不由紧了紧。 “卞姐!” 已经心猿意马、蠢蠢欲动的陶应,强忍着心中的冲动,在卞氏额头亲吻了一口。 “我不想你叫姐!” 不知为何,之前陶应叫卞姐二字听着很顺耳,但此时卞氏心中莫名有些排斥。 “嗯,叫我夫人姐的确有些不妥,夫人可有名字?” 从善如流的陶应,很好奇为何历史上没有卞氏这位大人物的名字。 脸色再次变得有些黯然的卞氏摇摇头,螓首往陶应怀中靠了靠,没有说话。 “我陶应的夫人,一定会历史有名,岂能无名无字,我绝不让后世人笑话我夫人千万年!” 卞氏出身卑微,没有名字很正常,从不循规蹈矩的陶应不想让历史重演。 “夫人以后就叫卞羲,字常仪!” 陶应陡然显露的豪气、霸气与身上散发出的威势,让身心孤单的卞氏顿时感受到了强大的依靠与安全。 “羲,常仪,乃何意?” 活了三十年,即便嫁给了身份背景强大的曹操都没能拥有自己的名字,卞氏强忍着心头涌动的巨大喜悦,一双溢满浓情蜜意的眸子水汪汪地望着陶应,一瞬不眨,她想知道陶应不假思索便取的名字,到底有何意义。 “在万年前的远古,天上没有月亮,有位叫常仪的女神,孕育了月亮,人们都称她为月亮之母;女神共生了十二个月亮,人间一年便因此有了十二个月。” 《山海经》里的神话传说很美,陶应解释起来毫不磕绊,信手拈来。 “夫人犹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皎洁静美,就是我陶应的月亮女神,同样也是大汉的月亮女神!” 陶应的一番解释,瞬间将卞氏感动、融化,强抑制着心中的冲动,在不触及陶应伤口的极限,卞氏将自己紧紧贴在陶应怀中,一刻也不愿舍离。 “卞羲也要为夫君生十二个月亮!” 这一刻,与陶应之间存在的年龄隔阂,瞬间在卞氏心头消失。 在陶应强大、安全的胸膛里,卞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就是个需要呵护的小女人。 “哗……” 就在陶应与卞氏沉浸在相互情爱的颤栗之中时,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一脸不忿的丁氏裹挟着一股强大冷风朝陶应袭来。 “我也要!” 第二百四十二章 陶应置后手 第242章 陶应置后手 丁氏的突然出现,瞬间搅扰了陶应与卞氏的情趣。 不过,不论是卞氏,还是陶应,二人脸上皆未流露丝毫的慌乱与尴尬,只是不解地对视一眼,方莫名其妙地望向丁氏。 “丁姐,你想要什么?” 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丁氏微微嘟起的性感花瓣唇,陶应方注视着丁氏的眼睛,满是疑惑地询问。 “呃,你不会也想要我抱抱?” 瞅了一眼窝在怀中未动的卞氏,陶应对丁氏露出一副恍然之色。 其实,陶应想问丁氏是不是也要给他生十二个月亮,但一想到丁氏可能患有不孕不育症,担心触碰到丁氏的痛处,立即改了口。 “现在不可以,我只有一只手可动!” 在陶应询问丁氏时,陶应明显感觉到卞氏身子一抖,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朝自己怀中拱了拱。 “这是担心空欢喜一场啊!” 心领神会的陶应明白卞氏在紧张什么,立即紧了紧揽着卞氏的胳膊予以安抚,也借此婉拒与自己隔层纱的“醋坛子”丁氏。 相比于干儿子的亲妈丁氏,卞氏才是自己碗里的菜,陶应不可能为了态度不明的丁氏将心甘情愿委身于他的卞氏从身边推走。 “夫君!” 若非真爱,陶应绝不会如此在乎与默契,这让原本有些患得患失的卞氏内心瞬间变得更加炙热,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情意切切的呢喃,水汪汪的眸子犹如天上的银河,能将陶应淹死。 “常仪!” 被卞氏的一声召唤,陡然激起战斗欲的陶应,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心头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若非碍事的丁氏在侧,陶应都不想再顾忌身上的伤口,拼着身死道消,提前给卞氏种月亮。 “荡妇!” 莫说是陶应,即便身为女人的丁氏,也被卞氏带着浓情蜜意的一声呢喃激得浑身一阵酥麻,心头暗暗鄙夷卞氏的同时,对陶应的无名火更是炽盛了三分。 “谁稀罕你抱!” 内心虽然有些渴望卞氏霸占着的那个位置,但向来不轻易低头的丁氏,毫不犹豫地否认了陶应的胡说八道。 “我也不要你叫姐!” 向来矜持的丁氏话一出口,立即就有些后悔。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们我在门外偷听吗?” 这比变相承认自己愿意成为陶应的女人还尴尬,丁氏很想转身离去,逃避陶应与卞氏投来的目光,但她又不想认输,更想知道陶应对她的态度。 “你想让羲的夫君为你取名?” 卞氏坐起了身,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同样曾嫁给曹操,如今又跟自己一样舍弃了曹操的丁氏,脸上没有一丝的讥讽与嘲笑,反而多了一抹同情。 谯县丁氏乃豫州大姓,出身自然不是沦落为舞女的卞氏可比的,但即便如此,丁氏同样无名无字。 “夫君只为自己的女人取名字,莫非姐姐也想嫁给夫君?” 当丁氏带着曹昂义无反顾地跟着陶应走的时候,卞氏就明白,同样走投无路的丁氏,心中早已默认了陶应,只是碍于矜持,不愿承认罢了。 “这样也好,昂儿已认夫君为阿爹,姐姐再嫁给夫君,我们一家又圆满了!” 卞氏上前挽住脸色黝红的丁氏,替她捅破窗户纸。 “谁要嫁给他?” “我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名字而已!” 同样心情复杂的丁氏,能感受到卞氏的善意,内心莫名生起昔日对卞氏态度的愧悔。 尤其是卞秉死在了曹操手中,这让丁氏对卞氏更加愧疚。 “小弟之死……” “这与姐姐和昂儿无关!” 丁氏一提及卞秉,卞氏立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虽然卞秉因丁氏与曹昂枉死,但二人皆不知情,卞氏还能分得清是非恩仇,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怨恨过丁氏母子。 “哦,只是取个名字而已,这个好办!” 看到丁氏与卞氏因卞秉之死神色有些难堪与哀恸,陶应立即出声解围。 “这天地间,离不了澄澈明净、温润如玉的月亮,同样也离不了明媚灿烂、光芒万丈的太阳,丁御,字羲和,这个名与字最适合丁姐了。” 果然,陶应一出声,便转移了卞氏与丁氏的注意力。 “哼,得月望日,想得倒美!” 陶应取的名字一出口,丁氏便喜欢上了,甚至毫无挑剔,但对陶应暗藏的小心思,丁氏毫不客气地揭穿。 “丁姐想多了,我也是只为丁姐取个名字而已!” 装着一脸无辜的陶应,毫不犹豫地回怼聪明率直的丁氏一句。 “嘿嘿,我有了月亮女神,当然望日,岂能不美!” 陶应的龌龊心思丁氏不知道,但陶应拿丁氏的话怼丁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这让恼怒的丁氏一时哑口无言,高耸的胸脯再次起伏不定,脸色也渐渐变得有些幽暗。 “难道是我丁氏自作多情?” 丁氏刚才掀起陶应门帘的一瞬,她已放下了心中的矜持与芥蒂,彻底接纳了儿子的这个便宜干爹。 在丁氏看来,既然陶应能接纳大他十岁的卞氏,且对其情意切切,小心呵护,就同样能接纳她这个大龄少妇。 况且,无论是早已被陶应霸占的尹氏,还是后来居上的卞氏,都没有丁氏认识陶应早,丁氏理所当然认为陶应早对她有觊觎之心。 可眼下陶应不似作假的表现,无疑是不打算接纳她,这让丁氏心情瞬间变得很差。 “主公,长史来了!” 就在丁氏有些心灰意冷,陶应有些慌神时,守卫在门外的典韦突然出声,替陶应解了围。 “恶来,快请元龙进来!” 心中暗吁一口气的陶应,毫不犹豫地喊陈登进屋替他解围,还不忘丢个眼神给卞氏。 “姐姐,我们走,别理他,他不是个好人!” 卞氏妩媚的眸子暗瞪了陶应一眼,挽着神色有些落寞的丁氏出了屋子。 “呼!” 丁氏与卞氏一出门,擦了额头一把虚汗的陶应大呼一口气。 “应付女人比养伤困难多了!” 这一刻,陶应宁愿让丁氏在他身上多添一个窟窿,也不愿与她斗嘴斗心机。 “主公!” 陈登一进屋,先在陶应脸上打量一番,方近前看了看重新上过药的伤处,紧提着的心又舒缓了几分。 “元龙,你随便坐,我的伤不碍事!” 看到陈登紧张的神情,一脸欣慰的陶应立即安抚一句,便直奔主题。 “明日我们就退出虎牢关,直接回青州!” 陈登上门,不仅是来探望陶应的伤情,主要是来商议后撤之事的。 “主公,登担心即便出了司隶,这一路也不会平静!” 陶应得罪了宦官、外戚、士族三方势力,也就得罪了大汉朝廷,几乎没有了回转余地,若朝廷发难,敕令司隶、冀州、兖州各郡县阻截,陈登担心身受重伤的陶应很难平安回到青州。 “元龙勿忧,眼下凉州三股叛军合流围攻陈仓,朝廷尚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到青州!” 陈登的担忧陶应很清楚,但他现在不想怎么回去的事,而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与陈登商议。 “元龙,下回再进洛阳就没这么容易了,所以,我打算留一支人马潜伏在虎牢关附近,你看谁留下合适?” 陶应心中最佳的人选是潘璋,不仅有勇有谋,而且曾厮混市井,更容易伪装潜伏。 可惜,眼下的潘璋,身在千里之外的渤海南皮,远水解不了近渴。 “嘶!” 陶应之言,让陈登心头剧震,一脸骇然地注视着陶应。 “看来,主公已做出了选择啊!” 虽然说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陈登还是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主公何时攻取洛阳?” 既然陶应要在虎牢关内设下后手,自然是为来日攻取洛阳打开通道,陈登便直言不讳地询问陶应的打算。 “恐怕不会太早,也不会太久!” 陶应视陈登为心腹,自己的打算也就不会对其有丝毫隐瞒,尤其是军事上的。 “若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必然是割据之局,洛阳虽号为四方之中,其形势之重却在其外围,若外围不稳,谁居洛阳,都是死路一条。” 作为这个时期顶级谋士之一,陈登自然明白陶应的意思,以洛阳为核心的中原地区处天下四方之中,可以合天下之全势。 可以说,中原有事,必波及四方;四方有事,必影响中原。 必中原安定,四方才可能安定;若中原纷乱,则四方形势必致散裂。 但是,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之初,因为中原四面皆可受敌,四方分崩的离心力足以撕裂中原形势,而使中原成为一个动荡的交汇之地。 “动荡的洪流,足以冲毁任何据守中原的努力啊!” 此时,据四角山川险固之地比较容易,而据守洛阳四战之地就很难。 “主公睿智!” 见陶应有着清醒的认识,陈登顿时松了一口气,夸赞陶应的同时,立即提出了潜伏的人选。 “副军侯郤嘉可!” 强忍着伤口的疼痛,陶应坐直了虚弱的身体,快速甄别陈登提出的人选。 “郤嘉?可!” 郤嘉与薛悌同乡,出身兖州东郡,也是寒门,陶应对此人有信心。 “元龙,立即安排,提拔郤嘉为校尉,今夜带五百兵马及足够的粮草,伪装成马贩立即离开虎牢关潜伏,等待启用!” “为了保护郤嘉及潜伏人马的安全,此事你我二人知道即可,同时将虎牢关所有守将明日一起带回青州!” 至于守卫虎牢关的士卒,陶应打算明日离开前全部放掉。 “主公,关内有位太监求见。”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冷眼观人心 第243章 冷眼观人心 兖州。东郡。 中平五年(公元一八八年),十二月十五。 经过朝堂一番廷议,灵帝任命都乡侯皇甫嵩为左将军,督领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兵马前往陈仓拒敌平叛。 同日,一道惩治陶应纵兵行凶的邸报传向大汉诸州,灵帝罢免了陶应的卫将军之职,剥夺了济南侯爵位,只保留了陶应的泰山太守一职。 与此同时,才上任不到一年的冀州刺史贾琮调任,“庸碌无为”的青州刺史赵琰被免职,分别由御史中丞韩馥、北军中侯刘表出任州牧。 这些消息,是中常侍夏恽到虎牢关传递给陶应的。 但不论是陶应,还是陈登,听到朝廷围绕陶应做出的一系列人事变动,都没有感到惊讶。 对陶应、陈登来说,有了洛阳一战,若朝廷没有反应才叫奇怪。 而让陶应唯一感慨的是出任冀州牧的韩馥与出任青州牧的刘表,二人不仅因陶应使自己的历史人生或提前改变,或偏离,还一举成为大汉第四、第五位州牧。 …… 两日后。 “济南侯,您的伤口愈合很好,近一个月内不要骑马,不要剧烈活动,只要安心静养,便可痊愈!” 离兖州东郡濮阳不远的小镇鉏城一处客栈,郎中替陶应又检查了一番伤口,一边叮嘱陶应,一边很是小心地替陶应整理衣衫。 “这多亏了济南侯的神奇医术!” 一想到陶应有点匪夷所思的医术,郎中一双放射着精光的眸子满含钦佩与热切。 “郤医师,我已不是济南侯,也不是卫将军,说不定也不再是太守,以后就直接喊我陶应或陶重光!” 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温润笑意的陶应,看着比卞氏还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整理衣衫的郎中郤正,能感觉到浑身在起鸡皮疙瘩。 “那不行,弟子还是称您师父!” 郤正猛摇脑袋,他对陶应的身份地位不感兴趣,只对陶应深藏不露、天马行空的医术有兴趣。 “开玩笑,若敢直呼你的名字,你的医术还肯传我?” 在尸乡,陶应不仅提供了麻沸散,还匪夷所思地提出外科缝合概念、消毒杀菌理念,让“横行”尸乡四十多年的老郎中郤正心甘情愿地对着年仅二十的陶应卑躬屈膝、下跪拜师。 尽管陶应没有答应他,甚至拒绝他追随,但郤正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经营多年的家宅,从尸乡举家随陶应一路远行。 “郤医师,我对医学只知一点皮毛,做不了任何人的师父!” 郤正对医术的执着,让陶应很感佩,但身为“先知”的陶应有自知之明,确实没有资格为人师,他绝不干欺世盗名之事。 “有时间我们再一起探讨医学,眼下可不行!” 担心郤正继续纠缠,陶应立即赶人。 “师父正事要紧,弟子事后再讨教!” 即便陶应不赶郤正,心思玲珑的郤正看到屋子里坐着的陈登、颜良、典韦、薛悌、陈矫、郝帅面色皆隐隐带着一缕严肃,便知道他该回避了。 …… “主公,韩馥乃袁氏门生,冀州三郡恐要生变啊!” 等郎中郤正一出去,一路对夏恽带来的消息琢磨了两日的陈登,立即将目光投向了渤海、河间、甘陵三郡。 至于出身汉室的刘表,想摘青州的桃子,陈登一点都不担心。 只要步骘、糜芳、吴敦等陶应选拔的班底不叛离陶应,任谁到青州都无计可施。 尤其是刘表,他与陶应有从子刘虎之仇,一心要报仇的刘表若敢到青州,估计有来无回。 “任由韩馥折腾就是!” 本来就没想着要立即拿下冀州,对冀州三郡,除了已圈定的渤海郡,其它二郡的得失陶应并不在意。 “倒是期待韩馥能对田丰、华歆动手啊!” 在陶应心里,很希望田丰、华歆再次受挫,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对朝廷彻底死心。 田丰、华歆之前就对陶应若即若离,如今陶应几乎被一撸到底,若非为了暂时稳住陶应,泰山太守也被免了,以陶应对二人的了解,只要灵帝还活着,十有八九不会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去。 “登明白了!” 始终注视着陶应神情变化的陈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陶应的泰山太守一职朝廷没有罢免,邸报也未将陶应划入反贼一类,为了陶谦,陶应也不会公然站到朝廷的对立面去,自然也就不会干预韩馥的施为,给士人留下发难的口实。 “主公,让伏义等人带兵撤回青州!” 身体似乎比陶应恢复还快一分的颜良,声音洪亮,显得精神十足,提醒陶应提前收拢冀州之兵,以防有变。 如今陶应几乎已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随时会遭到讨伐,需要足够的兵力应对。 “主公,颜将军说得对,在韩馥尚未到任之前,将河间、甘陵的所有人马撤回青州为要。” 如今冀州升刺史为州牧,而且韩馥是袁氏的人,陶应留在冀州三郡的人马不是被遣散,就是被收编,陈矫担心有人会背离陶应。 “不用,顺其自然!” 心领神会的陶应望着颜良、陈矫笑笑,显得有些率性的眸子又一一从典韦、郝帅、薛悌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陈登身上。 陶应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自己手下的一帮人是不是与他一条心。 如今天下即将面临洗牌,陶应也想提前剔除心怀二意的人,省得将来损失更大。 “元龙,我就不去青州了,直接回奉高,青州就辛苦你走一趟,有什么事看着处置就是,无须向我请示!” 陶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让王景兴回徐州!” 王朗早就想回徐州了,如今陶应被朝廷惩处,陶应估计王朗就更不愿再待在青州,甚至有与陶应划清界线的可能。 “呵呵,徐州!” 陶应微缩的眸子里一抹森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徐州大姓、豪强家族云集,对立足不太稳的陶谦离心离德,如今陶应形势又急转而下,陶应估计陶谦的处境会变得更为艰难。 “主公放心,有登在,青州绝不会有失!” 陶应话里的意思陈登懂,而且陶应突然改变主意不去青州,也明白他的用意,除了稳住朝廷外,还想躲在后面了望班底的忠诚度。 “我对元龙很放心,此番前往青州,就由恶来、孝威、季弼率五百骑兵护卫随行!” 一来陶应不放心陈登的安全,二来身边带太多人马,粮草补给也麻烦,还让路过的郡县不安生,不如分兵而行。 “诺!” 对陶应的安排,陈登没有推辞,有颜良与郝帅的数百骑兵护卫,一路穿行兖州的陶应,安全回到泰山郡不会有问题。 …… “恶来,将陈军师安全护送到青州后,你就带尹氏母子回奉高!” 绕过濮阳城,陈登一行会继续北上青州,而陶应则要东进,与陈登话别后,陶应单独将典韦留下,给他做了一番交代。 “主公,此去泰山郡山高路远,加之颜良身体有伤,俺担心路上不安全!” 手牵一匹还算神俊的凉州赤色大马,侍立在陶应马车窗前,典韦微蹙的眸子盯着陶应,满是不舍与担忧。 “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在奉高见面,去!” 陶应知道典韦信不过乌桓人郝帅,但这需要时间去考验与接纳,只能安抚典韦宽心。 …… “踢踏……踢踏……” “吱扭……吱扭……” 从濮阳到鄄城的驰道两侧,被白皑皑的积雪覆盖,驰道上一支黑色旌旗连绵的骑兵徐徐行进,犹如一条黑色细线,将这方大地隔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连绵不绝的凌乱马蹄声,刺耳的车轮碾压声,将这方原本毫无生气的荒野打破。 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三百开道的骑兵。 队伍中段,有数十辆由健壮马匹充当畜力的马车,皆由一色的士兵驾驭。 在车队后面,又是四百骑左右全装贯带的士兵拱卫。 这一支队伍,正是在濮阳与陈登分道后,带着玄甲军伤残兵与数车尸体东进的陶应一行。 陶应选择走鄄城、须昌,最终到达泰山奉高,这期间要经过济阴、东平、济北三郡国,因为车辆众多,加之同行的伤员太多,所有陶应特意选择了一条相对宽阔好走的大道。 如此一来,就免不了要抛头露面,多走点弯路。 惬意地窝在卞氏酥软温润怀中的陶应,掀起车窗帘布朝外看了一眼,银装素裹的大地一片苍茫。 “昂儿,若是太冷,就去坐马车!” 马车外,十岁的曹昂雄赳赳地骑着陶应从徐州带出来的黄骠马,一手挽缰,一手提枪,胯下还挎一壶弓箭,若忽视他的年龄,妥妥一名驰骋沙场的大将。 “阿爹,我不冷!” 从没有这般参加过长途行军的曹昂,显然还没有过足瘾,甚至骨子里就喜欢军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陶应的提议。 “我要成为阿爹、阿娘的护卫将军!” 马车里有陶应与丁氏,车外就跟着曹昂一骑,想着自己是二人的唯一护卫,曹昂心中不由豪气顿生,向望着他的陶应发出自己的誓言。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触景生情的陶应,突然诗意大发,立即张口赞叹起曹昂来。 “好,昂儿果有英雄气!” 陶应对曹昂的夸赞之语,引得眼前精光大亮的卞氏与丁氏也连连点头附和。 “这是我丁羲和的儿子,算是便宜了你!” 丁氏脸上不仅弥漫着浓郁的自豪与得意,看陶应也顺眼了几分。 “夫君!” 望着沉醉在陶应诗意中的曹昂,一脸羡慕的卞氏,怀抱陶应的双手不由紧了紧。 “常仪,我们回去就种月亮!” 知道卞氏想要什么,放下窗帘的陶应,捉住卞氏的一只手捏了捏,毫不犹豫地给出承诺。 “羲要十二个!” 感受到了陶应的善解人意,卞氏毫不顾忌地将螓首紧紧贴在陶应的面颊上,表达自己对怀中小男人的感激与爱意。 “我也要!” 看到陶应与卞氏又目中无人地交融在一起,丁氏瞬间心情又不美了,直言争取自己的权力与幸福。 “呃,太阳一个就够了!” “不行,我也要十二个!” “太阳女神也就生了十个太阳啊!” “那就十个!” “也不行,太阳多了山河大地受不了啊!” “那为何女神可以生十个?” “她没想到另外九个儿子的结局啊!” “什么结局?” “为了山河大地河清海晏,鸟语花香,被一个叫后羿的人射死了九个太阳!” 马车寂静极了,不仅丁氏目光黯然,就连卞氏也开始担忧会不会十二个月亮太多了。 “啵!” 就在丁氏心情开始走向抑郁时,陶应起身突然偷袭了觊觎已久的丁氏性感花瓣唇。 “我有破解之法,放心种就是,回去就与月亮一起种!“ 先是美唇被偷袭,继而陶应又借着耳语咬了耳朵,回过神的丁氏立即明白自己被陶应捉弄了,瞬间爆发了。 “陶应,我打死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 蒯越谋青州 第244章 蒯越谋青州 洛阳。南宫。千秋万岁殿。 自从陶应在洛阳城下“一日游”,顺便虐了一把北军、西园军,又屠了马市一群欺行霸市的马贩,灵帝就很喜欢到很少来的千秋万岁殿。 而且,灵帝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千秋万岁殿的金阶之上,闭目沉思。 “噗通!” 就在灵帝闭目祈祷大汉帝国江山永固、千秋万年的时候,一声沉闷的跪地声响起,将灵帝的美梦惊扰。 “陛下,刑余之人夏恽叩见!” 面色骤然阴沉的灵帝猛睁开愈加浑浊的眼睛,望着孤零零跪在金殿中的夏恽,心中生出深深的厌恶。 “蠢货!” 原本灵帝要杀夏恽、赵忠,收拾何苗,驱赶何进,可惜蹇硕的一招驱狼吞虎之计成功了一半,灵帝便打消了继续杀人的念头。 “说,将见陶应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朕!” 见灵帝并未因自己私自跑到千秋万岁殿来而生气,暗吁一口气的夏恽忙抬头禀奏。 “陛下罢免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职爵,陶应欣然接受,对陛下没有丝毫怨言!” 夏恽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灵帝的神情,一边述说在虎牢关见到陶应之事。 “陶应腹背皆伤在典军校尉曹操的手里,且伤势很重,看其有不治之状,三日前已离开虎牢关,回泰山去了。” 灵帝摆摆手,他对陶应的死活不感兴趣,也无能为力。 就像明知道陶应是被陷害的,但宦官、外戚、大姓士族皆不放过他,行将就木的灵帝发现自己即便再强势,也难撼动三方势力的联合施压,根本就庇护不了陶应。 “他有何话说?” 暗暗腹诽灵帝薄情寡义的夏恽,将陶应带给灵帝的话复述一遍。 “陶应给陛下带了两句话:代汉者,当涂高;勿废长,当遣幼。” 灵帝脸色骤然一沉,陶应带给他的两句话,几乎都可以归为谶语,且两句的意思都很明了、致命。 “代汉者,当涂高,当涂乃何人?” 第一句谶语最早出现在西汉,汉武帝就曾感叹:“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 夏恽略显不安地望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灵帝,将陶应之言说了出来。 “涂高者,公路也!” 灵帝一怔,注视夏恽良久,方松了口气,身子朝靠背挪了挪,一副不以为然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袁术不是已被他关在了泰山郡吗,一个名声扫地之人,有何资格代汉而立?” 灵帝瞬间对陶应的“胡说八道”不感兴趣了,旋即又将关注点放在了夏恽身上。 “说说看,朕当该如何处置你?” 自作聪明的夏恽当日耍滑头,甘愿做赵忠的帮凶,有今日下场,灵帝一点都不同情。 “刑余之人有罪!” 夏恽立即以头抢地,神情变得凄然,看上去有点生无可恋的样子。 “刑余之人已不容于张、赵二公,亦不容于大将军,更不容于蹇帅,若陛下开恩,刑余之人愿为陛下耳目!” ———— 司空府。 议事厅里,只有袁逢与袁绍父子二人。 “阿爹,公路脱困,从此无须再对陶氏投鼠忌器!” 对陶应隐忍了许久的袁绍,阴恻恻的眸子倾泻着幽冷的杀机,显得迫不及待。 “若陶应小儿此时尚在洛阳城下,定不叫他活着离去!” 洛阳城下北军损兵折将、西园军曹操、冯芳部几乎被打残,在袁绍看来,主场作战失利,被毫无准备的陶应打败,皆因将领的无能。 “哼,前有公路受囚之辱,后又讹我袁氏二百万石粮食,若不出这口气,岂不叫天下士族看笑话!” 早就对陶应忍够了的袁逢,今日一接到袁隗从山阳郡袁遗处快马送来的书信,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立即开始筹谋对付陶氏的策略。 “不过,陈仓之围不解,朝廷绝不会对陶氏用兵!” 不论是陶应,还是身为徐州刺史的陶谦,手中皆有军事力量,一旦对陶氏动手,陶氏父子绝不会束手待毙,不杀个血流成河难以善了。 袁逢、袁绍都清楚,以大汉当下的现状,朝廷缺兵少粮,根本无力两线作战。 “唉,看来只能寄望皇甫嵩、董卓能早日解陈仓之围,不让陶应小儿有积蓄力量的喘息之机!” 心再不甘、再迫切,袁绍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身为虎贲将军、西园军中军校尉的袁绍,手中虽然有一千二百定额兵马,可那是灵帝的,他无权私自调动;即便可以为所欲为,但对付陶应,这点兵马还不够塞牙缝的,必须联合才有机会。 “现在不能直接用兵,但并不妨碍对付陶氏!” 袁逢一双老谋深算的眸子瞥了一眼心有不甘的儿子袁绍,一边拨弄身前的火盘,一边开导。 “在徐州,可动用我袁氏的力量,拉拢地方大姓、豪强,孤立陶谦老儿,鼓动他们对其下手!” “在冀州,让韩文节清除三郡陶应小儿留下的关系,不让其有纵深回旋余地!” “在兖州,可怂恿刺史刘岱对泰山郡下手!” “在青州,刘表与陶应有杀子之仇,定不会无所作为!” “在扬州,可促使周氏对陶氏族人下手!” 姜还是老的辣,袁逢的一番筹谋,听得袁绍眼前精光大冒,一扫心中的不甘,立即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多方发难,如此一来,疲于奔命的陶氏恐等不到朝廷出兵,早就灰飞烟灭了!” 袁绍对父亲袁逢的手段佩服地五体投地,不仅不用袁氏冲锋陷阵,还能将陶氏铲除,一举两得。 “阿爹之智,孩儿不及多矣!” 对袁绍的夸赞,袁逢不置可否,缓缓站起身,脸上又多出一抹忧色。 “只是公路不愿回洛阳,孤身去了扬州,为父有些放心不下啊!” ———— 北军中侯府。 自十五日朝议任命刘表为青州牧后,卸任北军的刘表,连续数日待在府中再未出过门,也未收拾行装,显然没有立即前往青州就职的打算。 “异度,青州真不是个好去处啊!” 刘表的书房里,坐着大将军东曹掾蒯越,还有刘表的从子刘磐及大儿子刘琦。 “可若不去青州,恐惹天子不高兴!” 被任命为一州之牧,刘表应该高兴才对,毕竟大汉十多州,加上这次为了对付陶应新增的两个才五个州牧,而成为一州之牧,也就成了一方诸侯。 可刘表高兴不起来,青州是陶应重点经营的地方,而且屯兵数万,刘表可没胆量去接盘。 “不是不去,而是时候未到。” 胸有成竹的蒯越望着忧心忡忡又心有不甘的刘表,一脸的轻松自如。 “一旦朝廷从陈仓腾出手,必然会对陶应用兵,到时刘州牧就可回青州主持大计了。” 蒯越的拖延战术,莫说是刘表,就是刘磐、刘琦也早想到了,不由有些失望。 “蒯先生有点想当然了!” 心直口快的刘磐忍不住出言反驳。 “解陈仓之围至少要数月,且青州刺史赵琰已被免职,青州一日不可无主,天子岂能放任不管!” 刘磐之言,刘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默默注视着蒯越,显然也赞同刘磐的观点。 “刘州牧安心就是。” 对刘磐的质疑,蒯越不以为忤,神情没有起丝毫波澜。 况且以刘氏一门的智商,蒯越不把话掰开揉碎,他们根本听不懂。 “只要朝廷不对陶应用兵,青州就无人会去争夺!” 不论蒯越,还是刘表,都清楚为何韩馥去了冀州而不是青州,因为韩馥背后的袁氏很清楚,他们根本无法轻易从陶应手中接过青州。 “不过,州牧人先不去青州,但并不妨碍对青州发号施令!” 蒯越嘴角勾起,眸子里闪过一抹狡猾。 “哦?” 盯着蒯越脸上露出的奸猾之色,刘表瞬间来了兴趣。 “孔文举乃陶应之师,州牧可征辟其为北海相。” “营陵令应劭是车骑将军何苗的人,可征辟其为济南相。” “平原人陶丘洪被陶应任命为平原令,可提拔其为平原相。” 蒯越也没有卖关子,立即将分化瓦解陶应在青州势力之策告诉了刘表。 “嘶……” 蒯越话音一落,刘表、刘磐、刘琦皆倒吸一口冷气,再看蒯越的目光已有所不同,少了一份轻视,多了一份郑重。 “如此一来,不但朝廷无话可说,还可让陶应焦头烂额!” “或许,等不到朝廷对陶应用兵,便可轻易接管青州!” 心花怒放的刘表、刘磐对视一眼,皆起身朝蒯越躬身一礼,显得异常庄重。 “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冯方女救父 第245章 冯方女救父 洛阳。典军校尉府。 书房中,怀抱曹丕的曹操,自卞氏出走、曹昂“认贼作父”、丁氏委身仇寇,脸上就再无一丝笑容,一双原本窄细的眸子变得更加深沉。 “大哥,丕儿方满一岁,不可无娘,还是再娶一门!” 望着几乎化身为全职奶爸的曹操,一脸同情的曹纯劝曹操另娶。 自从曹操失去了大儿子曹昂,担心唯一的儿子曹丕再被人拐走,只要回到府里,便不让曹丕脱离他的视线,连带着对两个女儿也多上了一分心。 “大哥,妙才有一妹,年方十五,可娶其进府,代养丕儿。” 因回沛国谯县而错过中东门之变的夏侯惇,听了曹纯之言,立即向曹操推荐族弟夏侯渊的妹子。 身为典军司马的夏侯惇,在讨伐黄巾时就追随曹操,知道曹操离不开女人,不仅仅因为曹丕。 “也好,此事就拜托元让了!” 从善如流的曹操,听了曹纯、夏侯惇的建议,便立即同意了下来。 这不仅仅是曹操需要女人,曹丕也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女人代养。 夏侯氏和曹氏本就世代联姻,互为股肱心腹,同体连枝;而夏侯渊与曹操之间情谊更是深厚。 当年曹操在家乡谯县受案件的牵连,是夏侯渊代其顶罪,事后曹操又设法营救,才得以免祸。 让夏侯渊的妹子进门照看曹丕,曹操绝对放心。 “小事,小弟回头便去信妙才,让其亲送妹子来洛阳。” 夏侯惇略带不满的眸子瞥了一眼曹纯,向曹操做出承诺。 “大哥放心,待陈仓之围一解,小弟定从狗贼陶应手中迎回二位夫人!” 性格刚烈的夏侯惇得知丁氏与卞氏被陶应“劫走”,若非曹操阻拦,早就追杀陶应去了。 “呃……” 夏侯惇的不满,让曹纯有苦难言。 “我能说丁氏、卞氏皆心甘情愿委身陶应吗?” 这毕竟是曹操之耻,曹纯默默扛下了来自夏侯惇的鄙夷与指责。 “算了!” 曹操眉头猛然一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脸苦涩的曹纯,立即拒绝了夏侯惇的好意。 “哼,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一个娼家贱婢,岂配我曹氏!” 不知不觉心中已恨上丁氏、卞氏的曹操,立即转移了话题。 “以朝廷眼下可动用之兵,要对付虎归山林的陶应小儿恐很难!” 自从中东门与陶应一战,亲眼见识了玄甲军强大战力的曹操,很不好看何进、赵忠、袁逢对陶应用兵的前景。 “况且,若没有自己的武装,莫说找陶应小儿报仇,即便将来自保也难!” 心头狂震的曹纯、夏侯惇对视一眼,皆一脸惊诧地望向曹操。 “大哥的意思,以朝廷之力无法对付陶应狗贼?” “大哥是要蓄养私兵吗?” 都是一家人,曹操说话不设防,曹纯、夏侯惇也毫不遮掩,直来直去。 “没错!”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睡得香甜的曹丕,曹操深邃的眸子又分别注视曹纯、夏侯惇少许,说出自己的打算。 “眼看天下有大乱之兆,子孝已暗中结集上千青壮,游走于淮、泗之间,我欲让其暗中广招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曹仁是曹纯的亲哥,少时便喜好弓马弋猎,十八岁的曹纯进了洛阳做了黄门侍郎,而曹仁却留在谯县结帮拉伙,过着游侠生活。 “可行!” 曹纯首先赞成了曹操豢养私兵的想法,随即又提出养兵的困难。 “只是养兵耗费颇巨,二哥恐力有不逮啊!” 对自己的亲哥曹纯很了解,那就是一个不善经营之人,替曹操招兵买马,手中没有多少钱粮的曹仁根本玩不转。 “些许钱粮我夏侯氏尚有,一会儿我便一块去信妙才,让子孝前去运走!” 曹操养私兵对夏侯氏同样很重要,夏侯惇相信夏侯渊等族人会支持。 “好!” 不仅娶了夏侯渊的妹子,还能得到夏侯氏的钱粮支持,心情大好的曹操,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元让放心,这笔钱粮定不叫夏侯氏白出!” 曹操、曹纯、夏侯惇又商议一番招兵买马及对付陶应之事,立即分头行动。 曹操给引咎免官在家的父亲曹嵩写信,希望能得到钱粮支持。 曹纯则去信大哥曹仁,将曹操、夏侯惇之事说了一遍。 夏侯惇也是第一时间给族弟夏侯渊去信,让其支持曹操,嫁妹献资。 “咯踏踏……” 不到一盏茶功夫,两骑从曹操府邸而出,朝远在兖州沛国的谯县而去。 ———— 助军校尉府。 从南宫千秋万岁殿出来的中常侍夏恽,一扫心中的阴霾,马不停蹄地赶到助军校尉冯芳的府上。 “曹夫人,冯将军暂客居济南侯军中,身体无恙!” 冯芳是已故大长秋曹节的女婿,同为宦官的夏恽,对冯氏家人还算友善。 “什么济南侯,明明一个已被天子罢免了的反贼!” 曹节家族荒淫暴虐,作为曹节的女儿,曹氏也是如此。 “你告诉陶应逆贼,若识相,就当立即送冯芳回来!” 望着横贯了的曹氏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还连带着将他这个送信人一并指责,夏恽眸子里一抹轻蔑之色一闪而逝。 “蠢妇,你这是嫌冯芳死得不够快啊!” 原本还想着替陶应从冯氏府上弄点钱粮,将冯芳废物利用一番,被曹氏的一番颐指气使,夏恽立时就打消了念头,立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夏公留步!” 夏恽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软糯之音。 “嗯?” 夏恽止步回头,就见一个年方二八,生得天姿国色,烟视媚行的绝色女子正焦急地望着他。 “看在昔日交情上,方女望夏公救救阿父!” 面带乞求之色的冯方女朝一脸惊艳的夏恽深深一礼。 躲在屏风之后的冯方女听到了母亲曹氏与夏恽的谈话,也捕捉到了夏恽眸子里一闪而逝的轻蔑之色,看到夏恽二话不说就走,顾不得许多,立即赶了出来救场。 “我一个刑余之人,没有能力救冯将军!” 被曹氏弄得心情很不爽的夏恽,已不想让冯芳活着回洛阳了,很想见到曹氏守寡的样子。 “方女,夏常侍说得对,他救不了你阿爹,阿娘回头让司空府出面就是!” 曹氏不满地瞪了一眼抛头露面的冯方女,将救回冯芳的希望放在了袁氏身上。 “别忘了,你是要进袁氏门的人!” 冯方女已许配给了袁术,若非袁术突然去了青州,年节前冯方女会被纳进门。 “哼!” 夏恽毫不遮掩地冷哼一声,再次转身就走。 曹氏的意思夏恽、冯方女都懂,无非是冯袁联姻了,冯芳有事,袁氏就给出面解救。 “夏公!” 看到母亲曹氏又将自己挽留住的夏恽得罪,大急的冯方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夏恽疾呼。 “请夏公救救我阿爹,方女定永生不忘大恩!” 被娇艳如花的冯方女一跪,夏恽心软了,可看到曹氏的嘴脸,又不愿轻易让其过关,一时想不出一个既解气又能成全冯方女的法子。 “只要能救回阿爹,方女什么都答应!” 见夏恽久久不语,以为对曹氏的气尚未消,泫然欲泣的冯方女立即出声。 “好,看在侄女一片孝心的份上,我便出个主意!” 冯方女既然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让没有拿定主意的夏恽眼前陡然一亮。 “陶应被袁氏不容,定然会迁怒于冯将军,待其一回到泰山郡,必会拿冯将军开刀;若侄女愿意以身换父,说不得还能保住冯氏一门富贵!” 袁氏一门将宦官当仇寇,曹氏又两次三番看低夏恽,夏恽瞬间打起了棒打鸳鸯的主意,不仅仅给袁氏难堪,还能替冯氏、曹氏树立个仇敌。 最关键的,将冯方女送到陶应怀里,夏恽能为自己多立一份功。 “不可!” 曹氏脸色立即变了,怒气冲冲地瞪着夏恽。 “方女已是袁氏的人,岂可嫁给一个逆贼!” 根本不打算再搭理曹氏的夏恽,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哼,劝你赶快替冯将军备好棺材,给他收尸!” 夏恽走了,目光涣散的冯方女呆呆地跪坐在地,未再挽留。 “方女……” “阿娘,夏常侍之言,绝非危言耸听!” 曹氏刚要指责女儿,冯方女却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世上,除了女儿,再无人可保阿爹平安归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夤夜破范县 第246章 夤夜破范县 洛阳。御史中丞府。 进入十二月中下旬,始终一片阴沉昏暗的洛阳天气更加寒冷,前几日落下的积雪,至今未消融,遍布大街小巷。 室外寒风萧瑟、滴水成冰,但在韩馥的宴饮厅,十数个火盘烧得通红,让众人浑身感到燥热。 踌躇满志的韩馥端坐主位,频频举杯朝在座的众人邀饮。 放眼望去,居右上首坐着中常侍赵忠,韩馥的大儿子韩浩陪坐。 在左边,除了上首而坐的部将张合外,依次坐着前来投奔韩馥的旧部耿武、闵纯、李历、赵浮、程涣、潘凤。 “韩州牧,此番到了冀州,第一时间当清除逆贼陶应征辟的三郡县所有官吏,恢复地方原有秩序,返还被无辜劫掠的大姓钱粮、土地!” 侥幸在灵帝跟前过关的赵忠,支持袁氏推荐韩馥出任冀州牧,但不是没有条件的。 “大长秋放心,馥一到冀州,便将陶应任命的庸官所查抄赵氏的钱粮、土地全部返还赵氏族人!” 赵忠今日上门来干什么韩馥很清楚。 况且,赵忠也不是第一个上门来找韩馥提要求的。 就在宴饮之前,大司农周忠替灰溜溜跑到丹阳的弟弟周崇才讨完“公道”离去不久。 “有韩州牧这句话,忠就放心了!” 眉欢眼笑的赵忠对韩馥的表态很满意。 赵氏在冀州的损失,可都是赵忠及族人数年的积蓄,比灵帝西园私库中的钱财还多数倍。 好在这些钱粮虽然都被陶应抄没了,但却都留在了冀州三郡,有韩馥的承诺,赵忠不担心收不回来。 “冀州三郡都是陶应任命的官吏,韩州牧要想对冀州如黄豫州一般对郡县如臂使指,当尽快清除逆贼陶应的三郡遗留!” 刚刚韩馥没有对三郡官吏去留表态,赵忠拿豫州牧黄琬之事再次提醒。 “即便大长秋不说,馥也会如此做!” 心中虽然对赵忠插手冀州之事有所不满,但毕竟赵忠是宦官集团的头号人物,才被任命为冀州牧的韩馥还不敢得罪。 再说,更换冀州三郡官吏之事,袁逢也在私下知会过韩馥,韩馥想彻底掌控冀州,也必须让三方势力在冀州三郡之事上满意。 …… “州牧,对三郡官吏任免,不可操之过急啊!” 等赵忠一走,被韩馥任命为长史的耿武立即提醒韩馥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除了个别几个县令,陶应征辟的国相、太守、县令几乎是地方名士,轻易替换,恐引起各方不满!” 别驾闵纯对冀州之事也很了解,赞同地点点头,亦是一脸担忧地望着韩馥。 “甘陵相华子鱼、河间相田元皓,不仅是冀州、青州名士,更曾被天子看重,若去其相,于州牧掌控冀州不利。” 耿武、闵纯劝韩馥不要轻举妄动,心有犹豫的韩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微蹙的眸子又投向才任命不久的治中从事李历身上。 “在三郡国相、太守的任命上,陶应是出于公心的,确实不可弃之不用!” 作为替韩馥主管众曹文书,居中治事,处于众官之上的李历,望着韩馥投来的征询目光,立即给出了折中方案。 “可让田丰、华歆、车胄前往中山、常山、赵三国任职!” 李历的建议一出口,众人略一回味,便明白了其意,纷纷点头认可。 “治中之言甚善!” 韩馥满意地对李历点点头,又扫视一眼耿武、闵纯、赵浮、程涣等人,黝黑的眸子最后落在张合身上。 “儁乂,你认为他们能扫灭三国境内的黑山黄巾吗?” 眼下的渤海、河间、甘陵三郡国,不仅没有一个乌桓叛军,连黄巾流寇都不见一个,可以说是冀州九郡国中百姓最宜居的地方,而且人口在不断增加,在韩馥看来,这是田丰三人的功劳。 “很难!” 眼神复杂的张合毫不犹豫地给韩馥泼凉水。 “黑山黄巾部众近百万,田丰、华歆、车胄手中无兵无将,如何剿灭?” 如果黑山黄巾那么容易被剿灭,灵帝就不会与张燕媾和了。 张合很清楚,冀州没钱、没粮、没兵,之前的刺史王芬、贾琮不行,现在的州牧韩馥更不行。 “不对啊,据我所知,三郡诸县皆有县兵,一郡多达一二万众,岂会无兵?” 从事赵浮之前就在冀州甘陵,对三郡之事有所了解,立即提出质疑。 “那是县兵,近似私兵,莫说不会听郡守的,即便是州牧也难以驾驭!” 张合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一眼想美事的赵浮,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且不说这些县兵会不会听州牧调遣,养这些兵马的军饷与抚恤就是一笔海量数字,州牧初到冀州,如何解决?” 张合的意思众人都听得明白,要调动三郡的县兵,韩馥没有足够的钱粮,被陶应养肥了的县兵没人会听他的,哪怕他是一州之牧。 当初灵帝重用陶应,不是陶应有多能打,而是陶应不向朝廷伸手要钱粮,如果韩馥敢伸手要,灵帝定会让他从冀州滚蛋。 “以后在三郡募兵会变得艰难!” 有了陶应花钱养兵的先例,潘凤、程涣二将担心韩馥在冀州三郡很难招募到优质兵员。 “这些县兵既然不能为州牧所用,就不能养虎为患,当令其解散,回归耕种!” 耿武也知道赵浮有些想当然了,但他也不会纵容被各方势力左右的韩馥去效仿陶应四处“打土豪分田地”,以此来养兵。 “文威之言正合我意!” 对已身为大汉州牧的韩馥来说,不能为己所用的兵,绝不会让他们在自己地盘上存在。 况且,冀州有九郡,少了三郡对韩馥招兵并不构成实质影响。 “诸位,明日我们便前往冀州,将牧府治所迁至邺县!” ———— 兖州。东郡。范县。 一路朝泰山郡踏雪而行的陶应,过了鄄城、廪丘县,夜幕方降,已到达范县。 “主公,范县城门紧闭,无法入城过夜!” 担当领军护卫的乌桓人郝帅,驱马来到陶应车架前禀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主公,这些狗贼一定是故意刁难,此时离关闭城门提前了半个时辰!” 吃了闭门羹的颜良,也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犹如灵官般的脸上一片狰狞,恨不能破城而入,将故意刁难的范县令杀了出气。 “粮草还有多少?” 透过车帘,脸色同样变得阴沉的陶应望了一眼刀枪林立的范县城楼,眸子里闪过一抹森冷杀意。 寒冬腊月,天气愈来愈冷,半夜更是寒风刺骨,马车上不仅有丁氏、卞氏、曹昂这样的妇孺,还有数十伤兵,陶应担心露宿荒野他们熬不到天明。 “因这一路没有得到补给,从虎牢关带出的粮草已所剩不多,可维持到明日早晨。” 统筹粮草的郝帅一脸担忧地望着陶应。 按照预定路线,明日午时才可到达东平国须昌县,如果今夜不能得到补给,明日有可能要饿肚子。 “就地休整,埋锅造饭,让所有人马饱餐一顿,一个时辰后,连夜朝须昌行进!” 目无表情的陶应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颜良、郝帅,幽冷的眸子又瞥了一眼范县城楼,放下窗帘,将头缩了回去。 …… “颜将军,粮草已不多了,主公这……” “听主公的,将所有粮草、肉食拿出来,让人马今夜饱餐!” 目露精光的颜良,一扫心中阴霾,打断了一脸担忧的郝帅,一边望着范县城楼冷笑,一边摩拳擦掌。 “狗贼,一会儿让你知道俺颜良的刀利不利!” 显得心急火燎的颜良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朝篝火处行去,后知后觉的郝帅从一脸愕然到精神大振,立即四下去安排埋锅造饭,给战马添草加料。 …… “呼!” 一个时辰后,伫立范县城头的范县令望着陶应一行的远去,长吁一口气。 “这个逆贼终于走了,我们也回去!” 身为范县县尉、督邮的郭谌和杜友闻言对视一眼,皆默默不语。 昨日范县就接到了朝廷惩处陶应的邸报,又得到东郡太守桥瑁的暗示,拒绝回归泰山郡的陶应入城补给,甚至有机会还可刁难袭扰。 本来郭谌和杜友是反对的,毕竟邸报里并没有将陶应划归为叛逆,而且还保留了他的太守之职,可范县令是桥瑁的族人,也是曹氏、袁氏的亲朋故友,二人反对也没有用。 “陶重光城下饱餐,这是打算连夜行进啊!” 待下了城墙,与范县令分开,县尉郭谌一双忧郁的眸子微蹙,望着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城卫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能入城,陶应带着的伤兵会被半夜冻死,他只能连夜行进!” 同样心中有些不安的督邮杜友,只能寄望陶应在为下一站奔波,将范县给忘了。 …… “嗒嚓嚓……吱……” 夤夜,一阵沉闷刺耳的声音陡然打破了范县城的寂静。 “轰隆隆……” “杀……” 随着厚重的城门被打开,如雷鸣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在一片喊杀声中彻底惊醒了沉睡的范县城。 “主公有令,不得袭扰百姓,只杀范县首恶与反抗者!” 护卫着陶应马车进城的颜良,及时将陶应的军令传递给指挥骑兵的郝帅。 “诺,只杀范县首恶与反抗者!” 其实即便陶应不强调军令,跟随陶应已久的郝帅也知道玄甲军的规矩,加之郝帅是异族人的身份,就更不敢触犯玄甲军军规。 “杀!” 郝帅话音刚落,兴奋十足的曹昂发出一声清脆喊叫,提枪打马随在玄甲军身后杀奔而上。 “昂儿!” 看到曹昂纵马而去,将马车中的丁氏吓得魂飞魄散,若非陶应及时拉住,都窜出马车追上去了。 “羲和勿忧,范县兵马不多,昂儿不会有事,让他去!” 陶应连忙将脸色发白的丁氏抱在怀中,轻声安抚。 “哼,若昂儿有事,我决不原谅你!” “呃……”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日月齐争辉 第247章 日月齐争辉 兖州。范县县衙。 范县在东郡虽然算得上是一个大县,但深处兖州腹地,很少遭到黄巾流寇袭扰,因此驻守的县兵也不多。 加之又是在寒冷的深夜,有备而来的玄甲军很容易就爬上了并不算有多高的城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连护城河都没有的城门。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喧闹的范县再次陷入寂静,之前的人喊马嘶、鸡飞狗跳似乎只是一场梦魇。 “陶太守,你打破范县城,这与造反无异,就不怕天子连你的太守之职也免了吗?” 被颜良如老鹰拎小鸡般从被窝中捉出来扔到陶应身前的范县令,顾不得寒夜冰冷及浑身的酸痛,壮着胆大声质问陶应。 “郝帅,此番我军如何?” 陶应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范县令,问与颜良前后脚进来的郝帅。 “主公,此番我军除一人摔下马受伤外,无一折损!” 轻而易举拿下范县城,让亲自指挥攻城的郝帅既惊讶又自豪,虽然范县守兵不多,但毕竟是攻破了一座城池,够他吹嘘一阵子了。 “伤员都安置好了没有?” 有颜良这个跟随陶应一路搞夜间偷袭的向导在,对郝帅攻破毫无防备的范县城一点都不意外,陶应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伤兵安置。 “主公放心,全部安置在了县衙议事大厅,里面配置了十数个火盘,由郤郎中照应。” 陶应问及随行伤员安置,郝帅眸子里瞬间浮现一片肃然与感激。 在数十个伤兵中,不仅仅全是汉兵,也有郝帅手下的乌桓兵,在洛阳城下陶应不分彼此地连同尸体一并带着上了路,这让郝帅彻底对陶应归心、对玄甲军归心。 “主公,俘获的三十多个守兵如何处置?” 郝帅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名玄甲军的通报声。 “主公,门外有二人求见,自称是范县县尉、督邮。” 尚来不及思考俘虏问题的陶应,猛然一怔。 “咦,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根据陶应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官吏、士族子弟不怕死的人很少,有所依仗和耍小聪明的居多。 “让他们进来!” 虽然很困顿,且伤口麻痒酸疼,陶应还是想满足一番心中的好奇,看看到底又是哪两个“自作聪明”的大人物。 其实,不仅陶应好奇,就连趴在地上有些冻得僵硬的范县令也好奇。 “他们没跑?” 范县令很想起身,可惜身如灵官的颜良一只大脚就在眼前,不想再挨一脚的范县令只得打消了念头。 “范县尉郭谌见过陶郡守!” “范县督邮杜友见过陶郡守!” 没过多久,郭谌、杜友结伴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顶头上司范县令,齐齐朝陶应行礼。 “郭谌?杜友?” 陶应借着拱手回礼的空隙,一边打量年纪均在二十四五左右的二人,一边快速思索二人的过往。 “哦,原来是三国范县唯二有记载的历史人物!” 郭谌曾担任过曹操丞相府西曹掾,在汉中之战,给曹操曾出谋划策。 杜友在曹魏集团历任廷尉、侍御史等职。 “二位夤夜来见陶某,不知有何见教?” 陶应开门见山,心怀忐忑的郭谌、杜友对视一眼,也便说明来意。 “陶郡守深夜打开城门,想必是一场误会,不知陶郡守……” “确实是一场误会!” 郭谌一张口陶应便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立即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郝帅,将俘获的所有守兵移交给郭县尉!” 正想着夜间如何睡个安稳觉,替玄甲军站岗放哨的人就来了。 “诺!” 听到陶应的安排,郝帅二话不说,转身就朝门外交代了一番。 “杜季子,你是范县督邮,这城内的治安就交给你了,我们只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得到补给,会立即赶回泰山郡!” 不等神情复杂的杜友发问,陶应立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呃……陶太守知友……” “应不仅仅知道季子大名,也知郭县尉大名,二位皆是东郡高才,身居县尉、督邮有些屈才了!” 一脸诧异的杜友刚一张口,陶应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二位若愿意随应前往泰山郡,定表举二位为一方县令!” 陶应的橄榄枝一抛出,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立即挥手撵人。 “夜已更深,二位请回,明日可给应一个答复!” 看到陶应不搭理自己,郭谌、杜友又没有机会提及自己,范县令立即急了。 “陶郡守,这是一场误会……” “文恒,将这个制造误会,致使无辜士卒身亡的罪魁祸首斩首示众!” 原本简单的一点事情,让身受重伤的陶应半夜还折腾,陶应自然不会放过明显已得到某些人授意的范县令。 “啊……陶郡守饶命……” “陶郡守,这是一场误会……” “陶郡守,你无权斩杀一名他郡县令……” “噗……” 向来快刀斩乱麻的颜良,一等到陶应的命令,谨防陶应变卦一般,三步并作两步,拎起已瘫软如泥的范县令出了门,不等郭谌、杜友阻止的话说完,范县令已人头落地。 “郭县尉,这范县不可一日无令,你二人就先照应着!” 杀了范县令,不仅陶应的气消了,颜良、郝帅等人心头的恶气也出了,身体已有些摇晃的陶应,立即朝已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主公,这城门防卫……” 郝帅搀扶着虚弱无力的陶应一边往范县令后宅而去,一边询问防卫部署。 “明日还要赶路,今夜所有玄甲军休息,不留一人值夜守卫!” 既然在范县遇到了郭谌、杜友,陶应愿意跟聪明人上演一把空城计。 “这间房里有人?” 尚在琢磨陶应用意的郝帅,没留神到陶应站在门口不动了,听到陶应小声询问,方回过神,忙朝不远处守卫的士兵招招手。 “禀主公,这间住着卞夫人!” 一脸困顿的卫兵,强打着精神给陶应回话,在丁氏、尹氏、曹昂进屋时他就知道房间的分配情况。 “哪一间无人?” 县衙后宅房间很多,陶应不打算半夜再惊动卞氏,毕竟一路长途奔行,还要照顾他这个伤员,卞氏身心皆累。 “好了,你们全去休息,今夜不许一人执勤守卫!” 卫兵指了指卞氏隔壁的房间,陶应便打发走了一脸懵懂的郝帅,独自摸进了屋,借着月光掀开被子,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 …… “颜将军,主公的安危绝不可大意啊!” 出了后宅,郝帅见到颜良,立即将陶应的安排说了一遍,想让颜良指点迷津,可同样一头雾水的颜良二话不说,让郝帅执行,他也转头去睡觉了。 “俺追随主公最久,主公之言从未有错,你瞎担心什么!” “呃……” …… “季子,陶重光斩杀桥县令,看来是要破罐子破摔啊!” 出了县衙,暗舒一口气的郭谌一脸无奈地望着紧闭的县衙,对同样迷惑不解的杜友发出一声感慨。 “呵呵,莫说死在陶重光手下的县令不知凡几,城门校尉赵延、小黄门左丰、北军假司马刘虎,那个不比桥元伟的族人身份高?还不是被陶重光杀了就杀了!” 对不听劝阻的桥县令之死,杜友心中一点都不感到同情与惋惜。 “咦!” 就在郭谌与杜友望着县衙发怔的时候,守卫在县衙四周的玄甲军全部退了,在外再也见不到一个卫兵的踪影。 “欲擒故纵罢了!” 本来就没想着替县令报仇,更不会为自己惹麻烦,杜友与郭谌对视一眼,皆嗤笑一声,转身各自朝府邸而去。 …… “吱……” 县衙后宅,空寂无一人的院落,倏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卞氏伸出螓首四下观望一眼,端起脚下的火盘,来到隔壁陶应的房门口,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卞氏将火盘放置好,走近酣睡的陶应身前,尽显疲态的脸上,一双柔媚的眸子里露出浓郁的溺爱。 “傻瓜!” 卞氏脱掉外袍,掀起陶应紧裹的被子,将自己温润柔软的身躯轻轻挤入侧卧的陶应怀抱,在他近在咫尺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很是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我一早就该听小弟的!” 虽然认识陶应只有短短的七八日,卞氏感觉比与曹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在卞氏最绝望无助的时刻,陶应陪在她身边,让她有了依靠。 在卞氏最迷茫的时候,陶应给她开启了一盏明灯。 卞氏不仅在陶应身上感受到了真诚的爱意,还有深深的尊重与呵护。 “卞羲,常仪!” 卞氏洋溢着幸福的脸上,一行清泪悄然滑落。 “常仪,我会娶你!” 睡梦中的陶应,紧了紧怀抱中的卞氏,发出一声呢喃呓语。 “夫君,羲为你生十二个月亮!” …… “吱……” 在卞氏房门掩上的一瞬,同样抑制着强烈睡意的丁氏打开了房门,同样端着一个火盘来到陶应房门前。 犹豫了须臾,轻咬花瓣唇,轻轻推开了才被卞氏关上不久的房门。 “呼!” 丁氏将火盘挨着卞氏带来的火盘放下,暗呼一口气,望着安然酣睡的二人,手揪着袄袍,内心一片纠结。。 “若非你身上有伤,我才懒得来!” 脸上一片酡红的丁氏,想到尹氏看陶应的眼神,想到卞氏对陶应的宠溺,再次轻咬唇角,脱掉身上的袄袍,掀起被子,贴着陶应后背躺了下来。 浑身战栗的丁氏,轻轻闭上眼睛,脑海瞬间回荡曹昂与何晏的对话。 “那济南侯果然是个坏人,何晏,你不知道,他以前看我阿娘的眼神就很怪异!” “呀,曹昂,你阿娘也很美丽,难道,济南侯也想让你阿娘替他生个漂亮的娃娃做儿子?” “这……我阿爹是不会同意的,我阿娘会同意吗?” 丁氏眉头倏然一抖,娇嫩的脸上现出一抹刚毅。 “同意!阿娘要给你阿爹生十个太阳!” 第二百四十八章 陈宫说陶应 第248章 陈宫说陶应 兖州。范县县衙。 一夜好睡,当陶应睁开眼时,早已日上三竿。 “阿爹,这范县的守兵与洛阳的北军、西园军战力差远了,俺才冲上去,他们就投降了!” 待陶应洗漱后,一边吃着不早不午的第一餐,一边听着叽叽喳喳、眉飞色舞的曹昂述说昨日参战感受。 “哼,你倒是英雄了得,我却被你阿娘差点掐死!” 昨夜梦见被四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的陶应,显然心情有点愉悦,埋怨曹昂也是轻飘飘。 “嘿嘿,下次……” 曹昂一边挠头,一边望着一脸温煦的陶应傻笑。 曹昂很想承诺下次不会再给陶应找麻烦了,可又觉得喜欢冲锋陷阵的他做不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哼哼,记着,固然狭路相逢勇者胜,但也不能逞匹夫之勇,一定要审时度势!” 曹昂的小心思陶应自然懂,既不点破,也不纵容,而是让他学会思考。 “阿爹,什么样的情况才算审时度势?” 见陶应并未反对他上阵厮杀,曹昂一对狡黠的眸子里精光闪闪,忙打蛇随棍上,虚心请教。 “当然是明知道打不过就不要当愣头青;即便要出手,也要考虑好逃跑保命的退路!” 陶应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怂人信念传授给曹昂,谁让他自己是个战五渣呢。 “主公,门外有位先生求见。” 陶应与曹昂正在讨论“逃跑经”时,郝帅走了进来。 “哦!” 目光微蹙的陶应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自如。 “恐怕是来赶我早早上路的人!” 在陶应想来,这个时候在范县来找他一个落魄汉的,无非与攻破范县城、斩杀范县令有关,也就暂时未理睬,边吃边问及补给之事。 “下一站就到东平国了,我估计很难得到补给,直到济北我们才能松口气!” 东平国相是李瓒,与袁氏是姻亲,陶应不会对其抱希望。 济北相是陈登的父亲陈珪,在陶应心中算是半个自己人,至少不会迫于各方压力来刁难他。 “主公放心,范县粮库中粮草充足,我已带足三日粮草,足以支撑到泰山郡。” 一路已被所过之县刁难怕了,郝帅也长了心眼,不敢再奢望下一站会笑脸相迎,干脆尽最大运力带足补给。 “嗯,记得找范县尉郭谌、督邮杜友,给他们打一个借粮草的借条,作为来日归还的凭证!” 昨日给郭谌、杜友抛出橄榄枝,陶应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稳住范县人心,让玄甲军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如今已快晌午,不见二人上门,陶应知道二人不看好他,目的已达到的陶应也没放心上。 “阿爹,粮草不是战利品吗,为何要打借条?” 曹昂好奇地插了一句嘴。 “记着,地方府库中的钱粮,都是地方百姓的,它不同私人坞堡、敌人物资,不可私占,即便借来救急,也得有借有还!” 陶应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望着曹昂、郝帅,很是郑重地解释了一句。 “阿爹教诲,昂儿记住了!” “主公之言,末将谨记!” 见曹昂、郝帅都听了进去,陶应满意地点点头,让曹昂去请人进来。 …… “东武阳陈宫拜见济南侯!” 年逾三十的陈宫一进门,一双深邃的眸子就没离开过陶应,似乎要将陶应彻底看穿。 “嘁!” 在陈宫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又故意称已“过期”了的爵位时,面白心不跳的陶应便恍然,发出一声轻嗤。 “陈公台,我知道你不是为范县之事而来,也不是来看我陶应笑话的,就直来直去!” 回过一礼后,知道陈宫不是自己盘子里的菜,陶应便开门见山,说完好赶路。 “呃……” 陶应的不按常理出牌,甚至露出一副我早看穿你的神情,让陈宫一怔。 “陶郡守就如此笃定?” 望着一脸愕然,被自己打乱节奏的陈宫,陶应嘴角勾起,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 “在这个天下,只有我陶应最了解你陈公台!” 回过神的陈宫,重新恢复了镇定,见陶应没有架子,说话很率性,自己也改变了节奏。 “既然如此,陶郡守不妨猜猜宫为何而来?” 陈宫让猜自己的来意,侍立一旁的曹昂、郝帅及随着陈宫一起进来的颜良也一脸好奇地望着陶应。 “你是为青州而来,也是为兖州而来,对吗?” 陈宫一生都在围绕着兖州打转,非常执着地为自己的地盘选主公,为兖州两度迎主,作为“先知哥”的陶应,今生与陈宫没有丝毫交集,陈宫却跑了见他,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咦!” 陈宫脸上瞬间变得严肃,一双注视着陶应的眸子也变得郑重与敬畏。 “宫想请陶郡守放弃青州,交由刘景升治理!” “呛……” 陈宫话音刚落,脸色骤变的颜良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大有一剑斩杀陈宫的架势。 “文恒,稍安勿躁!” 陶应摆摆手,制止满脑子肌肉的颜良,担心他一言不合将“心怀兖州”的陈宫给杀了。 相比于颜良、郝帅的恼怒,对陈宫性格与想法了如指掌的陶应脸上未起一丝波澜。 “公台,青州不是我陶应让不让的问题,而是刘景升能不能养活的问题!” 像陈宫这样的聪明人,早已看穿了陶应的野心,加之灵帝已有对付陶应之心,陶应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白起当年为何要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兵?” “楚霸王为何要坑杀秦朝二十万降卒?” 陶应的连续两问,让陈宫瞬间眉头皱了起了。 “白起坑杀赵兵,因为秦国当时也打残了,根本就安置不了这四十万人!” “霸王也一样消化不了二十万秦兵!” 陈宫的回答是历史的真相,陶应满意地点点头。 “陈公台,你可知道,在青州,尚有三十万黄巾及一百多万家属,你认为他们不闹事,是被我陶应感化的吗?” 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聪明人之一,陈宫不语了,他从来不信黄巾流寇能被感化。 这一百三十万人愿意听陶应的,无非是陶应养活了他们,有管理他们的手段,有打散安置他们的地方。 “公台认为刘景升有足够的钱粮、土地和容忍度吗?” 见陈宫不语,满脸嘲讽的陶应再次发出质问。 “没有!” 陈宫这次没再沉默,而是实话实说。 “陈公台,假若刘景升改变青州现状,再次兼并土地,公台觉得这一百三十万靠救济活着的惯匪会怎么做?” 看到眼神复杂的陈宫再次沉默,颜良忍不住嗤笑一声。 “那还用说,青州已没有皇室、大姓、豪强可抢掠,这些黄巾流寇定会进入兖州劫掠!” 颜良一边说,一边比划,大有混不下去也跟着抢大户的意思,看的陈宫嘴角抽搐不已。 “文恒说得对,用不了两年,兖州就会变成昔日的青州!” 陶应毫不迟疑地附和了颜良的预见,也带有吓唬一心想保住兖州士族利益的陈宫。 “嘿嘿,即便没有我陶应,你陈宫还能挡住曹操那头狼?” 陈宫劝陶应让出青州,目的还是防止兖州被心怀野心的陶应染指,最后变成没有大姓士族、豪强的青州翻版,陶应心知肚明。 历史上陈宫叛曹操,就是因为曹操在兖州羽翼丰满,有了自己收编的青州黄巾嫡系部队,开始摆脱背后士族的制约,才激怒了陈宫等一帮兖州士族。 “陶郡守,那你会久居青州吗?” 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幼稚,陈宫干脆直来直去。 “假若有一日陶郡守入主兖州,能保证兖州大姓士族的利益吗?” 陶应瞥了一眼心怀侥幸的陈宫,缓缓行至房门口,掀起厚实的门帘,仰望灰蒙蒙的天际,淡淡地答复了陈宫一句。 “即便我陶应不动大姓、豪强手中的一切钱粮、土地,在大势面前,跟不上潮流的家族一定会消亡!” 表明了态度,陶应也不打算再与陈宫拉扯,若非历史上陈宫也有点恩于陶谦,陶应都想直接将尚未崭露头角的陈宫杀了,以绝后患。 “陈公台,你多计,但也要将目光放长远,要心怀天下,心怀百姓,而非就眼皮底下的一个兖州,区区几家大姓士族利益!” 陶应一边提醒陈宫,一边往门外走去,他已看到外面的车队整装待发。 “希望你陈宫能幡然醒悟,到我陶应的麾下来保命!” 陈宫虽然多计,但也是“有谋而迟”,正是“迟”的性格让“有谋”的陈宫最终只能预言未来,却躲不过自己预言的悲剧命运。 陶应不愿再点醒不是一路人的陈宫,他今日不杀陈宫,已算是报了“历史”之恩,但绝不会养虎为患。 “还是陈元龙更可靠!” 相比于陈登,陈宫无论眼光还是政治智慧都差很远。 “郝帅,立即出发!” …… “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呀!” 站在范县城头,望着旌旗猎猎、逶迤而行的骑兵与数十辆马车组成的壮观车队,陈宫眸子愈缩愈紧。 “何为天下?有家方有天下!” “为了兖州,为了陈氏,绝不能叫你东山再起!” 第二百四十九章 袁术的怒火 第249章 袁术的怒火 中平五年(公元一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三。 扬州。丹阳。宛陵。 太守府饮宴厅,身为主人的周尚主位正中跪坐。 在客位右手依次坐着周尚的弟弟前甘陵相周崇,从泰山煤矿赎出后无颜回洛阳的虎贲将军袁术及部将俞涉。 左边坐着大司农周忠的大儿子周晖,洛阳令周异的儿子周瑜及周尚的儿子。 “今日小年,我这里可比往年热闹多了,来,满饮此樽!” 心情愉悦的周尚第三次举杯邀饮。 “周府君,朝廷已罢免陶应小儿的卫将军及济南侯爵位,等陈仓之围一解,会立即讨伐陶氏,府君当提早下手,博得各方声望!” 昨日接到袁逢书信的袁术,已知悉了袁氏对付陶氏的筹谋,立即加紧了对周崇、周尚的游说,鼓动其对丹阳陶氏族人下手。 “袁将军说得对,尚弟,一旦朝廷对逆贼陶应用兵,再动手就有些迟了!” 虽然查抄周崇的是华歆,但周崇始终认为是陶应授意,自然也就将仇恨记在了陶应头上。 “嗯?” 默默观望着袁术的周瑜,听了袁术、周崇鼓动周尚的言辞,眉头微微一蹙,不动神色地望向周尚,看他如何应对。 “对付陶氏不可操之过急,当依朝廷节奏行进,若提早打草惊蛇,恐坏了朝廷部署!” 已知晓袁术遭遇的周尚,瞥了一眼肌肉强健、肤色黝黑的袁术,脸上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委婉地拒绝了二人的蛊惑。 “叔父所言甚是!” 见周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袁术、周崇的鼓动,周瑜眉头顿时舒展,立即出声附和。 “丹阳虽是陶氏的根基所在,但族人皆碌碌无为,覆灭反掌间耳;而陶谦、陶应父子身在徐州、兖州,手中握有重兵,一旦无人掣肘,仓促发难,必引其兴兵报复!” 与丹阳陶氏隔郡而据的庐江周氏,自然知道陶谦的发迹史,而且丹阳沟壑纵横,穷山恶水,丹阳人不仅好战,更没有一个好脾气的,这也是周尚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 “小儿多嘴!” 袁术瞥了一眼坏他好事的周瑜,眸子里一抹厌恶与恼怒一闪而逝。 “来来来,不谈国事,袁某敬周府君一樽!” 为了掩饰尴尬与恼怒,强作镇定的袁术举杯朝周尚邀饮。 “今日乃小年,本该是家宴,袁某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一杯无滋无味的酒水下肚,袁术搁下酒樽,带着俞涉离席大步而去。 “我送送袁将军!” 面色不虞的袁术走了,心中同样不满的周崇也起身,匆匆跟在袁术身后而去。 …… 袁术与俞涉一出了太守府,立即放慢了脚步,胯下脸的袁术不时留意身后。 “哼!” 看到周崇匆匆追来,袁术嘴角微咧,眸子里一抹狡诈的冷笑闪过。 “周相,你能忍受陶应小儿之辱,我袁术不能忍;你周氏怕陶氏,我袁氏不怕!” 心中不住冷笑的袁术,注视着脸色同样阴郁的周崇,装出一副义愤难平的样子。 “只要我对陶氏发难,一心要惩治陶氏的天子必然会再次重用我,我袁术回洛阳指日可待!” 袁术的刺激与引诱,让周崇眼前顿时一亮。 “袁将军,你说该如何做?” 周崇不仅因临阵脱逃丢了甘陵相,还被华歆抄了家,这让他在庐江周氏低了一头,甚至成了庐江的笑柄,周崇亟需一雪前耻、东山再起。 “很简单,杀光丹阳陶氏族人,挖掘陶氏祖坟,挫骨扬灰,断其根基!” “嘶……” ———— 兖州。刺史府。 “这老狐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盯着远去的袁隗背影,目光微缩的刘岱喃喃自语。 “若刘使君也如刘景升一般迁为州牧,收回泰山郡职权倒也不难!” 陪侍一旁的兖州别驾王彧慢悠悠地点了刘岱一句。 “嘶!” 王彧的话,让豁然大悟的刘岱倒吸一口冷气。 “这袁次阳想让本使对陶应动手?” 看到王彧点头,刘岱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这袁氏也太看得起我刘岱了!” 虽然灵帝免了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但刘岱只不过是一州的刺史,他连任命一个县令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对付一郡太守了。 况且,泰山郡屯兵数万,比兖州一州的兵马还多,刘岱没能力与陶应对抗。 “动兵肯定不行,但也不可不动!” 胸有成竹的王彧一捋胡须,给脸色阴沉的刘岱出主意。 “前些时日袁氏为了救回被陶应扣押的袁术,送去了二百万石粮食,那可都是兖州之粮,使君可向陶应借粮一百万石,以救济兖州境内流民!” 王彧口中所谓的借,在刘岱耳中听到的是敲诈。 “太毒了!” 神色复杂的刘岱,望着神情自若的王彧,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王彧所谓救济流民之说,无非是以大义来压陶应,让标榜爱民、惜民的陶应不得不拿出这一百万石粮食,即便真以讹来的粮食救济流民,流民也不会感激陶应。 最关键的,刘岱也应付了袁氏,让袁氏欠刘岱一个人情。 “王别驾,你说兖州能改刺史为州牧吗?” 一改对袁隗不满的刘岱,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王彧。 “北有青州、冀州,南有豫州,处在中心的兖州,也理应升刺史为州牧!” 虽然兖州几乎都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但王彧对心存幻想的刘岱没泼冷水。 “好,就这么干!” 得到王彧的肯定答复,已心花怒放的刘岱立即采纳了对付陶应的策略。 “王别驾,就再辛苦你一趟,前往奉高,面见陶应借粮!” 上回护送青州刺史赵琰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王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刘岱的泰山之行。 …… “袁次阳,为了你的承诺,王某就再深入虎穴一回!” 望着刘岱的身影消失在刺史府大门,盯着空荡荡门首上高悬的刺史部匾额,王彧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的光芒。 “奉高令?也不错!” ———— 豫州。鲁国。相府。 如今的鲁国相陈逸,可谓意气风发,不仅每日高朋满座,而且时时可以高谈阔论,吟诗作对,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文举兄,恐怕以后得称呼你为孔北海了!” 放下手中的酒杯,陈逸一一从蔡邕、阮瑀、杜夔、徐干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孔融身上。 “呵呵,若是过去,融或许会趋之若鹜,但是现在没那心思了!” 面对陈逸的打趣,孔融一脸平淡。 前几日接到新任青州牧刘表的征辟文书,孔融内心曾动了一下,很快就又打消了念头。 孔融虽然醉心于学问,但也能看出刘表的用心,自然不会让刘表当枪使,给便宜弟子陶应添堵。 再说,自从受了陶应的蛊惑,与做官相比,孔融对出任大学副校长及师范学院院长更感兴趣。 “伯喈先生,最近可有心得,说出来助助酒兴!” 不愿想走下坡路的陶应之事,孔融立即将目光转向心情郁郁的蔡邕。 虽然孔融整整小了蔡邕二十岁,但二人相处毫无隔阂,说话也很随意。 “伯喈先生这两日是在补着《汉书》吗?” 听了孔融的话,十八岁的徐干眼前一亮,期待地望向蔡邕。 “伯喈师似乎这两日心情很不佳呀!” 阮瑀两次登门找蔡邕父女论琴,可都吃了闭门羹,心中很是奇怪。 “嘿嘿,伯喈先生现在哪有心思弹琴做学问,女婿都快要上门了,是在为嫁女而愁啊!” 打趣孔融不成,陈逸又将目标对准了蔡邕。 “咦,重光要来迎亲?为何我这个老师没收到消息?” 孔融一怔,很是不满地瞪着自被陶应拉了壮丁之后,几乎天天泡在一起的蔡邕,发出疑问。 “也不对啊,重光连加冠礼都没行,怎能先娶亲!” 陶应当初在鲁国时,人前人后喊蔡邕为岳丈,蔡邕也听之任之,让孔融误以为蔡邕要将蔡琰嫁给陶应。 但孔融同样也清楚,陶应的加冠礼打算在年节时搞,甚至要与徐州大商贾糜氏结亲。 “呃,不是重光,是河东卫氏卫仲道!” 见孔融弄错了,陈逸立即纠正了一句。 “哦,不是重光啊,可惜了!” 既释然又惋惜的孔融,望着蔡邕摇摇头。 “卫氏又非河东三望,怎比得上我弟子重光……” “哼,我蔡邕嫁女,跟陶老二有何干系?” 心情本来就不佳,孔融又在伤口上撒盐,年愈五十五六的蔡邕立即爆发了,扔下手中的酒樽,气呼呼地起身出了陈逸的相府,朝安置的新家行去。 “嘶!” “陶老二?” “看来伯喈先生心有不甘啊!” 等蔡邕一离去,面面相觑的众人立即明白了蔡邕的心思。 “嘿嘿,除非重光抢亲,蔡伯喈干不出悔婚之事来!” 听了陈逸的话,众人皆沉默不语。 不论是孔圣后人孔融,还是名声鹊起的阮瑀、徐干,以他们的身份,绝不会劝蔡邕悔婚另嫁,也不会纵容陶应去抢亲。 …… “叮叮咚咚……” 离开相府,蔡邕拖着沉重的腿脚还未到在鲁国安置的新家,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屡屡琴声,悠悠扬扬,一种哀怨情韵令人回肠荡气。 “陶老二,是你乱了昭姬的心啊!” 听着如泣如诉的清越琴声,心情凌乱的蔡邕迟迟迈不动腿脚。 其实,蔡邕很清楚,女儿蔡琰乱了心,他蔡邕何尝不是也乱了心。 “病恹恹的卫仲道自然比不上文治武功皆佳的陶老二啊!” 一想起蔡琰强颜欢笑的样子,琴曲中蕴含的伤感与不甘,蔡邕心一横,立即转身,再次朝陈逸的相府而去。 “陶老二,事情是你惹的,你必须解决!” 第二百五十章 徐州潮汹涌 第250章 徐州潮汹涌 徐州。下邳。刺史府。 陶谦以手扶额,靠于案上假寐。 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陶谦惊醒。 “嗯?” 陶谦霍然抬头,就见大儿子陶商匆匆进来。 “阿爹,人已全部送走了!” 神色有些慌乱的陶商忙上前作揖行礼,见自己的毛躁惊醒了休憩的陶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唉,阿爹老了,不中用了,稍稍耗点神,便困顿不堪!” 心有不甘的陶谦微微叹息一声,缓缓将身子坐直。 “来,你也坐下!” 陶谦双手搓了搓阴郁而僵硬的脸颊,指了指身前的跪榻,语气鲜有地平缓。 “此乃阿爹休憩之所,孩儿不敢在阿爹面前僭越,站着就好了。” 见陶谦的面色没有变化,陶商心中稍安。 “阿爹竟没迁怒于我?” “难道,阿爹一点都不在意小弟被免去卫将军、济南侯的职爵?” 陶商一脸懵状,对陶谦今日的态度变化,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想站着,那就站!” 陶谦暗暗摇头,也不明白,怎么坐在自己的跟前就僭越了。 不过,陶谦想想又释然了。 “唉,陶商,还是那个陶商!” 陶谦的两个儿子,过去在世人的心中,一个昏聩无为,一个碌碌不堪,十足的纨绔草包,人畜无害。 自从陶应去了泰山郡,先被灵帝拜为中郎将,又被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瞬间改变了世人对陶应的看法,连带着看陶商的目光也不同了。 徐州士人甚至怀疑陶氏是在行韬光隐晦的策略。 “对你二弟被免卫将军、去济南侯,你可有想法?” 随着洛阳惩处陶应的邸报传遍徐州,原本纷纷向陶氏示好的徐州大姓、豪强又纷纷与陶氏撇清干系,甚至有许多刺史部的官吏挂印辞职、登门数落。 彭城相薛礼、琅琊相阴德等郡国纷纷公开逼陶谦辞去徐州刺史之职。 徐州郡国从事赵昱称病不露面,刚刚从青州而回的治中从事王朗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兵曹从事曹豹更是上蹿下跳,大有赶陶谦离开徐州之意。 而最让陶谦不满的就是别驾糜竺,虽然邸报传至刺史部第一时间就来表明态度,力挺陶谦,可糜竺从未公开表态,对徐州各方的动作也听之任之。 “呃,孩儿认为重光有些冲动了,不该在天子脚下妄动刀兵,惊吓圣驾!” 这样的话陶商最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陶谦询问,他不假思索地张口便来。 “唉,一点我丹阳陶氏的血性都没有!” 陶商的回答,让陶谦心中暗暗有些失望。 “若你但凡有重光一半的血性与气度,我陶氏何惧狂风暴雨!” 哪个当爹的不望子成龙,陶谦自然不能免俗,此刻,他有点得陇望蜀。 “要不要学你小弟,前往军中效力?” 陶谦勉力露出一个自觉和煦的微笑,目光熠熠地注视着陶商。 “什么?” 站立在陶谦面前,久久低头沉默的陶商,突闻陶谦的询问,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吃惊地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陶谦,想看清楚是不是在开玩笑。 “呃……那个……” “阿爹,孩儿从小连鸡都没杀过,让孩儿冲锋陷阵,孩儿……孩儿难以胜任……” 眼角不住抽搐的陶商,一边小心翼翼地应付一脸认真的陶谦,一边暗暗腹诽陶谦越老越糊涂了,让他去带兵,简直就是开玩笑。 “那可是打仗啊,不是去打猎!” “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我陶商不干,我只喜欢文事,不喜欢武事!” 陶商的态度,陶谦早有预料,浑浊的眸子里没有显露丝毫失望之色。 “也对,我儿手无缚鸡之力,是不适合战阵争雄。” “我陶氏,前有老夫驰骋沙场半生,后有重光前赴后继,这就够了!” 陶谦摸着花白的胡须,沉思了半晌,缓缓又问陶商。 “近日徐州人心浮动,说是阿爹在徐州推行的政令与朝廷背道而驰,你可有想法?” 话题由武事转向政事,陶商还是一脸呆滞,摇了摇头。 “回阿爹,孩儿没想法!” 陶商垂下头,在陶谦看不见的视觉死角处,迅速地撇了一下嘴。 “我陶商无意混迹官场,只喜欢无忧于烟花柳巷,吟诗作对,呼朋宴饮!” 陶谦长叹口气,表情很是无奈。 “说得这么直接……你倒也是实在!” 陶谦之所以两次三番考教大儿子陶商,实在是被小儿子陶应给刺激的。 陶应的突然变化,打了陶谦一个措手不及,在他尚未完全适应陶应这番变化的时候,陶应已一飞冲天;即便又跌落谷底,那也是陶氏的荣耀。 因此,陶谦也想再看看大儿子陶商,是不是也有陶应那般的潜质,能不能给他陶氏再来一个奇迹。 毕竟,陶应、陶商,都是他陶谦的亲儿子。 “即便兄弟资质再有差异,也应该不会差距太大?” 一番考教下来,陶谦彻底对陶商死心了。 陶谦心中没有失落,只是失笑地摇摇头,暗叹自己太贪心了。 “阿爹,孩儿以为,您作为一州刺史,对于麾下这些大姓不可得罪,唯有平衡,方为上策!” 虽然陶谦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陶商还是感应到了陶谦的一丝失望。 就在他挖空心思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脑海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陶商瞬间想起了赵昱曾经给他说过的一段话,便脱口而出,以期挽回在陶谦心中的份量。 “哦?这是你想的?” 陶商突然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让陶谦白眉微挑,诧异地打量了陶商几眼。 “嗯……” 虽然脸红心跳,陶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陶谦捋了捋长须,认真地注视了陶商一会,眸子里露出一丝赞许和欣慰。 “好,好!” “那你跟阿爹说说,该如何平衡?” 陶商心中快速组织了一番言辞,鼓起勇气,将赵昱的话复述了一遍。 “孩儿虽然很少参与政事,但是通过平日的了解和观察,也多少明白一些事。” “阿爹初来乍到徐州,要稳掌徐州,最主要的是依靠徐州地方大姓、豪强,特别是阿爹征辟的糜氏、曹氏、赵氏、王氏。” “其中,糜氏掌钱粮,曹氏掌兵事,赵氏管户籍,王氏管吏员,各安其职,互相平衡。” 轻捋着胡须的陶谦,表情依然,对陶商的话不置可否,示意陶商继续。 心中暗暗有些忐忑的陶商,见陶谦脸色没有变化,抿抿嘴,继续他的说辞。 “孩儿以为,只要阿爹保证徐州大姓们的利益均衡,不失偏颇,阿爹就能在徐州稳如磐石,安枕无忧!” 等了半晌,见陶商不再言语,目光和煦的陶谦望着陶商点点头。 “今日小年一过,离新年就不远了,阿爹夜梦祖坟不安,明日你便携妻儿回丹阳,若无阿爹书信召唤,莫回下邳!” 对陶商的观点陶谦未做点评,毫无征兆地交代陶商回丹阳,且语气中带有浓浓的不容迟疑之意。 “你也累了半天,去休息,明日还要早早赶路!” 虽然不明白为何陶应一有事就祖坟不安,但陶商一点也不在意,如释重负地出了陶谦的书房。 “呼!” 注视着陶商离去的背影,陶谦缓缓吁了一口气,继而摇了摇头。 “唉,论聪明,我儿陶商没问题,但缺就缺在性格上,有点软弱啊,不像丹阳人!” 刚才陶商的见解,若在过去,陶谦一定会大加赞赏,也会如是奉行。 可现在,随着陶应“跌落神坛”,徐州各大士族、豪强发难,陶谦想平衡也没机会了。 “风雨欲来啊!” 一声叹息,让强作镇定的陶谦感到一阵晕厥,似乎瞬间苍老了几岁。 ———— 糜府。 心绪有些恍惚的糜竺,立在庭院老梅树下,望着光秃秃的枝干,久久不语。 “来得太快了!” 糜竺没想到自己劝服住了欲对徐州人口动手的陶谦,反而陶应的青州却出事了,这让几乎将一切希望都押在陶应身上的糜竺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我又看错了?” 原本就有些不平静的徐州,随着陶应的变故,来自袁氏、赵氏、何氏等各方势力的搅动,可谓暗潮汹涌,身为徐州别驾的糜竺也成了各方拉拢的对象。 最关键的,糜竺已得知朝廷待陈仓之围一解,就要对陶氏动手,这让糜竺有些犹疑不定。 “大哥!” 一声清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扰了思绪纷飞的糜竺。 “你在想什么?” 已站在远处观望糜竺许久的糜贞,担心糜竺有事,忍不住上前询问。 “贞妹来了!” 回过神的糜竺,笑盈盈地回头瞥了一眼如花似玉的妹子糜贞,指了指面前的梅树。 “大哥在想,小年一过,明年的梅花几时能开!” 糜贞一愣,旋即娇艳的脸颊露出一抹羞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呃……” 盯着匆匆来又匆匆去的糜贞背影,糜竺略微一怔,立即明白是他敷衍的话让糜贞产生了误会。 “贞妹啊,明年的梅花可能要开的迟些!”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三郡的抉择 第251章 三郡的抉择 冀州。渤海郡。南皮。 南皮令府,身高八尺,颧骨凸出,一脸浓眉络腮胡,下唇上包朝天鼻,眉目严肃的南皮令潘璋,端坐议事厅主位,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渤海太守车胄。 “文珪,韩州牧调我前往赵国出任赵国相,依你之见,我该不该去?” 犹疑不定的车胄,寒暄了一阵,向自己的下属潘璋表明来意。 陶应被削去济南侯,冀州刺史贾琮调任,韩馥入主冀州,并升冀州为州牧制,这发生在同一日。 而韩馥一到冀州,立即对渤海、河间、甘陵三郡做出一系列人事变动,让三郡人心惶惶。 车胄知道,他被平调至赵国,是韩馥针对陶应做出的举动,他既不能公开反对,也不想轻易顺从。 “韩馥乃天子任命的州牧,车郡守理应遵从其调令,若违令不遵,必会被贬为庶民!” 潘璋没有正面给出建议,而是直接点出后果,让车胄自己选择。 与其说车胄是来让潘璋出主意,不如说是来试探陶应的态度,这点潘璋心知肚明,莫说陶应没有给潘璋指示,即便有,潘璋也不会动员车胄。 “是啊,韩文节是一州之牧,可对冀州政令、军务生杀予夺,文珪乃济南侯的心腹爱将,他若调文珪离开南皮,恐怕文珪也无能为力啊!” 从潘璋嘴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车胄不动神色地又顺着潘璋的话发出一声感慨。 “哼!” 一脸轻蔑的潘璋望着车胄发出一声冷哼,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辣。 “南皮是俺主公从乌桓人手中夺回的,俺不仅仅是南皮令,更是玄甲军的平狄校尉,没有俺主公的号令,莫说一个冀州牧,即便是天子,也休让俺潘璋挪动一步!” 潘璋一开始就知道陶应对渤海郡的谋划,只要陶应不开口放弃,他就一定如一颗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南皮,替陶应守住渤海。 “胄明白了!” 清楚了潘璋的态度,若有所思的车胄立即起身,回了自己的太守府。 …… “主公,俺潘璋此生唯您号令是从,绝不背叛!” 车胄一离开,神情坚毅的潘璋走出议事厅,向南朝泰山郡方向双膝跪地,抱拳铿锵盟誓。 “咚咚咚!” 磕过三个沉闷的响头,潘璋顾不得已淤青肿胀的额头,拔出腰间佩剑,撩起衣角,割下一块白色袍边,划破手指,大书血字。 “誓死追随!” 将血书叠好,潘璋立即起身,喊过两名亲随。 “昼夜不停,立即送往奉高,亲手呈给主公!” ———— 甘陵国。鄃县。 “轰隆隆……” “踏踏踏……” “咯吱……” 从甘陵前往鄃县的官道上,除了雷鸣般的马蹄声,步兵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车轮碾压大地发出的吱呀声,放眼望去,一片黑云遮蔽大地。 只见被腾起的烟尘笼罩的天穹下,一杆杆黑色的旌旗如林般树立,幽冷的旗帜上皆绣着斗大的一个“陶”字。 每一杆冷酷、阴暗的大旗下,黑压压一片骑兵与黑衣黑甲的步兵,宛如长龙般在驰道上从容行进,首尾皆难觅其踪迹。 马蹄翻飞、泥草四溅,狰狞的杀机充盈天地之间。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处在中军的甘陵中尉伦直猛然抬头,幽冷的眸子望向来骑,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长枪。 “报……” 来骑离伦直尚远,已大声呼喊报号。 “唏律律……” 来骑奔至伦直不远处,猛地一勒马缰,疾驰的战马骤然一个急停,人立而起。 “伦将军,平原太守孙观将军已出鄃县十里等候!” 伦直一愣,鄃县是甘陵治下,身为平原太守的孙观却出现在鄃县外十里,这让伦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主公早已知悉我撤离甘陵的动向?” 一想到孙观可能是陶应派来的,回过神的伦直,立即打马,急速朝孙观迎去。 “驾!” …… “末将伦直,见过孙太守!” “观奉军师之令,特来接应伦将军!” 疾驰而来的伦直与迎面驰来的孙观一见面,互相寒暄一句,孙观立即传达了陈登的命令。 “伦将军,军师命令,将甘陵玄甲军及民团一分为二,分别进驻鄃县、绎幕县!” 孙观在传达军令的间隙,远眺连绵不绝的大队,心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支队伍不下十万众?!” 虽然不明白为何不将人马全部带入青州,却分别安置在了紧靠平原郡的甘陵二县,但伦直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命令。 “谨遵军师号令!” 在伦直看来,陈登的命令,就是陶应的命令,不然,身为平原太守的孙观不会大老远跑来等他。 “孙将军,随末将出来的民团有五万之众,其中还有随行的近十万民团家眷,可否让他们就近安置在鄃县?” 鄃县北上绎幕尚有八十里路,伦直担心长途而来的家眷,在寒冷的冬季很难全部安全抵达。 “善!” 心中暗暗为伦直的手笔感到震撼的孙观,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伦直的建议,至于鄃县能否安置这十多万人,孙观一点都不担心。 “大不了,慢慢迁移至平原郡就是!” ———— 河间国。乐成。 乐成令府书房,门外有数十杀气腾腾的玄甲军侍卫防守,屋内围坐着乐成令纪灵、东平舒令吕旷、成平令吕翔、弓高令马忠,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纪将军,田元皓挂印辞相,拒接受韩馥任命的中山相之职,不知主公有无命令,我们是要继续驻扎在河间,还是撤回青州?” 韩馥对三郡“一把手”职务做出调整的同时,要求三郡民团解散,回乡耕种,这让依照陶应的指令大力募兵的纪灵、吕氏兄弟等老班底有些着急。 “灵也未曾接到主公的号令!” 实话实说的纪灵淡淡地回了吕旷一句,冷肃的眸子从吕旷、吕翔兄弟脸上掠过,投向神情自若、一语不发的马忠。 “马将军,主公说灵于政务粗枝大叶,只适合冲锋陷阵,你心思细腻,对韩馥解散民团之事有何想法,我们是去是留?” 马忠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纪灵,又扫视吕氏兄弟一眼,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酒樽上。 “忠本一猎户出身,对做官兴趣不大!” 端起眼前酒樽观瞧的马忠,对纪灵之问不做正面回答,而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主公洛阳一战身负重伤,为防御宵小之辈有机可乘,忠欲前往奉高亲为主公护驾。” 酒樽刚刚抵近嘴边,欲饮的马忠手微微一顿,又扫视三人一眼,补充了一句。 “不瞒三位将军,在忠赶来乐成前,已命令属下三千玄甲军及六千民团和近二万民团家属,已将囤积在弓高城中的所有钱粮尽起,运往修县!” 该说的话已一口气全部说完,心情舒畅的马忠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回归风轻云淡的状态。 “嘶,嘶,嘶!” 马忠的一番话,让面现骇色的纪灵、吕旷、吕翔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不是因马忠不声不响地撤出河间,而是为马忠的釜底抽薪。 “若没了弓高城中的钱粮救济,河间百姓很难挨到明年春耕啊!” 虽然田丰查抄了一些庸官与大户,但河间毕竟之前已被张纯与乌桓叛军抄掠过一番,所剩钱粮并没多少,就靠囤积在弓高城里的赵氏钱粮过日子。 “河间的事情自有新来的冀州牧与河间相操心,只是我军往后的补给就困难了!” 吕旷、吕翔不无忧虑地望向纪灵,心中也产生了立即撤离河间的想法。 “纪将军,主公当日曾交代,若冀州有变故,可率军撤回青州,如今局势对主公不利,我们也回青州?” 纪灵深深地注视了马忠一会儿,脸上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二位吕将军勿忧,军师有令,即日起,东平舒、成平二县暂不遵河间令,归入渤海郡治,一切补给,从南皮城调拨!” 东平舒、成平二县挨着渤海郡章武、南皮二县,从南皮运粮要比弓高便捷得多。 “马将军退守修县,一心练兵,灵也会退往东光县!” 修县、东光都属于渤海郡,且皆对河间形成正面防御。 “谨遵军师号令!” 一听是军师陈登的命令,马忠、吕氏兄弟毫不迟疑地大声应诺,同时心中一阵恍然。 “看来,主公是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啊!” 马忠虽然早就看穿了纪灵煞有其事的试探,且早早就做出了自己的决断,但还是被纪灵早就接到的命令震慑到了。 “相信主公从未怀疑我马忠的忠诚,也相信主公不会为难我马忠的去留!” 马忠很清楚,他一旦有所犹豫,必定会被陶应放弃,从此形同陌路。 “纪将军,子龙将军远在文安,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四人之中,吕旷的东平舒离文安县最近,见识过赵云强大战力的吕旷,从心里不愿赵云脱离陶应。 毕竟,同一个阵营中有一个强大的伙伴,总比多一个强大的敌人让自己安心。 “算了,由他自己做主!” 纪灵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否决了吕旷的提议。 就像陶应冷眼旁观众将去留一样,纪灵也不打算动员任何一个人,他也不想与三心二意的人为伍。 “这会儿,赵子龙应该还在幽州?” 第二百五十二章 陶应忧赵云 第252章 陶应忧赵云 兖州。泰山郡。奉高。 奉高烈士陵园里,陶应祭祀过在洛阳战死的玄甲军英灵及昔日在泰山郡牺牲的其他英烈后,留下随行的尹礼、颜良、孙康、典韦、郝帅、祢衡等人,独自朝陵园一角行去。 “阿爹!” “阿爹!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十岁的曹昂、何晏侧首观望,见是陶应,忙出声打招呼。 同样被惊动的丁氏、尹氏纷纷回头,虽然没有出声,但皆以眉目示意,以示问候。 陶应也没有说话,目光和煦地先向曹昂、何晏点点头,又温情脉脉地回应了丁氏、尹氏,脚步不停,径直来到卞秉墓前。 注视神情略显凄然,默默蹲在墓碑前,一只素手来回在碑文上轻轻触摸的卞氏一会儿,陶应也蹲在没有香烛纸钱、鲜花供果的碑前,轻轻握住卞氏的一只手。 “小弟,你就放心,既然你将常仪托付给了我陶应,我定不会让常仪再受一丝一缕的伤害,必尽其一生,让她幸福!” 陶应话语不多,辞藻亦不华丽,但落入卞氏耳中,却胜过千言万语。 “姐姐:卞羲;姐夫:陶应。” 卞氏望着碑文上镌刻的两行家人名字,原本凄然的脸颊变得柔和,不自觉用力回握陶应的大手,侧目望向陶应,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满含深深的感激与浓郁的爱意。 “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卞氏感受到了陶应的真诚,亦感觉找到了余生的真正依靠,便顺着陶应的誓言,以《诗经》中最美的誓词回应陶应。 “前额垂发的少年郎,才是我最中意的人,我宁可死,也不会改变心意!” 诗句的大意陶应懂,再次用力捏了捏卞氏的手予以回应,便将空间留给了卞氏,自己起身稍稍远离了几步,举目四望。 “腊日才过又小年,那堪硝烟雪连天;儿童把酒传明烛,远想慈亲尚未眠!” 望着白雪茫茫,萧瑟毫无生机的陵园四野,从未伤感过重生的陶应,第一次对已阴阳相隔二千年的父母生起了浓浓的思念。 “阿爹,您是想大父、大母了吗?” 陶应有感而发的诗意,聪慧的何晏很容易就听懂了,第一时间来到陶应身边询问。 “阿爹是想回下邳?” 知道陶谦一家身在徐州下邳,曹昂也好奇询问。 “确实想了,但现在回不去!” 陶应敛去脸上的哀忧之色,目光复杂地端详了何晏、曹昂一阵,将二人揽在左右,目光望向远处依稀可辨的巍峨泰山。 “你二人可想回洛阳,回到你们阿爹、大父、大母身边?” 洛阳一战,吃了灵帝的闭门羹,陶应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且无论是何进,还是曹操,都已与陶应兵戎相见,无须再遮遮掩掩了,陶应想遂何晏、曹昂本心选择。 “呃……” 何晏一怔,目光怯怯地望向不远处的母亲尹氏。 “昂儿的阿爹姓陶,阿爹在哪里,昂儿就在哪里!” 与何晏不同,经受过“打击”的曹昂,又与陶应一路患难与共,他心中早已没有一门心思上位的亲爹曹操地位了,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们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逆心而活,万事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就对了!” 陶应又朝前迈出两步,既没因曹昂的选择感觉高兴,也没因何晏的犹豫而生气,只是语气和缓地开导了他们一句。 对眼下的陶应来说,莫说何晏、曹昂,就是尹氏、丁氏要走,他也不会拦着。 “夫君!” 卞氏轻轻来到陶应身边,很自然地挽着陶应的胳膊,螓首缓缓依在陶应的肩头,呼吸和缓,心中未起一丝的波澜,似乎此方世界,就她们两人一般。 “常仪!” 陶应侧首看了一眼明眸善睐的卞氏,反手揽住她的香肩,依旧注视着泰山,默默感受着卞氏的吐气如兰。 相比于卞氏的雍容大气,善解人意,丁氏泼辣要强,尹氏羞怯内敛,像眼下的情形,二人虽然能感受到陶应表露出的一丝孤寂,却又无法如卞氏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表达自己的心意。 “主公!” 就在丁氏与尹氏纠结是否也效仿卞氏一般,上前安慰显然情绪有些不稳的小男人时,身后陡然传来邓展的声音。 “回去说!” 邓展朝这边过来时,陶应的眼角余光已看到了他的身影。 “城外天气有些冷,三位夫人、何晏、昂儿若无心城外景色,也回城!” 知道负责玄甲军情报工作的邓展来陵园找自己,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汇报,陶应立即打道回府。 …… “主公,徐州人心浮动,恐对陶使君不利!” 在早前孙观为陶应准备的太守府书房里,邓展将徐州的情报细细向陶应说了一遍。 “呵呵,王朗不干了,赵昱也摇摆不定,曹豹居然磨刀霍霍!” “就连糜竺这个‘大舅哥’也玩暧昧!” 听了邓展的汇报,闭目沉思的陶应,心中冷笑连连。 “青州有无异动?” 脸上不见一丝波澜的陶应,似乎未对徐州之事放在心上,又问及青州之事。 “有陈军师坐镇青州,青州未见波动,只是北海战事似乎毫无进展!” 虽然陶应没有对徐州之事表现出多大的反应,但邓展相信陶应将徐州之事放在心上了,而且很上心。 “冀州呢?” 有陈登在,有十万玄甲军预备役在,陶应不担心遥控指挥青州的刘表能掀起多大风浪。 “冀州三郡,田丰挂印辞官,华歆前往常山任常山相,车胄不应韩馥之令。” 邓展想了想,不无担心地提及了赵云。 “渤海的田豫、河间的赵云至今尚未表态,也无消息传来!” 始终风轻云淡的陶应终于脸上起了一丝波澜,人也从座椅上站起,在书房内来回走动,眸子里显露浓浓的不安。 “难道幽州有变?” 陶应一点都不怀疑田豫、赵云的忠诚度,而是为二人的安危担忧。 “立即派人前往南皮,让潘璋亲自领兵进驻章武,查明赵子龙、田国让入幽州动向,随时做好救援!” ———— 渤海郡。章武。 “将军,陶应被免去卫将军、济南侯,又得罪了大姓士族、外戚及宦官,待陈仓之围一解,不但仅剩的泰山太守之职不保,恐连性命也堪忧啊!” 章武县尉望着脸上毫无变化的田豫,进一步劝田豫脱离陶应。 “新任的冀州牧韩文节已对冀州三郡做调整,将军之职乃陶应所任,定然不被韩州牧所容,将军不若就此脱离陶应,既可保住眼下的一切,又能向州牧示好,未来升骑都尉、一方太守皆有可能!” 田豫终于动容了,望着循循善诱的县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噗……” 就在县尉心中暗暗得意游说成功之时,田豫毫无预兆地一枪刺穿了他亲自任命的县尉心窝。 “呃啊……” 县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战马上掉落至冰冷的河床上,死不瞑目。 “咯踏踏……” 田豫身边的玄甲军尚未从突然变故中醒悟过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报……田将军,十里之外,赵云将军被泉州令刘备兄弟拦截,赵将军正与之厮杀!” 急速而来的斥候一通报完赵云的境况,田豫毫不迟疑地下达了接应的命令。 “全军听令,快速踏过巨马水,接应子龙将军!” “诺!” 身先士卒的田豫一越过巨马水冰面,转身望着身后一千骑兵全部上了岸,立即驱动战马,朝幽州渔阳郡方向疾驰。 “轰隆隆……” 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上千骑战马奋勇争先,数千只马蹄无情叩击大地。 大军浩荡,就像一支穿云箭,其骇人速度,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幽州四方天地。 天地间,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呻吟……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北海传惊报 第253章 北海传惊报 兖州。泰山郡。奉高。 邓展离开书房后,陶应独自一人久久静坐,闭目沉思。 “有皇甫嵩、董卓出兵陈仓,陈仓之围必解,如原史一般,定在二月奏凯!” “王国、韩遂、马腾败北之日,也就是朝廷对我陶应发难之时!” 通过邓展汇集来的各方情报,以何进、袁逢、赵忠为首的大汉朝廷为了不腹背受敌,对陶应采取了半忍半攻策略,陶应心知肚明。 “据青州一地,莫说称霸,连自保也难,徐州绝不容有失!” 从军事地理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地理格局就像一个不规范的围棋盘。 在这个不规范的围棋盘上,关中、河北、东南和四川是其四角,山西、山东、湖北和汉中是其四边,中原为其中央腹地。 在中国历史上,据四边之地,很难称霸一方,反而是各方必攻之地。 而陶应所占据的青州,连山东的一半地域都没有,若再失去徐州,陶应兵力再强大,最终结局也只能是跳海。 “到底是先攻取东南,还是先攻取河北?” 陶应有些踌躇了,无论是攻取后世江苏、安徽两省中南部的东南地区,还是攻取冀州、幽州、司隶等区域的河北地区,都有相当大的难度。 就二区域而言,攻取东南相对容易些,但自古以来,除了朱元璋,建立于东南的政权,大多能统一江南半壁江山,与北方形成对峙之局,而少有统一天下的。 而建立于河北的政权,都曾完成过统一天下的大业,历史上的全国性政权也大多定都于河北。 “若是陈元龙,他会选择东南还是河北?” 这一刻,即便身为“先知”,陶应也发觉谋士的重要。 “恶来,让陶安进来!” 眼下对陶应最急迫的还是陶谦的安危、徐州的得失,陶应决定先将战略选择放下。 “二公子!” 与典韦一样,陶安一直都守在门外,随时等待陶应的召唤。 “老管家,你今日就回下邳,将我的书信带给阿爹!” 陶应从新式桌案的抽屉里拿出刚刚给陶谦写好的信,递给管家陶安。 “眼看年节将近,我身上又有伤,暂时回不了下邳,最好让阿爹来奉高过年!” 陶应离开泰山郡时,陶安去了司隶右扶风寻找马钧,身受重伤的陶应回到奉高时,陶安回来也不过两日。 “二公子,家主已为您准备好加冠礼,还要与糜氏定亲,若公子不回下邳,这对家主声誉恐不好啊!” 望着目无表情的陶应,陶安说话变得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出。 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陶应,陶安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这种感觉,他还是早年跟随陶谦时才有过。 “加不加冠不重要,若非得要走那个形式,在奉高也一样。” “至于定亲,日后再说!” 才回奉高不久的陶安显然还没意识到陶氏的危机,心中不住冷笑的陶应很随意地答复了一句。 眼下的徐州云谲波诡,莫说陶谦为陶应搞加冠礼不会有人上门,即便是信誓旦旦的糜竺,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嫁妹。 “若非渤海的盐业生意,糜竺那老狐狸说不准已悔婚了!” 见身体已恢复了七八成的陶应铁定不打算回下邳,陶安也不敢再啰嗦,将书信收入怀中,朝陶应拱手告退。 “管家,书信非常重要,不可遗失,也不能耽搁!” 在陶安就要出门时,陶应又突然出声特别叮嘱了一句。 “小人明白了!” 陶安转身,再次回望神色已变得严肃冷峻的陶应,心中莫名一紧。 “小人今日就回下邳,绝不会让书信丢失!” …… “主公,荡寇将军周慎如何处置?” 陶安走后不久,陶应的泰山郡代理太守尹礼走了进来。 “他说不想再待在泰山郡了,想回洛阳去。” 被蹇硕表举为奉高令的周慎,想凭借曾与陶谦共事的资历压制尹礼,被尹礼直接看押起来,已软禁近一个月。 “子卢,刺客史阿可曾承认自己的身份?有无交代袁氏刺杀赵琰之事?” 在陶应眼里,庸碌无为的周慎犹如一只臭虫,根本不值得他去关注,直接问起同样被关押的史阿来。 “史阿只言与赵琰有私人仇怨,并未受人指使,他亦未承认自己的名号。” 尹礼原本想拿史阿与袁术做文章,可史阿拒不配合,尹礼也只得放弃。 “呵呵,对这些刺客游侠,那就成全他们的义气,送他们去另一个世界吃粮,我泰山郡的粮食来之不易,不能白白挥霍!” 无论周慎,还是史阿,这些人都不可能为陶应所用,但若白白放掉这些人,不仅泰山郡的一些秘密不能保守,说不定还为自己带来隐患。 “诺!” 望着陶应眸子里闪现的杀意,尹礼知道陶应已不打算再与洛阳各方虚与委蛇。 “对了,还有此次在洛阳俘获的助军校尉冯芳,一并送他上路!” 冯芳是袁术的老丈人,袁氏的门生韩馥一到冀州便开始针对陶应,陶应明白袁氏集团已公开要对付他,陶应对冯芳也就不再客气。 “主公,费县令羊秘、卞县令羊衜挂印辞令,皆已回了南城。” 清楚了陶应对周慎、史阿、冯芳的处置意见,尹礼又提及羊氏兄弟之事。 “看来是听到风声了啊!” 陶应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几步。 “羊氏与蔡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不知蔡邕那老家伙是什么态度!” 当然,羊氏与孔融也有姻亲关系,只是孔融的女儿短命,羊孔两家的联系已没那么紧密了。 “随他们去,未来在我治下,羊氏族人不再重用!” 陶应想了想,决定不为难羊氏,不仅因为羊氏与蔡邕、孔融关系深厚,也是看在悬鱼太守羊续份上。 “羊续,也没几个月活了!” 虽然羊续清廉,但那也是针对灵帝朝,反而受到陶应恩惠的羊氏,却不愿与陶应一条道走到黑,陶应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诺!” 尹礼拱手一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主公,洛阳来人了,说是助军校尉冯芳的家人。” 尹礼刚掀起门帘,典韦探出头,朝陶应通报门外情况。 “嗯?” 尹礼停下脚步,望向一脸诧异的陶应。 “来得是冯氏何人?” 冯芳不仅是太监曹节的女婿,还是袁术的老丈人,陶应很好奇谁会来救冯芳。 “说是冯芳的女儿冯方女。” 对来人是谁,来干什么,典韦一点都不关心,只要对陶应没有危险,谁来典韦都不会在意。 “咦!” 一听是冯方女,陶应眉头猛然一挑,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诧。 “袁术最宠爱的小妾,居然送上门来了,莫非是想上演美人计?” 刚刚走了袁术,袁术的准媳妇又送上门来了,陶应瞬间来了兴趣, “子卢,且放过冯芳,其余二人立即送其上路!” 对洛阳之事尹礼一知半解,不直接提供意见,实打实地执行了陶应的命令。 “恶来,让冯方女进来!” 陶应想了想,毕竟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又交代典韦一句。 “让卞夫人也来书房。” 身如金刚的典韦,从不好奇陶应之事,立即转身去喊卞氏、冯方女二人。 …… “主公!” 典韦、尹礼离去后,陶应正在幻想冯方女的容貌,门外陡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颜良略显急促的声音。 “文恒?” 陶应略一愣神,就见厚重的门帘被颜良掀起。 “主公,北海急报!” 伴随着一股冷风,身躯高大的颜良冲了进来,迫不及待地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 “嗯?” 在颜良进来时,陶应心中已隐隐有些不安。 待听说是来自北海的急报时,陶应眸子霎时深凝,已有些坐立不安。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赵云战关张 第254章 赵云战关张 幽州。渔阳郡。泉州县。 沿着渤海湾,从东向西,远远望去,一支看不到首尾的人马犹如一条巨龙,横亘在大地上,蜿蜒起伏,徐徐行进。 在人马的左侧,是一望无垠的广阔大海,冰冻地已光滑如镜。 在人马的右侧,则是白雪皑皑的平原,远处稀疏的村落与隐隐可辨的山峦,皆被白雪覆盖。 在这支队伍的最前端,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身银色盔甲、白袍的赵云,一手抄枪,一手挽缰,不时回望身后的人马及数不清的牛马羊群,眸子里不时闪过一抹异彩。 “今日已小年,新年到来前,主公定能吃到来自幽州的牛羊肉!” 若非急着赶回冀州,已在右北平劫掠乌桓人、鲜卑人上瘾的赵云还想继续下去。 “子龙,此番我们抢了乌桓人、鲜卑人的十数万头牛羊马匹,你说济南侯会不会给我们记一大功?你会不会被升迁?” 同样兴奋异常的夏侯兰,已一改刚入幽州时的胆颤心惊,对赵云的威猛与胆略佩服地五体投地,心中对自己的未来也多了一份期待。 “兰弟,这些对主公来说并不算什么,对我赵云来说也不算什么!” 赵云回头瞄了一眼心有期待的夏侯兰,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你放心,主公不仅知人善用,就以你此番在幽州的表现,主公定能给你一个合适的职位!” 赵云与夏侯兰不仅是发小玩伴,还算得上是同门师兄弟,但即便如此,赵云也没有特别照顾夏侯兰。 莫说统管千人的军司马,就是领五十人的队长职务,赵云也没有给他,只让夏侯兰做了自己的亲随。 当然,这其中不仅仅是因夏侯兰寸功未立,提拔难以服众;赵云也藏有一份私心,他想将“少小相知”的夏侯兰直接推荐给陶应。 “以主公的眼光,定会给夏侯兰一个适合他才干的用武之地!” 夏侯兰明于法律,赵云一清二楚。 若陶应亲自任命夏侯兰,比起赵云的提拔,不可同日而语。 以赵云为人谨慎、心怀大局的性格,夏侯兰在他手下,只能在军中从伍长、什长熬战功。 而这,以赵云今时今日的身份,又恰恰是赵云不想看到的。 “嘿嘿,我只想随在子龙身边,冲锋陷阵。” 被赵云看穿了心思,夏侯兰脸色一红,忙出言掩饰。 “子龙,我到后队去看看!” 夏侯兰刚掉转马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夏侯兰又勒住了马缰,好奇地转身回望。 “报!” 就见一名玄甲军斥候策马疾驰而来,望着赵云远远开始报号。 “赵将军,前方出现一队人马,骑兵约三百,步卒八百左右,疑似泉州人马。” 闻报,赵云眉头一蹙,旋即又再次舒展。 “再探!” 打发走斥候,赵云并未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行进。 “子龙将军,这个时候出现的人马,定是冲我们而来,不得不防啊!” 二十岁的右北平人田畴驱马上来,提醒赵云一声。 “子泰所言甚是,这样,由你率队继续前行,我带人上去一观究竟!” 对方只有一千人马,且是汉兵,不仅赵云不太担心,谨小慎微的夏侯兰自见识了赵云的强大战力后,也没将来人放心上。 “子龙,兰随你一起去!” 赵云一摆手中的长枪,拒绝了夏侯兰。 “你与子泰护卫好牛羊马匹,我一人上去就是!” 点齐二百骑兵,赵云催马就走。 …… “大哥,赵云是陶应小儿的人,其恐不会听大哥的!” 望着一脸火热的刘备,张飞忍不住给他泼冷水。 “胡说,赵子龙乃大汉朝廷的文安令,逆贼陶应除了表举之功外,一切与他无干!” 短短一个月时间,赵云率兵深入乌桓叛军掌控的右北平,四处杀戮和劫掠乌桓人、鲜卑人,风头盖过了曾经的公孙瓒,刘备顿时起了挖墙脚的心思。 “再说,逆贼陶应已被朝廷免去了卫将军、济南侯,很快连泰山太守之职也不保,谁还跟着他与朝廷对抗?” 一想到陶应手下的一帮文臣武将,刘备深邃的眸子里透露出深深的贪婪。 “来,来,到我刘备的帐下,定保尔等荣华富贵!” 即便自己只是刘虞帐下的一个小小泉州令,可刘备并不觉得自己位卑。 “手下人马多了,莫说一郡太守,我刘备领一方州牧也指日可待!” 心头火热的刘备开始幻想接收陶应麾下的人马,身边的简雍也给刘备降温。 “玄德,若朝廷将陶应逼急了,不得不防其效仿张纯、张举,拥兵自立啊!” 简雍很清楚冀州三郡的事情,绝不信陶应会束手待毙,也不信陶应会树倒猢狲散。 简雍少年时就与刘备相识,关系也不错,此番刘备回到幽州,简雍第一时间便来投靠。 “宪和,陶应小儿本就风评不佳,陶谦又垂垂老矣,但凡如赵子龙这样的有识之士,绝不会跟着陶氏与朝廷对抗,定会审时度势,做出……” “轰隆隆……” 刘备话音未落,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打断了刘备的话。 “大哥,定是赵云杀了过来!” 冷眼旁观的关羽骤闻马蹄声,远眺来骑,凤眉微眯,一摆手中的大刀,跃跃欲试。 “赵云,定让你知道我关羽手中的大刀有多锋利!” 近半个月来被刘备在耳边连番轰炸,原本将赵云并不放在心上的关羽渐渐生起一抹嫉妒与无名火。 “哼,一个只会抢牧民牛羊马匹的泰山贼,一会儿定让贼厮知道俺张飞的厉害!” 不满刘备一天到晚对赵云赞誉,性格乖张的张飞内心同样起了争雄之心。 “呃,是我的子龙来了吗?” 与关羽、张飞对赵云的排斥不同,眉欢眼笑的刘备眸子里毫不掩饰地倾泻出一抹浓郁的兴奋。 “唏律律……”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终于消散,滚滚雪尘却一直漫卷过来,随风扬起飘到了刘备等人脸上,众人皆打了一个冷颤。 透过朦胧的雪尘向外望去,赵云的骑阵显得气象森严、杀气腾腾。 一时间,竟压抑地人无法呼吸,只感觉一股浓烈的杀意,充斥天地之间,让人不寒而栗。 “嘶!” “这……” 万人敌关羽、张飞对视一眼,皆发出一声惊叹,不由各自紧了紧手中的刀矛。 “唏律律……” 就连胯下的战马,也变得焦躁不安,不停打响鼻,一对前蹄不停地刨着身下冰冻的泥土。 “在下文安令、虎威校尉赵云,不知前方乃何处兵马?” 望着发怔的刘备等人,赵云蹙了蹙眉,一摆手中的钢枪,立即大声询问。 “呃,子龙,吾乃……” “哼,什么虎威校尉,想必是那逆贼陶应封的?” 回过神的刘备刚换上一副慈眉善目,欲介绍自己的皇室身份,就被声如铜铃、同时发声的张飞淹没了。 “三弟说得对,什么虎威,猫威还差不多!” 作为张飞“应声虫”的关羽,已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死死盯着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赵云,手中的大刀紧了又紧。 “这厮比那潘璋尚强几分!” 第一眼见到赵云就被其风姿折服的刘备,满心欢喜地刚要拉拢,被张飞、关羽打断,且出言讥讽,这让刘备大惊,忙出言呵斥。 “二弟、三弟,休得胡言!” 刘备不满地瞪了张飞、关羽二人一眼,立即驱马向前一步,朝面色阴沉的赵云拱手道歉。 “子龙休恼,泉州令刘备代二位兄弟致歉!” 手中钢枪早已微抬的赵云,见刘备出来道歉,犀利如刀的眸子不屑地瞪了关羽、张飞一眼,慢慢又压下心中的怒火,朝笑脸人刘备拱手还了一礼。 “不知刘县令当道,是路过还是……” “赵云,俺大哥觉得你还算个人才,大冷天特来救你,若识相,立即与逆贼陶应一刀两段,投在俺大哥帐下,否则,尔头不保!” 赵云话尚未问完,感受到赵云眸子里投来杀意的张飞又忍不住出声。 “环眼黑厮,若再敢诋毁云主公济南侯,定取尔项上狗头!” 满怀恶意的张飞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陶应,并不加掩饰地对赵云表达敌意,忍无可忍的赵云终于爆发了。 “哼,狗屁济南侯,用不了多久,他的泰山太守职位也会不保!” “哇呀呀,果然与陶应小儿乃一丘之貉,赵云小儿,看俺一矛戳死你!” 赵云忍不住了,早就不满刘备看赵云眼神的关羽、张飞也不忍了,各自摆动手中的兵器,向赵云发出挑衅。 “二弟、三弟……” “死!” 眼看自己招揽赵云的念想再次被两个兄弟搅合,刘备刚要再次做和事佬,怒发冲冠的赵云已大吼一声,挺枪催马,朝张飞杀奔而上。 “小贼来得好!” 看到赵云动力,兴奋异常的张飞不顾刘备的喝阻,亦催马迎上赵云。 “铛!” 含怒而发的赵云,一枪挑开张飞刺来的丈八蛇矛,毫不迟滞地刺向张飞的心脏。 “三弟小心!” 在赵云挑开张飞蛇矛的一刹那,脸色骤变的关羽动了,猛然撩起自己的偃月刀,替同样神色大变的张飞解围。 “噗!” 电光石火的一瞬,虽然被关羽的大刀干扰,但赵云迅疾如风的钢枪还是刺入了张飞的胸膛。 “呃啊……” 钢枪入体,张飞赫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若非关羽见机得快,赵云的钢枪定已刺穿了张飞的心脏。 “贼厮,休得猖狂!” 严重低估了赵云战力的关羽,看到张飞受伤,顿时恼羞成怒,一张红脸涨的发紫,立即抡起手中的大刀,直劈赵云。 “哇呀呀,俺要杀了你!” 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张飞与关羽合力与赵云厮杀起来。 “杀!” 看到赵云一打二,随赵云而来的二百玄甲军骑兵顿时怒了,立即一拥而上,朝刘备等一千多泉州汉兵掩杀过去。 “杀光他们!” “噗……” “呃啊……” “唏律律……” 一时间,此方天地人喊马嘶,风云变色。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亲赴援北海 第255章 亲赴援北海 兖州。泰山郡。奉高。 心急火燎的颜良将北海急报递到惴惴不安的陶应手中,一脸焦虑地望着陶应。 “主公,要不要将尹子卢召回来?” 陈登不在身边,颜良自觉不是出主意的料,在眼下的泰山郡,也就只有尹礼勉强可以与陶应对话。 “好,让子卢、邓展速来书房议事!” 眉头深蹙的陶应一把扯过颜良手中的急报,一边匆匆浏览,一边挥手让颜良去喊人。 “对了,让送文报的传讯兵也来!” 低头看急报的陶应头也没抬,给已转身出门的颜良补充了一句,他还想亲自询问一番北海之事。 “嘶!” 看到急报内容,倒吸一口冷气的陶应神情霎时变得凝重。 “徐文向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急报是北海军团军师步骘发来的,内容很简洁,主帅徐盛被管亥重创,生命垂危;大将吕岱负伤,无力再战;步骘已退兵寒亭,急需陶应救援。 “管亥,你倒是个人物,是我陶应小觑了你!” 面色极其难看的陶应,心中暗暗自责起来。 “这便是得意忘形的代价!” 济南轻取徐和,齐国轻胜张饶,乐安国司马俱望风而逃,这便给陶应一个错觉。 “青州的黄巾软弱如灯草,只要一宣扬武力,一画大饼,管亥也会不战而降!” 偏偏管亥没遂陶应的愿,陶应百试百灵的劝降招数居然失灵了。 “这就有点打脸了啊!” 陶应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管亥用实际行动,教陶应莫心存侥幸,踏实做人。 “徐盛生命垂危、吕岱受伤、北海军团溃退,责任在我陶应啊!” 除了深深的愧疚,陶应又为徐盛的生死、步骘的安危忧心起来。 “管亥,你最好消停些,莫要得寸进尺,否则,定让尔等十万大好人头为北海军团陪葬!” 这一刻,陶应深深体会到历史上曹操怒屠徐州数城时的心情。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来到大汉,陶应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体悟。 “主公……” 脸色阴晴不定的陶应正在为步骘、徐盛、吕岱担心,尹礼、邓展、颜良、典韦及一名玄甲军通讯兵匆匆走了进来,望着陶应,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子卢,你们先看看文报!” 陶应扫视众人一眼,将手中的急报默默递给迫切欲知详情的尹礼。 心里同样惴惴不安的尹礼也没有矫情,接过急报,不敢怠慢,展开与众人匆匆浏览起来。 “嘶……” “这……” “不对啊!” 与颜良、邓展的惊讶不同,对北海比较熟悉的尹礼在短暂的惊诧之后,立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主公,步子山为何不就近退入都昌城,反而屯兵无险可守的寒亭小镇?” 虽然与步骘不太熟,但徐盛是尹礼初到牟县时发掘的人才,听其重伤有性命之忧,心瞬间悬了起来。 “北海军团有近二万人马,全部涌入都昌,恐引起城内恐慌,也许这便是步子山屯兵寒亭的原因……” “不是!” 心中同样有些犹疑的陶应话尚未说完,一旁的玄甲军通信兵语带愤慨地打断了他的话。 “噗通!” 悲愤交加的通信兵跪倒在陶应面前,道出步骘退兵寒亭的真正缘由。 “禀主公,皆因都昌城内担心黄巾贼寇趁虚而入,紧闭城门,步军师不得不退兵无险可守的寒亭!” 得知真相,陶应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心底喷薄而出,随着陶应情绪的变化,众人皆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找死!” 莫说陶应,即便是尹礼、颜良以及刚刚执掌玄甲军情报系统的邓展,也清楚这其中使坏的是何许人。 “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陶应身上瞬息爆发出的杀意,似乎让烧着三眼炉的房间温度骤降数度,即便是屋子里杀人无算的颜良、典韦也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这回,不知又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虽然没有跟随陶应征战过,但对陶应在青州所使的手段,邓展已了解地一清二楚。 “主公,俺请为先锋,杀奔北海,定将与黄巾贼寇勾连的大姓、豪强斩尽杀绝!” 对查抄豪强已驾轻就熟的颜良,满脸怒容地朝陶应抱拳,第一时间请缨出击。 一想到又将会有一大批的地方士族、豪强人头落地,无论出身寒门的颜良、典韦,还是邓展、尹礼,心中没来由一阵畅快。 他们并不仇富,而是对为富不仁者深恶痛绝。 “主公,援兵从何处调动?” 与满脑子肌肉、只想着打打杀杀的颜良不同,尹礼头脑此时显得更为清晰。 冲锋陷阵猛将固然重要,但战争毕竟不是靠单兵作战就能胜利的。 “是啊,从何处调兵呢!” 眉头紧锁的陶应,心中快速盘算起可调遣支援步骘的兵马来。 “临朐有五万新兵驻扎,但训练时日太短,也无兵甲装备,拉上战场,除了凑人数、送人头,起不到太大作用!” 突然,陶应生出一丝无力感,发觉自己不是无兵可调,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论理,陶应这个“军阀”是不缺兵的。 除去十万青州新兵不算,陶应在泰山郡时便招纳了六万泰山兵。 其中糜芳领一万人马进入高唐,纪灵领一万进入济南,徐盛率一万进入齐国,吴敦率领五千进入临朐。 后来又接收了袁术的五千汉兵,吸纳了公孙瓒的三千人马。 如此一来,当初进入青州的兵马就有四万三千多。 可如今,这些人马,除了徐盛统率的近两万人马外,留在青州各郡的兵马不到一万,其他人马都散布在了冀州三郡。 “兵到用时方恨少啊!” 陶应默默发出一声感叹。 若陶应这话传入灵帝耳中,灵帝一定会搂着陶应的脖子,发出同样的感慨。 不过,灵帝一定会打死陶应。 莫看整个天下都是灵帝的,但他真正能够掌握的兵马,似乎就只有刚刚成立不久的西园军,还不到两万人马。 “管亥手下至少有十万可战的黄巾精壮,步兵少了奈何不了他,只有借助骑兵的突击优势,一举打垮他!” 在眼下的青州,可以调动的骑兵只有郝帅的三千乌桓兵,陶应心中立即做出决断。 “子卢,立即让郝帅、马钧前来书房!” 望了望门外隐隐绰绰的人影,陶应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尹礼。 “文恒你们且待片刻!” 陶应又对颜良、邓展、典韦打了一声招呼,疾步走出书房。 …… “常仪来了!” 匆匆瞥了一眼卞氏身后眉眼上扬、肌肤白皙、嫣红嘴唇轻启的二八佳人,已无心花月的陶应,很自然地拾起卞氏有些发凉的柔荑,双手满握,满含温情的眸子里现出一抹歉意。 “常仪,这个新年恐怕我不能陪你过了,北海战事吃紧,我得亲自前往督战!” 一双冰凉的手被陶应握着,卞氏顿感一股温暖袭遍全身,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陶应,仿佛润地能滴出水来。 “国事为重,夫君且去,羲在家静候夫君凯旋佳音!” 琼鼻长眉的卞氏红唇微启,痴痴地注视着陶应,轻轻地喘息着,慵懒半张的眸子轻眯着,雾蒙蒙的,偏又有淡淡的流光在荡漾,婀娜丰腴的体态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光彩迷人。 “只是,夫君身体尚未痊愈,再上阵厮杀,让羲放心不下呀!” 卞氏的脸上又被一层浓郁的担忧笼罩,一只手挣脱陶应的“魔爪”,轻轻摩挲陶应胸前的伤口位置。 “夫人安心,应此番前往北海,不会上阵厮杀!” 陶应再次将卞氏脱逃的一只手捉住,一脸宠溺地安抚她。 “家里就交给夫人了!” 岁月的风霜并未在卞氏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许是生过曹丕,更是让卞氏越发雍容华贵、娇艳欲滴。 陶应忍不住在卞氏的额头亲吻一口,又轻轻将她揽入怀抱。 “冯方女以后就留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助军校尉冯芳今日便放他归去!” 看似陶应在叮嘱卞氏,也有交代冯方女的意味。 “冯氏谢过陶府君!” 心思玲珑剔透的冯方女自然能听懂陶应的意思,朝拥着卞氏的陶应一个万福,一双略带黯然的眸子一睁一闭间,勾魂摄魄,凸显出无尽的魅惑和风情。 “方女亦想温柔以待啊!” …… “郝帅,立即派出两名传令兵,一刻不停地前往济南,令骑兵日夜兼程,赶往北海都昌!” 打发走卞氏与冯方女,陶应重新回到书房,开始下达命令。 “主公,末将亲至济南,率兵赶往都昌!” 从东平陵到都昌相距近二百五十多里,骑兵再快,也得两天多时间,这还得轻装上阵。 担心手下办事不力,耽搁了陶应支援徐盛兵团的时机,郝帅决定亲自前往。 “也好!” 陶应毫不迟疑地同意了郝帅的提议,目光又转向尹礼。 “子卢,你尽快赶往牟县,叮嘱蒲元,两月内打造五万件唐刀!” 听到陶应的安排,不仅尹礼眼皮一跳,颜良、典韦也是神采奕奕。 “五万件唐刀,意味着主公要扩军五万!” 陶应没理睬众人的反应,目光又投向邓展。 “邓校尉,这段日子加紧对泰山各县的巡视,授权你必要时用一切手段肃清境内敌奸!” 泰山郡是陶应的“科技中心”,陶应绝不许后院起火。 “诺!” 邓展知道是非常时期,毫不迟疑地接过了陶应的命令。 “文恒为先锋,立即率一千骑兵前往都昌待命!” 自与陈登分兵后,陶应身边尚有一千乌桓骑兵,颜良如愿以偿地再次成为了先锋。 “诺!” 早就蠢蠢欲动的颜良,立即起身接过了陶应的命令。 “除德衡外,诸位分头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 陶应打发走郝帅、尹礼、颜良、邓展,始终一言不发的典韦出门守在了门口,房间就剩下陶应与马钧二人。 …… “驾!” 一个时辰后,奉高北城门口跑出三匹快骑,乃郝帅及亲随,直奔济南。 “咯踏踏……” 同一时间,在奉高的东门,跑出数骑,不仅有牟县令尹礼,还有口吃的马钧及亲随。 “轰隆隆……” 在郝帅、尹礼走后不久,颜良率领的一千先锋骑兵亦全装贯带地出了北门,朝北海方向疾驰而去。 “唏律律……”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陶应与“金刚”典韦、医师郤正也出了奉高北城,朝青州齐郡临菑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三英战赵云 第256章 三英战赵云 幽州。渔阳郡。泉州县。 骤然爆发的大战,让渤海湾边原本荒凉不见炊烟的泉州边界人喊马嘶,天昏地暗。 “三弟!” 有些焦虑不安的刘备从戮力厮杀的关羽身上掠过,望着浑身血淋淋、疯狂舞动手中丈八蛇矛犹如魔怔一般哇哇狂叫的张飞,急得额头上狂暴的青筋有小指头一般粗。 “不识时务!” 刘备迁怒的目光投向以一敌二、毫无惧意的赵云,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充满忧虑的眸子里射出一束阴冷的杀意。 “既然不能为我刘备所用,也不能再叫你回到逆贼陶应小儿身边!” 就在刘备放弃赵云的一瞬,二百身经百战的玄甲军骑兵,挟摧枯拉朽之势,毫无畏惧地杀入刘备的一千多泉州兵军阵。 “杀!” 跟随赵云久经幽州草原战训的玄甲军骑兵,皆是与异族长期作战中生存下来的百战精英,此刻彪悍的战力凸显,面对成军不久的泉州兵马,犹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 “噗……” “呃啊……” “唏律律……” 骑兵人数占据优势的泉州兵马尚未反应过来,已被陡然发难的玄甲军纷纷斩落马下,在一片闪烁冰冷寒芒的锃亮唐刀下,骑兵身后的步卒方阵已被凿穿,一时间人仰马翻、鬼哭狼嚎,阵型大乱。 “嘶!” “啊……” 目睹玄甲军瞬间爆发出的强悍战力,压阵的刘备与简雍皆倒吸一口冷气。 “虎狼之师也!” 虽然在绎幕早就见识过玄甲军的军威,刘备还是被其强大的战力所震撼,心中暗暗感叹的同时,眸子里露出一抹羡慕之意。 “长矛手立即上前,弓弩手靠后,骑兵立即整顿队形,对叛军发起反击!” 略一慌神后,恢复镇定的刘备立即趁着玄甲军兜转马头的时机整顿兵马,防御玄甲军骑兵的二次冲杀。 “玄德,泰山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我们的兵马成军稍晚,恐要吃亏啊!” 脸色发白的简雍望着战场上的态势,担忧地提醒刘备早做准备。 “宪和勿忧,只要云长、翼德擒杀了不识时务的赵云,这区区二百骑兵必然束手就擒!” 刘备已顾不得唾面自干,一边安抚心有退意简雍,一边整顿混乱不堪的兵马,心中寄望关羽、张飞二人合力尽快将赵云斩落马下。 “二弟、三弟,你们得速战速决啊!” 眉头紧蹙的简雍见刘备不为所动,将所有希望放在了关羽、张飞身上,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原本以为关羽、张飞已天下难有敌手,没想到陶应麾下居然有赵云这般部将!” …… “哼,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劫我赵云的道!” 嘴角勾起,一脸轻蔑的赵云,借着猛力挑开关羽、张飞刀矛的间隙,快速扫视了一眼已闯入刘备大军之中的二百骑兵,见泉州兵马疲于应付,赵云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以为二打一就能将赵某拿下?做梦!” 眼下摆明了是不死不休之局,赵云心中冷冷一笑,望着两个“万人敌”关羽、张飞,眸子里爆发出浓浓战意。 “杀!” 赵云冷厉的眸子猛然大睁,对着关张二人一声暴喝,毫不迟滞地举枪便刺。 “死!” 在赵云挑枪、出枪的须臾间,关羽同样未给双方预留丝毫的喘息之机,布满怒容的脸颊愈加红胀,厉吼一声,手中的偃月刀挟风带雨般劈向赵云。 “铛!” “噗!”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之后,又是一声沉闷的利刃入肉之声。 “呃啊!” 脸色惨白如纸,全然已是强弩之末的张飞,手中的蛇矛尚未刺出,关羽的大刀便狠狠劈在了他的肩头,使雪上加霜的张飞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三弟!” 电光石火的这一幕,被一心二用的刘备看得一清二楚,惊得亡魂大冒。 还算张飞命大,若非已被赵云卸去五分力,关羽的大刀再高一寸,张飞一颗大好头颅定已搬家。 即便如此,关羽的刀锋还是破开了张飞的披甲,深入肌肤,肩头骨裂,左臂无力下垂。 “二弟啊,难道你已忘记桃园结义之情了吗?” 因关羽的缘故,刘备前番在冀州差点死在乌桓人的弯刀之下,此番又废了张飞一条胳膊,满心无奈的刘备在暗暗抱怨关羽莽撞的同时,不由怀疑三人是不是八字不合,自结义后,始终在走霉运。 “驾!” 已顾不得二百玄甲军往复冲杀军阵,刘备毫不犹豫地丢下发怔的简雍,紧催战马,挥舞着手中的双股剑,朝赵云直直冲去。 “三弟小心!” 一脸错愕的关羽尚未从陡然出现的变故中回过神,就见成功祸水东引的赵云一息不停地又转枪刺向无力再战的张飞,骇得关羽发出一声凄厉惊叫。 “逆贼,尔敢伤吾三弟!” 亡魂大冒的关羽迅速出刀替反应越来越迟钝的张飞解围。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赵云的银枪被关羽撩开,救下了环眼圆瞪、骇然无神的张飞。 “三弟速退!” 匆匆瞥了一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张飞,怒火万丈的关羽手中的大刀再增三分力。 “奸贼,关某誓杀汝!” 被赵云借力误伤了张飞,心怀嫉妒与怒意的关羽更是火冒三丈,窄细的凤目喷射无尽杀意。 “二哥,快杀了这贼厮!” 眼冒金星的张飞,趴伏在马背上,一双无神且充满仇恨的眸子死死瞪着赵云,心有不甘地退出了战圈。 “环眼黑厮,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下次再战,云必杀汝!” 没能趁机要了张飞的命,心有遗憾的赵云,同样将一腔怒火洒在了独自作战的关羽身上。 “杀!” 赵云双目一眯,手里的银枪呼地刺出,枪锋如电,裹挟着厉啸,向关羽的偃月刀狠狠刺去。 “铛!” 一声闷响,银枪与偃月刀狠狠撞击在一处,历史上从未正式交手过的两位蜀汉“五虎将”,第一次爆发了大战,而且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 “唏律律……” 赵云、关羽的兵刃交错绞杀,二人胯下的战马也没有闲着,配合着各自的主人,奋力撕咬对方的坐骑。 刀风挥洒,枪影翻飞。 关羽与赵云,都是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招数更是十分精妙。 关羽手中的刀重八十二斤,刀身上镶有蟠龙吞月的图案,刀名为青龙偃月刀。 赵云手中的枪名龙胆亮银枪,枪长一丈三,重三十斤,枪身乃混铁金刚打造而成,带盘龙雕纹,坚韧、锋锐无比。 二人皆是历史有名的五虎上将,且是汉末三国武力值排名前十的猛将,陡然爆发的厮杀,让这一方天地风云变色,气温骤然降了数度。 一时之间,马走盘旋,劲气翻飞,转眼间,便已经斗了十多个回合。 “二弟,大哥来助你!” 关羽、赵云二人杀得正悍,刘备突然杀来,加入战圈。 “赵云,若你此刻下马投降,备定不计伤我三弟之过!” 尚不死心的刘备手中的双股剑一边朝赵云身上招呼,一边劝降赵云。 “哼,尔区区一个泉州令,有何资格劝我赵云向你效命?” 战局又变成了一对二,赵云依然不惧,面对刘备的劝降,目露不屑的赵云冷哼一声,手中的银枪左突右挡,迅猛如电。 “不降便死!” 赵云毫不犹豫的拒绝,且满怀不屑地质问,顿时让无言以对的刘备恼羞成怒,眸子里闪过一抹阴冷,手中的双股剑舞得更加威猛。 本来赵云年纪轻轻就成了一方令,不仅跟着刘备蹉跎多年的关羽心中嫉妒,就连刘备也心有不忿,此时被赵云回怼,刘备彻底对赵云死了心,只一心想杀死赵云泄愤。 “轰隆隆……” 倏然,从泉州军后面隐隐传来一阵雷鸣之音,渐响渐起,须臾间便嘹亮成令人窒息地隆隆声,铺天盖地而来,直欲充塞整个天宇。 “嘶!” “骑兵?” “泰山军援兵?” 在泉州兵马或颤栗、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神注视下,漫山遍野席卷而来的黑衣黑甲黑旌旗的一色骑兵汹汹而来,那一把把锋利的唐刀映寒了天空。 “跑啊!” 早已被赵云的二百骑兵冲杀地溃不成军的泉州兵再也无心应战,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扔下手中的旌旗,拼命朝泉州城方向奔逃。 “大哥、二哥,快走!” 强打精神支撑的张飞,奋力拖着沉重的蛇矛,对着与赵云厮杀的刘备、关羽嘶吼一嗓子,也打马朝泉州城奔去。 张飞很清楚,自己留下也是个累赘,眼下又是一个无力回天之局,刘备、关羽撤退是必然的,不如先一步走,省得落后了连累刘关二人。 “玄德,赵云有援兵,快走!” 张飞跑了,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简雍也跟着跑了,他可不想死在乱兵之中。 “大哥,快走!” 陡然异变,让心高气傲的关羽也没了战意,奋力一刀挑开赵云的银枪,提醒刘备撤退。 “呃……” 关羽话音方落,就见刘备早已脱离战圈,奋力打马狂奔,看得关羽愕然不已。 原来就在关羽挑开赵云银枪之前,听到张飞提醒的刘备也知道大势已去、情况危急,尤其是与关羽在一起,担心重蹈覆辙,便毫不犹豫地脱离了战圈,调转马头。 “云长,快走!” …… “子龙!” “国让!” 赵云与田豫相互打了个招呼,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目光中皆满含激动。 “主公担心子龙归途遇阻,特令豫前来接应!” 田豫扫视一眼旷野中成群的牛羊马匹,眸子里一片惊叹。 “噗通!” 田豫话音刚落,赵云朝渤海边跨出一步,朝南望着青州方向推金山倒玉柱,双手抱拳。 “云让主公担忧了!” 过了几息,在夏侯兰、田畴的注视下,田豫上前拉起已热泪盈眶的赵云。 “子龙,幽州不可久留,有话路上再说!” 赵云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与田豫兵合一处,徐徐朝渤海郡而去。 诸位书友,因前期回乡收麦子、油菜,更新时断时续,明日起会恢复正常,并加快更新,之前断更很是抱歉,请见谅! 同时,对默默支持的书友表示感谢、感恩!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二士的抉择 第257章 二士的抉择 青州。齐郡。临菑。 “驾!” 出了奉高,陶应与典韦、郤正轻装策马狂奔,一路向北疾驰。 “咯踏踏……” 三人所骑乘的战马皆打了马掌,马蹄铁践踏在冰冻如铁般坚硬的大地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好马!” 密集爽快的马蹄声,有如一首振奋人心的鼓乐,让鞍上的医师郤正觉得身躯轻快,像要乘着奔势起飞,心中不由赞叹连连。 “若手中再有一把刀,我郤正也是个敢战之士!” 对于陶应、典韦来说,骑马长途奔驰已司空见惯,但郤正就不一样了,如今骑着配了马鞍、双马镫及马蹄铁的凉州高头大马,稳健而快速,不由豪气大发。 “主公,前方就是临菑城了!” 典韦驱马紧赶一步,与陶应并驾齐驱,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城池提醒陶应。 从奉高到临菑相距二百四十里,陶应有意照顾便宜徒弟郤正,一路走走停停,整整花去六个时辰,眼看日头偏西,方到达临菑。 “终于到了吗?” 陶应也看到了临菑城的身影,第一次来临菑,对这座城心中也充满了好奇。 “长途赶路,太有点费人了!” 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临菑城,驻马喘息的陶应,发出一番感慨。 “嗯,还有点费粮食!” 摸着已空唠唠的肚皮,典韦瓮声瓮气地回应了陶应一句。 “哈哈!” 听着陶应与典韦二人的对话,显得意气风发的郤正忍不住笑出声。 “走,进城,哥今日酒肉管饱!” 陶应没想到典韦这样的大块头也有幽默风趣的一面。 “大汉最佳捧哏!” 偶然有那么一瞬,陶应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未来,与自己对话的典韦,就是自己曾经的损友。 “临菑比东平陵、奉高热闹!” 一进城,典韦就感觉到了临菑的繁华,忍不住与东平陵、奉高做一番比较。 “嗯,临菑城未遭黄巾破坏,齐郡又是青州的纺织重镇,商业往来频繁,自然比百废待兴的东平陵、奉高要繁华许多!” 陶应一边牵马前行,一边四处打量着街面,感受着临菑的繁荣气息。 “恶来,先到这家酒楼用饭。” 陶应选了一家看上去很是气派的酒楼,与典韦、郤正走了过去。 “三位客官,里面请!” 刚到酒楼门口,就被迎客的店小二接住。 “好酒好菜给我三人看着上,一定要快!” 跑了一路,陶应都饿了,就更别提大块头的典韦了。 “齐了!” 许是已过了饭点,许是厨房的大厨手脚麻利,没等多久,一桌酒菜就摆上了桌。 “开吃!” 陶应顺手抓起两块大饼,将一块递给典韦,一块给了郤正,自己又拿起一块,毫无形象地大口嚼食起来。 自来了大汉,对美食,陶应已没有了丝毫期待,只求饱腹。 “嗯,好吃!” 典韦就喜欢陶应这一点,吃相很像他们庄户人家,毫不讲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至于郤正,虽然还不适应陶应的粗鲁一面,但无论是身份、地位,陶应都甩他几十条街,他再斯文都是卑微的。 “多谢师父!” 有点受宠若惊的郤正,双手接过陶应递来的面饼,学着典韦的样子大口嚼食起来。 “嗯,这是我吃过最香的饼!” …… “奉孝,你真不打算去招贤馆?” 与陶应三人隔着一道很重帘子的一桌,坐着颍川来的郭嘉、戏志才二人。 “志才兄,你知道嘉的心性,莫说一郡计吏,即便给嘉一个郡守,嘉也不屑一顾!” 看戏志才有继续劝说自己的意思,郭嘉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与不满。 一郡计吏,只对郡守负责,掌管簿籍,有审计郡下各县上报的户口、垦田、钱谷、刑狱以及升、降、赏、罚的参报权利。 可以说,这是个很有前途的职务。 凭心而论,一个刚刚入职的人,能够成为一郡之计吏,这已是破格任用了。 “哼,让颍川郭嘉去做一名计吏,此生休想!” 看到戏志才在招贤馆“应聘”的结果,担心端戏志才饭碗的郭嘉,心中自然不爽。 “什么量才使用,狗屁!” 在郭嘉眼中,以戏志才的能力,这已不是大材小用的问题,而是有些侮辱。 郭嘉擅长的是谋略,哪怕他再迫切出仕,也不愿替人去审计账目财务。 “没有举孝廉的机会又如何?不遂心,嘉宁愿寄情酒色!” 郭嘉与戏志才不同,他是个实在的人,做事都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既不愿空享虚名,也不愿从底层熬起。 当然,郭嘉排斥计吏一职,也与自己的族兄郭图有关。 郭图,就在颍川太守阴修手下任计吏。 “志才兄,依嘉看,这青州已成是非之地,你也别急着出仕,不如与嘉去洛阳转转,一边游历,一边等待机缘。” 郭嘉喝掉自己杯中的酒,一边继续添酒,一边反劝起对坐的戏志才来。 陶应被免去了卫将军、济南侯,刘表成了青州牧,消息早就传遍了青州。 但身在青州的所有人都清楚,在青州屯兵十数万,又得到百万“改邪归正”黄巾流寇拥戴的陶应,绝不会轻易放弃青州。 “去洛阳?” 戏志才瞅着郭嘉,怔怔呆愣了一会儿,又无奈苦笑摇头。 “初来乍到,又寂寂无名,能得一个计吏之职,已是高用了,志才很知足!” 这也就是戏志才,若换成别人,身为一名寂寂无名的寒门士子,能够遇到这种祖坟冒烟之事,还不得乐上了天。 “哪怕是被举孝廉,也不过如此!” 戏志才虽然对自己有信心,对更高的职务很期待,但也清楚自己所面对的现实。 至于陶应所面临的问题,目前连吃饭都困难的戏志才,绝不会杞人忧天。 “那好,我们两不相劝!” 这不仅仅是人各有志,郭嘉很清楚戏志才的处境与性格,他不能凭己好恶,左右戏志才的选择。 “那你打算几时离开青州?” 知道郭嘉心高气傲,有自己的骄傲,戏志才也就不再劝。 “明日我问问陈长文,他若还要盘桓些时日,嘉便早行,前往洛阳。” 郭嘉举起手中的酒樽,一脸奸诈地对着戏志才嘿嘿笑。 “若不日能南下,嘉便稍待几日,与他们同回颍川,路上就又可白吃白喝了!” 戏志才笑着摇摇头,他绝不信郭嘉与陈氏父子同行,是为了蹭吃蹭喝那般简单。 “奉孝,要不,你在青州多待一阵子,相信年后陶郡守会来临菑,与其见上一面再走如何?” 在戏志才看来,郭嘉之所以拒绝去招贤馆,多半是嫌弃青州的官吏缺乏识人的慧眼。 但陶应则不同,戏志才相信,陶应的“识人善用”之名,绝非空穴来风。 “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奉孝心中应该有数。” “陶郡守知人善用,眼光独到,允文允……” “停!” 戏志才话尚未说完,便被郭嘉打断。 “志才兄,你就别再劝嘉了,嘉去意已决!” 郭嘉脸上的玩世不恭没有了,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郑重地注视着比自己大好几岁、亦师亦友的戏志才。 “志才兄,嘉也提醒一句,陶重光与阉宦、外戚、大姓清流为敌,中东门一战,更是站在了汉室的对立面,一旦陈仓之围解除,便是各方发难之时;而青州,乃立锥之地也!” 自朝廷罢免了陶应的卫将军、济南侯职爵后,郭嘉一直在等待陶应的反应。 而偃旗息鼓的陶应似乎接受了现状,并未当机立断,北取冀州、南攻兖州,这让郭嘉大失所望,不再看好勉强占据青州一隅之地的陶应。 “奉孝想多了,志才乃名不见经传的区区一计吏,无论谁占据青州,都不会与戏某过不去!” 一脸玩味的戏志才,目光熠熠地注视着郭嘉,他绝不信郭嘉看不清这一点。 “再说,有了陈元方之事,颍川人恐怕不会与陶重光成为一路人!” 望着期待下文的戏志才,郭嘉苦笑一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 戏志才了然地点点头,眸子里略显的一丝犹豫之色一闪而逝。 “各安天命!” 郭嘉的意思并不隐晦,戏志才自然听得懂。 若未来真的走到了颍川人的对立面,或者被颍川人排斥,戏志才也就认了。 “颍川人?” 戏志才心中默默生起一阵自嘲。 “呵呵,那是大姓、豪强的颍川,不是寒门的颍川!” 第二百五十八章 步骘陷绝境 第258章 步骘陷绝境 青州。临菑。太守府 在大汉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番“听墙角”神奇经历的陶应,没获得乐趣,反而带着满腹的酸涩与自嘲,与酒足饭饱的典韦、郤正匆匆进了齐郡太守府。 “下官卫旌,拜见济南侯!” 听闻陶应突然到了府衙,从步骘手中接管齐郡不久的卫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心中一片忐忑。 没办法,陶应既是卫旌的贵人,又是当今大汉朝流星般浮沉的地方实力派“超明星”,又头一回见陶应,卫旌自然无比紧张。 “呵呵,子旗,若非你是步子山推荐的忠信之士,此时称我这个过期了爵位,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一脸自嘲的陶应一边搀扶起有些拘谨的卫旌,一边自我打趣、解嘲。 “济南侯,下官绝无冒犯之意!” 陶应的话虽然说得很随和,且不见丝毫的不悦,但听在卫旌耳朵里犹如惊雷,内心变得忐忑不安,连忙出声解释。 卫旌很清楚,即便陶应不再是朝廷任命的卫将军,天子亲封的济南侯,但青州是陶应的。 “子旗,无需紧张,我知你心无恶意!” 陶应拉额头冷汗潸潸,再次躬身施礼的卫旌坐下。 “子旗,且坐,我们慢慢聊。” 陶应注视着身材单薄,一脸文弱,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卫旌,心里再次对自己发出质疑。 “我用人是不是太过任性了?” 无论已征战一方的赵云,还是牧守一郡的卫旌,都显得太过年轻,离他们在历史上崭露头角,至少提早了十数年,有点拔苗助长的味道。 “作为‘先知’,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啊!” 现实处境,让没得选择的陶应,很快就将此担忧抛下。 “至少用这些历史名人,比用一些陌生人要靠谱得多啊!” 不过,对眼下的卫旌,陶应还是打算提前敲打一番。 “子旗,应知你才华横溢,学识广博,故而在步子山的举荐下,让你牧守齐郡。” 历史上的卫旌,才干过人、刚烈忠贞,一度成为东吴的尚书,此时让他治理齐郡,陶应内心还是认可的。 “说实话,以子旗的年龄、资历,出任一方郡守,既不能服众,又让我不放心!” 陶应一改之前的随和,一双犀利的眸子变得冷肃,语气也转为凝重、认真。 “呃……” 在陶应无形中释放出的强大气场及严肃面孔的审视下,额头微微冒汗的卫旌,有些坐立不宁,嗫嚅难言。 “但,我既知子山、信子山,也就信你,必用你!” 一转话锋,陶应又适时为卫旌舒缓紧张情绪。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陶应深知其中的道理,他可不想因此将尚未经历过多少人生磨砺的卫旌“逼”走,他现在很缺人。 尤其是已与大汉朝廷形同陌路之时,陶应就更加珍惜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大才。 “子旗,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与我并肩作战?” 卫旌猛然站起身,朝陶应恭敬一礼。 “蒙济南侯知遇之恩,卫旌必肝脑涂地!” 陶应注视卫旌的目光许久,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点点头。 “有一句话子旗要记住:性格决定命运。” “一个人若有才无德,恃宠而骄,必然会刚愎自用。” “纵观历史,以子旗的博学,定然知道刚愎自用者的最终结局!” 纵观三国,卫旌与蜀汉的彭羕、廖立,曹魏的许攸一样,皆是有才无德,恃宠而骄之辈,最后都败于自己的刚愎自用。 卫旌因刚愎自用,导致自己被免官罢黜在家,后半生郁郁不得志。 “卫旌谨记济南侯教诲!” 眼下的卫旌,多少还有些青涩,虽然隐隐有些清高的苗头,但在两世为人的陶应强势揉捏、敲打下,很快就服帖了,立即翻身下拜。 “卫旌拜见主公!” 心无悲喜的陶应,也没托大,弓腰双手搀扶起卫旌。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眸子满含希冀的陶应注视着卫旌的眼睛,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旗,人可有傲骨,但决不能有傲气;否则,只会害人害己啊!” 不是陶应要在卫旌面前装腔作势耍威风,而是与步骘相比,历史上的卫旌虽然才干过人,但他太缺乏稳重和识时务了。 今日陶应愿意提前敲打卫旌,甚至是推心置腹,不仅仅是防止卫旌重蹈覆辙,关键是为自己夯实可靠的班底,预防后院起火。 “我陶应可不想未来上演《挥泪斩马谡》的桥段!” 真切感受到陶应的真诚与期待,卫旌瞬间被感动。 “主公教诲,乃晨钟暮鼓,金玉良言,旌必永铭心间,终身莫敢忘!” 目光泛红的卫旌,若非陶应拉着,早已推金山倒玉柱,匍匐在陶应脚下。 待二人重新坐定,陶应方道明绕道前来临菑的初衷。 “子旗,一会儿我要赶去北海都昌,此番绕道临菑来见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子旗去做!” 陶应原本可以随颜良的先锋骑兵直达都昌,之所以绕道临菑,也是未雨绸缪。 “旌必不负主公之命!” 见陶应终于回到正题上,卫旌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齐郡归并乐安国后,渤海上时有盗匪贼寇登岸劫掠沿海百姓,可我们没有足够大、足够多的海上战船及水手,因此,近一两年内,子旗首要的任务便是重金广纳造船工匠,训练水手,秘密打造可经得起狂风巨浪的海船!” 陶应已面临被群殴之局,未来无论是北讨辽东,还是南征荆扬诸州,海上出击必不可少,解决战船就成了当务之急。 “诺!” 目光大亮的卫旌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陶应的重任,出身广陵郡的卫旌很清楚,陶应打造海船绝不仅仅是为了剿匪那么简单。 “主公,广陵、吴郡有许多造船世家,也有大量的造船能手、水手,我们可从那里招人。” 卫旌的建议让感觉找对人了的陶应更是眼前一亮,非常满意地点头许可。 “子旗,记着,莫要怕花钱粮,只要愿意前来齐郡的工匠,可安置他们的家属,提供优厚的待遇;若家眷不同行,可提前支付一笔安家费!” 财帛动人心,只要有优厚的待遇,陶应不信在乱世招不到工匠。 况且,眼下的陶应,在冀州搜刮的钱财粮食足以支撑一阵子。 “诺!” 卫旌心中快速盘算起招人方略来。 “好了,齐郡就交给子旗了,我得连夜赶往都昌!” 事情交代完了,既牵挂步骘、徐盛、吕岱,又担心颜良的陶应,一刻也不敢再停留,立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主公,北海战事……” “战事不利,不过很快就能解决,子旗无须担忧,战船之事乃重中之重,万不可拖沓!” 陶应不愿与卫旌谈北海战局,挥手打断了卫旌的话,让其将全部心思放在造船上。 “对了,眼下还有一件事,子旗立即出面替我传达。” 听完陶应的交代,卫旌不解地望着陶应,一脸诧异。 “主公,您不打算见他们?” 面无表情的陶应摇摇头。 “没时间,暂时就不见了!” 陶应并未向卫旌解释不见戏志才等人的缘由。 “主公,战马已饱食过!” 卫旌还想说点什么,金刚一般的典韦看到陶应从太守府书房出来,牵着两匹马立即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通报,让卫旌没了说话的机会。 “出发!” 陶应从典韦手中接过马缰,目光越过身躯高大的典韦,瞅了一眼整装待发的郤正,立即踩镫上马。 “驾!” 一出了临菑城东门,心急火燎的陶应立即催马疾行。 “咯踏踏……” 紧随身后的典韦、郤正也紧打马匹,在暮色中朝一百八十里外的都昌疾驰而去。 “子山,愿平安凯旋!” 卫旌立在城门口,望着马蹄声越来越急,如波涛滚滚向远处奔去的陶应背影,暗暗为在北海征战的步骘担心起来。 ———— 青州。北海国。寒亭。 北风劲吹,刮得低矮城头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本无力的冬阳,业已渐渐西沉,使得本就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的寒亭,更加显得气氛冰寒、窒息。 定定站在低矮城头上,一身蓝色袍服满是污渍的步骘,背搭双手,瞅着残阳,眉头深锁,心焦如焚。 “若未出意外,斥候已到达奉高,见到了主公!” 从都昌城外退兵至寒亭,已过去两日,寒亭相距奉高近四百里,快马一天半便可抵达。 “斥候,千万莫要耽搁,尽快将急报送到主公手中!” 这一刻,步骘并不担心管亥会连夜攻城,反倒担心陶应行踪飘忽不定,自己的急报不能第一时间送达陶应手上。 没办法,眼下的北海军团,主帅生死未卜,大将无力再战,士气遭到重创,粮草亦难以为继,步骘久拖不起。 “若两日内援兵不至……” 想到这一后果,步骘内心不断挣扎,想给自己一个能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唯有退兵剧县!” 推演一番后,步骘还是无奈选择放弃。 内无可战之将,群殴人数又不占优,北海地方大姓、豪强对陶应又有抵触,拒不配合,步骘有再大的才华,也无力施展。 亏得这是被各种利益捆绑的玄甲军,若是其他汉兵,士兵即便不哗变,也会四散溃逃,步骘早就难以约束了。 “主公,骘让您失望了!” 一想到陶应出兵冀州,对五万乌桓叛军用兵,势如破竹,而自己却兵败,反而有些掣肘陶应,步骘略带落寞的眸子,瞅着徐徐渐没的残阳,心中忍不住一阵难过与愧疚。 第二百五十九章 管亥围寒亭 第259章 管亥围寒亭 青州。临菑。刺史府。 陶应与典韦、郤正离开临菑没多久,出城相送的卫旌便匆匆回了城,直奔原青州刺史府。 “卫府君!” 卫旌一进入刺史府议事厅,原本谈笑风生的大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几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起,朝卫旌拱手打招呼,打破尴尬。 “戏兄!” 见打招呼的正是前几日在招贤馆选拔的计吏戏志才,卫旌连忙躬身还礼,显得有些谦恭,与昔日之见判若两人。 若非陶应亲自点将,以戏志才的齐郡计吏职务,卫旌作为上司,可以心安理得地受他一礼。 可有了陶应的特别交代,而且戏志才要前往济南接替陈登出任济南太守,与卫旌平级,卫旌就不敢再托大。 “卫府君……” 卫旌的一番动作,看得屋内众人一阵诧异,戏志才也满头雾水,刚出声要询问,却被卫旌打断了。 “戏兄稍等,待旌替济南侯向诸位转达几句话后再细聊。” 满屋除了戏志才,所有人都似乎不太待见卫旌,卫旌也不以为忤,自顾自地向屋中众人拱手一圈。 众人虽然看不上名声不显的卫旌,但卫旌毕竟是齐郡的太守,即便是陶应任命的,可新任的青州牧刘表也并未去其职,见卫旌拱手,也纷纷起身回礼。 “济南侯?” 感觉被陶应“连累”,丢掉青州刺史之职的赵琰,听到卫旌还称同样被罢免职爵的陶应为济南侯,心中暗暗腹诽鄙夷。 “你咋不称其济南王呢?” 心中再不满,赵琰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没办法,赵琰还挂名权重位卑的刺史时就不敢在卫旌这个一郡太守面前扮酷,如今成了无权无职的草头百姓,就更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 “这位是?” 屋子里的人除了戏志才、赵琰外,尚有郭嘉、陈纪、陈群,这些人卫旌都已认识,唯独一个身长八尺三寸左右,年龄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是第一次见。 “东阿程立,见过卫府君!” 一身儒士袄袍,美髯垂胸,显得睿智深沉的程昱,起身向卫旌做了自我介绍。 “幸会!” 虽然没有听说过程昱的名字,但见程昱坐在陈纪身旁,卫旌瞬时了然程昱因何在此。 回了一礼后,卫旌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正好诸位高贤皆在,卫某有几件事代济南侯转述。” 卫旌话音一落,众人心中皆是一震,立即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屋子里的众人,今日能聚此一堂,都托了陶应的“福”。 虽然前番卫旌已替陶应释放了陈纪、赵琰,但皆担心被朝廷针对的陶应狗急跳墙,又变卦难为他们。 “鉴于陈元方先生思乡心切,加之青州流寇遍地,济南侯难以保证元方先生周全,请元方先生明日与家人离齐返乡。” “鉴于赵先生身体已恢复无恙,明日亦离齐,返乡过年。” 卫旌一说完,也不等陈纪、赵琰表态,双手“啪啪”连拍两下,从门外进来两个兵士,各自双手托着一个上面覆盖布帛的托盘。 “呈上去。” 卫旌朝陈纪、赵琰二人身边的桌子指了指。 兵士会意,在众人一头雾水下,上前将托盘放在各自桌上,转身退了出去。 “济南侯因它事牵绊,不能亲自相送二位,特托付卫旌向二位道声歉意。” 说着,卫旌中规中矩地朝陈纪、赵琰分别施了一礼。 “济南侯担心路途艰难,特为二位略备车马之资,望二位先生莫要推辞。” 话一说完,卫旌立即转身,也不再理睬面面相觑的诸人,笑盈盈地拉着满腹疑惑的戏志才胳膊朝门外行去。 “戏兄之事,我们边走边说。” 还在发懵的戏志才,想与郭嘉等人打个招呼,可被卫旌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刺史府会客厅。 “嘶!” “这是开始赶人了呀!” “陶重光在青州开始清除异己了!” ———— 青州。北海。寒亭。 “吁!” 虽然是夜间赶路,但好在从临菑到都昌一路直道,加之经过益国县时,又找了一个临时向导,一百二十多里的路,一路马不停蹄的陶应三人用了三个多时辰就到了都昌小镇寒亭外十里。 “唏律律……” 跨过冰冻的溉水河,陶应一勒马缰,借着昏暗微弱的月光,微凝的眸子望向前方人头攒动的人马,手中的长枪不由紧了紧。 “主公,前方乃大队骑兵,不下千人,似是颜文恒的先锋兵马。” 手拎一对大铁戟的典韦视力极好,将陶应护卫在身后,注目眺望前方。 “俺乃颜良,前方可是主公?” 就在陶应三人仔细分辨时,对面传来颜良的声音。 “文恒,我是陶应!” 典韦没看错,对面人马正是颜良的先锋骑兵,暗舒一口气的陶应立即出声回应。 “咯踏踏……” 陶应话音刚落,从昏暗的夜色中冲出一骑,迅若猎豹,奔马急飙,短短几息便冲到陶应身前十步开外,猛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 “唏律律……” 嘶鸣的战马前蹄刚一落地,颜良已甩镫下马,扔掉手中的缰绳,手杵大刀,单膝点地,朝端坐战马的陶应行礼。 “主公!” 暗赞颜良威猛的陶应也立即下了马,上前将颜良扶起。 “我们乃患难与共的弟兄,虽非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以后无需多礼!” 心中很是熨帖满意的陶应客套了一句,将话题转到了都昌战事上。 “文恒,可曾查明各方情况?” 心中同样暖融融的颜良知道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立即将探听来的情报向陶应汇报。 “北海军团已退入寒亭三日,从都昌尾随而来的管亥黄巾今日傍晚方至,已将寒亭团团围困。” “都昌城依旧四门紧闭,城头有县兵及私兵防守,不见百姓出入。” 颜良一到都昌境内,第一时间派人前往都昌城侦查,想突袭入城,一举将城内所有大姓、豪强斩尽杀绝。 但侦查的结果让一心想靠武力征服的颜良不得不死了心。 都昌城不仅城高沟深,且日夜有人防守,让一色骑兵的颜良无机可乘。 “呼!” 听到寒亭暂时无恙,陶应不由长舒一口气,至于都昌城里的大姓豪强们,陶应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此刻还顾不上。 “有没有与寒亭里的步军师接头?” 颜良摇摇头。 “寒亭被黄巾流寇围困,担心打草惊蛇,俺并未与步军师联络。” 陶应朝颜良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此番救援的人马太少,若让管亥有了准备,这一战胜负难料。 “走,我们去观观阵!” 担心管亥夜袭偷城,陶应决定亲自抵近观察一番。 留下郤正休息,陶应与颜良、典韦及前番求援的北海军团斥候驱马徐徐靠近寒亭。 “吁!” 离黄巾大营尚有二里地,陶应一勒马缰,目光凝重地瞅着前方人头攒动、影影绰绰的寒亭。 “主公,是黄巾贼寇!” 典韦的视力极好,又早年没少见识过黄巾军作战,一眼就分辨出了寒亭之外的“人海”身份。 “主公,是管亥的人马。” 典韦语落,颜良又补充了一句。 玄甲军几乎皆出身于黄巾,颜良又长期与他们一起征战,感情比较深厚,所以言辞相对温和委婉,不像对黄巾无好感的典韦,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排斥。 “大约有多少人?” 陶应在马背上立起,让自己尽量看得更远、更清楚些。 “恐怕不下五六万!” 颜良是个带兵打仗的人,瞅一眼基本就能预估出人马的大致数量。 “主公,寒亭乃小镇,城墙低矮,又年久失修,无须借助大型攻城器械,便可轻易被攻破!” 斥候望着夜色下的寒亭城墙,不无担忧地提醒陶应一句。 其实,斥候是想让陶应做好最坏的打算。 “以眼下的状况,寒亭恐怕守不住!” 不怪斥候悲观,退入寒亭的北海军团,人马不超过一万五千。 除了人数不占优外,最要命的,主帅徐盛遭受重创,主将吕岱也无力再战,北海军团士气低落,恐很难抵御凶悍无敌的管亥进攻。 “下马,再前行二百步查探。” 即便斥候不提醒,陶应也清楚眼下北海军团面临的困境,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 “恶来,留意周围黄巾斥候,一经发现,立即击杀。” 陶应跳下战马,让斥候原地看守马匹,打算徒步靠近管亥的黄巾大营,近距离观察寒亭事态。 “诺!” 典韦轻应一声,将一对大铁戟交到左手,又从腰间摸出两枚小铁戟在手,抬头望向前方,犀利的瞳孔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率先一步朝前行去。 许是携新胜之威,不将北海军团放在眼中的管亥,并未向周边放出斥候、暗哨,陶应三人很容易又前行了二百步。 “主公,这群黄巾贼寇,今夜恐怕不打算攻城了!” 典韦如铜铃般的大眼睛,来回在松散的黄巾营盘里扫视,目光泛着缕缕轻蔑与失望。 “管亥?” 这一路上,陶应没少给典韦普及管亥的战力,深深勾起了典韦的战意,他迫切想与管亥一战,在陶应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 “走,退回去,等待援兵。” 陶应最后瞅了一眼寒亭城头紧张戒备的玄甲军,立即掉头。 既然管亥不打算连夜攻城,步骘暂时是安全的,陶应也就没有必要冒险踹营了。 这一退,又退到了十里开外。 第二百六十章 戏志才履新 第260章 戏志才履新 青州刺史府。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被卫旌拖走的戏志才,又匆匆归来。 “志才兄,你的事说完了?” 郭嘉满含深意的眸子,笑盈盈地盯着戏志才,上下审视着他。 “嘉,恭贺志才兄高升!” 戏志才拱拱手,苦笑摇头。 “奉孝就莫要调侃志才了!” 卫旌的那一番动作,以郭嘉的机灵劲,还有什么猜不透的。 戏志才目光扫视一圈,见之前的人皆在,就连被下了逐客令的陈纪、赵琰,也不见一丝仓促之色,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是在等戏某啊!” 戏志才心如明镜,很清楚这帮颍川人精料定他会去而复返,故而并未散去。 “假若,戏某一去不复返呢?” 戏志才暗暗自嘲,结果不言而喻。 “或许,连挚友郭奉孝,也会与我这个‘不识时务’的颍川人划清界线?” 收摄心神,淡定自若的戏志才语音淡淡地说出了室内诸人等待他“自觉交代”的内容。 “因北海剿灭黄巾战事失利,一个多时辰之前,刚至临菑的陶府君,又匆匆赶往都昌主持战事。” 既然知道这些人想听到些什么,戏志才索性也不等他们发问,率先将自己了解的说了出来。 “怪不得!” 戏志才的消息,让众人释然为何陶应不露面反叫卫旌替他出面。 “还真是少见,陶重光可是难得一败啊!” 注视着坦然自若的戏志才,郭嘉脸上露出一副调侃的神色。 “这管亥,是个人物,比徐和、张饶、司马俱之流强!” 郭嘉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戏志才明白,众人也清楚,而且也有同感。 陶应自崭露头角以来,剿灭黄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连强大的乌桓叛军也旦夕灭之,可盘踞北海的管亥却让陶应败北,这使众人心中惊讶不已。 “难道,策略有变?” 对陶应灭黄巾势力的手段,郭嘉已打听地一清二楚。 “那简直是打在了蛇的七寸上,对黄巾流寇犹如釜底抽薪,焉能不溃!” 郭嘉敢保证,即便是张氏三兄弟活着,遇到陶应这样的“流氓”手段,张氏兄弟也得败。 “啧啧,简直与留侯的四面楚歌之计异曲同工!” 不过,陶应为此牺牲了大姓、豪强的利益,这是郭嘉不太赞成的,毕竟颍川郭氏也属大姓一流。 “志才,据你所知,北海失利,是何原因?” 坐在陈纪身旁的陈群,替好奇的众人问了一句。 一路怀揣着从鲁国讨来的孔融文书,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结果连陶应的面都未见,父亲陈纪便被放了,这叫陈群郁闷不已。 “心思白费了,人情白欠了!” 现在,包括程昱在内,众人都已明白,陶应早就有放陈纪离去的打算,他们此番来不来青州都一样。 “志才了解也不多!” 戏志才瞄了一眼坐在陈纪身旁的陈群,又环视众人一眼,明确传达出“自己所言,皆是猜测”的意思。 “除了兵力不足,战将匮乏,最大的因素,恐怕是地利不在我!” 戏志才没有思考、犹豫,直言自己所想。 再说,无论是战事本身,还是面对这一群人精,都没有编造、隐瞒的意义。 “地利不在我?” 郭嘉、程昱、陈纪闻弦知雅意,对戏志才所指秒懂。 “看来,又要血流成河了!” 屋子里除了戏志才,几乎都出身大姓,一想到陶应的手段,心中未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诸位,志才前来,也是向各位辞行的。” 说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有点沉闷,戏志才适时告别,这才是他此番回来的目的。 “志才兄,你要离开临菑?” 猜到戏志才升迁了,但郭嘉没想到戏志才会离开临菑,脸上露出一抹不解之色。 “嗯,明日一早前往济南,领受新职。” 对郭嘉所问,戏志才向来都是毫不隐瞒。 “不知,戏先生前往济南,就任何职?” 半天没有存在感的前青州刺史赵琰,这会儿发挥了他“刺史”的职能,“过问”了戏志才一句。 “出任济南太守之职。” 济南王刘赟勾连黄巾,一家男丁被陶应斩尽杀绝,且青州已是陶应的了,自然不会再有汉室封国存在,全改成了郡。 “嘶……” “这……” “啊……” 戏志才话音一落,室内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诧声。 既为陶应的任性咂舌,又为戏志才的人生际遇感叹。 一郡计吏,俸禄不过百石;一郡太守,薪俸二千石。 其地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陶重光,有先见之明?” 陶应一到临菑,并未与戏志才相见,便将戏志才从一郡计吏提升至一郡太守,这让程昱内心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程昱不是觉得戏志才才不配位,而是感觉人尽其才。 “眼下的大汉,除了陶重光,恐无人能如此任性用贤!” 戏志才从刚刚被征辟没几日的计吏转任济南太守,程昱暗暗感叹其际遇的同时,心中默默自问。 “若在东平陵时接受陶重光的招揽,济南太守之职,会不会是我程立的?” 这一刻,年近五旬的程昱,突然有些茫然。 “选择站在颍川士人一边,会不会是个错误?” 程昱茫然,流年不利的赵琰也对去留感到茫然。 “唉,若无朝廷任命,终归不妥啊!” 过了半晌,赵琰轻叹一声,将心思各异的众人拉回现实。 “伪太守?” 赵琰的意思众人都清楚,无非是说戏志才的济南太守之职名不正言不顺,很可能过不了新任州牧刘表的那一关。 “那又怎样?” 虽然是伪太守,那也是太守。 明眼人都知道,眼下的青州,已是陶应说了算,只要陶应一日不放手,戏志才的太守之位就稳如泰山。 “奉孝,临别无所赠,这是志才提前预支的一年薪俸,赠于你,好路途买酒暖身。” 戏志才不愿再与这些人拉扯了,从怀里掏出四十两黄金,也就相当于他一年的俸禄二千石,递到郭嘉手中。 “薪俸还能预支?” 怔怔望着手中金灿灿的黄金,郭嘉眸子里露出一抹惊诧。 就连久经官场、宦海沉浮的陈纪、赵琰二人也感到不可思议。 “呵呵,许是济南侯担心志才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传出去给他丢脸,故而才预支了这笔薪俸!” 不知如何称谓当前的陶应合适,戏志才干脆学卫旌,依然称陶应为济南侯。 “预支薪俸?” 莫看戏志才在尴尬地自我调侃,内心却温煦如春。 “不存在!” 担心卫旌不给他说实话,戏志才私下打听了好几个太守府的官吏,就从未听说可以预支俸禄的。 “济南侯,志才平生知己也!” 戏志才在颍川,已很多年没有被感动过了,来了青州,却被素未谋面的陶应给感动了。 “志才兄,这可是你的一年薪俸,嘉不能要!” 满心复杂的郭嘉,将手中的黄金又推给内心同样不平静的戏志才。 “千金买马骨,陶重光只用区区四十金,便将颍川人杰戏志才拿下!” 郭嘉既感动于戏志才的大气,又感叹陶应的心思细腻。 “莫要辞,这只是志才的一点心意!” 戏志才阻止了郭嘉的推辞,一脸真挚地又拍了拍郭嘉的胳膊,转身便出了刺史府。 “奉孝莫要担心志才没饭吃,没衣穿,这些,在济南任上,都是供给的!” 郭嘉一愣,将茫然的目光投向赵琰、陈纪征询。 神情复杂的赵琰与陈纪对视一眼,皆向捧着黄金的郭嘉点点头。 “哈哈,那好,嘉就笑纳了!” 强抑制住心中的酸涩,郭嘉又露出他的招牌浪子笑,打了个哈哈,便没再矫情,收下了黄金,省得拂了戏志才的一番美意。 “嘉送送志才!” 郭嘉追着戏志才出了大厅。 同为颍川人,陈群、陈纪等人不好待着,也跟了出去。 “诸位,请回,屋外冷,若有暇,可来济南找志才!” 戏志才目光一一从郭嘉、陈群等人身上掠过,转身便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出发!” 戏志才一进马车,一名雄壮的护卫长立即下达命令。 “哗……” 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玄甲军骑兵,闻令整齐划一地一跃上马,护卫着戏志才的马车,徐徐朝三里之外的齐郡太守府临时住地而去。 “叮叮咚咚……” 随着承载戏志才的马车车盖鸾铃一路嘒嘒,犹如陈酿的酒香在寂静的夜里飘荡一路,沁人开颜,听在郭嘉、程昱、陈群等人耳中,却内心起伏难平。 “终究站在了颍川人的对立面!” “这是一场命运的豪赌!” “走了一条不归路!”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寒夜暗聚兵 第261章 寒夜暗聚兵 青州。寒亭。 夤夜,一堆堆烧得很旺的篝火在寒亭十里外的旷野燃烧。 西北风漫卷,不仅送来了彻骨的冷风,还撩拨着篝火堆,火苗摇曳,发出噼啪声响。 “恶来啊,你杀起人来砍瓜切菜,那么利索,怎么叫你打几只小兔、小鸟,就这么不舍呢?” 虽然有一堆大火,可陶应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暖和,反而因为饥肠辘辘,变得浑身冰冷,不时打着哆嗦。 没办法,为了转移心理的、生理的注意力,只好拿大块头典韦打趣。 “俺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瓮声瓮气的典韦,穿得并不比陶应多,跟个不知冷热的钢铁机器人一般,神情自若,慢悠悠地为自己辩解。 “也不是俺对小兔、小鸟不忍下手,俺找遍了方圆五里地,没见一只兔子、一只鸟。” 典韦也很郁闷,今日在临菑吃了一顿不午不晚的饭,结果又是三个多时辰的狂奔,到寒亭的时候,他就已经饿了。 这会儿不要说陶应感到饥肠辘辘,典韦更是快要忍不住吃土止饥。 “哼!” 典韦侧目瞪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颜良,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原本典韦想让颜良拿出军粮救急的,可颜良为了赶路,一千骑兵皆是轻装,路上就食于地方,此时手中也无半粒米,同样饥肠辘辘。 “呃……” 典韦的不满颜良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偷瞄了一眼一脸谐谑的陶应,犹如灵官的红脸愈加红润,尴尬地揪了揪兜鍪上的红缨,一言不发。 “要不,去抢?” 典韦突然想起寒亭城下黄巾军热火朝天的煮饭场景,眼前一亮,手中当烧火棍用的大铁戟,被他紧了紧,目光不时朝身后回瞄。 “想都别想!” 典韦的那点心思,岂能瞒过陶应的眼睛。 “再忍忍,算算时间,郝帅那小子也差不多快到了。” 陶应相信以典韦的手段,在黄巾贼手里抢点吃的轻而易举,但陶应不想冒险,眼下的他已输不起了。 “呃!” “俺只是心里有个念头而已,主公是如何知道的?” 典韦呆呆地注视着陶应,铜铃般的眸子透着浓浓的不解。 “主公……” 典韦刚想出声问陶应,突然身边守着火堆的颜良眉头猛然一挑,快速趴倒在地,附耳倾听,典韦心里一动,立即收声。 “来了吗?” 反应过来的陶应,急忙将目光投向篝火,就见原本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火苗,此时上下窜动,一息不歇。 只过了几息,陶应已感觉到身下的大地隐隐在震颤。 “主公,是大队骑兵,不下数千骑!” 颜良行军打仗是专业的,从地上猛地爬起,满含激动地望向陶应。 “主公,是郝帅的骑兵到了!” 这个时间点能到寒亭来的,除了玄甲军不会有别的军队,颜良清楚,陶应、典韦更清楚。 “哈哈,终于到了,恶来,你有饭吃了!” 一脸喜色的陶应从地上站起,一边活动冻得有些僵硬的腿脚,一边还不忘调侃典韦一句。 “走,我们上前去迎迎,马速太快,别吓醒管亥。” 陶应之所以后退十里,目的就是不让管亥知道有大队骑兵到来,陶应要打管亥一个措手不及。 “主公,天有些黑,这里俺熟,就让俺前去迎郝帅。” 看着陶应僵手僵脚的样子,颜良真心不忍陶应出去挨冻(添乱),立即请命。 “也好,让骑兵提前减速,我在这里等他们。” 陶应也没有矫情,同意了粗中有细的颜良提议。 “诺!” 颜良应了一声,燃起一支火把,上马快速朝援兵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 “主公!” 陶应并未等多久,就见郝帅紧随接他的颜良快马跑来,身后还有一骑,身无片甲,亦无兵器,一身普通袄袍装扮的瘦弱年青文士。 “无须多礼。” 陶应一把托住甩镫下马就要给自己行跪拜礼的郝帅,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喜色。 “郝帅,一路辛苦了!” 从奉高到东平陵,又从东平陵至寒亭,有四百里之遥,连续疾驰近十个小时,自然辛苦无比。 “末将不辛苦!” 陶应的一句真挚慰问,让郝帅在冰寒刺骨的寒夜感到浑身温暖,一路的疲惫顿觉消散无形。 “胡说,这般急行军,铁人也会累!” 陶应很满意郝帅这个乌桓人的态度,又将目光投向立在郝帅身后的文士身上。 “先生也辛苦了。” 抑制住心中的好奇,尽量不让自己太过厚此薄彼的陶应,向青年文士打了个招呼。 “属下戏志才,拜见济南侯!” 见陶应一脸温煦地注视着自己,有些腰酸背痛、腿脚酸软无力的戏志才,咬着牙步履蹒跚地上前一步,躬身下拜。 “嗯?” 望着孱弱如鸡的戏志才,陶应猛然一愣。 “戏志才不是在临菑吗,怎么会跟着郝帅一起来北海?” 看到陶应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郝帅忙出声解释。 “主公,戏先生在前往济南的路上遇到了末将,便一起跟着来了北海。” 原本戏志才是打算第二天一早前往济南的,可又担心郭嘉前来相送,已自觉走到颍川人对立面的戏志才便决定连夜上路。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陶应,忙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戏志才,满含担心地数落了一句。 “如此长途急行,加之天寒地冻,志才身体又单薄,不该来呀!” “志才扛得住。” 陶应超越老朋友一般的言辞里满含浓浓的关心与真诚,这让头一次见到陶应的戏志才,心中的忐忑与紧张瞬间消弭,被一片温暖所填满。 “凭陶重光的这一番言辞,我戏志才不枉此行!” 戏志才心性的变化陶应不知道,但他知道戏志才站不住了。 “来,志才,我们坐下边烤火边说。” “对了,郝帅,有吃的吗,我们快饿死了。” 陶应扶着脸色蜡黄的戏志才颤巍巍地到火堆边坐下,还不忘向郝帅讨要吃的,他的余光已捕捉到典韦投来的幽怨眼神。 “主公且等,末将这便去取!” 骑兵长途急行军,自然不会有后勤保障,必须自带干粮,或就食于地方,这方面郝帅比颜良有经验。 郝帅从自己的战马身上摘下一个食囊,递到陶应手上,陶应看都没看,顺手递给了眼冒精光的典韦。 郝帅见状,转身离去,没多一会儿,又拎着两个食囊回来,一个给了医师郤正,一个给了陶应。 “谢了!” 陶应如同后世般,随口向郝帅道了一声谢,立即打开手中的食囊,从中摸出一块青州的面饼来。 “志才,你要不要也来点夜宵?” 陶应将手中的面饼递到戏志才跟前。 “志才路上已吃过了,这会儿吃不下。” 戏志才没有接,此时的他,除了激动,就是想睡觉,太累了。 至于陶应口中的夜宵是什么,聪明莫过戏志才,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其意。 “那好,志才,你先将就着睡一会,天亮就要对黄巾发起突袭,你睡觉的时间不多了。” 饿极了的陶应,毫无形象地大口嚼食起来。 “郝帅……士兵……安顿好了?” 陶应又将目光投向郝帅,边吃边问骑兵驻扎的状况。 “主公,骑兵尚在二里外待命。” 之前不知道陶应是否会连夜发起进攻,所以郝帅让二千乌桓骑兵和陈登调拨的一千玄甲军新补骑兵都在待命状态。 “立即让他们与先锋骑兵汇合休整,明日天一破晓,便对管亥黄巾发起进攻,争取一举击破管亥。” 得了准信,暗舒口气的郝帅立即转身,前往骑兵驻扎地下休整令。 “济南侯,为何不连夜袭营呢?” 注视着成竹在胸的陶应,戏志才不解地问了一句。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夜间偷营更是许多战役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 “呵呵,典护卫要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击败管亥,让管亥在双方数万士兵的面前输得心服口服。” 陶应瞥了一眼大口朵颐的典韦,似真似假地回了戏志才一句。 “志才明白了!” 盯着陶应带有戏谑的眼神,戏志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陶重光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海黄巾!” 陶应选择天一亮就进攻,既能打管亥一个措手不及,也能防止管亥趁着夜色逃跑,为自己留下隐患。 当然,长途而来的骑兵,已是疲惫之师,加之地利不熟,又是黑夜,勉强一战,同样损失会很大。 这些,戏志才自然都明白。 “唉,这遭恐怕白来了!” 遭各方势力嫉恨的陶应不仅出身不俗,比戏志才还小几岁,就连谋略似乎也毫不逊色,这让心中略带酸涩的戏志才对陶应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奉孝,你的选择,恐怕很难善了啊!” 戏志才带着满腹心事,倚在篝火边沉沉睡去,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颍川戏志才,筹画士也!” 望着鼻息如雷的戏志才,陶应眸子里露出一抹惋惜之色。 “可惜,天妒英才啊!” 按历史轨迹,七年后戏志才就病死了,年龄不过三十一二。 “但愿能逆天改命!” 吃饱喝足的陶应,也和衣躺在了篝火旁,带着思绪酣然入梦。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戏志才认主 第262章 戏志才认主 青州。寒亭郊外十里。 晨光熹微,冬雾弥漫。 戏志才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及细微而嘈杂的话语声惊醒。 “天亮了?” 尚未睡醒的戏志才,揉了揉眼睛,瞅了瞅灰蒙蒙的天际,又四下打量一番,就见在冬雾中,影影绰绰有无数的人马伫立。 “要进攻了!” 离戏志才不远处,陶应、典韦、颜良、郝帅正在窃窃私语,反应过来的戏志才猛然爬起身。 “呃?” 一件柔软、厚实的袍袄从身上滑落,戏志才低头一瞧,瞬间愣住了。 “这是济南侯的袄袍?” 昨夜虽然见面比较仓促,但戏志才对陶应的第一印象记忆很深刻,包括眼前的这件袄袍。 一时间,戏志才心潮腾涌,犹如平镜般的湖泊泛起层层微波。 “醒了?” 戏志才尚徜徉在温暖海洋中不能自拔时,陶应出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志才,是不是吵到你了?” 陶应略带歉意的话语,传入戏志才耳中,如沐春风般。 “我睡过头了!” 脸上略显尴尬的戏志才用力搓了搓依然疲惫的面颊,抱着陶应的袄袍走了过来。 “志才身子单薄,昨夜又睡得晚,再睡半个时辰。” 陶应抬头望望冬雾弥漫的天际,让戏志才不用着急起身。 一来,大雾,不利于骑兵对管亥黄巾发起冲锋。 二来,陶应很担心身子单薄的戏志才如历史上那般英年早逝。 “就戏志才这样的身板,即便我陶应不是医生,也相信他活不过七八年啊!” 好不容易身边来了两个多智多谋的大牛,却又都是短命的,陶应心中自然不甘。 “待青州事了,定要找找华佗、张仲景等建安神医,替陈登、戏志才诊治一番。” 陶应眸子里闪现的一抹忧色,被戏志才尽收眼底。 霎时,戏志才的眼睛蒸腾出温热的霞光。 “志才已睡够了!” 强抑制住心中的曳动,戏志才双手捧着陶应的袄袍,毕恭毕敬地递到陶应面前。 至于陶应因此而挨冻之类的感激话语,戏志才没有说一句。 戏志才明白,即便他口吐莲花,语言万千,也难描摹他心中对陶应的感激。 “天寒地冻,志才又身子孱弱,这件袄袍,就给志才挡风御寒,莫要嫌弃。” 陶应接过自己的袄袍,又反手亲自披在了戏志才身上。 “这是尹夫人亲手为主公缝制的,便宜你了!” 看到陶应将自己的袄袍送给了戏志才,知根知底的典韦眸子里露出一抹不满。 袄袍是尹氏从东平陵带到奉高的,陶应并未穿几日。 “主公!” 陶应接二连三的小恩小惠,终于击破了戏志才的心防。 听了典韦的解释,戏志才没有推辞陶应的赠袍,反身屈膝认主。 “有主公的地方,便是我戏志才的家!” 不等陶应犹如中了千万大奖的巨大惊喜中清醒过来,戏志才已对着他深深一拜。 这一拜,让戏志才的内心豁然开朗,甘之如饴。 戏志才在颍川经历了纷纷扰扰的世间情、世间事、世间人的纠缠喧嚣之后,在青州、在陶应处,终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未来无论成败,志才必牵马坠蹬,肝脑涂地,追随主公左右!” 这一刻,归属感使戏志才对陶应彻底归心。 “志才……” 醒过神的陶应,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立即弯腰双手托住戏志才的双臂,目光熠熠地注视着戏志才的眼睛,激动难言。 “唉,短短几个月间,送出了两件袍服、一件盔甲,收获了三个顶尖牛人!” “看来,在这汉末三国时代,要感动一个对的人,一件衣服足矣!” 当然,要是遇到不对的人,如程昱、郭嘉,莫说一件旧衣服,就是陶应砍自己一条胳膊送人,人家也不正眼搭理他。 “主公,大雾已稀薄。” 陶应与戏志才惺惺相惜、“卿卿我我”的当儿,身后传来颜良大煞风景的粗爽声音。 “可以开始了吗?” 陶应注目远眺,就见冬雾已散,大地立即呈现出一幅壮丽美景。 看那松柏,针叶上凝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像是一树洁白的秋菊,微风轻拂,叶子纷纷飘落,犹如天女散花。 “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陡然战意喷薄的陶应快步走向自己的战马,一跃而上。 “郤医师,在我军击败黄巾之前,你与志才留在后方!” 看到郤正也醒了,陶应顺便交代一句。 无论郤正,还是戏志才,陶应都不想他们出事,尤其是郤正,徐盛还等着他救治呢。 “主公,志才愿……” “志才,此战乃骑兵快速突袭,你就留在后方。” 看出戏志才有意随军出击,陶应毫不犹豫地阻止了。 “志才,我欲进都昌城,想想能否赚开城门!” 为了让戏志才安心待在后方,陶应给戏志才布置了一道颇有难度的作业题。 当然,陶应对戏志才的智谋也有所期待。 “诺!” 有了事干,戏志才瞬间打消了随陶应冲锋陷阵的想法,流淌在骨子里的骄傲又慢慢活跃起来。 安抚了戏志才,陶应从典韦手中接过自己的长枪,冷峻犀利的眸子望向十里外的管亥大营。 “文恒,郝帅,按预定方案,快速击穿管亥左右翼,向中军汇合!” “恶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拿下管亥,不论死活!” “号令兵,前行距黄巾大营三里,立即吹响玄甲军进攻号角,通知步子山出城打扫战场!” 随着陶应的一连串令下,颜良、郝帅各率一千骑兵,借着已稀薄的雾色遮掩,开始驱马缓慢朝管亥大军的左右两翼推进。 陶应亲率两千骑兵为中军,直趋管亥中军,拎着一对大铁戟的典韦随护而行。 “轰隆隆……” 待三路骑兵距管亥大营不足五里时,马速骤然加快,像疾风中的劲箭,一往直前;蹄声如雷,好似惊涛拍岸。 “呜……” 待逼近管亥大营不足三里时,十数名早已准备好的号令兵脱离大队,驻马扬号,吹响了玄甲军独有的进攻号角。 “驾……” “哈……” “杀……” 进攻的号角骤一冲上云霄,犹如电闪雷鸣,让如洪流般杀奔战场的玄甲军骑兵战意爆燃,纷纷怒吼着扬起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冰冷唐刀,争先恐后地冲向管亥大营,欲以此战收获自己的荣耀。 嘹亮的号角声、如雷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的人吼马嘶声骤然爆发,瞬间打破了寂静的寒亭城外旷野。 “轰隆隆……” 转眼间,奔腾的铁骑,电闪雷鸣般潮涌而过,其裹挟雷霆万钧之势,以摧破一切的气概,杀入管亥大军。 一时间,寒亭这一方天地,为之震颤、心悸。 ———— 管亥大营。 大雾尚未完全退去,用过早饭不久的管亥,立在营帐门口,一边任亲兵给他披甲,一边如狼似鹰般的眸子望着二里开外的寒亭城,嘴角勾起,不时发出冷哼。 “是朝廷果真无人,还是欺管亥无能,竟敢选择退守寒亭这般低矮的城郭!” 昨日尾随而至寒亭的管亥,一看到寒亭低矮的城墙,立即打消了连夜进攻的念头,他将寒亭团团围困,养精蓄锐,打算白日一鼓作气攻破寒亭。 “弹丸小城,吾一鼓而破之!” 若步骘选择退兵高墙深壑的都昌城,管亥没有多大信心将其攻破。 但寒亭这样的低矮小城,管亥自然有攻破的底气,也有攻破的经验。 “步骘,尔也配做军师?” “徐盛,尔也配招降本帅?” 一想到步骘、徐盛,先对他招降,后欲故技重施,效齐、济南之法,铁塔似的管亥,黑脸森然一笑。 而这一笑,犹如来自幽冥的黑使,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就连营门口替管亥披甲的亲兵,亦目露惊惧之色。 “张饶、徐和、司马俱,堂堂黄巾渠帅,麾下煌煌数十万人马,居然败在如此不堪一击的汉军手中,废物矣!” 管亥对张饶三人不战而降,既不满,又不屑。 “渠帅,已披挂齐整。” 替管亥穿戴盔甲的亲兵,语音怯怯地提醒恨不能前往“极乐世界”教张饶等重新做人的管亥一声。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牵马,拿兵刃!” 回过神的管亥,冷冷瞪了亲兵一眼,语气冰冷地呵斥一声,转身大步迈出营帐。 “这刀堪称宝刀,可惜太轻了,不趁手!” 上了战马的管亥,瞅了瞅手中的唐陌刀,又掂了掂,只得无奈放弃,重新拿起自己的战刀。 管亥手中的陌刀,是缴获玄甲军的,只是与他惯用的大刀相比,分量太轻了。 因使用了新型钢铁,玄甲军配备的陌刀净重不过十斤。 管亥手中的大刀,乃重型兵刃,重量达到了六十斤。 在战马上,管亥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人马,见一切准备就绪,便驱马徐徐行至距离寒亭城有一箭距离的地方。 “尔等听着,交出兵器和粮秣,某尚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敢反抗,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管亥猛一挥手中的大刀,指向立在城头指挥防御的步骘,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通过恐吓不战而屈人之兵。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 管亥话音一落,身后的数万黄巾士卒,皆将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高举过顶,左右舞动,齐声呐喊助威。 “呜……” “轰隆隆……” “打破……” 陡然,一阵突兀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又是轰隆隆的雷鸣音传来,让正喊得起劲的黄巾士卒一阵错愕,纷纷回头张望,口号也喊不下去了。 “什么声音?” “打雷了?” “地动了?” …… “不对,是骑兵,大队骑兵!” 蹄声如雷,似万马奔腾。 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大地的震动感更加明显,常年征战的黄巾士卒终于回过味来。 “哪来的如此多骑兵?” 管亥骇然回头,望着越来越清晰的一道细长黑线,黝黑的脸上露出一片惊诧,旋即被浓浓的不安替代。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四路攻管亥 第263章 四路攻管亥 北海。寒亭。 冬雾一退去,城外管亥黄巾营盘的动静便传到了步骘的临时大帐。 一夜未眠的步骘,急匆匆登上城头,举目远眺,离城二里开外的黄巾营盘,人头攒动,人喊马嘶。 “管亥要攻城了!” 此时的步骘,挺立在城头,犹如一颗孤寂的苍松,轮廓分明的脸上微微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要战,那便战,唯死耳!” 这一刻,面临生死抉择,步骘乌黑的眸子里透出磐石般的坚毅。 “可惜,难报主公知遇之恩!” 想到陶应,步骘脸上现出一抹复杂之色,有欣喜,有愧疚,也有浓浓的不甘。 “军师,您且安心,只要岱一息尚存,定不叫黄巾贼越过城池一步!” 二十七八的吕岱,业已负伤,不堪再战,但此时北海军团生死存亡之际,他不得不强撑着登临城头,与步骘共生死。 “定公,骘有预感,主公必会来援!” 到这地步了,步骘没埋怨吕岱登临城头,也没有劝吕岱离开城头。 他们二人一样,皆是忠义之辈,宁可轰轰烈烈战死疆场,也不可能在黄巾流寇的淫威下苟延残喘,更不可能屈膝投降,苟且偷生。 “哈哈,那就看我们能否顶住管亥的前三次进攻!” 对于攻城一方,若连续三次进攻不能建功,后续就更加乏力了,甚至会暂时偃旗息鼓,另辟蹊径。 而对于守城一方,若抵御了对手的前三次进攻,便可获得难得的喘息之机,这便是待援者的希望所在。 虽然没有见过陶应,但吕岱对步骘有信心。 只要步骘说陶应会来,吕岱就相信陶应会来。 “放心,虽然寒亭城池低矮,黄巾流寇无须借助大型攻城器械便可登城,但我玄甲军也非普通汉军,抵御黄巾流寇三次进攻还是可以的。” 步骘不仅对陶应有信心,对已彻底蜕变的玄甲军也有信心。 至于抵御黄巾流寇三次进攻之后,缺乏守城器械的北海军团是个什么情况,无论步骘,还是吕岱,都只能听天由命。 “管亥来了!” 望着扯高气扬、杀气腾腾而来的管亥及身后五六万黄巾流寇,步骘、吕岱皆是神情凝重。 “此战生死难料啊!” 步骘、吕岱对视一眼,皆侧身望向城头、城下有些士气不振的近两万玄甲军,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色。 “呛!” 在城外管亥及数万黄巾的叫嚣声中,步骘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城头、城下的玄甲军大声打气。 “众位将士,管亥即将对我们发起进攻,此战必定惨烈,很多袍泽会因此战死,但我步骘相信,我英勇的北海军团不会被强大的对手吓到,会如同济南兵团的袍泽一般,面对强敌无所畏惧,杀出自己的荣耀!” 同为玄甲军,兵源也基本相同,但济南兵团明显士气高涨、战果辉煌,步骘此时有意拿其来刺激麾下,以求抵御住管亥的前三次进攻。 “将士们,主公一定会来,我们的援军也会来,我们能不能抵御住管亥黄巾的三次进攻,这将是主公给我们的一次考验!” 至于陶应能不能在北海军团溃败之前赶到,没有把握的步骘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求北海军团能有轰轰烈烈一战的勇气。 “将士们,为了玄甲军的荣耀,为了我北海军团的荣耀,你们有没有敢死、敢战的勇气?” 步骘话音一落,整个北海军团沉寂了几息,瞬间沸腾了。 “战!战!战!” 受到刺激与鼓舞的北海军团士兵纷纷高举手中锃亮的唐刀,望着伫立城头的军师步骘,齐声怒吼,眸子里尽皆显露出浓浓的狂热战意。 “呜……” “轰隆隆……” 望着重新提振的士气,暗暗舒口气的步骘心中正感慨陶应的号召力,城外陡然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接着是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军师,是玄甲军进攻的号角!” 一阵惊讶后,最先反应过来的吕岱眺望城外号角声传来的方向,隐隐看见距离寒亭二里之遥,汹涌的骑兵在旷野上狂奔,马蹄声似浪头的波涛,一层叠一层,高昂雄浑。 “主公来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望着一杆杆黑色的旌旗,尤其是中军高高树立的陶字帅旗,神情激动的步骘一扫心中的阴霾,强抑制住眼眶中的泪花,异常急切地下达出兵命令。 “立即打开城门!” “号令兵,吹反攻号角,全军随我反攻!” 步骘下令吹响号角,同样也有呼应陶应的意思。 “嗒嚓嚓……吱……” “呜……” “杀……” …… 随着最后一丝冬雾消散无形,管亥的脸色变了,所有的黄巾士卒脸色也变了。 “三路突袭!” “完了!” 管亥看清玄甲军骑兵面目的时候,铺天盖地而来的玄甲军已距他大营不足二里。 待管亥回过神时,发起突袭的陶应、颜良、郝帅三路骑兵已近在眼前。 “陶?” 当管亥看清中军迎风招展的猎猎旌旗时,一颗因久经沙场而变得冷漠的心脏不争气地猛然跳动了一下。 “就是他吓破了张饶、徐和、司马俱的胆!” “就是他让五万乌桓骑兵灰飞烟灭!” “陶应!” …… 玄甲军骑兵左路,策马狂奔的颜良,一手控缰,一手握刀,一千骑玄甲军铁骑如影随形紧紧跟在他身后。 黑衣黑甲黑旌旗,庞大的骑阵,犹如来自忘川河里的洪涛,裹挟着踏破天地山河般的威势,向着管亥黄巾的左翼漫卷突进。 “杀!” 随着颜良一声怒吼,瞬间松开了马缰,双手快速抡起大刀,朝着面前惊得面如土色的黄巾士卒怒劈。 “噗,噗……” 随着利刃入肉声传来,两颗人头已冲天而起,被杀的两名黄巾士卒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已魂归极乐。 “杀……” 在颜良出声的一瞬,紧随身后的一千玄甲军骑兵亦大吼一声,轰然回应,声如惊雷。 “轰隆隆……” “噗……” 数千只铁蹄无情地踩进黄巾军阵,从被撞倒的黄巾士卒身上踏过。 一千柄锋利而冰冷的唐刀,犹如死神的镰刀,挥向慌张四散的黄巾士卒。 “呃啊……” 如韭菜般倒地一片的黄巾士卒,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仰天凄厉呼号,为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唱响最后的挽歌。 …… 玄甲军骑兵右路,一马当先的郝帅,前胸几乎贴在马背上,一手挽缰,一手拎着弯刀,一双犀利的眸子望着前方骚动的黄巾士卒闪过一抹不屑。 “杀!” 郝帅大吼一声,手中的弯刀挥出,劈向近前的一名黄巾士卒。 “呃啊……” 中刀的黄巾士卒发出惨叫的一瞬间,郝帅手起刀落,又一名黄巾士卒应声倒入尘埃。 “杀……” 郝帅逞威,紧随其后的一千骑兵亦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朝着前方犹如蝗虫般的黄巾士卒汹涌席卷而过。 …… 骑兵中军,始终慢典韦一拍的陶应,率两千骑玄甲军骑兵朝管亥的中军杀奔而上。 “轰隆隆……” 疾驰的马蹄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如洪流般漫卷。 陶应脚下的大地犹如潮水般向后急速退却,此方天地唯有数千只马蹄同时叩击大地发出的剧烈轰鸣之音。 “朗朗乾坤,天地唯我!” 烈烈豪情在陶应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 “杀!” 陶应大吼一声,双手执枪,狠狠刺向典韦大铁戟下的漏网之鱼。 “噗!” “啊……” 陶应的“鱼获”才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瞬间便淹没在了典韦的一对大铁戟之下。 “嘭……” “噗……” “啪……” 始终挡在陶应身前的典韦,双手抡动一对大铁戟,犹如风车的双叶,上下飞舞,一息不停。 而挡在典韦前面的黄巾士卒,犹如天女散花,在“杀神”典韦的身前四周上下翻飞,落地时,非伤即死。 “不愧是金刚,太暴力了!” 随在身后捡漏的陶应,看着表演力量美学的典韦,非常郁闷地发出一声感叹。 …… “魔鬼!” “恶狼!” 随着颜良、郝帅、陶应的三路强大骑兵同时突袭,尤其是“灵官”颜良、“金刚”典韦这二个非人类展现的强大杀戮意志,数万黄巾军在颤栗,此方山河大地在颤抖。 …… 管亥本就松散的军阵彻底崩塌了,打贯顺风仗的黄巾士卒看到三面而来的汹汹骑兵,开始惊恐四散。 “不要慌,我们人多,拿起武器,奋力抵抗,否则必死无疑!” 声如惊雷的管亥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呵斥,试图稳住阵脚,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 “跑啊……” “俺不想死……” 随着寒亭城内近两万北海兵团士兵的杀出,四面受敌的管亥黄巾彻底崩溃了,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刃,不管不顾地夺路狂奔。 “唉!” 兵败如山倒,管亥绝望地叹息一声。 经历过无数战阵的管亥很清楚,在空旷的平原上,步兵应对骑兵,只有以密集的排阵拼死一搏,方有一线生机,若转身逃跑,只能自取灭亡。 “数万蠢货,拖累了本帅啊!” 大势已去的管亥也想跑路,可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 望着已杀奔中军而来的玄甲军骑兵,管亥漆黑如墨的眸子闪过一抹狰狞。 “想必你是冲着俺管亥来的?” 与典韦倾泻无限杀意的眸子隔空一交织,管亥就知道自己的终极对手来了。 “那便战!”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典韦战管亥 第264章 典韦战管亥 随着步骘率领的北海军团近二万兵马加入到反攻的阵列,管亥的六万黄巾彻底崩溃了。 “北海黄巾,算是彻底完了!” 驻马四望的陶应,看着玄甲军骑兵如虎入羊群般扎进黄巾军溃逃的残阵,锋利的唐刀如砍瓜切菜一般劈开黄巾士卒的身体,知道北海黄巾从此将成为历史。 “噗……” “呃啊……” 玄甲军骑兵已脱离了主阵,以大迂回、大包围的方式开始堵截四散溃逃的黄巾士卒,而北海军团步兵则代替了骑兵,在主阵地四处围杀犹如无头苍蝇乱窜的黄巾士卒。 “这简直就是一场血腥屠杀啊!” 策马来到陶应身侧的戏志才、郤正,心悸地望着玄甲军不时高举过顶的唐刀,二人有种错觉,其锋利的冷辉令天空的灰暗都为之消退。 “很快就会结束!” 陶应知道刚刚入幕的戏志才还没有唤醒血液中潜伏的冷漠,此时看到一面倒的屠杀于心不忍,但陶应一改往日的策略,并没有叫停。 “不是我陶应冷血,而是北海军团需要借这场屠杀提振士气,重拾信心!” 当然,管亥的北海黄巾乃贯匪,若不将其杀怕、杀崩溃,不主动请降,陶应绝不会开口劝降。 “无组织、无纪律的黄巾流寇,哪怕打了千仗、万仗,也还是流寇,永远都不会是有思想、有理想的正规军对手!” 对于狼与羊之间的较量,陶应很快便没了观望的兴趣,将目光再次投向不远处捉对厮杀的典韦、管亥身上。 “不愧是管亥,算个人物!” 陶应如刀的眸子落在管亥身上,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壮如铁塔,可与典韦有一比的管亥,身高九尺有余,肤色暗黑,若非手中拎着一柄重刀,活像巨灵神下凡。 “啧啧,也是个非人类啊!” 刚刚许是吃了典韦的亏,管亥身上原来所披的护甲已丢弃一地,单薄的内衬破裂,透过袒露的肌肤,可见其身上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这黑厮脖子如此粗壮有力,就不知唐刀能否砍断!” 手捏着下巴,如同吃瓜群众的陶应,仔细端详着在寒冬腊月没表现出一丝冷意的管亥。 “看来,北海黄巾过得并不富裕啊!” 望着管亥胯下的坐骑,陶应摇摇头。 虽然管亥的坐骑也算得上是一匹健马,但要承载管亥这样重量级的骑士,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铛!” 就在陶应分神打量管亥的几息之间,典韦与管亥已连续过了好几招。 “这厮端的厉害!” 几合过后,自诩天下无敌的管亥心惊了。 手中的大刀一滞,招数顿时慢了几分。 “死!” 管亥的这一细微破绽,被典韦瞬间抓住,幽冷的眸子寒芒一闪,暴喝一声,手中的大铁戟宛如蛰伏许久等待时机的蛟龙猛然爆发,一道戟影划过,砸向管亥。 “嘶!” 盯着如泰山压顶而来的铁戟,管亥亡魂大冒,忙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抬刀抵挡,勉强躲过了典韦的致命一击。 “呼!”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管亥不顾形象地大口呼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分神。 又斗了几个回合,疲于应付的管亥彻底没有了信心,一双慌乱的眸子不时四顾。 “就是现在!” 看好逃跑的方位,管亥陡然发力,不管不顾地朝典韦猛攻几招,将其逼退,立即调转马头,朝阵外奔去。 “想逃?” 典韦见状,双目微眯,快速将大铁戟交到左手,右手摸出一柄小铁戟,猛然一甩,射向一味奔逃的管亥。 “噗!” “呃啊……” 迅如闪电的小铁戟没入管亥的背心,即便强如铁打的巨汉,剧烈的疼痛还是让管亥仰天发出一声惨嚎。 “唏律律……” 战马又疾驰了二百多米,管亥从战马上掉落了下来,独自狂奔的战马猛然刹住了脚步,仰天发出一串悲鸣,又缓缓回到已无声息的管亥身旁,低头徘徊。 “可惜了!” 望着倒在冰冷尘埃中的管亥,陶应默默叹息一声。 “能力不够,千万莫要想着称王称霸!” 陶应不是为管亥的生死惋惜,而是替管亥的最终选择而惋惜。 在管亥拒绝接受玄甲军改编的那一刻起,陶应就将他划到了必杀的队列。 “主公!” 陶应正对着管亥的尸体发怔,身侧传来一声带着轻颤的声音。 “子山!” 回过神的陶应循声侧首,就见一身血污的步骘跪倒在地,面含羞愧地望着他。 “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陶应急忙跳下战马,双手将似乎苍老了几岁的步骘扶了起来。 “子山,你受伤了?” “郤医师,快,给步军师治伤!” 看到步骘污秽不堪的袄袍破破烂烂,满是血渍,陶应顿时一惊。 “主公,骘没受伤,莫要忧心!” 陶应眸子里显露的急切与关心,步骘能看出不是装样子的,立即被感动了,之前就盈眶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骘让主公失望了!” 北海军团迟迟没能拿下北海国,步骘感觉是自己无能。 反观陈登的济南军团,不仅拿下了济南、乐安、平原三郡,还挺进冀州,驱赶了五万乌桓叛军,为青州夺得了过冬之粮。 “这不是子山及北海军团的过失,是我对管亥黄巾估计不足所致,原因在我!” 在北海军团,无论是步骘,还是主帅徐盛、大将吕岱,都显得太过年轻,几乎都是被陶应拔苗助长,能力不及历史巅峰期的十分之一,因此陶应主动揽过了北海军团进攻不利的责任。 “主公……” “子山,我们进城,去看看徐文向!” 内心既感动又惭愧的步骘还想请罪,被陶应阻止了,北海军团已在收拢俘虏,城外再无战事,惦记着徐盛伤势的陶应,不愿再在城外耽搁一分一秒。 “主公且等!” 陶应刚抬脚,便被默默关注陶应与步骘对话的戏志才叫住。 “此时正是赚开都昌城的最佳时机!” 陶应脚步猛然一顿,赫然回头,目光熠熠地注视着戏志才,呼吸也随之加快。 “志才,需要我怎么配合?” 戏志才一怔,旋即又释然,心中暗暗点头。 “只需玄甲军在都昌城下演场戏即可!” 要求听起来很简单,但陶应绝不信戏志才的计策实施起来也这般简单。 “文恒,现在开始,一切都听从志才的调遣;待进了都昌城,还按老办法实施!” 陶应没有过问戏志才到底要用何计,毫不迟疑地将颜良安排给了戏志才。 “诺!” 眼冒精光的颜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陶应的安排,一边搓手,一边嘿嘿冷笑。 “子山、郤正,我们进城!” 打扫战场有吕岱、郝帅,都昌之事有戏志才、颜良,甩手掌柜陶应一跃上马,朝寒亭城内驰去。 …… “条件太差了!” 在一处简陋的宅院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火盘在无力燃烧,弥漫着血腥臭味的屋子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陶应四下打量,眉头皱了皱。 “主公,徐将军脏腑受伤很严重,这恐需时日医治调理!” 对昏迷不醒的徐盛做过一番检查,郤正一脸担忧地望着陶应。 “但这尚不是最致命的,徐将军伤口拖延太久,已四处溃烂,且日益深入,已难以通过外科缝合!” 徐盛的内伤陶应看不出来,但外伤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的徐盛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皆因被管亥重刀所伤之处发炎所致。 “子山,速取笔墨!” 这个时代,陶应最容易解决的就是土法酒精,这也是救徐盛的唯一方法。 “恶来,立即快马赶往都昌,若颜文恒已进城,让其分出一队人马,全城收集酒水待用!” 虽然不明就里,但步骘、典韦二人迅速行动,分头配合陶应。 “师父有救徐盛的方法?” 想到一种可能,郤正眸子顿时大亮。 …… “主公!” 一个时辰后,打扫完战场的吕岱拖着疲惫的伤身走了进来。 “定公,你身上有伤,后面的事情就让麾下去做,安心养伤!” 与吕岱是第一次见面,但陶应感觉已认识二千多年。 “主公勿忧,末将只是胳膊骨裂,乃硬伤,郤医师已医治过!” 陶应的平易近人,让吕岱瞬间心安。 “主公,此番共俘虏黄巾流寇四万一千多人,当如何处置?” 管亥带来围攻寒亭的兵马有六万余人,皆是北海黄巾精壮,这一战,近两万人被玄甲军所屠。 “全部放掉!” 管亥死了,这些人已成了无头的苍蝇,如今又是冬季,陶应也暂时无处安置。 “让他们回去与家眷团聚,告诉他们,凡是改邪归正者,三日后可按人头分田,十二岁以下儿童三月可上学!” 陶应在泰山、齐、济南诸郡实施的政策吕岱很清楚,二话不说,转身便出了门。 …… “主公,都昌城已打开,戏先生与颜文恒接管了城防!” 兴冲冲而回的典韦,一见到陶应,便眉飞色舞地告知都昌城的消息。 寒亭距都昌有二十多里,一个多时辰典韦跑了一个来回。 “戏先生使诈,让颜文恒等五百兵穿上黄巾流寇的衣衫行至都昌城下,后用骑兵突袭,将颜文恒等人‘斩杀’,丢弃大量兵器、粮草而去,结果……” “结果城内的贪婪之辈见财起意,开城抢夺时,被装死的五百人突然发难,抢下了城门对不对?” 典韦正兴致勃勃地给陶应解说戏志才用计赚开城门的经过,被陶应抢先说出了后半截。 “呃……” 典韦一怔,四下张望,不见一人。 “别找了,是我猜的!” 同样兴奋莫名的陶应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间,抬头仰望晴朗的天际,长长呼出一口气。 “戏志才,名符其实!”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丹阳传噩耗 第265章 丹阳传噩耗 徐州。下邳。刺史府。 待管家陶安出了书房,陶谦又仔细将陶应的书信看了一遍,闭目久久沉思。 “主动请辞刺史之职,以探朝廷对陶氏的态度?” 陶应清楚陈仓之围一解,自己将面临多方发难,但不太肯定会不会波及陶谦。 “朝廷接受了老夫的辞呈,说明只针对我儿陶应一人;若婉言拒绝,便是针对整个陶氏!” 别看陶谦垂垂老矣,但他并不昏聩,反而心如明镜。 “飞鸟尽,良弓藏!” 陶谦有些踌躇了,他同样担心弄巧成拙,毕竟除了陶应,他还有大儿子陶商及丹阳数十口亲眷,这些人都需要自己庇护。 “去奉高过节,不是个好提议啊!” 陶谦知道陶应在替他的安危着想,但陶谦不能那么做。 一开始陶谦就与陶应分家,预防的便是今日之局,若陶谦此时跑去泰山郡与陶应在一起,他前番布局就白费了,也会因此举让整个陶氏陷入险境。 “哼,若真到了那一步,老夫绝不会让手中的刀蒙尘!” 陶谦猛然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睛,唇角微咧,发出一声冷笑。 如今陶谦在徐州陷入孤立,除了他兼任的下邳相,琅琊国相阴德,彭城国相薛礼,广陵太守张超皆公开表达对陶谦的不满。 就连原本态度暧昧的东海太守江沛,也开始疏离陶谦。 而在刺史部,陶谦征辟的“四大金刚”,王朗撂了挑子,赵昱请了长期病假,曹豹准备动刀子,准亲家糜竺态度变暧昧。 但陶谦手中还有两千丹阳兵,由他的亲信家臣丹阳人许耽统领,这是陶谦安身立命之本。 “家主,大事不好!” 心头暗暗发狠的陶谦正想着如何对付徐州不听话的大姓、豪强,离去不久的管家陶安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跪伏在地。 “出了何事?” 陶安是跟随陶谦多年的老人,向来稳重,此时绝无仅有的表现,让陶谦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前虎贲将军袁术伙同前甘陵相周崇三日前屠了丹阳家宅,掘了陶氏祖茔,连带着大公子及夫人一并遇害!” 脸色苍白的陶安一说完,书房陷入了沉寂之中,唯有陶谦急促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回荡,无声低泣的陶安担忧地盯着陶谦。 “陶安,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久,回过神的陶谦上前几步,一把拎起陶安,陡然变得猩红嗜血的眸子死死瞪着陶安大声斥问。 “家主,幸免于难的陶成就在门外……” 陶安抬起头,哭着回应陶谦。 “噗……” 得到确认,陶谦身形猛然一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直直朝后倒去。 “家主!” 始终留意着陶谦情绪变化的陶安大叫一声,眼疾手快地将已然昏厥过去的陶谦抱住,朝屋外喊人。 “快来人!” ———— 扬州。丹阳。太守府。 小年过去不久,新年也没两天了,原本应该欢声笑语的太守府,却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崇弟,你也离开丹阳回庐江!” 愁肠百结的丹阳太守周尚望着周崇,一脸的无奈。 数日前周崇被袁术蛊惑杀了陶氏数十口人,还掘了陶氏的祖坟,事情不仅传遍了丹阳,连周边的九江、庐江、广陵诸郡都知道了。 之所以坏事传千里,得益于袁术的有意推波助澜。 “你担心什么,难道我庐江周氏就怕他丹阳陶氏?” 对杀了陶氏族人,周崇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毕竟袁氏也有份。 “再说,待陈仓之围一解,朝廷便会对陶应、陶谦父子动手,此时保命尚来不及,那有机会跑来丹阳报仇?” 袁术已将各方对付陶应、陶谦的谋划或多或少地透露给了周崇,此时周崇很淡定,一点都不担心陶应父子的报复。 “叔父保重,孩儿这便启程回庐江!” 看到周崇还没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已如坐针毡的周瑜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了,立即起身向周尚告别,他要赶回庐江老家舒县,接上老母亲离开庐江。 “瑜儿,你真不打算回洛阳了?” 见周崇油盐不进,周尚也不想理了,转头问起周瑜的去向。 “不了,孩儿已托大哥晖给阿爹带信,待孩儿接上阿娘,会前往富春投友!” 大司农周忠的儿子周晖原本是要留在庐江老家过完年才回洛阳的,如今出了周崇杀人之事,感到事态严重,今日一早已匆匆赶往了洛阳,顺便替周瑜带信给周异。 “富春?” 富春属于吴郡,周氏没有亲戚,周尚不知道周瑜要寻谁避难。 “乌程侯孙文台的大公子孙策与孩儿有旧,孩儿打算去那里住一段时日!” 周瑜没有隐瞒自己的去向,一来没有必要,二来都是一家人,若真有事,好方便联络。 “也好!” 听说是躲到孙坚老家去,周尚便没再说什么,反而开始为自己的去留踌躇。 “瑜儿,你觉得叔父离开丹阳如何?” 毕竟丹阳是陶谦的老家,若陶氏父子真兴兵寻仇,周尚担心他这个丹阳太守首当其冲。 “可行!” 对周尚的处境周瑜早就考虑过了,此时周尚提及,周瑜不假思索地给周尚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们疯了?” 望着互动的周瑜与周尚,周崇终于坐直了身子,一双圆瞪的眸子里混杂着不解与惊诧。 “我们没疯,是你疯了!” 心中已下了决断的周尚冷冷回怼弟弟周崇一句,与周瑜一起出了房门。 ———— 豫州。鲁国。鲁县。 “咚咚……叮叮……” 一缕风风韵韵,金石丝竹的古琴乐声传来,给人一股委婉流畅,隽永清新的感觉。 “阿爹今日弹《广陵散》,似乎比昔日更具神奇之韵,抑扬顿挫,起伏虚灵!” 蔡琰静悄悄侍立在门首,暗暗揣摩蔡邕的手法与此刻的心境。 而此时,沉浸在古琴曲中的蔡邕,并不知晓女儿蔡琰的到来。 蔡邕刚刚弹至《广陵散》的第七段,琴音变得不疾不离,就入乱后,一收痛快。 “嘣……” 一声噪音传来,一根琴弦突然崩断。 “第二根琴弦断了!” 琴弦已断,琴已弹不下去,蔡琰也不怕搅扰父亲蔡邕的雅兴,脱口指出断弦。 “只不过是偶然猜中罢了!” 蔡邕听到身后蔡琰的话,也没有回头,又猛然将另一条琴弦拨断。 “嘣……” “现在是第四根琴弦断了!” 蔡琰笑呵呵地跑至蔡邕身旁,美目盯向蔡邕手下抚摩的焦尾琴。 “阿爹,我辨对了!” 蔡邕回头,宠溺地点了点蔡琰的琼鼻,欢声赞叹。 “我儿才气英英,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婉娩淑女,可与士并列矣!” 听了蔡邕的赞叹,蔡琰娇俏可人的脸上顿时布满羞赧的红晕,含着一份欢喜。 此时的蔡琰,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不施脂粉,不簪钗环,鹅蛋脸,柳梢眉,一双眼睛清澈如湖水。 如今是冬季,蔡琰依旧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玲珑小巧的足上,套着一双缀着翠绿丝绦的粉红棉鞋,整个人充满了宁静的气息。 “唉,将我儿嫁给那病恹恹的卫老二,老夫心有不甘呀,是老夫选错了呀!” 蔡邕端详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儿蔡琰,心中隐隐后悔。 “文姬,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五岁了!” 蔡邕意有所指的话语,瞬间让心情本就不佳的蔡琰沉默不语了,她默默帮蔡邕收起焦尾琴,小心翼翼地装入琴袋。 “就要嫁去河东了吗?” 蔡琰与卫家老二卫觎卫仲道,也就是卫觊卫伯儒的弟弟只有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了解或好感,就更不用提感情了,心中自然对这桩婚姻有排斥。 “阿爹,莫要多想,孩儿尚能在鲁国陪阿爹一年,以后阿爹若是想孩儿了,可到河东看孩儿。” 蔡邕盯着脸现淡淡凄苦之色的蔡琰将陪他流亡十二年的古琴收好,心中更加坚定了原本不该有的想法。 “卫老二不合适,还有陶老二!” 若是过去,即便再有不甘、再后悔,蔡邕也干不出悔婚之事来。 如今受了陶应的蛊惑,为了女儿的幸福,一把年纪的蔡邕也顾不得自己的羽毛,决定离经叛道一次。 “文姬,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启程前往奉高。” 回到房间的蔡琰,静静躺在床榻上,想着父亲蔡邕突然提及奉高,目光渐渐变得涣散、无神。 “奉高?登徒子?” “今日云骈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 第二百六十六章 新年闻惊变 第266章 新年闻惊变 青州。北海。都昌。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都昌令府议事大厅,居中主位坐着神采奕奕的陶应。 “过年了!” 这是陶应来到大汉这方时空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一个新鲜而孤独的年。 没有此起彼伏的烟火爆竹声,没有各式美味佳肴,也没有载歌载舞,同样是一个寒酸而乏味的年。 “明年绝不能这般过!” 陶应暗暗下定决心,要为明年的春节“立规矩”。 收回思绪,陶应朝大厅左右环视一眼,踌躇满志。 “北海、东莱,定矣!” 大厅右侧,依次坐着步骘、戏志才、王修、孙邵、郤正。 大厅左侧,依次坐着颜良、吕岱、郝帅、典韦、吴兰。 一左一右,文武分明。 作为北海军团的主帅徐盛,因伤缺席了这场新年宴饮。 王修是北海营陵人,陶应早先内定的北海太守。 步骘率兵进入北海后,第一时间就派人邀请了王修,在陶应进入都昌城的第三日,王修亲自来投。 二十六岁的孙邵,身长八尺,出自都昌孙氏,在陶应进入都昌城的第二日亲自找上门。 孔武有力的吴兰乃北海下密人,出身寒门,颜良在都昌城四处杀人抄家时,“流浪”都昌的吴兰要求加入玄甲军,被颜良引荐给了陶应。 “呼!” 陶应长呼一口气,端起案桌上的酒杯,在大厅众人充满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起身徐徐走出大厅,立在府院正中,双手举杯过顶,仰望苍穹,神情严肃。 “三阳始布,四序初开,新年第一杯酒,上敬苍天,福佑华夏,风调雨顺,绵长万年!” 神态庄严肃穆的陶应铿锵有力的祭词一出口,跟随在身后的众人神情俱是一怔。 “主公要祭天?” 以帝制统御华夏数千年的中国,祭天之权在天子,他人不得僭越。 “上敬苍天,福佑华夏,风调雨顺,绵长万年!” 略一怔神,步骘、戏志才、颜良、典韦等一众文武,强抑制住心中的激荡,不约而同跪倒在陶应身后,敛息凝神,恭敬举杯向天,大声应和陶应的祭词。 陶应并不知道他的无心之举让众人产生了误解,依然沉浸在对天人永隔的亲人思念之中。 “愿父母一切安好!” 陶应将手中的美酒缓缓泼洒在脚下,地上瞬间出现一条细线,犹如一支羽箭,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很有眼里的侍从,纷纷回到屋子端来众人的酒瓮添酒。 “这第二杯酒,下敬山河大地,保我百姓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陶应连续敬出两杯酒,不仅立在身后的步骘、戏志才心境产生了巨大转变,就连才加入陶应阵营的王修、孙邵,盯着陶应的背影,目光炙热,内心激荡。 “心怀天地者,必怀经天纬地之才,天下人必怀之,此方为我王修追随的主公!” “心怀悲悯,方见苍生,陶重光乃明主,值得我孙邵一生追随效死!” 无论是王修,还是孙邵,一开始都抱着或接触、观望,或为庇护家族才投的陶应,此时被陶应的气度与胸怀彻底折服,他们也想成为从龙之臣。 “哗……” 当陶应的酒杯里添满第三杯酒时,陶应撩起袄袍,面向西方,单膝点地。 “这第三杯酒,敬为我玄甲军事业、为大汉百姓而牺牲的所有英雄,永垂不朽!” 陶应话音一落,杯中的酒尚未祭奠完,身后心潮澎湃的颜良、吕岱等武将,已怒吼高呼,应和了陶应的祭词,盯着陶应挺拔的脊背,眸子里皆隐隐炫动着泪花。 “我等皆愿为主公而战,为主公效死!” 陶应为战死的玄甲军士兵一跪一祭,彻底击破了所有武人的心房。 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抛头颅洒热血,为之牺牲,原来很伟大,很有意义;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吃饭而战斗,还在为一份神圣的事业而奋斗。 “主公,末将去去就来!” 等陶应起身返屋,已接替徐盛临时担任北海军团主帅的吕岱,向陶应通禀一声,端着自己的酒杯匆匆出了府门。 “这是要去军营?” 望着疾步而去的吕岱,戏志才、步骘皆若有所思地暗暗点头。 …… “福佑华夏,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英雄永垂不朽……” 回到屋子里的众人才坐定,都昌令府外便传来直冲云霄、震彻天地的呐喊。 陶应有种错觉,房屋在微微震颤,都昌城在震颤,此方天地在数万狂热的玄甲军齐声呐喊中震颤。 “誓死追随主公……” 当所有的声音都回归到一句充斥天地间的誓言时,屋子里的颜良、典韦、郝帅、吴兰率先离席,目光狂热地对着陶应,跪地明誓。 “我等必誓死追随主公,鞍前马后,不离不弃!” 武将动了,步骘、戏志才、王修、孙邵、郤正也动了。 “我等必誓死效忠主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新年新气象,心情大悦的陶应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到众人身前,一一搀扶。 “你们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 “叔治,你对北海比较熟悉,依你之见,肃清北海还有哪些障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陶应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他需要尽快拿下整个青州,解除后顾之忧,好应对来自三大势力迫在眉睫的讨伐。 “主公,除却胶东、高密、营陵,北海其余诸县可传檄而定!” 王修明白陶应多少心存考教的意思,立即让自己进入状态。 “嗯,叔治可有应对之策?” 陶应蹙了蹙眉,三县的情况陶应大致也有所了解,想听听王修的应对之法。 “在胶东,地方豪强公沙氏自为营堑,蓄养私兵千余,不肯应调,当以雷霆手段攻灭之!” 公沙卢几乎成了胶东一霸,不仅不将县衙放在眼里,连北海郡守府也不惧,甚至自立了一套王化,这样的人,王修自然容不下。 “在高密,地方豪强孙氏素来强横任侠,收容各路贼人,门人作奸犯科者众,且屡屡强占、私夺百姓桑田,吏役无法捉拿,此孙氏,亦当族灭!” 陶应注视着提及公沙氏、孙氏咬牙切齿的王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啧啧,历史上的王修,治理地方一贯采用抑制豪强的策略,没想到手段还这么狠辣!” 这正是陶应所要的,不将青州的这些不安分因素彻底铲除,陶应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子山,你觉得叔治之法可行否?” 陶应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他想看看同样是治理地方能手的步骘态度。 “乱世当用重典,骘赞同叔治之法。” 公沙氏、孙氏与步骘没有半毛钱的瓜葛,为了已铭心志的陶应能站稳脚,博取天下,无论对错,步骘都会牺牲掉这两家。 “叔治之见甚善!” 见步骘毫不犹豫地采纳了王修的意见,陶应便没再问戏志才等人,赞赏地肯定了王修的策略,目光又转向营陵。 “营陵令应劭乃车骑将军何苗的门人,前番朝廷新任的青州牧刘表征辟其为北海相,他恐怕不会轻易屈从!” 王修就是营陵人,且从营陵来,对应劭之事很了解。 “应劭……” 陶应微缩的眸子里一抹森冷杀意一闪而逝。 王修的意思很明显,应劭是何氏的人,且北海诸县中,应劭是唯一一个手中有数千兵马的人,他绝不会效忠陶应,除了武力征服外,营陵很难拿下。 “若应劭不识时务,就不必再活着了!” 应劭文武全才,尤其是文学方面,为后世留下了许多汉代史料,且是“建安七子”应玚的叔父,陶应并不想他死,但若应劭真当了他的路,陶应绝不会心慈手软。 “营陵我亲往解决,今日起,叔治……” “报!” 陶应正欲对北海、东莱做出进一步的安排,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号声,将陶应的话音打断。 “进来!” 略略怔神,陶应立即喊人进屋。 “主公,奉高急报!” 传信兵一进屋,一边对着陶应单膝跪地施礼,一边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托举过顶。 “奉高?” 惴惴不安的陶应不待旁人接转,急切上前接过,三两下就打开布袋,从里掏出两块布帛,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嘶!” 待看清书信上的内容,陶应猛吸一口气,脸色倏然变得铁青,喷火的眸子里倾泻无尽杀意。 “袁术,周崇,陶应誓灭二贼!” 陶应一看到急报,便胸腹起伏不定,脸上神色几经变化,这让默默注视的戏志才、步骘等人忧心不已,互视一眼,纷纷上前询问缘由,借机安抚。 “主公……” 陶应抬手阻止了众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默默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步骘、戏志才,一言不发地抬脚缓缓出了宴会大厅。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进攻的序音 第267章 进攻的序音 “主公会兴兵报仇吗?” 望着静静站立府院仰天沉思半天的陶应,步骘一脸担忧地小声询问身旁的戏志才。 “无论对付汝南袁氏,还是庐州周氏,皆不可行啊!” 袁氏的老巢在豫州汝南汝阳,周氏的根在扬州庐江舒县,且这两大家族的主要人物都在京师洛阳,陶应想从青州兴兵报复,去那个方向都不可行。 “下豫州,有兖州阻隔;进扬州,有徐州横亘,主公不会行险!” 眸子微蹙的戏志才瞥了一眼已摩拳擦掌、宠宠欲动的颜良、典韦,给步骘一个肯定的回答。 虽然与陶应接触时间不长,但戏志才看得出陶应不是个莽撞之人,陶应会兵行险着,但绝不会任性自杀。 “主公会不会率兵入徐州?” 步骘与戏志才说话并未避着众人,且也有安抚众人的意思,二人的对话吕岱听得清清楚楚。 “这……” 吕岱所问,正是戏志才所担忧的,身为人子,陶谦遭逢丧子等大变,陶应前往徐州安慰也很正常。 但众人都清楚,陶应若入徐州,绝不会是轻装简从,定会兴师动众。 如果是这种情况,徐州的情势就更加复杂了,陶谦的处境也就复杂了。 …… “主公!” “阿爹!” 忧心忡忡的众人尚未理出个劝陶应的头绪,从府门外匆匆进来三人,不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将神游天外的陶应拉回了现实。 “元龙、吴敦、昂儿,你们怎么来了?” 望着神色憔悴、风尘仆仆的三人出现在眼前,陶应猛然一怔,当目光再次落在乐此不疲的曹昂身上时,很快又释然。 “快进屋,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子,有话待会再说!” 望着陈登投来的目光,陶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边给其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一边招呼众人进屋。 “昂儿累不累?” 陶应给陈登、戏志才、王修等相互介绍一番后,一脸宠溺地望着狼吞虎咽吃喝的曹昂。 “不累!” 曹昂头也不抬地回了陶应一句,继续大口朵颐。 东平陵距都昌约三百六十多里,又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对才十一岁的曹昂来说,不累是假的。 “嗯,今日是大年初一,你也长了一岁,确实更像个男子汉了!” 陶应夸赞了曹昂一句,心中很是复杂。 “曹阿瞒,我虽养了你的两位夫人,但也在替你养儿子,你得感谢我!” 陶应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陶商遇难了,但他内心并没有多么悲伤。 不论是才来大汉三个月左右的“外来户”陶应,还是与陶商生活近二十年的原主陶应,兄弟亲情都不及才认识两个月的干儿子曹昂。 “你阿娘还好?” 想到丁氏、卞氏,陶应原本因袁术、周崇带来的愤怒消散了几分,心头涌现一股思念与温暖。 “两位聪慧的贤妻啊!” 陶应接到的两封急报,一封是邓展的,一封是卞氏的。 曹昂之所以今日能出现在北海,是丁氏担心陶应因陶氏变故“想不开”,便让曹昂赶到济南搬陈登一起劝慰、安抚。 “都好!” 曹昂依然没抬头,一心对付着眼前的吃食。 “尹夫人也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埋头苦干的曹昂又补充了一句。 “慢点吃,有的是!” 陶应摇摇头,不再理“早熟”的曹昂,将目光投向已吃饱喝足的陈登身上。 “元龙,济南情况如何?” 疲劳稍稍得到缓解的陈登,见陶应并未提及兴兵报仇之事,心头暗吁一口气,立即将各方之事向陶应简明扼要地汇报一番。 “田豫在泉州与赵云击败泉州令刘备后,驱赶十数万头牛羊马匹已回到勃海。” “赵云从文安率三千玄甲军及五千民团、近两万民团家眷进入章武,等待主公命令。” “冀州牧韩馥遣大将张合率三千新兵已进驻甘陵。” “田元皓挂印后,韩馥任命陈延出任河间相;华子鱼前往常山后,姚贡担任甘陵相;车胄未遵韩馥令,韩馥亦暂未免其勃海太守之职。” 陈登一口气将冀州三郡之事给陶应汇报一通后,方提及青州之事。 “刘表包藏祸心,任陶丘洪出任平原太守,陶丘洪拒绝了。” “华子鱼的胞弟华缉辞祝阿令回了高唐老家。” 陈登一边说,陶应一边不动声色地闭目沉思,思考各种应对之策。 “赵子龙安然无恙就好!” 陶应对田丰、华歆一开始就未抱多大希望,也没指望二人此时会向他效忠,所以对二人的去留并未放心上,陶应最在意的还是自己选定的班底。 “至少目前这些人是值得信任的!” 闭目等待了半晌,陈登再未发一言,陶应方睁开眼睛,迅速对冀州之事做出回应。 “刘备的两个兄弟关羽、张飞皆是万人敌,勇不可当;元龙,待回到济南,立即命赵云接替吕翔驻守东平舒,吕翔回祝阿。” 既然刘大耳朵蹲在了勃海门口,定对勃海虎视眈眈,无论处在幽州前沿的吕翔,还是田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陶应毫不犹豫地将赵云推上前。 “有赵子龙在,你刘大耳朵休想从勃海南下打劫!” 屋子里除了颜良、郝帅,其余人皆未亲眼见识关羽、张飞的武力值,所以对陶应的安排未置可否。 “主公,赵子龙从幽州带回的牛羊马匹如何处置?” 赵云的任用陈登暂时插不上嘴,但对赵云带回的“大包袱”却很上心,没办法,眼下是冬季,勃海户外可没有多余的草料供养十万头牲口。 “所有产奶的母羊优先分给家有幼儿的伤残军属,其余羊全部屠宰,羊皮、羊肉优先供应玄甲军。” “耕牛留足勃海春耕所用外,全部赶到青州,以村为单位分配;对了,莫要忘记泰山郡的一份。” 泰山郡是陶应的根基所在,有好处自然不能落下。 “至于六千匹战马,全部赶到泰山郡。” 泰山郡是未来突击徐州、兖州的心脏地带,需要一支强大的骑兵。 再说,对乌桓人一战,陶应缴获了四万多匹战马,除了冀州诸将带走了二万多匹外,其余战马几乎都留在勃海重合、平原乐陵一带的马场。 而从洛阳马市打劫的一千余匹凉州大马,除了将一半留给了潜伏的郤嘉外,被陶应全部送到了牟县,秘密装备重甲。 “诺!” 八万多头羊是吃草的大户,解决了羊的问题,牛马带来的压力就小多了,陈登毫不迟疑地赞同了陶应的处置方案。 “张合多谋善战,他进驻甘陵,平原郡就危险了!” 陶应不等戏志才、陈登、步骘等人从努力对号张合的思绪中醒来,陶应对平原的防守力量做出调整。 “命纪灵率本部人马进驻鄃县,伦直屯兵绎幕!” 纪灵不是张合的对手,陶应有些不放心,又将主意打在陈登头上。 “济南有陈矫,元龙暂时驻平原!” 陈登与纪灵共过事,且对纪灵的性格与能力有所了解,此时看到陶应对纪灵有些不放心,心中暗暗对张合留上了心。 “诺!” 处理了冀州之事,陶应又将目光回到眼下的北海、东莱上。 陶应正了正身子,神情肃然地一一从大厅默默注视他的众人脸上掠过,立即发布因之前急报而中断的命令。 “即日起,由王修任北海郡太守,统管北海一切政务、民生;兼领北海提督军务总兵官,统兵一万,一月之内肃清郡内残匪。” “吴兰为校尉,听从北海提督调遣。” 陶应的北海第一道人事任命刚一发布,陈登、戏志才、步骘、王修等人皆是一怔。 “提督军务总兵官?” “主公是要改制?” “主公这是不想再隐忍了啊!” 待心思复杂的众人回过神,见陶应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们,立即坐正身子,收摄心神,等待陶应的进一步命令。 “王修遵令!” “吴兰谨遵主公号令!” 醒过神的王修、吴兰连忙从坐上而起,疾步行至大厅正中,朝陶应拱手领命。 “孙邵为东莱太守,兼东莱提督,统兵一万,一月内扫清东莱一切山贼、海匪!” 东莱太守本已内定此时正在东莱郑玄门下学习的孙乾,但陶应也不敢保证孙乾会跟着他走,所以便打消了念头。 “长绪放心,我会替东莱解决管承。” 暗吁一口气的孙邵脸色立时露出一抹喜色,起身领过任命。 “改北海兵团为徐州兵团,吕岱为主帅,步骘为军师,孙康为大将,统步兵三万,骑兵五千,三日后移师昌安!” 除了此时尚在泰山郡南武阳的孙康,神情巨震的吕岱、步骘立即起身领命。 “徐州兵团!” 静坐观听陶应发布号令的陈登、戏志才对视一眼,眸子里皆露出一抹忧色。 “会不会太急切了些?” 从陶应对新兵团的冠名及驻军地就可看出,徐州兵团是为进攻徐州准备的。 “唉,徐州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二士绘宏图 第268章 二士绘宏图 青州。北海。都昌。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正月初三。 都昌令府书房,一口新添置的三眼炉熊熊燃烧,室内温暖如春。 围着炉子,陶应、陈登、戏志才三人温酒煮茶。 “元龙,你到了平原,政事可以不管,但一定要留心军务,千万不可放松对张合的防范!” 步骘、吕岱已率兵南下前往昌安,王修借着孙邵领兵奔赴东莱的机会,合兵前往下密接收县城,陈登也将回济南,借着饯行,陶应再次叮嘱一番。 “张合能识变量,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无论谋略武功,纪灵、伦直皆非其敌,元龙当时时督促警示二人,不可大意!” 鄃、绎幕乃甘陵大县,陶应为了拱卫青州而占据,既然韩馥将张合派到了甘陵,陶应就不得不小心了,战绩赫赫的张合可不是韩馥能比的。 “主公,这张合既然如此了得,为何当初在尸乡被陈矫伏击,只身狼狈脱逃?” 陶应两次三番拔高张合,让陈登有些不解,怀疑陶应是不是高估了张合的能力。 戏志才离开颍川之前没听过张合的名号,对其不了解,但陶应对张合流露出的重视程度,让戏志才对张合也来了兴趣,一脸好奇地望着陶应,等待他的解释。 “张合乃可独当一面的当世良将,黄巾爆发时便跟着韩馥四处征战,可惜跟错了人!” 当然,张合战后不显山露水,这其中也与他的出身有关,刘备给自己编了一个汉室后裔身份,同样也没捞到多大的好处。 “尸乡之败,多半不在张合,而是败在刚愎自用的主将刘磐身上!” 作为一名“先知”,陶应对张合的一生了若指掌,解释起来信手拈来、毫不迟滞。 “原来如此!” 陶应的识人之明陈登一点都不怀疑,且心服口服,此时见陶应一脸严肃,言辞笃定,心中再次将张合的危险系数提高了一个档次。 “主公,您何时去下邳?” 张合的事情说完了,戏志才终于忍不住委婉地提到陶应出兵徐州的打算。 “主公,北海、东莱政令尚未统一,青州未稳,若仓促南下徐州,恐于主公不利!” 见戏志才将他担心的话题引了出来,陈登趁机劝陶应不要盲目出兵。 “元龙、志才放心,阿爹身体尚撑得住,我暂不着急去探视!” 扫视一眼陈登、戏志才投来的忧虑目光,陶应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眼下陶应赖在青州“胡作非为”,尚未腾出手的朝廷可以隐忍不发。 一旦陶应公然出兵徐州,攻城略地,则是彻底撕破了脸,双方皆没有了缓和的余地,只能提前兵戎相见。 如果灵帝号召天下之兵以正义伐陶应这个不臣之际,青州后院起火,腹背受敌的陶应弄不好就得提前落幕,跟着陶应“造反”的众人就悲催了。 “待北海、东莱匪患肃清,我会前往下邳!” 安抚戏志才、陈登的同时,一脸冷然的陶应也给出了自己出兵徐州的时间表。 “可行!” 陈登暗呼一口气,这回没再劝陶应,毕竟这一天迟早要到来,早点下手,也容易些。 “主公,您下徐州,是单纯为挺陶使君,还是欲揽徐州,使青徐连成一片?” 戏志才神情严肃地注视着陶应,他想知道陶应出兵徐州的真正意图。 “志才、元龙皆知我的志向,如今汉室气数已尽,已无力回天,不出半载,天子必亡、天下必乱,又是一个群雄割据之局;为天下百姓计,我必谋取天下,扫清割据群雄,为大汉百姓撑起一片朗朗乾坤!” 戏志才的问话还是有些委婉含蓄,毕竟这涉及到陶谦,但陶应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下徐州,绝不是为陶谦抢一块养老的独立王国。 “主公之志,登自愧不如也!” 戏志才所问,同样是陈登所关心的,此时听到陶应的回答,心悦诚服地抢先发出一声赞叹。 “主公睿智!” 跟着陈登夸赞了一句,戏志才立即规劝陶应改变战略方向。 “诚如主公所言,阉党祸乱中闱、卖官鬻爵、朝纲崩坏,天下乱象已萌,汉室气数已尽;既然主公意在天下,就当先取冀州,后谋徐、兖之地!” 注视着陶应,戏志才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精芒。 “志才,详细说说!” 与陈登对视一眼,陶应缓缓坐正身体,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兴致淋漓的戏志才,这正是困扰他许久的战略选择问题。 “冀州乃‘天下之重资’,天下之事,又莫大于河北,河北既平,则霸业成矣!” 陶应虚心讨教,戏志才也没藏着掖着,不假思索地朗声而谈。 “河北之地物产丰富、人口众多,且主公在冀州三郡有一定的百姓基础,冀、青相连,可初为主公谋取天下的根基!” 在戏志才看来,大汉主要的经济与文化中心就是黄河上下流域,若争霸天下,陶应就应该第一时间拿下冀州才是。 “且昔年光武帝在河北脱离更始帝自立,先据河北、河内作为根基,次取河南,据洛阳,立以为都,尔后遣将四略,平定四方,统一天下!” 看到陶应有丝心动,戏志才又拿光武帝刘秀之事来劝说。 “岂止是刘秀啊,元、清两朝也是自塞外入主中原后,以河北为根基一统天下的!” 身为“先知”的陶应不是没有考虑过先取冀州,关键是取冀州的压力有些大。 “志才,冀州乃四战之地,若不北取幽州,西下并州,守冀州的压力就太大了。” 陶应也想以黄河为中心轴,向北拓展延伸,但他有太多顾虑,这也是他放弃河间、甘陵二郡的原因所在。 除了地域因素,冀州大姓、豪强对陶应也不友好,幽州、并州的乌桓、鲜卑、匈奴等异族也不安分,绝不会与陶应和平共处。 拿下冀州而不进一步统一幽州、并州,冀州也不会安稳,反而会被其他势力利用,关键时候会成为掣肘陶应争霸的不稳定因素。 “主公是顾虑冀州地域太阔,又面临幽、并、司、兖四州包围,四处防御牵扯兵力过重。” 陶应顾虑什么陈登很清楚,他比戏志才更了解四处皆敌的陶应。 “即便乘势北取幽州,西取并州,可此二州外接蛮夷,人口稀少,难有作为,似不足以为根本!” 相比于嗷嗷待哺的幽州、并州,陈登更看好富庶的徐州、兖州、豫州等东南地区。 “主公所虑并非兵力?” 戏志才瞥了一眼陈登,又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陶应,嘴角绽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再说,青州无险可守,即便主公取了徐州,也不能拱卫青州,必须拿下兖州、豫州;要守住兖、豫二州,就得再西取河内,南取荆、扬,如此方可半壁而据!” 在戏志才看来,只要陶应不打算放弃青州,取河北比取东南要容易得多。 “唉,就知道瞒不过志才、元龙!” 陶应眉头一挑,来回在陈登、戏志才二人脸上端详几眼,方苦笑摇头,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且不论兵力、粮草因素,要取河北,必须解决四个人。” “冀州牧韩馥,幽州牧刘虞,窃据右北平的公孙瓒,盘踞黑山一带的张燕。” 陶应一边陈述,一边不疾不徐地端起已煮得冒热气的温酒,往三人酒杯中各倒了一杯,尔后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移到鼻子前嗅了嗅。 “此外,还要防并州牧丁原,泉州令刘备。” 丁原并不可怕,陶应担心的是丁原手下的吕布,成事不足,破坏力十足。 刘备也一样,关张二人虽然武力值很高,但都没有阴险狡诈的刘备可怕,刘备最善于钻空子,叫人防不胜防。 陶应不打冀州的主意,就是等变局出现,让丁原、吕布反目,让刘备绕道去洛阳找机会,如此一来,谋取并州、幽州的阻力就小许多。 “主公多虑了!” 戏志才端起酒杯一饮而下,一边意犹未尽地端详着酒杯,一边胸有成竹地为陶应指点迷津。 “韩馥素性恇怯,庸才也,不足虑!” “张燕虽彪悍,贼也,必无敢死之心,可以利收买之,亦可以强兵灭之!” “只要主公驻兵范阳、泉州,便可挡住刘虞、公孙瓒二人南下冀州的脚步!” 范阳归属幽州涿郡,泉州属渔阳郡,皆与冀州接壤,却是南下冀州的必经要道。 “如此一来,倒无须急取幽州,可暂保冀州北部无虞!” 受到戏志才的启发,陈登思路大开。 “防御并州也不难,只要守住白阱谷、上艾、渉国三县,冀州西部无虞!” 戏志才、陈登二人相互推敲,陶应一言不发,闭目默默搜索大脑中的地域图,一一对应二人所提及的战略防御要地。 “不取并州、幽州,徐州、兖州就不能完全放弃!” 自从洛阳回来后,陶应就一直在苦苦思索战略选择,却始终犹豫不决,此时经戏志才、陈登三言两语一顿分析,陶应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徐州可放弃东海以南地区,兖州可暂不取陈留,如此一来,冀州、青州、兖州、徐州连成一片,战略纵深就足够了!” 双目骤亮的陶应,有种拨云见日般的豁然开朗感,猛然站起身,在书房走了几个来回。 “元龙,回到平原后,立即组建冀州兵团,由你任军师,纪灵为主帅,潘璋、孙观、吕旷、伦直为大将,统步兵五万,骑兵二万,做好二月攻取冀州的准备!” “组建幽州兵团,由田豫任军师,赵云为主帅,马忠、夏侯兰为大将,统步兵二万,骑兵二万,伺机攻取范阳、泉州!” “组建兖州兵团,由志才任军师,颜良为主帅,吕翔、于兹为大将,统步兵三万,骑兵一万,屯兵巨平,做好攻取兖州的准备!” 陈登、戏志才一边仔细记忆陶应的命令,一边快速查漏补缺。 “主公,所缺兵额如何调配?” 玄甲军并不缺兵,只是太过分散。 “在冀州各县的玄甲军优先调配给幽州兵团,冀州兵团所缺兵员,从吴敦的新兵中补齐,令冀州所有新招民团前往青州,交给吴敦统一训练!” “兖州兵团之兵,除牟县守兵外,收拢泰山郡各县之兵,不足从新兵中补齐!” …… “驾!” 午时一过,陶应、典韦一行数骑从都昌城东门鱼贯而出,待离城大约一里,马匹骤然加速,朝东莱方向疾驰而去。 “咯踏踏……” 同一时间,都昌西门跑出数骑,分别是陈登、戏志才、颜良、吴敦、曹昂等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洛阳元宵日 第269章 洛阳元宵日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正月十五。 洛阳。南宫。敬法殿。 三十四岁的灵帝刘宏,静静跪伏在大殿中央,双手杵地,尽力支撑着肥胖而孱弱的身体,努力抬头注视着头戴王冠、手执宝剑、宽袍大袖的太一神像。 “泰皇,这恐怕是朕最后一次祭祀您了!” 今日是汉文帝(刘恒)下令定的元宵节,也是汉武帝(刘彻)定的祭祀“太一神”的日子,因身体原因,原本应该接受群臣恭贺的早朝被灵帝取消,在一众中常侍的搀扶下,挣扎着来了供奉太一神的敬法殿。 “不知朕死后,能不能享受后人的祭祀?” 灵帝有种感觉,他的时日不多了。 “泰皇,朕不甘啊!” 沉默许久,心有不甘的灵帝发出一声喃喃叹息。 想到近两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灵帝晦涩无神的眸子里暴射出一抹怒芒,很快又被浓郁的黯然之色掩盖。 原本斗争的外戚、宦官、清流三方势力因为陶应而罕见地联合起来,以逼宫之势让灵帝做出妥协,这让灵帝心灰意冷。 就连蓄谋已久的废长立幼之心也死了。 “一个蹇硕,斗不过有一群宦官支持的何氏!” 宦官相比于外戚权臣,由于在朝野并无根基,基本代表着皇权的意志,外戚和宦官的对立,很大程度上是外戚和皇权的对立。 可如今宦官与外戚媾和了,灵帝对中兴大汉彻底死心了。 “呃……” 行了一礼,灵帝挣扎着起身,几次都没有成功。 “陛下,老臣扶您!” 跪伏在门外始终留意殿内灵帝举动的中常侍张让疾步进殿,搀扶起满头虚汗的灵帝,移至大殿西侧供奉的一尊佛像前。 汉明帝(刘庄)为了弘扬佛法,曾下令正月十五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佛”。 灵帝颤巍巍上前,亲手点燃一盏油灯,供奉在佛像前。 “让父,你说,人死之后,真能到极乐世界享福吗?” 凝视着慈祥庄严的佛像,灵帝原本晦暗的心生起一缕期望。 “会的,陛下!” 注视着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状有归色的灵帝,神情复杂的张让肯定地敷衍了一句。 “陛下,陈仓邸报!” 赵忠进殿,轻轻行至礼佛的灵帝身侧,与张让对视一眼,轻声打断了灵帝的遐思。 “说!” 过了半晌,灵帝淡淡应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庄严宝相。 “前将军董卓数次催促向陈仓叛军进攻,但左将军皇甫嵩依旧按兵不动!” 盯着灵帝的背影,赵忠阴恻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讥讽。 “快死了吗?死了好,新帝登基,新朝新气象!” 自从赵氏被陶应抄灭,赵延被陶应打死,赵忠差点被灵帝处死,赵忠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死。 “泰山有什么新鲜事?” 皇甫嵩与董卓之间的龌龊事灵帝漠不关心,陈仓之战打多久都与他无关,反正有人比他这个天子还着急。 “自丹阳陶氏被匪徒屠没后,陶谦一病不起,不当人子的逆贼陶应始终躲在青州!” 一想到陶氏被袁术、周崇族灭,赵忠心中就是一阵舒畅。 “喔……” 灵帝一转身,只看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的赵忠,一阵晕厥,身子一晃,直直倒了下去。 “陛下……” ———— 大将军府。 宴饮大厅,端坐主位的大将军何进将手中刚刚得到的邸报让仆人递给下首的长史王谦。 王谦看过之后,又顺手递给了身边隔坐的主簿陈琳。 “左将军还是按兵不动,看来进攻的时机未到!” 迎着何进投来的目光,王谦一捋胡须,神情自若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皇甫嵩是当朝名将,王谦绝不会怀疑其畏战不前。 “皇甫义真忠于大汉,智慧谋略不俗,定是待机而动!” 陈琳没有发表意见,看过邸报的东曹掾蒯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哼,什么狗屁谋略,我看是皇甫嵩已老不中用了,不是畏惧不前,就是与陶应小儿有瓜葛,故意拖延时间!” 前来参加何进元宵宴饮的车骑将军何苗,见众人皆挺皇甫嵩,重重将手中的酒樽磕在桌案上,不满地发出指责。 “你们别忘了,陈仓之围一日不解,朝廷就一日腾不出手讨伐陶应;大将军,必须督促皇甫嵩配合董卓,立即向王国进攻,否则,就剥夺他的兵权!” 对何苗的指责,众人虽然心有不满,但皆沉默了。 无论何氏早年放任张让、赵忠构陷皇甫嵩,还是此番逼反陶应,都离不开何苗,众人不愿惹火上身。 “本将军知道了!” 何进此时的想法与何苗一样,他也想早点解决陈仓之事,好早点找陶应报杀孙、杀妹之仇。 “此事不必再议!” 见气氛有些沉闷,何进开始找打破僵局的话题。 何进森冷的眸子一一从神色各异的甄俨、鲍信、毋丘毅、伍孚、王匡、吴匡、张璋、张辽等人脸上掠过,最后停在新任的青州牧刘表身上。 “刘景升,逆贼陶应覆亡的日子不远了,你且稍待些时日!” 今日刘表给何进这个老上司送来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年礼,希望何进能帮他尽快解决青州之事,结束有名无实的尴尬处境,最好是能给他换一个地方。 “这段时间,你就暂时遥领青州!” 给刘表换个地方何进现在还做不到,只能安抚。 莫看何进身为大将军,看似权倾朝野,但也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你看,韩文节虽然身在冀州,不仅对冀州三郡之事无能为力,其它郡国之事也力不存心,频频向朝廷叫苦!” 何进的安抚让刘表心中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背后有袁氏支撑的韩馥同样在冀州无所作为,心情瞬间又舒展开了。 “大将军心在社稷,属下佩服!” 刘表的态度让何进很满意。 “诸位举杯,今日乃元宵佳节,莫让逆贼陶应坏了气氛!” ———— 典军校尉府。 今日元宵,又赶上曹操迎娶夏侯渊的妹子过门,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曹府,可谓双喜临门。 待客人散尽,在曹操的书房里,曹操与自己的一应兄弟围炉茶饮。 “子孝,二千人马有点少,此番回去,招兵买马之事要加速,预计下月陈仓之围必解!” 曹操一双窄细而深邃的眸子盯着前来洛阳问计的从弟曹仁,交代他招兵之事。 “大哥,今日邸报不是说左将军迟迟不动兵吗?” 曹操对陈仓之围很是笃定的预判,曹纯、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皆一愣,互视一眼,纷纷疑惑地望向曹操。 “皇甫义真为人仁爱谨慎,尽忠职守,谋略、胆识过人,之所以迟迟未向王国叛军发起进攻,必是向其示弱,以此来骄敌!” 曹操早年就跟随皇甫嵩征讨黄巾,对皇甫嵩的能力很了解。 “黄巾能平,左将军为首功,区区逆贼王国,不及张氏三兄弟万一,岂是左将军对手!” 皇甫嵩是曹操推荐的,曹操绝不信皇甫嵩畏敌不进。 “如此说来,下月朝廷就会对陶应小儿动兵?” 夏侯惇眸子骤然一亮,他向来信服曹操,曹操说什么就是什么,立即将视野投向陶应,开始摩拳擦掌。 “俺定亲手砍下陶应小儿头颅,迎回二位嫂嫂!” 一心想着要替曹操夺回丁氏、卞氏的夏侯惇当众发愿,让眼皮直抽搐的曹操很是尴尬。 “二哥,朝廷对陶氏用兵是必然的,但准备需要些时日,回去之后不要太慌张,准备充足些!” 看出“做贼心虚”的曹操有些尴尬,曹纯忙对曹仁说了一句毫无营养的话,将众人的视线引开。 “子和所言甚善!” 曹操给曹纯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又将目光投向夏侯惇。 “元让,此番你与子孝一起回去,继续将兵马屯在泗水上游,一旦朝廷对陶氏发出讨伐令,我们便可第一时间从鲁国就近攻入泰山郡!” 泰山郡是陶应的老巢,而且曹操已得到消息,丁氏、卞氏就在奉高,曹操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森冷杀机。 “打破泰山,鸡犬不留!” 第二百七十章 袁逢斥嫡子 第270章 袁逢斥嫡子 洛阳。司空府。 “阿爹,陶谦老儿请辞徐州刺史,您为何不借机拿下,反而劝天子安抚呢?” 在扬州鼓动周崇杀了陶氏一族的袁术,心中略出了一口恶气后,年前赶回了洛阳,今日元宵,借着宴饮,又提及陶谦上书朝廷的事。 “陶谦老儿请辞,意在试探朝廷态度,若朝廷准了,他会立即起兵造反!” 袁逢尚未开口,目露嘲讽的袁绍先替袁术解释了一句。 “不对呀,我怎么听人说,若不准其请辞,才是传达要收拾陶谦老儿的前兆呢?” 袁术放下手中的酒樽,先望了望一副成竹在胸的袁绍,又不解地望向袁逢、袁隗。 “若公路未与周崇屠戮丹阳陶氏一族,安抚陶谦才是拖延时间!” 这次袁逢依旧没有向袁术解释,袁隗替他解释了一句。 袁术一趟青州之行,不仅使袁氏损失了二百石粮食,还让袁氏陷入被动,且树立了陶应这个强敌,这让袁隗对袁术这个侄子很失望。 好在有惊无险,袁术、袁基都活着回来了,不然袁氏损失就大了。 “本初,若朝廷伐陶应,你认为韩文节能攻下青州吗?” 韩馥能当上冀州牧,全靠袁逢与何进、张让、赵忠之间的交易,可韩馥在冀州的表现让袁逢很是失望。 “阿爹,孩儿倒是担心韩文节能不能守住冀州的问题!” 韩馥自去了冀州,三天两头来信要粮、要钱、要兵甲,这让原本想捞好处的袁氏失望了,袁绍同样不看好。 “陶应小儿在青州兵强马壮,且在甘陵鄃、绎幕二县屯有重兵,一旦朝廷进攻乏力,其必然反攻,而冀州首当其冲!” 袁绍换位思考,若是朝廷将袁氏当做仇寇,要赶尽杀绝,他也会毫无顾忌地举起反旗。 “韩文节啊韩文节,我袁绍可不是傻子!” 韩馥在伸手向袁氏要支援的时候,很大方地暗示让袁绍出任渤海太守,袁绍想都不想拒绝了。 “我袁绍还不想死!” 袁绍见识过陶应玄甲军的强大,手中没兵没将的他可没能力接管渤海。 “怕什么,陶氏一门,只剩一个垂垂老矣的陶谦老儿,一个风评极差的陶应小儿,莫说他人,单凭我四世三公的袁氏,覆掌灭之!” 看到袁逢与袁绍两个人一脸郑重地交流,被无视的袁术眸子里露出一抹怨恨。 “住口!” 被袁术无端插话,且一副想当然的样子,袁逢强忍的怒火瞬间爆发了,很罕见地怒斥袁术。 “仇恨已蒙蔽了你的心智,让你丧失了应有的判断!” 袁术的表现让袁逢大失所望。 这一刻,袁逢彻底不指望袁术这个嫡子能继承家业了。 “太浮躁、太自以为是了啊!” 袁隗望着袁术暗暗摇头,袁术的性格,对袁氏这样的大家族是灾难。 “万幸,我袁逢还有一个儿子本初!” 袁逢没再斥责袁术一句,望着老成稳重的袁绍,眸子里不由露出一抹欣慰与释然。 袁绍本有过人之处,且性格沉稳,可袁逢始终犹豫不决,皆因袁绍非嫡子。 但从这一刻起,袁逢彻底打破芥蒂,正式将袁绍视为袁氏的领头人。 “本初,你觉得该如何对陶应小儿用兵稳妥?” 无视了袁术投来的不满,面色凝重的袁逢继续与袁绍讨论兵事。 随着袁术屠了丹阳陶氏一族数十口,袁氏与陶应之间已彻底没了妥协的余地,陶应不死,袁氏永世不宁。 “唯有联络四方兵马,共伐陶氏!” 袁绍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浑身透露出一股峥嵘。 “陶应小儿手中握有重兵十数万,且有强大的兵甲、骑兵,若无数倍之兵,无法将陶氏赶尽杀绝!” 想到洛阳城下玄甲军所展示出来的强大战力,袁绍眸子里露出一抹凝重。 “本初所言极是!” 袁逢、袁隗对视一眼,皆认可地点点头,袁绍能够想到这些,说明其是理智的,是用心了的。 “公路啊公路,你太让人失望了!” 与袁绍一比,满脑子都是暴力的袁术,一心只想着依靠家族势力行事,袁逢眸子不由一黯。 “希望有所成长!” 要完全放弃袁术,袁逢也做不到。 “本初,动用我袁氏的一切关系,一旦陈仓之围一解,立即讨伐陶氏!” ———— 青州。东莱。黄县。 “田舍儿童走似麞,踏歌椎鼓斗颠狂;元宵乞汝闲几日,元宵过后种田忙。” 驻足望着街巷里一群欢笑嬉戏的儿童,陶应不由诗兴大发。 “好诗,主公允文允武,邵不及万一矣!” 随在陶应身后的孙邵听陶应所吟应景之诗,眸光大亮,由衷地赞叹一句。 “长绪,以我对你的了解,似乎不是个阿谀奉承之辈啊!” 诗当然是好诗,不过是陶应搬运宋代诗人赵文的,陶应绝不敢说这诗不行,只能面不红心不跳地含糊过去。 “主公诗中有景、有节,又映农事,放眼大汉,能做出这般诗作之人寥寥无几,邵绝非虚夸奉承!” 看到陶应怀疑他的人品,孙邵不干了,立即又摆事实讲道理,自辩一句。 “好了,我们不谈诗事。” 身高八尺的孙邵可是东吴历史上的第一任丞相,被孔融赞为有“廊庙之才”的人,陶应自然不会怀疑他的鉴赏能力,立即转移话题。 “长绪有一点说得没错,元宵过后,离春耕就不远了,东莱是青州乃至大汉重要的产粮区和蚕桑产区,你身为东莱太守,必须在春耕前完成土地分配!” 陶应要征伐天下,要养活治下的百姓,还指望着青州的粮食呢。 “主公放心,绝不会耽误!” 看到陶应目光变得严肃,孙邵也认真对待。 “主公,前面那一处宅院,便是太史慈家。” 一名玄甲军士兵匆匆赶过来,向陶应通报了打听的结果。 “家里都有什么人?” 陶应一边朝太史慈的宅院行去,一边问其家中情况。 “家中只有太史慈的母亲与夫人二人。” 站在陈旧却显得很整洁的宅院门口,陶应暗暗点头。 “看得出,太史慈的母亲与夫人是非常自律的女人啊!” 若非如此,受过孔融恩惠的太史慈母亲不会在太史慈离家三四年,一回来就让在家没待够三天的太史慈去北海都昌帮孔融解黄巾之围。 “贵人莅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看到陶应一行人站在大门口流连张望,不像是坏人,太史慈的母亲在儿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朝众人打量一圈,目光盯向比太史慈小不了几岁的陶应。 太史慈的母亲看得出,眼前的一伙人,是以陶应为主的。 “我乃马忠马守信的挚友陶应,与令郎子义神交已久,今日路过黄县,又赶上元宵,特来看望二位夫人!” 陶应一边暗暗打量太史慈的母亲与妻子,一边表明自己的来意。 太史慈的母亲大约四十多岁,许是常年辛劳,显得有些苍老。 太史慈的妻子年龄不大,大约十八九的样子,面容姣好,衣着朴素陈旧,看得出娘家家境也不太好。 “原来是马忠的朋友,若不嫌寒舍简陋,请贵人院中坐!” 陶应一提及马忠,太史慈的母亲就放心了,太史慈在东莱时,马忠三天两头来家里,太史慈的母亲将孤儿马忠当二儿子看了。 “不了,子义不在家,我们就不进去了!” 陶应一挥手,几名玄甲军立即将两袋粮食、几条海鱼及两匹布、几贯钱送到院子屋檐下。 “我们就告辞了,若子义回来,可让他到泰山郡找陶应。” 不待太史慈母亲与妻子回过神,陶应已在典韦、孙邵的陪同下,带着十数名玄甲军疾步离去。 “唉!” 望着远去的陶应一行背影,太史慈母亲叹息一声。 “阿娘因何叹气?” 太史慈妻子搀扶着太史慈母亲一边朝院中走,一边好奇地询问。 “傻儿媳啊,这帮人是冲着子义来的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家宴酝杀机 第271章 家宴酝杀机 青州。东莱。黄县。 “郑玄这老头越来越有钱了!” 陶应站在一处悬挂“客耕学舍”的庄园大门前,环顾四周,不由啧啧感叹。 “要发财,还得办私立学校!” 郑玄四十岁之前还很穷,在东莱一边种田一边授徒创业。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原来的茅草屋变成了一座偌大的庄园,围绕庄园二里,几乎所有的田地都属于学舍。 这些田当然不是郑玄置办的,除了前东莱太守送的,几乎都是他的弟子交的学费。 “陶太守,先生有请!” 陶应正在大发感慨,一个年龄大约二十五六,身材修长,肤色蜡黄,穿一身陈旧却很干净袄袍的青年文士走了过来,向陶应躬身一礼,请陶应进去。 “哼!” 等了半天,没见主人郑玄出来相迎,却只出来一个传话的,站在陶应身侧的孙邵没说什么,典韦却目光一冷,不满地发出一声冷哼。 “打扰了!” 陶应忙给典韦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向来人回了一礼。 “不知先生是康成公哪位高徒?” 陶应一边往里走,一边打听传话之人的身份。 “惭愧,在下乃老师最不成器的弟子,北海孙乾!” 孙乾在陶应面前不敢托大,不仅陶应在青州是个生杀予夺的大军阀,陶应的文彩也很斐然,孔融、蔡邕都是大为赞叹的。 “哦,原来是公佑,失敬失敬!” 陶应立即停步,再次向孙乾拱手一礼。 “啧啧,三国最着名的外交家,成就刘大耳朵霸业的关键人物之一,居然被郑老头饿得瘦骨嶙峋,太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孙乾虽然出身寒门,好在大儒郑玄讲学授徒不论出身,才让孙乾有了学习的机会,这也是陶应对郑玄敬重的地方。 “呃,陶郡守知道乾……” “那是自然,康成公弟子千人,真正大才者却不多,应自然知道!” 陶应打断了一脸诧异的孙乾,继续朝郑玄的讲堂而去。 “公佑,北海、东莱诸县皆缺一方令守,你要不要出来做事?” 来找郑玄除了拜访一番这个时代的大牛外,陶应主要的目的就是招人,此时碰到了心仪之人,立即抛出橄榄枝。 “呃,这个,乾要听老师的!” …… “康成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晚辈佩服!” 陶应打量了一番已年过六旬的“倔老头”郑玄,又朝四下望了望堆积如山的竹简,不由肃然起敬。 “就是这个老头,成为后世经学家的祖师!” 陶应打量郑玄的同时,郑玄也在不动神色地打量着陶应。 “孔文举的弟子,居然是个‘逆贼’!” “蔡伯喈一代大儒,居然与贼为伍!” 陶应在青州的所作所为,郑玄虽然隐居东莱,但也一清二楚。 不是郑玄有意打听,而是他门下的数百弟子,闲暇就议论青州及各地事,郑玄不想听都不行。 “晚辈得知康成公门下有许多高才,眼下的东莱及青州各地急需官吏治理,还望成公能推荐一些。” 拉扯了半天,不愿再与自始至终神情冷漠的郑玄浪费时间,陶应表明来意。 至于邀请郑玄替自己做事,陶应想都没想,郑玄连灵帝、何进、袁隗、董卓等人的账都不买,更不会跟着他陶应走,陶应不会自找没趣。 “老夫门下弟子粗鄙不堪,陶郡守还是让他们再多学几年!” 郑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陶应的要求。 若是为朝廷举才,郑玄会很乐意,但他绝不会将自己的弟子推进陶应的火坑。 “好,那就不打扰郑公治学了!” 陶应瞥了一眼郑玄身后侍立的孙乾、崔琰等人,起身告辞。 …… “呼!” 待出了郑玄的学舍,陶应回望一眼紧闭的大门,长呼一口气。 “算了,你的学生你就捂着让他们发霉、变质,我陶应也不稀罕!” 陶应抬头仰望天际,闭目默默感受着海风吹来的味道,县城虽然离大海尚有二三十里,但依稀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许久,待脖子已发酸难耐时,陶应才低下头,一边揉捏脖子,一边对默默陪侍他的孙邵一番交代。 “长绪,东莱就交给你了,不仅要发展好农桑,兴修水利,还要大力发展海产,多造船、多招纳水手!” 未来攻取辽东,陶应想海陆齐动,东莱就是海路的最佳出发地,他要未雨绸缪。 “主公之前的交代邵已记下了,邵绝不让主公失望!” 随着一路行来,陶应的治理方式及战略意图孙邵已一清二楚,他同样不想输给一起归投陶应麾下的北海太守王修。 “莫要难为郑玄,但也莫要特殊对待,一视同仁!” 今日孙邵目睹陶应在郑玄这里失了面子,陶应担心孙邵事后报复郑玄,立即告诫一句。 “太史慈的阿娘及夫人,要时长接济,太史慈是个难得的将才,希望将来能为我所用!” 其实不用陶应特别交代,孙邵也不敢去难为郑玄,毕竟孙邵与郑玄是北海老乡,孙邵不会怀了自己的名声。 至于太史慈一家,陶应的意图很明显,孙邵知道该怎么做。 “东莱兵马驻防长绪自己看着安排,明日我只带郝帅的一千骑兵启程前往长广,解决管承,长绪无须再前往。” ———— 徐州。下邳。曹氏府邸。 今日元宵,曹氏一族所有重要人物汇聚一堂,借着过节宴饮谋划曹氏未来。 “大哥,陶谦老儿是不是快要死了?” 满脸横肉的曹氏老三曹虎,幸灾乐祸地望着大哥曹豹询问陶谦之事。 自丹阳陶氏一族被袁术、周崇所屠,大儿子陶商一家殒命,陶谦便一病不起,连徐州的政事也不管不顾,一心闭门养病。 “即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曹豹很冷漠地回了曹虎一句,对陶氏的变故,曹豹喜闻乐见。 自从陶谦听了王朗的建议,征辟臧霸为骑都尉,征兵三千驻屯姑幕,曹氏就视陶谦为仇寇。 “据下人来报,今日除糜竺上门给陶谦老儿送了一份贺礼外,再无他人登门。” 曹氏老二曹宏将下人监视的信息也拿出来交流。 “就连二子陶应也未回来探视,实在不可思议!” 陶谦闭门养病,陶应始终未回下邳,曹宏总觉着里面透着蹊跷。 “哼,请辞刺史之职的陶谦老儿已时日无多,谁还上门巴结他?” “糜竺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卑贱商贾,首鼠两端,在陶氏彻底覆灭之前,他是不会与陶氏断得干干净净的!” 曹虎嘴角勾起,眸子里露出一抹讥讽。 “陶应小儿也自身难保,他哪里还顾得上他爹的死活!” 曹虎之言,瞬间得到了一屋子曹氏族人的认可,就连曹宏也不得不承认满脑子肌肉的曹虎说的是事实。 “大哥,前次袁氏让我们暗中除掉陶谦老儿,我看现在就是好机会!” 只要杀掉陶谦就能得到下邳,曹虎又借机鼓动曹豹动手。 “不可!” 曹宏脸色骤变,立即出声反对曹虎的鼓动。 “三弟别忘了,陶谦手中还有许耽掌控的二千丹阳兵!” 曹虎想杀陶谦不是一天两天了,曹宏清楚,曹豹更清楚。 之所以每次能被曹宏劝阻,曹豹不但忌惮许耽手中的丹阳兵,还忌惮臧霸手中的三千新兵。 “二千丹阳兵而已,没那么可怕!” 望着两个兄弟投来的征询目光,曹豹淡淡地回应了一句,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 曹豹这回不打算妥协,他已得知臧霸与袁氏达成了某种交易,私自移兵开阳,显然有脱离陶谦掌控的意思。 “大哥说得对,不是我曹氏没有兵!” 见曹豹不再反对他的提议,心花怒放的曹虎得意地瞪了曹宏一眼,一把扔掉手中的酒杯,猛然坐了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大哥,何时动手,小弟这便去准备?” 此时屋子里除了忧心忡忡的曹宏,所有人目光熠熠地望着曹豹,跃跃欲试。 曹豹环视族人一眼,朝曹虎按了按手,示意曹虎坐下。 “三弟,稍安勿躁!” 曹豹能做曹氏家主,还是颇有城府的。 “总得给陶谦老儿一个选择的机会啊!”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曹豹起身,缓缓走到大厅门口,揭开厚重的门帘,一股冷风骤然袭来,让曹豹打了一个冷颤,头脑也变得更加清晰。 “若能不动刀兵拿下下邳总是好的!” 望着天际漂浮的云朵,曹豹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大哥要怎么做?” 曹宏暗暗舒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曹宏真担心曹豹被曹虎怂恿,干出刺杀刺史的骇人事情来。 曹氏在下邳再强势,若徐州大姓、豪强事后借机群起发难,曹氏也招架不住。 再说,陶应手握重兵,若不管不顾兴兵报仇,岂是曹氏能对抗的。 “今日元宵,我这个徐州兵曹从事借上门慰问之机,让病恹恹的陶谦老儿将下邳暂交给我来代管!” 曹宏眼前一亮,这是个避免兵灾的好办法。 “若陶谦答应,曹氏就无需冒险,落下口实!” 曹虎嗤笑一声,不满地怼了曹宏一句。 “若陶谦老儿拒绝呢?” 曹宏张张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曹虎,没有说话。 “若拒绝,简单,已是孤家寡人的陶谦老儿就无需再活着离开徐州了!” 曹豹眉头一挑,冷然一笑,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凶光。 “大哥……” 曹宏本还想再劝曹豹一番,家大业大的曹氏没必要冒险,大不了继续做自己的豪强。 可看到曹豹投来的犀利目光,曹宏生生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唉!” “曹氏,怕是艰难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长广斩管承 第272章 长广斩管承 青州。东莱。长广。 日上三竿,距长广县五里处的貕养泽旁,一支黑衣、黑甲的千人骑兵,人马分立,静静矗立。 若非黑色旌旗正迎风猎猎劲舞,一具具挺拔的身躯、一匹匹雄壮的战马,远远望去,犹如永远不会活动的雕塑。 在千人队伍的正前方,突兀地站着两人。 一个身躯修长,穿黑色甲胄,一手牵马,一手持枪,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长广城,目光一瞬不眨,静静矗立,犹如恒古如此。 一个身躯雄壮,手持一对大铁戟,静静矗立在朝阳的光辉下,一双铜铃般的眸子,一开一合之间,犹如远古凶兽,一股惊人的煞气若有若无的散发开来,荡漾在空气中,令这方天地倍感压抑。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方黑色森林的寂静,在阳光下矗立的钢铁壮汉们皆是眉头一挑,眸子里暴射出一股股灼热的火焰;静立的战马皆猛然抬头,四蹄躁动。 “报!” 待一身黑衣红甲的骑士在距队列五十步距离时,开始大声报号。 “长广城门洞开,有零星百姓出入!” 骑士并未停步,径直从阵列前疾驰而过,绕向阵列侧后兜转。 “上马!” 阵前持枪者暴喝一声,手中的长枪猛一杵地,率先一跃上马。 “哗……” 得到号令,枕戈待旦的千人骑士整齐划一地跃上马背,不约而同地摆动手中的钢刀,火热的眸子盯着前方的城池,眼神中一片跃跃欲试。 “出击!” 领头人长枪猛然指向前方,发出进攻的号令。 “轰隆隆……” …… “打雷了?” 长广城头,一名睡眼惺忪的黄巾海贼一边揉眼睛,一边抬头瞄向天际。 “你在做梦?日头高悬,何来雷声!” 另一名黄巾海贼拖曳着手中的砍刀,不满地喝骂。 “你个狗曰的,昨晚偷俺一碗酒,记得下次抢到了还俺,否则让你好看!” 挨骂的黄巾海贼没有理睬同伴的警告,而是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一脸惊骇地望向城外二里处。 “嘶……” …… “阿爹,打雷了,是要下雪吗?” 长广城内一处破烂的院落,一名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孩童看着阳光高悬的天空,乌黑的眼睛满是疑惑。 “傻孩子,记住,这不是打雷,是万马奔腾的马蹄声!” 同样一身破衣烂衫的中年男子一把抱起孩童,疾步冲进已缺失半边门的房屋,搬开一捆稻草,将孩童藏了进去,自己从另一捆稻草中抽出一把刀,挡在稻草外围,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门外。 “阿爹,是海贼来了吗?” 躲在稻草后面的孩童透过缝隙望着持刀侍立的父亲,小声询问,一双稚嫩的眸子里不见一缕恐惧。 “海贼没有这么多战马,是朝廷的兵马来了!” …… “什么声音?” 长广县县衙,一脸络腮胡,赤裸着上身的八尺壮汉管承站立在院中,大声喝问。 “报……” 院子里的属下尚未出声,一名海贼连滚带爬地从县衙外冲了进来。 “渠帅,官兵的骑兵来了,不下数千骑!” “骑兵?” 尚未睡醒的管承一愣,旋即一股冷风吹来,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人也瞬间清醒了。 “蠢货,快关城门!” 已顾不得回屋穿衣服的管承,一边大声呵斥属下,一边朝马厩奔去。 “渠帅,已经来不及了,官兵已冲进城了!” 满脸惊惧的海贼看到管承奔向马厩,他也转身朝县衙外冲去。 “快跑呀,朝廷的骑兵来了……” …… “轰隆隆……” 骑兵的速度极快,不待城头黄巾海贼回过神,先头骑兵已穿过洞开的城门,杀入城内。 “郝帅,分散骑兵,占据各条要道!” “恶来,留意贼首管承,莫要放走!” 原本一马当先的陶应被典韦、郝帅超越,挡在了身后,满心无奈的陶应只得放慢马速。 “诺!” 典韦、郝帅各自答应一声,继续朝前疾驰。 “杀!” “噗……” “嘭……” 一马当先的典韦,望着四散乱窜的黄巾海贼,手中的一对大铁戟横砸竖劈,转眼间七八个海贼已命丧黄泉,原本身前显得拥堵的道路瞬间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呃啊……” 两名黄巾海贼被猛如金刚的典韦吓得尚未回过神,典韦黝黑的大铁戟已快速将二人对穿,在二人凄厉惨叫的一瞬,典韦猛然一轮,两具尸体如炮弹般飞出,又砸飞前面逃窜的四五个海贼。 “死!” 犹如杀神般的典韦勇猛无比,身为玄甲军最高统帅的陶应也身先士卒,一支枪左突右刺,杀气腾腾,不时有黄巾海贼中枪倒地。 “杀……” 将乃兵胆,看到典韦、陶应勇猛,紧随身后的玄甲军骑兵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更是奋勇争先。 “将军,前面光膀子骑马之人乃贼首管承!” 陶应正朝前冲杀,突然从破烂的院落里冲出一名手持砍刀的百姓,大声叫嚷。 “恶来,拿下管承!” 陶应猛一带马缰,驱马来到持刀百姓跟前。 “你乃何人?” 眼前之人虽然衣衫陈旧破烂,但他身上异于常人的精气神却遮掩不住。 “回将军,某乃长广县尉黄珍。” 陶应一怔,再次打量了一番黄珍,这个历史上曾经替曹操劝降管承之人。 “你们县令呢?” 陶应一边问黄珍,一边朝他身后的院落张望。 黄珍虽然持刀,但陶应看得出,他没有要远离院落的意思。 “回将军,贼首管承占据长广城后,杀了县城所有官吏,就剩某一人苟活!” 想到死去的同僚,黄珍脸上涌现一片黯然之色。 “黄珍,我乃陶应,从现在起,你就是长广县令,立即招降纳叛、出榜安民!” 既然是黄珍,曹操能用,陶应自然也会用。 “是济南侯?” …… “管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挨过俺五招,俺求主公饶你不死!” 典韦一双嗜血的眸子死死锁定已无路可逃的管承,出言讥讽。 刚刚与管承一击,典韦发现与管亥相比,管承相去甚远。 “杀!” 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又被典韦嘲讽小觑,怒目圆睁的管承发出一声虎吼,二话不说,抡起砍刀杀奔典韦。 “铛!” 一声金铁交鸣响起,典韦的一只大铁戟狠狠砸在管承的砍刀上。 “唏律律……” 巨大的冲击力,将管承的砍刀砸在了胯下战马身上,战马仰天发出一声悲鸣,直直朝地上倒去。 “噗!” 在管承胯下战马倒地的一瞬,典韦的另一只大铁戟已毫不迟滞地挥向管承脖颈。 “啊……” 管承飞在半空的头颅,骇然望着自己倒下的无头尸体,发出一声惊叫。 “噗!” 在管承头颅落下的一瞬,典韦猛举大铁戟,将头颅直直插在戟尖上,高高举起,向四周宣示。 ……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骑着战马的黄珍,看到典韦斩杀了管承,立即策马四处招降纳叛。 “不要杀我……” “俺投降……” “俺降了……” 管承死不瞑目的头颅高悬,群龙无首的黄巾海贼也已被强大的玄甲军杀得丢魂失魄,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陶应便彻底瓦解了盘踞长广达五年之久的管承黄巾。 …… “主公,这管承比管亥差远了,也太不禁打了!” 感觉杀了个寂寞的典韦,显然还没有杀过瘾,有点对不住在城外吹的冷风。 “管承武艺确实不如管亥,但管承也失于自大!” 陶应瞥了一眼管承血淋淋的头颅,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典韦。 “若管承不是麻痹大意,即便不敌,他也能逃跑出海,到那时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若不是对毫无防备的管承突然发起攻击,管承不至于死的这么快。 历史上的管承,被李典、乐进打败,逃去了海岛。 “俺明白了!” 望着陶应投来的警示眼神,典韦心中一懔,立即收起了自得,心中也多了一分警醒。 “恶来,我曾认识一个与你性格无二,武艺比你只高不低之人,就因为麻痹大意,被人灌醉了酒,偷去了他的一对兵刃,最后敌人来袭,手无寸铁的他被杀死了!” 典韦虽然这世跟随了陶应,但陶应不敢保证典韦就不重蹈覆辙。 “主公真是用心良苦啊!” 站在一旁的郝帅,望着典韦,一脸的羡慕。 …… 三日后。 “黄太守,我就将长广郡交给你了,一定要落实好我们既定的各项政策,善待百姓!” 短短三日,陶应接收了处在长广县东西的观阳、挺二县,又收复了距长广二百多里的昌阳县,将此四县单独划为一郡,任命黄珍为太守。 “遇到难处,可寻求东莱太守孙邵,也可找北海太守王修,他们都具丞相之才,你可多多亲近!” 陶应之所以任命才提拔为县令不到三日的黄珍为太守,是看到他赈济百姓的能力,处理事务的耐心,对待百姓的善意。 “主公所嘱,珍铭记不敢忘!” …… “主公!” 望着南下不其,已难觅陶应踪影的方向,黄珍跪伏在地,遥遥一拜。 “主公是什么意思?” 穿着已焕然一新的黄珍儿子黄贵,注视了一会久久跪地不起的父亲,低头捞起挂在胸前的一只白色大海螺,把玩了一会儿,又放在耳朵边聆听。 渐渐地,黄贵稚嫩的眸子越来越亮,亦跪倒在父亲身边,朝着陶应远去的方向一拜。 “主公!”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下邳血腥夜 第273章 下邳血腥夜 徐州。下邳。 距下邳城西五里的葛峄山泰山行宫,数盏昏黄的油灯亮着,勉强驱散了寒夜的幽暗。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见在行宫四周散布着许多持刀张弓的护卫,皆神情紧张地盯着山道上的风吹草动。 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陶谦,裹着厚实的袄袍,双手拄着一柄长唐刀,静静站立在行宫门首,遥望着山下暗潮汹涌的下邳城一动不动。 一股寒风刮过,形容枯槁的陶谦眉头猛然一挑,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 “曹豹,曹氏……” 自元宵那天拒绝了突然上门讨要下邳代管权的曹豹,陶谦就知道曹氏已迫不及待要向他这个陷入四面楚歌的孤家寡人动刀了。 连续几日,曹氏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四处收拢私兵进入下邳城,这一切都落入了陶谦耳目的眼中,当然也落入了下邳城内有心人眼中。 就在今天中午,沉寂了近一个月的陶谦,罕有地向下邳城内所有豪强、大姓及徐州刺史部的吏员们发出宴饮邀请,下午瞒天过海,悄悄出了下邳城。 “王氏、赵氏、刘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陶谦的思绪。 “家主,动手了!” 管家陶安疾步近前,将他监控到的消息轻声告诉陶谦。 陶谦闻言,精神一振,佝偻的身躯回光返照般倏然挺直,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 “这是你们逼老夫的!” …… 糜府。 元宵已过数日,今夜的糜府依旧灯火通明,光亮甚至超过元宵夜。 穿一声华丽丝织袄袍的糜竺,静静站立在庭院老梅树下,涣散无神的目光盯着已布满花蕊的梅树,许久未曾移动寸步。 “陶恭祖,你是在做最后的试探吗?” 今日陶谦毫无预兆地宴请下邳大姓、豪强及所有刺史部吏员,除了糜竺、陈珪,及个别小吏,下邳其他人员皆未赴宴。 糜竺看得出,陶谦表面在发牢骚叫屈,一直借酒絮絮叨叨,但他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没来之人。 “假若我糜竺今日也推脱不去赴宴,是不是陶恭祖也不会在意?” 糜竺能感觉出来,自从他不再主动提及陶应与妹妹糜贞的婚事,陶谦对他开始有些疏离,甚至眼里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戒备。 “我糜氏乃商贾之家呀!” 糜竺之所以能与陶谦合作,也是出于双方的需要,各取所需。 可以眼下陶氏的处境,陶氏已不能保证合作者的利益。 糜竺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人,自然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应该像徐州其他大姓、豪强一样,及时止损,与陶氏划清界限。 之所以现在对陶谦还若即若离,甚至向陶谦通风报信曹豹聚兵之事,是糜竺还有些忌惮陶应。 “陶重光,你到底是条真龙,还是昙花一现的草虫?” 陶应的起起伏伏,让精明的糜竺有些看不清,也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阿爹,你在想什么?” 糜竺身后一声突兀的童音打破了宅院的寂静。 “可否说来让孩儿与姑姑也听听?” 醒过神的糜竺,双手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颊,方转身,先一脸温煦地朝如皎月般静美的妹子糜贞打了一个招呼,尔后笑盈盈地望向相貌同样雍容华贵的儿子糜威。 “阿爹在想,始皇帝建立的秦国兵强马壮,为何还会被一群义军打败?” 糜威一愣,他只是听从糜贞的交代才这样问糜竺的,没想到糜竺在思考如此强大的问题。 “阿爹,秦二世而亡,不是因暴政吗?” 十一岁的糜威不确定地挠挠头,他对文史不感兴趣,只对箭术、马术感兴趣。 糜竺不置可否地笑笑,一双幽深的眸子大有深意地望向若有所思的糜贞。 “贞儿可能回答大哥这个问题?” 糜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糜竺所问,而是一双剪水眸子四下扫视一圈,今夜糜府四周骤然增加了许多全装贯带的家兵。 “贞对兵事无知,只担心家中这株老梅树上的花蕊从此无枝可依!” 糜贞毫无表情的目光稍稍在糜竺脸上停留了几息,方忧心忡忡地望向糜竺身后的老梅树。 “嘶!” 糜贞的话顿时让糜竺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立时生起警觉。 “这株梅树大根深,叶繁枝茂,贞儿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糜贞的目光缓缓从梅树上移开,异常复杂地投向略显慌乱的糜竺脸上。 “当初谁能预料始皇帝建立的强大兵马会二世而亡呢?” 糜贞说完,没再停留,默默回自己屋子去了。 “阿爹,我也回去了!” 糜贞走了,听了一会儿哑谜的糜威匆匆打了一个招呼,带着满腹疑惑也回了自己屋。 “难道我又看错了?” 连儿子打招呼都没有听到的糜竺,转身望向老梅树,神情再次陷入迷惘。 “杀……” 倏然,一阵阵喊杀声隐约传来,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糜竺。 “动手了吗?” 眼神有些挣扎的糜竺,四下张望,就见院内私兵护卫已纷纷抄刀在手,各处墙头也已站满了人,正张弓以待。 “家主,曹氏对刺史府动手了!” 糜氏的管家拎着一把刀匆匆来到糜竺跟前,讨要糜竺的进一步安排。 “让人严加守护宅院!” “再派人盯着刺史府,一旦发现陶使君的身影,立即来报!” …… 刺史府。 偌大的院子不见一盏灯烛,一片漆黑,除了偶尔夜风拂动枯叶发出的轻微声响外,几乎一片死寂,身处其中,让人有种毛骨损然感。 “杀……” 陡然,紧闭的府门外传来一片喊杀声,瞬间打破了刺史府的死寂,打破了下邳城的沉寂。 “各自依计行事,一个时辰后,从西门出城!” 潜伏在黑暗中的徐州中郎将许耽猛然拔出手中的长剑,向院内四周发出号令。 “诺!” 早已枕戈待旦的丹阳兵纷纷行动,除了几个身着便装之人快速移至后院墙根外,其余近一千身着皮甲的士兵,纷纷执弓搭箭,对准府门及四处院墙。 “咚,咚,哐……” “杀……” 随着刺史府大门被破开,手执刀枪剑戟各式兵器的“匪徒”蜂拥而入。 “咻咻咻……” “噗噗噗……” “呃啊……” 在大门被撞开的一瞬,院内数十张弓同时劲射,率先冲入府内的匪徒尚未看清里面的状况,便被射成了刺猬,惨叫倒地。 更多中箭者,被身后蜂拥而来的同伴踩踏而过,惨叫声很快被喊杀声淹没。 “有埋伏?” 随后而入的曹虎,眉头一挑,眸子里露出一抹惊讶,一边格挡飞来的箭矢,一边快速查探院内情形。 “杀上去,杀了陶谦老儿赏千金,杀一个官兵赏粮二十石!” 开弓没有回头箭,曹虎立即挥刀鼓动私兵杀向丹阳兵。 “杀……” 两轮劲射过后,丹阳兵立即扔掉手中的弓,纷纷抄起环首刀,迎头杀向面红耳赤的匪徒。 “铛……” “噗……” “啊……” 两军相接,兵刃碰撞声、刀枪入肉声、凄厉惨叫声,瞬间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 城内已被惊醒的百姓,闻声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曹虎?” “许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双方都知根知底,眼下又是不死不休之局,二人也不会再论所谓的律法大义,各自操刀,战在一处。 …… “冲进去,一队杀人,一队放火!” 离刺史府不远的一处偌大宅院前,一群与曹氏私兵衣着无二的士兵快速破开大门,持刀杀了进去。 “什么人,这是王氏……” “噗!” 王氏家仆话尚未说完,头颅已被一刀砍下,碗口粗细的脖颈处鲜血冲天泉涌。 “啊……” “救命……” 几息之间,王氏宅院四处哭喊声一片。 “着火了,快救火……” 很快,一处处华丽、古朴的屋舍燃起大火,随着风势,烈火熊熊,瞬间映红了此方天地。 …… “我乃赵氏家主,与曹氏乃姻亲……” “噗!” “呃啊……” 徐州郡国从事赵昱的父亲刚被城内陡然响起的喊杀声惊醒,就被匪兵破门而入,待看清来人衣着,刚要表明身份,便被匪徒一刀捅死。 “哼,曹家主最想杀的人就是你!” 来人大声吼了一句,胡乱朝床上砍了几刀,转身就走。 …… “嗒嚓嚓……吱……” 随着下邳西门被打开,已被四处疯燃的大火照得亮如白昼的下邳城内战事渐渐结束,喊杀声虽然停了,哭天喊地声却更加惨烈。 “天杀的匪徒啊!” “杀死家主的是曹氏啊!” …… “家主,仔细查验过,刺史府未发现陶刺史的踪迹。” 糜竺的管家疾步从门外进来,给已等得心焦火燎的糜竺通报府外最新消息。 “赵氏家主死了,王氏满门被屠,刘氏府宅尸横遍野……” 听说没发现陶谦的尸体,糜竺刚松了一口气,等听到管家提及被杀的一些人,瞬间又一脸骇然。 “谁干的?” 被杀的人几乎全是大姓、豪强,这些人不仅在下邳举足轻重,在整个徐州也有很大的能量。 “有说是匪徒干的,有苦主指认是曹氏干的!” 目光有些怪异的管家,将听来的消息原模原样地复述给糜竺。 “这不可能!” 匪徒也是曹氏的私兵,下邳大姓、豪强都心知肚明,曹氏又不蠢,糜竺绝不信曹氏会对其他人动手。 “家主,许耽带兵退出西城时,其中就有数百人衣着与曹氏私兵无二!” 迎着糜竺投来的审视目光,管家小声将他看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 “陶恭祖,还是那个陶恭祖!” 过了许久,默默在房中闭目独坐的糜竺,满心复杂地发出一声感叹。 “绝非‘仁人君子’!” …… “咯吱……” 从下邳通往东海的官道上,昏昏欲睡的陶谦躺在马车内,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许耽的陈述。 “不要去郯县,直接去兰陵!” 听完许耽的汇报,陶谦开始思考保命和反击之法。 保命,他是想亲眼看到仇敌死。 反击,是为儿子陶应拖延时间。 “连夜派出人,向琅琊国相阴德、彭城国相薛礼、广陵太守张超、东海太守江沛、骑都尉臧霸通报,曹氏造反,占据下邳,让他们出兵平叛!” 第二百七十四章 营陵破应劭 第274章 营陵破应劭 青州。北海。营陵。 此时的营陵城,上空乌云密密层层,从半空中压下,宛如天倾。 营陵城外,刀枪如林,黑色旌旗猎猎,营盘更是星罗棋布,将城池团团包围,远远看去,犹如一头盘踞平原的巨兽。 一身甲胄的陶应,一手提枪,一手挽马,端坐在自己的卷毛黄骠马之上,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注视着四百步开外的城头。 在陶应身后,面无表情的典韦拎着一对大铁戟,骑在一匹高大健硕的凉州战马之上,一双森冷的眸子鹰视狼顾。 与陶应平齐的左右,分别是北海提督王修、校尉吴兰。 “这应劭还真能沉得住气!” 望着站立城头一动不动的应劭,陶应发出一声赞叹。 自正月十九从长广下不其,陶应又一路从北海壮武、夷安、高密诸县到昌安县,视察了步骘、吕岱的徐州兵团备战情况。 陶应本想在昌安多修整一天,突然收到王修已接管淳于县,正朝营陵进军的消息,便又与典韦、郝帅率一千骑兵护卫,匆匆赶到营陵。 “主公,已连续两日,这应劭既不应战、又不投降,还是攻城?” 手持大刀的校尉吴兰,蹙眉望着伫立城头的应劭,劝陶应不要再浪费时间。 在历史上的汉中之战中,刘备能让吴兰与张飞、马超各领一军,可见吴兰的能力也是不俗的。 “吴校尉,《孙子兵法》想必你很熟,其曰:‘上兵伐谋,其下攻城’。” 陶应指了指营陵高大的城墙,三米多宽的护城河,提醒吴兰不要打两败俱伤的仗。 “这营陵是北海大城,且应劭手中有三千守军,若我们强攻,定损失惨重,这样的仗绝不能打!” 冷兵器时代,攻城一方若没有五倍于守军的兵力,没有强大的攻城器械,基本不可能赢。 “主公,我们兵力只有万余,且没有攻城器械,应劭是在等我们不战自退啊!” 侍立一旁的王修,通过连续两日观察应劭的反应,已看出应劭的用意。 “若继续相持,恐于主公不利!” 像这种比耐性、比储备实力的仗,若放在平时,王修不会着急,他更愿意看到对方最后窘迫而死。 可现在不行,不仅陶应没有时间,一心要在北海大显身手的王修也没时间。 “叔治放心,最多两天,这营陵的城门就能打开!” 陶应侧首望向王修,面带微笑地安抚了一句。 王修已过而立之年,虽然被陶应任命为北海提督,可身上不见一丝的杀伐之气,文士气息更为浓郁些。 “应仲远,你也清楚,如今的营陵,在青州犹如孤岛,旦夕可破!” 陶应在王修、吴兰等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策马朝护城河前又走近了些,放声对站立城头的应劭喊话。 “鉴于你是个博览多闻的法学家,更愿意做学问,我不忍你死,现在再给你一条出路,你自行带兵离开青州,我绝不阻拦!” 年近四十的应劭伫立城头,神情自若。 “既然陶郡守知道应某乃学法之人,为何还劝本令临阵脱逃?” 应劭对陶应的提议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陶郡守,邵劝你悬崖勒马,莫再行叛逆之举,为陶氏招祸!” 应劭再次拒绝了陶应的提议,陶应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不见棺材不掉泪!” 原本要给应劭一次机会的陶应,这次彻底死心了。 “吴校尉,让人搬来一张桌案,准备五百金摆放在护城河前,选二十个嗓门大的士兵,悬赏应劭人头!” 五百金是五百万钱,眼下的粮价也就三百到五百钱左右。 “嘶……” 陶应话音一落,身侧的王修心脏猛跳一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主公,若城内之人不为所动呢?” 同样明白了陶应意图的吴兰,感觉陶应这个买人头的办法有点不靠谱。 “那说明悬赏的钱财还不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恢复镇定的王修淡淡地替陶应回了吴兰一句,显然他比吴兰更了解人性。 “主公之智,修愧不如矣!” …… “这陶应又要耍何花招?” 站在应劭身侧的县丞氏仪,望着城下摆放桌案的玄甲军,心头惴惴不安。 “总不是要饮宴看戏!” 同样不明就里的应劭,盯着已下马卸甲的陶应,眉头深蹙,喃喃自语。 “希望朝廷早日出兵青州!” 陶应的强大应劭心知肚明,对守住营陵,应劭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只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打算。 …… “呜……” 就在氏仪、应劭各自猜测陶应用意时,城下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直冲天际的号角声,瞬间吸引了城上及城内百姓的注意力。 “营陵城里的人听着,无论何人,只要杀了应劭,赏五百金!” 号角一停歇,立即有十数骑趋近护城河,异口同声朝城头喊话。 骑士连续喊了三遍,又策马沿护城河朝营陵其它城门奔去。 “嘶……” “这……” 终于明白陶应用意的应劭、氏仪对视一眼,脸上布满不安与骇然。 “完了!” 应劭暗叹一声,望着城下桌案上的黄金,心中满是苦涩与不甘。 应劭不担心自己的操守,但对麾下的忠诚度没有丝毫信心。 “子羽,可有破解之法?” 脸上同样一片酸涩的氏仪,回视目带希冀的应劭,无奈轻轻摇头。 “陶应所使乃阳谋,令君除了立即出兵,恐无解!” 应劭对麾下没有信心,氏仪同样不相信所有人都能见财而不起意。 “战吗?” 氏仪的意思应劭很清楚,久拖必死,力战尚有一线生机。 微微心动的应劭,拳头暗暗攥紧,可当目光再次投向刀枪林立、磨刀霍霍、杀气腾腾的玄甲军营盘时,紧握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虽然城头距玄甲军的营盘尚有一里之遥,但应劭还是能感受到玄甲军士兵坚定有力的眼神,以及从阵列中透出的一股令人胆寒杀气。 “算了,要死就死我应劭一人!” 心有决断,应劭立即转身下城。 “子羽,县衙尚有几份公文未处理,邵先回!” …… “营陵城中的所有人听着,无论何人,只要杀了应劭,赏一千金,粮一百石,绢帛十匹,营陵城外上好良田二十亩……” 目无表情,定定站在县衙门口仰望昏暗天宇的应劭,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内心也是一片淡定。 “陶重光,这个价码换取一座城,你赚了!” 短短半天时间,陶应三次增加赏格,莫说营陵守军心乱了,城内的大户们也不淡定了。 “你们干什么?” 伴随着护卫一声暴喝,县衙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推搡声。 “让开,我们要见应县令!” “营陵守不住,我们想活着!” …… “你们这么多人,杀了我应劭算谁的功劳?” 一脸从容的应劭,自己走出县衙,扫视一圈持刀在手的叛军,不下数十人。 “呃……” “这……” 被应劭一问,想要拿赏金的叛军愣住了,再看向身边的同伴,眸子里皆涌动丝丝冷意。 “走,我们一起出城,这个功劳你们可以平分。” 眼看叛军又要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本就抱定自己一人赴死的应劭,自不愿看到这些人因他而自相残杀,立即出声化解。 “呼……” 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被应劭一句话化解,叛军们皆暗呼一口气,纷纷朝应劭投去感激的眼神,目光有些躲闪。 …… “陶郡守,罪在应劭一人,劭愿赴死,请莫为难他人!” 望着笑眯眯打量自己的陶应,毫无惧意的应劭出声替氏仪及营陵守军求情。 “陶郡守,应县令虽拒大军,但未起兵戈,罪不至死,仪愿以身折罪,请手下留情!” 在应劭下令打开营陵城门的那一刻起,氏仪就开始想着如何保住应劭的性命。 “你是氏仪?” 陶应没有理睬应劭的请求,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年过而立、精神矍铄的氏仪来。 “我听王叔治说,氏子羽刚正不阿、清廉奉公、襟怀坦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子羽愿意为我做事十年,我便留应仲远一条命!” 是仪也是营陵人,后来避乱江东,成了东吴的重臣,陶应遇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子羽不可,劭愿一死!” 氏仪愿以身为应劭求情,应劭很感动,但应劭绝不会靠氏仪为他卖身而苟活。 “仪从命!” 氏仪没理应劭的阻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陶应的要求。 “嘭!” “噗……” 就在氏仪答应陶应条件的一瞬,应劭突然朝陶应发难,被暗暗防备的典韦一铁戟砸飞,一口血箭喷涌而出,溅了近在咫尺的氏仪一身。 “仲远……” 氏仪大惊,急忙上前搀扶起脸色惨白的应劭。 “子羽,你不该啊!” 注视着氏仪满是焦虑的目光,既感动又后悔的应劭,放声大哭。 “早知如此,劭当死在城中啊,白白连累了子羽!” 陶应上前两步,望着有情有义的应劭与氏仪,心中暗赞二人的人品。 “应仲远,你最好不要一心求死,即便你死了,氏子羽也得给我陶应卖身十年!” 在二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陶应指了指不远处桌案上的一堆黄金、布帛、粮食。 “你让我陶应损失了这么多钱粮,自然要有人偿还的!” 应劭与氏仪面面相觑,一脸惊诧。 “是我应劭出钱粮替逆贼陶应买下了营陵城!” “是我氏仪出钱粮卖了应仲远!” …… “咯踏踏……” 就在应劭、氏仪暗自腹诽陶应的奸诈,陶应暗自得意自己的手段时,一阵急促的马蹄传来,瞬间吸引了营陵城下上万人的目光。 “通信兵?” 陶应心神一紧,急忙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身黑衣红甲的玄甲军骑士奔驰而来,火红色的战马奔跑的速度极快,犹如疾风中的劲箭。 “恶来,摇旗!” 听到陶应的交代,典韦一把拽过一名士兵掌着的陶字大旗,奋力对着骑士挥舞。 “报……” 有了大旗的指引,通信兵立即调整了风向,朝着陶应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主……主公,南武阳急报!” 远远已看到陶应的通信兵,在距陶应尚有半里的地方开始控马,到陶应身前时,不待战马停稳,人已从马上一跃而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莫急,慢慢说!” 心头一紧的陶应忙上前一把扶住通信兵。 “陶使君病危,主公速回南武阳!” 第二百七十五章 雪夜鸣鼓角 第275章 雪夜鸣鼓角 青州。北海。营陵。 “呵呵,这一群双标狗!” 垂下手中的急报,心中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陶应心中喷薄而出。 随着陶应情绪的变化,这片天地似乎都开始风云变色。 原本晦暗昏沉的天空一片光亮,巨大的白色风暴从天降下,强大的风压如天威一般恐怖,地面之上的一切万物皆因这场风暴而颤抖、臣服。 “琅邪阴德、彭城薛礼、广陵张超、东海江沛、臧霸、曹豹……” 自陶谦退至离泰山郡不远的东海郡兰陵县,向徐州各郡守及兖州刺史刘岱、豫州牧黄琬发去曹豹“造反”的通报,或命令、或请求出兵下邳,可等来的不是指责陶谦颠倒黑白,就是石沉大海。 尤其是臧霸,一个靠陶谦洗白的山匪,不仅不声不响地从姑幕私自移兵至开阳,还指责陶谦破坏徐州稳定,行匪徒之举,屠戮下邳城。 陶谦本来就因为袁术、周崇屠了丹阳陶氏一族、失了大儿子陶商一家,身心受到巨大打击,又被臧霸等人一刺激,再次病倒,陷入昏迷。 许耽担心曹豹、臧霸得到消息对陶谦不利,当机立断,护着昏迷不醒的陶谦离开兰陵,进入泰山郡,直至南武阳才停步。 “下雪了吗?” 许久,脸上传来的阵阵冰凉,将迷失在愤怒风暴中的陶应拉回。 早已酝酿的这场夜雪,天上一打开闸门,便是倾泻之势,很快遍满城郭旷野,山林树梢,山河只剩一片雪白。 “如此洁白的雪,不增添点颜色,岂不辜负了这个春天!” 陶应不含丝毫温度的话音徐徐出口,落入静静矗立如雕塑般的众人耳中,犹如从幽冥吹来一股冷风,激得皆打了一个冷颤。 “郝帅,立即派出两名快骑前往昌安,传令步骘、吕岱,明日出兵琅邪!” 陶应幽冷的眸子扫视一圈静立在大雪中的典韦、王修等人,又默默注视了一阵犹如冰雕一般静默肃立的一万多玄甲军士兵,目光最后落在已成大雪人的乌桓人郝帅身上。 “琅邪王刘容、琅邪相阴德及所有抗拒玄甲军接管的大姓、豪强,男丁不论老幼,一律斩杀,女眷集中看管,家财全部充公!” 徐州五郡,其中三郡为汉室王族封国,而且大姓、豪强更是扎堆聚集,陶谦之所以迟迟搞不定徐州,皆是被地方大姓、豪强排斥,陶应想掌控徐州,唯有血洗,方能让徐州改天换地从此姓陶。 “诺!” 得到命令,神情肃然的郝帅,一抖身上覆盖的一层积雪,毫不拖拉地转身就走。 “陶郡守,琅邪相阴德出身南阳阴氏……呃……” 已心惊肉跳的氏仪刚出声提醒陶应不要对阴德下手,陶应冰冷的目光如利箭射来,深深地刺入氏仪慌乱的眸子,让氏仪再也说不下去。 “哼,琅邪王出身汉室,我陶应亦屠之如猪狗,南阳阴氏又何惧之有?” 在徐州,陶应最想杀的人除了曹豹,就属琅邪相阴德,他是徐州第一个反对陶谦的人。 见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的氏仪不再劝阻,陶应收敛杀意,目光又转为平和。 “氏子……‘氏’乃‘民’而无上,此姓不祥,还是改姓‘是’!” 既然是仪撞到了枪口上,陶应立即让他进入“卖身”角色。 “是子羽,今日起,由你出任琅邪提督,明日随徐州兵团进入琅邪,肃清所有接管县镇的匪患!” 不等是仪搞清楚提督是个什么官,职能是什么,陶应已将目光转向王修。 “王叔治,迁琅邪太守,随大军一起进入琅邪,所有接收县镇官吏,一律重新考核任用,琅邪全境实行青州政策!” 陶应不仅让刚刚卖身的是仪进入琅邪,还让才出任北海太守不到一个月的王修履新,这不单是琅邪需要自己人,关键是仪、王修都是北海人。 “诺!” 王修暗拉一把发懵的是仪,立即朝陶应躬身领命。 琅邪除了不是自己的家乡外,同样是一个大郡,王修没有丝毫意见。 至于失去了地方兵权,王修不但没有失意,反而还暗暗高兴,他对剿匪没有丝毫兴趣。 “吴兰,立即前往徐州兵团,出任兵团大将。” 徐州兵团除了吕岱、步骘,其他皆是一些历史“失名”人物,陶应担心少了徐盛的徐州兵团,兵强将寡,让吴兰去帮手。 “谨遵主公号令!” 相比于“算盘珠”王修、是仪,吴兰显得异常兴奋,兵团是野战攻坚部队,总比跟着提督剿匪立功容易得多。 “是仪,立即让大军进城休整,明日一早南下琅邪!” …… “轰隆隆……” 一个时辰后,洞开的营陵南门,陶应在典韦、郝帅及一千护卫骑兵的护卫下鱼贯而出,越过护城河,连夜朝六十里外的朱虚县南下。 “驾!” 待大队人马全部出城,离城二里,骑兵开始加速,马蹄翻飞、雪花四溅,狰狞的杀机霎时充盈冰天雪地之间,那一片悬挂腰间的钢刀,在雪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 昌安。徐州兵团营帐。 “唏律律……” 夤夜,骤然响起的战马嘶鸣声,打破了大雪笼罩着的昌安寂静。 “军师,主公命令!” 听闻室外战马嘶鸣之音,条件反射般已从床上坐起的步骘,猛然掀开被子,赤脚疾步奔至门口,一把拉开门扇。 “呼……” 骤然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穿门袭来,将只穿着一身单衣的步骘惊得打了个激灵。 “传令之人何在?” 顾不得身上的冰寒,步骘急切地盯着传信的护卫询问。 “有没有通报吕将军?” 护卫扫视一眼步骘衣着,眸子里闪过一抹崇敬之色。 “传令之人在军营大帐等候,吕将军已有人前去通报。” 得到确切答复,步骘立即转身回到床边,麻利地将鞋袜穿好,抱起袄袍疾步出了房门,冲入大雪之中。 …… “吕将军,主公深夜传令,让徐州兵团明日就出兵,会不会仓促了些?” 在兵团大帐,步骘、吕岱与深夜冒雪前来徐州兵团报道的吴兰端坐,讨论陶应的出兵命令。 “步军师,主公的意思很明显,此番出兵琅邪,不从北海带辎重、民夫!” 吕岱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吴兰,望着神情自若的步骘,将陶应的用意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兵贵神速,当立即出兵姑幕,否则我军匆忙进入琅邪,有断粮之虞!” 对陶应命令背后的深意后知后觉的吴兰,神情复杂地扫视步骘、吕岱二人一眼,提议连夜出兵三十里外的姑幕,为徐州兵团夺取后续进攻的物资。 听了吴兰的提议,吕岱与步骘对视一眼,皆缓缓摇头。 “臧霸率兵离开姑幕时,定已将姑幕储备粮草一并带走,要解决大军粮草,恐怕得从东武、诸二县筹措!” 臧霸土匪出身,已显露另立山头的苗头,就其奸猾、贪婪本性,吕岱对从姑幕解决粮草不抱希望。 “吕将军所虑,正是骘所忧!” 吕岱能想到的问题,步骘自然也能想到,加之姑幕距昌安近在咫尺,臧霸的一举一动都在玄甲军的监控之中。 “骘提议,命令全军自带两日口粮,趁雪夜下姑幕,尔后分兵两路南下。” “由吕将军率步兵一万,骑兵三千,南下东武,待筹措足够粮草,再攻取琅邪、海曲,尔后转道西进莒县。” “由骘与吴将军率步兵一万,骑兵二千,南下诸县,尔后西进东莞、东安,再东进莒县,与吕将军会师。” 既然陶应下令开始进攻徐州,也就意味着与汉室彻底决裂,已上了陶应战车的步骘,自然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唯有快速扩大战果,他们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可行!” “就依军师之策!” …… “呜……” 夤夜,玄甲军徐州兵团营地骤然吹响了集结号。 异常沉闷刺耳的号角声,冲破鹅毛大雪的重重镇压,直刺寂静苍穹。 “唏律律……” 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掀开层层雪墙,越过斑驳森冷的城墙,传入昌安城内千家万户,惊醒畅游丰收美梦中的人们。 “咯吱……” 一个时辰后,一条“长龙”急速行走在一片白茫茫的旷野中,雪地发出如同碎玉般清脆的响声,那不是琴筝在弹唱抒情小夜曲,而是伴随着金戈铁马发出的杀伐之音。 ———— 徐州。琅邪。阳都。 “大哥,你反对叔父南下荆州,是因为鲁县离阳都近吗?” 诸葛氏府邸书房,已七岁的诸葛均坐在一口三眼火炉边,望着已十六岁的大哥诸葛瑾,满脸不解。 坐在诸葛均身旁的诸葛亮,也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诸葛瑾。 “不全是。” 文雅敦仁的诸葛瑾瞄了一眼身边神情自若的叔父诸葛玄,一脸温煦地给诸葛均解释。 “鲁县不仅有孔文举、蔡伯喈,还聚集着许多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去鲁县避祸,能亲近大儒,增长学识。” 臧霸突然移兵开阳,徐州各郡守及大姓、豪强频频对陶谦发难,自陶谦从发生兵变的下邳匆匆逃离,生死未卜,这让诸葛玄嗅到了危机,于是提出举家离开徐州,避难荆扬,诸葛瑾则建议前往鲁国。 “孔文举乃陶重光的老师,即便他兴兵报仇,也不会危及鲁国!” 十岁的诸葛亮虽然年幼,但一双眼眸却异常老练深邃,他早就看穿了大哥诸葛瑾的用意,忍不住出声点破。 “大哥也是这般想的。” 诸葛瑾目光和煦地朝诸葛亮点点头,诸葛亮能看破他的用意,诸葛瑾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大雪一停,立即举家前往鲁县。” 手捋胡须的诸葛玄,一双温煦的眸子,一一从三个侄子脸上掠过,眼神透露着丝丝羡慕。 “大哥生了三个麒麟儿!”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讨陶檄文 第276章 讨陶檄文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二月初二。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城内一处四进院的宅邸卧房,连续赶了三天路回到南武阳的陶应,静坐在床前,默默注视着自进入泰山郡就未曾醒来的陶谦,神情异常复杂,心头隐隐作痛。 此时的陶谦,焦黄消瘦的脸颊,呈现一种死灰色,双目凹陷,眼窝透着明显的黑色,眼角的皱纹,犹如山洪冲击过的沟壑,异常幽深,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颊塌陷地厉害,一双干涩的嘴唇毫无血色。 “你和陶氏有今日之灾,全是我之过啊!” 望着毫无精气神、与昔日判若两人的陶谦,陶应心头止不住一阵难过。 若没有他陶应的李代桃僵,丹阳陶氏族人不会死,陶商一家也不会死,陶谦也还能再风光五年。 “对不起!” 想到自来到大汉这个时空,为了能更好地活着,或者说为了满足自己萌发的一腔野心,让陶谦分家,掏空陶谦的所有家底,让陶谦担惊受怕,自己却从未回徐州看过陶谦一回,陶应心中生起深深的自责与痛悔。 “若你这一睡再不醒来,丹阳陶氏在这个时空就只剩下我陶应孤身一人了呀!” 陶应不是那个原来的陶应,可陶应还是陶氏那个陶应。 “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病入膏肓,眼角难掩绝望之意,我还奇怪为何会心如针刺般疼痛,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在大汉这个时空,我并非孤单一身,而是早已与陶氏血肉融合,密不可分啊!” 越想越悲,越想越悔的陶应,止不住泪水滂沱,轻轻拾起陶谦干瘦如柴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放声大哭。 “你是位好父亲啊……是孩儿不孝啊!” 陶应两世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让天地动容,哭得伏在陶谦身上昏死了过去。 …… “主公,快醒醒,使君醒了!” 一阵急促的声音突地在陶应脑子里炸开,犹如原本一锅平静的水,突然被烧开,剧烈翻滚,刺激地陶应悠悠醒转。 “嗯,伯台……” “主公,陶使君醒了,他要见您!” 看到陶应似乎还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目带焦虑的孙康忙又重复一次。 “什么?” “阿爹醒了……” 终于醒过神的陶应,一把掀掉身上的被子,赤脚直冲隔壁陶谦的房间。 “阿爹!” 无视房中几名郎中和陶谦心腹护卫许耽、陶安的眼神,陶应跪伏在陶谦床沿前,一脸惊喜地双手握住陶谦微凉的手。 “阿爹你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孩儿去为您做!” 听到陶应的声音,陶谦缓缓睁开衰弱的眼睛,望着陶应,无力地捏了捏陶应的手,嘴巴微微蠕动。 陶应忙将耳朵靠近陶谦嘴边,屏息聆听。 “加冠……娶亲……生子……” 短短六个字,陶谦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盯着抬起身望着他的陶应眼睛,大口喘息。 “孩儿知道了,加冠、娶亲、生子!” 目现泪花的陶应,立即大声回应陶谦,表示自己听清楚了。 “孩儿明日就加冠、娶亲!” 得到陶应的表态,陶谦晦暗无神的脸颊明显露出一抹红润,嘴唇再次轻轻蠕动,示意陶应近前。 “报仇……葬丹阳……” 注视着陶谦脸上涌现的愤怒与不甘,陶应的脸色也骤然阴冷,身上散发出丝丝血气。 “噗通!” 陶应猛地跪倒在陶谦床前,右拳举起,一双嗜血的眸子盯着陶谦,厉声重复了一遍陶谦的嘱咐。 “为大哥报仇,为阿爹报仇,为丹阳陶氏报仇!” “孩儿在此对天发誓,定将汝南袁氏、庐江周氏满门斩尽杀绝,将所有仇人斩尽杀绝!” 随着陶应大声起誓,他嗜血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道凌厉逼人的寒光,身上倾泻的无尽杀意,激得房内侍立一旁的孙康、许耽、陶安打了一个冷颤。 惊得几名郎中更是寒毛直竖,下意识后退数步,与陶应拉开距离。 “好,不愧为我丹阳陶氏的麒麟儿……” 同样被陶应身上爆发出的强大杀气刺激地热血沸腾的陶谦,奋力仰起脖子,嘶声赞了陶应一句,一头又跌在枕头上昏死了过去。 “阿爹……” “家主……” ———— 洛阳。南宫。嘉德殿。 昨日初一,原本是大朝会日,由于灵帝身体有恙,朝会挪在了今日。 “吾等恭迎陛下……” 一身臃肿的灵帝,不待大殿中的朝臣恭迎完,人已哈欠连天地斜靠在龙椅上,一双无神的眸子不耐烦地扫视金殿之中正朝他躬身朝贺的大臣,对一旁的张让挥挥手。 张让自然明白灵帝的意思,立即朝金阶前走了一步,一双阴沉的眸子扫视大殿群臣一眼,一甩手中的拂尘,捏着嗓子尖声朝唱。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张让话音一落,过了几息,司空袁逢慢悠悠出班。 “陛下,马翁叔卸任太尉一职已多日,太尉之职不能久空,请陛下确定新任人选!” 上月马日磾的太尉之职被灵帝罢免,打算任命幽州牧刘虞为太尉,结果刘虞推让,并举荐卫尉赵谟、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南阳太守羊续出任。 灵帝本来是中意羊续的,可羊续太穷,拿不出交到西园的一千万钱,灵帝便打消了念头。 “太尉一职,就由幽州牧刘伯安兼任。” 灵帝坐正身子,目光从袁逢、何进二人脸上掠过,直接定下太尉人选。 “南阳太守羊续,品德高尚,清廉奉公,迁为太常!” 无论是太尉,还是太常,皆是三公九卿中的重要职位,灵帝不打算便宜何进、袁逢等势力。 至于刘虞、羊续二人应该缴纳的职位钱,灵帝也不打算要了,自己都快死了,要那么多钱也没啥用,说不定便宜了何进。 “陛下,羊续迁太常,南阳太守一职……” “报……” 犹如鲨鱼闻到血腥的袁逢,刚要替儿子袁术谋取南阳太守一职,被殿外陡然响起的一声嘹亮报号声打断。 “嗯?” 满脸惊疑的灵帝与满殿大臣纷纷侧目望向殿外。 “陈仓大捷!” 黄门侍郎曹纯早已接过报捷文书,快步进入大殿,将文书递给已跑下金阶的张让。 “陛下,陈仓之围解矣,皇陵安矣!” 一脸谄媚的张让笑着将文书呈到灵帝手中。 “很好!” 灵帝看了一眼,淡淡赞了一句,将文书又递给了张让,让他送到何进手中。 “陛下,陈仓已无虞,请下旨免去逆贼陶应的泰山太守之职!” 何进看完报捷文书,忽略了灵帝的敷衍态度,立即对陶应发难。 “陛下,请下旨免去陶谦徐州刺史一职!” 迫不及待的袁逢立即跟进,他的目的是将陶氏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陛下,请下旨讨伐逆贼陶应,捉拿祸乱徐州的逆贼陶谦,交由廷尉署审查!” 赵忠也不甘落后,代表宦官向陶氏发难。 “臣等附议,请陛下下旨!” 随着何进、袁逢、赵忠三方领袖的下场,三方体系的人马纷纷出面,摇旗呐喊。 “此事就交由大将军全权行事!” “退朝……” 看到三方又出奇一致地逼宫,内心既愤怒又无奈的灵帝,也不打算再讨论,心灰意冷地起身回了后宫。 …… “逆贼陶应欺天罔地,乱国欺君;私据州郡,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诏,令各州郡兵马,齐伐陶氏,剿戮群凶,共泄公愤;恢复旧制,拯救黎民。旨文到日,可速奉行。” 中平六年二月初二,一份讨陶檄文从大汉中枢洛阳发出,朝除青州之外的各州郡传播。 一时间,自灵帝号召讨伐黄巾后的又一次全国总动员,震动了天下,陶应重新成为了大汉的焦点。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诸葛见闻 第277章 诸葛见闻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清晨,大雪初霁。 面色阴郁的陶应从陶谦的房间默默出来,缓缓行至宅院墙角的一株老梅树前停下。 昨夜一场大雪,梅树每根枝条皆凝挂洁白透亮的积雪,原本已绽放的红梅,被包裹其中,但依然遮掩不住梅花的那抹不屈红。 “生命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盯着一朵被积雪覆盖的红梅,陶应默默发出灵魂拷问。 自昨日短暂苏醒过来的陶谦再次昏迷,刚刚郎中已委婉提醒陶应为陶谦准备后事,陶应自己也能看出来,陶谦恐怕活不过今日。 “生命的尽头是‘无尽境界为主’的‘道光无限’,还是‘泽被万物’的‘身孝道门’?” “或者是‘审判’后的天堂与地狱?” 想到陶谦尚未开启他人生最辉煌的五年,就要从此尘归尘土归土,陶应既为他未能在诸侯间纵横捭阖而遗憾,又为他省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庆幸。 “对你来说,也许生命的尽头是无余涅盘!” 陶谦在人生的末年突然笃信佛法,或许心中也有着一份期许。 “咯吱……” 身后一阵踩碎积雪的声音徐徐传来,将陷入沉思中的陶应惊醒。 “二公子,加冠贵宾……” “管家,加冠不要贵宾,到时就由你代劳。” 陶应转身,目无表情地再次拒绝了陶安从昨日就劝请名人雅士的念头。 在这个时代,加冠是件很严肃而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家族越显赫,仪式越隆重。 加冠不但要挑选吉日,还要选加冠贵宾,并祭祀天地、祖先,由父兄引领进入祖庙宗祠上供、祭祀。 可眼下的陶应,已没有时间、条件从容筹备了。 为了让陶谦少带点遗憾离去,陶应只能将一切仪式简化。 当然,陶应也清楚,以陶氏现在尴尬的处境,除了自己麾下的几个人,很难请到有头有面的人为他当加冠贵宾。 “礼服都准备好了吗?” 加冠、婚礼仪式都可以简化,但标志性的礼服还是要的,陶应想让陶谦感受到该有的喜庆。 “二公子放心,经昨日连夜赶工,都准备好了!” 经过十数名心灵手巧的裁缝、绣娘一夜的赶工,不仅陶谦、陶应的礼服有了,还准备了四套新娘礼服。 当然不是给卞氏、丁氏、尹氏、糜贞准备的,陶应是为四个东莞丫鬟准备的。 “主公,琅邪有消息了!” 陶应还想问问陶安关于加冠、婚礼现场布置的情况,孙康匆匆走了过来。 “步子山、吕定公进展如何?” 有了徐州兵团的消息,陶应立即朝陶安挥挥手让他自去,急问孙康有关琅邪的战报。 徐州琅邪国北部与青州北海接壤,西部挨着泰山郡的整个东部边境,战线长达三百多里,陶应急切攻取琅邪,可不仅仅是替陶谦出口恶气。 “刚刚接到步军师的战报,军师与吴兰率领的左路军已接收诸、东莞、东安、莒四县,目前在莒县休整。” “吕将军的右路军接管了东武、琅邪、海曲三县,正朝莒县行军。” 孙康展开手中的一方绢帛,快速将得到的战报向陶应复述了一遍。 “新任琅邪太守王修已进入琅邪,琅邪提督是仪率兵已在箕屋山一带剿匪。” 陶应边听边点头,短短几日,徐州兵团已接管琅邪七县,说明步骘、吕岱没有遇到大的战事,后勤也有保障。 “琅邪相阴德、臧霸有何反应?” 对徐州兵团来说,难啃的硬骨头在开阳,那里不仅有阴德的两千郡兵,还有臧霸的三千徐州新兵,人的名树的影,陶应对臧霸还是很警惕的。 “从祊亭传来的消息,臧霸副将昌豨率一千五百人马已进驻临沂。” 提到臧霸、昌豨,孙康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伯台,昌豨突然驻兵临沂,除了防步子山、吕定公大军外,恐怕还在防着你?” 注视着孙康,陶应脸上现出一丝谐谑笑意,若有所指地提醒了孙康一句。 孙康神情猛然一肃,立即后退一步,朝陶应躬身抱拳,向陶应疾声表态。 “主公放心,待观过主公加冠、成亲礼后,康立即返回祊亭,率兵攻占临沂、阳都!” 孙康本来也是徐州兵团的一员,为了配合步骘、吕岱攻取琅邪,已将一万玄甲军屯在了临沂隔壁的祊亭边界,距临沂只有二十里,随时可以出兵临沂、阳都。 由于出了陶谦的变故,担心陶谦在自己的辖区出事,孙康并未第一时间夺取临沂,一直在南武阳等待陶应的到来。 至于与臧霸、昌豨昔日的那点交情,随着臧霸、昌豨上次的南武阳之行,彻底淡薄了。 “伯台多心了,我只是提醒伯台,昌豨乃反复小人,莫被其蒙蔽!” 担心孙康多想,陶应忙解释一句。 “再说,临沂乃大县,城墙高耸,易守难攻,昌豨敢以区区一千五百人马驻防,不是其悍勇善战,而是欲凭借临沂的高墙死守!” 听了陶应的解释,孙康暗舒一口气。 “主公,那该如何破城?” 望着孙康,陶应再次笑笑。 “伯台难道又忘记昌豨是何种人了吗?” 陶应抬头望了望天空,喃喃自语一句,扔下回味陶应话意的孙康,抬脚朝院外走去。 “算算时间,恶来他们应该快到了!” …… 南武阳城内靠近县衙一处稍显宽敞大气的酒楼,刚刚从阳都举家前往鲁县避难的诸葛亮一家用过饭,正在围坐饮茶。 “二哥,你看这新式桌椅,若用来读书写字,是不是更舒适些?” 诸葛均轻轻拍了拍桌子,又扭了扭坐下的椅子,一脸新奇地问身边的诸葛亮。 自进入泰山郡,七岁的诸葛均犹如进了新大陆一般,看什么都充满稀奇。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茶盏,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酒楼里的桌椅陈氏,眸子里同样大放异彩。 “确实好用!” 诸葛亮由衷赞叹一句。 大汉的书桌很简单,就一个与茶几差不多高的长桌配一个绵垫,这东西叫案,不仅用来读书写字,同样用来宴饮吃饭。 平时谈事也不是坐着,而是跪着,跪的时间长了,起来双腿都是麻的。 “二哥,你看看,这口单眼炉上的铁管是干什么的,似一颗大树,都穿破屋顶了!” 望着火炉上的烟筒,诸葛均一时不明白用途。 “这个叫烟囱,是用来排煤烟的!” 正好店里的小二路过,笑着给同样发蒙的诸葛一家人解释一句,在离去的一瞬,眸子里显露的一抹自豪,尽收诸葛亮等人眼底。 “煤炉、蜂窝煤、烟囱、新式家具、新式农具、独轮车……这些都发明于泰山郡啊!” 诸葛亮如数家珍般将一路所见列出,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陶重光莫非是墨家弟子?” 诸葛瑾听到诸葛亮的赞叹,对陶应背后的身份发出猜想。 “你们快看,那身着白色袄袍之人就是陶郡守、济南侯!” 诸葛一家正在各自琢磨陶应,隔窗一桌吃饭的客人望着窗外发出一声惊呼。 “陶应?” 听到提醒,诸葛亮、诸葛均急忙跑到窗前,顺着客人指点的方向望去。 就连诸葛玄、诸葛瑾及诸葛亮的两个漂亮姐姐亦趋步上前,朝正站在路中央笑脸迎人的陶应望去。 …… “阿爹!” “阿爹!” 远远看见陶应,骑马进城的曹昂、何晏立即从马上跳下,欢笑着朝陶应狂奔而来。 “看招!” 望着冲在最前面的曹昂,陶应突然虚使一招长枪猛刺的动作。 “嘻嘻,我闪,没刺着!” 看到陶应稍显滑稽的动作,曹昂的反应也极快,做出一个格挡闪避的动作,嬉笑着扑入陶应宽厚的胸膛。 “昂儿,你又长胖了!” 陶应一把将曹昂抱起,在原地抡了两转才放下。 “晏儿,《论语·为政》中有句话:‘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当如何断句?” 一身臃肿的何晏,跑得没曹昂快,等来到陶应跟前时,陶应已背手以待了。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对于陶应每次一见面就考教,何晏早已有了免疫力,甚至还甘之如饴。 “错,应该是:‘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陶应又刷了一把存在后,一把抱起发怔的何晏,如同抡曹昂一般,原地同样两圈。 “哼,莫要误人子弟!” 陶应才将何晏放下,一声极为不满的冷哼传来,将陶应吓了一跳。 “岳丈……呃,伯喈先生也来了,一路辛苦,快回府喝杯酒水暖暖身子!” 不待欲教育陶应如何做人的蔡邕出口,陶应快速越过蔡邕,朝他身后的几辆马车疾步而去。 “陶老二,你还未解释何晏哪里错了!” 看到陶应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陶应,蔡邕突然后悔跟着来了南武阳。 “几位夫人辛苦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蔡邕拦道 第278章 蔡邕拦道 不理身后吹胡子瞪眼睛的蔡邕叫嚷,陶应匆匆与同来南武阳的邓展、祢衡打过招呼,方走到典韦跟前,在典韦高大威猛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 “恶来,这一路辛苦了!” 陶应南下的时候,就考虑到陶谦有可能熬不过去,既然已收了卞氏、丁氏、尹氏,自然披麻戴孝的时候不能就他陶应孤家寡人一个,于是让典韦分道直奔奉高,接回卞氏等女。 “一路有吃有喝,俺不辛苦。” 典韦咧了咧犹如黑金刚般的大嘴,挺了挺高大壮实的腰身,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陶应嘴角抽了抽,快速越过典韦,朝已款款下车的卞氏、丁氏、尹氏、蔡琰打了一个招呼。 “几位夫人一路辛苦了!” 陶应快速扫视众女一眼,见众女脸上除了略带有一丝疲惫外,并无大碍,心中踏实了许多。 “羲和,你的唇角有些干裂,要多喝水!” 第一驾马车上下来的是丁氏与两名东莞侍女。 “公子!” 楚腰丰臀,丰姿绰约,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注视陶应的丁氏尚未出声,身边的两名侍女已向陶应施礼,眸子里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的眼睛有些红肿!” 回过神的丁氏,抿了抿性感诱人的花瓣唇,轻轻掀去清脆色斗篷上的帽子,露出如云的高髻,朝陶应俯身一礼。 这一拜,髻上步摇、耳中垂珠、袄裙丝带,皆随之晃动,乱人眼目。 “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陶应看得出,在他提及丁氏美唇时,丁氏故意朝他抿了抿嘴唇,眸子里闪现一抹得意,甚至含有一丝挑衅。 “馨儿,下次出门多穿点,你的脸被冻得通红!” 不忍直视丁氏,陶应匆匆越过她,朝尹氏打招呼。 尹氏与另两名东莞侍女乘坐丁氏之后的第二驾马车。 “夫君!” 在陶应走上来前,尹氏已薄唇微启,如桑雪清冽一般向陶应发出问候。 相比于丁氏,丰腴挺拔的尹氏早已将自己的身心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陶应,尤其在看到陶应举起何晏的那一瞬,寒夜而行附着在身上的冰寒与心中的忐忑瞬息烟消云散,身心立时被一股温暖包裹。 “夫君并未有了新人忘了我这个旧人!” 陶应自洛阳回来,不仅将带走的丁氏母子又带了回来,还顺带将曹操的另一个夫人卞氏也带了回来,这让尹氏感到了丝丝危机。 尤其是回到奉高后,陶应不但对她没有了昔日的热情似火,连照顾他的人几乎都是卞氏,尹氏心情更加忐忑与低落。 当然,尹氏也清楚,陶应身上的伤比较重,对谁都没有动手动脚。 “夫君,妾身不冷!” 一个万福起身,尹氏望向陶应的眸子已春水汪汪,荡漾着魅惑光芒,眼角的美人痣散发着妖娆,身上特有的馨香熏得陶应昏昏欲醉。 “文姬,你怎么也来了,雪天夜寒路滑,没必要遭这罪!” 受不了尹氏“直颜不讳”的表达,陶应匆匆来到从第三驾马车上下来的蔡琰跟前。 此时的蔡琰,身着蜜合色袄袍,外罩一件玫瑰紫斗篷,玲珑小巧的脚上穿着一双丝麻相间的暖鞋,弯眉秀目,整个人充满了宁静的气息与知性的美。 “这个登徒子,刚刚是不是将我也当成了他的夫人之一?” 望着浓眉剑目、英气不凡的陶应,已年满二八的蔡琰,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犹如花期正旺的红梅。 “是阿爹要来的!” 一个万福,蔡琰不疾不徐地搬出了蔡邕。 “呃,岳……伯喈先生看来一点都不疼自己的‘小棉袄’啊!” 陶应回头遥望了一眼正对着他虎视眈眈的蔡邕,立即朝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卞氏走去。 “夫君,你的嗓子怎么沙哑了?” 不待陶应开口,外罩一件白色斗篷的卞氏,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未簪钗环的乌黑秀发,双手握住陶应的手,语带担忧地询问。 “常仪勿忧,我这嗓子乃天气干燥所致,多喝水,过不了两日便好!” 陶应反握住卞氏的手,一边轻轻搓揉为其驱寒,一边温声安抚。 相较于稍显高冷的丁氏,丰腴雍容的尹氏,年过三十的卞氏,最吸引陶应的地方是她的妩媚和不争不妒,善解人意。 从今日进城的马车顺序上就可看出,卞氏出奇地聪明与懂事。 “这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气度与风范!” 作为历史上魏文帝的母亲以及曹操三四个儿女的母亲,卞氏能获得曹操的宠爱,能获得后来的殊荣与地位,绝不仅靠她的容貌与身材。 “咯咯……” 一阵牙床打架的声音传来,瞬间吸引了陶应的注意。 陶应侧首朝卞氏身后瞧去,就见衣衫略显单薄的冯方女,微蜷缩着身体,站在马车旁发抖,显然是被冻的。 “夫人,天寒地冻,我们回府。” 陶应放开卞氏的双手,解下自己的斗篷,交到她手中。 “夫君前行,曦随后。” 卞氏一边示意陶应先走,一边将斗篷披在了冯方女身上。 陶应没有矫情,立即快步朝蔡邕而去。 不走不行了,卞氏、丁氏、尹氏、冯方女、蔡琰都是大汉一等一的美女,她们一下马车,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散发出的高贵气息就吸引了一大批人的张望。 “陶重光,你还未给老夫解释,为何说何晏断句有误?” 本来就对陶应不满,看到陶应又与一群莺莺燕燕当街眉来眼去、拉拉扯扯,蔡邕就更加不爽了。 “伯喈先生,家父病危,我要赶回去行加冠礼和成亲,探讨学问之事,来日方长!” 论学问,陶应给蔡邕提鞋都不配,陶应自然不会自找难堪,而且陶应今日确实没有时间。 “冲喜也不在这一刻,只要你让老夫满意,老夫给你加冠!” 陶应一贯的推脱把戏蔡邕早就领教过了,他绝不会轻易相信陶应。 像遇到这种学问上的是非对错,不论个清楚,蔡邕会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伯喈先生,今日我可不单单是加冠,还要成亲!” 蔡邕居然主动要给陶应这个“反贼”当加冠贵宾,陶应心生诧异的同时,也希望给陶氏拿下蔡琰,为陶氏的子孙繁衍添砖加瓦。 “哼,只要你能搞定河东卫氏,老夫将文姬嫁你亦可!” 陶应打什么主意蔡邕一清二楚,他前往奉高就是为卫氏而去的。 “好,一言为定!” 陶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蔡邕的要求。 “岳丈,您又凭什么说何晏的断句就是正确的呢?” 见陶应很上道,蔡邕暗舒一口气的同时,也不计较陶应的称谓,立即开启他的大儒模式。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孔圣这句话只说了半句,后面应还有半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 “若你明白了后面这半句,自然能明白何晏断句的正确!” 蔡邕当街指正“不学无术”的陶应,瞬间吸引了大批的路人,尤其是自认胸有点墨的人,这其中就有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等人。 “不愧是当朝大儒,伯喈先生旷世逸才也!” “伯喈先生通经史、善辞赋,所言自是不虚!” …… “咳咳!” 神情自若的陶应轻咳两声,打断了周边众人的议论,朝何晏招招手,让他来到身边。 “请伯喈先生告知何晏,您所言的后半句,从何得知?可有出处?” 陶应先不论蔡邕说法的对错,而是问出处,不仅何晏想知道,围观思考的学人们也想知道。 “这……” 蔡邕一下被陶应问住了,他本想说是自己推敲的,可这样就无法证明孔子说了半句话,无法证明陶应的说法不对;可若他不回应,势必给士人落下虚妄口实。 “主公,陶使君醒了!” 就在蔡邕骑虎难下,蔡琰暗自着急,众人开始起怀疑时,孙康急匆匆赶来,替蔡邕解了围。 望着孙康投来紧张与担忧的眼神,陶应神色骤然一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快回府!” 第二百七十九章 陶谦薨逝 第279章 陶谦薨逝 南武阳大道随着陶应等人的匆匆离去,原本稍显拥堵热闹的街道再次回归通畅平静。 望着街道不远处陶应一行消失的宅院大门,手捋胡须的诸葛玄眸子轻蹙,喃喃自语。 “陶恭祖恐凶多吉少啊!” 站在诸葛玄身边的诸葛瑾,听到叔父的叹息,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注视着几步之遥外进进出出、显得一片凌乱的宅院,也发出一声叹息。 “徐州从此多难矣!” 十岁的诸葛亮,一双无神的眸子怔怔盯着不远处的街道,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陶重光这般急切加冠、成亲,绝非冲喜!” “蔡伯喈有意悔婚河东卫氏,另嫁陶氏,他所图什么?” 与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所忧所思不同,诸葛均的关注点在比他二哥大不了一两岁的何晏身上,凝望着已不见何晏身影的宅院大门,漆黑的眸子里交织着羡慕与黯然的复杂神色。 “二哥,何晏的断句究竟对不对呢?” 诸葛均的好奇,将陷入沉思的诸葛亮拉回现实。 “若是之前,二哥也是这般断句,可现在,二哥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错了!” 诸葛亮侧首瞄了一眼诸葛均,一双犹疑的眸子再次投向宅院大门。 “嘶,不对呀!” 听到诸葛均提及何晏,回过神的诸葛瑾眉头猛然一跳,不解地望向诸葛玄。 “叔父,何晏乃大将军何进之孙、何咸之子,不是说被陶太守杀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南武阳?” 诸葛瑾是想说何晏为何会“认贼作父”,就其二人的亲昵劲,任谁都能看出何晏甘之如饴,绝非受逼迫。 “也许,何氏对陶氏发难,并非何晏之故啊!” 诸葛玄同样一头雾水,一时搞不清何进与陶应之间到底有何过节。 …… “大姐,刚刚听陶太守说今日要成亲,不知他要娶谁?” 已与继母、大姐诸葛瑜重新回到酒楼隔窗而望的十二岁诸葛瑶,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丁氏、尹氏、卞氏及蔡琰的身影。 在阳都,诸葛瑶觉得自己与姐姐诸葛瑜已是大汉最美的人了,可今日在南武阳街头,被丁氏的冷艳、尹氏的妩媚、卞氏的雍容及蔡琰的知性文雅,瞬间让她不自信了。 就连卞氏身后侍女冯方女的美艳,都让诸葛瑜心中产生一丝自惭形秽感。 “想必不是今日街头所见之人,另有她人?” 十四岁的诸葛瑜驱除脑海中回荡的陶应身影,回头望向一对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正对她扑扇扑扇的妹妹,不确定地回了妹妹一句。 “他是要纳妾?” 陶应当街称丁氏、卞氏等众女为夫人,在诸葛瑜想来,显然都是已嫁妇,且皆大龄,不存在成亲一说。 “咦,快看,在挂彩了!” …… 早已清扫干净,不见一丝积雪的四进院宅邸,四处挂满了红色灯笼和红色丝绢,就连院中的老梅树,重新显露出布满枝头的红梅花瓣,一片喜庆。 一间卧房中,脸上已不见一丝笑意的陶应,望着同样心情郁郁的丁氏、尹氏、卞氏,眸子里闪现一抹挣扎。 “三位夫人,今日我仓促加冠、成亲,未选吉日、未邀亲朋,此举多少有些儿戏,未免将来他人耻笑夫人,才欲选侍女替代,绝非嫌弃三位夫人出身!” 明白了陶应的真实用意,卞氏心中芥蒂瞬间释怀,起身拿起一件红色大礼服,开始自顾自地穿戴起来。 “这个世间,卞曦已孑然一身,蒙夫君收留、庇护,夫君不惧世人目光,曦又何惧之有?” 卞氏一边穿戴,一边望着发怔的陶应嫣然一笑。 “既然我是陶氏的儿媳,自是要亲自得到阿爹的祝福,曦也不愿留下憾事!” 陶应瞬间被卞氏感动了,上前握住卞氏的双臂,深情凝视着卞氏充满媚惑的剪水双眸许久,方在她螓首深深一吻,将其紧紧揽入怀。 “今生无论贫富荣辱,陶应必不负常仪!” 感受到陶应的真诚与爱意,卞氏回应地紧紧环抱陶应温热的虎躯,回以誓言。 “生生世世,曦与君相随,永不相弃!” 望着旁若无人、郎情妾意的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对视一眼,也纷纷起身,穿戴起大红礼服来。 “自从洛阳到了泰山,丁御重回谯县的路已断绝,丁氏亦任御自生自灭,如今除了昂儿与夫君,已无人再在意御的生死,御岂又在意他人说辞!” 自东平陵寒夜陶应为丁氏母子解衣御寒开始,陶应的影子就深深映入了丁氏心中,后来的变故,更加让丁氏对陶应死心塌地,不仅仅是为她们母子找个依靠,还为了怦然心动的爱情。 “尹馨虽有族亲,可亦有家难回,今世有生之年,唯依仗夫君存活,馨亦不惧他人指点,愿堂堂正正嫁入陶氏,得到阿爹认可。” 尹氏心中很清楚,即便陶应完蛋了,何氏也完蛋了,她也回不了娘家,还得接受未知的命运摆布,与其那样,还不如死心塌地跟着陶应,至少能从陶应身上感到一丝爱意。 “既然三位夫人不觉委屈,不惧流言,无畏生死,应有担忧什么!” 发觉是自己想多了,陶应立即调整心态,一一拥抱丁氏、尹氏表达一番心意,方麻利地穿起自己的礼服来。 …… “加冠礼成!” 随着心情有些复杂、沉重的蔡邕将第三顶帽子戴在陶应头上,陶应异常寒酸的加冠礼就完成了。 “好,我儿成年矣!” 身着大红礼服,端坐高堂大椅的陶谦,此时显得神采奕奕,在满堂红色光辉映射下,面容显得很是红润,口齿也异常的清晰。 尤其是一代大儒蔡邕给陶应做加冠贵宾,陶谦心中更加的欢喜,甚至带着丝丝自豪。 若在徐州替陶应张罗加冠礼,陶谦自认绝对请不到蔡邕这种级别的贵宾。 “新人上堂!” 时时留意着陶谦神色变化的司仪孙康,一颗心开始暗暗下沉,等蔡邕给陶应加完冠,便迫不及待开始了拜堂仪式。 早已在门外等候的四名东莞侍女,听到孙康的一声唱和,手持红烛成对而入,身后跟着一身礼服的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 “眷亲赐酒!” 孙康一唱完,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跪伏在陶谦脚下,早已准备好酒水的陶安端着托盘送到陶谦面前。 “永结同心,多子多孙!” 满面红光的陶谦,在陶安的帮助下,颤巍巍地拎起酒壶,往陶应及卞氏、尹氏、丁氏举起的酒杯中象征性地倒入酒,异常清晰地表达了他的祝福。 无论是陶应,还是卞氏、丁氏、尹氏,都能从陶谦目光中看出对三个儿媳的满意。 “新人拜堂!” 越来越心焦的孙康,直接将一些流程略过,跳到新人拜堂仪式。 “二拜高堂……” 司仪孙康的表现,让满堂观礼的众人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原本就有些压抑的婚礼现场,温度瞬间低沉了数度,犹如置身冰天雪地。 “好,好,好……” 接受儿子、儿媳跪拜的陶谦,似乎未受到满堂众人情绪的丝毫影响,以他最大的气力朝膝下的陶应及三个儿媳连叫好三声。 “夫……夫妻对拜……” 瞥了一眼陡然悄无声息的陶谦,孙康的心脏猛然一揪,望着脸色已黯然神伤的陶应,大声唱仪。 “餕余设袵!” 随着孙康略带哽咽的最后一道仪式唱完,已泪流满面的陶应与卞氏、丁氏、尹氏各自脱下礼服,新人互拜一礼,完成了所有的成亲仪式。 “恶来!” 凝视着虽面带笑容,却难掩一丝不甘,静静端坐在正堂大椅上的陶谦,陶应抹了一把泪,阴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厉。 “主公!” 等在门外的典韦,立即捧着一身白色的袄袍走了进来。 “挂幡!” …… “咦,快看,济南侯院内的所有红灯笼、红丝绢都撤下了!” “嘶,快瞧,院内升起了白灯笼,门口挂上了白幡!” …… 就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不明就里、议论纷纷时,一脸悲戚的许耽一步从院内跨出,朝守护在院外四周的一千丹阳兵发出悲愤一吼。 “老主公薨逝,丹阳儿郎全体跪孝!” 随着报丧的许耽喊完,院外四周的一千丹阳兵齐齐从怀中扯出一条早已备好的麻绢,麻利地绑在额头。 “哗……” 一千丹阳兵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齐声朝院内大吼一声,为陶谦送行。 “恭送老主公!” 一千丹阳兵发出的悲戚怒号,声响如雷,冲破云霄,震动了南武阳,震动了此方天地。 …… “乱世开启了!” 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站在南武阳西城门口,望着远处宅院升起的白幡,心情异常复杂。 “走,天黑前一定要进入鲁县城!” 第二百八十章 战云密布 第280章 战云密布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二月初十。 洛阳。南宫。千秋万岁殿。 处于小冰河期,早春二月的洛阳依旧异常寒冷,室外滴水成冰,有两具三眼炉烘烤的千秋万岁殿内却异常燥热。 即便如此,卧靠龙床的灵帝,身上依然盖着一床厚被,如鹌鹑般将自己埋入其中。 自初二发出《讨陶檄文》后,灵帝再未临朝,每日窝在千秋万岁殿,一个人独自思考人生。 “陛下!” 一声轻呼,将半睡半醒的灵帝惊醒。 “说,又有什么新鲜事!” 能进千秋万岁殿的,除了西园军元帅蹇硕外,就只有张让与夏恽。 “徐州刺史陶谦病死后,为了让前将军董卓出兵青州,大长秋与大将军、袁司空私下允诺,表举董卓出任徐州牧。” 夏恽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灵帝的面目神情,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探听来的消息汇报给灵帝。 “为了讨伐泰山郡,大将军推举掾属鲍信出任济北相,接替了辞任的陈珪。” 灵帝缓缓侧过头,原本睡眼惺忪、涣散无神的眸子陡然犀利阴沉,瞪着殿内孤零零站立的夏恽,鼻孔发出一声冷哼。 “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与灵帝投来的不满眼神隔空一交织,夏恽就知道灵帝不想听这些。 为了表示对灵帝畏服,夏恽很是夸张地打了一个冷颤,忙低头俯身,做出擦虚汗的动作,同时不忘借眼角余光捕捉灵帝的神态变化。 “热死我了,你也不担心闷死!” 夏恽心中一边暗暗诅咒虚张声势的灵帝,一边快速拿出他的后备情报。 “陛下,蹇元帅私下让典军校尉曹操出了洛阳,前往谯县募兵讨陶。” 终于听到了一点感兴趣的情报,可也让灵帝瞬间怒火万丈,呼吸骤然加快,内心咆哮不止。 “蹇硕这头蠢猪他想干什么吗?” 西园八军是灵帝最后的依仗,他是绝不允许有人开小差、干私活的。 “陶应那里有什么消息?” 灵帝努力压制心中涌动的怒火,借陶应来转移自己与夏恽的视线。 “启禀陛下,叛贼陶应自收到朝廷讨伐檄文,悍然四处出兵,攻城略地!” 低头陈述的夏恽,眸子里乍现的一缕幸灾乐祸一闪而逝,刚刚灵帝怒气冲天的样子尽收眼底。 “在徐州,叛军已攻占琅邪中北部诸县,已兵临临沂。” “在冀州,除早先占据的渤海郡外,叛军已攻占河间国全部,安平国北部七县已沦陷,甘陵国除甘陵、贝丘二县外,皆已失守。” “在幽州,叛军赵云部攻入涿郡,占据北新城、范阳、固安三县。” “在兖州,叛军攻入东郡,占据博平、聊城二县。” 这都是各地邸报上的消息,朝堂各方势力都一清二楚,唯有灵帝两耳不闻。 “什么?” 原本一句转移怒火的话,居然牵出山河破碎,灵帝再也无法淡定,一掀厚重的被子,猛然坐起,赤红的眸子死死瞪着夏恽大声斥问。 “这才短短数日,四州竟同时被叛逆攻袭,何进在做什么?袁逢在做什么?他们动员的讨逆兵马哪里?” 灵帝陡然发威,将暗自看笑话的夏恽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地,脑袋触地,颤巍巍回了一句。 “陛下,据臣耳目所报,大将军今日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房,始终未出!” 盯着跪地瑟瑟发抖的夏恽,灵帝最终收起了怒火,望着大殿屋顶的浮雕,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不愧是朕看好的济南侯!” “葬汉者,何氏、袁氏也!” ———— 大将军府。 从早上接到来自泰山郡的消息,何进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寸步未出。 “晏儿未死,叔达为何诓我?” 若非何苗从青州带来何晏、尹氏被陶应杀死的消息,何进是绝不会与陶应为敌的。 “难道,叔达因在青州没拿到好处,故意挑拨?” 脸色异常阴沉的何进又摇摇头,虽然何苗与他异父异母,但何苗能够有今日地位,靠的还是何氏的庇护,绝不敢拿何晏的性命为自己出气。 “莫非叔达被人利用?” 何进脑海中立即闪现袁逢、赵忠的身影。 “袁术被羞辱,袁氏损失二百万石粮食;赵延被杀,赵氏全族被屠戮,袁氏、赵氏要找陶应报仇,需要强大外援,因此……” “嘭!” 越想越觉得是事实真相,牙呲欲裂的何进一拳击在桌案上,巨大的响声,不仅震翻了桌案上的酒樽,还将门外焦灼徘徊的王谦、陈琳、蒯越等大将军府一众掾属吓一跳。 “袁氏、赵忠,若我孙儿有恙,何某发誓,定让尔等陪葬!” 正屏息聆听屋内动静的众人,突然听到何进阴恻恻的话音,俱是一怔。 “何晏之事,不是车骑将军之故吗?” “莫非袁氏、赵忠利用了何氏?” “讨陶同盟恐有瓦解之虞!” …… “哐!” 就在众人各自猜测时,一脸阴鸷的何进拉开房门,扫视众人一眼,将主簿陈琳叫了进去。 “孔璋,辛苦你走一趟南武阳,借给陶谦吊唁之机,与陶应谈判,只要他答应放回何晏,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陈琳一进门就猜到何进的意图,所以对何进的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感到突然和意外。 “大将军,琳可前往泰山郡,只是眼下的局势,恐怕很难让何晏回来!” 陈琳眉头微蹙,委婉提醒何进,如果他不放弃讨伐陶应的行动,陶应是绝不会放何晏回来的,说不定还会逼陶应真的将何晏杀了。 “郑从事,立即传令北军,洛阳乃大汉中枢,为了天子的安危,北军不参与讨陶之战!” 明白了陈琳的意思,何进毫不迟疑地朝站在门口围观的从事中郎郑达下令,也顺便让陈琳向陶应转达他的态度。 “唉,此番讨陶,恐无疾而终!” “大将军因私而忘公,汉室危矣!” …… ———— 司隶。右扶风。前将军大营。 董卓拿着手中的一封帛书端详许久,转身望向长史周毖。 “仲远,这第二封催促本将军出兵讨陶的文书你以为如何?” 面带微笑的周毖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目光灼灼的董卓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袁氏、何氏、赵忠、张让愿为将军谋取徐州牧,属下以为将军出兵的时机成熟了!” 周毖扫视一圈集聚一堂的董系将领,将自己的理由陈述了一番。 “凉州苦寒,司隶暂无机会,而徐州富庶,人口众多,易于将军养兵!” 早已心动的董卓,听了周毖给的出兵理由,立即挺直肥大而健硕的身躯,两眼冒着精光的眸子从牛辅、张济、董越等人身上一一掠过,立即作出决断。 “众将听令,全军即日收拢物资,三日后进军徐州!” ———— 荆州。长沙郡。太守府。 “主公,既然刺史王叡不愿出兵,我长沙就更不能出兵!” 长沙太守府,太守都尉程普劝阻孙坚不要出兵泰山郡。 “长沙距泰山数千里之遥,长途行军,不仅耗时,钱粮损耗也颇巨,沿途郡县恐难以补充!” 对程普的主张孙坚不置可否,目光转向大将祖茂。 “大荣,你如何看?” 祖茂见问,迟疑半晌,方不确定地反问孙坚。 “主公,四方聚兵讨伐陶应,陶应真能挺到我大军前往?” 祖茂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担心孙坚千里迢迢赶到泰山郡时,陶应早已灰飞烟灭,最后落个劳民伤财、徒劳无功的结局。 “长沙周边区星、周朝余孽未绝,若主公率兵离境,贼寇会不会趁机死灰复燃?” 虽然已进入二月,但天气依然冰寒,韩当也不主张孙坚此时出兵,便以周边黄巾余孽委婉劝阻。 “那就不与他人争功了,留在长沙!” 见没有一个人支持出兵,心有不甘的孙坚打消了应诏的念头。 “陶恭祖,本侯这次就放你蠢儿一马!” …… 相比于路途遥远的孙坚不同,兖州刺史刘岱、豫州牧黄琬、冀州牧韩馥、京兆尹盖勋及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东平国相李瓒、泉州令刘备及徐州诸郡国纷纷响应出兵。 就连幽州牧刘虞、自领右北平太守的公孙瓒也蠢蠢欲动。 一时间,不仅泰山郡战云密布,兖州、徐州、青州、冀州的百姓也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第二百八十一章 曹操来袭 第281章 曹操来袭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陶谦头七才过,浓郁的战争阴云,犹如即将倾倒的巍峨泰山,压抑地整个泰山郡喘不过气,才初定不到半年的泰山郡百姓,再次陷入恐慌之中。 陶应不得不放弃继续为陶谦守孝的打算,匆匆投入到应对各方讨伐的战事之中。 “面对群攻,四处防守太过被动!” 放下手中汇总的各兵团战报,陶应盯着眼前一副自己绘制的泰山郡周边态势图,一双略显焦虑的眸子紧蹙。 眼下的泰山郡,从北到南,三百六十多里的整个西部防线,几乎处处存在防守漏洞。 在西北部,济北相鲍信、部将鲍韬、于禁屯兵五千于卢县,对二十里外的茌县虎视眈眈。 一旦茌县、祝阿失守,防守空虚的青州平原、济南二郡会陷入混乱。 在济北蛇丘,以东郡太守桥瑁、东平国相李瓒、蛇丘令刘彬组成的讨陶联盟,屯兵两万,对巨平县蠢蠢欲动。 联军一旦突破巨平,泰山北部的奉高等县将陷入被动。 在山阳郡南平阳,以典军校尉曹操、任城国相徐璆、山阳太守袁遗、济阴太守吴资组成的讨伐联军,屯兵三万,将进攻的方向选在了泰山郡中部的南武阳。 一旦南武阳攻破,不仅泰山郡中南部沦陷,陶谦的灵柩也将不保。 在豫州沛县,豫州牧黄琬下令,以陈国王刘宠、梁国相张琰、沛国相袁忠组成的豫州讨陶联军,屯兵二万,待粮草备齐,将对泰山郡西南部的南城发起进攻。 在泰山郡东南部的缯国县,由广陵太守张超、彭城国相薛礼、东海太守江沛、下邳曹豹组成的徐州联军,屯兵二万,目标亦是南城。 而在琅邪,臧霸的二千新兵与琅邪相阴德、琅邪王刘容的三千郡兵屯在开阳;昌豨的一千五百人马驻守临沂,对泰山郡东南部形成直接威胁。 “难道我陶应要重蹈董卓的历史覆辙?” 想到历史上兵强马壮、兵多将广的董卓也架不住四方围攻,最终身死道消,陶应暗暗怀疑自己迫不及待分散兵力,四处抢占地盘就是个错误。 “主公,南城的压力太大,孙伯台的一万多人马恐难以抵御豫州、徐州两路人马的进攻!” 主管玄甲军情报事业的邓展,目光从陶应眼前的态势图上移开,望着面带焦虑、陷入沉思的陶应,提醒他增加南城的防守兵力。 之前南城只有五百玄甲军及一千五百预备役,陶应将原本进攻临沂的孙康一万人马悄悄抽离祊亭,进驻了南城县。 但即便这样,邓展依然不看好南城的防御。 “主公,要不让徐州兵团继续分兵支援南城?” 见陶应盯着态势图犹豫不决,邓展干脆挑明,提议从步骘、吕岱的徐州兵团调兵。 眼下的南城周边,也就只有驻扎在阳都的徐州兵团有兵可调,其它地区的兵马远水解不了近渴。 “没必要!” 陶应抬头,略显森冷的眸子瞥了一眼邓展,又低头望向态势图。 “子诚,泰山郡眼下面临的最大威胁,并不是来自于南城,而是南平阳!” 陶应明白邓展的担忧,一旦南城失守,防守南武阳将更加艰难。 但陶应对守住南城有信心,无论是处于防守状态的孙康,还是处于进攻状态的步骘、吕岱,陶应对他们瓦解徐州联军的能力毫不怀疑。 一旦徐州联军的威胁解除,豫州联军就更不足为惧。 陶应眼下最担心的是曹操领导的南平阳联军,不仅曹操手中战将彪悍,就是曹操本人,也让陶应心有忌惮。 “曹孟德,你不是来接老婆、儿子的,是来屠城的?” 曹操自己上了何苗的当,不但错杀了卞秉,反将仇恨记到陶应身上,这让陶应既鄙夷又无奈。 “相比于何苗,在你曹孟德眼里,还是我陶应好欺负啊!” 愈想愈憋屈,越想越恼火的陶应,立即抛下心中的所有顾虑。 “泰山有尹礼,巨平有戏志才、颜良,琅邪有步骘、吕岱,南城有孙康,即便将泰山郡打烂了,我陶应又有何放不下的!” 赫然抬头,陶应坚定的眼神闪现不屈战意。 “子诚,立即通知南武阳令,发动所有县吏,让南武阳城外周边百姓立即离开村子,进入鲁国或蒙山暂时避难,不得有一人留村。” 望着倏然气势一变的陶应,邓展神情猛然一震,眸子里闪过一抹惑然。 “主公,您是担忧联军会对百姓下手?” 邓展立即想起袁术纵兵抢粮之事,不由对城外百姓担忧起来。 “眼下春耕尚未开始,各地存粮皆已不多,东平、山阳更是仓廪空无,联军一旦断炊,定会对百姓下手!” 陶应没有提曹操的黑历史,换了一个说辞给邓展解释。 “属下这就去传主公令!” 邓展眉头一挑,再无迟疑地出门而去。 陶应特别提到东平、山阳二郡国,邓展自然清楚袁氏拿二百万石粮食换袁术之事。 “许耽!” 邓展一离开,陶应朝门外的许耽喊了一嗓子。 “末将在!” 陶应话音刚落,头系一条麻丝带、着一身黑色甲胄的许耽掀帘一步跨入,朝陶应躬身领命。 “留下一千人马守护阿爹灵柩,其余人马全部登上西城,协助守城!” 丹阳兵经过下邳城一战,人马已不足二千,如今陶谦死了,全部被陶应继承。 “诺!” 许耽二话不说,转身出门而去。 ———— 徐州。琅邪。临沂。 徐州兵团指挥大帐,军师步骘、主帅吕岱、大将吴兰及琅邪提督是仪等肃然端坐。 “步军师、吕将军,南城兵少将寡,豫州、徐州两路联军汹汹而来,孙将军恐独木难支啊!” 吴兰将手中玄甲军羽书传给特别列席兵团会议的是仪,担忧地望向步骘、吕岱。 “昌豨借助临沂高墙死守,开阳亦有臧霸、阴德及地方大姓、豪强私兵、家奴上万人马,恐一时难以攻破,不如先派兵支援孙将军。” 朝吴兰微微点点头,神情自若的步骘对他的提议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深邃的目光从陷入沉思的吕岱脸上掠过,落在快速浏览羽书的是仪身上。 “是提督,对南城之危,你有何高见?” “卖身还债”的是仪一被陶应拿下,便委以重任,步骘从不怀疑陶应用人任性;且是仪进入琅邪郡四处剿匪纳降的手段,不仅步骘对他刮目相看,就连心高气傲的吴兰都不得不佩服。 “陶将军只抽调孙将军的人马前往南城防守,而未再动近在咫尺的徐州兵团一兵一卒,他是相信步军师有解南城之危的更好办法!” 是仪抬头快速瞥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步骘,一边继续低头看手中的羽书,一边语气淡淡地回了步骘一句。 “若徐州兵团南下,临沂可交仪监视、围困!” 是仪在接过羽书的短短几息,早已将泰山郡面临的态势了然于胸,只抬头一瞥间,就知道步骘已有了解围之策。 “不,是提督也随兵团南下,接管即丘!” 是仪能看穿步骘的用意,步骘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奇怪陶应是如何看透是仪具备军事才能的。 “主公曾言,昌豨乃反复小人,对付小人,无须重兵,一简空文足矣!” 是仪的点破、步骘的胸有成竹,后知后觉的吴兰,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旋即被一抹好奇替代。 “军师将如何诱降昌豨?” 这回步骘没有回答,是仪也一语不发,半天未出一言的吕岱站了起来。 “军师,由你传书昌豨,我整顿兵马立即南下,替昌豨拿下东海郡!” 是仪也站了起来,紧随吕岱的脚步走出大帐,疾步朝本部营帐而去。 “围魏救赵吗?” …… “呜……” 一个时辰后,临沂城外的玄甲军大营传出阵阵进攻的号角,响彻云霄。 “轰隆隆……” 伴随着号角声,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数千匹战马从城下奔驰而过,似万马奔腾,大地在震颤,临沂城在震颤。 “嘶!” 站在城头张望的昌豨,猛然打了一个冷颤。 昌豨有种感觉,玄甲军吹响的不是号角,而是向他射来的一支利箭、一把尖利的匕首,直刺他的心脏;数万马蹄不是踩踏在大地上,而是从他的身上无情踩过。 “踏踏踏……” 在战马之后,是一色黑衣黑甲黑旌旗的数万玄甲军步兵,他们整齐划一地踏步而过,不时对着城头观望的昌豨及守军发出轻蔑怒吼。 那一柄柄高举空中,闪烁着冰冷寒芒的唐刀,似乎在警告城头的昌豨及守军,它已迫不及待要饮血。 “啊!” 昌豨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感觉二月的天气更加冰寒了几分。 “咻……” 就在昌豨心神浮动的瞬间,一声厉啸传来,一支羽箭从他头顶飞过,落在了身后不远处。 “将军小心!” 后知后觉的士卒急声提醒了一句,将已吓得丧魂失魄的昌豨惊醒。 “将军,是信箭!” …… 宣示过武力,步骘、吴兰率二千骑兵、一万步兵沿沂水南下,直扑即丘;吕岱亲率三千骑兵,一万步兵直奔东南,他将沿着沭水南下,直奔东海郡郯县。 在步骘、吴兰大军之后,是仪的三千琅邪地方兵紧随。 ———— 南武阳。 “咯踏踏……” 邓展、许耽二人离去不久,陶应与典韦刚走出大门,一名斥候快马而来。 “报!” 斥候远远看到陶应,立即一勒马缰,大声疾呼。 “主公,南平阳联军已越过郚乡城,据南武阳城不足三里!” “什么?” 闻报,陶应猛然一怔,旋即脸色剧变。 “曹操是如何瞒过斥候耳目的?” 陶应已来不及追究斥候的责任,快速回想补救之策。 “文姬,借你琴一用!” 看到抱琴要出门的蔡琰,陶应眼前一亮,不管蔡琰答不答应,一把夺过,转身就走。 “恶来,速请卞夫人来西城头,我请她在城头听曲饮酒!”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计退曹操 第282章 计退曹操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曹操的突然来袭,打了陶应一个措手不及,待陶应匆匆赶到西门时,南武阳西门已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关城门,快关城门!” “等等,俺要进城!” “啊,别挤,俺的腿!” …… 混乱不堪的城门口,心焦如焚的守城士兵与得到消息争先恐后进城避难的恐慌百姓相互推搡在一起。 一时间,守城的士兵关不上城门,进城的百姓无法快速进城。 “所有士兵听令,我是陶应,立即让开城门,让百姓进城!” 关城门显然已来不及,且陶应也没打算关城门,立即大声下令士兵让路。 “主公有令,不得阻止百姓进城!” 随着几个大嗓门的玄甲军士兵朝城门口喊话,已急得满头大汗的城门卫立即四散让道。 “轰……” 城门口的阻碍一消失,进城的百姓犹如开闸泄洪的水,滚滚而过,毫不迟滞。 “呼……” “多谢济南侯!” “老天保佑!” …… 陶应匆匆登上西城头,放眼望去,城外向城内奔逃的百姓还络绎不绝,而不远处,已能影影绰绰看清汹汹而来的南平阳联军。 “许耽,下令城头所有守卫士兵下城,埋伏在城门左右,不得走动,不得发出任何动静!” 望着背手站立女墙之上、神情镇定自若的陶应,许耽眸子里闪过一抹异彩,旋即心中又是一阵迟疑。 “不要磨蹭,立即传令,城门也不得关闭!” 见许耽未动,内心早已忐忑不安的陶应头也不回地又大声催促一句。 “诺!” 感到陶应的不悦,许耽心中一紧,再无迟疑地转身疾步朝城头四周的守卫下令。 “主公有令,所有守城兵士下城埋伏,不得发出任何动静!” 随着奔走的许耽传下号令,西城头上的一千丹阳兵和五百玄甲军城卫兵、后备役士兵纷纷转身下城。 “呼,现在城头可以跑马了!” 陶应回头向左右扫视一眼,长呼一口气。 只几分钟时间,原本显得异常拥挤、喧闹的城头,变得寂静空荡荡,除了陶应,就剩下一个神情越发紧张的许耽。 “你也下去,看好士兵,随时听我号令!” 瞥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许耽,陶应眉头一蹙,将他也赶走。 “五短身材的黑胖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不情不愿的许耽走没久,陶应身后传来一阵嘈杂、沉闷、急促的脚步声,陶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金刚”典韦来了。 “主公!” 典韦放下扛上城头的桌案,立在负手而立的陶应身侧,默默紧了紧手中拎着的一对黝黑大铁戟,一对漆黑森冷的眸子,犹如两支利箭顺着陶应的眼神射向城外蜂拥而来的南平阳联军。 “恶来,你有没有赌过?” 眼皮狂跳的陶应,静静望着城外已不足一里的讨伐联军,努力调节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俺就赌过一回。” 典韦瞥了一眼陶应有些汗渍渍的双手,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济水边跟了主公!” 陶应手一顿,继而仰天发出一声惬意长笑。 “哈哈,人家是赌钱,恶来是赌命啊!” 随着这一笑,陶应心中仅有的一丝忐忑霎时烟消云散,浑身为之一阵轻松。 跟着典韦匆匆登上城头的卞氏,原本心中还充满焦虑,甚至有一种即将生离死别的惆怅与不舍,此时看到虽然孤零零伫立在女墙之上,却一副气定神闲、睥睨一切的陶应,不由痴了。 “夫君!” 陶应闻声回头,就见卞氏一手怀抱一坛酒,一手拎着两只酒樽,一双明亮清澈的剪水眸子正痴呆呆地望着他,陶应能够看出,卞氏的眼神,隐隐透出别样的光芒。 “常仪来了!” 陶应上前,从卞氏手中接过酒坛,轻柔地将她揽入怀,款款朝桌案行去。 “本不想让常仪来冒险,也担心常仪不喜,但又一想,常仪乃我陶应拜过天地的妻子,当然是与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做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无情鸟,所以便让恶来请来了常仪!” 紧紧依偎在陶应宽厚的胸膛,随着陶应亦步亦趋的卞氏,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陶应,袒露的笑颜,犹如红梅初霁。 “夫君做得对,就当如此!” 卞氏腾出一只胳膊,环抱住陶应的强壮虎躯,一双充满氤氲的眸子痴痴凝视着陶应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发出誓言。 “今生今世,卞曦只作夫君一人的月亮!” 陶应低头,在卞氏螓首深深一吻,示意她在桌案一头坐下。 “常仪且坐,让我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弹奏一首《迎宾曲》!” 陶应的眼角余光已看到距城不足五百米处扎下阵脚的联军,尤其那一尊骑一匹枣红战马、眼冒鬼火的黑胖子身影,异常的醒目。 “恶来,别挡着我的身影,不然城下听曲之人会误以为是蔡伯喈或者杜公良在表演!” 坐在桌案正中的陶应,将身边从蔡琰手中抢过的古琴放在桌案上,一边熟悉久违了的乐感,一边留意城下徘徊不前的曹操。 “常仪,斟酒!” …… 南武阳西城外,亲率三万讨陶联军的曹操,偏首斜视城头,一双幽冷的眸子已眯成一条缝。 “陶应小儿,安敢欺我!” 曹操瞅瞅犹如铁塔般矗立纹丝不动的典韦,又望望美艳绝伦媲美许飞琼、静坐斟酒宛若陌生人的昔日夫人卞氏,最后望向自顾自抚琴无视城外的陶应,冷厉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 “大哥,趁着混乱的城门尚未关闭,我先杀进去,为大哥割下陶应小儿的头颅!” 急不可耐的夏侯惇望着有数十个惊慌失措百姓正亡命般朝里奔逃的城门,一摆手中长枪,就要趁机抢进城。 曹仁、夏侯渊也各自握紧手中的兵器,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好……” “小心有诈!” 曹操一举手中的青釭剑,刚要答应夏侯惇的提议,被随袁遗而来的袁术长史杨弘劝阻。 “嗯?” 曹操放下手中的剑,一双阴郁的眸子瞪向杨弘。 “曹将军,南武阳城门敞开、城头不见一兵一卒、唯不披甲胄的逆贼陶应抚琴慢饮,何意也?” 迎着曹操投来的质询目光,杨弘说出自己的怀疑。 “莫不是陶应欲效仿郑文公的‘空城计’?” 任城国相徐璆驱马上前一步,扫视一眼空荡荡的城头与乱哄哄的城门,有些不确定地提醒众人一句。 “不对,昔年郑文公拒楚的空城计,百姓神色不会这般恐慌!” 济阴太守吴资也有点看不透陶应的用意。 “陶应小儿阴险狡诈,我们小心为妙!” 山阳太守袁遗已将袁术的遭遇了解地一清二楚,对陶应有些忌惮。 “这……” “曹孟德,数日前洛阳来信,言及你欲喝我喜酒,可惜等待数日,你却姗姗来迟,错过了佳期,今日天光正好,我已敞开城门,置酒城头,特为你补办一席,请速速入城,你我共饮一樽,一叙洛阳一箭一剑之情!” 就在若有所思的曹操犹疑不定时,城头传来陶应的喊话声。 “曹孟德,我且为你弹完此曲,你速速整顿人马入城,我夫人已亲自温酒恭候!” 城头陶应的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琴声骤然响起,犹如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嘶!” “杀机重重!”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随着陶应琴声里传递出紧张、激烈的旋律,所有经历过惨烈战争的将士脑海中沉睡的残酷战争画面被唤醒。 “唏律律……” 就连城内、城外的战马,听到陶应琴声中的刀光剑影,皆发出阵阵嘶鸣。 “果真有埋伏?” 曹操也开始不敢确定陶应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心中甚至隐隐生起一丝不安。 “暂退?” …… “你们怎么来了?” 就在城下的曹操犹豫不决时,城头又来了两人,一个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丁氏;一个是文雅恬静、秀外慧中的蔡琰。 “我为何不能来?” 丁氏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卞氏,很是不满地瞪了陶应一眼。 “我的琴在这里!” 蔡琰满怀羡慕地瞄了一眼雍容闲雅的卞氏,坐在了她身旁,接过酒坛,准备化身一名侍女。 “来了也好!” 正愁如何进一步刺激曹操,丁氏来了,陶应立即起身,顺带也拉起卞氏,一边一个,拥着二人靠近女墙。 “曹孟德,世人皆言你英雄了得,今日一见,欺世盗名罢了!” 陶应迎着曹操喷火的小眼睛,大声刺激。 “可惜了美酒杜康,可惜了我二位夫人的一番拳拳美意!” 陶应在不断挑衅城外的曹操,神色复杂的丁氏却有些惴惴不安。 “他虽多疑,但也过犹不及,他若不管不顾冲进城,你此番心思不但白费,连身家性命亦不保!” 笑意连连的陶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同样一眨不眨凝视着他的曹操,轻声回应丁氏。 “我自然九死无一生,且陶氏只余我一人,早死早与家人团聚;不过羲和有昂儿,倒无须担忧生死!” 陶应话音刚落,不仅丁氏脸色骤变,就连卞氏也一脸惊诧。 “陶应,你此话何……唔……” 就在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丁氏美唇大张,厉声质问陶应的一瞬,陶应一把揽过她的脖颈,低头吻上她的花瓣唇,堵住了后面的话。 “嘤咛……” …… “陶应小儿,曹某今生誓杀汝!” 陶应的一再挑衅,终于让怒目切齿的曹操爆发了,对着城头当众轻薄丁氏的陶应发出怒吼。 “下令全军,后退十里!” 看到陶应在城头戏耍两位“嫂夫人”,怒发冲冠的夏侯惇就要冲杀进去,却等来曹操退兵的命令。 “大哥,南武阳兵力空虚,为何退兵?” 夏侯惇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曹操,很想问他是不是个男人。 “陶应小儿神色镇定洒脱、轻裘缓带;娼妇卞氏处变不惊、方寸不乱;恶煞典韦若无其事、面不改容,此等心必有依仗!” “入城百姓神色看似恐慌惊惧,此乃迷惑我等的障眼法,欲让我等丧失警惕,诱我入城!” 强压心中怒火的曹操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快速解释退兵之意。 “逆贼当众戏耍嫂夫人,此乃为激怒大哥怒而兴师,正掉入陶应小儿瓮中矣!” 这一条曹操不好说,曹仁替夏侯惇小声解释了一句。 “啊呀,险些陷大哥于险境!” 夏侯惇猛一拍脑袋,立即策马护卫着曹操退兵而去。 “陶应小儿,俺夏侯惇誓砍下尔头颅,为二位嫂嫂报仇!” …… “哎呀,不好,中了陶应小儿诡计也!” 刚刚退兵八里,渐渐回过神的曹操猛一拉马缰,仰天捶胸,一脸懊恼。 “杀回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卷土重来 第283章 卷土重来 兖州。济北国。卢县。 济北相府议事大厅,接替陈珪出任济北相没多久的鲍信端身正坐,一张年愈不惑的脸颊,显得异常沉着刚毅。 就在刚刚不久前,从肥城县传来消息,驻守在太山的尹礼突然出兵,攻占了肥城。 “大哥,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出兵茌县,而是南下夺回肥城!” 鲍信部将、接替戴祈担任济北中尉的鲍韬,见鲍信对出兵方向犹豫不决,立即出声提醒。 “肥城一失,济北一分为二,南北不能相接,无论是未来治理济北,还是眼下与蛇丘联军呼应,都于大哥不利!” 济北地域狭窄,肥城正处南北之腰。 肥城以北,除了治所卢县,还有一个大县茌平;肥城以南,有蛇丘、刚、成三县,占据了济北一半以上的人口与土地。 一旦失去肥城以南,不仅本土筹粮、招兵变难,也将失去腾挪的空间,这正是鲍信对出兵茌县犹豫不决的地方。 “大哥,别忘了,泰山逆贼吕翔已攻占东郡博平、聊城,会随时越过冰冻的河水东进,威胁茌平!” 看到鲍信有些心动,鲍韬又加一把火。 “嘶!” 特意被鲍信请来议事的济北王刘政,臃肿的身子悚然一抖,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骤变,他听明白了鲍韬的话,一旦茌平失守,处于四面包围的卢县将死路一条。 “鲍相,令弟所言甚善,不但要速速夺回肥城,更应增加茌平的防守兵力!” 刘政不仅在意自己的封国,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出身汉章帝一系的刘政,还没生出一个继承王位的儿子来。 “二哥有些危言损听了!” 鲍信的另一个胞弟鲍忠则一脸不以为然,他更看好出兵茌县。 “只要大哥攻占了茌县,占据肥城的泰山贼尹礼定会主动退回太山。” 鲍忠所指,不缺谋略的鲍信同样看得明白,攻占了茌县,尹礼就只能回防太山,防止鲍信从茌县南下奉高。 瞄了瞄两个意见相左的胞弟,沉吟不决的鲍信一边捋胡须,一边将目光投向端身安坐、若有所思的大将于禁。 “文则,你如何看?” 于禁是泰山巨平人,从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起义爆发时就跟着鲍信,不仅英勇善战,而且见识不凡。 “二位鲍将军皆言之有理!” 身高八尺,身材魁梧,面如淡金的于禁,虽然只有二十八岁,但性格与年过三十,同样身长八尺,孔武有力的鲍韬、鲍忠相比,显得温和刚毅。 “茌平当下安然无虞,末将倒是担心无险可守的茌县并不好攻取。” 纪灵在茌县时,为了给百姓建房,将残破的茌县城墙拆掉,之后茌县就再未筑新墙。 见于禁既赞同了鲍韬、鲍忠的意见,又提醒攻取茌县的风险,鲍信更加犹疑不定。 “报!” 就在众人等待鲍信做决断时,门外传来报号声。 “禀鲍相,府外有一自称来自东武阳的陈宫先生求见。” 正踌躇不决,听到有人从东郡来,鲍信不由心中一动。 “有请!” 眼下的济北,乃讨伐陶应的前线,此时陈宫上门,鲍信绝不信无缘无故。 “莫非是大将军派来的人?” ————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嚎……” “老天保佑,官兵退了……” “济南侯威武,一曲退万兵……” …… 随着南武阳西门外飘起大片扬尘,以曹操为主的三万联军潮水般退去,躲在城内提心吊胆的百姓大呼一口气的同时,开始肆意宣泄劫后余生的喜悦,使整个南武阳为之沸腾。 “主公威武……” 压力并不比百姓小的士兵,无论是新投陶应的二千丹阳兵,还是陶应的老班底玄甲军、尚处于预备役的后备军,同样一扫陶谦病逝后带来的阴霾,望着陶应所在的西城头,嘶声呐喊,声震云霄。 …… “呼!” 西城头,后背冷汗潸潸且不乏略显得意的陶应,望着已人迹杳杳的旷野,长出一口气。 “恶来,若刚刚官军杀进城怎么办?” 拎着一对大铁戟,明显已放松心神的典韦,侧首瞄了一眼陶应,一对铜铃般的眼眸再次注目远望城外尚未落定的尘埃。 “在俺死之前,定不会让主公先死!” 典韦很清楚,南武阳城里有尚未安葬的陶谦灵柩,陶应是不会只身逃走的,他也就唯有死战一途。 典韦异常冷肃消杀的话意,让陶应心中很是温暖。 “放心,若真轮到我陶应死,我定不会误了恶来!” 用力拍了拍典韦的肩膀,陶应离开女墙,朝丁氏、卞氏、蔡琰三女走去。 “士为知己者死,俺是认真的!” 瞥了一眼陶应的背影,典韦眸子里闪过一抹坚毅。 …… “你似乎比我们更了解那负心贼!” 看到陶应过来,刚刚被当着城下数万大军吻得浑身酸软的丁氏,瞪着一对如丝媚眼,胸前高耸尚未平息,心情异常复杂。 丁氏已明白陶应刚刚显得情商极低的言辞背后用意,是为了激怒城下的曹操,但并不是让曹操一怒为红颜,而是加剧曹操的疑心,让其退兵。 “难道这其中就没有让我丁御、卞曦看清那负心贼的意思吗?” 有那么一刹那,丁氏更想看到曹操能不管不顾地杀进来,证明她在曹操心中的份量。 可惜,无论是丁氏,还是卞氏,她们的份量似乎不够,曹操退兵了。 “与那黑胖子相比,我更愿花一生时间,深入了解羲和!” 被花花世界荼毒的陶应,自然不是情商低,刚刚那一番言辞,只是为了刺激丁氏配合他表演给“前夫哥”看,此时见丁氏尚未完全释怀,忙小心安抚。 “刚才我当着城外数万人亲吻羲和,难得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听到陶应提及刚才的那一幕,不仅丁氏面色绯红,春潮澎湃,就连一旁看戏的卞氏、蔡琰也是面红耳热,新月生晕。 “若易地而处,且城内确有伏兵,你会如何抉择?” 对曹操的离去耿耿于怀的丁氏,很想知道自己在陶应心中的份量。 “咦!” “呃!” 丁氏想知道的,也正是卞氏、蔡琰想知道的,二人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陶应,想知道陶应的态度。 “嘶!” 陶应暗吸一口冷气,渐渐变得严肃冷峻的目光一一从丁氏、卞氏、蔡琰脸上掠过,缓缓转过身去,冷厉的眸子射向城外旷野。 “虽说儿女情长,必然英雄气短,但我陶应即便恸哭六军俱缟素,也要冲冠一怒为红颜!” 陶应铿锵有力的回答,瞬间让原本就寂静的城头更加落针可闻。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夫君!” 凝望着负手而立,雄姿英发的陶应,卞氏、丁氏原本就非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心湖,禁不住荡起阵阵涟漪,再也顾不得矜持,双双奔向陶应。 “呃!” 望着一边一个,占据陶应肩窝的卞氏、丁氏,蔡琰异常羡慕地顿住了脚步。 “这登徒子不仅好人妻,更偏好大龄女!” 就在蔡琰黯然伤神之时,城头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仅惊扰了卿卿我我的鸳鸯,吸引了典韦的目光,也转移了蔡琰的注意力。 “主公,官军已退,已无百姓入城,是否要关闭城门?” 一扫心中忧惧的许耽匆匆登上城头,向陶应请示。 “你是说,官军还会卷土重来?” 望着许耽,陶应脸上的惬意渐渐敛去,面色慢慢变得冷肃。 “曹操不仅生性多疑,且睿智狡诈,嘶……”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后怕的陶应,立即放开揽着的卞氏、丁氏,跨步跃上女墙,瞩目远眺,脸色越来越黑。 “许耽、典韦听令!” 陶应转身跃下女墙,疾声下令。 “末将在!” 陶应神色的变化,瞬间让城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徐耽,立即率二千丹阳兵出南城,距西门二里处埋伏!” “典韦,率二千玄甲军、后备军出北门,距西门二里处埋伏!” “你二人一旦听到城中号角声响起,全军立即掩杀!” 官军有三万人马,南武阳城只有四千人,听到陶应的命令,典韦、许耽脸上不见一丝的惧意,反而战意十足。 “末将遵令!” 二人前脚一下城,陶应后脚又连续发布几道命令。 “城内所有百姓不得喧哗、走动!” “西门、南门、北门不得关闭!” “为我速备甲胄、马匹!” 第二百八十四章 陈宫献策 第284章 陈宫献策 兖州。济北国。卢县。 “东武阳陈宫拜见济北王、济北相!” 陈宫一进议事大厅,快速扫视一眼室内众人,方不疾不徐地朝大厅主位上坐的刘政、鲍信躬身一礼。 “不知陈先生上门有何指教?” 陈宫的从容与气度,一进门鲍信就感受到了,很是庄重地起身回过一礼后,请陈宫在右下首坐下,方问来意。 “宫来时已对济北之事有所了解,想必鲍相正为出兵讨伐逆贼陶应为难?” 与鲍信不熟,陈宫决定开门见山。 “正是,信对出兵茌县与夺回肥城举棋不定。” 鲍信也没隐瞒,将济北当下面临之事对陈宫复述了一遍,尔后一脸希冀地注视着陈宫,希望能拨云见日。 “鲍相当三面出兵,不仅可收回肥城,还能率先攻破泰山郡!” 陈宫显然来时已替鲍信想好了出兵策略,不假思索地和盘托出。 “茌县无险可守,正好为鲍相讨伐逆贼陶应建立首功,当遣主力人马攻占。” “茌县距平原祝阿、济南历城皆不足四十里,为防二地出兵来救,可距茌县二十里外必经之路设下一路伏兵。” “卢县兵马尽出,为防肥城叛贼北上掣肘,当派一支人马扮做先锋,大张旗鼓缓慢南下,做出鲍相欲夺回肥城姿态,令其据城不敢妄动。” 陈宫一边说一边不动神色地观察着鲍信、于禁等人的神情变化,渐渐对实现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有了数。 “陈先生之策甚妙!” 力主进攻的鲍忠不待鲍信做出决断,陈宫话音一落,立即出声附和。 “如此一来,不仅肥城失而复得,还可乘势挥师南下,攻破奉高,大哥破贼之功,必居各路讨逆联军之首!” 与神采飞扬的鲍忠不同,鲍韬心中虽然也已赞同了陈宫的出兵策略,但他还有一丝的顾虑。 “若占据聊城的叛贼吕翔部趁机出兵茌平怎么办?” 玄甲军的战力,鲍韬不仅在洛阳城下亲眼目睹,来到济北也四处耳闻,他可不觉得不筑城墙的茌县那么容易攻占。 相反,茌平并没有多少驻兵,更容易被攻破。 “鲍将军顾虑极是!” 鲍韬提到茌平,让陈宫心中暗舒一口气,对其投去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立即出声反对鲍忠进一步南下奉高的想法。 “鲍相攻占茌县后,当快速回师茌平,趁机击破聊城叛贼,收复聊城、博平二县,而不是南下奉高!” 陈宫的建议,不仅让鲍忠、鲍韬一愣,就连半天未发一言的鲍信、于禁也莫名惊诧。 “陈先生,聊城、博平属东郡,收复二县乃东郡太守桥元伟之事,鲍某岂能越境出兵,越殂代疱?” 鲍信有些怀疑出身东郡的陈宫就是桥瑁派来的,心中暗暗对陈宫生出一丝戒备。 “乘势南下奉高,才是鲍某当务之急!” 看出鲍信的态度有了些微变化,陈宫一点也不急,深邃的眸子扫视众人一眼,神情泰然自若。 “鲍相错了,且不论济北人马不过万,泰山北部太山高耸,道路崎岖,人烟稀少,从茌县南下困难重重,要攻破防守森严的奉高几乎不可能!” “即便是人马数倍于鲍相的蛇丘三路联军,眼下攻破巨平尚难,更莫说攻破被亭禅山、尤来山、龟山屏障的奉高!” 陈宫先打消鲍信南下奉高的念头,旋即又抛出西进东郡的诱饵。 “鲍相若击破同为泰山叛逆的吕翔部,不仅讨逆功绩不失,还能得到东郡乃至兖州大姓的赞誉和支持;加之鲍相曾为大将军掾属,未来牧守兖州指日可待!” 桥瑁扔下东郡跑到蛇丘凑热闹的做法让东郡大姓、豪强极为不满,更不指望桥瑁能夺回聊城、博县。 为保证东武阳、东郡大姓豪强们的利益不失,在陶应兵临东武阳之前,陈宫必须引诱鲍信替东郡清除隐患。 “陈先生之智,不下先祖身侧的献侯陈平!” 怦然心动的鲍信尚未表态,半天插不上话的刘政已心花怒放,率先附和了陈宫。 “鲍相,本王觉得陈先生之策甚善!” 只要鲍信依陈宫之策,济北便太平无事,刘政就可安心在王府与众多王妃努力“制造”接班人了 “大哥,陈先生之策可行!” “大哥,出兵!” 鲍信有机会成为兖州牧,无论是鲍忠,还是打消最后一丝顾虑的鲍韬自然力挺陈宫。 “出兵东郡,真的好吗?” 不动声色默默注视着陈宫的于禁,眉头微蹙,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隐隐为鲍信有些担忧。 “就依陈先生之策!” 本已心动,此时又被刘政、鲍韬、鲍忠鼓动,鲍信便不再迟疑。 “忠弟,由你亲率二千步兵、三百骑兵,攻占茌县,我随军而行。” “韬弟,你率一千步兵,向肥城佯动,并四处散播欲夺回肥城的消息。” 给两个亲兄弟分派完任务,意气风发的鲍信又对若有所思的于禁下达设伏阻援命令。 “文则,由你亲率二千步兵、二百骑兵,距茌县二十里设伏,务必击败可能来自祝阿、历城援兵。” 鲍信命令一下达,鲍忠、鲍韬、于禁纷纷起身领命。 “末将遵令!” 三人朝鲍信抱拳一礼,鱼贯而出。 望着出门去整兵的于禁等三人背影,陈宫眼角一丝得意之色一闪而逝,趁机向鲍信抱拳请命。 “陈宫愿随鲍相同行!” ———— 兖州。泰山郡。巨平。 兖州兵团大帐,军师戏志才、主帅颜良及几名副将在座。 “军师,真不用派兵前往茌县?” 颜良放下手中的玄甲军羽书,蹙眉望向闭目沉思的戏志才,点明茌县的现状。 “茌县没有城墙,无险可守,于兹防守起来会很困难!” 戏志才睁眼瞥了一眼颜良,又拿过羽书看了起来。 “茌县对于兹来说防守困难,换做鲍信也一样!” 在戏志才看来,陶应重用于兹,于兹就不是个庸人,自然能看到茌县这把双刃剑。 “我倒是担心主公那里兵力不足!” 陶应身边只有四千左右的步兵和郝帅的一千骑兵,却要面对曹操等组成的三万联军,戏志才担心多少有些妇人之仁的陶应会顾此失彼。 “嘁!” 见戏志才为陶应担心,颜良嘴角一咧,发出一声嗤笑。 “军师与其担心主公,还不如担心南城!” 戏志才一怔,赫然抬头,就见颜良黝黑的眸子里一抹崇敬之色一闪而逝。 “看来是我多虑了!” 望着嘴角挂笑的颜良,戏志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还是不够了解主公啊!” 颜良是陶应身边的老人,且对陶应死心塌地,连他都不担心,就说明陶应自保的手段够用。 “呼!” 一放下心中的包袱,戏志才整个人精神为之一变,深邃的眸子闪烁着一缕缕幽冷的光芒,浑身充满了浓浓的战意,竟不比武人差。 “文恒,相比于徐州兵团、冀州兵团,我们落后太多了,不能再被动防御!” 虽然上车比陈登、步骘晚,但戏志才不想步步都落在人后。 “军师要如何做?俺颜良听军师的!” 戏志才终于急了,颜良顿时精神大振,开始摩拳擦掌。 其实颜良早就不想等了,若非陶应再三叮嘱要听戏志才的,颜良早就四处出动,攻城拔地了。 “由文恒率领五千步兵、三千骑兵,今日便绕过蛇丘,直奔东平国,伺机夺取章县、东平陆,迫使东平相李瓒回援。” “由我率兵绕过蛇丘,攻取刚县,断绝桥瑁的退路,让刘彬陷入死地。” 戏志才的计划才一出口,迫不及待的颜良已起身朝帐外行去,只要是打仗杀人的事,颜良毫不犹豫、拖沓。 “军师放心,俺颜良明日就拿下章县、东平陆县!” 若非巨平离章县有八十里,人马一日赶不到,不然颜良想今天就将其拿下。 “文恒,不要只顾杀人,别忘了多收集粮草,泰山郡已无粮可供!” ———— 泰山郡。南武阳。 西城外,脸色更加黝黑的曹操,微眯的小眼睛从突然出现的袁术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又瞅了瞅他身后侍立的长史杨弘、大将俞涉,心中一阵了然。 “刚刚之所以中了陶应小儿的‘空城计’,多半就是这个废物指使杨弘误导我!” 曹操暗暗咒骂给自己使小绊子的袁术手段卑鄙,一心要看曹操笑话的袁术同样也没闲着。 “曹孟德,就凭陶应小儿,也能设下‘空城计’?” “你以为他是张良,还是陈平?” 不仅袁术怀疑曹操高看了陶应,徐璆、吴资、袁遗也不信陶应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就连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也怀疑曹操过于疑神疑鬼。 “诸位难道没发现,我军突然出现在南武阳五里时,有人正在劝周边百姓逃离村庄;待我军在西门扎下阵脚时,南北二门却未开;我军仓促退兵时,城内并未有伏兵杀出。” “如此种种,岂不怪哉?” 看到众人都怀疑他对陶应的判断再次出错,曹操不疾不徐地搬出他想到的漏洞。 “这!” “嘶!” 曹操点出种种疑点,不但袁术等人为之一怔,就连杨弘也眸子猛然一缩。 “惭愧,如此多破绽、马脚,我竟未察觉!” 夏侯惇感觉错失了第一时间斩杀陶应的机会,一双喷火的眸子恶狠狠瞪了罪魁祸首杨弘一眼,若非眼下是同盟关系,夏侯惇都想先杀了杨弘出气。 “大哥,是不是‘空城计’,我们再去一趟城下便是!” 这回,不仅一心要杀陶迎嫂的夏侯惇迫切想知道真相,连袁术也想亲眼一探究竟。 “杀回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袁术现身 第285章 袁术现身 泰山郡。南武阳。西城。 “唏律律……” “杀,杀,杀……” 南武阳西城外,刀枪林立,人喊马嘶,杀气腾腾。 三万大军、六万只嗜血的眸子盯着毫不设防的洞开城门,跃跃欲试。 “叮叮咚咚……” 相比于城下,城头显得空荡、寂静,只剩下陶应与蔡琰。 陶应端坐抚琴,蔡琰被看添香。 “故技重施,你不怕被对方看穿?” 恬静文雅的蔡琰近距离注视着再次豪赌的陶应,不知为何,身处金戈铁马漩涡,她心中竟一丝的恐惧也没有。 “你若不留下,城外的黑胖子就更不会看穿!” 闭目抚琴的陶应,淡淡地回了蔡琰一句,话音中透着浓浓的嫌弃。 陶应劝走了丁氏、卞氏,蔡琰却一定要留下,说是弹琴之人身边要有一个添酒的侍女,不然骗人会穿帮。 其实陶应很清楚蔡琰想什么,除了近距离“偷曲”,就是想与他独处,平日里蔡琰没有机会,除了本身的矜持,她争不过三个大龄妇。 “你也怕死?” 蔡琰娥眉一抖,微带调侃地轻轻一问,声音如涓涓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不过,此时蔡琰的心情却异常复杂,她没想到,无论是在南城羊氏,还是在鲁县,多少人欲接近她而不得,却被陶应两次三番嫌弃。 “当然怕!” 似乎被蔡琰撩拨地再也装不下去,破防的陶应睁目侧首,一抖宽大的袖袍,斜睨小女生,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拜过堂的三个如花似玉媳妇还未入洞房,你这只丑小鸭还没被纳进门,你说我怕不怕死?” 陶应的陡然爆发,让蔡琰的呼吸为之一滞,几乎不敢大口的喘气;陶应身上微微散发的酒香气息,令蔡琰的脑袋一片空白,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在蔡琰的视角,陶应的眼神深沉如大海,深不可测。 在陶应的视角,蔡琰的眸子倒映着星空,星星点点,迷离纯清,令男人心神动荡。 “啵!” 陶应没有犹豫,径直俯下身,近似粗鲁地在蔡琰微微翕动的红唇上点水一吻。 “给你盖上封印,从此姓陶不姓卫!” 失神的蔡琰尚未从陶应的突袭中醒过神,陶应已起身,朝女墙踱步而去。 “登徒子,我既不姓陶,也不姓卫,只姓蔡!” 面色潮红的蔡琰,望着陶应颀长的身姿,轻轻低喃一句,心中涌起一抹甜蜜与回味。 “怪不得丁夫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 “孟德兄,知道你还会回来,故而陶应寸步未离,始终温酒恭候!” 城下曹操的三万联军再次扎下阵脚,同样裹足不前,陶应从曹操左右神色各异的众将身上一一掠过,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意,再次向曹操发出邀请。 “前番是我陶应思虑不周,如今既打发走了让孟德睹之难堪的故人,也赶走了让孟德提心吊胆的侍卫;甚至思虑到孟德人马众多,进城不易,特又命人打开了南、北二门,孟德兄可放心登城,你我二人煮酒论英雄!” 目光微缩的曹操,无视了陶应的喊话,一双冷厉的眸子快速扫视一圈城头。 眼下的西门城头,除了迎风猎猎作响的黑色旌旗,就只有一身白色袄袍,负手而立,大有睥睨众生之意的陶应,还有一个面容娇小的侍女。 “陶应小儿等在城头,果真料到曹某会回头?” 曹操有些不淡定了,若陶应真将他算得明明白白,那就太可怕了。 “报!” 斥候的一声急报将神色变化不定的曹操从沉思中惊醒。 “曹将军,南武阳南、北二门洞开,城中看不到百姓身影,亦听不到喧哗之声,恐有埋伏……” “哼,故弄玄虚!” 斥候声音尚未落下,曹操身边的袁术嗤笑一声,一脸的鄙夷与不以为然。 “派一队人马进城一探究竟便是,何须这般疑神疑鬼,叫陶应小儿小觑我等!” 袁术的提议,让曹操、袁遗、徐璆、吴资等人心中皆是一动。 “诸位谁愿入城拔得头功?” 曹操刚想派人进城一探虚实,袁术已率先发号施令。 “末将愿往!” 袁术话音刚落,已迫不及待的夏侯惇大吼一声,主动请缨。 “元让不可!” 曹操正暗暗恼怒袁术的越殂代疱,夏侯惇的自告奋勇将他吓一跳,立即出声阻止。 “袁氏乃此番讨逆魁首,此等头功,自当袁氏受领!” 曹操一边给夏侯惇递去警示的眼神,一边在袁术、袁遗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山阳兵弱将寡,此等头功自当他人领!” 袁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曹操的推让。 “开玩笑,若陶应是白痴,你袁公路会沦落到泰山挖煤!” 曹操不让自己人去,袁遗也不愿冒险,心中暗暗恼怒曹操的袁术将目光投向徐璆、吴资。 “杨长史足智多谋、俞将军能征惯战,不若就让二位替公路夺此头功如何?” 见徐璆、吴资也不敢让麾下进城冒险,曹操干脆将话挑明。 “公路的提议,自然由公路麾下施行!” 球滚了一圈回到了袁术脚下,袁术自然不会接。 “你……” 众目睽睽之下,袁术又不能干出唾面自干的事情来,正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骑虎难下之时,城头的陶应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向曹操喊话。 “曹孟德,最后给你一次进城的机会,陶应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这般好的机会!” 望着城下围着曹操争论的几人,陶应隐隐有些担忧。 “看样子,定在争论要不要进城,难道这把要玩脱?” 陶应优点不多,但却能做到每临大事有静气,看到曹操踌躇不决,他反而镇定自若。 “陶应小儿,乳臭未干,如此低劣把戏,岂能瞒过曹某眼睛!” 陶应越是催促曹操进城,曹操就越怀疑陶应包藏祸心,越不敢轻易杀进城。 “看来,还得将小儿激出城来斩杀为妙!” 心思电转的曹操,一双微缩的眸子在袁术身上转了转,立即有了主意。 “逆贼,今日不仅大军兵临城下,天子亲命的虎贲将军袁术将军亦亲临,他定会将你这陶氏漏网之鱼绳之以法!” 曹操对着矗立城头的陶应大喊的同时,驱马后退一步,将袁术露了出来。 “袁术狗贼?” 听到袁术也在城下,陶应一怔,旋即身子猛然前倾。 “你就是狗贼袁术?” 望着骑一匹红色战马,身材魁梧,颇有威容的袁术,陶应脸色一片铁青,紧攥的拳头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阴冷的眸子里倾泻无尽杀意。 “曹……” “将军,曹孟德欲借你杀丹阳陶氏一事激逆贼出城!” 袁术刚要对曹操发泄“出卖”他的不满,已洞悉曹操用意的杨弘立即提醒袁术一句。 “陶应小儿,丹阳陶氏不论男女老幼,皆被本将军斩尽杀绝,挫骨扬灰,陶谦老儿今已吓死,你的死期亦不远矣!” 明白了曹操的用意,袁术不仅不怒曹操,反而欣然自得,很配合地刺激陶应。 “啧啧,你大哥陶商之女,人虽幼小,肉汁却很是美味!” 袁术血淋淋的描述,阴恻恻的笑声,美滋滋的咂嘴声,不仅让城头的陶应为之错愕,就是身边的曹操、袁遗等人亦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皆不自觉与袁术拉开距离。 “袁术吃人?” 陶应心中惊讶的同时,一股怒火从心头喷薄而出,原本就因见到仇寇而充盈的杀意,终于冲破了理智。 “狗贼,我这就出城杀了你!” 随着陶应情绪的变化,坐在桌案旁始终关注陶应一举一动的蔡琰,瞬间感到浑身一阵冰冷。 “此乃激将法,要中计!” 顾不得许多的蔡琰,一把拽过琴急拨几声,以期吸引陶应的注意力。 “叮叮咚咚……” 随着一阵舒缓、哀婉的琴声响起,已移步至城头梯口的陶应缓缓顿住了脚步,一双赤红的眸子望向蔡琰。 “激将法!” 迎着陶应投来的目光,一脸焦虑的蔡琰口齿轻启,快速提醒。 蔡琰的声音,清冷清新,配合着琴声,犹如清爽的春风,抚慰陶应躁动的心灵,让陶应心中的怒火潮水般退去。 “呼!” 回过神的陶应,长呼一口气,对焦灼的蔡琰轻轻点头,投去感激的目光。 “立即带夫人身旁侍女冯方女登城!” 朝城下埋伏的士兵交代一句,恢复镇定的陶应重新回到女墙。 “袁术狗贼,你等着!” 第二百八十六章 笑傲江湖 第286章 笑傲江湖 徐州。琅邪。临沂。 县衙一处书房,昌豨拿着臧霸从开阳给他的回书,一时踌躇不决。 “夜袭步骘部,真能成功?” 徐州兵团虽然已分兵,但步骘部尚有一万二千步骑,还有是仪的三千人马;而临沂城里最多凑出三千人马,臧霸说可以从开阳城中动员一万人参与夜袭,昌豨有些怀疑。 “若夜袭失败,不但临沂可能失守,东海太守之位也将不复存在啊!” 早前的箭书里,步骘、吕岱替陶应向昌豨许诺,只要昌豨投诚,就把即将攻取的东海郡交给他治理。 “一郡太守啊!” 昌豨有些后悔给臧霸送信,不然他不会这般纠结,定已接受步骘的提议。 “报!” 门外报号声传来,打断了昌豨犹豫不决的思绪。 “有何新消息?” 昌豨收起臧霸的回书,让门外两名报号的斥候进来。 “禀将军,步骘部已在距开阳十里处扎寨宿营,埋锅造饭!” “禀将军,吕岱部继续沿沭水南下,大有绕过开阳,直扑即丘、东海之势!” 两名斥候分别将步骘、吕岱两队人马的最新动向汇报给昌豨。 昌豨挥手打发走两名斥候,又独自陷入思索之中。 “即丘不保,临沂、开阳必无出路!” 即丘在琅邪的最南端,与东海郡交界,一旦即丘县失陷,临沂、开阳二县将被陶应四面包围,孤立无援。 已经洗白的昌豨,自然不愿再遁入深山当山匪。 “不行,得留条后路!” 昌豨轻轻摇摇头,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诈的神情。 “来人……” …… 步骘大营。 “军师,昌豨的话可信吗?” 昌豨的信使一离开,眉头微蹙的吴兰立即问步骘。 “主公曾言,昌豨乃反复小人,绝不可信,那就不能信!” 步骘将昌豨的信顺手扔进火盆,毫不迟疑地给了吴兰一个肯定的答复。 陶应评价昌豨之言,步骘相信绝非空穴来风。 “不过,昌豨是不是反复小人,今夜就可亲眼见证一番!” 步骘深邃的眸子缩了缩,立即给吴兰下令。 “吴将军,一个时辰后,你亲率一千骑兵北上,绕至临沂城五里处,若昌豨率兵南下,你悄悄尾随,待望见我军大营火起,立即对按兵不动的昌豨发起攻击!” …… 开阳,琅邪相府。 臧霸将昌豨的回信递给琅邪相阴德,缓缓陷入沉思。 “昌豨乃不甘人下之辈,虽与我亲厚,却也并不交心!” 昌豨答应配合臧霸夹击步骘部,但臧霸对自私自利的昌豨没有十足信心,担心最后自己唱独角戏。 “如此好!” 阴德快速浏览了一遍昌豨的回信,眸子里露出一抹喜色。 “昌将军率三千人马借假降之机接近叛军,我们一万人马趁机猝然夜袭,两方夹击,叛军步骘部定然溃败无疑!” 开阳本来没有这么多人马,是阴德从开阳大姓、豪强手中借来的私兵。 年过四十的阴德出身南阳阴氏,是光烈皇后阴丽华的族人,正因为他的出身不俗,身为琅邪相的他,不仅对两任徐州刺史不买账,对地方大姓、豪强也很强势。 “好,就依阴相之策!” 放下对昌豨的顾虑,臧霸决定依既定计划夜袭。 ———— 兖州。泰山。南武阳。 “咦,陶应小儿怎么没有下城楼?” 袁术正在为自己的激将成功欣欣自得,突然看到陶应又回到刚刚站立的位置,心中不由一阵愕然。 “难道他识破了激将之计?” 听到袁术的惊呼,刚转身交代夏侯惇、曹仁、夏侯渊准备动手的曹操赫然回头,斜睨女墙边重新恢复镇定的陶应,眸子缩了缩。 “陶应不出城,说明在城内性命无忧!” 望着让自己当了一个多月“黑劳工”的罪魁祸首陶应,杨弘心情很是复杂。 “袁术狗贼,我陶应发誓,早晚必将汝南袁氏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盯着城下有些得意的袁术,咬牙切齿的陶应很是后悔没有将袁术早点杀掉,以致为陶氏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陶应发誓,今后绝不小看任何人!” 陶应这一刻终于想明白了,能在汉末三国史上留名之人,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若小瞧,必死无疑。 “你……”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陶应回头,就见冯方女分花拂柳而来,方张口,便被陶应一把揽过,紧紧贴在冰冷的女墙上。 “袁术,听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几夫人,若你有胆进城,我便将她还给你!” 陶应一边朝城下的袁术喊话,一边一只大手肆意抓捏。 “嘤咛……” 陶应的粗蛮,让冯方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豆大的泪珠扑梭梭而下,让人我见犹怜。 “哼,想拿一个女人来激本将军进城,陶应小儿,你以为本将军傻?” 既鄙夷又恼怒的袁术,在看到冯方女的一瞬,立即明白了陶应的用意。 “本将军又不缺女人,这个就送给你,想必你也享受不了几日!” 口中虽然说得很随意,其实袁术心中既惋惜又不甘,还有一丝淡淡的羞辱感。 “如此美人,本将军尚未享用,却便宜了陶应小儿!” 知道袁术是个六亲不认之人,陶应也没想着能借冯方女将其骗进城,只为借此让袁术鼓动不了曹操进城。 “哈哈,世人皆言袁公路非人子,乃袁逢老儿抱养,其父姓马名户,其母姓又名鸟,其本名粪,今日一见,果然!” 骂完袁术,陶应也不等袁术回应,放开哀默心死的冯方女,走到桌案前,再次操琴。 “马户、又鸟、马粪?这什么破名?” “怪不得貌相与袁司空有异,原来非亲生!” “虎贲将军爹是驴?” “那他就是驴粪非马粪!” …… “啊……” 听到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看到躲躲闪闪投来的怪异眼神,袁术终于爆发了。 “陶应小儿,本将军发誓,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这个时代,最怕人戳脊梁骨,尤其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大人物。 “将军,不可……” “莫要中了陶应小儿诡计……” 握剑在手的袁术,已不管不顾,一心要冲进城杀了羞辱他的陶应,被杨弘、俞涉死死拦住。 “你们让开,我要杀了陶应小儿……” 手已抚琴的陶应听到城下袁术歇斯底里的咆哮,嘴角一咧,发出一声冷笑。 “袁术小儿这是急了!” 早已明白陶应骂袁术话意的蔡琰,很不淑女地剜了陶应一眼。 “又弹那曲?” 蔡琰逗留城头,甘愿随陶应冒险,有一半的因素是想学曲,她有种感觉,陶应所弹之曲,必将流传千古。 “《十面埋伏》已不适合此情此景,且古琴弹不出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浴血鏖战的惊险、惨烈场面,得琵琶!” 陶应一边解释,一边将目光投向已成行尸走肉般的冯方女。 “我弹曲,你伴舞,跳得让城下人满意,我就放你走!” 陶应冰冷的话音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冯方女心脏,让冯方女猛打了一个冷颤。 一张狐媚脸,眉眼上扬,秋波暗送的冯方女很漂亮,比蔡琰漂亮三分,但陶应此刻对她无爱,只一心想羞辱、刺激袁术。 “叮叮咚咚咚……” 陡然,城头一阵激烈而清越的琴声响起,瞬间让城内城外枕戈待旦的士兵神情为之一震,琴声中透露出的豪爽、乐观、洒脱、无拘无束,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哈哈哈……” 琴到尾声,陶应俯视城下如痴如醉的讨伐联军,突然仰天长笑,声遍四野。 “为我披甲!” 一曲《笑傲江湖》弹完,陶应一把推开琴,倏然站起,一步跨上箭垛,以俯看苍生之态,伫立在城头,顶天立地,唯我独尊。 “城内有伏兵,快退!” 在陶应停下弹奏,喊人披甲的一瞬,曹操清醒了,袁遗、徐璆、吴资醒了,他们似乎看到从城内冲出千军万马,将他们湮灭。 “将军,快走!” 陶应连番刺激袁术进城,让杨弘再次确定城内陶应有埋伏,待看到城头已有士兵为陶应披甲,就知道陶应的耐性已磨尽了,血肉横飞的拼杀要开始了。 “击鼓、吹号!” 随着披挂齐整的陶应一步跃至城墙梯口,连续几个跳跃,最后一跃上了卷毛黄骠马,南武阳城内响起了冲天的战鼓声、号角声。 “咚咚咚……” “呜呜呜……” 号角声,犹如一道道闷雷,从云霄深处猛地传来。 战鼓声,犹如天边的战斗号角,在南武阳城外空旷的原野回响。 “轰隆隆……” “杀……”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兵出西门 第287章 兵出西门 兖州。济北。肥城。 县衙大堂,尹礼放下手中来自卢县的情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五千人马,就敢兵分三路,这是多不将我玄甲军放在眼里啊!” 济北就在泰山郡隔壁,尹礼替陶应代理泰山事务时,早已将眼线安插到了卢县。 在鲍韬率领一千人马大张旗鼓南下肥城时,卢县的情报已快马送到了三十里外的尹礼手中。 “想拖住我尹礼,那我就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脸冷厉的尹礼疾步走出县衙,朝门口候命的部将下令。 “命令全军立即披甲,随本将北上卢县!” …… “呱呱……呱呱……” 自出了卢县,走了不到十里,头顶就始终有乌鸦盘旋嘶鸣,扰得鲍韬心烦意乱。 越是南下,乌鸦聚集地越多,这让鲍韬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乌鸦是饿极了,还是在示警?” 鲍韬不担心乌鸦会落下来攻击活人,只担心前途充满险恶。 虽然此行只是虚张声势,但鲍韬始终不踏实。 “将军,前方有一土坡,是否下令休整?” 骑马缓缓徐行的鲍韬,正仰头望着头顶犹如夏天疾风骤雨前的乌云般黑压压一片的乌鸦沉思,麾下部将打断了他的思绪。 “土坡?” 鲍韬一怔,忙举目朝土坡望去,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悸。 只见不足一里处的土坡周边,隐隐有扬尘飘浮,安静地有些诡异。 “呱呱……” 倏然,天空中又传下一阵乌鸦的嘶鸣,让鲍韬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有一种错觉,土坡那里充斥着浓郁的凶煞之气。 “小心埋……” “嘣嘣嘣……” “咻咻咻……” 鲍韬的示警尚未发出,便被一阵陡然出现的急促拉弦声、箭矢厉啸声淹没。 “哗……” 在箭矢如雨而下的一瞬,土坡之后倏然竖起一面面犹如来自幽冥的黑色旌旗,好似破土而出的春笋,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杀……” 沉闷冷肃的弓弦之音尚未落下,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声盖荒野,淹没了寒风的呼啸。 “轰隆隆……” 鲍韬及一千步兵尚未从突然出现的变故中醒过神,数百骑兵已越过土坡,高举一柄柄闪烁着寒芒的钢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奔而来。 “休矣!” 脸色煞白的鲍韬抬头望向天空中似乎已在狂欢的乌鸦发出一声哀叹,立即调转马头,朝卢县方向狂奔而去。 面对汹汹而来的玄甲军骑兵与二千步兵,鲍韬连整军一战的想法都没有。 至于一千毫无防备的步卒,鲍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噗噗噗……” “呃啊……” “跑啊……” “俺投降……” 中伏的济北兵本就惊慌失措,又见主将鲍韬只身逃走,在玄甲军冰冷的屠刀下,军心瞬间崩溃,不是四散而逃,就是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跪地请降。 “驾!” “咯踏踏……” 对一面倒的屠杀尹礼毫无兴趣,他只对逃走的鲍韬感兴趣,在鲍韬催马离队的一瞬,尹礼就牢牢锁定了他。 “想逃没那么容易!” 尹礼狂打几下坐骑,在战马陡然加速疾驰间,扔掉手中的马缰,双腿紧蹬马镫,一手摘弓,一手抽箭。 “嘣!” 与鲍韬拉近不到一百步距离时,尹礼张弓疾射。 “不好!” “噗……” 疾驰的马蹄声遮掩了弓弦声,待一味逃跑的鲍韬觉察到危险时,箭矢已直入背心。 “呃啊……” 鲍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从疾驰的战马上掉落。 “唏律律……” 陡然失去主人的战马,一个急停,人立而起,仰天发出一声悲鸣。 口鼻鲜血喷涌不止的鲍韬,望着天空盘旋嘶鸣的乌鸦,目光渐渐变得涣散。 “卢县完了!” ———— 济北。蛇丘。 “报……” 蛇丘县衙议事厅,东郡太守桥瑁、东平国相李瓒、蛇丘令刘彬及蛇丘名士淳于荣、泛昭正在商讨讨伐陶应的对策,门外传来急促的号子声。 “进来!” 刘彬扫视众人一眼,立即朝门外喊了一声。 “嘭!” 得到许可,门外斥候猛一掀门帘,疾步抢了进来。 “噗通!” 斥候跪地,一边施礼,一边急速朝众人汇报军情。 “巨平泰山叛贼兵分两路,一路绕过蛇丘,朝东平章县而去;一路直奔刚县!” 斥候话音刚落,议事厅陡然响起一阵杯盘坠地之声。 “什么?” “坏了!” “不好!” 目光骇然的东平国相李瓒猛然站起,转身就朝门外走。 “叛贼若攻入东平,章县一旦失守,我等将无退路!” 其实,李瓒只担心他的东平相做到了头。 李瓒突然有些后悔听了袁氏的蛊惑出兵讨伐陶应,有点惹火上身。 “不行,我得回东郡!” 李瓒担心东平国不保,桥瑁更担心后路断绝,此时也不再想着替被陶应斩杀的族侄范县令报仇,一心只想平安回东郡。 “怎么会这样!” 李瓒、桥瑁要走,东道主刘彬也惊慌失措,一旦刚县失守,几乎被四面包围的蛇丘将死路一条。 “蛇丘失守,刘氏必亡!” 刘彬很清楚,蛇丘其他大姓、豪强可能有活着的希望,作为发起讨陶的刘氏,只有死路一条。 “李相、桥府君请留步,二位若此时撤兵,必被叛贼所趁!” 见蛇丘联军有不攻自破的迹象,有“济北五龙”之称的泛昭急忙出声劝阻。 “叛贼陶应的骑兵异常强大,若二位仓促退兵,必被分割击破!” 已奔至门口的李瓒、桥瑁猛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向五十多岁的泛昭。 “泛先生有何良策教我等?” 泛昭站起身,一双幽深的眸子一一从李瓒、桥瑁、刘彬脸上掠过,一边捋胡须,一边谋兵布阵。 “叛贼分兵出击,意在瓦解三方联盟,继而于野各个击破,以解泰山之危;此时巨平定然空虚,三位当将计就计,趁机攻取巨平,北取博县,南攻梁甫,进入济北、东平之敌则不战自溃!” 李瓒眉头微蹙,他对攻取巨平没有十足的把握。 “巨平若久攻不下呢?” 泛昭尚未开口,已站起身的淳于荣不假思索地为桥瑁、李瓒指出退路。 “击巨平叛军必救,此时李相、桥府君可从容撤兵回治地!” 至于刘彬何去何从,不仅泛昭管不着,淳于荣也不在意。 李瓒、桥瑁、刘彬三人互视一眼,皆猛然点头。 “立即出兵!” ———— 南武阳。西门外。 在城内战鼓声、号角声四起时,曹操一边传令快速退兵,一边交代防御。 “徐相,你部防御大军左翼,吴太守,你部防御大军右翼,由我部负责殿后!” 南武阳城三门大开,曹操担心陶应的伏兵从三路齐出。 至于袁遗的山阳兵,一直负责联军的辎重粮草,曹操虽没有分配任务,但任务却最重。 “诺!” 无论徐璆,还是吴资,都对曹操的安排没有疑义,甚至暗暗佩服曹操的大度与担当,断后比防御左右翼可要困难得多。 “咯踏踏……” 就在城外曹操联军开始后撤时,骑跨卷毛黄骠马、全装贯带的陶应已率先杀出了西门。 黄骠马的奔跑速度很快,像疾风中的劲箭。 “轰隆隆……” 在一马当先的陶应身后,紧跟着及时而回的郝帅和一千骑兵,随着马速的加快,马蹄趵趵,声如巨雷。 “猎猎……” 在骑兵的最前方,一名孔武有力的壮汉单手执一杆黑色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陶”字,在疾驰的劲风中,为身后的骑兵做向标。 战马的速度极快,转眼已接近联军后翼。 “郝帅,反复凿穿联军后队,莫要纠缠恋战!” 一与联军后队相接,陶应一边大声向郝帅下令,一边挺枪杀入敌群。 “嘭!” “噗!” 疾驰的战马将挡在最面前的一名联军狠狠撞飞,陶应一枪又将另一名联军刺穿。 “呃啊……” 发出凄厉惨叫的联军士兵,瞪着无比狰狞的眼睛,死死抱住陶应的长枪。 “嘭!” 眉头一蹙而舒的陶应,毫不犹豫地猛抬枪将士兵挑起,用力将其砸向裹在人群中的袁术,血液如雨淋般挥洒长空。 “袁术狗贼,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陶应一边频频出枪清除身边的障碍,一边大声向裹在人群中的袁术喊话,希望他来战。 陶应此番的第一目标不是曹操,也不是联军首领,而是送上门来的袁术。 “陶应小儿,休得猖狂,今日我曹操定杀了你!” 第二百八十八章 西城之战 第288章 西城之战 兖州。南武阳。 陶应没有喊停袁术的脚步,却将黑着脸的曹操吸引了过来。 “陶应小儿,今日曹某与你新账旧债一起了!”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伏兵杀出,曹操感觉又一次中了陶应的空城计,胸口燃烧的熊熊怒火早已无法遏制,挥舞着青釭剑杀向陶应。 “夺子霸妻之仇,连番戏辱之恨,今日必将小儿碎尸万段!” 曹操口中的新账旧债是什么陶应一清二楚,虽然感觉有些委屈,但确实曹昂在叫他爹,丁氏、卞氏也与他拜了堂。 “曹孟德,你就是个薄情寡义之徒!” 被曹操挡住了去路,同样愤怒的陶应只得暂时放弃袁术,先解决与曹操之间的恩怨。 “卞秉救了你,你杀了卞秉;卞曦替你生了儿子,你却负了她;丁御替你养大儿子,你却对她母子生死漠不关心,简直非人子!” 陶应一边回骂,一边挺枪与曹操战到一处。 曹操剑剑不离陶应头颅,陶应枪枪围绕曹操心脏。 “卞曦?丁御?” 心中微微一愣,曹操便明白陶应说的是谁。 “一个娼妇、一个荡妇,也配有名有字?也只有出身丹阳山野与犬豕无二的陶氏,能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陶应给卞氏、丁氏取名,让曹操既惭愧又愤怒,不由手中的攻势又狠厉了几分。 “曹孟德,你一个阉宦之后,有何资格嘲笑他人?” 被曹操骂成猪狗,陶应更怒了,手中的枪势又狠辣急速了三分。 “陶应小儿,今日不死不休!” 努力洗白的曹操,最忌讳人家说他是宦官之后,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羞辱。 “死!” “杀!” 随着曹操与陶应均发了狠,二人胯下的战马也变得狂暴、凶狠,充满仇恨。 “唏律律……” 陶应的黄骠马与曹操的绝影前腿交缠在一起,拼命猛踢,张嘴撕咬对方,犹如马背上的主人,横眉怒目,杀气腾腾。 二十个回合后,陶应逐渐占据了上风,瞅中机会,一枪猛刺曹操前胸。 “铛!” “嗤!” 就在陶应得手的一瞬,始终留意战况的夏侯惇,及时出枪,替曹操化解了致命一击,但即便如此,陶应的长枪还是挑开了曹操的肩头护甲,将曹操挑落马下。 “唏律律……” 随着曹操的落马,绝影发出一声嘶鸣,转身将曹操护在身前,一对后蹄不时朝靠近曹操的黄骠马猛踢。 “好马!” 陶应已没有机会给曹操补枪,打起精神与夏侯惇厮杀起来。 “丑男你是何人,陶应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听到陶应骂他是丑鬼,夏侯惇立即不干了,手中的长枪专找陶应的要害下手。 “欺俺兄霸俺嫂的逆贼听好,某乃谯县夏侯惇,今日俺必斩下你项上狗头!” 咬牙切齿的夏侯惇一通名,陶应心中一怔,旋即一阵轻松。 “原来你就是那个目无法纪的‘少年犯’!” 夏侯惇十四岁便杀人,之后一直跟着曹操混,要不是《演义》将他拔高,真实的夏侯惇军事能力不忍直视。 “也好,律法管不了你,我便替天行道!” 与夏侯惇几个回合,陶应心中便有了底,手中的攻势倏然加快。 “子孝、妙才,一起围杀陶应小儿!” 惊魂未定的曹操一爬上马背,立即招呼赶来的曹仁、夏侯渊群殴陶应。 这是战场,不是比武的校场,有斩杀陶应的好机会,曹操自然不会放过。 “杀!” 曹操一喊完帮手,率先挥舞着青釭剑重新杀向陶应。 “元让莫慌,兄弟来帮你!” 曹仁看到夏侯惇处在弱势,即便曹操刚才不提醒,他也要杀上去帮忙。 “要被群殴?” 战圈突然变成四打一,陶应顿时就有点慌了神,他可不是吕布,在一枪挑开夏侯惇的长枪,急速撩开曹操的剑时,已来不及防御曹仁朝头顶落下的大刀。 “铛!” 就在陶应以为要去见虞姬的一瞬间,一声冲天咆哮传来,宛如半空中乍起惊雷,替陶应挡下了曹仁的致命一刀。 “休伤吾主!” 随着断喝响起,一道犹如金刚般的身影纵马而来,双手一对黝黑大铁戟上下翻飞,眼前不时飞舞残肢碎体和夹杂着惨叫声的人影,血水、碎尸宛若天女散花。 “恶来!” 在陶应余光看到一枚落地的小铁戟时,就知道典韦来了。 “嘭!” 如坦克般一路碾压而来的典韦速度极快,在曹仁尚未回过神前,已被典韦抡起的大铁戟狠狠砸落马下。 “呃啊……” “子孝!” 曹仁的惨叫终于惊醒了失神中的曹操、夏侯惇、夏侯渊,曹操刚想上前救护曹仁,陶应已将矛头对准了他。 “恶来,五短身材的黑胖子乃罪魁祸首,杀了他!” 曹操有机会杀陶应不手软,陶应有机会杀曹操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大哥,快走,逆贼伏兵从左右两翼杀来!” 夏侯渊已发现典韦、许耽两路伏兵出现在战场,已顾不得曹仁的死活,立即催促曹操撤退。 “陶应小儿果有伏兵!” 望着已抡起一对大铁戟杀气腾腾而来的典韦,曹操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曹仁,眼角闪过一抹挣扎,在夏侯渊、夏侯惇的护卫下驱马就走。 “莫要走了曹贼!” 看到曹操扔下曹仁跑了,满心遗憾的陶应对着其背影不甘地大喊一声,叫过两名玄甲军士兵将曹仁捆绑。 “原来你跑的快,不是自己腿长,而是沾了马的光!” 陶应很快放下曹操,开始四处寻找袁术的身影。 “狗贼,比曹操跑的还快!” 四处寻找了半天,早已不见袁术的身影。 “狗贼,就让你多活几日!” 满腔怒火需要发泄的陶应,一挺手中的长枪,再次杀入被典韦、许耽两路伏兵杀散的联军之中。 “噗!” “呃啊!” …… 西城头,随着陶应杀出城,已站满了观战的人,其中最醒目的一伙人,是一群美艳如云的女人。 有丁氏、卞氏、尹氏、冯方女及四个东莞丫鬟,姹紫嫣红,神色各异。 在众女身侧,站着眼睛瞪圆的何晏与蠢蠢欲动的曹昂。 若非丁氏不时投来警告的眼神,曹昂都要冲出城去父子相残了。 “刚刚陶老二弹的是何曲?” 人群另一侧,望着城外兵败如山倒的官军与大杀四方的陶应,蔡邕心情很复杂,他感觉自己是大汉的罪人。 “前一曲名《十面埋伏》,后一曲名《笑傲江湖》。” 蔡邕心情复杂,蔡琰的心情也不平静。 从陶应一杀出城外,蔡琰的目光就从未偏离过,始终追随着陶应的身影移动。 望着挺枪催马,威风凛凛,驰骋于千军万马之中的陶应,蔡琰发觉陶应太过完美了,完美地有些不真实,不像是这个时代应有的人。 “会写诗、能赋曲,马上能征战,马下会治理,对待敌人凶狠如恶狼,对待百姓亲如子女,对女人温润如玉……” 蔡琰很难想象,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陶应办不到的。 “他哪来的曲谱?” 蔡邕绝不信像陶应这样的人,能谱出《十面埋伏》这般大气磅礴的琴曲来。 在积极修汉史的蔡邕耳朵里,他听出的不仅仅是一首乐曲,而是一段历史,若非对这段历史领悟极深之人,根本谱不出《十面埋伏》。 “许是他谱写的!” 蔡琰也不太信陶应能谱写出《十面埋伏》这样震铄古今的曲子,但这首曲确实她没听过。 “哼,陶老二不是个好人,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离他远点!” 瞥了一眼目光始终未离战场的蔡琰,蔡邕不满地发出一声冷哼。 “卫老二虽然似乎一无是处,但至少老夫感到踏实啊!” 蔡邕又在自我怀疑将蔡琰推给陶应,是不是送羊入虎口。 “我们是回南城,还是回鲁县?” 蔡琰终于将目光从战场移开,落在了有些不爽的父亲蔡邕身上。 “若阿爹决定要走,琰儿这便去收拾行装。” “呃……” 望着蔡琰似笑非笑,且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谐谑,蔡邕知道他的口是心非被女儿看穿了,一时尴尬地嗫嚅难言。 “哼,走之前,先将曲谱拿回来!” 有些待不下去了,羞恼的蔡邕一甩衣袖,转身下了城楼。 “噗嗤……” 望着气冲冲而走的父亲身影,蔡琰掩口轻笑。 “今生怕是离不开了!” 直到蔡邕的身影消失不见,蔡琰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再次转向城外战场,脸颊涌上一抹淡淡的愁绪。 …… “呜……” 经过一个时辰的混战,南武阳城外战场响起了沉闷的号角。 “郝帅,负责防御官兵卷土重来!” “许耽,立即让城内百姓帮忙打扫战场、救治伤兵!” “邓展,严查城内官兵细作,防止趁机作乱!” “祢衡,负责收拢玄甲军战死士兵的遗体,待战事结束统一安葬!” 收兵的号角一落,许耽、郝帅先后率兵退回,留在城内的邓展、祢衡也出城来帮忙,陶应趁机安排善后。 “恶来,将曹仁带回城,挂在城头,警示曹贼!” 虽然这一仗陶应胜了,但吃了敌情不明亏的曹操联军损失也不大,下次再战,陶应就没这么轻松了,将曹仁挂城头,至少可以让曹操投鼠忌器。 “诺!” 得到任务,众人齐齐朝陶应一拱手,转身而去。 …… “踢踏……踢踏……” 众将散去,陶应独自驱马缓缓在已沉寂的战场上穿行。 惨红一片的大地,鲜血淋漓,遍布残肢断臂,五脏六腑。 “啊……” 尚未死去的伤兵,不断的吐血哀嚎,无力挣扎。 “救救我……” 看到陶应过来,一名倒地的联军士兵拉扯着外流的肠子,惊恐无助地发出乞求。 “噗!” 努力抵挡着从残肢碎体扑面而来的腥臭,面色冷漠的陶应,出枪刺穿伤兵的心脏。 “这便是战争!” 陶应驻马,右手提枪,左手执缰,抖了一个枪花,回头顾视十里外的曹操联军,;冷厉的眸子变得愈加坚毅,战意澎湃。 “唯有战,方能止战!” 第二百八十九章 火烧蛇谷 第289章 火烧蛇谷 兖州。泰山郡。茌县。 遥望已不能称为城的茌县,鲍信脸上的喜色不见了,眉头也缓缓蹙了起来。 没有城墙庇护的茌县,从任何一条道路都可以攻入这座整洁、大气、富庶的县城。 “攻下此城,能守得住?” 茌县对鲍信不设防,同样对陶应也不设防,后知后觉的鲍信开始怀疑自己出兵茌县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大哥,叛贼于兹部只有一千人马,且屯兵城中,我们只需击破他,夺取粮草,便立即回转卢县!” 神经大条的鲍忠也看出茌县就是个鸡肋,或者说就是个泥潭,以济北的这点人马根本守不住。 “夺取粮草?” 鲍信明白兄弟鲍忠的意思,抢一把就走。 “呵呵!” 不动声色地关注着鲍信、鲍忠兄弟一举一动的陈宫,心中发出一阵冷笑。 “咯踏踏……” 倏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卢县方向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将军,卢县失守!” 神色慌张的骑士一见到鲍信,立即将卢县失守的消息说了出来。 “什么?” “卢县怎会失守?” 骤闻变故,鲍信、鲍忠皆一脸惊诧与骇然。 卢县失守,不仅他们回去的路没有了,鲍信的家人都失陷在城里。 “泰山贼将尹礼抬着鲍韬将军尸体诈开了城门……” “二弟!” “二哥!” 乍闻鲍韬战死的噩耗,胸口如遭到重击的鲍信、鲍忠双双发出一声悲嚎。 “大哥,杀回去,为二哥报仇!” 悲愤填膺的鲍忠一兜马头,就要杀回卢县。 “鲍将军不可!” 一脸愕然的陈宫立即出声阻止。 “卢县城墙高耸,没有足够的兵力与攻城器械难以攻破!” “若久攻不下,叛贼尹礼与于兹两面夹击,鲍相不但报不了仇,恐有性命之忧!” 无视了鲍忠投来的杀人眼神,陈宫异常淡定地陈述利害。 “陈先生,卢县失守,茌县又不能守,眼下当如何?” 鲍信强压下心中的悲愤,向镇定自若的陈宫问计。 “为防止茌县贼将得知卢县失守的消息来追,鲍相当立即派人放火焚城,尔后与于禁部会合,快速撤往茌平再从长计议!” 已心花怒放的陈宫,不疾不徐地为鲍信指明方向。 “想不到,逆贼陶应麾下的一个贼匪也能给陈某惊喜!” 卢县失守是迟早的事,陈宫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让他省了不少心思。 “忠弟,立即带人四处纵火!” 没有其它退路的鲍信,略加沉思便采纳了陈宫的策略,为自己安全撤离争取时间。 …… “我有愧于茌县百姓,有愧于主公信任啊!”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双膝跪地的于兹泪流满面,拳头不停砸着膝下的土地,心中生起无尽懊悔。 “我于兹宁愿战死啊!” ———— 兖州。东平国。蛇丘。 蛇丘郊外二十里处,一队由二万人马组成的大军,犹如一条长龙,正沿着蛇谷逶迤前行,他们的目的地是二十里外的泰山郡大县巨平。 这队人马正是以蛇丘令刘彬为前部、东平国相李瓒为中军、东郡太守桥瑁为后队的讨陶蛇丘联军。 “唏律律……” 有些心神不宁的桥瑁,勒住马缰,驻马道边,回头瞥了一眼已行进一半的后续人马,抬头望向天空。 傍晚的天际,云彩被余晖染成了一片绚烂的火红色,仿佛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将军,中军李相催促我部后续人马快速进谷,前军已在埋锅造饭!” 桥瑁正望着天上的火烧云遐思,被副将打断了思绪。 “好,立即命令后续加快……” 话刚说到一半,桥瑁猛然顿住,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眸重新望向西方天际。 就在这一瞬间,云霞更红了,仿佛整片天空都在燃烧着,看得桥瑁心悸不已。 “立即命令后续人马暂停进谷,就地埋锅造饭!” 副将一怔,大队人马都已进谷,眼下未进谷的东郡人马已不足三千,且锅灶都在中军,留在谷外没饭吃。 “这,将军……” “轰隆隆……” 副将刚要劝桥瑁加速进谷,突然传来一阵隆隆雷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不好,有埋伏!” “快退出山谷……” 脸色煞白的桥瑁,只喊了一嗓子,便戛然而止。 就在隆隆声响起的几息间,进谷的道路已被两边山上滚落下来的大石封死。 “完了!” 似乎为了印证桥瑁的预测,滚石落下的一瞬间,滚滚烟尘中惊慌失措的联军尚未回过神,山谷两边已下起箭雨,带火的箭雨。 “咻咻咻……” “呼呼呼……” “噼啪……” 春日的山谷,遍地枯枝,带着火油的火箭一落地,便燃起熊熊大火,借着穿谷风,火势瞬间成燎原之势。 “啊……” “快帮帮我……” “俺的眼睛……” “咳咳……” 听着山谷中传来的各种凄厉惨叫,站在桥瑁身侧的副将眼珠猛地瞪圆,一脸骇然地望着大火加浓烟笼罩的山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走!” 醒过神的桥瑁一兜马头,朝来路就走,他一刻也不敢再待在山谷口,更没想过让人扒开堵在谷口的石头救人,只想快速远离此地。 “回东郡!” …… 余烟未尽的蛇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道,还有令人作呕的尸体烧焦味道。 许是夜鸟已归林,许是山谷煞气太重,血腥味居然没有引来乌鸦、苍鹰分食,山谷除了不时传来的山石倒塌声、余烬爆裂声,显得异常安静。 “可惜未能竟全功,走了桥瑁!” 极力遮掩口鼻的戏志才,打量了一眼已烧得面目全非的蛇丘令刘彬、东平相李瓒的尸体,不无遗憾地摇摇头。 准备了两天,设伏计划连颜良都没有透露,结果还是让桥瑁躲过一劫,戏志才多少有些不甘。 “不过,没了李瓒,颜文恒攻取东平国应该会容易多了!” 连续两日压着颜良按兵不动,戏志才能从颜良脸上看出不满,但他的目的是一劳永逸地解决济北、东平二郡国。 当然,戏志才也有暗暗与陈登、步骘较劲的意味。 踏着大火燃烧后的余烬走出蛇谷,戏志才借着月光与火把,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进军方向。 “南平阳!” 略加思考,戏志才将目光投向了山阳郡大县南平阳。 戏志才始终担心陶应在南武阳的兵力太少,难以应付曹操的三万南平阳联军,只要快速攻占了南平阳,曹操联军就不得不退兵。 到时即便曹操不想退兵,山阳太守袁遗会退兵,任城国相徐璆也会退兵;南平阳距任城国治所仅五十里。 当然,戏志才算定曹操一定会退兵。 “传令,全军今夜在蛇丘休整!” ———— 徐州。琅邪。开阳。 夤夜,月色朦胧黯淡。 春季二月中的天气,时不时会大雾弥天,今夜亦是如此。 开阳城北十里外,一支近万人的大军,借着雾色掩护,缓缓朝近在咫尺的兵营摸去。 这支人马的最前面,有一人独骑,浑身上下包括胯下战马皆一色黑,唯独手中的一支长枪银白,他正是徐州新拜的骑都尉臧霸。 一接近营盘,臧霸朝左侧挥挥手,就见二百牵马而行的士兵,麻利地撤掉战马脚上裹着的麻布,快速上马。 “杀!” 待骑兵准备就绪,臧霸大吼一声,率先朝营盘冲去。 “咯踏踏……” 战马上的臧霸,猛如猎豹,策马急飙,不到两息已接近营寨。 “轰隆隆……” 在臧霸挥动长枪,挑开寨门拒马、栅栏的一瞬,身后的二百骑兵一拥而入。 “直取后营,焚烧粮草,断其后路!” 一杀入徐州兵团营寨,臧霸便高声下令。 “空寨?” “不好,将军,我们恐中计矣!” 臧霸命令方下,刚挺枪朝前杀奔而上,已有挑开营帐的骑兵发出惊呼。 “什么?” 臧霸猛然一惊,立即勒马朝营帐四周望去,就见正准备大杀一通的骑兵纷纷退回,拎着刀枪四处翻找的步卒也是一脸茫然。 在兵营的四周,除了一些稻草人,不见一名玄甲军。 “快撤!” 臧霸心中生起一股不祥之感,大喝一声,当即朝营寨外急退。 “呜……” 也就在此时,营寨四周响起低沉的号角声,在夤夜里显得异常刺耳,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杀……” 第二百九十章 臧霸偷营 第290章 臧霸偷营 徐州。琅邪。开阳。 人衔枚马裹蹄的徐州兵,在臧霸的亲自率领下悄悄杀入步骘营寨,结果除了一些零散的稻草人,一名玄甲军都不见,臧霸知道中计了。 “不好,中了步骘的诡计,快撤!” 臧霸才下令退军,营外四周已响起号角声,陡然亮起的火把,将此方天地照得犹如白昼,一片通明。 “杀……” 旋即,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密密麻麻的玄甲军蜂拥杀来,处在包围圈中的徐州兵顿时大乱,慌作一团。 “臧霸,步骘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在数十骑兵的护卫下,一身戎装的步骘出现在营寨外,朝被团团围困的臧霸喊话。 “你可愿降否?” 强迫恢复镇定的臧霸紧紧握着钢枪,一双冷厉的眸子盯着面带微笑的步骘,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我臧霸乃大汉朝廷的骑都尉,岂能投降反贼!” 毫不犹豫拒绝了步骘的招降,臧霸一挥手中的钢枪,急声下令。 “全军随我杀出去!” 臧霸心中很清楚,从叛了陶谦那一刻起,他就已成了陶应名单上的必杀之人,投降必死。 “顽冥不灵,那就送你上路!” 臧霸的拒绝早在步骘的预料之中,脸色倏然变冷的步骘立即朝身后发出攻击信号。 “嘣嘣嘣……” “咻咻咻……” 随着步骘攻击信号的传出,营寨四周顿时箭雨弥天,将包围着的臧霸及徐州兵覆盖。 “噗噗噗……” “呃啊……” “唏律律……” 霎时,营寨变成了一方炼狱,各种凄厉惨叫与人吼马嘶交织在一起,使这方天地变得阴森恐怖,连方园数里的鸟兽都屏声敛息,不敢嘶鸣。 “杀……” 几番箭雨过后,玄甲军立即纷纷拔出钢刀,朝犹如无头苍蝇四散突围的徐州兵掩杀过去。 “挡我者死!” “噗!” 虽然身处包围圈,但臧霸毫无畏惧,带着仅剩的几十名骑兵冲破步骘大军的围困,朝开阳城疾驰而去。 至于处在包围圈的步卒,臧霸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那些人皆是开阳大姓、豪强们的私兵、家丁,与他不是一条心,死了臧霸也不会心疼。 “禀将军,昌豨将军被击溃,生死不明!” 距开阳三里处,身中两箭的臧霸刚回到早先偷偷从大军中撤离的本部人马大营,斥候传来昌豨的消息。 “哼!” 臧霸冷哼一声,对首鼠两端的昌豨之败一点也不同情。 “报!” 尚未从昌豨的思绪中出来,又一斥候急匆匆来到臧霸身前。 “将军,吕岱部二近千人马趁夜色诈开城门,开阳失守!” 臧霸一愣,继而苦笑摇头。 “陶重光,你果真不凡!” 这一刻,臧霸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后悔一开始拒绝陶应的招揽,后悔听了袁氏的蛊惑背叛了有“知遇之恩”的陶谦。 “全军立即随我退往沛县!” ———— 兖州。泰山郡。南武阳。 夤夜,硝烟散尽的南武阳夜色更加幽暗,惨淡的月光洒满大地。 孤寂的树梢及廊檐四周悬挂的灯笼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生出无数诡秘暗影,远远望去如同幽森的亡灵火焰,生生不息。 在安置陶谦灵柩的灵房,陶应已默默跪坐了近两个时辰,身后有管家陶安和许耽陪侍。 “眼下没有条件回丹阳啊!” 思来想去,陶应发现根本无法运陶谦的灵柩回丹阳,无奈地发出一声暗叹。 陶谦的遗嘱里交代,要将他安葬在丹阳老家,可丹阳远在扬州,以陶应眼下的状况根本办不到。 “丹阳暂回不去,至少让你回徐州、回下邳!” 陶谦的灵柩已停放了七八天,随着天气逐渐变暖,陶应不得不考虑暂时寄葬。 “曹豹、阴德、薛礼、江沛、张超、臧霸……” 陶应拳头越攥越紧,指骨泛着青白之颜,青筋凸起,漆黑的眸子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不时闪烁冰冷杀意。 “踢踏……”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让处在愤怒边缘的陶应又渐渐收敛杀意,神情逐渐舒缓。 “你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瞥了一眼跪在身侧的曹昂,陶应缓缓起身,活动已有些僵硬酸疼的身体。 “有事起来说。” 陶应起身,陶安、许耽也站了起来,依当朝的丧葬礼仪,陶谦已过了头七,无需再守灵。 “阿爹,请你不要杀了曹仁!” 曹昂没有起身,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正对陶应跪跪伏。 “为什么?” 注视着目光中带有几分忐忑和一丝乞求之色的曹昂,陶应淡淡地问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昂儿在谯县时,有一次顽皮落水,若非他救,昂儿定已溺水而亡。” 十一岁的曹昂一边陈述,一边观察着陶应的神态变化。 “八岁时,昂儿在谯县山野打猎,扭伤了脚无法动弹,眼看天色已黑,若非他救,昂儿定葬身狼腹。” 对曹昂的说辞,陶应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曹仁今日与夏侯惇、夏侯渊联手要杀了我?” 陶应没有提曹操,但相信曹昂今日看到了曹操的表现。 “这……” 面对陶应的质问,曹昂张了张嘴,一时嗫嚅难言。 曹昂自然知道曹仁是来杀陶应的,他不想看到对他很好的曹仁死,也不愿陶应死。 “起来,你随陶安去给曹仁送点水,喂点吃的。” 在低头的曹昂正感到无比失落时,陶应淡淡地说了一句,又瞥了一眼陶安。 “啊?” 陶应话音未落,曹昂惊呼一声,猛然抬头,怔怔地望着陶应,想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走!” 满心复杂的陶安上前一步,拉起发怔的曹昂,朝门外行去。 “多谢阿爹!多谢阿爹!” 回过神的曹昂眼眶顿时一红,一个劲地回头向陶应感谢,语音带着丝丝哽咽。 曹昂明白,陶应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放过曹仁,但曹仁的性命是保住了。 “许耽,做好准备,过几日运阿爹灵柩回下邳!” 注视着陶安、曹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陶应对身后的许耽交代一句,也出了灵房,匆匆朝自己的寝室而去。 陶谦灵柩安葬之事有了思路,心神一放松,困意袭来,陶应一刻也熬不住了。 …… “移灵下邳?” 许耽瞄了一眼陶谦的棺材,又注视着陶应匆匆而去的身影,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难道徐州兵团已攻占琅邪,进军东海?”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眼睛越亮,许耽嘴角渐渐露出一抹嗜血笑容。 “曹氏,你的末日就要到了!” …… “夫君回来了!” 陶应一进屋,坐在床沿的丁氏立即起身,笑盈盈地上前帮陶应脱去外套。 “你怎么也没睡?” 陶应若有所指地问了丁氏一句,嘴角泛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任其帮忙脱衣。 “夫君没有睡,我怎可安睡?” 脸颊泛红的丁氏,今日显得异常温顺。 “你养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儿子啊!” 陶应明白,丁氏之所以一反常态的温柔,是为曹昂而来。 “羲和也担惊受怕一日,早些回房安歇,不知明日还将面临什么!” 陶应一点破丁氏的小心思,打了一个哈切,径直钻进了被窝,呼呼大睡。 “呃……” 怔怔望着倒头就睡的陶应,被看破心思的丁氏脸颊再次涌上一抹红云,心中的忐忑却随着陶应的鼾声消散一空。 “哼,让你独自守空房!” 丁氏也想留下,但想到陶谦的灵柩尚在,便打消了念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南武阳十里,曹操联军大帐。 夜色已深,曹操、夏侯惇、夏侯渊却没有睡,皆默默静坐,愁眉不展。 “唉!” 过了许久,一脸无奈的曹操发出一声长叹。 曹仁的被俘,让曹操对进攻陶应投鼠忌器,进退两难。 “大哥,要救回子孝,唯有与逆贼陶应谈判了!” 夏侯渊清楚曹操为什么会犹豫不决,他既想攻破南武阳杀了陶应,又不想放弃曹仁。 杀陶应是曹操出兵的唯一目的,不放弃曹仁,不仅仅因为曹仁是曹操的族弟,曹操还担心失去曹氏、夏侯氏的人心。 “哼,若谈判,就只有退兵,否则陶应小儿是不会答应放了子孝的!” 夏侯惇不满地瞪了一眼族弟夏侯渊,退兵他是不赞成的,他还没将陶应的脑袋砍下。 “再说,若我们与陶应小儿私下谈判,袁遗、徐璆、吴资会怎么想?” 被夏侯惇一番质问,夏侯渊不出声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谈判的后果,但除了退兵一途,根本救不回曹仁。 “谈判不妥!” 目光微缩的曹操,若有所思地在夏侯渊、夏侯惇二人脸上来回打量几番,打消了谈判的念头。 “大哥,就让小弟趁夜带人偷城,救下子孝!” 曹仁被挂在南武阳西城头,夏侯惇几次想去劫人,却都被曹操制止,曹操担心不但救不了曹仁,再将夏侯惇搭进去。 “不可,城头守卫森严,元让不得冒险!” 曹操再次制止夏侯惇的提议,站起身朝帐外就走。 “妙才、元让早些安歇,明日休兵一日!” …… “蔡伯喈,能不能救回子孝,全靠你了!” 曹操一回到自己的大帐,立即扯过一块绢帛,奋笔疾书。 “咯踏踏……” 不一会儿,换过一身装扮的曹操悄悄出了营帐,策马直奔南武阳城。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说客陈琳 第291章 说客陈琳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将沉睡的陶应惊醒。 陶应倏然睁开惺忪睡眼,抬头看去,屋外的阳光已经顺着窗户照耀进来,洒落在地面上,无疑已日上三竿。 “坏了!” 猛揉眼睛的陶应快速坐起,一边匆匆穿衣服,一边朝门外喊典韦。 “恶来,城外什么情况,是不是官军进攻了?” 典韦的习性陶应已很清楚,从敲门的动静就知道是他无疑;即便典韦已减轻了敲门的力度,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柔,可依然粗鲁。 “主公,官军尚在十里外扎营,暂无进攻迹象!” 典韦隔门回了一句。 “呼!” 一听曹操没有来攻城,陶应骤然悬起的心瞬间又如潮水般落下,长呼一口气。 “那我再睡一会儿,没事少来打扰?” 陶应停下穿衣的动作,一头又扔到床上,刚刚没来得及发的起床气终于有了机会发作。 “呃……” 典韦一怔,旋即直接推开了陶应的房门走了进去。 “恶来,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就一点不担心我房里有女人,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陶应,慵懒地连眼睛都没睁,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对典韦的不请而入,陶应一点也不生气,不仅早知典韦的忠勇,也知典韦推门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 典韦的举动,反而在陶应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俺知道主公房里没有女人!” 望着毫无形象躺在床上的陶应,典韦十分笃定地回了一句。 典韦过来之前,已看到陶应的三位夫人与五个侍女皆在院中晒太阳,就是那蔡琰,也跟蔡邕待在老梅树下赏梅谈曲。 “主公,洛阳来人了,是大将军何进的主簿陈琳。” 若非有事,典韦是不会轻易来推陶应门的。 “陈琳?” “先事何进,再事袁绍,继事袁尚,后事曹操的陈琳?” 陶应一边注视着典韦投来的嫌弃眼神,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思索有关陈琳的信息。 “何进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心思电转的陶应缓缓坐起身,再次穿戴起来,不疾不徐。 “人在哪儿?” 看到陶应起身,典韦咧咧嘴,朝门外走去。 “西门外。” 南武阳的城门紧闭,没有陶应的允许陈琳进不来。 “带他来见我……” “对了,带着何晏一起去。” …… 客厅,陶应一边喝茶,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琳。 三十多岁的陈琳,身侧高挑,略显消瘦,虽然留着长须,却不见一丝的仙风道骨之感,唯有书生的文弱之气。 “怎么看也不像一纸檄文骂愈曹操的头风,让华佗差点失业的陈琳啊?” 要不是先有何晏、后有蔡邕的证明,陶应都怀疑陈琳是冒充的。 “这就是那个风评曾经极差的纨绔子陶应?” 陶应观察陈琳的时候,陈琳也在暗暗观察陶应。 陈琳是徐州广陵人,自然对陶谦一家有所了解,尤其是对陶谦两个儿子的风评极为关注。 “想不到啊,陶恭祖的二儿子不是不学无术,而是色胆包天,连大将军的孙媳也敢霸占!” 至于陶应的武力值,作为文人的陈琳直接忽略了。 “孔璋先生,何进的意思我已清楚,何晏你也见过了,想让何晏回洛阳,让何进提袁术、周崇的头颅来换。” 虽然何进不再参与讨伐陶应的战争,可因何进的关系,各路讨伐联军正在行动,陶应自然不会被何进轻飘飘一句承诺就放了何晏。 “陶将军还是换一个条件!” 陶应的条件一出口,陈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让何进杀了袁术、周崇显然是不可能的,且同样出身大姓的陈琳,也不想看到袁氏、周氏受到损失。 “若何进惧怕袁氏、周氏的报复,那就换一个,拿何苗的头颅来换。” 袁术、周崇二人陶应必杀,何苗也在陶应必杀之列。 “陶将军很清楚,车骑将军与何后更为亲厚,大将军是不可能对兄弟下手的,你还是换一个大将军容易做到的条件!” 陈琳神情淡定地再次拒绝了陶应的条件。 陈琳来时就知道与陶应谈判不会轻松,甚至对谈判成果不抱任何希望,若非何进有命,陈琳都不想来泰山郡。 其实在陈琳内心,更希望谈判破裂,何进能义无反顾地出兵讨伐陶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是想白白将人带回去?” 陶应不出声了,陪坐的祢衡忍不住质问陈琳。 “孔璋,想必你来时大将军已有交代,不若把大将军的条件说出来,让重光听听。” 看到气氛有些僵,心情异常复杂的蔡邕出来缓和。 早先在洛阳时,陈琳多次上门,蔡邕也很熟。 蔡邕也希望陶应能缓和与何氏的关系,借机重回朝廷序列,这样他就没有负罪感了。 “老夫不想做汉室的叛逆,历史的罪人!” 陈琳目无感情地瞄了一眼蔡邕,又神情自若地望向陶应。 “只要让何晏回到洛阳,大将军可叫停各路讨伐联军对泰山郡的征讨。” 这是何进私下授权陈琳的条件,也是陈琳不愿看到的结果,不过他还是说了出来。 “如何保证何晏回到洛阳,何进不反悔?” 祢衡嗤笑一声,鄙夷地瞪着陈琳,露出一副早看穿奸计的不屑神情。 “尹夫人可暂留在泰山郡。” 对祢衡的质疑陈琳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将尹氏拿出来“二次抵押”。 “哼,既然尹氏与陶应又拜了堂,不管是不是强迫的,何氏也不会再要她了,不如就废物利用!” 尹氏的美艳陈琳是见过的,甚至心中还有些觊觎,可陈琳也明白,他永远都没有机会一亲芳泽,既然得不到,那就借机毁掉。 “哼,尹馨乃与我陶应拜过天地的夫人,岂容何进做顺水人情?” 陶应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尹氏虽然是陶应从何氏手中抢来的,但如今已是陶应的正牌夫人,陶应绝不许他人辱没。 “既然何进没有诚意,那就不用再谈了!” 看到陶应中止谈判,陈琳心中为自己的谈判不成功感到高兴,但脸上却露出一片遗憾之色。 “陶将军别忘了,眼下泰山郡被数路大军围……” “报……” 陈琳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门外传来的一阵急促报号声打断。 “主公,徐州战报!” 守在门口的典韦猛一掀门帘,将两名身着黑衣红甲的斥候身影露了出来。 “徐州兵团战况如何?” 陶应神情一凛,一边大步朝门外走,一边询问斥候。 “禀主公,昨夜步军师设伏,分别击败临沂昌豨,开阳臧霸,除昌豨、臧霸等少数人马趁乱走脱外,杀死、俘获近一万三千人马,临沂、开阳已被太守王修接管。” “今日清晨,琅邪提督是仪将军已接管即丘县!” “吕将军已率兵进入东海郡,步骘将军正向缯国县进发!” 其中一名健硕斥候快速将昨夜琅邪战况简单复述了一遍。 “主公,如此一来,琅邪已下矣!” 跟随进城斥候一起过来的邓展,听完战报,望着陶应一脸欣喜。 “吕将军从东海西进,步军师从开阳西下,若孙康将军再从南城南下,驻扎在缯国的徐州联军将无路可逃!” 站在陶应身后的祢衡也是一脸喜悦,顺着邓展的话补充了一句。 “一旦徐州联军被歼灭,徐州不日可下!” 如今上了“反贼”陶应的贼船,祢衡自然懂得陶应的地盘越大越安全的道理。 “嘶!” 听了斥候的战报及邓展、祢衡的分析,缀在身后听消息的陈琳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徐州休矣!” 陈琳很清楚,徐州联军已是徐州各郡国能够拿出的最大兵力了,一旦联军被歼灭,以各郡国所剩的防御力量,很难抵御陶应的进攻。 “很好!” 陶应称心快意地赞了一句,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攻占了琅邪,泰山郡东部、青州南部将再无后顾之忧,陶应就可安心对付来自兖州方向的敌人。 “禀主公,是仪将军请示,俘获的琅邪王刘容、琅邪相阴德及开阳私兵如何处置?” 另一斥候是琅邪提督是仪派来的,待徐州兵团斥候汇报完,立即开口请示。 “琅邪王刘容处死,阴德一门除外姓一律处决,凡是出私兵、家仆的开阳大姓、豪强男丁全部斩杀,私兵除十恶不赦者,依青州模式办。” 陶应不假思索便对刘容、阴德及开阳大姓、豪强做出判决。 “嘶!” 陈琳猛吸一口冷气,一脸骇然地盯着浑身散发冷意的陶应。 “屠夫啊,这得死多少人!” 陈琳不是为私兵的生死担忧,也不是为汉室王族刘容担忧,而是为即将身死的大姓一族担忧。 “不可!” 蔡邕立即出声阻止,无论刘容,还是阴德,背景都太过强大了,陶应杀他们,是在绝自己的后路。 当然,蔡邕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也在为大姓士族考虑。 “告诉是仪,处理好阴德的头颅,派人送到下邳,交给许耽!” 陶应没有理睬蔡邕,再次冷冰冰地叮嘱斥候一句,朝邓展示意,带两名斥候去休息。 “陶重光,阴德乃南阳阴氏……” “报……”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说客蔡邕 第292章 说客蔡邕 有些急眼的蔡邕刚要上前阻止陶应,大门外又传来一声报号声将蔡邕的话音打断。 “无需多礼,站着说!” 陶应疾步让开蔡邕,上前一步,率先阻止两名进门的斥候行礼,顺带替他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禀主公,昨日傍晚戏军师火烧蛇谷,歼灭蛇丘联军,除东郡太守桥瑁带二千多人马仓皇逃跑外,东平国相李瓒、蛇丘令刘彬及一万七千联军葬身火海。” “今晨,颜良将军已攻入东平,戏军师正从刚县率兵南下,朝南平阳进发!” 两名风尘仆仆的斥候红着眼眶向陶应大声汇报济北战况,三个时辰马不停蹄带来的疲累似乎一瞬间消失了。 “嘶!” 这回,陶应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愧是戏志才,杀起人来比我陶应还狠!” 虽然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可一把火一次烧死一万七千多人,陶应心中还是很难接受。 “禀主公,尹礼将军射杀鲍韬,诈开卢县,俘获济北王刘政、济北相鲍信之子鲍邵、鲍勋,鲍信退往茌平!” 另一名斥候大声将卢县之事汇报给陶应。 “唉,济北完了,东平完了!” 盯着陶应的背影,陈琳哀叹一声,暗暗为大汉默哀。 “今日之局,谁之过?” 与陈琳的阴郁心情不同,祢衡的心情很好,脸上的喜色比之前听闻徐州战报更甚。 “蛇丘联军覆灭,戏军师一旦攻占南平阳,两军夹击,城外联军必溃,南武阳无虞矣!” 只是,陶应一系人马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脸色又变得有些黯然的斥候带来了坏消息。 “鲍信为了迟滞于兹将军追杀,听从东武阳人陈宫的建议,纵火焚烧茌县,致使茌县三百余房屋焚毁、倒塌,数十百姓伤亡!” 陶应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一语不发地注视斥候几息,方抬头仰望日上中天的苍穹,森冷的眸子里慢慢被愤怒充盈。 “陈宫,我陶应发誓,下次再见,便是你的死期!” 陶应为自己的一念之仁感到深深懊悔,若当初将陈宫斩草除根,就不会有如今自尝恶果。 “主公,茌县没有城墙,无险可守!” 望着陶应变得铁青的脸色,半天未曾一言的典韦暗暗为于兹担心,硬着头皮提醒了陶应一句。 “传令尹礼,立即回泰山,亲自主持茌县重建,加重对死伤百姓救济、抚恤!” 陶应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典韦,面无表情地给斥候传下命令。 “处死刘政,将鲍韬、鲍邵、鲍勋人头悬挂在茌县,祭奠死难的百姓!” “传令于兹,立即赶往南平阳,听候戏军师调遣,戴罪立功!” “传令颜良,攻占东平国后,屯兵须昌,不得善进,等我到来!” 陶应并未生于兹的气,他也知道茌县的情况,陶应愤怒的是陈宫、鲍信纵火烧民宅的行为。 “战争,你可以对军队下手,但绝不能屠戮无辜百姓!” 鲍勋也是三国史有名的人,但陶应这回不打算放过,不仅因为鲍信犯下的暴行,还因为鲍氏不能为陶应所用。 “诺!” 二名斥候躬身一礼,跟着负责接待的士兵下去休息。 “陶将军,祸不及家人,岂能滥杀无辜?” 陶应要杀鲍信的两个儿子,曾与鲍信同在何进手下共事的陈琳立即出来反对。 至于刘政,陶应连刘容都要杀,陈琳也就顾不上他了。 “祸不及家人?” 陶应猛然转身,一双冷厉的眸子如利箭一般刺向陈琳。 “鲍信狗贼出身泰山郡,却对泰山百姓下手,难道那些死伤的百姓不无辜?” 一迎上陶应择人而噬的冰冷眼神,陈琳心脏猛然一突,脸色煞白,冷汗森森,不自觉后退一步。 “无话可说了是?” 陶应盯着犹如受惊的兔子般躲避他眼神的陈琳,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新?,我把这个一张嘴巴两张皮的伪君子就交给你了,他什么时候学会认清是非,什么时候放他走。” 袁术、陈宫让陶应用血的代价终于领悟明白了,这个时代凡是历史有名者,不能为己所用,宁可杀错,绝不能放过。 “主公放心,衡定教会他如何做人!” 祢衡眉头一挑,很爽快地接下了活。 陈琳的名气祢衡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对调教名士很有兴趣。 “陶应,我乃大将军派来谈判之人,你不能扣押我!” 陈琳终于怕了,后悔前来泰山郡,此刻他既恨何进,又恨鲍信,更恨自己多嘴。 至于陶应,本来就是个生冷不忌的屠夫,陈琳已恨不起来。 “在我陶应眼里没有大将军,只有敌人!” 对陈琳的叫嚷与虚张声势,陶应不屑一顾,朝祢衡挥挥手,催促将陈琳带走。 “伯喈先生,救救我!” 脸色煞白的陈琳见陶应老鼠吃秤砣铁了心,立即将救助的目光投向蔡邕。 “陶……” 蔡邕刚张口便戛然而止,他被陶应身上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势,冷得能冻死人的犀利眼神怔得说不出话。 “走,你能活着得感谢伯喈先生!” 祢衡虽然稍矮陈琳半个头,年龄也不大,但自从跟着陶应,长期奔波,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拖起陈琳来毫不费劲,一转眼就出了院门。 “子诚,立即传令济南,命吴敦率所有新兵进驻东平郡寿张训练。” 看到邓展进来,陶应立即向各方传令。 “传令聊城,命吕翔伺机攻占茌平!” “传令冀州,命陈登尽快解决甘陵张合部,肃清甘陵、安平二郡!” 陶应一边说,邓展一边记,待重复一遍陶应的命令后,立即出门派人传令。 …… “伯喈先生,你也学陈孔璋给人当说客了?” 陶应瞅瞅如鹌鹑般低头不语的蔡琰,又瞧瞧老脸通红的蔡邕,一脸豁然。 “怪不得一大早拉着蔡琰赏梅,原来是想玩美人计!” 陶应很想知道蔡邕是如何跟曹操“接上头”的,但陶应忍住没有问。 “曹昂求我留曹仁一命,是为了报恩;伯喈先生让我放了曹仁,又是为那般?” 蔡邕熬过了一开始的尴尬,此时又变得镇定自若,甚至拿出了准丈人的气势。 “曹孟德乃老夫忘年交,相识十数载,从未求过老夫一事,此番为曹仁求上老夫,莫非你不让老夫念旧情?” 盯着有些要耍横的蔡邕,陶应玩味一笑。 “除去你待在羊氏躲清净的这十多年,看来与那黑胖子认识没几年嘛!” 被陶应揭疮疤,蔡邕顿时恼羞成怒,起身就要走,被蔡琰一把拉住。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让阿爹还了这一份人情!” 蔡琰眼神复杂地望着陶应,既有惭愧,又有期待,更多的则是崇拜。 “好,看在文姬的面子上,我就给曹孟德一个机会!” 在蔡琰明澈如水的双眸注视下,陶应妥协了。 “伯喈先生,你告诉曹孟德,让他拿自己的坐骑绝影来换曹仁。” 蔡邕一愣,还以为陶应要提像为难何进那样的条件,没想到只要一匹马。 “呼!” 蔡邕长呼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和善,很满意地点点头。 “老夫这便去叫曹孟德牵马换人!” 担心夜长梦多的蔡邕,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蔡琰,转身匆匆出门而去。 “谢谢!” 蔡邕走后,蔡琰沉默了半晌,缓缓起身,行至陶应跟前,一个万福,表达自己的谢意。 “一家人,何必言谢!” 陶应笑眯眯地伸手将蔡琰扶住,没有让她下拜。 “嗯!” 蔡琰也没坚持,红着脸定定凝视着呼吸可闻的陶应。 陶应的模样在蔡琰见过的所有人中不是最上等的,但也英姿焕发,至少蔡琰感觉顶天立地,尤其是文采方面,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双臂被陶应箍住不放,蔡琰没有挣扎,也没有心中再骂“登徒子”,从昨日在城头被陶应封印开始,蔡琰已将自己当成了陶应的人。 至于河东的卫仲道,本来就陌生得很,这会儿蔡琰早就将他忘了。 “有夫如你,真好!” 早就不想过寄人篱下日子的蔡琰,此时听到陶应说出“一家人”三字,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被温暖占据,没有了矜持,很自然地偎入陶应宽厚温暖的胸膛。 “夫君!” …… 第二百九十三章 联军裂痕 第293章 联军裂痕 “大哥,不会被蔡伯喈给骗了?” 站立不宁的夏侯惇在曹操身边不停走动,一会儿瞅瞅紧闭的南武阳城门,一会儿又不安地提醒曹操防备蔡邕。 “伯喈先生乃我至交挚友,绝不会为区区一匹马骗我!” 曹操与蔡邕年龄相差二十二岁,亦师亦友,在曹操的感知里,若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不骗他,那一定是蔡邕。 “可是,大哥,我们已在这里等候近两个时辰,为何不见子孝出来?” 夏侯渊也等得有些惴惴不安,既然曹操笃定蔡邕不会骗人,那骗人的一定就是陶应。 “大哥,莫非伯喈先生被陶应小儿给骗了?” 曹操眸子猛然一缩,旋即又恢复如常。 “休要胡猜,刚刚城头不是说昂儿带子孝洗漱用饭去了吗,再等等!” 又过一个时辰,就在连曹操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被陶应骗了的时候,南武阳西城门姗姗打开,蔡邕与曹仁缓缓走了出来。 “伯喈先生,这份恩情,操记住了!” 曹操匆匆打量了一眼安然无恙的曹仁,立即对蔡邕躬身下拜。 “孟德见外了!” 蔡邕忙双手搀扶住下拜的曹操,目光复杂地注视了几息,回头就走。 “孟德多保重!” …… “蔡伯喈眼神挣扎,欲言又止,这是为何?” 远远注视着蔡邕的身影消失在城门里,曹操斜睨城头,眼睛缓缓拉成了一条细线。 “大哥,伯喈先生已进城,我们快回营!” 看到曹操神游天外,夏侯惇忍不住上前催促,他始终信不过敢拐骗两个嫂子的陶应会好心放了曹仁。 “子孝,这近三个时辰,你在城中可被刁难?” 曹操没有理睬夏侯惇,若有所思地望着浑身干干净净的曹仁。 “大哥放心,小弟这三个时辰一直待在昂儿住处,先洗漱更衣,又一起用饭,期间无人来刁难小弟!” 提起曹昂,曹仁目光闪现一抹异彩。 “大哥,昂儿长大了,重情重义,若非他求陶应,小弟恐怕昨晚早饥渴而亡!” 曹仁的目光很纯净,不见一丝的躲闪,曹操相信曹仁没说谎。 “为何洗漱、用饭要这般久,我与大哥、三弟在此等了近三个时辰!” 夏侯惇绝不信曹仁洗澡、吃饭能花这么长时间,怀疑他乐不思蜀。 “洗漱时,衣衫被打湿,下人帮忙烘烤,用去近两个时辰!” 想起没衣服穿,静静在浴桶中泡了近两个时辰,差点泡化,曹仁就一阵郁闷。 “哦,原来如此!” 曹操眉头猛然一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走,我们回去!” 曹操四人上了马,朝十里外的营帐策马疾驰。 “子孝,你没有告诉昂儿南武阳即将不保吗?” 与曹操并驾齐驱的曹仁闻问,毫不迟滞地回了曹操一句。 “提了,小弟让昂儿伺机回洛阳,但昂儿不以为然,他说琅邪已克,济北、东平已失,任城亦不保,南武阳安然无虞!” “唏律律……” 听到曹仁的答复,策马疾驰的曹操猛一勒马缰,战马立时人立而起,仰天咆哮,若非曹操紧紧拉住马缰,夹紧马腹,恐早已掉落马下。 “琅邪已克,徐州联军败矣!” “济北、东平已失,蛇丘联军恐已全军覆灭!” “任城不保,任城……南平阳焉能安!” 在战马前蹄落地的一瞬,曹操已将曹昂无意间透露的信息分析了个通透。 “蔡伯喈欲言又止,原来是在向我示警啊!” 曹操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城外等了曹仁三个时辰。 “蔡伯喈没有骗我,昂儿没有骗我,是陶应小儿利用了他们,以此来拖时间!” 这其中既有拖曹操进攻的时间,也有拖曹操撤退的时间。 “大哥,怎么了?”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又兜马回来,担忧地望着宛如得了癔症的曹操。 “诸位兄弟,我们恐怕得退兵了!” 目光复杂的曹操一一从夏侯惇、夏侯渊、曹仁脸上掠过,原本深邃犀利的眸子里蕴含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最终又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样子。 “陶应小儿已解决徐州、济北联军,此刻南平阳恐也已失,我军面临东西夹击的危险!” 曹操将曹昂提供的信息解释了一句,夏侯惇、夏侯渊俱是一震。 “陶应小儿麾下战力竟恐怖如斯!” 曹仁心头一动,沉吟半晌,立即提醒曹操。 “大哥,今日南武阳城中来了一人,是大将军主簿陈琳!” 曹操一怔,继而仰天长叹一声。 “亡天下者,何氏也!” …… 曹操联军大营。 傍晚,用过晚饭后,联军中军大帐里,众将聚集一堂。 曹操、夏侯惇、夏侯渊、曹仁居右一排而坐。 袁术、袁遗、俞涉、杨弘、徐璆、吴资等居左一排而坐。 “诸位,昨日一战,我军伤亡虽然不大,但也算遭受败绩,士气低落,亟需以一场胜利来重整士气,曹某提议,不若连夜攻城,若何?” 目无表情的曹操一边询问,一边不动神色地关注着袁遗、徐璆、吴资的神态变化。 至于袁术,眼下只是一个浑水摸鱼之人,在联军中他做不了主,曹操直接将他无视。 “孟德兄,夜间攻城难度太大,联军士气本就低落,若再失利,恐将再无一战之力啊!” 任城国相徐璆担忧地望向曹操,他也想尽快攻破南武阳,好将自己损失的一百万石粮食拿回去,可也明白夜间攻城的难度。 “徐相的担忧不无道理,孟德,我看还是明日一早再一鼓作气攻破南武阳更为稳妥些!” 济阴太守吴资也不赞同曹操的急功近利行为。 “不知袁太守意下如何?” 徐璆、吴资先后发表了不同意见,曹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眉头一挑,将目光投又向山阳太守袁遗。 “曹孟德,夜间攻城乃兵家大忌,你不能因私仇而损公利!” 袁遗尚未开口,脸色有些阴沉的袁术抢先大声指责起曹操来。 “袁某怀疑,你已与逆贼陶应达成某种不可告人之交易,以此来葬送联军!” 众人顺着袁术阴恻恻的目光望向曹操身侧的曹仁,皆默默不语。 曹仁昨日被陶应俘获众人都是知道的,也知道陶应将其吊在城头是为了让曹操投鼠忌器,不敢攻城。 可眼下曹仁又似乎毫发未损地坐在大帐之中,不仅仅袁术怀疑曹操与陶应达成了某种交易,袁遗、徐璆、吴资等人也怀疑。 “既然如此,今夜曹某便带本部人马南下,呼应徐州、豫州联军,对南城叛军发起进攻!” 既然联盟出现了裂痕,被众人猜忌,曹操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即站起身朝众人一揖,转身就朝帐外行去。 “此方就有劳诸位了!” 也不等袁术、袁遗、徐璆、吴资等人反应过来,曹操带着三个兄弟出了大帐,直奔本部兵营。 …… “嘶,莫非误会了曹孟德?” 徐璆望着曹操空荡荡的座位,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 “若曹孟德退出联军,由谁为主?” 吴资一双幽深的眸子不时在徐璆、袁遗脸上来回打转。 “曹仁失而复得,这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联军暂时分兵也是好事。” 袁遗虽然不喜欢袁术,但毕竟同是一家袁,他即便不支持袁术,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拆袁术的台。 再说,曹操的本部人马并不多,即便曹操离去,联军尚有二万七千多人马,对付陶应足够了。 “曹孟德此举,明显乃做贼心虚,即便没有他曹孟德,我等一样能攻破南武阳!” 袁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正经危坐的袁遗,立即为众人打气。 “南武阳城里人马不多,只要明日一鼓作气,定能攻破城池,斩杀陶应。” 至于吴资提议的联军新领军人选,走了曹操,自然就轮到他袁术了。 “有二万七千人马在手,本将军何惧陶应小儿!” 第二百九十四章 绝影归来 第294章 绝影归来 “大哥,我们真要南下与豫州联军合攻南城?” 夏侯惇跟在曹操身后一边收拾营帐,一边询问曹操分兵南下的真正意图,漆黑眼眸闪烁丝丝期待。 “是子孝、妙才率兵南下,重回淮、泗。” 曹操头也没抬,淡淡回了夏侯惇一句,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甘。 “你与我立即回洛阳。” 是最信任的兄弟,曹操从来不对夏侯惇隐瞒自己的决定。 “大哥,我们真要退兵?” 夏侯惇一愣,旋即脸上涌起浓浓的失望之色。 “原来大哥是骗袁遗、徐璆等人,分兵是假,逃跑是真!” 夏侯惇还想斩下陶应的人头,夺回丁氏、卞氏,好回去奚落曹纯,如今不但想法全部落空,说不定还会被曹纯讥笑。 “元让,徐州、兖州两路联军已败,南平阳联军亦必溃,只剩一路豫州联军,也绝非陶应小儿的对手,此番诛杀陶应的机会已失,我们得另寻时机!” 若有所感的曹操,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瞥了一眼一脸颓丧的夏侯惇,转头望向帐外星星点点的夜空,满脸苦涩与不甘。 此番兴兵不但没能报仇,还被陶应连番戏弄,夺走了心爱的战马绝影,曹操也不愿退兵,但各路联军接连失败,何进有可能已与陶应媾和,曹操不得不考虑退路。 “陶应,曹某发誓,今生定杀汝!” 眼眸已缩成一条缝的曹操,重复一次誓言,阴冷的脸上布满无尽杀意。 “轰隆隆……” 倏然,一阵雷鸣隐隐传来,大地微微震颤,将沉浸在愤怒中的曹操惊醒。 “嗯?” 曹操愕然回头,望向嘴巴微张,同样疑惑莫名的夏侯惇,旋即眼睛圆睁,心脏猛然一跳,脸色骤然大变。 “不好!” “大哥,陶应小儿杀来了,有数千骑兵!” 曹操的第一预感刚起,便被跌跌撞撞冲进大帐的曹仁证实。 “快走!” 不待神色慌张的曹仁呼吸喘匀,曹操果断放弃帐中一切,转身就朝帐外奔去。 “杀……” 曹操刚出大帐,暮色笼罩下的联军大营四周已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与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嘶!” 透过漫卷而来的滚滚烟尘,曹操朝四周望去,朦胧处越发显得玄甲军骑兵漫山遍野无穷无尽,一时间,竟无法辨别玄甲军骑兵究竟有多少铁骑,只觉营寨四周黑压压一片,充塞天地之间。 “贼兵杀来了,快跑啊……” “好多骑兵,老天……” “俺不想死,俺要回家……” …… “联军休矣!” 望着已挑开营寨拒马护栏杀入的玄甲军、毫无防备惊慌失措的联军士卒,曹操脸色一片黯淡。 “陶应小儿,果真阴险狡诈!” 这一刻,曹操更加笃定,陶应以曹仁换绝影,绝非看上了一匹马,而是利用他救人心切来麻痹他,为的就是今夜这一击,彻底打垮联军,解除南武阳之忧。 “陶应,枭雄也!” 曹操隐隐有种感觉,陶应“霸占”丁氏、卞氏,也绝非图她们的美色,不然,为陶谦冲喜成亲不会这般草率任性。 “大哥,快上马,泰山兵杀上来了!” 看到神色阴晴不定的曹操再次发懵,牵马上来的夏侯渊立即催促快走。 “妙才,立即带人马朝南突围!” 从夏侯渊手中接过马缰,曹操一跃上马。 “曹孟德,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曹操上马,从曹仁手中接过青釭剑的一瞬,不远处传来陶应的吼声。 “元让、子孝,快走!” 循声瞄了一眼全装贯带杀奔而来的陶应,又匆匆瞥了一眼陶应身侧正挥舞一对大铁戟大杀四方的“猛兽”典韦,曹操调头就走。 “子诚,射死曹贼!” 眼看穿入乱兵之中的曹操越跑越远,陶应一边奋力斩杀挡在身前的官兵,一边命护卫在身边厮杀的邓展放箭。 “嘣!” 邓展闻声收枪,摘弓搭箭,对着曹操的后背就是一箭。 “唏律律……” 被乱兵干扰,邓展一箭射到曹操所乘战马的后臀,骤然受创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猛然将曹操抖落马下,绝尘而去。 “大哥!” 紧随曹操身后的夏侯惇看到曹操落马,惊呼一声,慌忙跳下战马,扶起脸色苍白,摔得眼冒金星的曹操。 “大哥,快上我的马!” 没有战马,曹操必死,夏侯惇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战马让给曹操。 “昂儿!” 挥舞大刀,护在曹操、夏侯惇身前的曹仁发出一声惊呼。 “快走!” 眼神复杂的曹昂匆匆瞥了一眼曹仁,一勒马缰,飞身跳下绝影,快速瞄了一眼闻声望向他的曹操,转身混入乱兵之中。 “昂儿,小心!” 回过神的曹操注视着淹没在乱军之中的大儿子曹昂身影,大叫一声,眼眶一片通红。 “唏律律……” 看到主人,绝影发出一声欢畅嘶鸣,似在提醒曹操赶快上马。 “走!” 虽然对处在乱军中的曹昂很担忧,但曹操已没有时间犹豫,立即跳上失而复得的绝影,带着阴郁策马而去。 …… “主公……“ 邓展缓缓收回箭,不解地望向目无表情的陶应。 若非陶应阻止,邓展刚刚一箭不仅可以射杀曹操,也可以射杀“叛徒”曹昂。 “给他一次机会!” 满心复杂的陶应望着已不见曹操、曹昂身影的乱战之地,给邓展幽幽解释一句。 陶应终究没能做到铁石心肠,他不忍让曹昂亲眼目睹曹操惨死眼前,也不忍将曹昂杀死。 “这就是血脉啊!” 陶应心中暗叹一声。 曹昂偷偷来给曹操送回绝影,陶应心中没有愤怒,反而对曹昂高看一眼。 “恶来,别再杀这些小喽啰,我们去找袁术狗贼!” 瞄了一眼已将自己变成血人的典韦,陶应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典韦对毫无反抗勇气的逃兵下手。 “跑了曹操,绝不能再放过袁术狗贼!” 陶应瞅准方向,挺枪朝乱成一锅粥的袁遗大寨杀去。 …… “给他一次机会?” 盯着陶应的背影,邓展一时迷惑不解,到底是给曹操一次活命的机会,还是给曹昂一次改错的机会。 邓展又回头瞥了一眼已消失在乱军之中的曹昂,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也许,是给他一次证明勇气的机会!” …… “公路,快走,随我回山阳!” 甲胄不整的袁遗一看到神色有些紧张的袁术,立即提醒一声,错身纵马朝营外奔去。 “去山阳?” 袁术才催动战马,又一把勒住马缰,一双深邃的眸子一阵乱转。 “杨长史,你觉得山阳还能回去吗?” 紧随袁术身后的杨弘强自镇定惶恐的心神,快速思考袁术的问题。 “主公,曹孟德人马早有南下准备,且身边有悍将夏侯氏兄弟及曹仁,即便突遭大变,也有自保之力,不若随他而行!” 杨弘没有直接回答袁术的问题,而是将袁术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好,就随曹孟德南下!” 袁术没再犹豫,也没提醒袁遗,认准曹操突围的方向疾驰而去。 …… “袁术狗贼,哪里走!” 袁术带着杨弘、俞涉没有跑多远,迎面撞上了杀奔而来的陶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陶应二话不说,大吼一声,挺枪直刺袁术。 “陶应!” 一心跑路的袁术已没有心思与陶应纠缠,也不敢耽搁一分一秒的逃命时间,一剑撩开陶应刺来的长枪,招呼身旁的俞涉上前。 “俞将军,杀了陶应小儿!” 就在俞涉接住陶应厮杀的一瞬,袁术毫不犹豫地丢下俞涉,只身逃走。 “嗯?” 袁术的逃跑,让俞涉一愣。 “不是一起联手杀陶应吗?” 俞涉正一边舞动手中的大刀与陶应厮杀,一边回味袁术话意的时候,杀散身边乱兵的典韦已冲了上来。 “嘭!” 俞涉的脑袋如熟透的西瓜一般爆裂,白的瓤、红的血,爆溅了躲避不及的陶应一身、一脸。 “呕……” 惨死的俞涉没有发出一声吼叫,反倒陶应嘴巴大张,伏在马背上呕吐不止。 “唉,丢人,这两天不用吃饭了!” 胃里翻江倒海、狂呕不止的陶应,暗暗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不堪。 虽然已经历过无数的血腥战场,亲眼目睹过无数的残肢碎体,但当俞涉带着腥臭的脑浆顺口鼻而下的时候,陶应还是难以自制地崩溃了。 “主公……” “恶来,快杀了袁术,否则今晚你没饭……呕……” 典韦刚要安抚已毫无形象的陶应,迁怒的陶应已恶狠狠地警告典韦。 “诺!” 典韦快速朝四周扫视一眼,见陶应周边已无危险,且邓展已驱马而来,立即丢下打击报复他的陶应,盯着袁术的背影追杀上去。 “袁术狗贼,留下俺典韦的晚饭!” 第二百九十五章 袁术脱壳 第295章 袁术脱壳 埋头逃跑的袁术听到身后传来典韦护食般的兽吼,心脏忍不住剧烈一跳。 “嘶!” 袁术快速回头观望一眼,就见如地狱恶煞般浑身散发着狰狞的典韦,双手挥舞着一对大铁戟,宛如砍瓜切菜般清理着挡在身前的溃兵,残肢断体铺满了杀通的一条路。 “恶魔啊!” 对上典韦射来的嗜血眸子,袁术再次打了一个冷颤,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典韦虽然在大杀四方,但他那双犀利的眸子始终盯着袁术。 袁术有种感觉,他就是草地上的一只弱小兔子,在强大如猎鹰般的典韦面前,根本无路可逃。 “不行,本将军不能死在这里!” 袁术一边狂抽马匹奔走,一边心思急转,思考脱身之策。 “唏律律……” 慌不择路的袁术一个不留神,战马一个趔趄,将袁术甩落马下。 “啊……” 陡然变故,将本已是惊弓之鸟的袁术吓得魂飞魄丧,几次欲爬起身而不能。 “将……将军……” 就在心焦如焚的袁术奋力挣扎之时,身边一名呆坐的联军士卒朝他怯怯打招呼。 “啊!” 风声鹤唳的袁术打了一个冷颤,再次发出一声惊叫。 “呼!” 待看清是一名脸色同样苍白的联军士卒时,袁术长呼一口气,旋即脸上涌现一抹怒色。 “废……咦!” 张口刚要喝骂,袁术突然心中一动,一双奸诈的眸子快速打量了一番士卒的身形,而后麻利地将自己的头盔与披风脱了下来。 “本将军腿脚已断,无路可走,你家必有妻儿父母,快骑着本将军的马逃命去!” 不由分说,袁术将头盔与披风已穿戴在士卒身上,催促他上马。 “将军……” “别磨蹭,快走!” 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包裹着的士卒,感激的话语尚未出口,袁术已很不耐烦地猛踹了他一脚,催促士卒快些离开。 “将军保重!” 看到袁术很不高兴,担心袁术变卦,士卒也不再矫情,带着满腹的感激一跃上马,催马疾驰。 “虽然俺孤身一人,但只要活着回去,定卖掉此马,娶妻生子!” 就在士卒上马的一瞬,袁术从地上捡起士卒丢下的帽子,胡乱扣在头上,换了一个方向混入溃退的乱兵之中。 “将军等等我!” 杨弘远远看到袁术落马,刚想上前帮忙,就见袁术又一跃上了马背,策马狂奔,急忙催马赶上。 “将军,呃……你不是袁将军!” 杨弘猛一怔,忙打量马上之人的穿戴,确是袁术的头盔、披风。 “难道……” “噗!” 若有所思的杨弘尚未厘清袁术的金蝉脱壳,身后已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杨弘来不及反应,一阵剧痛传来,目光圆睁的脑袋已冲天而起。 “狗贼袁术,纳命来!” 杨弘的头颅尚未落地,眼睛红赤、志在必得的典韦已冒着从天而降的血雨,抡起大铁戟猛刺袁术背心。 “噗!” “呃啊…… “俺不是袁……” 被典韦从战马上高高挑起的“袁术”,口中喷出一股血箭,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带着不甘与明悟咽了气,死不瞑目。 “嘿嘿,俺今晚有饭吃了!” 志得意满的典韦驻马四顾,对着躲他如躲瘟神一般的联军溃兵不屑地重啐一口,大吼一声。 “投降不杀!” 迎上典韦扫视而过的眼神,联军士兵如蒙大赦般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一屁股坐倒在地,仰天大口呼气。 “俺投降!” “多谢老天保佑!” “俺还活着!” 典韦再次不屑地扫视一圈横七竖八躺卧一地的联军士卒,调转马头,徐徐朝陶应的方向行去。 …… 夤夜,陶应书房,毫无睡意的陶应与略显疲惫的戏志才围炉夜话。 “志才,我思虑再三,就不随你接收兖州诸郡了,阿爹的灵柩不能久放,明日我便护送前往下邳寄葬。” 陶应原本计划亲往东武阳讨伐陈宫,但随着天气渐渐变暖,陶谦的安葬刻不容缓;且徐州同样有仇人一大堆,陶应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在春耕前先亲自解决徐州之事。 “主公安心前往徐州,兖州有志才,决不叫主公分心!” 戏志才放下酒杯,神情坚定地对陶应表态。 至于陶应改变主意下徐州,戏志才并不意外。 傍晚一战,任城国相徐璆战死,山阳太守袁遗、济阴太守吴资被俘,戏志才对接收三郡毫无压力。 “兖州有志才,我从不担心!” 陶应点点头,眉头又微微蹙了蹙。 “志才,接管山阳、济阴二郡,其它县我不太担心,唯独昌邑、乘氏二县要格外小心!” 戏志才一怔,不解地望向陶应。 “乘氏?“ 昌邑是兖州刺史部的治所,兖州刺史刘岱就在山阳昌邑,这戏志才清楚,但陶应特别提到济阴乘氏,戏志才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乘氏豪强李氏不易对付,其家族有两人要特别留意,一个叫李典,兵马娴熟,勇不可挡;一个叫李进,此人更是天下无敌,若二人出阵,绝不可让人与其单挑,必事先安排好弓弩手,第一时间射杀!” 陶应很是郑重地注视着满腹疑惑的戏志才,提醒他不要大意。 “志才记住了!” 戏志才本来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如今再对上陶应罕有的认真眼神,他立即对李典、李进二人上了心。 至于陶应为何不招降李氏,戏志才没问,但也非常清楚。 眼下的兖州,几乎没有多少大姓、豪强愿意跟着陶应这个专杀大姓、豪强的反贼走。 “主公,兖州刺史刘岱如何处置?” 陶应提到了昌邑,戏志才立即询问对刘岱的态度。 “刘岱……” 对刘岱的处置陶应有些犹豫不决。 陶应能顺利出任泰山太守一职,刘岱也是出了点力的,但随着刘岱别驾王彧跑到泰山郡准备黑吃黑被杀,刘岱也积极响应讨伐陶应。 “若刘岱识相,就放他离开昌邑;若敢聚兵反抗,男丁一律斩杀!” 陶应眸子一缩,一抹冰冷的杀机一闪而逝。 陶应准备给刘岱一个机会,就看刘岱最后怎么选择。 “志才明白了!” 戏志才端起陶应为他添满的酒杯,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默默注视着陶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恩怨分别,绝非妇人之仁!” 顺着戏志才的话题,陶应也快刀斩乱麻。 “济阴太守吴资若能配合志才接管济阴郡,便任其去留!” “山阳太守袁遗一门,除外姓女子,一律斩杀,不过不用志才动手,我会让邓展以我陶氏的名义前往执行!” 袁氏一门在陶应的必杀名单之中,若非陶应要前往徐州,他会亲自动手。 戏志才眼眶一红,立即向陶应表态。 “主公,志才无所畏惧!” 陶应让邓展执刑不是信不过戏志才,而是不愿让袁氏的怒火转嫁到戏志才身上。 “志才之忠义我从不怀疑,此事就这么办!” 陶应阻止了戏志才的进一步表态,再次郑重提醒。 “志才,接管兖州后,我们不可能在兖州腹地驻太多兵马,因此,对地方豪强绝不能手软,必须斩尽杀绝;对地方大姓,介于可杀也可不杀的,一律斩杀,温驯可为我所用的,依照泰山郡模式使用。” 其实即便陶应不交代,戏志才也知道该怎么做,眼下的陶应四面皆敌,经不起内乱。 “主公,我们的脚步恐怕得停一停了!” 见陶应不再有新的交代,戏志才斟酌一番,小心翼翼地提醒陶应。 “连番征战,不仅各路人马疲惫,关键各地皆已缺粮,待对死伤的兵士抚恤过后,志才担心春耕会粮种短缺!” 在出兵兖州之时,戏志才就发现了这个情况,只是面对数路围攻,戏志才没有时间提醒陶应。 “嘶!” 陶应倒吸一口冷气,凝视着戏志才变得异常严肃的目光,缓缓坐正了身体,神情也冷峻起来。 “是得停一停了!” 闭目沉思良久,陶应发出一声喃喃自语,似在回应戏志才,似在反省自己。 自窃据青州以来,陶应始终在靠打劫过日子,如今地盘越来越大,战事越来越频繁,粮草的消耗也越来越大,要救济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早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当然,陶应不是没有想过粮草短缺的问题,只是心中有种侥幸,认为每占一地,就可打劫到足够维系地方的粮草,至少可以支撑到秋收。 “志才,由你兼任兖州刺史,兖州放弃陈留郡,东郡有条件攻占就尽量攻占,若时机不成熟,屯兵河水以东即可。” 陶应当机立断,立即对接下来的战事做出调整。 “任命陈登兼任冀州刺史,停止进攻,全力准备四郡春耕。” “任命步骘兼任徐州刺史,在春耕之前攻占徐州。” 至于青州,早已无战事,各地的土地已分配完,陶应不用担心春耕的问题。 至于远在幽州的赵云部,所占地域不过几县,人口亦不多,战事也频繁,陶应不指望能安分春耕。 …… “灵帝啊灵帝,希望你能早死一个月,我也就能安心种田了!” 戏志才走后,陶应更加没有了睡意,孤零零站在庭院老梅树下,一双忧郁的眸子仰望黯淡的苍穹。 陶应能做到止兵不战,可不能保证想要他命的各路大姓、豪强安分守己。 “好像董卓那胖子也出兵了,不知他走到哪里了?” 不过陶应对远道而来的董卓一点都不担心,几路讨伐联军已被击溃,守住眼下的地盘陶应有信心。 “阿爹!” 陶应正仰天努力勘破云层寻月,身后传来曹昂怯怯的叫声。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陶应没有回头,继续他的“探月工程”。 “噗通!” 曹昂望着陶应毫无反应的身体,跪了下来。 “阿爹,你惩罚我!” 陶应缓缓收回目光,徐徐转过身,笑盈盈地望着曹昂。 “你又做错了何事,让我来惩罚?” 陶应此刻的笑容,在外人看来如沐春风,但在曹昂眼里,透着丝丝愤怒。 “我将你送给我的绝影还了回去!” 曹昂没有提曹操的名字,既心里不愿意,也担心让陶应更加生气。 “你错了,既然是我送给你的,就是你的私有物,你可任意支配。” 陶应拉起曹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没生气,我不生气,你没错,你也做得对!” 说完,不待曹昂再说什么,陶应转身朝屋子而去。 “我先休息了,明日得下徐州!”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血战下邳 第296章 血战下邳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三月初一。 经过七日的长途跋涉,陶应从兖州泰山郡南武阳亲自护送陶谦的灵柩至徐州下邳,在葛峄山寄葬。 如同陶谦死时无一生前挚友、同僚、亲眷吊唁,回到下邳安葬,同样冷冷清清,不见徐州一人送行。 不过,暂时安睡在葛峄山的陶谦并不寂寞,在陶谦陵寝的隔壁不远处,就是西汉第二代楚王的墓。 当然,即便有徐州人或者下邳人想来为陶谦送最后一程也没有机会。 葛峄山南麓山下,正对下邳城一侧,黑色旌旗遮天蔽日,一色的战刀闪烁着冰冷幽光,二万步兵、一万骑兵默然肃立,枕戈待旦,原本繁忙、热闹的官道冷冷清清,不见一个行人。 五里之外的下邳城,四门紧闭,城头刀枪林立,城内关门闭户,一片愁云惨淡。 此时的葛峄山上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泰山行宫却阴森恐怖,杀气腾腾。 脱下孝服的陶应,一边任由典韦披甲,一边目无表情地聆听从山阳郡赶回来的邓展汇报。 “得知兖州、徐州三路联军溃败、豫州联军解体的消息,董卓驻兵酸枣不前,左右观望。” “刘岱已离开昌邑,去了陈留。” “孙康将军已挥师进入沛国,接管了汳水以北五县,驻军杼秋、萧县。” 待邓展不再言语,已穿戴整齐的陶应活动了一下腿脚,一边感受盔甲的舒适度,一边回应邓展所报军情。 “告诉步骘,让他传令给孙康,萧县无须驻兵,当进驻彭城梧县,威逼沛相袁忠放弃相县,退至雎水以南!” 数日前,当徐州联军得到兖州两路联军溃败、臧霸、昌豨战败、阴德被杀的消息,本就松散组合的徐州联军在恐慌中分道扬镳。 东海太守江沛为了不连累家人,选择自杀;彭城国相薛礼率兵离开彭城,前往沛国避难,徐州兵团未遇到太大阻力便接管了东海、彭城二郡。 随着彭城的失守,驻扎在沛县的豫州联军担心被陶应围歼,不顾豫州牧黄琬的阻止,联军自行解散,各自返回了郡国。 沛国相袁忠自认无法守住汳水以北地区,主动退至沛国治所相县防守。 由于缺粮的缘故,陶应并没有攻取豫州的打算,但沛国与彭城相邻,加之袁忠放弃了北部五县,只剩下一个相县夹在汳水与雎水之间,陶应打算趁势拿下相县,以雎水防御豫州。 “诺!” 邓展应声后,又观察了一番陶应的神色,方轻声请示。 “主公,糜芳将军从青州匆匆赶来下邳,在山下求见主公,是否招他上山?” 陶应有特别交代,在安葬陶谦这段时间,无论任何人都不得上山,匆匆而来的糜芳几次欲强闯,差点被吕岱斩杀。 “不必,我这就下山!” 陶应淡淡回了邓展一句,疾步走出泰山行宫,大步朝山下行去。 对糜竺或者整个糜氏,陶应心中有怨,但没有恨。 无论是助陶应早期发家,还是后期疏离陶谦,糜竺始终站在商人的立场,既不增大投资风险,也不放弃最后一丝可能,陶应能够理解。 “换做我陶应,不一定比糜竺那老狐狸做得更好啊!” 陶应一边回味与糜氏的一些恩恩怨怨,一边在典韦、邓展的护卫下快速下了山。 “主公!” 远远望见披挂整齐的陶应杀气腾腾下山而来,步骘、吕岱、吴兰、郝帅等徐州兵团将帅高层齐齐迎上前行礼。 “主公!” 陶应尚未来得及与众将打招呼,立在众人身后的糜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略带怯意地大声疾呼。 “子方,快起来,你我兄弟,有话站着说!” 心情有些复杂的陶应疾步越过众将,上前将糜芳一把拉起。 “子方辛苦了!” 陶应一脸温煦地打量着糜芳,一边为其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婉言安抚。 自陶应洛阳之行后,就再未见过糜芳这位玄甲军的后勤总管。 此时的糜芳,除去长途赶来下邳身上带着的浓浓风尘与疲惫,陶应能看出糜芳心绪不宁。 “看来,没少为下邳糜氏忧心啊!” 糜芳这时赶来下邳干什么陶应一清二楚。 “主公,我大哥……” “子方,你是我在下邳时的唯一朋友,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背离我陶应,我必不负你。” 陶应打断了糜芳的话头,重新表明他对糜氏的态度。 “至于你大哥,他是个优秀的商人,他愿意跟谁做生意我都不会有意见,你安心就是!” 至于糜竺与陶谦口头约定的婚约,陶应提都没提。 “好了,有话待我攻下下邳城再慢慢说,你且下去休息!” 依旧惴惴不安的糜芳还想解释,陶应已摆手转身,走向步骘、吕岱等人。 “准备好了吗?” 陶应扫视一圈全装贯带的众人,冷厉的目光从众人头上越过,望向五里处的下邳城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陶应眼神中流泻的杀意。 “请主公检阅!” 神情肃然的吕岱立即上前一步,抱拳大声请陶应亲自检阅徐州兵团战备。 “上马!” 陶应森然轻喝一声,从典韦手中接过自己的战马一跃而上,抄枪在手,驱马徐徐朝肃立无声犹如钢铁雕塑般的徐州兵团方阵行去。 手拎一对黝黑大铁戟的典韦与身为徐州兵团主帅的吕岱骑马缀在身后。 “咯踏……咯踏……” 沉闷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旷野显得异常刺耳,马蹄所过,吸引了玄甲军方阵所有士兵的目光。 “徐州兵团的将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陶应犀利的目光从静静矗立的士兵脸上掠过,厉声喝问。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徐州兵团各个方阵瞬时沸腾了,一双双炽热的目光皆投向宛如君王散发着强大威势的陶应,此起彼伏地大声宣泄心中的浓浓战意。 “誓死为玄甲军战……” “誓死为主公战……” 徐州兵团的士兵许多曾跟随陶应从泰山进入青州剿灭黄巾,兵团中的一些军侯、司马都是曾跟随陶应在冀州与乌桓人作战余生的善战之士,此时再次见到陶应,个个热血沸腾。 “吹号!” 陶应满意地对吕岱点点头,他能感觉到徐州兵团的强大士气,对攻克下邳信心十足。 “呜……” 军号声声,响彻云霄;黑旗招展,山河暗淡。 随着进军的号角响起,原本狂热的玄甲军各个方阵气势为之一转,玄甲军将士皆神色凌然,紧握战刀,杀气腾腾,紧跟战旗次第向下邳城推进。 “轰隆隆……” …… “逆贼陶应要进攻了吗?” 随着五里外连绵不绝、直破云霄的号角声响起,伫立下邳城头的曹豹、曹宏、曹虎兄弟及下邳城内大姓、豪强家主皆神色一凛,心脏怦怦直跳。 “轰隆隆……” 号角声一落,一阵沉闷而异常连绵的雷声传来,五里外骤然腾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 肉眼可见,黑压压如洪涛一般从滚滚烟尘中窜出的骑兵,顺着空旷的原野,向着下邳城席卷而来。 在黑压压的洪涛最前方,一杆黑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城头众人再熟悉不过的斗大“陶”字,状如一头卧虎,张着血盆大口,欲择人而噬。 “嘶……” “啊……” 目睹玄甲军铁骑滚滚而来,城头上霎时响起一片惊叹声,不少家主立时就被吓得脸色如土、体如筛糠。 下邳的豪强,虽然家家豢养私兵,但都是在窝里横,吓唬吓唬地方土匪或百姓罢了,哪里见过真正的刀兵和烽烟。 在下邳城头曹氏兄弟及各大姓、豪强家主或冰冷、或战栗、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神注视下,漫山遍野席卷而来的玄甲军铁骑开始向中间靠拢,在疾驰中排列成森严齐整的骑阵,朝下邳城汹汹而来,那一排排锋利的唐刀映寒了下邳的天空。 “他就是逆贼陶应!” 随着玄甲军骑兵距下邳城数百步之遥骤然分道绕城而走,在高高飘扬的一杆陶字大旗下,露出跃出骑阵驻马冷视城头的陶应,下邳大姓、豪强家主没人不识。 只不过,眼下的陶应,已不是他们当初认识的那个纨绔陶应,而是让他们寝食难安的陶应。 “呜…呜…呜…呜呜呜……” 城头尚未从渐歇的马蹄声中醒过神,玄甲军攻城的号角已响起。 “嘣嘣嘣……” “咻咻咻……” 玄甲军数千弓弩手闻号立即朝城头放箭,箭如飞蝗,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杀……” 箭雨未落,攻城的步兵已抬着数十架攻城梯抢出阵列,从伫立阵前的陶应身边穿过,奔至城下。 “逆贼攻城了,快防守……” 终于醒过神的曹豹,一边躲避如疾风骤雨般而来的箭矢,一边朝蹲在女墙之下的士卒大声呼喊。 “噗!” “呃啊……” 听到曹豹的命令,守城士卒刚刚起身或抬头,便纷纷被箭矢射中,发出阵阵凄厉惨叫倒地,让反应迟钝的士卒更加不敢再起身。 “大哥,这城恐怕守不住啊!” 紧张与恐惧已占据整个脑海的曹宏,脸色苍白如纸,奋力爬到曹豹身前。 “守不住也得守!” 同样被箭雨压制无法抬头的曹虎也爬到曹豹身前,一双泛着凶光的眸子,狠狠瞪了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力气来支撑的曹宏一眼。 “一旦让陶应小儿攻破城池,我曹氏死无葬身之地!” 曹虎心一横,大吼一声,猛然从地上站起,挥舞手中的长剑,冲至女墙边。 “废物,快防守,叛贼杀上沉头了!” 此时,担心误伤袍泽,城下玄甲军弓弩手已停止放箭,纷纷拔出腰刀,准备随在登城士兵之后登城。 “噗!” “呃啊!” “嘭!” 随着城头守军的反击,抢攻城头的玄甲军士兵开始出现伤亡,不时有登城梯被推倒,或者被滚木礌石砸断,士兵纷纷从数米高梯上摔落城下。 “主公,俺去抢城!” 望着攻城的许多士兵被曹虎斩落城头,手执大旗,昂首挺立在陶应身侧的典韦眸子喷火,主动向陶应请缨。 “去!” 陶应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惨烈的城头。 “下邳,唯有鲜血才能清洗干净!” “要让徐州豪强、大姓匍匐在我玄甲军脚下,也唯有鲜血才能让他们认清现实!” 第二百九十七章 糜氏抉择 第297章 糜氏抉择 得到陶应的允许,典韦猛力将陶应大旗插在陶应身侧,跳下战马,抡起一对大铁戟急速奔向登城梯。 “让开,跟在俺身后!” 冲到城下,典韦怒吼一声,抡起铁戟将城头砸下的一块大石头迎空击碎,三两步跨上梯子,一边挥动铁戟击落头顶不时落下的礌石,一边快速爬梯。 “铛!” 典韦一露出头,已感到危险的曹虎奋力挥出一剑,希望能在典韦立足未稳之机将他斩落城下。 “死!” 可惜,犹如金刚般的典韦,即便一脚在梯子一脚在城垛,其强大的爆发力依然将曹虎的长剑砸飞,不待曹虎回过神,已登上城头的典韦另一铁戟已刺穿了曹虎的胸腹。 “呃啊……” 随着曹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破烂的身躯已被典韦犹如扔破麻袋般甩下城头。 “三弟!” 指挥守城的曹豹看到曹虎身死的一瞬间,就知道下邳城守不住了,曹氏完了。 “杀……” 典韦一登城,犹如坦克般沿着女墙快速推进,使得登城的玄甲军士兵越来越多,城头守军开始溃退。 “嗒嚓嚓……吱……” 下邳北城门洞开的一刹那,伫立城下许久的陶应立即策马率先杀进城,身后紧随郝帅的一千骑兵及未攻城的步兵。 “噗!” “呃啊……” “唏律律……” …… 日落西山,喧闹了整整一下午的下邳城,除了浓郁地无法清除的血腥味,终于回归了短暂的平静。 陶应站在昔日的徐州刺史府庭院,望着曾经熟悉的场景,眸子里一片黯然。 “物是人非!” 陶氏一族本来人丁不旺,随着丹阳陶氏被袁术、周崇屠戮,陶谦忧愤而死,陶氏就剩下陶应孤零零一人。 “主公!” 睹物思人的陶应正黯然伤神,被寻来的步骘轻声唤醒。 “子山,那些人中有没有你步氏的亲眷,若有可领走。” 陶应回过头,瞄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的步骘,徐徐朝刺史府外行去。 “没有。” 步骘肯定地摇摇头,紧随陶应走向门外。 一攻入下邳城,步骘负责缉拿城内所有大姓、豪强,其中连一个步氏沾亲带故的人都没有,这也与曾经的淮阴大姓步氏的没落有关。 步骘与王朗关系莫逆,可惜王氏一门早就被陶谦借着曹豹作乱满门杀死了。 “主公,徐州别驾糜竺此番派出私兵帮我军夺取北门……” 陶应顿住脚步,抬手阻止步骘替糜竺请功。 “子山,徐州已没有姓糜的别驾!” “糜竺派出私兵时,我军已攻上下邳城头,有无他人襄助,城门也会洞开!” 到了这一刻,糜竺还在玩心眼,在陶应看来,糜竺出兵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自然不会领他的情。 “糜子方回糜府了吗?” 注视着陶应冷冽的侧脸,步骘暗暗为糜竺惋惜。 “城门一开,糜子方就回了糜府。” 陶应点点头,再次抬脚朝门外走去。 “子山,你兼任徐州刺史,治下绝不允许有私人武装存在,即便是商队护卫,也必须有人数限定,需要在刺史部登记备案,若敢隐没人口,一律剿灭。” 步骘眉头猛然一跳,盯着陶应的背影,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丝明悟,漆黑的眸子更是透出一抹复杂。 “这是要收拾糜氏的征兆啊!” …… “主公!” 看到陶应出来,等在门口的吕岱快速瞥了一眼步骘,立即汇报下邳战报。 “此战我军伤亡五百多人,其中战死一百七三人,重伤五十二人。” “杀死守军一千二百多人,俘虏徐州兵及曹氏私兵六千多人,其余大姓、豪强私兵一千三百余人。” “缴获护甲五千余套、各式兵器万余,战马三百多匹。” 听到玄甲军的伤亡,陶应眉头一蹙,旋即又舒展,这是攻城,不是野战。 “加紧救治伤员,不可放弃一人!” “不能再重返战场的士兵,交给后勤,统一安置到各自乡村或者兖州诸地,出任村长或民兵队长,抚恤要及时,不可拖欠!” 玄甲军的抚恤制度很完备,伤残士兵根本不担心会被陶应抛弃,这也是他们死心塌地跟着陶应这个“反贼”一条路走到黑的原因。 “许耽,立即甄别俘虏,曹氏私兵所有头目与伤兵一律斩杀,其余俘虏交给琅邪提督是仪屯田。” 交代完吕岱,陶应立即喊过许耽安排杀人之事。 “已俘获所有大姓、豪强男丁一律斩杀,家财一律充公。” 陶应原本想将徐州私兵全部斩尽杀绝泄愤的,但一想到未来几年人口会锐减,加之春耕在即,屯田也需要人手,便收敛了杀心。 “唉,下邳从此无大姓啊!” 步骘、吕岱默默对视一眼,没有出声阻止陶应对数百口大姓、豪强动手。 一来,陶应要为陶谦之死出气报仇。 二来,陶应需要一个长治久安的徐州,就必须清除这些不稳定因素。 当然,陶应也没有滥杀无辜,当初几名参加陶谦宴饮邀请的官吏之家就不在被杀行列,陈氏、糜氏也安然无恙。 …… “陶应小儿,你不得好死!” “逆贼,曹氏一门会在地下等生食尔肉!” “陶将军,放过老夫一家,老夫是无辜的啊!” “陶应,祸不及无辜,老夫愿一人赴死,请你放过我孙儿,他只有三岁啊!” …… “噗……” “啊……哈哈哈……” “阿爹,俺怕……” …… 下邳校场,天空硝烟弥漫,阴风阵阵,大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刚刚无论是厉声喝骂,还是摇尾乞怜,无论是利刃入体,还是惊吓成疯,各种声音皆戛然而止,汇入沉寂的忘川河。 原本稍稍恢复了一丝生气的下邳城,再次关门闭户,陷入死寂,不闻机杼犬吠,唯闻牙床轻颤。 ……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珪立在宅院杏树下,借着昏暗的光线凝望着含苞待放的花蕾,喃喃叹息。 “徐州从此彻底姓陶!” 陈珪为徐州大姓、豪强的选择感到悲哀,也为儿子的选择暗暗庆幸。 “若早知陶应如此狠辣,他们还会排挤‘温驯’的陶谦吗?” 略加沉思,陈珪缓缓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所问给出肯定的答案。 “凡是不可控之人,他们都会排挤,哪怕铤而走险!” …… 糜氏宅邸,院内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了昔日的华丽景象,变得有些寒风飕飕,一片愁云惨雾。 糜竺的书房,只燃着一盏黯淡的油灯,在下邳校场杀人之前,糜竺、糜芳兄弟便默坐。 “呼!” 仿佛老了十岁的糜竺,最终长呼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徐徐朝书房外行去。 “是我错了啊,在乱世,商人没有一个固定的依靠,靠投机是永远保不住财富的啊! 陶应特别给糜芳点明糜竺是一个优秀的商人,不仅仅是夸赞糜竺的精明,还在讥讽糜竺的奸猾,这句话的深意糜芳能懂一点,但没有糜竺领悟得深。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糜竺终于明白了商人在乱世中的选择,可显得有些迟了。 “若早一刻认清现实,在陶应攻城之前打开下邳城门,我糜氏的未来会很不同!” 现在,糜竺的选择已不多了,除了选择离开徐州,他只能放弃。 “大哥,你去哪儿?” 糜竺才跨出门,早已站在门口多时的糜贞叫住了他。 “大哥去找陶重光,给我糜氏一条活路!” 已不复往日精明的糜竺,望着原本可以成为陶应第一夫人的妹妹糜贞,心中异常的苦涩。 如今陶应一口气连娶了三个“二手”夫人,只字不提糜贞,糜竺知道陶应已放弃了糜氏。 糜竺更清楚,即便他卑躬屈膝地去向陶应示好,糜贞也没有机会了,最多给陶应做妾,地位远远不会超过陶应临时拉来为陶谦“冲喜”的三个大龄妇。 “大哥,陶重光答应小弟不为难糜氏,大哥为何不选择离开徐州呢?” 糜芳走了出来,打算劝糜竺举家搬离徐州,前往荆、扬地区。 “二哥,如今已是乱世,以我糜氏的财富,若无强大的势力庇护,到哪里都不会有好结果!” 内心苦笑的糜竺没有说话,糜贞淡淡提醒了糜芳一句。 “贞儿比大哥睿智啊!” 糜竺有些后悔当初没将糜贞的提醒放心上,一脸希冀地望着糜贞,希望给他凌乱的脑子再开开窍。 “贞儿,你觉得我糜氏还有机会吗?” 同样心情复杂的糜贞望着有些苍老的大哥糜竺,清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 “放弃盐利,交出私兵!” 糜贞定定注视着糜竺的目光,满心酸楚。 “将我嫁给陶应为妾。” 糜贞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糜竺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甘。 “我糜竺可以放弃更多的财富,但绝不会让贞儿受半分委屈!” 糜贞被大哥毫不犹豫的拒绝感动了,内心很温暖,扑入糜竺的怀中嘤嘤而泣。 “大哥,我糜氏的财富来之不易,不能就这般放弃,我们还是离开徐州,前往荆、扬!” 听了糜竺与糜贞的对话,糜芳瞬间不淡定了,即便放弃海量的盐利,也不能放弃安身立命的私兵,尤其是在这乱世。 “子方,你认为我们到了荆州、扬州,就不会遇到第二个陶重光吗?” 糜竺轻轻推开低泣的糜贞,一脸严肃地问糜芳。 “二哥,在徐州,我们或许还能活下去,还能东山再起,到了它州,恐怕性命堪忧!” 糜贞一边擦眼泪,一边提醒糜芳不要再做其它幻想。 “就留在徐州,除了嫁妹,我糜竺可放弃糜氏所有财富!” 糜竺一语定音,在糜贞、糜芳复杂眼神注视下,疾步出了糜氏大门。 第二百九十八章 灵帝余音 第298章 灵帝余音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四月初一。 洛阳。南宫。嘉德殿。 结束朝会回到寝宫,身体孱弱的灵帝躺下没多久,中常侍夏恽轻飘飘走了进来。 “陛下,司隶校尉张伯慎在殿外求见!” 灵帝强睁开眼睛,侧首瞄了一眼满面谄媚相的夏恽,厌恶地又合上眼。 “嗯?” 等了半天不见灵帝有所表态,夏恽抬头,就见灵帝似乎又睡着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怒意,恨不得冲上去将灵帝掐死,让他立即去见“泰皇”。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恽暗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一双阴恻恻的眸子朝殿内四周快速扫视一圈,再次变得低眉顺眼,轻声细语。 “陛下,郭胜百般阻挠张伯慎靠近嘉德殿,形迹有些反常!” 夏恽若有所指的“小报告”,终于引起了灵帝的兴趣,再次睁开浑浊的眼睛注视夏恽,目光里已没有了之前的厌恶。 “让郭胜带张伯慎进来见朕。” 面无表情的夏恽无声一礼,转身出殿宣人。 …… “陛下,老臣……” 司隶校尉张温跪地刚要向灵帝“倾诉”,被灵帝抬手阻止,阴冷的目光投向一起进殿的郭胜。 “郭常侍,刚才夏常侍说你无故阻拦张伯慎来见朕,莫非受人指使?” 背靠龙床而坐的灵帝,虽然说话已中气不足,但帝王的威压一点也不缺。 “噗通!” 郭胜倏然一惊,立即跪倒在张温身侧,脑袋触地,急声分辨。 “陛下,老臣是担心陛下龙体……” “好了,你们退下,朕与张伯慎说说话!” 灵帝阻止郭胜解释,挥手让他与夏恽退出寝宫。 …… “哼!” 一出殿,郭胜一双充满了腾腾杀气的眸子,阴恻恻地盯着夏恽,恨不得就这么把他给射死。 “夏恽,你以为天子能庇护你一生?” 本来心中就憋着一股火的夏恽,被郭胜的冷嘲热讽与警告一刺激,一股热血“腾”地冲上脑门。 “你以为与何氏同乡就能活得比我夏恽更久吗?” 夏恽说完,一甩袖转身就走,也不打算再伺候故意出卖自己的灵帝。 “嘶!” 刚转过嘉德门,夏恽猛地顿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郭胜是何后的人,又时常往大将军府上跑,他若将今日之事告诉何氏,本公恐怕难逃一死!” 在宫中几乎已成孤家寡人的夏恽,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与不安。 “立即出宫,前往泰山郡投陶应?” “不行,就这么过去,定会被陶应轻视!” “咦……” 心神不宁的夏恽心思急转间,忽见嘉德门后的莲池中一条红色大鲤鱼腾出水面,又重重砸下,溅起一片浪花,心中不由一动,立即转身又朝嘉德殿而去。 …… “陛下,自《讨陶檄文》发布以来,逆贼陶应已占据青州、徐州、兖州除陈留、东郡之外的所有郡县,冀州已失渤海、河间、甘陵、安平四郡国!” “因大将军掣肘,四路讨伐联军被逆贼陶应各个击破,四州上至郡守、县令,下至士人黔首,被屠戮者不计其数!” “四州郡国汉室诸王更是被满门残杀,其祸尤胜黄巾!” 声泪俱下的张温不住以头抢地,以期唤醒耳目闭塞的灵帝。 “陛下,若再任由陶应逆贼坐大,恐各地居心叵测者纷纷效仿!” “新任并州牧董卓驻兵河内迟迟不就,似在观望洛阳,已有不轨之心……” 正在控诉陶应的张温一抬头,就见灵帝不知几时已从龙床上站起,有些浮肿的脸面憋得通红,一道道青筋暴起,眉毛根根直竖,眸子里闪烁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亡汉者,何氏也!” 灵帝大叫一声,直挺挺倒在龙床上,一时没了声息。 “陛下,陛下……” 听到殿内传来的哭喊声,去而复返的夏恽与郭胜匆匆冲进殿,一边呼唤灵帝,一边试探他的鼻息。 “郭常侍,你在这里等候太医,我去请何后!” 发现灵帝呼吸尚存,夏恽暗吁一口气,瞥了一眼身旁的郭胜,眉头一挑,转身就走。 “你去请何后?” 灵帝只是怒火攻心昏了过去,郭胜正感到失望,突闻从来不与何氏往来的夏恽要去请何氏,倏然一怔。 “何后就在嘉德内苑莲池观鱼,我去去就来!” 夏恽头也不回地一边疾走,一边大声给郭胜喊话,谨防郭胜跟来或听不见。 “我也去!” 压下心头对夏恽反常态度的猜度,郭胜匆匆冲出嘉德殿追了上去。 “哼,就怕你不来!” 眼角余光看到郭胜的身影,夏恽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脸上一片狰狞。 莲池并不远,夏恽、郭胜二人没跑几步,便来到内苑。 “嘭!” 气喘吁吁的郭胜正四下寻觅何后的身影,猝然一头撞在了廊柱上。 “咕咚……” 强烈的撞击让眩晕的郭胜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夏恽一把捂住口鼻,径直推入莲池。 “何后怎么会来南宫,她定在北宫!” 看到挣扎了没几下的郭胜沉入池底,夏恽讥笑一声,转身朝北宫而去。 ———— 司空府。 乍暖还寒的洛阳,户外空气非常清新,袁氏议事大厅的气氛却显得异常沉闷。 下朝结伴而回的大汉司空袁逢、太傅袁隗、太仆袁基,一回到府里,立即召集虎贲大将军袁术、西园军中军校尉袁绍及袁胤、袁叙等袁氏重要成员共聚一室,商讨袁氏大事。 “讨伐陶应小儿失败,不但青州未收回,徐州、兖州皆失,冀州三分去一,这对我袁氏已成心腹大患!” 袁逢有些后悔,为了区区二百万石粮食,逼反陶应,不但给汉室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也给袁氏带来了更大是损失。 “李瓒战死、伯业一门十七口被屠,袁氏在兖州、徐州的亲眷故友皆死于陶应小儿屠刀之下,我袁氏在二州百年来的布局皆毁于一旦!” 袁逢心情郁闷,想到袁遗一家的结局,袁隗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眸子阴郁地滴水。 “唉,伯业一家死得太凄惨了!” 默默听闻袁逢、袁隗二人的叹息,面色冷峻的袁绍、袁基等人皆没有说话,只是不时瞥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袁术。 “哼,你们看我干什么?” 被袁绍、袁基、袁胤等人投来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的袁术,腾一下坐起身,面红耳赤地大声责问一众兄弟。 “我发誓,总有一日,将陶应小儿一家斩尽杀绝,替从兄一家报仇……” “陶应小儿一家已被公路几乎杀绝了,只剩下一个陶应!” 袁术话音未落,袁基嗤笑一声,语带谐谑地提醒袁术一句。 “呃……” 袁术一怔,继而尴尬地又坐了回去,嗫嚅难言。 “陶应小儿这是欲效公路之行,要将我袁氏一门斩尽杀绝啊!” 袁隗略带不满地瞄了一眼袁术,暗暗为袁氏一门的未来担忧。 “绝不能让陶应小儿继续下去,否则,在这大汉将无我袁氏一门的立锥之地!” 面色有些尴尬的袁逢懂袁隗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儿子袁术为袁氏一门带来了无法弥合的灾祸,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化解。 “南阳太守羊续去世,这是个机会,近日我便为公路谋取此职,公路可效陶应小儿之法,招兵买马,以防不测。” 既然效仿陶应,南阳就不是袁逢的最终目的,他的目的是整个荆州、豫州地区。 至于为何不给袁绍谋取外职,袁逢对袁绍有更大的期待,况且洛阳整个大本营袁氏离不开袁绍。 “二哥,陶应小儿已占据兖州,我对汝阳不放心,还是将族人暂迁来洛阳?” 袁隗担心已在效仿袁术的陶应会将屠刀伸向汝南族人,提醒袁逢未雨绸缪。 “也好,此事就交由士纪去办!” 袁逢从善如流,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了袁隗的提议。 “家主,宫中急报!” 袁逢还想交代袁基一些事,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快进来!” 预感不妙的袁逢应了一声,与袁隗对视一眼,脸色渐渐变得紧张,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家主,天子昏厥,蹇硕已率西园上军进入南宫,永乐太后带着‘董侯’陪侍!” 管家话音一落,袁逢、袁隗神色骤变,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天子恐怕时日不多了!” “蹇硕入宫,天子还是要废长立幼啊!“ 与一脸骇然的袁逢、袁隗不同,眸子骤然一缩的袁绍心头一顿,立即神情淡定地站起身。 “阿爹、叔父,孩儿去大将军府上看看!” 袁逢、袁隗再次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朝袁绍点点头。 “去,或许能帮上忙!” ———— 兖州。泰山郡。牟县。 “四月初一,唉,你的时代终归要离去啊!” 静静站立在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陶应望着眼前的朵朵梨花,心情异常复杂。 “三月雪连夜,未应伤物华;只缘春欲尽,留着伴梨花。” 想到灵帝即将走完自己的一生,也意味着汉末真正的乱世将正式拉开大幕,陶应不由有些感伤。 “好诗,不过显得太悲伤了!” 与祢衡、王烈一起走进来的陈琳,正好听到陶应吟诵杜甫的诗,忍不住赞了一句。 “你们来了!” 陶应回头瞄了三人一眼,转身朝房里走去。 “新?,《泰山周报》的办报宗旨与思路明确了吗?” 陶应没有回应“俘虏”陈琳的话,他现在最关心办报的事。 此番专门从徐州回到泰山牟县,陶应不仅为佐伯的成果而来,还为祢衡与王烈的工作而来。 “主公放心,每个板块都已找到执笔人,只等主公说的报纸!” 祢衡已见过泰山新纸,只是陶应未给任何人试用,这让祢衡心急火燎,天天跟在陶应身后索要。 当然不是陶应抠门,虽然佐伯改进的纸张已很“完美”,但陶应还是提出了各种改进意见,新纸未出之前,陶应不打算让纸张流出。 “立即安排人写几篇关于天子刘宏一生的评论,四月十一出第一期创刊号!” 陶应停下脚步,回头异常严肃地注视着祢衡,特别又交代了一句。 “你们的评价将会载入史籍,一定要客观,实事求是,不能带一丝个人好恶!” 祢衡一怔,与陈琳、王烈对视一眼,三人皆是一脸骇然。 “四月十一?” “天子要驾崩?” “莫非刘敦之言是实,陶将军能观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