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觉醒后,无情道仙君火葬场了》 第1章 死期将近 琼仙之宴当天,本该和乐融融的芳菲殿却是一片死寂。负责洒扫杂物的侍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引来旁人的注意: “殿主她……还没醒么这都快过去一天了,以殿主的修为,不应当昏迷这么久” “殿主受了反噬,想必是要多修养一阵的。只是可惜,天界百年才举办一次的琼仙之宴,尚未走完流程就结束了。我还是第一次参加琼仙之宴呢。” “我也是啊。早就听说,琼仙之宴是天界少见的盛大节庆,可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奇怪的是,‘天机一梦’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咻的一下,就那么不见了。” 天机一梦乃是天界宝物,蕴含无限神力,以法力催动,便可预见未来。天机一梦预测出的结果,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意外,都一定会发生。数千年来,不外如是。 自五千年来,天界每百年便要举办一次琼仙之宴。在宴会上,将由守护神官请出天机一梦,对天界未来百年的吉凶进行占卜。 针对天机一梦所给出的占卜结果,天界将做出一系列应对措施,以免三界发生动乱。 而这一次负责催动天机一梦的神官,便是芳菲殿殿主。可是在仪式开始之时,琼仙之宴就发生了意外。 当芳菲殿殿主以法力引动阵法,欲将天机一梦所给的预示传送给众神之时,天机一梦竟在一瞬间凭空消失! 负责占卜的芳菲殿殿主也被法力反噬,当场重伤昏迷。琼仙之宴就此中断,众神惊惧,连忙寻找天机一梦的下落。 时间过去将近一天,至今尚未得到有关天机一梦的最新消息。 “天机一梦是殿主负责看守的,如今宝物失踪,通晓宫那边……不会拿殿主开刀” “唉,不知道呢……” 两位侍女在殿主寝殿外小声议论,没发现殿中原本昏迷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近香移很想继续装睡,但是外头那俩小丫头实在是太吵了。她们就不能到别的地方说话吗!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心中一片哀戚。 天机一梦丢了,如果不尽快寻回,天界恐将面临灾劫。这无疑是件大事,但现在近香移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神器丢了,再找回来就可以了。但是命没了,她可就真活不成了。 是的,她死期将近。 而且还是死在心上人手上。 殿外,两名侍女还在说悄悄话: “诶对了,你听说了没,琼仙之宴刚结束,怀觉仙君就回来了。” “这事儿我知道。只是当时殿主尚在昏迷之中,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她。” “你说这怀觉仙君也真是的,咱们殿主都这样了,也不见他来看一眼。本来天机一梦就该他管,若非他事务缠身,这倒霉事也落不到殿主头上。他倒好,现在都没来看一眼。” “就是。依我看,怀觉仙君就是个捂不化的冰,心被狗吃了!” …… 两位侍女的声音传入近香移的耳朵里,她不禁长叹一声,心说,怀觉仙君能来看她就奇怪了,在将来某一天,他说不准还会亲手杀了她呢。 近香移脑海浮现未来血腥可怖的场景,登时抖了三抖。 说来也奇怪,她以法力催动天机一梦失败了,识海里却意外出现了一本书。书上的文字最终变成一个个画面片段,在她脑子里回放。 书上说,天机一梦失踪之后不久,天界将陷入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不仅是天界,还有鬼域和人间,三界无一幸免。 而原本应该除魔卫道的怀觉仙君,却因为一个人入了魔道。 对,堂堂天神,竟然为了一个人甘愿入魔。那个人还是他从人间处理妖族叛乱,救下的凡人女子。 看到这里,近香移都要以为怀觉疯了。他居然违背天界规定,私自收凡人为弟子,还将人带回天界。这都算了,他竟然还爱上自己的徒弟,不惜入魔,成为魔族一员,与天界对抗! 这还是修炼无情道成神的怀觉仙君吗 他干脆舍弃修为下凡算了!早知道有一天会入魔,他还修炼个屁! 最让近香移不能接受的,是怀觉狠辣的心肠。 书上说了,在天界被魔族攻陷之后,怀觉的徒弟受了重伤,需要天地至宝才能解救。而她就是这个“天地至宝”。 作为三界之内,唯一一株成神的神树,近香移的本体处处是宝。花瓣、叶子、树根,碾磨了都能入药,吃一口长命百岁,吃两口百毒不侵,全吃了羽化登仙。 然后怀觉就毫不留情地拔了她的树,砍断她的树根,碾碎枝桠上的花瓣,再将满枝的树叶捣碎做成药丸,送给宝贝徒弟提高修为。 她会死,为怀觉和他徒弟的美丽爱情作配。 这要是凡人手中的话本,她是连活都活不过三章的那种。 近香移很绝望,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她知道,其实怀觉仙君并不喜欢自己,但是她还是纠缠了仙君一百年,见到人就往上凑,可以说是十分烦人。 但是…… 她除了有点烦人以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成为神仙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兢兢业业处理芳菲殿公务,纵然有的时候偷懒,那也没造成什么大失误嘛。 近香移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还来得及挽救。而且……”而且她看到的只是一本书,还不一定是真的呢。 为了验证那本书的真实性,就在刚刚,她悄悄派出贴身女官沉碧去查查怀觉仙君…… “殿主,殿主!” 沉碧小跑着回来了,行色匆匆。 “您让我去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 近香移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放光:“怎么样,怀觉仙君他……” 沉碧有些兴奋:“您说对了,仙君果然带回来一个人族女子,而且已经将她收为弟子了!您可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我还不知道,原来您的占卜之术,已经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境界了,我看天界谁还敢说您对占卜一窍不通!” 近香移的表情僵硬了。 她笑不出来,心想:完了,书上写的是真的!她真的要死了! paoshuba.com 第2章 审判之日 怎么办 她不想死! 近香移咬着下唇,心说:必须得想个办法,绝不能这样平白无故的死了。 如果她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做尽坏事而死,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但是,但是!她活七百年了,可是一件坏事儿都没做过啊! 她一个勤勤恳恳的好神仙,就这么死了,她怎么甘心! 想着想着,近香移的思绪又飘远了。 她想不明白,怀觉不是修无情道成神的吗怎么这无情道还能有假的,说动心就动心,七情六欲说来就来 不应当啊。 这一百年来,她什么花样都用尽了,想方设法讨怀觉欢心,结果人家眉头都不皱,见了她跟啥也看不见似的,招呼都很少打。 怎么这回捡一个凡人回来,天规都打破好几条,还动了心。 近香移很难过:“难道我就比不上一个凡人吗究竟我哪里不好” 她摸摸自己的脸蛋,心说,自己长得虽然不算艳冠三界,也还称得上清丽可爱,而且她性格好,天界那么多人喜欢她,怀觉还有哪里不满意啊! 近香移又想,如果怀觉仙君是因为对那宝贝徒弟动了心才性情大变,那……那想办法让他们两个分开,斩断情根,是不是就能挽救下来了 紧接着她摇摇头:不对,这个法子行不通。怀觉这个人看上去冷漠又不好说话,要斩断他的情根难上加难,搞不好他会以为她别有用心,然后一生气,再拔了她的树根…… 近香移打了个激灵,正要叮嘱沉碧几句,这时,寝殿倏地打开了。 侍女站在门外,战战兢兢地说:“启禀、启禀殿主,通晓宫的使者来了,说是要带您过去接受审判……” 近香移的目光一转,看到侍女身后站着两名穿宝蓝色衣裳的男人。他们身上穿的官服,表明他们来历非凡。 近香移立刻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嘴角扯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呃,两位使者前来芳菲殿是为了天机一梦的事儿烦请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来。” 两位执者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沉:“请殿主尽快,通晓宫内,众神都等着你。” 闻言,近香移心头一跳。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好、好的。” 沉碧神色担忧:“殿主……” “没事。”近香移摇摇头,说,“先服侍我更衣。” 虽说近香移没能完成琼仙之宴,加上看管神器不力,是犯了大错,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天界神官,是芳菲殿殿主,对外还是得穿官服的。 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是待罪之身,终究不敢打扮得太张扬。她戴上一顶发冠,换上墨绿色官服就跟着通晓宫执者出去了。 芳菲殿距离通晓宫有一段距离,近香移跟在两位使者后头,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天机一梦丢失一事可大可小,如果能找到自然是万事大吉,如果找不到……顶多是除去神籍,贬下凡间,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如果能趁此机会,远离天界,远离三界纷争,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她就找个犄角旮瘩藏起来,谁也找不着,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近香移算盘打得啪啪响,没注意前头的使者停下来了。她不留神,闷头撞了上去—— “哎哟!怎么停下来也不说一声——” 近香移捂着撞疼的脑袋,抬头一看,乍然见到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怀觉……仙君 近香移面露惊恐,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眼前之人无疑是俊美的。他有漂亮狭长的眼睛,眼珠黑而有神,眼尾微微上翘,目光锐利如鹰隼;如墨般的眉峰宛若凌厉的剑,更添几分凌冽的美感;自眉头而下,是挺直的鼻梁。他的五官无可挑剔,面部轮廓亦是分明。 纵然表情冷冷淡淡,气质清冷,单凭这张脸,怀觉仙君也是当之无愧的天界第一美。 但是近香移看着眼前仙风道骨之人,却无可抑制地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赤红的血液淌满了整片土地,她的身体渐渐冰冷消逝,最终化成一株花树。花枝残败,一掌下来,渐变的浅粉色花瓣也落了一地。树根被那柄诛魔利剑一一砍断,连同枝叶一起磨成了粉末…… 刹那间,近香移感到疼痛至无法呼吸,浑身都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这还得了 死了都不给她一个全尸啊! 书上写的要都是真的,那她不得疼死 近香移脸色煞白,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连连后退,道:“这、这不是怀觉仙君么,怎么会在这儿啊哈、哈哈,好巧啊。” 大概是她的反应太过奇怪,玉玄炽的眼神中透露几分讶然与不解,就连通晓宫的两位使者都讶异地看了过来。 近香移歪头:“还不走吗,不是赶时间么” 怀觉仙君觉察出她的异样,随后道:“两位使者能否给我点时间,我想与殿主说几句话。” 其中一位使者与仙君是相熟的,就给了个面子:“玄炽,你知道通晓宫的规矩,别拖太久。” 接着,两位执者就相视一眼,先一步往通晓宫而去了。 近香移:“……” 玉玄炽是怀觉仙君的名字,这换作以往,近香移会亲亲热热地喊一句“玄炽哥哥”,但现在给她一百八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靠近对方一步。 近香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摆出一个僵硬的笑脸:“那什么……恭喜仙君收得爱徒,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子孙满堂,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空再叙旧哈!” 见状,玉玄炽却是眉头一皱。他神色古怪地看向近香移,道:“胡说什么,我与素心铃乃是师徒,岂是你口中所言的关系休要疯言疯语。” 近香移瞧着他怪异的表情,心想: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哦,那跟我没关系,我要走了。” 玉玄炽拦住她,道:“罢了,此事休提。关于天机一梦……” 他暗叹一声,心说,是了,近香移必然因为琼仙之宴上的意外,有了心理阴影,这才变得如此奇怪。但她实在无需过度忧心。 玉玄炽道:“你且放心,众神不会为难你,你不必因此过于担忧。” 近香移“啊”了一声,说:“我不担心。”我就是害怕你。 说完她撒腿就跑,片刻都不带犹豫的。 玉玄炽愣了愣,低头一看,发现原本近香移站立的地方,已经落了一地的浅粉色花瓣。 作为天界第一棵成神的神树,近香移的花瓣是极为少见的好看。花萼根部是浅淡的紫色,当花瓣绽放之后,根部到末梢将从浅紫渐变为淡粉,花蕊是闪耀的金色,并伴随一阵浓郁的芬芳。 那股幽香在靠近花蕊时接近无味,却在稍远的距离释放出更浓烈的花香。若是距离拉远,就会转变为雨后初晴的芳草香气。 此时此刻,怀觉仙君玉玄炽手捏着一小片花瓣,望着金色花蕊神色不明: 近香移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第3章 万神共议(上) 玉玄炽望着前方女子越来越远的背影,沉默不语。他隐隐约约觉得,近香移好似……不太正常。 以往她见了他,必然要兴奋的扑上来,变戏法似的送上成堆的花,还要问他喜不喜欢。又或者送一些不大稀罕的小玩意儿,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不管他是不是拒绝。之后,她还要恬不知耻地说上好几句: “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才答应和我在一起呀” “行,今天不行,我明天再来问一遍。” …… 当然,如今这情况,也不可能让近香移像以前一样做那些纠缠不休的事儿,只是…… 玉玄炽的嘴角紧紧抿着,心想,最诡异之处,是她不再往自己面前凑了。如果她受了委屈,即便自己不乐意见她,她也要委委屈屈地靠过来,强行求他安慰一番。 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了。 根源在哪里 想到这里,玉玄炽忽然一愣: 近香移不再八爪鱼似的纠缠他,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一百年来,面对近香移的追求,他不胜其烦,恨不得天界从此没有芳菲殿才好,怎么如今他竟开始关注近香移的异样了 玉玄炽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手指微微用力,顷刻间,掌中花瓣就化为粉末。 她不再围着他转,那正合心意,省得他再因这些无聊的麻烦事头疼。 怀觉仙君单手负在身后,阔步往通晓宫而去。 通晓宫地处天界太虚庭最高的宫阙,平日里大门紧闭,除非有重要事项需众神决议,否则正门不会轻易开启,譬如天规修订,完善三界各族律条,七大神殿殿主推举任命,审判裁决重要刑犯等等。 一般情况下,天界神官犯错,都将由严律殿负责处理。但天机一梦失踪对天界而言是少见的大事,本着事急从权的原则,这才由通晓宫干预处置。 近香移被两位使者押送到审判殿,彼时,天界神官要员已落座于大殿四方的神座之上。 “罪者芳菲殿殿主近香移带到。” 通晓宫神官的声音回荡在广阔庄严的大殿之中,近香移被带到正中央的审判席位,面对各方神官,安然坐下。 她静静坐着,等待众神的审判。 主持这场审判决议的,是对外代表天界的通晓神君。在天界,神君没什么实权,任职期间坐镇通晓宫,日常事务便是主持万神共议。 此刻,通晓神君高坐在主持席上,神情端肃。他头戴着金羽发冠,两侧的金玉穗子自然垂下,滚金边的衣领微微立起,织就金羽的轻纱罩在墨色官袍上。 他身板端正地坐在万神之上,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几乎要让人忘记了,通晓神君其实是一个温和良善之人。 “众神都到齐了若无疑义,本次对芳菲殿殿主看管神器不力,致使天机一梦遗失之事的审判,就开始了。” “阴司殿、人道殿、妖思殿、功德殿已到齐,芳菲殿除殿主外已到齐。结缘殿水澜仙君因伤告假,其余神官已到齐。” 通晓神君问侍从:“怎么,严律殿的神官呢” 侍从:“未得到严律殿殿主的消息,许是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通晓神君:“哦,那就请严律殿首席怀觉仙君清点神官人数。” 话音刚落,怀觉仙君便从属于严律殿首席神官的席位上站起来:“严律殿除殿主外,皆已到齐。” “不如,先等一等严律殿殿主” “啧,等什么等本座好不容易从鬼域来一趟,都这会儿了还等。怎么,你们莫不是以为,本座闲得很,在这儿跟你们玩儿过家家” 说这话的是阴司殿殿主。若要说天界最不好惹的神官,那便是他了。阴司殿主掌管鬼域阴司,个性古怪孤僻,见人就板着脸,说话还难听。 他常年穿着一身暗沉沉的黑衣,从头发丝到脚上穿的鞋子,全是黑的,一点杂色也无。加上他那一张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脸,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张黑白水墨画。 阴司殿主不耐烦地丢开手中案卷,道:“鬼域事务繁多,再啰嗦,本座就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审判殿的大门忽然打开,一道银白色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他满头白发,发鬓处自然垂下银白的发丝: “抱歉,是我来晚了。”儒雅温和的男人回到严律殿殿主席位。他微微一笑,温润的脸上出现几道笑纹来。 严律殿主颇为惭愧地说:“途中突发意外耽搁了,还请诸位不要见怪。阴司殿殿主,莫怪,莫怪啊。” 后者没搭理他,扭头“哼”了一声。 通晓神君出来打圆场:“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罢。” 醒木拍案,众神审判开始。 通晓神君:“罪者芳菲殿殿主近香移,关于天机一梦遗失一事,请你陈述事发经过。” “是。” 近香移深吸口气抬头,继而将琼仙之宴当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天机一梦消失的时候,想必在座的各位神官也看到了。那时,神器确实是忽然就不见了,具体原因为何,我也不明白。” 阴司殿殿主说话丝毫不客气:“你不知道那还有谁知道在琼仙之宴开始之前,天机一梦可是由你保管的。如今神器失踪,究竟是你看管不力,还是你贼喊捉贼本座认为,应当严加审问芳菲殿殿主,务必要从她口中问出真话来。” 通晓神君:“阴司殿主所言不无道理,但……” 他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阴司殿主此话有失偏颇。若果真是芳菲殿殿主偷盗天机一梦,她又何必留在天界坐以待毙更别说她还被法力反噬。” 阴司殿殿主冷笑一声:“或许是她所使的苦肉计,好洗清自己的嫌疑,这样的例子本座在阴司殿见多了。” 通晓神君:“……咳咳,两位莫要急着争辩。”他看了眼严律殿的席位,“怀觉仙君的搜查结果如何” 怀觉仙君这才道:“经严律殿排查,天界各处皆无天机一梦之踪迹,其中亦包括芳菲殿殿主的寝殿与洞府。” 通晓神君:“也就是说,天机一梦并非芳菲殿殿主所偷窃了。那么……” “又或许……她把神器藏在了严律殿找不到的地方。”阴司殿殿主道,“神君,本座知道你与近香移的关系不错,可既便如此,你也不应当如此包庇” 通晓神君的笑容僵在脸上:“……”阴司殿主这家伙真是…… 近香移:“……” 她算是看出来了,阴司殿的人就是来找茬的。 近香移咬咬牙,轻轻“哼”了一声,而后道:“阴司殿主误会了。通晓神君刚正不阿,自然不会因为私情而偏袒任何人。罪者自知看管神器不力以至天机一梦遗失,为此,罪者愿承担一切责任与刑罚。但罪者否认偷盗天机一梦。罪者自愿配合严律殿调查,寻找天机一梦下落。还请诸位神官、神君明鉴。” 审判殿静默了片刻,随后,严律殿殿主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芳菲殿殿主都这么说了,各位不妨听我一言” 通晓神君面带微笑:“仙尊请说。” 严律殿殿主将袖子一折,语气不疾不徐:“其实在来通晓宫之前,我碰上了点意外……” “嘁,这话仙尊已经说过了。”阴司殿殿主依旧难缠,“还请仙尊莫要提与审判无关的事。” “有关,怎么会无关呢我就是碰上了真正盗窃天机一梦的罪魁,这才来晚了啊。”严律殿殿主笑着说。 第4章 万神共议(下) 严律殿主一句话教众人神色惊变。 “你遇到了盗窃的罪者”阴司殿主脸色阴沉,他的语气不善:“既然如此,你刚才怎么不说戏耍我等很有意思” 严律殿主一贯是儒雅温和之做派,这会儿将鬓角下垂的发丝捋到后头去:“诶,阴司殿主怎么这般看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各位的看法,听听你们的意见,一时半会儿忘了说而已。” 众神:“……” 审判殿一片静默,随后,是阴司殿主愤恨的声音:“你耍我” 严律殿主面带微笑:“哪里,我真的是忘了。” “啊,那殿主能不能说一说,遇到那名贼人的经过”通晓神君连忙打岔,唯恐再晚一步他们就打起来了:“敢问严律殿主是如何发现天机一梦的踪迹” 严律殿主这才说起正事:“说来也是巧合。就在天机一梦失踪不久,怀觉仙君便捉拿人间妖族回归,我便回了趟严律殿处理那名妖族。但没想到,妖族挣扎逃脱。捉拿途中,正好见着逍遥境内乍起一神光,正是神器催动后显现的法阵。我断定贼人在盗走天机一梦后,私自催动了天机一梦,窥探天机,因此连忙追踪。当我赶到之时,却见天机一梦被一名浑身散发魔气的男子收入囊中。” “魔族”殿中的神官惊异道,“竟是魔族严律殿主没有看错” 严律殿主正色道:“没看错,那人身上确实满身魔气。” “这……” 众神官惊异愕然地对视一眼,皆是不可置信: “可魔族自一千五百年前那场神魔之战后,已退居三界之外,所剩的魔族余孽不到百人,势力大不如前。况且这是天界,他们怎么可能通过三界之界限潜入天界” “没错,魔族绝无可能潜入天界,他们没这个本事。” “没这个本事你可别忘了,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纵然魔族没有了一千五百年前的实力,但数百年后,依然能围困鸿蒙山,导致……” 通晓神君神色冷然:“肃静!过去发生什么,如今讨论没有意义。严律殿主已言明,那是能潜入天界的魔族,想必实力不可小觑。” 闻言,众神这才安静下来。 通晓神君深吸一口气,又问:“殿主碰到那魔族后,又发生了什么,可将天机一梦带回来了” 严律殿主摇摇头,遗憾地说:“那名魔族实力不在我之下。我与他斗了近百回合,没能将人捉拿,就连天机一梦也……”他叹口气,“天机一梦被打落人间,不知去向了。” “什么!” “这、这可如何是好,神器遗落凡间,若是发生什么意外……” 通晓神君眉头微蹙:“天机一梦乃是神器,若是长久离开天界,恐怕要生出不少变故。” 作为警示天机的神器,天机一梦代表天界未来的吉凶走向。若无神器镇守,将来天界恐将面临浩劫。 “事不宜迟,必须即刻派人将天机一梦寻回。”通晓神君道。 这一点,众神自然赞同。 “那派谁去” 阴司殿主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谁弄丢的谁去。” 顿时,众神的目光都落在近香移身上。 阴司殿主的声音不大,但殿中的诸位神官也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近香移在内。 此时此刻,近香移心虚百转千回。在来到通晓宫之前,她已经做足了会被重判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让她把天机一梦寻回 这、这也……太好了! 近香移差点就想大声欢呼了! 外出寻找天机一梦代表什么代表可以离开天界,远离玉玄炽和他的宝贝徒弟!这是她的机会,保住性命的机会! 只要她跑得足够远,玉玄炽还能找得到她 到时候,她就隐匿气息,在人间有条不紊地寻找天机一梦下落。找到之后呢,就假装被人间妖魔动乱波及,身受重伤,不能回返天界。接着,委托阴司殿的神官帮她把天机一梦送回天界,她就自己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藏起来,直到三界浩劫结束为止。 近香移都想给自己鼓掌了——这个计划简直是完美,她可真是个天才! 她尽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连忙说:“罪者愿意下界寻找天机一梦,请神君给罪者一个赎罪的机会!” 通晓神君:“这……好。诸位神官有什么意见么”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阴司殿主。他掌下一挥,一道罡气打在大殿正中央淡金色的石柱上:“本座同意。” 审判殿正中靠后的位置,放置着两根石柱。淡金色石柱代表同意,而另一侧浅蓝色石柱则表示否决。 不消片刻,淡金色石柱上已出现九十九道罡气,除了少数几位表示否决以外,过半数的神官皆同意由近香移下界寻找天机一梦。 通晓神君道:“结果显而易见,那么本次对近香移的判决结束,责令近香移即刻下界,寻回天机一梦……” “等等。” 通晓神君动作一顿,颇为无奈地问:“阴司殿主还有什么意见么” “她弄丢了神器,通晓宫所给出的刑罚,不会只是将失落的神器找回来这么简单”阴司殿主阴恻恻地笑了笑,他的目光在众神之间扫了一遍:“天界律法严明,诸位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众神沉默片刻。 其实阴司殿主有一句话说对了一半。审判殿中确实有神官想要包庇近香移,还不止通晓神君一个。 近香移本人虽然不太着调,但讨人喜欢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大概是神树修炼成神的缘故,她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本性纯善。她在天界当值一百多年,对每一位神官都十分友好,既会撒娇又能黏糊,时不时帮人一点小忙,给人一点惊喜,年纪又是天界所有神官里最小的,众神都乐得将她当做妹妹一般。 更别说当初近香移还是立了大功才成神的,在这一点上,已经博得所有神官的好感了。 这会儿妹妹犯了点小错,众神不忍苛责,自然想要宽容些。 众神在心里想:她确实是弄丢了天机一梦,不过如果能及时寻回,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阴司殿主瞧瞧在场神官的反应,当即冷哼一声,旋即道:“依本座看,近香移玩忽职守,难担芳菲殿殿主一职,即刻撤去近香移之神职,自此不得再踏入七大神殿!” 第5章 撤去神职 撤去神职 近香移眨眨眼睛,而后道:“罪者心知犯下大错,诚心悔改,愿接受一切惩罚。” 不过就是不能做神官儿了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因此她毫无怨言。 但是…… “此举不妥。” 近香移惊愕一瞬,旋即扭头望去。 自打审判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怀觉仙君站了起来。他的身量原本就颀长,此刻立在神官席,又是那副威严神圣的姿态,更显得他高不可攀,清圣绝尘。 但此刻玉玄炽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在阴司殿主身上扫了一眼,而后对通晓神君道:“芳菲殿殿主固然有错,但追根究底,真正该惩罚的不是她,而是那名偷盗天机一梦的罪魁。” 玉玄炽道:“如果仅是因为看管不力,而卸去芳菲殿殿主的神职,如此严惩,岂不是否认这一百多年来她为天界所做的辛劳付出这对芳菲殿主来说,未免也太不公正。公正严明一直是七大神殿及通晓宫的处事原则,希望诸位不要忘了作为神官的本分。” 要卸去近香移的神职,其实只是阴司殿主的个人主张,在场的神官都不太赞成,这会儿听玉玄炽这么说,没有不答应的: “怀觉仙君说的对,确实没必要撤下神职,芳菲殿主多年来兢兢业业,如今犯了点小错,但只要能及时将天机一梦寻回,那也算将功折罪了。” “是啊。刚才严律殿主都说了,偷盗神器之人的实力不在他之下。连严律殿主都不能将人捉拿,芳菲殿主又如何能防范得住呢” …… 一时间,众神官议论纷纷。近香移不动声色地听着,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是要去人间避祸的人,如果还保留神职,那她还怎么跑路不跑路,那还怎么保命她在天界目标太明显了,自己法力又不是顶厉害的,玉玄炽轻轻那么一抓,她就死定了。 于是她咬咬牙,即刻站出来说:“请诸位神官听我一言。”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罪者看护神器不力,于心有愧,如今深刻自省,更觉以往行事荒唐,怠惰偷懒,丝毫没有作为神官的端方持重之态,亦再不敢忝颜居芳菲殿殿主之位。罪者恭请神君做主,卸去我芳菲殿殿主之职。” 此话一出,众神官都惊了。 玉玄炽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很想问一问她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可知道卸去神职,此后可不能再回天界任职了 诚然,她是看管不力,但卸去神职着实是惩罚过重。严律殿向来赏罚严明,没有罚如此重的道理。 通晓神君极为费解地看了看近香移,道:“芳菲殿主你……纵然有错,但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些年你为天界所付出的,众神官都看在眼里。至于神职……暂且停职,等你将天机一梦带回来再说。” 玉玄炽想了想,最终坐了回去。罢了,停职也好,横竖近香移得下凡寻神器,职务挂着也是无用。 他左手搭在座椅把手上,回想起至今存放在洞府内的案卷。 天界神官甚少有机会能下凡,即便身为严律殿神官,时常外派人间处理事务,但终究要受同行监管,时间并不自由。 如果他能一同下界,或许能寻得机会,查出案卷暗藏的秘密。 玉玄炽斟酌片刻,道:“不过,我认为,以近香移一人之力,未必能安然无恙将天机一梦带回。” 近香移:“……”你在说什么屁话,瞧不起我 玉玄炽:“因此,我愿自请下界,协助近香移寻回天机一梦。” 近香移:“”给你一个机会,收回你的话。 通晓神君亦是惊讶:“这……”是他听错了,还是怀觉说错了 玉玄炽解释道:“说来,芳菲殿主此回也算得上是无妄之灾。原本负责看顾天机一梦的,本该是我。只是严律殿事务繁多,我分身乏术,这才让芳菲殿主代为看管。因此,天机一梦失窃一事,我理应担责。” 闻言,严律殿主侧目看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他笑了笑,决定帮下属一把:“是啊。况且我追踪罪魁,却令对方逃脱,也是严律殿办事不力,严律殿亦当负责。便命怀觉仙君协助芳菲殿主,寻找神器罢。” 近香移眼睛睁大,顾不得场合,立马大声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开玩笑,玉玄炽跟着她一起去,那她还躲个屁!他有病吗,不是要跟他徒弟恩恩爱爱吗,怎么还跟她杠上了! 通晓神君为难道:“这……怀觉仙君隶属严律殿,要务繁多,恐有不便。” 严律殿主温和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严律殿的职责,是处理天界要务,寻找天机一梦也是天界要务,为天界效力,怀觉仙君自当为所当为。是,怀觉” 怀觉仙君微微颔首:“殿主说的是。” 通晓神君:“……” 近香移:“……” 而此时,众位神官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个眼色:香移喜欢怀觉这么久了,这会儿怀觉要跟她一同下界寻找神器,好机会啊!这时候不撮合,什么时候撮合 “既然如此,那就依严律殿主所言罢!” “是啊是啊。” 近香移平日里没少和这些神官混日子,他们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然而看着往日招猫逗狗的损友,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怎么他们就看不明白,她不想追求玉玄炽了啊! 一群没眼色的! 但是玉玄炽主意已定,而且……通晓神君好像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近香移看着通晓神君望过来的鼓励的眼神,顿时无语。 行,等她一到人间,立马甩开玉玄炽! 审判结束,通晓神君将近香移留了下来。原本还想叫上玉玄炽的,但是他有公务,先走一步了。 近香移和通晓神君相熟,两人见面也没有什么规矩,一起在通晓宫闲逛。 通晓神君叹口气,说:“唉,你这一下凡,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这段时间怕是没人给我找乐子了。” 近香移:“嗐,往后找乐子的时候多着呢,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对了,你叫我来什么事儿啊” “哦,这个给你。”通晓神君想起正事儿,即刻从怀中取出一张帖子来,道:“天机一梦乃是兰漪道尊所做,用以占卜天界未来之吉凶。如今神器失踪,虽说是流落人间,但人间之大,想找到天机一梦何其困难,你此番下界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兰漪道尊既然能做出这等神器,应当有找到神器的办法。你下凡后,可往烟波城无月村去寻他,他在此地隐居。见了他,可送此拜帖,请他帮忙。我与他有几分交情,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帮你的。” 第6章 宝贝徒弟 近香移顿时眼睛一亮,她捧着请柬塞到怀里,乐呵呵的蹭了通晓神君两下,道:“我就知道神君对我最好了,爱您!” 通晓神君双眼一弯,笑了起来。他揉揉近香移的头,道:“下界之后,要注意安全,遇到什么麻烦,就传讯给我。” 近香移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会的!” 通晓神君:“对了,尚未恭喜你,难得有与怀觉独自相处的机会。今次你与他外出公干,该把握的,可得好好把握。” 他知道近香移喜欢怀觉仙君很久了,但怀觉是修无情道成神,对近香移的示好一点反应也没有。 以前,通晓神君对此很是无奈,明里暗里劝过几回,但近香移一意孤行。 原以为她的感情只会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但看今日怀觉在审判殿内的反应,也不像是完全对小香移毫无想法。他这不是主动要陪香移下凡么 如此,通晓神君也没有劝她放弃的理由。相反的,若是真能促成两人一桩情缘,将来在天界,或许还会成为一段佳话。 “啊,我正烦着怎么甩掉玉玄炽呢!”近香移很是苦恼地说:“我不想追求他了,一座冰山有什么好追的。” “嗯”通晓神君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着问:“怎么了,以前你不是最喜欢他了么” “您也说啦,那是以前嘛。” 近香移想了想,还是没把识海里那本预言书告诉通晓神君,免得对方担心。加上这事儿稀奇古怪,神君不一定相信。 于是她道:“总之,我就是不要喜欢他了,往后您可别再提这事儿了。” “好罢。” 通晓神君通常不插手两个小辈的事儿,更何况男女之情,顺其自然便可。因此他也没再说话。 他们俩在后院里逛了逛,说了会儿话之后,近香移这才离开通晓宫。 从通晓宫离开之后,近香移回到了芳菲殿。 此时,芳菲殿上下已经知道了她被停职的消息,而且即将下界寻找天机一梦。沉碧舍不得她,磨磨蹭蹭将殿主寝室打扫干净后,这才送她到扶摇门。 “殿主,您此去一定要小心,若是遇见那偷盗神器的魔族,千万不要硬拼,咱们能跑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近香移点头:“嗯嗯嗯,这个道理我懂。”她怕死,若是打不过,必然是要第一个跑的。 “还有还有,您遇到人类一定要矜持些,他们要面子,有些话您别说太直白。” 沉碧说的委婉,担忧自家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殿主会要在人间惹麻烦。 “啊。”近香移一知半解,“那我尽力。” 沉碧道:“唉,那您去罢,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不急,再等等,有人也要过来。”近香移怏怏不乐。 刚才玉玄炽要求她在扶摇门会合,要跟她一同下界。 她觉得烦,想早点走。 沉碧问了一句:“谁”然后看到不远处玉玄炽带着一名一女子走了过来,登时瞪大眼睛。 怀觉仙君 沉碧脸上满是疑惑:他过来干什么 近香移听到动静,即刻转头一望,这一望,就望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她可以发誓,自己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女子有一张娇柔绝艳的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目光潋滟仿佛含着水光,眼神纯净又楚楚可怜。她的脸就与她的淡青色衣衫一样素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玉玄炽带着女子来到近香移等人面前。他的表情依然是冷冷淡淡的:“这是素心铃。” 女子这才从玉玄炽身后站出来:“神、神女们好,我是仙君的弟子,素心铃。”她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仿佛不敢看他们似的。 近香移注意到,对方右眼眼角还有一颗小痣,显得清纯又妩媚。 “……” 她好像明白了玉玄炽为什么会为了素心铃甘愿入魔了。 这么漂亮的美人,不动心才怪呢。 紧接着她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瞪着玉玄炽:“等等——你要带你徒弟一起去” “是。” 玉玄炽冷冰冰的一个字,教近香移浑身发冷。 他们师徒两个竟然想要一同下界! 近香移惊恐后退,一下子躲到了沉碧身后。她仔细回想书中的内容,却无法找到自己的死期。 那书上写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模糊,只记录了三界动乱的片段,以及玉玄炽与素心铃的情感纠葛。 她唯一确定的是,玉玄炽是在入魔之后将她给杀了的。但玉玄炽什么时候入魔,她却不知道。 书上没写玉玄炽会跟她一同寻找天机一梦,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近香移很慌,难道玉玄炽会在寻找神器的这段期间内,和素心铃互通心意,然后入魔 这样她岂不是要完蛋 近香移警铃大作:绝不能跟他俩走一块儿! 玉玄炽见她如此闪躲,不由得蹙眉:“你又要做什么” “我看是你要干什么才对!”近香移愤恨道,“你收留凡人不算,还带着她四处跑。寻找神器何其凶险,你也不怕伤了你的宝、贝、徒、弟!” “宝贝徒弟”那四个字是她咬着牙说的,一股咬牙切齿的味儿。然而她这副怨恨生气的模样在别人看来,却像是在吃醋。 沉碧不由扶额:果然,殿主还没有放弃怀觉仙君! 素心铃惊慌地看看玉玄炽,又看看近香移,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 她急得眼中泛起一层水雾,“神女说的不错,天界确实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但是我……我……” 她怯生生的目光瞧了近香移一眼,然后又躲到玉玄炽身后去了。 这样一看,倒像是近香移欺负了她似的。看得近香移简直要心梗了——这个凡人是什么表情,她欺负人了吗拜托搞清楚,要搞死我的人是你们啊,我这个将死之人都没说什么! 见状,玉玄炽口吻僵硬,连眼神也是冷冰冰的:“我原以为你还有几分作为神官的血性,没想到你连最后的骨血也丢失了——犯错的是你,纵然被停职惩戒,也不该迁怒一个凡人。” 近香移怀疑自己听错了:“哈明明是你——”她顿了顿,改口道:“希望日后你记得这番话。” 她颇为讽刺地打量对方一眼,说:“可别丢了作为神官的血性和骨气啊,怀觉仙君。”若你果真入魔,那我可是会联合三界神官嘲笑你的。 说罢,近香移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从扶摇门跃了下去。 第7章 小小争执 呼啸的风声从耳侧急速掠去,周围的灵气渐渐稀薄,同时,近香移身上的法力亦渐趋凝滞。在她望见人间一片壮阔河山之时,身上的戒灵锁也落成了。 近香移身子一轻,轻飘飘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她摸了摸还有些发热的额心,沉下气息调整了会儿。 天界有规定,凡是天界神官,下凡人间必得封锁五成的法力,以免过强的力量伤害到凡人。她额头上那抹戒灵锁的印记就是证明。 近香移观望四周,发现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寂静的山林,四处可见葱郁的林木与幽香的花草。 在近香移有限的修炼年岁里,她从没有来到过人间。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下界。 她对人间不太了解,只知道魔族、妖族、花草精怪与人族是共居人间。鬼族则居于鬼域,天界便是数千天神的居所。 不过,在一千五百年前的神魔之战后,魔族老巢被破,魔族残党被驱出三界,隐匿于三界之外的浮屠城。 而今,妖族与花草精怪臣服天界,受天界管辖。原先近香移所在的芳菲殿,便是管辖人间芳草精怪的神殿。 之所以让她担任芳菲殿殿主一职,通晓宫那边所给出的解释是,同为草木修炼成神的近香移,管理同类来应当更方便。于是,近香移就在芳菲殿呆了近一百年。 她虽是一众芳草精怪之首,但其实并未来到人间,也不曾亲眼看看这些接受天界管辖的精怪究竟过得如何。 近香移想,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的体察一下民情。 这时,头顶的阳光暗了下来。 近香移骤然抬头,只见两道靠在一起的身影在眼前无声降落。淡青色与苍蓝色衣袍交缠在一起,像打了死结一样无法分割。远远看去,那两人好似神仙眷侣一般,十分登对。 近香移愣住了。 他们两人……从外表上看,确实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近香移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股不适,在素心铃摆着一张纯洁无害的笑脸凑上来时,彻底爆发了。 “我不知道你带着她下界有什么目的,但总归与寻找天机一梦无关。你想带着她干什么,你尽管去,我不会阻拦。但是从现在起,我跟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近香移后退一步,脸色少见地不太好看:“不要跟着我。” 她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要走,但玉玄炽却拦在了前头。他的口吻也很僵硬: “你又在胡闹什么,寻找天机一梦是何等重要之事,岂容你发小孩子脾气当真没有一点神官的样子。” 近香移都想翻白眼了:“说得好像我求着你来帮忙似的。我自己弄丢的东西,我自己能找回来,不用你假仁假义帮忙。” “我没有神官的样子,哈。”她看一眼素心铃,道:“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你借着协助寻找神器的名头下界,实际上是要带着你徒弟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觉得你以权谋私的样子,就很像个天界神官啦公正无私、刚正不阿的严律殿首席” 玉玄炽:“……你——”他顿了顿,不禁哑然了。 追根究底,他下界的目的确实不在天机一梦,但……为何近香移非要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往素心铃身上扯 玉玄炽搞不明白,便不说话。他本就话少,始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就是满脸写着“与你无关”这四个大字。 他不反驳,近香移就当他默认。她语带讽刺地说:“呵,被我说中了,你心虚了我就知道,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从头到尾都当透明人的素心铃坐不住了。 她慌慌张张地解释:“不、不是的,事情不是神女说的那样,师尊只是担心我的伤势,因、因为——” 素心铃眼睛一眨,顿时两眼水汪汪,眼尾带红,表情既愧疚又委屈,她紧咬下唇,而后道:“因为我只是凡人之躯,天界并没有能医治凡人伤病的丹药,所以师尊才带我下界寻医。 “还请神女不要误会,师尊带我下界,并非女神所说的那般,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们之间,也不是您所想的那般不堪的关系。” 最后一个字说完,素心铃眼眶中欲滴的眼泪终于落下了。美人落泪,艳色无边。 这一通话让素心铃说得不卑不亢,充分表现出了什么叫我见犹怜,既坚强又委屈。 近香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有骂你!我骂的是玉玄炽,他都没哭!干什么,你还要替他哭么” “够了。” 玉玄炽双目沉沉,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闹够了,就抓紧寻找天机一梦,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与正事无关的事情上。”玉玄炽说,“天机一梦不能离开天界太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近香移嘟囔着“这我当然知道”,她瞥一眼玉玄炽,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去找兰漪道尊了。” 兰漪道尊是何来头,玉玄炽心知肚明。通晓神君交代给近香移的事,他也听神君提起过。 “那你可知,兰漪道尊现今何处” 近香移:“我当然知道,就在烟波城无月村。” 玉玄炽点了下头,又问:“人间地域广阔,烟波城地处哪个方位,你可有头绪” “现在没有,但是等我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近香移道。 玉玄炽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哦原来你打算靠问路来找人。” 近香移:“……” 干什么阴阳怪气的,他是不是在骂我 也不知道素心铃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刚才还啪嗒啪嗒掉眼泪,这会儿就破泣为笑了。 她笑着说:“师尊的意思是,神女与其向其他人问路,不如我们同行。毕竟师尊也是在人间修炼近千年才飞升,加上时常下界执行任务,因此对人间很是熟悉。 “我想,师尊一定是知道烟波城应该怎么走的。对,师尊” 近香移:“……”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们两个。 素心铃又说:“而且,像神女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心性单纯善良之人,若是被人间的不法之徒所骗,指不定要吃亏。所以,还是请神女答应,我们一路同行好不好” 近香移低头思索片刻。 诚然,与玉玄炽一同行动,确实能省很多麻烦。有他在,她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兰漪道尊。但是她一想到玉玄炽的冷淡模样,就气都不打一处来。 又不是她求着他帮忙的,怎么他还搞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摆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来教训她 她又不是他的下属! 近香移不想妥协,但这时—— “抱歉,方才是我言语冒犯,你不用放在心上。” 第7章 小小争执 呼啸的风声从耳侧急速掠去,周围的灵气渐渐稀薄,同时,近香移身上的法力亦渐趋凝滞。在她望见人间一片壮阔河山之时,身上的戒灵锁也落成了。 近香移身子一轻,轻飘飘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她摸了摸还有些发热的额心,沉下气息调整了会儿。 天界有规定,凡是天界神官,下凡人间必得封锁五成的法力,以免过强的力量伤害到凡人。她额头上那抹戒灵锁的印记就是证明。 近香移观望四周,发现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寂静的山林,四处可见葱郁的林木与幽香的花草。 在近香移有限的修炼年岁里,她从没有来到过人间。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下界。 她对人间不太了解,只知道魔族、妖族、花草精怪与人族是共居人间。鬼族则居于鬼域,天界便是数千天神的居所。 不过,在一千五百年前的神魔之战后,魔族老巢被破,魔族残党被驱出三界,隐匿于三界之外的浮屠城。 而今,妖族与花草精怪臣服天界,受天界管辖。原先近香移所在的芳菲殿,便是管辖人间芳草精怪的神殿。 之所以让她担任芳菲殿殿主一职,通晓宫那边所给出的解释是,同为草木修炼成神的近香移,管理同类来应当更方便。于是,近香移就在芳菲殿呆了近一百年。 她虽是一众芳草精怪之首,但其实并未来到人间,也不曾亲眼看看这些接受天界管辖的精怪究竟过得如何。 近香移想,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的体察一下民情。 这时,头顶的阳光暗了下来。 近香移骤然抬头,只见两道靠在一起的身影在眼前无声降落。淡青色与苍蓝色衣袍交缠在一起,像打了死结一样无法分割。远远看去,那两人好似神仙眷侣一般,十分登对。 近香移愣住了。 他们两人……从外表上看,确实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近香移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股不适,在素心铃摆着一张纯洁无害的笑脸凑上来时,彻底爆发了。 “我不知道你带着她下界有什么目的,但总归与寻找天机一梦无关。你想带着她干什么,你尽管去,我不会阻拦。但是从现在起,我跟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近香移后退一步,脸色少见地不太好看:“不要跟着我。” 她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要走,但玉玄炽却拦在了前头。他的口吻也很僵硬: “你又在胡闹什么,寻找天机一梦是何等重要之事,岂容你发小孩子脾气当真没有一点神官的样子。” 近香移都想翻白眼了:“说得好像我求着你来帮忙似的。我自己弄丢的东西,我自己能找回来,不用你假仁假义帮忙。” “我没有神官的样子,哈。”她看一眼素心铃,道:“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你自己你借着协助寻找神器的名头下界,实际上是要带着你徒弟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觉得你以权谋私的样子,就很像个天界神官啦公正无私、刚正不阿的严律殿首席” 玉玄炽:“……你——”他顿了顿,不禁哑然了。 追根究底,他下界的目的确实不在天机一梦,但……为何近香移非要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往素心铃身上扯 玉玄炽搞不明白,便不说话。他本就话少,始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就是满脸写着“与你无关”这四个大字。 他不反驳,近香移就当他默认。她语带讽刺地说:“呵,被我说中了,你心虚了我就知道,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从头到尾都当透明人的素心铃坐不住了。 她慌慌张张地解释:“不、不是的,事情不是神女说的那样,师尊只是担心我的伤势,因、因为——” 素心铃眼睛一眨,顿时两眼水汪汪,眼尾带红,表情既愧疚又委屈,她紧咬下唇,而后道:“因为我只是凡人之躯,天界并没有能医治凡人伤病的丹药,所以师尊才带我下界寻医。 “还请神女不要误会,师尊带我下界,并非女神所说的那般,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们之间,也不是您所想的那般不堪的关系。” 最后一个字说完,素心铃眼眶中欲滴的眼泪终于落下了。美人落泪,艳色无边。 这一通话让素心铃说得不卑不亢,充分表现出了什么叫我见犹怜,既坚强又委屈。 近香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有骂你!我骂的是玉玄炽,他都没哭!干什么,你还要替他哭么” “够了。” 玉玄炽双目沉沉,眼神中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闹够了,就抓紧寻找天机一梦,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与正事无关的事情上。”玉玄炽说,“天机一梦不能离开天界太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近香移嘟囔着“这我当然知道”,她瞥一眼玉玄炽,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去找兰漪道尊了。” 兰漪道尊是何来头,玉玄炽心知肚明。通晓神君交代给近香移的事,他也听神君提起过。 “那你可知,兰漪道尊现今何处” 近香移:“我当然知道,就在烟波城无月村。” 玉玄炽点了下头,又问:“人间地域广阔,烟波城地处哪个方位,你可有头绪” “现在没有,但是等我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近香移道。 玉玄炽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哦原来你打算靠问路来找人。” 近香移:“……” 干什么阴阳怪气的,他是不是在骂我 也不知道素心铃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刚才还啪嗒啪嗒掉眼泪,这会儿就破泣为笑了。 她笑着说:“师尊的意思是,神女与其向其他人问路,不如我们同行。毕竟师尊也是在人间修炼近千年才飞升,加上时常下界执行任务,因此对人间很是熟悉。 “我想,师尊一定是知道烟波城应该怎么走的。对,师尊” 近香移:“……”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们两个。 素心铃又说:“而且,像神女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心性单纯善良之人,若是被人间的不法之徒所骗,指不定要吃亏。所以,还是请神女答应,我们一路同行好不好” 近香移低头思索片刻。 诚然,与玉玄炽一同行动,确实能省很多麻烦。有他在,她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兰漪道尊。但是她一想到玉玄炽的冷淡模样,就气都不打一处来。 又不是她求着他帮忙的,怎么他还搞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摆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来教训她 她又不是他的下属! 近香移不想妥协,但这时—— “抱歉,方才是我言语冒犯,你不用放在心上。” 第8章 渺渺凡尘 近香移惊讶地扭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着玉玄炽。她情不自禁地揉了一下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玄炽在跟她道歉。 他道歉诶! 近香移认识他百年,何曾从他脸上看到除了公事公办之外的态度他对她连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过,更别说道歉了。 近香移细细数了数,相识这么久以来,这是玉玄炽跟她主动搭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从没给过一个笑脸,连多说几句话都是奢侈。 近香移觉得很稀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玉玄炽知道她在看他,暗叹一声,心想:自己是修无情道飞升的神官,论理,他的七情六欲早已淡薄,不会因外物而有任何愤怒的情绪。 但是见到近香移的每一次,她都能精准地令自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作为超脱尘世的仙者,频繁发怒并不是什么好事。玉玄炽尝试远离她,但近香移总是不知羞耻、不知进退地凑上来。 她那样张扬恣意,自由散漫,哪有个正经神官的样子 修行者修的不仅是身,还修心。修身者法力超群,灵力浑厚,可独当一面。修心者品行端正,道心坚定,公正无私,端肃律己。 可修身修心这两样,近香移哪样都不沾,让人看得头疼。 玉玄炽不喜这样的人。尤其看到对方还与他同为天界神官,论官职还比他高了一级。 照理来说,既为天界七大神殿殿主之一,近香移也该端庄稳重些。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该她做的,她不做,不该做的,样样都占。 天界神官的风气都被她带歪了,不少神官成天跟着她偷溜出去鬼混,玩得不亦乐乎。而她更是大肆宣扬着要追求他。 玉玄炽忍耐许久,这才渐渐习惯神官们看热闹时的揶揄眼神。 经历近百年的折磨,玉玄炽以为自己还算了解近香移这个异类。可自“天机一梦”失窃一事后,近香移却一反常态,再不往他跟前凑。 玉玄炽这才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她。 就像不久之前,他不明白近香移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为什么认为他与素心铃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玉玄炽长出口气,送走胸中的烦闷,心想,自己实在不应该再被近香移牵动情绪。 他道:“方才吾之所言,并非有意责怪,只是寻找天机一梦迫在眉睫,我不想横生枝节。 “在人间这一路,我等还需同行一阵,比起责怪与怨恨,我希望能与殿主好好相处,尽快找到天机一梦。” 玉玄炽心想,能避开严律殿下界已属不易,若是将时间浪费在争吵上,那是得不偿失。 他厌烦与近香移争论,只想尽快完成寻找天机一梦的任务。 谁对谁错,谁来道歉,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够让近香移闭嘴。 而此时的近香移已经被说动了。 其实在玉玄炽道歉那会儿,她便不怎么生气了。主要是注意力一下子被他转移,再想生气就生不起来了。 算了,他都道歉了。 况且玉玄炽有句话也没说错,在凡间寻找神器,有些地方,她确实需要对方的帮忙。 近香移仔细想了想,就目前的局势看,三界尚未有大动乱的迹象。 玉玄炽若是入魔,应当不会在这段时间。 他对她暂时不具有威胁,近香移倒是勉强愿意让他跟着。 “我也不想跟你吵,谁让你总是要骂我。”近香移说,“你要不挑我的刺,我还不稀得跟你争辩呢。” 近香移在心中自我催眠:我这不是心软,也不是没出息,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嗯。 素心铃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太好了,神女不生气就好,我还真怕神女不愿意与我们一道儿呢。”她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近香移懒得应和她的话,只看了眼玉玄炽,问:“那烟波城怎么走” 玉玄炽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不远”,然后施展缩地成寸,眨眼的工夫,三人便消失在原地。 烟波城是西南方的一座小镇,因四面环山,水汽终年盘踞云端,气候多雨,天空常常是雾蒙蒙的一片。从远处看去,小镇就像是被一片迷蒙烟波所笼罩,因而被称为烟波城。 三人抵达烟波城之时,时近黄昏,但城内已是暗沉沉一片,一丝阳光也不见。 虽说玉玄炽来过烟波城,但无月村却没有去过,无法确定无月村的位置。现在他们只能找人问路。 近香移抬脚往城里走,片刻之后觉得周围气氛有点怪异。 她感受了一会儿,蹙眉说:“嗯烟波城内灵气流转很奇怪,像是受某种阵法所影响,正往几个地方流动而去。” 玉玄炽走在前头:“此阵名唤聚灵阵,是人间修真人士常用的阵法之一。 “其作用便是引到周遭的灵气,改善风水,或是吸取灵气,增强修为。不少城镇会在底下设立阵法,烟波城会有聚灵阵,这并不奇怪。” “哦哦。” 近香移好奇地观望四周,发现烟波城内的街道有点空,行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而且只见妇人,不见男子,就连街头摆摊的小贩也是女子。 再仔细看,那些妇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她们在售卖货物的摊子上挑挑拣拣,偶尔会惊慌地回头看,像是森林中时刻保持警惕的野兽。 近香移歪头看了又看,满心都是疑惑:怎么只有女子上街,这是人间的规矩吗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周围行人是不是瞥来一眼,看到玉玄炽之后,更是受到惊吓一般退开了。 近香移看了看玉玄炽,心说,玉玄炽看起来这么可怕吗 “你别老板着脸,那么凶,人都给你吓跑了。”她说。 而后,她上前几步,拦住一名妇人便问:“你好,借问一下,烟波城无月村应该怎么走” 近香移笑了笑,自觉很是和蔼可亲。但妇人还是很紧张,她手抖了一下,浑身都打了个激灵,然后扭头就走:“我、我不知道!” 妇人一溜烟儿跑的没影儿,像是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近香移:“”有被冒犯到。 她气呼呼地回到玉玄炽身边:“怎么回事啊,我又没有动手,她怎么跑了” 玉玄炽表情严肃:“城内应是发生意外,否则百姓不会这般惊慌。今晚在城内投宿,打探情况。” 近香移点点头:“嗯,但愿不是什么大事。” 素心铃大概是吓着了,此刻她白着脸,战战兢兢缩在玉玄炽身后,伸出手想拉住他:“师、师尊,不会有鬼弟子,弟子有点害怕。” 近香移:“……”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素心铃一眼,说:“我觉得,你在两位天界神官面前,说害怕这两个字不太合适。” 她道:“我们两个还保护不了你么” 在她说话的工夫,玉玄炽扯着衣袖大步一迈,往前寻找客栈去了:“殿主所言甚是,你不必为此心忧。” 素心铃抓了个空,只能把手缩了回来。她目光低垂,眼中神色不明:“是么,那我就安心了。” 第8章 渺渺凡尘 近香移惊讶地扭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着玉玄炽。她情不自禁地揉了一下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玄炽在跟她道歉。 他道歉诶! 近香移认识他百年,何曾从他脸上看到除了公事公办之外的态度他对她连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过,更别说道歉了。 近香移细细数了数,相识这么久以来,这是玉玄炽跟她主动搭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从没给过一个笑脸,连多说几句话都是奢侈。 近香移觉得很稀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玉玄炽知道她在看他,暗叹一声,心想:自己是修无情道飞升的神官,论理,他的七情六欲早已淡薄,不会因外物而有任何愤怒的情绪。 但是见到近香移的每一次,她都能精准地令自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作为超脱尘世的仙者,频繁发怒并不是什么好事。玉玄炽尝试远离她,但近香移总是不知羞耻、不知进退地凑上来。 她那样张扬恣意,自由散漫,哪有个正经神官的样子 修行者修的不仅是身,还修心。修身者法力超群,灵力浑厚,可独当一面。修心者品行端正,道心坚定,公正无私,端肃律己。 可修身修心这两样,近香移哪样都不沾,让人看得头疼。 玉玄炽不喜这样的人。尤其看到对方还与他同为天界神官,论官职还比他高了一级。 照理来说,既为天界七大神殿殿主之一,近香移也该端庄稳重些。但她偏偏反其道而行,该她做的,她不做,不该做的,样样都占。 天界神官的风气都被她带歪了,不少神官成天跟着她偷溜出去鬼混,玩得不亦乐乎。而她更是大肆宣扬着要追求他。 玉玄炽忍耐许久,这才渐渐习惯神官们看热闹时的揶揄眼神。 经历近百年的折磨,玉玄炽以为自己还算了解近香移这个异类。可自“天机一梦”失窃一事后,近香移却一反常态,再不往他跟前凑。 玉玄炽这才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她。 就像不久之前,他不明白近香移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为什么认为他与素心铃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玉玄炽长出口气,送走胸中的烦闷,心想,自己实在不应该再被近香移牵动情绪。 他道:“方才吾之所言,并非有意责怪,只是寻找天机一梦迫在眉睫,我不想横生枝节。 “在人间这一路,我等还需同行一阵,比起责怪与怨恨,我希望能与殿主好好相处,尽快找到天机一梦。” 玉玄炽心想,能避开严律殿下界已属不易,若是将时间浪费在争吵上,那是得不偿失。 他厌烦与近香移争论,只想尽快完成寻找天机一梦的任务。 谁对谁错,谁来道歉,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够让近香移闭嘴。 而此时的近香移已经被说动了。 其实在玉玄炽道歉那会儿,她便不怎么生气了。主要是注意力一下子被他转移,再想生气就生不起来了。 算了,他都道歉了。 况且玉玄炽有句话也没说错,在凡间寻找神器,有些地方,她确实需要对方的帮忙。 近香移仔细想了想,就目前的局势看,三界尚未有大动乱的迹象。 玉玄炽若是入魔,应当不会在这段时间。 他对她暂时不具有威胁,近香移倒是勉强愿意让他跟着。 “我也不想跟你吵,谁让你总是要骂我。”近香移说,“你要不挑我的刺,我还不稀得跟你争辩呢。” 近香移在心中自我催眠:我这不是心软,也不是没出息,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嗯。 素心铃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都笑弯了:“太好了,神女不生气就好,我还真怕神女不愿意与我们一道儿呢。”她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近香移懒得应和她的话,只看了眼玉玄炽,问:“那烟波城怎么走” 玉玄炽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不远”,然后施展缩地成寸,眨眼的工夫,三人便消失在原地。 烟波城是西南方的一座小镇,因四面环山,水汽终年盘踞云端,气候多雨,天空常常是雾蒙蒙的一片。从远处看去,小镇就像是被一片迷蒙烟波所笼罩,因而被称为烟波城。 三人抵达烟波城之时,时近黄昏,但城内已是暗沉沉一片,一丝阳光也不见。 虽说玉玄炽来过烟波城,但无月村却没有去过,无法确定无月村的位置。现在他们只能找人问路。 近香移抬脚往城里走,片刻之后觉得周围气氛有点怪异。 她感受了一会儿,蹙眉说:“嗯烟波城内灵气流转很奇怪,像是受某种阵法所影响,正往几个地方流动而去。” 玉玄炽走在前头:“此阵名唤聚灵阵,是人间修真人士常用的阵法之一。 “其作用便是引到周遭的灵气,改善风水,或是吸取灵气,增强修为。不少城镇会在底下设立阵法,烟波城会有聚灵阵,这并不奇怪。” “哦哦。” 近香移好奇地观望四周,发现烟波城内的街道有点空,行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而且只见妇人,不见男子,就连街头摆摊的小贩也是女子。 再仔细看,那些妇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她们在售卖货物的摊子上挑挑拣拣,偶尔会惊慌地回头看,像是森林中时刻保持警惕的野兽。 近香移歪头看了又看,满心都是疑惑:怎么只有女子上街,这是人间的规矩吗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周围行人是不是瞥来一眼,看到玉玄炽之后,更是受到惊吓一般退开了。 近香移看了看玉玄炽,心说,玉玄炽看起来这么可怕吗 “你别老板着脸,那么凶,人都给你吓跑了。”她说。 而后,她上前几步,拦住一名妇人便问:“你好,借问一下,烟波城无月村应该怎么走” 近香移笑了笑,自觉很是和蔼可亲。但妇人还是很紧张,她手抖了一下,浑身都打了个激灵,然后扭头就走:“我、我不知道!” 妇人一溜烟儿跑的没影儿,像是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近香移:“”有被冒犯到。 她气呼呼地回到玉玄炽身边:“怎么回事啊,我又没有动手,她怎么跑了” 玉玄炽表情严肃:“城内应是发生意外,否则百姓不会这般惊慌。今晚在城内投宿,打探情况。” 近香移点点头:“嗯,但愿不是什么大事。” 素心铃大概是吓着了,此刻她白着脸,战战兢兢缩在玉玄炽身后,伸出手想拉住他:“师、师尊,不会有鬼弟子,弟子有点害怕。” 近香移:“……”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素心铃一眼,说:“我觉得,你在两位天界神官面前,说害怕这两个字不太合适。” 她道:“我们两个还保护不了你么” 在她说话的工夫,玉玄炽扯着衣袖大步一迈,往前寻找客栈去了:“殿主所言甚是,你不必为此心忧。” 素心铃抓了个空,只能把手缩了回来。她目光低垂,眼中神色不明:“是么,那我就安心了。” 第9章 有大问题 天黑之前,近香移等人找到了一处可落脚的客栈。客栈打烊的时间很早,天还没黑,店小二就准备关门了。 近香移快步跑上去,赶在最后一步挤进客栈:“诶诶诶,等等,先别关门,有客人了,我们要住店!” 店小二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懵懂又腼腆。她抬头看了看忽然出现的三人,望见三张惊为天人的脸,顿时有些紧张。 她回过头,求助似的看向柜台处:“掌柜的,有三位客人想投宿。” “哦”闻言,掌柜的放下账本走了过来。 近香移发现,这家客栈的店小二和老板都是女人家。但显然,掌柜的要比店小二老练得多。她有一双精明但忧愁的眼睛,衣着打扮很是简朴,挽着妇人发髻,上头单簪一根金钗。 掌柜的目光先是在近香移与素心铃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停在玉玄炽的身上。她脸上挂着职业般的假笑: “几位是外乡人罢抱歉,本店只招待女子,男子向投宿,还请另寻他处。” 素心铃:“只招待女子” 近香移被这个说法搞蒙了:“你们店还有这规矩破例一次不行么我们三个是一起的。”她指指玉玄炽,说:“实在不行,你把他当成姑娘也成。” 玉玄炽:“……”他无言片刻,而后道:“为何只招待女子” 掌柜的冷淡微笑:“这是本店的规矩,还请几位客官谅解。”她说得十分坚决。 什么样的规矩,非要将男客人给赶出去联想到先前在城中所见之景,近香移合理怀疑,烟波城诡异得非比寻常。 与客栈掌柜据理力争,恐怕不是个好计策,还是静观其变罢。 近香移佯装失望地“啊”了一声,说:“看来是没辙了。” 她看一眼玉玄炽,小声嘟囔:“早知道这样,就让你变个女装再来了,要不怎么会连一个客栈都进不去。” 玉玄炽:“……”他一贯冷淡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 掌柜的又问:“那两位姑娘是否还需要投宿若是几位另有打算,那就请尽快离开,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玉玄炽不能住,但近香移和素心铃还是要住的。别的不说,素心铃一介凡人,没有地方落脚可怎么行。 于是,近香移连忙道:“住的住的,我们住的。”她把玉玄炽往外一推:“他会自己解决的。” 素心铃表现得很犹豫,欲言又止地说:“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我陪师尊……” 近香移:“……你陪什么陪,他一个堂堂神……堂堂七尺男儿,还能吃亏不成” 她抓着素心铃的手,一脚迈入客栈大厅。错身而过时,她微微偏过头,与玉玄炽交换了一个眼神。 近香移脸上带着亲和的笑:“那就麻烦掌柜的给安排一间上等的客房啦。房间得大一点,舒服一点的。” 掌柜的领着她们往后院走:“请两位随我来。”同时对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天黑了,关门打烊罢。” 店小二依照掌柜的吩咐,准备关上大门。 玉玄炽在一旁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被赶出客栈的人不是他似的。他看着店小二便问:“请问,城内可还有其他客栈能容男子投宿” 店小二手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眼玉玄炽,而后又快速垂下头。她眼中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最终鼓起勇气说:“没有了,城里没有男子能投宿的客栈。” 她道:“最近城里不太平,客官若想保住性命,还是尽快出城罢。眼下天就要黑了,客官快些走。出了城,就别回头。” 话一说完,门立刻就锁上了。 玉玄炽静默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果然有问题。” 近香移和素心铃跟随掌柜的来到后院。掌柜的推开天字一号厢房的门,说:“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房,两位姑娘请。” “多谢。”近香移走了进去,目光在房中巡视一圈,而后又问,“对了,我想问问,你们店能包晚饭么说实话,我们还没用过晚膳呢。” 掌柜的虽然冷淡,但不至于不近人情。她道:“自然能。两位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店小二即可。” 近香移:“好。那麻烦准备一些小菜,挑贵的上。等会儿我们就到大堂用膳,可以” 掌柜的退至门外:“好。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姑娘休息了,告辞。” 近香移:“慢走啊。” 她将人送到廊下,看着掌柜的离开后院之后,这才往回走。近香移左右四顾,见四下无人,这才道:“人走了。” 屋子里,素心铃不解地问:“神女在跟谁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身侧白光一闪,玉玄炽已然现身在厢房之内。近香移将门关上了。 素心铃大感惊讶:“师尊” 近香移直接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别把人给喊过来了。” 素心铃连连点头,近香移这才松开了她。 “我还以为……”素心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还以为神女当真要让师尊露宿街头呢。” 近香移耸耸肩,不以为然:“天界神官露宿街头怎么了,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吃过的苦头比这还多呢。行了,别说这个了。” 她拉着把椅子,大喇喇往桌边一坐,道:“烟波城有问题,有大问题!”近香移小声说,“很有可能与这镇子上的男人有关。” 玉玄炽赞同点头:“嗯,据店小二所言,烟波城内所有客栈,皆不接收男子投宿。此外,小二还加以劝告,想要保住性命,必须即刻离开烟波城,越远越好。” 近香移总结道:“也就是说,城内的男子面临巨大的威胁,搞不好会因此丢了性命。烟波城上下对此束手无策,所有男子只能藏起来,不能见人。” 她恍然大悟:“难怪我们一进城,大街上连一个男子都看不见,原来当中有这个缘故。” 素心铃脸色一白:“那、那就是说,师尊也有危险”她有些害怕地看向玉玄炽,说:“师尊,您不会有事弟子、弟子很担心。”一边说,还一边往玉玄炽身边靠。 近香移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至于,不至于的姐妹。你不会不知道,你师尊是严律殿首席神官 “他的修为法力仅在严律殿主之下,想要杀他,除非他功体全废。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素心铃身形一僵:“是、是么” 近香移拍了一下她的腰,道:“咦,你好像真的害怕,身子都歪了。” 素心铃:“……”她坐正了身体。 第10章 无头将军 玉玄炽看着她们说话,不为所动。 他道:“城内客栈在天黑之前全数打烊,城中百姓也早早归家,闭门不出。他们惧怕黑夜,这便是关键所在。或许黑夜一到,一切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近香移:“那我们干脆分头行动好了。这会儿天差不多也黑了,你出去查探情况,我和素心铃留在客栈里,看看能不能从掌柜的口中探问点什么消息。” “嗯。”玉玄炽淡然点头,而后身形一闪,又不见了。 素心铃看见他消失,扭过头问:“神女,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近香移站起身,道:“你饿吗” “啊”素心铃愣了一下,“有点。” “那就先吃饭。”近香移咧嘴笑起来,“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回下凡呢,人间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很好吃吗” 她眨眨眼看向素心铃,眼睛里全是好奇。 素心铃:“……”她笑了一下,说:“神女说笑了,人间的东西再好,哪有天界的琼浆玉液来得珍贵” 近香移走在前头,没心没肺地说:“那不一样嘛。在我看来,天界的东西总是少了点味道,闻着香,吃着寡淡。” “是么或许等神女吃了人间的食物,就不会这样认为了。”素心铃轻声说。 两人来到大堂,刚坐下,店小二便端着小菜送了过来:“请客官慢用。” 离开的时候,店小二还看了眼素心铃。得到对方一个温柔的笑时,立马脸色通红地走了,只留下一个小饴糖。 近香移:“……”她心中感叹,脸长得好看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店小二送来的菜色丰富,颜色搭配漂亮,看起来很有食欲。近香移伸出筷子加了块肉。酸酸辣辣的口感在她口腔迸裂开来,一种别样的口感充斥于唇齿之间。 她没忍住又夹了一口。 素心铃笑着问:“可还合胃口” 近香移眼睛都亮了:“合呀!这个味道好神奇!” 这时,店小二和掌柜的也在另一张桌子坐下,他们也准备吃晚饭了。 近香移赞扬道:“你们客栈做的菜可真好吃!” 店小二腼腆地笑着说:“客官喜欢就好。” 近香移笑得真诚,而后眼珠子咕噜一转,便问:“哦对了,掌柜的,向你打听件事儿,烟波城外有多少个村庄啊” 掌柜的:“客官问这个做什么”她想了想,道,“约莫有十来个村子,合计千余人。” 近香移随口扯谎:“实不相瞒,我与我妹妹是来这儿找亲戚的,但来的路上遗失了亲戚家的地址,只记得人在烟波城,但具体在哪个村子,我们却忘了。 “所以我想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店小二说:“客官若想一个村一个村的找,那可有得麻烦了。城里城外那么多人,恐怕每有个把月,是找不到人的。” 掌柜的不像店小二这般没有城府。她看了看近香移与素心铃的装束,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道: “恐怕烟波城内,并没有两位要找的人。你们若是没有旁的事,等天一亮还是尽快离开罢,这儿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 掌柜的低头吃饭,心中却想,看这二位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镇上来寻亲戚 她推测,这两人应当是扯谎骗人,实则另有目的。 但不管是什么目的,总归不能让人留在烟波城。 “掌柜的猜错了,我们要找到人,就在烟波成。只是现在还没找到。”近香移笑着说,“不过掌柜的有句话,我不太明白,什么叫‘不是我们应该来的地方’” 她说着,便给了素心铃一个眼神。 掌柜的看起来精明,不好拿捏。唯一的突破口是这个店小二。 店小二看起来心无城府,柔弱善良,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要撬开她的嘴,相当容易,只要漂亮姐姐装一下委屈就行了。 素心铃心中了然。她很是配合地眨眨眼,无辜道:“姐姐,她们的意思是不是,不太欢迎我们呀” 她眼眶忽然一红,眼中带泪,眼看着就要掉泪珠子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掌柜的不高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我愿意赔罪的!” 近香移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端起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架势,说:“怎么会呢,掌柜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掌柜的是想说,烟波城内有危险,所以才劝我们离开。” “是,掌柜的”近香移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嘴角紧紧抿着:“……”这两个人有点难缠。 素心铃又加了把火:“掌柜的为什么不说话姐姐你骗我,掌柜的一定是生气了。”说完,她就要哭。 近香移看呆了一瞬,心想,世上当真有人说哭就哭的啊 这时,店小二连忙说:“不是不是,客官您别介意,掌柜的没有生气,也没有讨厌您的意思。其实我们镇子上,确实——” 掌柜的忽然厉声喝道:“小云!” 小云打了个激灵,立马低头不说话了。 近香移敛了笑意,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们烟波城的问题,怕是不小。从我们进城开始,见到的人就只有女子,街上连一个男人的影子都没有,好像全城的男人都死光了。” 她放下筷子,问:“你们在害怕什么急着打烊,但关门之后仍是给客人准备膳食,说明你们还是要做生意的。但为什么这样早就关店天黑之后会发生什么” 素心铃道:“怎么办,姐姐,我们不会有危险” 近香移:“哦,那没事。城里不见男子,只有女子在外行走,说明有危险的是男子,跟咱们没关系。” 她转头看向掌柜的,道:“话说回来,掌柜的先前将我们的一名同伴从客栈中赶了出去,他又是名男子,眼见着城中有危险,你不救人便算了,怎么还将他往外推这不是害人么” 小云没忍住说:“不是这样的,掌柜的并非有心害人,我们只是不想让无头将军找上门来!” 近香移:“无头将军” 见瞒不住了,掌柜的只好叹口气,说: “你说的没错,现在的烟波城很危险。就在一个月前,无头将军出现在烟波城内,每逢入夜时分,他便会现身。听闻,他随身携带一柄弯月长刀,所到之处,男子不留活口。” 小云的脸色一白,身子抖了一下:“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那些被灭口的男子全都没了头,浑身僵硬,流血致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客栈都寂静无声。周围点亮的烛火在轻微摇晃着—— 忽然,客栈外的长街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救、救命啊!——” 第11章 半夜找头 尖叫声尖锐又凄厉地回响在幽寂无人的长街,一声声徘徊不去,宛若哀怨愤怒的鬼哭。 在尖叫与哭喊的背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奔跑声,此外,还有一阵不疾不徐,轻重有力的哒哒马蹄声。 近香移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外头叫喊的人绝望极了。她噌的一下站起来:“有人在呼救!” 而且听声音,还是名男子! 玉玄炽说得没错,一到深夜,藏在暗处的秘密就自然揭开了。 她说:“得去救人。”她一面说,一面要往外走。 但是有人动作比她更快。掌柜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拦在了前头: “你不能出去!”她表情严肃,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眉峰蹙起,丝毫不愿意让步: “你现在出去,整个客栈的人都会死!” 这就让近香移好奇了,究竟是何方神圣,大半夜杀人,还敢与天界神官动手 不让她出去,她还非要出去:“我不可能看着有人求救而不管不顾,让开。” 小云焦急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知道该如何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劝下来: “客、客官,你就听掌柜的,掌柜的说的是真的,无头将军杀人不眨眼,他会将我们所有人都杀了的!” 近香移别的东西没有,但身为天界神官的自信还是有的:“有我在,无头将军杀不了任何人。” 而且外头还有玉玄炽在呢,他们二打一还打不过一个“无头将军” 近香移脚下一动,身法迅速,不过眨眼的工夫,就越过了掌柜,瞬间来到大门前。她的手搭上门上插销。 掌柜的惊愕睁大眼睛,同时伸手,扣住近香移的胳膊。近香移被她牢牢抓着,正欲挣脱。 同时,客栈门外忽然扑上来一个人影! 男子的身形在糊着窗户纸的门外掩映着,外头似有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吹破了窗,扑灭了明灭的烛火。 顿时大堂之内一片黑暗,唯有破窗而入的月光映出一片惨淡的白霜。 男子拍门呼救,而他身后却出现一片暗沉的黑影。 近香移心头一跳,正欲开门。倏然,门外黑影一闪,飞溅的血液喷洒在紧闭的门板上,汩汩鲜血宛若水流,顺着木质门板向下流淌。 溅出的鲜血透过薄薄一层窗户纸渗透进来,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男子的头颅摇摇欲坠。 近香移眼中所见,一只僵硬的手从男子的后方伸出,一把抓住男子的头发,将砍断的头颅摘下。 一系列的变故,不过就在呼吸间,小云却瞧得心惊胆战,心神巨震,不由得惊慌张口,几乎要失声尖叫。 掌柜的连忙捂住小云的嘴。她无奈与彷徨地摇摇头,缓慢地闭了下眼睛。 素心铃捏着手帕,静静地站在一边。她看着门框不言不语,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当真见过了大风大浪才如此镇定。 近香移分不出神去关注别人,在看到男子头颅被摘下的同时,她身影闪动,一眨眼便化作一道粉紫色的光,从窗户飞掠而出了。 马蹄声还没有走远,甚至还停留在客栈外的长街上。 近香移遥遥一望,月光下,只见得玄铁覆盖的马匹之上,是一身铁甲的男人。男子没有头,身躯僵硬,月华落在他身上,映出一层冷光。 无头将军单手握着长刀。那刀薄如蝉翼,刀锋泛白,刀背处还滴着鲜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拎着受难男子的头颅。 无头将军举着陌生的头颅,缓缓将其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头颅上的鲜血顺着铁甲流下,无头将军像是很不满意,抓着头用力往下按了按。但他松手之后,那颗头就歪着滚落在地。 无头将军浑身巨震,连长刀都跟着抖了抖。他像是怒极气极,牵起缰绳,纵马在那颗头颅上狠狠踩了几脚,将人脑踩了个稀烂。 近香移毫不犹豫,单手凝起法力,便朝无头将军打了过去。 若是凡人,定然是受不住她这一掌的,但很显然,无头将军并不是人,她甚至不明白他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看情况,这个无头将军砍男子的头颅,多半是要拿别人的头,来补充自己的头的。他的头没了,就去拿别人的头。 但不管是人族、魔族,还是妖族,没有了头,那是不可能活的。无头将军也是如此。他既没了头,人便是死的。 但他现在还能出来找头,想必是心中有怨,必须要找到头不可。 近香移可不管他是不是心有怨气,平白无故的杀人可不行。 在她出掌的同时,身影随之一动,半空之中,宛若流动的弧光,眨眼间便来到无头将军跟前。 掌气比她先到,打中无头将军肩头。 但无头将军也只是被打退半步,而后挥刀攻向近香移。 近香移心有防备,左右躲闪,拳脚相交之后的几个回合里,没有伤到一丝一毫。再看无头将军,他虽肢体有些僵硬,但是动作却是无比灵活,耍起长刀来,没有丝毫凝滞。 近香移错开砍来的长刀,脚尖踩地,微微后退。她左手捏起法诀,登时,周围气息一变,无数流光乍起,翩然花瓣化成利剑,散落着又飞旋着向无头将军攻击而去。 飞花围成的流光在对方的盔甲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只听一声声铿锵铮鸣,无头将军的长刀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近香移乘胜追击,回旋的气流在她掌下打向无头将军。 本该死亡的僵硬身躯,却在这时展现了超凡的灵活度,向后下腰躲避了攻击,同时拉起缰绳。马匹扬蹄踹向近香移。 近香移飞身而起,朝无头将军打出一掌。 磅礴掌劲打在无头将军身上,法力四溢,顷刻间,已死之躯壳应声爆裂!连同骏马,一同化成了分裂的碎片。 近香移拍了拍手,说:“这还不简单。” 可没当她得意多久,身后的客栈之内便传来女子的尖叫:“救、救命!——” 当中还有素心铃的声音:“姐姐,姐姐快救人!” 近香移心头一凛,即刻回身。 她追着声音赶到客栈的小院,却在月华的冷光之下,看到了同样策马的无头将军! 长刀即将挥下。 惊慌失措倒下的中年男子声音颤抖,叫喊着:“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顷刻之间,近香移脑中却浮现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究竟还有几个无头将军 第12章 是个组织 中年男子一屁股倒在地上,急得满头都是汗,两手撑着地面,一直往后退。他身材原本就矮胖,这会儿惊慌失措,身体几乎蜷成一团,像个圆球。 他口中大喊着,苦苦求救:“燕娘,快、快救我!” 小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掌、掌柜的,老板,老板他……怎么办” 近香移站在院子的出入口,与他们离得远。从他们的对话中,近香移辨别出倒地的男子,正是掌柜的丈夫,也是客栈的老板。 她料想,这位老板先前必然是躲起来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竟被无头将军捉住索命。 这时,她看见精明谨慎的掌柜的忽然抓起角落的扫帚,二话不说就往无头将军身上砸去。 掌柜的死死盯着无头将军,眼神中恨意交织:“我跟你拼了,去死!” 小云惊叫一声:“掌柜的!” 普通凡人不是无头将军的对手,近香移立马闪身冲了上去。她一手扫开掌柜的,一手牵制住无头将军落下的长刀。 她道:“快躲开!” 锐利的刀锋夹在她的指间,近香移微微使力,将长刀甩了出去,同时飞起一脚向无头将军踢去。 无头将军横出一条胳膊格挡,双方即刻在半空之中交起手来。 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掌柜的连忙将中年男子拉起来。两人躲到假山后面,紧张地握紧拳头。 近香移一心想制住无头将军,不留余地的用了法力。但数个回合下来,她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这个无头将军,明显比刚才打败的那个要厉害得多。 同样的招数,她使出了三分力,却只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留下几道刮痕,连战甲都打不破。 近香移心中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下多了几分认真,出手愈加果决。无数流光围绕在周围,像夏日里流动的萤火,将幽暗的小院映出一片粉紫色的微光来。 近香移控制飞花,割断了马匹上的缰绳,继而将无头将军踢下马来。她一面与之打斗,一面寻找对方的弱点。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飘来一阵微风。 近香移未能及时察觉,倏地便闻不远处传来掌柜的惊呼:“小心身后!” 小云紧紧拉着素心铃的手,惊慌得掌心冒汗:“又、又来一个无头将军!” 近香移陡然回头,只见泛着冷光的刀锋直冲她脑门飞掠而来。近香移未及闪躲,刀锋便来到她眼前一寸的距离。 只一寸,长刀便要劈开她的头! 电光火石之间,自远处而来的光华打在了刀面上。白光交织,刹那间,长刀被打成了碎片! 近香移快速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得那抹蓝白色身影翩然而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与大堂内忽然出现的又一名无头将军缠斗。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无头将军向她挥刀砍来。 近香移脚尖一踩,飞身而上,在半空之中翻了个身。她来到无头将军身后,骤然出手。 她的指间凝聚法力,霎时,藤枝化剑,直接没入了无头将军的后背,将其刺了个对穿。 无头将军身体僵直。 近香移指间一点,下一刻,木剑穿过无头将军的身体飞了出去,顿时,剑气四溢。而后,无头将军身体如破碎的镜面一般碎裂开来。 那些碎裂的尸块宛若烈火焚烧过后的余烬,轻飘飘落在地上,随即化成灰土,与脏污的尘土混在一处。 近香移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收了剑,再一回头,发现另一处的无头将军也被玉玄炽解决了。 她上前几步:“你不是在外面查探情况么,怎么现在才出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个无头将军” 她抬起来的手还没落到玉玄炽的肩膀上,玉玄炽便淡然瞥来一眼,然后身影变得虚无,下一刻便化成飞烟不见了。 近香移:“” 这时候,掌柜的跟她身边的中年男子才从假山后走出来。经历这般惊心动魄、生死交关的时刻,两人还有几分战战兢兢。 男子道:“没、没事了无头将军他,死了吗” 小云紧紧挨着素心铃,感觉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了些许力量。她心有余悸地说:“应、应该是的。” 说完,小云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近香移,说:“客官好厉害,竟如此轻易地将无头将军制服,我们烟波城有救了!” 素心铃长出口气,而后快步来到近香移身旁。她松了口气,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姐姐当真要被那把刀给……还好师尊及时出现,不过……” 她看了眼刚才玉玄炽消失的地方,问:“师尊怎么忽然不见了” 近香移回过神来,道:“哦,刚才那个不是他,只是一道分神而已。” 分神术,严律殿神官都会的招数,可将神官神识分裂成无数个,每一道分神,都将拥有与本体相同的实力,可在短时间内追踪目标。 近香移想,玉玄炽应该也知道了无头将军不止一个,所以才用了分神术。 素心铃:“分神” 说人人到,下一刻,玉玄炽推开倒落的小门,大步迈着走过来了。 “师尊!”素心铃惊喜地喊了一声:“您回来了!” 玉玄炽不冷不淡地“嗯”一声,然后对上近香移的视线。 近香移问:“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天黑之后,无头将军便已出现。烟波城各大街巷,皆有其身影,数量不知凡几。”玉玄炽说,“我只得用了分神之术,分头追踪无头将军的下落。” 近香移“嘶”了一声,说:“果然,无头将军是个组织!搞不好都够凑一支军队了!”她转头看向掌柜的。 眼下,就只有这里的本地人最清楚无头将军的情况了。 她问:“你们说,烟波城内,究竟有几个无头将军” 掌柜的深吸口气,道:“我们也不知道,只听城里的百姓说,在一个月前,最开始出现的无头将军只有一个,但不知怎么的,他们的数量与日俱增。 “如今,只要一入夜,街上就全是无头将军。” 方才被无头将军追着砍的客栈老板说:“不仅如此,无头将军专盯着男人杀。每天清晨,城内各处总会出现不少被砍了头的男人,死得万分凄惨,流血至死! “此后,咱们城里的男人就不敢再出门,每日只能躲在地窖里,不得自由!” 他越说越气愤,咬着牙说:“可恨我们不是对手,只能任由他们肆意残害百姓。” 玉玄炽问:“你们没有向各大修真门派求助” 客栈老板:“当然有!但每一个来诛邪的修者,无不是死在无头将军刀下!”他像是回想起被无头将军威胁支配的恐惧,当即脸色惨白: “他们、他们真的,太可怕了……” 闻言,近香移与玉玄炽对视一眼。 “看来这件事是有点棘手。”她道,“除此之外,城内可还有什么异常”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既然一开始无头将军只有一个,那么后来多出那么多个,又是从哪里来的 玉玄炽沉思片刻,随后问:“被无头将军砍杀的百姓尸体,你们放在了何处” 第13章 迷雾重重 “客官问这个做什么”掌柜的道,“因无头将军之乱,城内百姓终日惶惶不安,红白之事一律简办。 “至于所有被无头将军砍杀的尸体,都会送到城外的勾白庄,只等安葬吉日一到,便安排下葬。” 近香移隐隐约约明白玉玄炽想问什么了。 她道:“所有的尸体都是如此,没有例外吗” “是。”掌柜的说,“为了妥善安置这些尸体,我们还请城内的仵作前往勾白庄照料。受百姓所托,凡是因无头将军而亡的死者,都由仵作亲自下葬。” 听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各个环节都合情合理,但近香移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对上了玉玄炽的目光,从彼此的眼神中读懂了某个猜测。 素心铃看看她,再看看玉玄炽,手中帕子一抓,似担忧,又似落寞地问了一句:“姐姐与师尊想到什么了可有什么线索” 近香移说:“还不能确定,我们需要……” “需得看过勾白庄,方能定夺。”玉玄炽道:“还请掌柜的领路,带我们去一趟勾白庄。” 他们几个人在大堂内议事,小云就去给众人斟茶倒水,这会儿端着茶壶过来,就正好听见玉玄炽等人要去勾白庄,便问: “勾白庄客官去那儿做什么那里可只有尸体,更别说勾白庄后头还是一整座坟山了。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吓人的很。” 坟山 近香移忽然笑了一下,说:“我们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没了头的尸体怎么会变成无头将军四处作恶或许问题就出在这座坟山上。 只有去勾白庄一探究竟,所有推论才能得到证实。 掌柜的略微思索片刻,回答说:“二位想做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来。但是你们的推测太过离奇,或许到了勾白庄,也不一定能找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玉玄炽神色淡然,道:“无妨,总归需确认一番,无论是否能寻到线索,走一趟没有坏处。” “好。”掌柜的没法反驳,便道:“小云,那你明日便带他们几位去一趟勾白庄。” 近香移“咦”了一声,说:“为什么要明天,今天不行吗” “那自然是不行的。”客栈老板道:“因为无头将军作乱,烟波城天一黑便宵禁了。眼下城门都紧紧关闭,咱们出不去啊。” 近香移说:“哦,这个好办,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她看向店小二,“劳烦小二带路了。” 小云自然没有异议:“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老板面露急色,说:“关键不是宵禁,而是无头将军!现在天还没亮,城里到处都是无头将军,万一再碰上什么意外,那——” 玉玄炽打断道:“诸位无需忧心。我等离开后,自然有人留守客栈,不会让诸位陷入险境。” 他施展的分神术尚未收回,眼下仍有不少分神在城内巡视。只要分神尚在,便不会让百姓有危险。 掌柜的拉住老板,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他们既然能除掉无头将军,应当是有本事的,让他们去罢。” 而后,她又对近香移道:“客官身手非凡,想必早有应对无头将军的办法。只是小云区区凡人,并无自保的事儿能力,途中还需两位多加照顾,我在此多谢两位了。” 近香移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素心铃也站起来,声音轻轻柔柔:“那我们先行一步,还请掌柜的多多保重。” 近香移顿住脚步,纳闷地望了过来:“你跟着去干什么你也是凡人啊,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素心铃:“” 玉玄炽亦道:“你留在此地。” 素心铃捏紧手帕,笑容有点牵强:“是,师尊,心铃明白了。心铃知道,自己不过凡人之躯,跟在师尊身边只会给师尊和姐姐添麻烦。 “心铃不想给你们惹麻烦,必然听从师尊的话,好好留在这里,保护自己。也请师尊多加小心。” 这番话说得委曲求全,又像是自暴自弃,听上去很是惹人怜惜。 玉玄炽微微皱眉,正欲说话,近香移就先开口了。 她大大咧咧地说:“是啊,你不会武,又不是修行之人,且不知勾白庄所在地点,跟上去也是白搭,我们还要费心神照顾你,确实有些麻烦。 “所以你还是得留在客栈里,至少这里没有泥泞的山路让你爬。跟我们出去有什么好玩儿的,又苦又累。” 素心铃眼睑低垂:“姐姐这是嫌弃我了” “嫌弃没有啊。”近香移拍拍她的肩膀:“你在这里比较安全,你好好的,你师尊就好好的。” 说着,还冲素心铃挤了两下眼睛,像是再说,你跟玉玄炽的私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实只要你们不搞我,我倒是愿意祝福你们两个的。 素心铃:“……”她终于忍无可忍:“姐姐究竟想说什么” 近香移:“什么说什么,没什么啊。我们走了哦。” 说罢,她便带着小云,与玉玄炽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客栈之中。 素心铃:“……”奇怪,近香移这个蠢蛋神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有了小云带路,近香移和玉玄炽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找到了勾白庄所在的地点。 勾白庄在烟波城南城门外的荒野上,两侧围着山,后方则是一个山谷。因为地势之限,月光照不到勾白庄。 小云推开大门,说:“这里便是勾白庄了,里面停放的,都是近日来城内死亡的百姓。” 近香移一步迈了进去,果然在房中见到摆成一排的尸体。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没有头,外露的肌肤上也呈现了一块块尸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 玉玄炽问:“尸体一般停放多久才会安排下葬” 小云:“这个……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仵作师傅会选个安葬吉日,把尸体都运送到后面的坟山埋葬。” 她歪头想了想,说:“距离上一个安葬吉日,是七天前。” 近香移点点头:“所以这里停放的,是这七天以来的尸体了。”她看向小云:“你知道这七天里,城中一共死了多少人么来核对一下,这里的尸体能不能对上数目。” 小云应了一声,当真一具一具的数了起来。 片刻后,她回答:“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七具尸体。和七天内死亡的百姓数目一样。” 近香移:“哦没算错” 小云说得很肯定:“没算错。虽然我大字不认得几个,但是算数还成,掌柜的都说,往后要提拔我做算账的呢。” 近香移心下沉思:如果这里的尸体没少,那城内忽然变多的无头将军是怎么回事 这时,玉玄炽道:“去坟山看看。” 第14章 不解之谜 从勾白庄的后院出去,便能看到满是坟墓的山谷。数不清的坟墓相邻着,惨白的月光映照下来,墓碑就像一条条苍白的人影,阴森森地盯着外来访客。 近香移是见过大场面的神仙,出入坟场就像在自家后花园里走一圈,没有半点不自在。 她低头扫了眼周围的墓碑,还有土块垒砌的坟墓,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她道:“看起来一切正常。” 玉玄炽落后几步。他目光放远,视线在整片坟场中一扫而过。 作为三人当中唯一一个普通的凡人,小云明显害怕多了。她束手束脚地跟在最末,眼睛四处乱飘,不敢直视坟山内任何一座土坟。 她的声音颤抖,害怕极了:“我、我们必须要来这里吗两位仙长有何打算,非要在留在坟山里不可吗” 近香移安抚她说:“不用感到害怕,我想这片坟场里,并没有尸体。” 小云愣了,眼睛微微睁大:“没有、尸体”怎么会没有尸体呢,坟墓不就是用来埋葬尸体的么 她又道:“如果里面没有尸体,那这么多坟墓是用来做什么的原本的尸体去了哪儿” “是啊,原本的尸体去了哪儿呢”近香移幽幽地说。 玉玄炽没有那么多话要说。他小臂微抬,道:“开棺一看便知。” 话音落下,一股力量从他掌中迸发。巨大的力量打入地下,引得一阵地动山摇。小云的身体不由得跟着晃了晃,下一刻,更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地动山摇过后,坟山上所有的坟墓忽然像是被炸开了似的,原本垒砌起来的土包都炸开了一个坑,里头的棺椁也被人无声开启。 小云浑身抖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埋在土壤里的棺材盖子被掀开,露出里面空荡、阴森的深坑。但深坑里,除了一床阴冷的薄被之外,什么都没有。 尸体不见了。 “果然不出所料。”根据现有的线索,近香移冷静地说了结论: “被无头将军砍头致死的百姓尸体尽数消失,而无头将军的数量却在不断变多。若我们想的没错,多出来的那些无头将军,就是烟波城百姓的尸体所化。” 小云仍处于震惊当中:“怎、怎么会这样您是说,如今在城中游荡杀人的,其实是早就埋葬的百姓尸体这不可能,尸体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诈尸,然后变成无头将军!” 近香移道:“我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并不一定对。”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她又说:“能做出这种的丧尽天良的事儿的,必然是邪魔外道。他们手段阴险,什么招数都想得出来,能驱使尸体杀人,倒也不算奇怪。” 小云表现得很害怕:“那、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近香移暂时没有头绪,看向玉玄炽,问道:“你想怎么做” “先回去。”玉玄炽道,“除却尸体消失这一点以外,坟山周围并无异样,寻找不到其他线索。暂且回去,待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哦。” 近香移没有异议,即刻带上小云离开了坟山。 三人回到客栈之时,只有掌柜的还未休息。她留守在大堂内,等着他们回来。 掌柜的问:“情况如何” 近香移:“勾白庄内的尸体尚在,但坟山上埋葬的尸体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由此可推断,百姓尸体在下葬之后,才被邪魔外道所操控利用。” “果然如此……”掌柜的喃喃道。 小云疑惑地问:“难道掌柜的早就预算到了” “只是略有猜测而已。”掌柜的微微一笑,说:“今晚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小云十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我就先回房啦。” 目送小云离开后,掌柜的这才正色道:“看来城内的无头将军,便是死去的百姓。若不尽早将无头将军解决,恐怕烟波城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她看向玉玄炽,歉意一笑,道:“先前将仙长赶出客栈,是我的不对。但仙长不计前嫌,在我们陷入危境之时还愿意出手相救。我在此给仙长赔个不是,望仙长不要见怪。” 说罢,掌柜的抓起裙摆,面对玉玄炽便要跪下。 玉玄炽及时将人托起。 他道:“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小事,掌柜的无需介怀。” 掌柜的仔细看他的神色,不像是要责怪的模样,便道:“仙长高义,我自愧弗如。” 近香移随意应和两句:“哪里、哪里,应该的。” “实不相瞒,我有件事,想求两位帮个忙。”掌柜的道了歉,也说出了正事: “看两位身手不凡,想必是有本事在身上的。我斗胆请两位相助,帮我们解决烟波城的祸患!若能保我烟波城无虞,我愿答应两位一切条件。” “掌柜的不用这么客气,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们也会解决无头将军之乱的。”近香移理所当然道: “修行之人么,自然是该为百姓效力的。这事儿你放心,我们必然要让烟波城回归原来的生活。” 闻言,玉玄炽扭头看了她一眼。 看模样,她似乎并非全然对民生毫不关心。正经办事的时候,倒也像个神官了。 玉玄炽这么想着,旋即若无其事地撇过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掌柜的喜道:“两位果然高义。只是不知,今夜一探勾白庄,可有别的线索,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想到了对付无头将军的办法” 近香移摇了摇头。 玉玄炽:“我想见一见负责给尸体下葬的仵作。城内所有的尸体都由仵作经手,想必尸体的情况,他最清楚。” 掌柜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等天一亮,我马上安排。”她站起来,说:“两位辛苦了,眼下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不如先回房休息。” 近香移跟玉玄炽并非凡人,不需要休息。但眼下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于是便回到后院的客房里。 素心铃房间的烛火已息,料想是睡了。近香移便另开了间房。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想,那些无头将军应当是百姓尸体没错。”近香移喝了口茶,道: “不过……无头将军是从哪儿来的呢是谁召唤出了无头将军,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费解。” 玉玄炽端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真相未明,需抽丝剥茧,一一查清。” 近香移又说:“但我们来烟波城的目的是找兰漪道尊帮忙的,要不等天亮,就去寻他。道尊在此地隐居甚久,或许他知道一些线索。” 玉玄炽淡淡地回了个“嗯”。 近香移看出来了,他摆明是不想理自己了。她撇撇嘴,心说,就你这闷葫芦的样子,以后素心铃能忍得了你 想到玉玄炽与素心铃的姻缘,近香移心里一阵失落,而后也撂下茶杯,转头爬上床休息了。 第15章 蛛丝马迹 第二天清早,近香移是被外头一阵吵闹声唤醒的。 虽说她是神仙,无需像人族一般需要睡眠,但仍是闭上眼睛小憩了会儿。这一小憩就天亮了,还听到客栈大堂传来嗡嗡的争论的声音。 玉玄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屋子里仅剩她一人。 近香移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来到大堂。离得越近,里头百姓争论的声音就越大声: “我早就说过,当初我们就该举家搬迁,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好了,又有人死了,这可怎么办呐!”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举家搬迁,你说得轻巧。离开了这儿,那就是抛弃祖宗,丢了根!从此以后,我们拿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我呸,又不是你死了相公,你当然不想搬!我家就剩下我儿一个独苗苗了,他如果跟着出事,我才没脸见列祖列宗!” “那你就走啊,谁拦着你了!” “好,我这就带上金银细软,立马就走!” 放言要走的妇人哭号一嗓子,然后趴在无头尸体上痛哭: “相公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烟波城受了诅咒,咱们应该早点离开。现在好了,你丢下我们撒手人寰,这可让我怎么办啊!——” 她哭得伤心,鼻涕眼泪全挂在脸上了。 掌柜的无奈叹了一声,而后将人扶起来,劝道:“我知道婶子心里难过,但婶子也该保重身子。想想你的儿子,他还需要你照顾。” 妇人就着掌柜的手帕擦脸:“这我能不知道么但、但我也慌了神了啊。无头将军这般厉害,谁是他的对手过不了多久,咱们烟波城就会玩儿完的!” “不会的,会有办法的。”掌柜的说,“昨日,我已找到两位仙长帮忙,他们答应过,会让烟波城回到以往宁静的生活。” 有人质疑道:“仙长哎哟我说掌柜的,你可别再请修者来帮忙了。过去这一个月里,我们请来的人还少么还不是都死在了无头将军刀下” “是啊。白白害人没了性命,唉。” 掌柜的道:“不,今次请来的仙长并非等闲之辈。昨夜,我亲眼见到仙长砍杀了三名无头将军。可见他们实力不一般” 众人一听,双眼顿时亮了:“果真不知仙长现今何处,可否请来一见” 掌柜的:“他们……” 话未说完,大堂外便挤进来一人。来人身上穿着灰白色的粗布衣裳,衣角的位置沾了些许尘土,看上去有些脏。他身后还拖着木板推车,歪歪斜斜地摆在客栈门口。 男子一面往里走,一面道:“对不住,请让一让,让一让。” 一众妇人给他让出一条道儿来。 掌柜的:“是许仵作来了。” 许仵作拍了拍袖子,说:“听说昨夜又死了一个”纵然他的衣着看起来不太干净,但头发倒是梳的整整齐齐,面貌也算干净清楚。 “是。昨夜幸得有仙长出手相助,因而无其他无辜者受害。”掌柜的道。 许仵作好奇问道:“哦看来传言是真的,城内果真来了修者。若他们有些本事,能对付无头将军倒是好,可若敌不过……唉,不过平白多添几名无辜者罢了。” 掌柜的笑了笑,说:“他们确实有几分本事,相信会有对付无头将军的办法。” 许仵作看上去很是惊喜:“是么那便是烟波城之幸了。” 他上前几步,想要将尸体送走。但在这之前,掌柜的道:“先不急着运送尸体,许仵作,可否借一步说话” 近香移在后院里略站了站,而后碰上了外出归来的玉玄炽。近香移察觉到他气息微乱,却不像是动了法力的模样,推测对方应当是找了个空荡安静的地方练剑去了。 近香移知道他有晨起练剑的习惯,因此并不多问。 这时,掌柜的领着许仵作来到小院,看见他们,便打了个招呼:“两位仙长好。这便是许仵作。” 许仵作抬眸打量了几眼,道:“这便是掌柜所说的,能够对抗无头将军的修者” 掌柜的:“正是。” 在许仵作打量近香移等人时,近香移也在打量他。 从昨天到现在,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在烟波城中见到的,唯一一个不怕被无头将军发现的男子。 他还是个仵作,负责处理尸体的仵作。 近香移向来有话直说:“都说烟波城内的男子,无不惧怕无头将军,平日里都躲起来,连门都不出,就怕被无头将军抓住砍了头。 “但是许仵作却敢这样行走在阳光之下,想必胆子很大啊。” 许仵作笑了笑,说道:“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像我这样贫苦低贱的人,能活一天是一天,不能活,我也不强求。” 近香移回道:“你倒是豁达。” 双方各自点头微笑。 许仵作问:“不知你们把我叫来,是为了什么事” 掌柜的道:“昨夜两位仙长已经去勾白庄探查过,发现坟山的坟墓里,所有被砍杀的百姓尸体都不见了,因此想向仵作你问些情况。” 许仵作看上去很是惊讶:“什么,尸体不见了” 他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道:“不可能,那些尸体是我亲手安排下葬的,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一定是仙长看错了。” 玉玄炽道:“但坟墓之内,确实没有尸体。”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有一种力量,无形之中让人冷静下来: “我们怀疑,城内出现的无头将军,极大一部分是那些尸体所化。故而想问一问你,那些被砍杀的尸体,在下葬之时可有什么异样” 近香移紧接着说:“你一直看顾着勾白庄,这段时间以来,是否有发现坟山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许仵作皱着眉沉思,道:“我也不与两位卖关子,勾白庄与坟山并无异样。想必你们也知道,烟波城内因无头将军而亡的百姓,都会送到勾白庄,等丧葬吉日到了,再将其下葬。 他说:“从尸体送到勾白庄,再到下葬,我都是稳妥地将其存放在庄子里,从未发生过意外。而且下葬那天,城内百姓都在,也从没见过尸体消失不见,更别说变成无头将军向人索命了。” “因此我想,应当是二位的判断有误。无头将军绝无可能是百姓尸体所化。”许仵作直接了当地说。 近香移眉心微蹙,一张脸皱起来。面对许仵作的质疑,她心里头有几分不高兴。 关于无头将军的推论,还没得到证实呢,他怎么就这么笃定 玉玄炽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我们只不过是提出一个猜想而已,尚且需要证据证明。” “那就等你们找到证据再说。”许仵作收了笑容,道:“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两位查案了。我还需要将尸体运走,先行告辞。” 掌柜的送他出去:“许仵作慢走。” 在这之后,素心铃也寻了过来。她看了眼掌柜的离开的方向,问:“师尊问过仵作了么,他怎么说” 玉玄炽坐了下来,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叩了几下,隽逸的脸上难得有几分凝重。 他道:“这个许仵作……” 近香移鼓起脸,道:“他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第16章 下落不明 素心铃跟玉玄炽同时望过来,等待她的下文。 近香移:“他一口咬定是我们判断有误,不肯承认无头将军就是尸体所化。 “而且他作为安葬尸体的仵作,竟然不好奇尸体去哪儿了,不想着把尸体找到,就在那儿否认我们的推论,你们说他是不是有问题” 她接着说:“如果他忠于职守,忠于职业,就应该想尽办法把百姓尸体找到呀。 “那样的话,他就更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从而协助我们抓到无头将军,验证一下无头将军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尸体。 “但是他没有,还跑得这么快,一点都不想帮忙的样子。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堂堂天界神官,他居然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近香移下了结论:“所以他一定有问题!” 听上去很有道理,但……理由好牵强。 素心铃:“……” 玉玄炽:“……”他无奈地扶了下额头,心想,近香移怪异的思路实在是令人无法招架。 他就不应该期待近香移能给出什么逻辑严密的回答,她满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罢了。”玉玄炽说,“先去拜访兰漪道尊罢。” 近香移紧跟着站起来,追着问:“你知道无月村怎么走啊” 素心铃轻轻柔柔地笑了一下,说:“方才师尊问了店小二,小二说,她也是无月村人,她可以带我们去。” 近香移:“哇,好巧。” 三人在大堂见到了小云。经过一晚的休息,她似乎恢复了精神,脸上重新挂上生动活力的笑容。 小云带着他们出了北城门,一面介绍说:“烟波城外有许多风景漂亮的小村庄,诸位若有兴趣,可以多停留一段时间,游玩一阵。” 近香移心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再穿过这个山谷就到无月村了。”小云又问:“仙长来无月村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是不是为了调查无头将军呀” 近香移解释说:“一半一半。其实我们来烟波城主要是找人的。不过现在还需解决无头将军之乱,便想来问问隐居在这里的前辈,知不知道有关无头将军的消息。” 小云惊讶道:“仙长是说,无月村里还隐居着一位修者呀” “没错。”近香移问她:“兰漪道人,不知你可否听说” 兰漪道人是兰漪道尊在人间的化名。 小云摇摇头,说:“不曾听闻。” 说话间,他们正好到了无月村口。玉玄炽找到几个村民打探消息,最后是一位五旬老妪给他们带路: “你们要找兰漪道人啊,那可真是来晚了。” 老妪走在前头,一路晃晃悠悠。 近香移问:“怎么叫来晚了” “很早之前了,那会儿他就已经失踪了呀。”老妪说,“就那天早上,咱们想请他算一卦,结果上门一看,人不见了。” 玉玄炽:“何时不见的”他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妪叹了口气,摇头说:“这就不知道了。他一人独居,身旁又没什么人,又是住在山脚下,周围没有街坊四邻。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她将众人带至山脚停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茅草屋,说:“瞧,那儿就是老道士住的地方了。” 玉玄炽推开门走了进去,目光在简朴老旧的屋子里巡视一圈。 他伸手摸了下桌沿,指腹即刻沾染一层灰尘。 “桌椅落灰,看来失踪已久。” 近香移在灶台处看到一团发黑发霉的菜,说:“咦,前辈怎么饭菜没吃就丢在这里了” 玉玄炽道:“道尊离开得很是匆忙,甚至来不及清理厨房。”他问老妪:“你们最后一次见兰漪道人,是什么时候” 老妪想了想,说:“大概是一个月前。那时村子里刚死了人,他来办了场法事,之后……之后就没听见他的消息了。” 近香移竖起了耳朵。 一个月前,那不正好是无头将军出现的时候么 时间上怎么会这么凑巧 兰漪道尊的失踪,会和无头将军有所关联吗 近香移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应当只是一个巧合,她大概是被无头将军的事情搞昏头了。 这时,老妪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说:“哟,这太阳都要下山了。先不和你们说啦,家里还等着收庄稼呢。 “你们也快些回去罢,近日烟波城不太平,若找不到人,就抓紧走罢,别留在这儿……” 眼见着妇人退出视野,近香移这才扭过头,道:“一筹莫展,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素心铃捏着手帕子,说:“兰漪道尊的失踪,会不会与无头将军有关呢” 近香移点点头,说:“我也这么想。但……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若道尊知道了无头将军之事,不可能会让事态扩大。他失踪,总不会是查案去了。但即便是查案,也不该下落不明这么久……” 玉玄炽淡淡道:“还有一条线索,一个月前,无月村曾死过人,道尊办了场法事之后便失踪。我想,这并非偶然。” 近香移很快明白过来:“你是想说,兰漪道尊的失踪,可能与那个死人有关系” 玉玄炽没肯定也没有否定:“线索太少,还需要细细查探一番。” “好。” 素心铃担忧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天快黑了,无头将军又该出来作乱了。” 小云也说:“是啊,这荒郊野外的,怪可怕的。”她搓了搓手臂。 暂时没有别的线索,众人便先返回城中。 回到客栈之时,太阳正好落山,当最后一抹余晖散尽,黑夜降临。 掌柜的早早收拾打烊,众人照例在大堂内用饭。 在近香移吃饭吃得香的时候,玉玄炽在拟定计划。 他敲了敲桌子,说:“今夜无头将军出现后,不可下死手,需将其活捉。” 近香移囫囵点头:“知道了。” 玉玄炽微微侧目,觑得窗外霜白的月光:“今夜不能再有伤亡。” 一旁,素心铃眨着水润的眼睛望着他,轻声细语道:“师尊在为百姓的事情而忧心么” 她露出一抹鼓励的笑:“有师尊在,烟波城定然安全无虞。弟子相信您,一定能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她看向玉玄炽的眼神满是依恋,而后者则深色淡然,默不作声。 闻言,近香移默默拉开和他们两个的距离,心中叹了口气:唉,就说,这对师徒就是下凡来谈情说爱的。要搞情趣你们搞么,但是能不能别跟我一路走整得我好多余。 近香移很心酸,感觉嘴里的菜都不香了。 忽然,一阵悠远的哒哒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回响在空荡、寂静的街巷。 近香移神色一凛:来了! 第17章 万骨成枯 听到马蹄声的瞬间,近香移和玉玄炽陡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身影一闪,即刻退到小院之中。 玉玄炽单手捏诀,自额心抽取分神。霎时,数道分神化作流光,眨眼又变幻人形,只见一道又道身影从旁掠去,各自奔走在寂静、幽深的街头巷尾。 近香移丢下一句“关好门窗,注意安全”,而后纵身一跃,化光而走。 她跟玉玄炽同时来到大街上,四面八方的马蹄声在不远处缓慢停下。 近香移抬眸望去,只见交叉路口的各个方位,一个又一个骑着骏马的无头将军堵在路口。 他们分明缺了头颅,却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无声地瞪视着她和玉玄炽。他们肃穆得像一支军队,而今日要斩杀的目标,便是烟波城的外来者。 玉玄炽:“无头将军的目标是我们。” 近香移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威胁。但是……” 她觉得有点奇怪:“他们是怎么判断的昨天我们杀了三名无头将军,照理来讲,知道我们消息的,只有那些死于我等之手的无头将军,怎么今晚,所有无头将军都来围攻我们了” “难道说,无头将军之间的消息是共享的” 玉玄炽并不这么认为:“无头将军不过是具尸体,尸体本没有思想。与其说信息共享,不如说,控制他们之人,掌握了相关线索与信息。” 他言下之意是,这些无头将军都是被某种力量,某个人物所支配。他们没有意识,只知道根据指令行动。 近香移思维发散,说了一句:“你说,背后控制无头将军的人,是不是就藏匿在烟波城中,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玉玄炽不排除这个可能:“或许。” 两人说话间,无头将军动了。 他们策马而来,挥舞的长刀带来一道道至阴至邪的刀气。 近香移和玉玄炽背对着背,在刀光攻来的刹那,身影宛若离弦之箭,骤然闪现至半空之中。近香移小臂微抬,无形的气流隔开了磅礴的刀气,同时向围攻而来的无头将军打出一掌。 粉紫色流光飞旋而出,接连打在前方数名无头将军的身上。 但无头将军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依旧高举长刀,挥砍而下。 近香移步伐轻盈,单手夹着刀片,同时飞起一脚,踢中一匹骏马的前腿。她借力往后一撤,下腰的同时飞身而起。 她双手起势,流萤一般的光束自她掌心浮现,而后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淡金色法符。 “敕!” 近香移低喝一声,数道法符飞掠而出,径直飞向先前被流光打中的无头将军。法符悬空在无头将军头顶。 淡紫色流光从无头将军体内向上渗出,与法符相接。与此同时,无头将军脚下浮现一个环形法阵。法阵边缘乍起金光,将无头将军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近香移步伐一停,袖子一挥,顿时,无头将军手中长刀尽数落地。她使出七成力,顷刻,长刀尽化碎片。 她回过头,却发现玉玄炽不见了。 “嗯” 不仅是玉玄炽,就连原本围攻玉玄炽的无头将军也消失了。 “啊人上哪儿了” 玉玄炽叮嘱近香移不可下死手,需想方设法将其擒拿,可他自己却下手不留余地。凌冽剑气自他掌下四溢,不过片刻工夫,无头将军便倒下十数名。 他回过头瞥一眼近香移,见她已然施展术法,预备将无头将军困住。 之所以擒拿无头将军,只是为了印证心中猜测,没必要把所有的无头将军都捉住。近香移擅长术法,将擒拿敌人的任务交给她,是最合适不过。 至于他…… 玉玄炽盯紧前方围攻的铁甲战马。他只需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傀儡杀除。 剑气四横,凛冽的清正之气压过了阴邪之气,逼得无头将军步步败退,退避三舍。片刻之后,无头大军出现了退却之意。 在玉玄炽发起更进一步的攻击之前,无头将军往后一退。哒哒马蹄声再度响起。但这一次不是进攻,而是脱逃。 玉玄炽紧追而上,无头大军却在前方的岔路口分散分散而逃。 他脚步一顿,倏然,耳旁乍起寒风! 玉玄炽偏头闪避,下一刻,泛着冷光的长刀擦过玉玄炽耳侧,直直钉入他身后的阁楼木门之上。 他回身抬眸一望,只见月下长街,身穿金色盔甲的无头男子,策着战马缓缓而来。顷刻间,周围气氛一变。 玉玄炽心有所感,凝神以对。 眼前的无头将军非比寻常,气场与实力非日前所见的无头将军可比。 他手掌虚握,顷刻,长剑在他掌中化形,通体银白的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加冷肃。玉玄炽单手负到身后,身形微顿,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在一眨眼,他已闪身至无头将军近前。 而在他长剑刺出之时,无头将军横起胳膊格挡。金甲与冷剑相交,空气中隐约可见交战的火花。 不过眨眼工夫,玉玄炽便与之交手数回合。他发现,无头将军身上宛若有一层无形的气罩,所有攻击落在这气罩之上,都被一一化解,消弭。 同时,无头将军进退有度,既不下死手,亦不愿放玉玄炽离开。 玉玄炽眉峰一拧,倏地加重力道。他手中长剑一挑,剑锋顺着金甲的纹路,向上撕开了一条口子,顿时卸掉了无头将军前胸的护甲。 无头将军动作一顿,旋即往后一退。他长臂一挥,旋即带着长刀,策马而走。 玉玄炽起身欲追,这时街上骤起迷雾,但见对方身影飘忽,几个呼吸间,无头将军便隐匿在迷雾当中,消失不见。 玉玄炽静静看了片刻,旋即收了剑往回走。 近香移不知道玉玄炽打到哪里了,她又不好丢下好不容易抓到的无头将军,便守在原地。 她等了片刻,忽然就见街上起了雾。 白茫茫的雾气飘散四周,她心有所感,骤然回头。 她睁大眼睛,却见被困在原地的无头将军,一个接一个的浑身一震,身上的战甲化作粉末掉落,像被抖落的筛糠。 支撑他们的战甲、马匹变成灰烬,一一消弭,最终仅剩下森森白骨摇摇欲坠。 玉玄炽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枯骨没有力量支撑,眨眼间散落一地,继而碎裂成无数碎片。 近香移:“……” 她回过头看玉玄炽,说:“我什么都没做啊,他们自己就这样了。” 第18章 扑朔迷离 白骨破裂,光牢也失去了效用,地面上的法阵一一散尽。 玉玄炽沉默片刻,而后道:“先回去。” “哦。” 近香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路上难得安静。她想了又想,觉得无头将军变成白骨这件事,应该算不到她头上。 她除了将他们困住以外,什么都没做呀! 起初,无头将军被困住的时候还好好的,胳膊也能动,会挣扎。玉玄炽回来那会儿,其余的无头将军都离开了,然后莫名其妙的,他们就变成散落一地的骨头了。 近香移点点头,十分肯定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 她转过头问玉玄炽:“方才你去干什么了” 闻言,玉玄炽便将追踪无头将军一事简单交代了几句。 “原来如此。”近香移歪着头思考片刻,圆润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看样子,无头将军变白骨的意外,似乎也跟玉玄炽这边没什么关系。 两人回到客栈之时,素心铃等人也尚未休息。 掌柜的起身问:“情况如何可有生擒无头将军” 近香移思索着白骨的事儿,因而没有说话。 玉玄炽道:“是擒拿了,不过……” 素心铃:“不过” “不过,他们都化成了白骨。”玉玄炽说,“此外,无头将军当中,还有一名武艺超凡,实力强劲的对手。他其余无头将军不同,身上着的是金甲,力量也是他人的数十倍。” 倏然,近香移眼睛一亮。她惊喜地拍了下手,说:“我知道了!” 众人向她望了过来。 她说:“我猜,那个穿金甲的无头将军,就是这群无头大军的头目,就是他指挥无头大军进攻烟波城。想要靠杀人来蓄积力量,从而帮助他找到自己的头!” 近香移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又道: “因为是头目,所以他能够拥有自我的意识,还会暗中盯梢,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我想,他与一个月前,无月村发生的命案有关。或许正是因为那桩命案,才让他变成了无头将军。” 玉玄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云淡风轻地饮了口茶,说:“故事很不错,接下来呢” 近香移:“……你当我的推论是给你说故事的” 素心铃噗哧一声笑出来:“师尊是说,姐姐的猜测很不错,但是没有依据,算不上推论。” 近香移不甘心地“哼”了一声,然后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掌柜的道:“看来目前我们拿无头将军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眉头深锁,眉目间隐约可见一抹失望。 小云担惊受怕:“那接下来,烟波城是不是仍然很危险呀” 近香移安慰她说:“你别担心,事情会解决的。” 她移动桌上的茶杯,一步步分析:“现在呢,我们有两个推测。第一,每一个无头将军的实力不一,功体高低不同,极有可能是百姓尸体所化; “第二,金甲无头将军实力尤为强悍,很有可能是所有无头大军的头目。” 她又移动两个杯子,道:“同样的,也有三个大疑点。第一,被抓住的无头将军,在几刻钟之后悉数变成了白骨,原因不明; “第二,一个月前出现在无月村的死者,是否与无头将军之乱有关第三,无头将军为什么杀人,是谁控制了他,目的是什么” 小云听得云里雾里,便问:“不是说,无头将军杀人,就是为了拿到男子头上的头颅么因为他自己没有头,所以才要砍别人的头” 近香移摇摇头,说:“不不不,我说的是根本目的,不是砍头这个动机的来由。你想啊,总该有个原因,让无头将军没了头,不得不出来找头 “我想,背后控制无头将军杀人的人,必然有某个不可告人的原因或目的。” 素心铃也紧跟着分析:“但究竟有没有这个背后之人呢方才姐姐你也说了,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着金甲的无头将军,那个头目,他自己有意识,所以杀人呢” “是哦,也有这个可能。”近香移单手撑着下巴,一脸的疲惫,“啊,扑朔迷离,一团乱麻。” 她晃着脚,想:“突破口在哪儿呢” 这时,掌柜的忽然说:“方才听闻仙长说,无月村曾经死过人可是发生什么命案尸体是否也和城中百姓一般,被砍了头” 边上,小云呆愣愣地说:“没有无月村那具尸体,似乎并非男子。” 近香移困惑地“咦”了一声,问:“你怎么知道”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小云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笑了笑,说:“当时我好奇嘛,就去跟别人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死去的那人是女子,听说还是自杀的呢。” 听到是自杀的女子,近香移收回了目光,道:“那应该和无头将军没什么关系。” 小云:“应该。” 见众人都不在意似的移开视线,她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忽然感到脊背一凉。 小云转头看去,却见一直保持沉默的玉玄炽正看着她。 那目光好似要将她给看透了一般。 小云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玉玄炽移开了目光。他道:“如今下结论还言之尚早。况且道尊失踪一事,尚且不明,我想等明日天亮,便再探无月村。” 近香移知道兰漪道尊的事同样重要,于是点点头,说:“嗯。还是得尽早寻到前辈,问问他有没有无头将军相关的线索。” 众人商议过后,遂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近香移等人略微收拾过后,便去了无月村。 因为先前小云已经给他们带过路,所以他们很轻易就找到了目的地。 近香移向村民打听,一个月前有关兰漪道尊给死者超度之事,热心的农妇便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坟墓,说:“这便是当时兰漪道人超度的死者之墓了。” 素心铃辨认墓碑上的字迹:“小妹宋语云之墓,长兄宋翊泣立。” 玉玄炽问:“婶子可知道,宋姑娘因何自杀她兄长又去了何处” 闻言,农妇叹了口气,说:“还能是为什么,命苦呗。” 她解释道:“大概是一个半月前,他们兄妹俩为了逃难,来到了烟波城。那个哥哥,长相周正,妹妹更是水灵俊俏。 “听说父母被人仇杀,他们想到这儿来寻亲戚。但那家亲戚也是个怕死的,立马就将他们给赶出去了。” 第19章 荒野弃尸 农妇道:“说起来,他们兄妹俩也是可怜。人生地不熟的,身上的盘缠也用完了,被人赶出了客栈,无奈之下只能流落街头。 “后来,哥哥带着妹妹到了咱们村子。村里人可怜他们,就给他们收拾了一间旧屋子,让他们先住着。” “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妹妹就帮着村民干活,哥哥就给人帮工,拿点小钱养家。”说到这里,农妇又叹一声,“可惜啊,好景不长。” 近香移差不多明白一点了,这大概是个很悲惨的故事:“后来呢” 农妇说:“在乞巧节的那天晚上,宋姑娘被人带走了。她哥哥找了她一整晚,第二天清晨,在河边发现了她。 “听说,找到人那会儿,宋姑娘已经被人给糟蹋了。醒过来之后,宋姑娘只一个劲儿的哭。” “哥哥怒然报官,但他从县衙回来后,宋姑娘已经上吊自尽。”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 近香移骂道:“狗东西,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县衙查没查出来,是谁玷污了宋姑娘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千刀万剐!” 农妇摇摇头,无奈道:“唉,乞巧节那日,全城欢庆,鱼龙混杂,百姓只顾着过节,哪里还会费心留神什么歹徒 “想找到歹徒,何其困难唯一的线索,只有宋姑娘知道。可偏偏宋姑娘她,唉……” 素心铃感同身受一般的擦了擦眼泪,说:“难道就这样放任歹徒不管么若是城中有其他女子受害,又当如何” 农妇:“县衙那边的人,上上下下盘问了不少人,始终没个结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玉玄炽没说什么,只问:“兰漪道人是否知晓宋姑娘的遭遇” 农妇:“知道啊。不过他也是听人说的。老道士也觉着姑娘可怜,帮着办了场法事,送人超度下葬。不过奇怪的是,在这之后,他就失踪了。” 玉玄炽:“那么宋姑娘的大哥呢他又去了何处” 农妇依旧摇摇头,称不知道。 “我们也很久没见宋翊了,自打他妹妹离世之后,他每日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喝得烂醉如泥。有一天,他发狂了似的说要报仇,砸了桌子夺门而出,随后亦不知去向。” 一名女子自杀,却引得两人失踪。 这件事儿果真离奇。 近香移谢过妇人,将人送走之后,他们又顺着山路,来到了宋语云、宋翊俩兄妹的住处。 俩兄妹是被村子里的百姓勉强收留的,居住的环境说不上好,只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孤零零的坐落在山脚下。 越过茅草屋,便是一条通往山谷的小路。从这条小径爬上去,可一路走到半山腰。 近香移推开茅草屋的门,一眼就将屋子里的陈设给看完了。 老旧的桌椅,床板是长短不一的木头拼接而成的,上面勉强铺了一层硬硬的麻布。被子也很单薄,打了不少补丁。 瓦罐茶碗也都是简单的陶制,还磕了不少的缺口。 一看就是穷苦人家。 近香移虽然从未在人间生活过,但就这几日在人间客栈留宿的经验,也能判断出宋语云俩兄妹的日子,必然过得十分清苦。 生活已经是很简单了,偏偏还遇上那样的事。 她为宋语云惋惜。越是惋惜,就越是生气。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姑娘做出那等不轨之事 一个姑娘家流落异乡,亲戚不愿照拂,只能与哥哥相依为命。原以为日子会变好,人生的剧变却在顷刻间发生。 当所有百姓在为节日庆典而欢呼的时候,她却在黑夜中被人掳走,被玷污。她或许哭喊了,求救了,但是没有人救她。 只是这样想一想,近香移便觉得难过。 她咬了咬牙,拍了下桌子,道:“可恨,我必得抓到那名歹徒,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她在心中暗暗盘算:先将他的作案工具给砍了,再将他扒光了挂城门口,让他也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 素心铃也说:“姐姐说得不错,不如等无头将军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就在烟波城多留几日,抓住那名歹徒,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近香移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双眼顿时一亮,忽然感觉素心铃变得顺眼不少。她重重点头:“嗯嗯!” 但是玉玄炽给她们俩泼了盆冷水:“别忘了我等来凡间的目的。” 近香移:“……”难道玉玄炽不想帮宋语云平冤昭雪吗他是不是没有心啊 她朝玉玄炽瞪去一眼:“冷血无情。” 当初她喜欢他,一定是瞎了眼了,一定是! 素心铃微微低头,说:“不过看情况,宋姑娘的死,似乎与无头将军之乱,并无干系。我们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么” 近香移的答案是“要”,但不等她说话,便听茅草屋外传来妇人的尖叫声: “啊!救、救命!——” “快走,快走!——” …… 听到声音,三人连忙赶了出去,只见两名农妇扛着干柴,一路小跑地从山道上跑下来。 她们气喘吁吁,惊慌失措,满脸惊恐,很是害怕的模样。 “怎么了,发生何事”近香移问。 农妇看见他们,像是看到了救星:“那、那边,有死人!” 说着,农妇身上不由得抖了抖,然后一眼看到了玉玄炽,吓得脸都白了:“怎么还有男子在这儿快逃啊,无头将军专砍你们的头,现在不走,等着变成跟后头的死人一样吗!” 农妇说完这句话,立马就跑了,活像身后有人在追似的。 近香移从妇人的对话中得到了关键讯息:山上的死者,和烟波城内的百姓一般,都被砍了头。 三人对视一眼,即刻往山上赶去。 一刻钟后,众人终于根据空气中的腐烂臭气,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农妇所说的弃尸地点。 丢在这里的尸体不止一具,细数下来,一共是五具尸体。他们的身形有些奇怪,双腿像是被砍了一截,远远看去,显得有些矮。 直到凑近了,近香移才发现,他们不是双腿被砍了,而是以一种跪拜的姿势,跪在地上的。 她在缓步上前的同时捂住了鼻子。走的越近,腐臭味更浓。近香移没忍住扇了扇周围的风。 这时她发现,五具尸体全都没有头,而且在他们的前方,都竖着一根树枝,好保持住他们双手合十的手势。 此外,这些尸体已经出现了液化,上方有不少虫子在啃食剩余的人肉。浑身上下,既黑,又臭,恶心极了。 素心铃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恐怖骇人的场面,不由得捂住了嘴,退到一边。她移开视线,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惊讶得睁大眼睛。 她眉峰紧蹙,不可置信地指着上方,说:“师、师尊,上、上面有……” 第20章 寂静空坟 近香移的目光顺着素心铃所指的方向,抬头一望,只见头顶的树枝上齐齐的挂着五颗腐烂的人头,每一颗人头都正对着一具尸体的位置。 近香移被这番惊悚的场面震惊到了,不禁觉得有几分可怖。她往后退了退,以免头颅上液化的腐水滴到她头上。 “退开些。”玉玄炽说。 素心铃的声音颤抖:“会、会是无头将军做的么除了无头将军,应该不会有人像这样将人的头砍下来了” “不是无头将军。无头将军取头杀人,头颅不会保存完好,更不会将死者摆成这般姿势。”玉玄炽回答道。 他的目光在几具尸体上扫了几圈,然后点出一个新的发现:“五具尸体皆是面朝同一方向。凶手令其摆出虔诚跪拜的姿势,似是忏悔。” 近香移眉头微皱:“忏悔忏悔什么对谁忏悔” 玉玄炽则顺着尸体面向的方位,扭头看去。 近香移觉得奇怪,也跟着往前面一看。 这一眼,她便望到前方开阔的视野。无穷尽的原野上,农田连成一片,可以看到田地耕作的农民,还有在屋舍忙前忙后的农妇。偶尔有几间农舍会飘出几缕炊烟来。 她道:“从这里看过去,就是无月村啊。能看到的就是村民、农舍,还有田地,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不,很特别。”玉玄炽冷淡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近香移不解其意:“哪里特别” 这时,素心铃走了过来。她抓着帕子掩着口鼻,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 “那里,是宋语云俩兄妹的家。从这个方向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家。” 闻言,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啊是这样吗”她看向玉玄炽,等他解答。 玉玄炽道:“凶手想让尸体向宋语云忏悔。”他小臂微抬,手指出了一个方向: “越过宋语云兄妹俩的茅草屋,便可见到埋葬宋语云的山丘。与此处同等高度的位置,便是宋语云之墓。” 他们去过宋语云的坟头,也到过她的家。两个地方相距不远,与这个弃尸地点也很近。三点距离,就这么连成一线。 霎那间,近香移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几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这五个人跟宋语云俩兄妹有什么仇怨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杀死他们五个人的是谁 忽然,近香移脑中回想起一句话: ——“有一天,他发狂了似的说要报仇,砸了桌子夺门而出……” 近香移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五个人便是当初玷污宋语云的歹徒杀死他们的人就是宋翊 “为了给妹妹报仇,他将这五人砍了头,弃尸荒野,让他们日日夜夜面对着宋语云的坟墓忏悔” 玉玄炽沉默无言,显然是默认了她的推测。 素心铃的口吻中满是唏嘘:“若果真如此,那这五人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近香移亦是感慨:“就是不知道,宋翊现在上哪儿去了。” 素心铃:“他妹妹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亲人了,如今妹妹含恨离世,想必他心里很不好受。” 近香移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玉玄炽。见他闷声不说话,便拿胳膊碰了碰他:“你在想什么” 玉玄炽垂下眼睑,道:“宋语云之死,线索到此为止。表面上看,她的死亡与兰漪道尊失踪一事并无关联,但……” 他顿了顿,旋即拢袖负手:“需再往宋语云坟墓一探。” 下一刻,他便化光而走,原地消失。 近香移:“” 她茫然地与素心铃对视:“你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素心铃同样迷惑:“我、我亦不知。” 近香移:“……” 她无奈地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追上去看看,就知道他打什么算盘了。”她一把抓住素心铃的手,施展缩地成寸:“跟紧了。” 眨眼的工夫,近香移便带着素心铃闪现回宋语云的坟前了。 彼时,玉玄炽正负着手,立在墓碑后面,低头看着脚下被挖开的坟。 “你到底在看什么”近香移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人家姑娘已经很可怜了,你还挖人家坟……” 她话未说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她呆呆地看了眼空荡荡的坟墓,这会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嗯 怎么回事,宋语云的坟墓也空了她也跟城内的百姓尸体一样,诈尸了,变成无头将军了是吗 素心铃紧跟着探过身子来:“这……” 近香移犹犹豫豫地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第一个出现的无头将军,就是宋语云呢” 素心铃:“或、或许……” 关于宋语云尸体的猜测,只是近香移随口一说,没可能真的将这个当成一个设想。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客栈,彼时,不少百姓聚集在大堂,叽叽喳喳的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外出这一趟,近香移觉得有些口渴,当下便拿了茶壶倒水喝。 虽然她是天界神官,但说到底,她就是棵树。 树是需要喝水的,没有水,树皮都要裂了。 这时,她听见周围的百姓的议论: “今日是丧葬吉时,该是下葬的时候了。半个时辰前,许仵作就派人来说,等一个时辰后,请咱们都到坟山去,送人下葬。” “唉,这些日子以来,咱们烟波城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不是说掌柜的请了仙长来帮忙,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唉,快别说了。这段时间,请来降魔的修者还少么我看这两位仙长也不行。” 闻言,近香移当即放下了茶杯。她站起来道:“谁说我们不行的昨天晚上,我还抓到不少无头将军呢,虽然都变成骨头了,但我对付无头将军的能耐还是有的好!” 一众百姓纷纷向她看了过来。 这些在大堂说话的,都是妇人,她们一双双眼睛打量着近香移:“你便是掌柜的请来的仙长” “是,没错。”近香移向来直言直语,有事儿说事儿,说的话丝毫不委婉: “我放才听见你们说,今晚要给尸体下葬。那可不行,若是将尸体埋了,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无头将军,前来索命。我看,你们最好将尸体火化。” 只有火化了才安全,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一名妇人吃惊道:“你、你胡说什么,怎么能将尸体火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相公已经死无全尸了,若再一把火烧了,他们九泉之下,如何安宁!” 第21章 你是神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近香移呆愣了片刻,而后道: “可若是不及时将这些尸体处理掉,无头将军的数量很有可能会变得更多,进而危及全城百姓的安全。” 她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的,试图说服这些百姓:“况且,人死了之后,魂魄归返幽冥鬼域,受阴司殿洗礼,最终步入新的轮回。 “他们在回归幽冥鬼域之后,便不会有人间的记忆,何来‘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之说呢” 近香移总结陈词:“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死人作何想法,只需考虑清楚,现在的烟波城百姓应当如何自保。” 听完她的话,在场妇人皆是大惊失色。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大逆不道,有悖伦常!” “就是啊,死者为大,怎么能不考虑死者的体面” “不行,决不能听这小妮子混说,今晚必得送死者下葬!” 百姓连连点头,看着近香移的眼神也变得愤懑不平起来。 近香移困惑地眨眨眼睛,说:“这怎么就是浑话了你们不听取建议的话,是会威胁到你们的安全的啊!” 她分明说得有理有据,怎么她们还不领情呢 不管她怎么说,这些百姓就是不听,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开始骂她了: “我看你不是什么仙人,根本就是个神棍!” 近香移:“”说话就说话,干什么骂人呢 她不理解。 和凡人交流好困难,这大概是她下凡以来,面对的第一大难题:凡人的想法真难懂。 掌柜的看出她的难处,即刻道:“诸位切莫激动,仙长如此说,也是为了大伙儿的安全着想,并非是有意冒犯死者英灵……” 百姓们围着掌柜的,时不时瞪一眼近香移。 有人说:“张掌柜,咱们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才不和她计较。她若真是故意,我们定然要她好看!” “是啊是啊。” 一干人等七嘴八舌,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烧毁尸体,有辱死者”那一套。几名妇人脾气犟得很,丝毫不听劝告。 近香移嘴唇微启,还想再争辩几句,但话还没说,胳膊就被人给拉住了。她一回头,看到的是素心铃一张平静的脸。 “姐姐不用多费口舌了,他们不会听的。你说得再多,无非是白费力气,还讨不着好处,何必呢” 素心铃说话时,眼神微微放空。她只是扫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人群,而后淡然地注视着近香移。她外表依然是温和典雅的,但眼神中隐隐透出几分淡漠来。 近香移心思并不细腻,分辨不出素心铃此时非同一般的心境。 她道:“他们听不听,和我劝不劝是两码事,如果因为他们不听,我就轻易放弃,那我也懦弱了。不尽力一试,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被说服呢” 尚未成功就轻易退却,这不是她的办事风格。 凡事总是要努力了之后才知道。 近香移如此坚信着。 玉玄炽瞥她一眼,心想,近香移对认定的事确实一贯如此坚持,不知变通,也不知道妥协。对他亦是如此。 她像一团燃烧的火,过度沉溺于她单方面的情感,过度热情,看了就让人觉得烦躁。 玉玄炽移开目光,道:“不,让他们下葬。” “啊”近香移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明知道那些尸体很可能会——” 玉玄炽:“百姓的尸体,究竟会不会变成无头将军。只需在他们下葬之后,便可验证。眼下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原来如此。”近香移细细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地点头,“你是要顺势而为,等尸体下葬之后,再夜探坟山,揭晓谜团。” 玉玄炽微微颔首。 素心铃期冀的目光落在玉玄炽身上:“师尊和姐姐要在今晚行动我也想去,能不能让我跟着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是个拖累,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成为师尊和姐姐的负担!” “这……”近香移有些犹豫。 因为在宋语云的遭遇上,她们两人的看法一致,不谋而合,所以她对素心铃的看法有所改善。这让她在拒绝素心铃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丝的不忍。 但为了素心铃的安全考虑,她还是有话直说:“但是你跟着去,很危险。若是发生了意外,我们不一定护得住你。” 这是实话。 若他们果真与无头将军斗起来,怕是顾不得素心铃。 素心铃眼神坚定:“有师尊和姐姐在,我怎会陷入险境难道姐姐也怀疑你的神通么再说,无头将军的目的是砍杀男子,我并非男儿之身,料想无头将军也不会拿我如何。况且……” 说着,她微微低头,眉目间满是落寞的神情:“师尊与姐姐每次外出,我都担心不已。无头将军之事很是棘手,你们法力也只有原来的五成。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客栈中苦等。” 素心铃抬起头,目光灼灼:“我不想再苦守客栈,我也想与师尊、姐姐在一起。只要能在师尊身边,我便安心。可以吗,师尊我想跟在师尊身边。” 听完这番话,玉玄炽没什么表情。一向冷淡的人只说了四个字:“切莫胡闹。” 素心铃并不气馁,乖乖巧巧、娇娇柔柔地喊了声:“师尊!” 一旁,近香移则在心中长长的“哦”了一声。 她明白了,这对师徒在玩情趣。 近香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玉玄炽,心说:装什么装呢,素心铃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你心里偷着乐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喜欢死你徒弟了,否则也不会为了她甘愿入魔。 她记得很清楚,现在的玉玄炽还没有安全开窍。等将来开窍了,预言书上写的每一章,都是他和素心铃甜甜蜜蜜的恋爱日常。 近香移很是感慨,感慨自己的多余,终将为他人的爱情作配。 但其实作配不作配,她现在也不在乎了。只要不伤及她的性命,她倒是愿意撮合玉玄炽和素心铃的。 这样想着,近香移便抬眸看了眼素心铃,心说:今天我就帮你一把,希望来日你能记得我的恩情,别放任玉玄炽把我弄死了。 素心铃发现近香移在看着她:“”她看什么看 素心铃:“姐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近香移微微一笑:“其实心铃跟着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她看向玉玄炽,道:“她说得不错,总不能每回都让她孤独地守在客栈里,那多寂寞呀。 “你是她的师尊,那就应该好好教导她,如何做一名心系天下的修行之人,对” 玉玄炽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看了看近香移,又看看素心铃,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 “你若护她无虞,自然随你怎么做。你既要带着她,她便由你负责,若是出了意外,你自己担着。” 近香移:“……”就这,你能抱得美人归 真就是离谱。 第22章 哀乐之葬 近香移的本意,是想让玉玄炽答应素心铃,让她跟随查案。结果么…… 玉玄炽答应是答应了,但这个护花使者却成了她自己。 近香移心情复杂,但素心铃却很高兴。她不仅高兴,还给近香移戴起了高帽。 素心铃笑意甜甜,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近香移,道:“有姐姐在,我是不会有危险的。姐姐法力高强,必然保我安全。是,姐姐” 近香移:“……是,我尽力。” 三人就此商定,玉玄炽便去与掌柜的说合,借以吊唁之名,要跟随送葬队伍到坟山去。 掌柜的通情达理,即刻就答应了。她说服了死者家属与送葬的百姓,让他们稍安勿躁。纵然百姓的心中仍有些许不快,但也松了口,允许近香移等人前往勾白庄。 这日下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城中出发,出了城门,便往南走。走过弯弯绕绕的大路小路之后,众人来到满是缟素的勾白庄。 许仵作负责照看停放在此的尸体,知道今日便是送葬吉日,早早就打点好了。 他给每一位死者都上了一层妆,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衫,稳妥地放入棺木之中。 近香移等人步入大堂,发现山庄之内的陈设都被换过了。 原本停放尸体的地方也被改成灵堂,花圈摆放在小院之中,走廊与门墙之间都是一片缟素,门廊下该挂着“奠”字白灯笼。 前来送葬的妇人家属,看到灵堂内的棺木,皆是泣不成声。呜呜哭泣声回荡在勾白庄,氛围如此,近香移也感受到如浪涛般深沉的哀愁来。 虽说吊唁不过是借口,但来了此地,玉玄炽仍是给死者上了一炷香。 素心铃跟着他,也在牌位面前鞠了躬。 等死者家属哭够了,负责下葬的许仵作便请百姓帮忙,将停放的棺木送出山庄。 今日,为了操持丧事,许仵作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白衣衫。他一手持着摇铃,一手捏诀,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祷告的经文。 他来到通往坟山的大路上,手中晃动摇铃,高喊一声:“送!” 随后,送葬队伍便缓缓向坟山而去。 远远望去,只见一支素白的队伍,宛若白练一般,徐徐而走。 坟山上,新的坟墓已经挖好。 许仵作面色冷肃,一挥手,落下一个“葬”字,而后,数十具棺木一齐下葬。黄土抛下,垒成一座座土包。 死者家属哭着去送最后一程,许仵作面色不改,让前来帮忙的百姓们放置好墓碑。 紧接着,是百姓哭坟、烧纸钱的过程。 等完成一切之后,众人才渐渐散去。 主持丧葬结束,许仵作这才松了口气。他抹掉额头上的汗,一回头,发现近香移等人还留在原地没走。 “几位是来给死者吊唁的”许仵作问。 近香移点点头:“听闻今日正是死者下葬之日,我们心中很是触动,所以来看一看。” 玉玄炽则道:“我等为逝者上香,聊表哀思。” 最后,素心铃抱歉地笑了笑,说:“我们不请自来,还请仵作先生不要见怪。” 许仵作笑了一下,道:“几位既是好心,我又怎会怪罪。只是现下丧事已了,诸位还不回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说:“时间不早,天又快黑了。等天一黑,无头将军再次出现,诸位可就有麻烦了。” 许仵作的话语略带深意,似乎意有所指。他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宛若警告。 近香移道:“仵作先生不也还没离开么若说危险,你应当是最危险的那一个才是。身为男子,却这样明目张胆地行走在烟波城中。 “你不是修行之人,若是被无头将军发现,你性命堪忧啊。” 她还记着前日许仵作冒犯的仇,这会儿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许仵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人嘛,总归是要死的。生死之事,我早已看淡。况且勾白庄尚有要事处理,自然是不能随意离开的。” 近香移好奇一问:“哦死者都已下葬,仵作先生还有什么要事” 许仵作的表情冷了下来。他道:“这是在下的私事,无需向你汇报。几位若是无事,就请离开罢。天黑之后的烟波城,可不安全。” 如此明显的驱赶,近香移等人也不好再留着不走了。 玉玄炽率先往来时的路上走,留下一句:“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行离开。还请仵作先生多多保重。” 许仵作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近香移回头看他一眼,见到对方虚伪的笑容,不由得轻嗤一声:“真难搞。” 等走得远一些了,近香移便推了推玉玄炽:“我们真走啊” 素心铃紧跟着说:“师尊应当是另有打算罢” 玉玄炽带着她们绕开了大路,转而入了森林小径。小径地方隐蔽,透过树林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勾白庄的内部情况。 而且这里离山庄的后门很近,想要进入山庄,简直易如反掌。 玉玄炽道:“许仵作的态度有异。看上去,他并不想我们留在勾白庄,更甚至,他不想我们留在烟波城。” 他分析道:“从他坚定地否认无头将军的由来时,他便对我等表现得十分抗拒。一是不愿将照看尸体的细节告知,二是对我们言语警告。 “既如此,我们不如暗中查探,或许能查出他因何如此。” 近香移“咦”了一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对我们言语警告了”她怎么不知道 素心铃解释道:“在我们第一次见到许仵作的时候,他便曾言,要我们尽快离开烟波城,否则死无葬身之所。包括刚才,他也警告,等天黑之后,我们会有麻烦。” 近香移满脸写着茫然:“啊他只是单纯地劝谏几句,那样也算警告吗” 她仔细回想许仵作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他的态度好像确实有点奇怪。 罢了,人情世故方面,她确实不太明白。 尤其是对方还是人族。 她一棵树,怎么能明白人族在想什么。 近香移索性不想了,道:“我之前就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今天必要抓住他的把柄!” 说话间,那边许仵作踱着步伐,回到了勾白庄。 他在灵堂前的小院中站了一会儿,而后忽然暴起!他尖叫着嚎叫一声,抓起花圈就往地上砸! 不仅如此,他还拿了柴刀,在院子中左砍右劈,完全是一副疯魔的状态! 近香移看呆了:“他、他这是怎么了” 第23章 坟山交手(上) 许仵作在院子里疯狂打砸的场面持续了有一刻钟。一刻钟后,陷入癫狂的许仵作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勾白庄的高墙,望到了数丈之外的森森密林。 阴冷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与绿叶,精准地捕捉到近香移等人所躲藏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近香移感受到那双注视过来的眼神中的杀意。 她思考片刻,道:“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讲道理,这不应该啊。 他们隐匿了气息,而且隔着这么远,许仵作又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修者,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他们。 玉玄炽没有说话,只面色凝重地望着勾白庄内,许仵作的一举一动。 素心铃道:“应该不会,我们躲得很好,应当没那么容易被发现才对。”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许仵作收回目光。在近香移的视野之中,只见他理了理衣袖,转头进了房间。 近香移:“他进去了。要不要到山庄里看一看” 玉玄炽道:“先等一等。” “他们没有离开,此刻正在山庄之外盯着你。”藏身在玉牌上的声音说。 许仵作顺着对方的话,向高墙之外的森林看过去。但他什么也没看见,眼中所见,只有一片郁郁森森的树林。 片刻之后,他神色淡然地移开目光:“如此正好。既然他们不愿离开,那就不用离开了。” 许仵作理好衣袖之后,扭头进了房间。 清冷寂静的房间中满是腐尸臭气,四面的墙上挂上了带有咒术的法符,宛若层层堡垒一般,将屋内的金甲尸体团团围住。 金甲尸体手执长刀,正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立在房间的正中央。在金甲尸体的另一侧,则趴着一匹披着金甲的骏马。 一人一马皆是浑身僵直着,一动不动,宛若雕塑。它们定定地面对着走入房间的许仵作,像忠诚的守卫一般匍匐着。 玉牌再度开口:“你要干什么天还没黑,无头将军不能行动。” 许仵作双手起势,青黑色的法诀便从他掌心缓缓升起,随即,阴邪之气逐渐覆盖了整个房间。 他道:“我不做什么。只是他们既想拿住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 玉牌:“我管你怎么样,总之现在不是时候。你给我住手!” 许仵作没管对方说的话,口中轻呵一声:“敕!” 旋即,青黑色的云雾尽数被金甲尸体吸入体内!待法诀消失,金甲尸体撑着长刀从地上站了起来。 金甲尸体每动一下,便发出一阵铁甲的铮鸣之声。它在许仵作面前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院子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许仵作偏头看了眼门外,继而面向金甲将军。他神色狠戾,启唇留下四个字:“不留活口。” 说罢,他便一个闪身,打开了通往后山的窗户,迅速地逃离开去。 玉玄炽说等一等,近香移也只能原地等待。 他们眼见着许仵作进了房间,紧接着没过多久,那房间中就忽然升起一阵阴邪之气。浓郁的邪气几乎要笼罩住整个勾白庄。 顿时,近香移脸色一变。 近香移道:“我们推测得没错,许仵作果然有问题!” 玉玄炽显然对这阴邪之气很是熟悉。他道:“这是人间魔修的手段。许仵作入了魔道。” 话音刚落,他身影一闪,原地消失之后,下一刻便出现在勾白庄的后院之中。 近香移原想追上去,但忽然又停下来。 她回过头看着素心铃,内心在“让她在原地等待”与“带她一起过去”之间反复纠结。 “你要不……” 近香移话还没说完,素心铃便道:“根据目前的情况看,许仵作很有可能与城内的无头将军之乱有关。时间紧迫,姐姐,我们快去看看情况。” 近香移本就不放心让素心铃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会儿咬咬牙,立马就抓住对方的手,带着她即刻追了上去。 她与玉玄炽一前一后赶到,此时,勾白庄内的阴邪之气又忽然消失。 近香移疑惑之际,忽然见到山庄通往后山的小路上跑去一人。 她还不及细看,但第一眼见到那人的装束,就分辨出来,那是许仵作所穿的素白长衣。 “他往那里跑了!” 近香移忽然一指,旋即便要追上。 但在这时,许仵作呆过的房间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三人未及追踪许仵作,闻声扭头一看,便见身着金甲的无头将军撞开了房屋大门,策着骏马便冲了出来! 两丈开外,无头将军策马而来。他挥舞着手中长刀,刀气凌厉地劈了过来。 近香移带着素心铃往一侧闪避:“小心!” 玉玄炽躲开刀气之后,旋即脚尖一踩,霎时,人便来到近前。他曾与金甲将军交过手,见证过对方的难缠之处,眼下更不敢轻敌。 他右手虚虚一抓,长剑骤然上手。剑花过处,凌冽剑气四横,眨眼间便将无头将军身上的金甲划出数道口子。 无头将军狠厉非常,磅礴刀气不比玉玄炽的剑气弱。数个回合下来,玉玄炽的外袍也被削出几道口子来。 近香移想上去帮忙,可当她要布下结界保护素心铃之时,身后忽来一道冷风。 她推开素心铃,同时侧身闪避。泛着冷光的长刀擦过她的脸颊飞掷出去,她再一回头,只见长廊之下竟来了数十名着铁甲的无头将军! “姐姐小心!”素心铃出声提醒。 近香移凝神以待。 看来许仵作确实与无头将军脱不了干系,甚至极有可能,无头将军是受他操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烟波城的百姓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同胞 近香移表情凝重。这一回,她不打算再留手。 她双手快速捏诀,霎时,无数流光化成的粉紫色花瓣流转而出,将不远处的素心铃护得严严实实: “你先躲好。” 说罢,近香移身形一闪,眨眼来到身着铁甲的无头将军面前。 仿照先前的路数,粉紫色流光宛若流星一般飞溅而出,悉数落在每一个无头将军身上。 她躲避着四面八方打来的刀气,身影飘忽,呼吸间便来到这些无头将军的正中央。 与此同时,这些身着铁甲的无头将军却忽然停了下来,他们做出同样的手势,长刀从他们掌中升起。 近香移不慌不忙,双手结印,淡金色法咒在她周身浮现。 就在无数长刀一齐向她飞掷而来的同时,金色法咒停留在每一个无头将军的头顶。 霎时,金色光牢将在场所有的无头将军牢牢困在原地。同一时刻,无数冷刀亦是向近香移所在之处齐射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近香移施展缩地成寸,眨眼间消失! 第24章 坟山交手(下) 无数长刀猛扎过来,并且在瞬间扑了个空,再眨眼时,近香移已退到三丈开外。 “天尚未黑,这不符合无头将军惯常的行为准则。”素心铃道: “必然是许仵作搞的鬼。他发现我们在暗中调查他,所以他才召唤出无头将军,想置我们于死地。” 近香移单手捏诀,粉紫色流光划过她的脸颊:“正好。我们今天就把这些无头大军一网打尽。” 她的掌中凝聚法力,磅礴的力量自她手中应运而生,下一刻便势不可挡地打向钉在原地的无头大军。 千钧一发之际,无头大军后方的高墙忽然被一股力量猛地炸开!紧接着,一条黑色人影迅速闪入战局。 黑影身法巧妙,在掌劲攻来的同时,纵身挡在了无头大军之前。他五指一抓,一个无形气罩格挡住近香移的攻击。 同时,他回身打出一掌,顿时,困锁无头大军的光牢应声破碎! 猎猎风声之中,来人披着一件墨色的衣袍,整个人都藏在这件宽大的披风之下。他浑身散发着森然魔气。 在他到来之时,阴邪之气横生四野。 近香移心下惊异:此人竟能破除灵窍锁关之术,怕是来历不凡。 她欲将其拿下,可黑影却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只听黑影低沉一喝:“去!”随即,后院内的无头大军纷纷向外退避,夺路而逃。 近香移眉目一冷:“给我站住!” 她纵身上前,在半空之中与黑影短暂交手。 阴邪之气与纯正罡气相撞,霎时,周遭都跟着一震。附近的树木因此撼动摇晃,草木皆倒,只留下满地的残枝败叶。 黑影阴森森笑起来。他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沙哑,听得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下回再见,必取你二人之性命!” 说罢,黑影纵身掠过,阴邪之气乍起,直向素心铃而去! 近香移一惊:“住手!” 她闪身上前,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守护结界被破,素心铃尖叫一声,旋即被黑影伸手一抓,眨眼间就被带走了。 “素心铃!——” 近香移高喊一声,即刻飞身追上去。 黑影修为高深,瞬息间便带着素心铃向后山飞掠而去。 近香移生怕伤到素心铃,因此并不敢在追踪之时攻击黑影,只能紧追其后,静待时机。 半刻钟后,她脚尖借力一跃,于半空之中翻了个身,旋即拦住了黑影的去路。 “将人放下。”近香移右手凝聚法力,二话不说便向黑影攻去。 她顾忌着素心铃的安危,虽未用尽全力,但也逼得黑影节节败退。 黑影咬牙,屡次将素心铃挡在身前。 近香移出了手又堪堪停下,转而攻向黑影本人。 如此交手数十个回合,近香移耐心告罄。她左手施法,流光打入地底,同时右手起势。霎时,一个灵窍锁关的法阵在黑影脚下浮现。 “故技重施,不管用了。”黑影嗤笑道。 话音刚落,四周的树木倏然簌簌作响,脚下的土地也开始震动起来。 黑影心中一凛,掌下发力,正想破解灵窍锁关之术,但身侧冷风忽至! “呃!——” 黑影低下头去,只见他的胸膛被一枝尖锐的藤枝所穿透,丝丝魔气从他体内流泻而出。 近香移冷然的脸上带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哦,没有故技重施,骗你的。” 一语落毕,周遭树木仿若生了眼睛似的,齐齐扭动树干,挥舞着树枝面向黑影。草木生灵,移动着埋藏土地的盘根,将黑影团团围困。 无数藤枝从地底拔根而起,霎时聚拢成一座牢笼,连同素心铃一起,困囿其中。 黑影口中骂了句脏话,然后嫌弃地丢开素心铃,双手起势。他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尤为阴狠,死死瞪着近香移: “这可是你逼我的。呵!” 浓郁的魔气自他手中蔓延开来,而后,他们身后的坟山之上忽然传来数十声的闷响。 近香移心有所感,即刻回头。 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之下,本该入土为安的百姓尸体,竟揭棺而起!他们身体僵直,手脚僵硬地推开阻碍行动的棺木。 在他们胸膛之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符咒。符咒穿透寿衣,深深融入他们的皮肤骨血。 紧接着,一层黑色铁甲逐渐从他们脚下覆盖到全身,直到他们完完全全变成玄甲披身的无头将军! 近香移见证了尸体变成无头将军的全过程,心中疑团也渐渐解开。 这时,素心铃忽然高声喊道:“姐姐,小心!” 近香移即刻回头,一柄玄铁之剑停留在她眼前。 她一动不动,骤起的荆棘形成一个盾牌紧紧护着她。 黑影猝不及防,腰腹被荆棘此刻个对穿。他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而后抓着剑砍断围困他的藤枝。 黑影不再恋战,抓起素心铃便向近香移抛了过去。 近香移伸手接住素心铃,而黑影业抓到机会,立马逃得无影无踪。 长刀银剑再次交锋,玉玄炽发现金甲将军之实力更胜以往。他蕴藏在金甲下方的力量,通过冷然长刀传了过来,震得他握剑的手也跟着晃了三晃。 磅礴的阴邪之气压制过来,玉玄炽饱提内元,剑气交错之时,将战马之头颅斩于剑下。 玉玄炽脚尖踏着马头一跃而上,长剑悬空,他掌中发力,长剑骤然入土。紧接着,脚下土地浮现华光剑阵。 剑光从土壤中一一拔起,气势磅礴地向金甲将军飞刺而去! 金甲将军飞身后退,长刀在他掌中幻化,上千刀阵在他身后显现。在阴邪刀气与清正剑意正面对上之时,勾白庄四面围起的高墙随之崩塌。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楼塌地陷。 乍起的烟尘迷漫四野,玉玄炽收剑四顾,只见周围又起白茫茫的云雾。金甲将军再度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天际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夜幕降临。 近香移与素心铃早已消失不见,细细听来,只余坟山之处留有战斗余音。 玉玄炽提剑追上,欲找寻金甲将军之下落。 茫茫云雾之中,坟山立起的墓碑被一一推倒,数十具尸体从坟墓中爬出,并在瞬息间化成了身披玄铁的无头将军。 而在云雾的另一端,是粉紫与淡青色相交错的人影。 数十名无头将军踏出坟墓。他们伸手虚虚一抓,登时长刀上手,一齐向另一端的两人攻去。 玉玄炽挥剑化气,四横的剑气如离弦之箭,气势恢宏地刺向无头大军。 剑气在无头将军体内爆裂,顷刻间,数十名无头将军灰飞烟灭。 第25章 麻烦包裹 “师尊!” 素心铃向玉玄炽小跑过去,三人会合。 玉玄炽问:“你们情况如何,怎会在此” 近香移解释道:“本来我眼看着就要将无头大军一网打尽了,但关键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黑衣人,将无头将军救走,还抓走了素心铃。 “我一路追赶,到坟山的时候与黑衣人交手。黑衣人为了擒住我,声东击西,将坟墓里的尸体召唤出来。“ 素心铃亦道:“在那些尸体变成无头将军的时候。黑衣人出手偷袭姐姐,不料想偷袭不成反而受了伤,只得趁乱跑了。” 近香移问:“你又怎么在这里那个金甲将军呢” “跑了。”玉玄炽言简意赅,“我追踪至此,恰好遇见你们。” “又跑了……”近香移觉得奇怪,“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瞧他们来势汹汹的模样,大有将我们置之死地的意思。怎么说跑就跑了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起初,他们猜想许仵作与无头将军有所关联,并且掌握了些许证据。可没想到后面又出来一个黑衣人,不但救走了无头大军,金甲将军更是不见踪影。 近香移不禁疑惑,这些无头将军究竟是听谁的命令 他们三人启程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分析。 素心铃说:“看上去,烟波城内的无头将军是由黑衣人所控制的。但如果黑衣人才是无头将军的主人,那么许仵作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 近香移亦感费解:“是啊。我们前脚刚到勾白庄,后脚无头将军就杀过来了。许仵作还趁机逃跑。那无头将军不是许仵作叫来的,还能是谁” 她说出了一个结论:“难不成,无头将军有两个主人” 素心铃道:“那他们是一伙的,岂不是更奇怪许仵作摆明是要杀我们的,可黑衣人却让无头将军离开。互相矛盾。” 玉玄炽思考片刻,道:“或许他们之间出现了分歧。许仵作欲将我等灭口,而那个黑衣人不赞同他的提议,因此中途出现,将无头将军带走。”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近香移说话很直接:“看许仵作在院子里疯狂打砸的样子,我怀疑他大概是疯了。否则换个脑子正常的,也不可能干出祸害同城百姓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对了,在无头将军出现之前,勾白庄曾经出现阴邪之气。后来又出现满身魔气的黑衣人,” 素心铃道,“许仵作会不会早就与魔修勾结,入了魔道,这才能够以阴邪之气,召唤无头将军” 近香移点点头,表示赞同:“八成是这样。” 她仔细观察过那名黑衣人,并没有从对方身上发现属于魔族的气息,料想是人间的人族,入了魔道,成了魔修。 许仵作很有可能也是同样。 玉玄炽道:“总之,我们需尽快抓到他们二人,以免烟波城再有其他无辜百姓受害。” “可是我们根本连他们的老巢在哪里都不知道。”近香移说,“上哪儿抓去啊。” 玉玄炽道:“守株待兔。无头将军的目的是杀人,只要城中尚有一名男子在,他总会出现。” 他们三人回到客栈之中,彼时已是深夜,掌柜的与一干杂役都已沉睡,大堂中唯有他们三人还醒着。 经此一战,素心铃毫无睡意,跟着近香移和玉玄炽守在大堂之中。 玉玄炽放出的分神在城内各大街巷巡视,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就能感知到。 近香移一面喝茶,一面说:“话说回来,今天那个黑衣人给我感觉有点奇怪。”她单手撑着下巴,回忆起和黑衣人打斗的过程,道: “他能打破灵窍锁关之术,且能与我过上数招,可见修为极高。但是等我追到坟山的时候,他却屡次出现魔气凝滞,无法运转的情况。 “他的魔气像是一次性用完了,力量大跳水,到最后变得疲软起来。” 近香移道:“总之就是很奇怪。哪有修者的能力,会这样忽高忽低人间的魔修皆是如此么” 她看向玉玄炽,道:“以你对人间的了解,可否能解释一下,那魔修怪异的情况” 玉玄炽看她一眼,道:“我非魔修,如何能解” 他顿了顿,又道:“他能破除灵窍锁关,或许并非他实力过强,而是你留了手,或是法力忽高忽低,才让他钻了空子。” 玉玄炽会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天界的时候,近香移就十分散漫,对修行之道很不上心。如今来到人间,实力发挥不出一名神官应有的水准,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他这样说,近香移都怔了怔。 玉玄炽口吻中的冷淡是显而易见的,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与眼神都不愿意给。 近香移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心想:玉玄炽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在讽刺我修为低没本事他怎么这么说话他刚才是对我翻白眼了吗 受够了,干什么总板着脸啊 招你惹你了 她近期也没有缠着要追求他啊,私人感情和正经任务,她分很开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近香移越想越委屈,即刻不满地嘟囔:“发表一下看法么,干嘛又忽然说我。”她不想说话了,扭过头去,有以下没一下的玩杯子。 空气安静下来,静得只有近香移“哐哐”甩杯子的动静。 近香移听得烦,当下就放下茶杯,站起来说:“我累了,先回去休息。有情况了再叫我。” 说完,也不管玉玄炽和素心铃的反应,扭头就走。 素心铃目送近香移离开,等看不见她的背影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对玉玄炽说: “师尊,我看姐姐好像是生气了。您不去劝一劝么” 玉玄炽看了眼近香移离开的方向,又默默移开视线。 他回想起近香移离开时愤懑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对方似乎真的生气了。 近香移生气,可他只觉得麻烦。 为什么近香移总能有那么多情绪 分明眼下更重要的是抓到作恶的魔修,可她还要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生气。 玉玄炽不理解,更不明白她因为什么生气。 他道:“不用管她。”等明日一早,近香移会恢复正常的。 素心铃绞着手帕:“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师尊要不还是去看看她” 玉玄炽:“我为何要去看她” 第26章 真假闹剧 近香移向来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深知这一点,觉得没必要管她的闲事。 素心铃说:“因为姐姐喜欢师尊呀。如果师尊能去看一看她,姐姐应该会很高兴的。” 玉玄炽面无表情:“她喜欢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是、是么……对不起师尊,是我说错话了。”素心铃内疚地低下头,道: “可是姐姐与师尊同样是天界神官,听说姐姐已经追求师尊近百年了,姐姐又是那样天真貌美,师尊不心动么” 玉玄炽的表情冷了下来:“既是神官,便应当以天下苍生之福祉为己任,岂可考虑儿女情长 “日后你入了修行一道,亦要牢记,儿女情长于苍生福祉无益。七情六欲只会阻碍修行,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素心铃表情讪讪,只能点头称是:“是,心铃明白了。” 而后,她移开目光,在玉玄炽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下唇角:无情道仙君果真不会动情么…… 清早,近香移出了院门,正巧遇上在水井边打水的小云。她主动打招呼:“早。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她昨夜打坐了一夜,并未听到外头有什么异样的响动,看来在坟山交手之后,无头将军并没有进入城中杀人。 昨夜是难得安全的一晚。 近香移料想,昨天所有百姓应当都是安全的。 小云笑了笑,说:“做了个好梦呢,多亏了仙长坐镇,烟波城鲜有这样安宁的时候了。” 近香移安慰她道:“会好的。等我们抓到罪魁祸首,无头将军之乱就能彻底解决——咦,你眼睛怎么回事” 她好奇地指了指小云眼下的青黑,道:“是因为无头将军的事儿没睡好么眼底都黑了。” 小云的表情因为近香移的这句话变得有些奇怪。她偏过头躲了躲,说:“是、是啊,我没事的,只是休息得太晚了,今晚早些休息便好。” 近香移缓缓收回手:“哦。” 她想再说些什么,便闻大堂里传来女子的叫喊声:“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儿了!——掌柜的,掌柜的快请人帮忙啊!” 近香移跑去看的时候,正好遇上吃早饭的素心铃,还有练剑回来的玉玄炽。 彼时,众仆役与掌柜的都在大堂里忙活,听见妇人的叫喊,即刻放下手里的东西,问: “怎么了,这么着急” 妇人喘着气,说:“城西眷村的赵丫头,昨夜杀了一名无头将军,现在人就躺在她家院子里呢!” 掌柜的一惊:“什么赵丫头杀了无头将军你没看错” 妇人喘匀了气儿,道:“那还能看错啊无头将军的盔甲都掉地上了,我亲眼看见的。” 话音落下,近香移等三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以无头将军的能耐,怎么可能被一名凡人杀死 再者,无头将军即便身亡,那也还是化成骷髅,或是变成飞灰,何时曾留下一地盔甲了 这件事有古怪。 玉玄炽问道:“无头将军现今何处,可否领我们过去” 妇人讶异地看他一眼:“你、你是男子,怎么还如此明目张胆出现在……” 掌柜的即刻道:“他们便是我请来解决无头将军之乱的仙长。几位仙长想必也想知道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不如请仙长先去眷村一看。” “原来如此。”妇人连连点头,忙道:“那请几位仙长随我来罢。” 掌柜的道:“小云,你先别忙。你也跟着去看看,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帮一帮赵丫头。” “诶,好。”小云立刻放下手边的东西,跟着近香移等人出去了。 一行人来到赵丫头家中之时,小院中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不管,她杀了我儿子,她就应该偿命!贱蹄子,你还我儿命来!” “你这个疯女人,分明是你儿子装扮成无头将军,趁着月黑风高之时闯入我女儿的闺房之中,欲行不轨之事,把我们家姑娘吓坏了。你们倒好,还恶人先告状!” “你放屁,我儿子向来乖得很,怎么会干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必然是你那狐狸精似的女儿,勾引我儿子在先!” “我呸!就你那儿子长得歪瓜裂枣,我女儿还不稀罕勾引呢。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烟波城里最下作的市井无赖是谁还不就是你儿子下作的脏东西,凭你们也配攀扯我家女儿!” “呵,你当你家姑娘还是个宝贝呢,多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没人要的东西,我们家儿子愿意娶她,才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滚!我女儿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就不嫁,轮得到你说三道四我只恨那臭无赖没早被无头将军砍死,现在死在我家里才叫一个晦气!” “你说什么你,疯婆娘,我跟你拼了!” 双方吵着就要动手,一旁围观的百姓连忙上前阻拦: “哎呀别动手,别动手。俩孩子的事儿还没解决,你们做娘的倒动手了,唉……” 给近香移等人带路的妇人连忙上前:“不是说打死了一个无头将军么,怎么赵大娘和周二娘吵闹起来了” 在场的人说:“嗨哟,快别提了,哪有什么无头将军,分明是周二娘的儿子假扮的。” 近香移困惑地眨眨眼睛,问:“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通解释,近香移这才弄明白事件的始末。 原来,昨天晚上潜入到赵丫头房中的,并非是真的无头将军,而是周二娘的儿子。 据百姓所言,周家儿子早就觊觎赵丫头,又是个市井无赖,求爱不成,反而想出了利用无头将军之名,行不轨之事的下作办法。 昨夜,赵丫头不知无头将军是周家儿子假扮的,心中害怕,又险些被玷污。她拼着一死的念头,拿发簪猛扎周家儿子的喉咙。 一番缠斗之后,那淫贼就气绝身亡了。 闻言,近香移三人无奈地对视一眼。 看来这里并没有无头将军的线索,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近香移一阵无语,道:“……那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么胆敢做出这样下作的事儿,死了也是他活该。” 话音落下,周二娘陡然尖叫一声,挥着手就要向她抓过来: “什么活该,贱人闭嘴!我儿都死了,你们还要在这儿出言侮辱他!” 周二娘一阵嚎哭:“可怜我的儿子,他才二十八岁,还没有娶妻生子,就这么死了啊,我的儿,我的儿!——你死得冤枉,死得冤枉啊!——” 第27章 宋氏兄妹(上) 四五十岁的妇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周围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这时候,屋子里冲出一名姑娘。 姑娘脸上还挂满泪珠,她声音喑哑,怒道:“你儿子冤枉,我就不冤枉了是他强行闯入我家,见我害怕,要玷污我,难道我不无辜吗” 赵丫头一抹眼泪,性子尤为刚烈:“我告诉你,如今悲剧发生,全是你儿子的错,是你教养不善,怨不得旁人!” 见她跑出来赵大娘连忙抓了件外衫披在她身上,道:“你受了惊吓,别再受凉风寒了。咱们进去,别理这个疯婆子。” 这时,近香移碰了碰小云的胳膊,说:“严格来说,这是你们烟波城内的事务,应当用不着我们管。不过我建议还是尽快报官……” 她说完话,却没听到小云的回答。 近香移扭头看她一眼,却见对方惨白着脸,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双眼发直地盯着前方。 近香移:“” 近香移顺着小云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的房间内,倒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半挂着玄铁战甲,衣衫染血的倒在血泊之中。场面颇为骇人。 她以为小云是因为尸体吓坏了,于是想拍拍她的背安抚她。 但她刚碰到小云的胳膊,小云便惊恐地连连后退。 小云望向近香移的眼神满是惊惧。她嘴唇翕动,浑身发抖:“不、不、不要……不要碰我!——” 近香移动作一顿:“你怎么了” 她上前一步,小云便后退数步。 近香移困惑之际,小云却已经是泪流满面。泪水挂在她苍白的脸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马上要破碎了一般。 “你……” 不等近香移把话说完,小云扭头就跑了,好像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似的。 顿时,在场众人都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有人纳闷道:“咦,奇了怪了,小云这姑娘跑什么,不会是被那臭流氓的尸体给吓傻了” 玉玄炽问:“你与她说什么了” 平白无故的,一个小姑娘不可能会这样惊慌失措地跑掉,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发生了某些意外。 近香移被他这一问搞的莫名其妙的,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我就问让她是不是应该报官,结果她就吓成这幅模样了。” 玉玄炽微微皱眉:“没有别的了” 近香移:“……” 玉玄炽的质疑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她睁大眼睛,道:“当然没有了!” 闻言,玉玄炽望了眼小云跑走的方向,道:“你追上去看看,紧跟着她,瞧瞧她去了哪里。” “哦哦。” 近香移原本也打算去追小云来着,当下便道: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话一说完,她就立马跑了,眨眼的工夫,人就消失不见。 玉玄炽目送她离开,眉头微微皱起。他一时沉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近香移出了农舍便寻找小云的踪迹。 她放出神识,最后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她。彼时,小云正铁铁撞撞地往山上跑。她身影孤单地走在山路上,显得格外落寞。 近香移感觉小云的状况不太对劲,即刻施展缩地成寸,追了上去。 但当她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却发现小云不见了。 人呢,人去哪儿了 近香移左右四顾,眼中所见皆是空寂一片的树林,哪里还有小云的影子。 她心中纳闷。方才还看到小云在这里,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呢 近香移放出神识,想看一看周围有没有小云的踪迹。可是她的神识在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忽然被弹了回来。 她再探,又被弹了回来。 近香移:“”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抬眸一望。这一望便发现了关键所在。 “此地竟有术法结界。” 近香移上前一探,法力触碰到结界边缘,发现了一缕缕从内而外透露出来的魔气。 这股魔气并不陌生,在前一晚的坟山打斗之中,近香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当下,她心中疑窦丛生。 小云怎么会跑来这里 她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来的 她进入结界中了 从发现小云的踪迹,到失踪,不过短短一瞬息的工夫,她不能跑得太远,极有可能是误入了这个结界当中。 近香移来不及细想小云是怎么进去的,但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她都得进入结界探一探。 作为天界神官,近香移别的本事一般,唯有术法一行还能拿得出手。 人间的术法结界相比于天界的,自然是要弱上许多。 近香移没费多少工夫就将结界撕开了一道口子。未免引起布阵者的注意,近香移特意隐匿了气息。 进入结界后,近香移没有贸然放出神识,而是谨慎地查看四周。 她抬眸往半山腰望去,正好见到在林中行走的小云。 这一眼让她确认了一件事情。 小云的步履看上去并不惊慌,她像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正目标明确地往山上的某个地方而去。 近香移敢肯定,小云绝对不是误入这个结界当中。 既不是误入,她一个凡人,如何能进入魔修布下的结界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近香移不欲打草惊蛇,使了个隐身之术,悄悄然地跟在小云身后。 那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男人的呵斥声,她的尖叫声,求救声,还有远方天际盛放的烟火…… 她以为时间过去这样久,自己已经忘却了。但在看到赵丫头凌乱的房间,她还是不可抑止地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 惧怕与恐惧笼罩住了她,让她浑身发抖。 紧接着,她又看到那间房屋中,倒在血泊中的男子。 忽然,她想起了一个月前,施暴者跪倒在她面前求救。他们哀求她,不要夺取他们的性命,不住地磕头。 她知道他们很害怕,她甚至闻见了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尿骚味。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哦,她说,那天晚上被凌辱的时候,她也感到很害怕。她同样祈求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她拿着匕首,两条小臂上全是血污。 哥哥在身边安慰她:“不要怕,他们全都该死。杀了他们,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我的小云了。” 第28章 宋氏兄妹(下) 加害者死了,她真的就没事了吗 那为什么,当她看到地上躺倒的尸体,看到凌乱的房间,看到痕迹斑斑的赵丫头时,心中仍是升起一股难以阻挡的恐惧。 她甚至是后悔。 或许她不应该杀那些人,否则这些日子以来,她就不会时常想起他们死在她面前是的样子。 过往种种在脑中如走马灯般回放,小云浑浑噩噩。她跑出了赵丫头的家宅,一路奔逃。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哥哥所说的藏身之处。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山峦,心中下了某个决定。 山脚处的结界并未阻拦她,小云依照记忆中的路线,沿着山路向上而行,最终在半山腰的地方寻到了废弃的结缘庙。 结缘庙的门应声而开,小云迈步而入,一眼便望到内中金甲将军。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金甲将军,但觑着无头将军身上萦绕不去的阴邪之气,她仍是有几分畏惧。 她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发现地面被清理得很干净,周围废旧的陈设也被清除,不像上一回那般杂乱了。 小云的目光最终落在庙中另一人的身上。她的眼眶通红,轻声喊了声:“哥哥。” 许仵作原本正在闭目调息,却在听到这声“哥哥”之时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拧眉,眼中有讶异与不解,见到小云的眼泪之后,表情变得凝重:“你怎么在这时候来寻我” 许仵作走过去,在她眼角的位置抹了两下,问:“是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 小云摇摇头,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只是……” 她泪眼朦胧,请求道:“哥哥,我们收手好不好当初凌辱我的混账已经得到报应,我不想再、不想再…… “如今无头将军已经危害到了无辜之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无头将军而死了。哥哥,收手。” 近香移藏身在暗处,屏息敛神。当她听到小云那声“哥哥”之后,心中的疑团登时解开。 难怪方才小云在见到赵丫头屋内惨状的时候,会那样失态,哭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只知道这位客栈的店小二叫小云,却从没想过,她的真名很有可能是宋语云。 怪不得宋语云的坟墓里是空的,原来宋语云并没有死,她只是更换了姓名,换了另一个身份,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因为曾经被欺凌,宋语云心灰意冷,欲自杀身亡。但没想到并没有死成。许仵作为了报仇,入了魔道,斩杀了当初欺凌宋语云的混账。 听他们的对话,可以推测出,许仵作能够报仇,必然是借用了无头将军的力量。 宋氏兄妹牵扯出无头将军之乱,自此之后更换姓名、更换身份,隐匿在坊市之中,促使无头将军祸乱烟波城。 只是…… 近香移微微皱眉,心想,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既然已经报仇,又为什么要拉着整个烟波城的男子陪葬 是因为那几个欺凌妇女的混球,所以想要报复整个烟波城 她低头思索,数个疑问紧跟而来。 是否要现在动手,抓他们个现行 但结缘庙中尚且还有一个金甲将军,况且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无头将军藏匿在暗处。她贸然行动,恐有不利。 况且,跟许仵作合作的,还有那个诡谲莫测的魔修。 近香移思前想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她往结缘庙里望去一眼,随后转身下了山。 许仵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我们就此收手,他没有怨气支撑,便不会为你续命。哥哥停手,你就会死!” “我不怕!反正我早就该死了,是哥哥护着我,我才能活着到今天。”宋语云道,“能够再次拥有平静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纵然这段日子很短暂。 “哥哥,就当是完成我最后一个愿望,我们不要再助纣为虐下去了。” “不行!”许仵作道,“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回到哥哥身边,如若现在放弃,岂不前功尽弃小云,你听着。” 他叩着宋语云的肩膀,一字一句郑重道:“记得哥哥说过什么吗你我兄妹相依为命,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最后一线生存的希望。” 宋语云仍是哭:“可、可是……” “没有可是。”许仵作轻轻拥着她,道:“哥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还活着,哥哥绝不可能放弃。” 许仵作擦掉宋语云脸上的泪珠,眼神中满是慈爱与心疼。 他道:“听哥哥说,你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先回去,剩下的,哥哥会解决。听话。” 宋语云紧咬下唇。在许仵作轻声安抚之下,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知道此回难以劝服宋翊,只得依言先行回去:“那哥哥你、你要小心。” “哥哥知道。” 走出结缘庙后,宋语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随后情绪低沉地走下山去。 许仵作目送宋语云离开。他望着前方的山路,直到宋语云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时,身旁黑影闪现。 “你们后悔了” 黑影声音低沉沙哑。他嘴角带着一抹阴森的笑意:“需要本座再提醒你一遍你若不再助我收集怨气,我可不会为你妹妹续命。你别忘了,你妹妹能死而复生,是拜谁所赐。” 许仵作神色冷然:“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那就好。”黑影的语调听上去心情很好,“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刚才城里的外乡人来过了。就是那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女修者。” 黑影又道:“她的功夫不错,若非我来得及时,否则还真发现不了她。哦,对了,我记得,她就住在张掌柜的客栈里,和你妹妹似乎很是相熟。 “我想,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她应该不会找你妹妹的麻烦” 话音落下,许仵作忽然面色一沉。 他即刻追着宋语云离开的方向,往山下奔去! 宋语云冷静下来,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此回劝说兄长不成,那下回便接着劝。只要她还能见到兄长,就一定要说服他收手。 小云这般想着,便走出结界。 此时,微风拂面,前方通畅的道路上,却出现了拦路之人。 “仙、仙长”她后退数步:“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近香移低叹一声,道:“我们都知道了,宋姑娘。” 宋语云倏地脸色一变。 第29章 诱敌之计 许仵作急忙赶到山脚,却没发现宋语云的行踪。 他抬眸四顾,所见之处尽是一片空寂,满目仅有开阔的原野,与无尽的苍郁树林。他心中顿起慌乱。 以小云的脚程,绝无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回到城内。 这时候,她最多刚好到达山脚。可此时,山脚处并没有她的踪影。 他想起魔修的提醒,心中升起怒意。 这时,空中飘落下一片羽毛。 白羽在他眼前幻化成一张信纸,上方浮现出几行墨色的文字来。 充满挑衅意味的字句闯入视野中,许仵作拧着眉看完信上内容,双拳渐渐紧握。片刻之后,他一扬手,将信纸捏了个粉碎。 紧接着,他骤然打出一掌。顷刻间,道路一旁的树干四分五裂。 许仵作紧咬牙关,一字一句道:“若尔等敢伤害她,我必教你们偿命!” 此时,烟波城无月村中。 近香移皱着眉问:“非要用这个计策不可吗在一名小姑娘的伤口上撒盐,你这不是要让她重温噩梦么她若是因此被折腾疯了怎么办” 玉玄炽不慌不忙地布置阵法,道:“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以往,近香移知道他英明睿智,但现在只觉得他冷酷无情。 近香移:“她经历那样的事,心里满是创伤。你现在要把她送回当日事发地点,引她哥哥上钩。难道就没想过宋语云的感受么” 她觉得玉玄炽出的都是馊主意:“而且她都在劝说宋翊收手了,你何必要为难她” 玉玄炽手中捏起法诀,金色华光落地,千里传送阵落成。 他道:“可唯有宋语云再度面临旧日困境,才能让宋翊因愤怒而失去理智。当他放弃所有部署来到这里时,我们才能以最低的代价,将他擒拿,控制住金甲将军,击溃无头大军。” 玉玄炽转头面向她,道:“我理解你对宋语云的同情,但在此之前,你莫要忘记,烟波城死去的无辜者。 “多余的情感只会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身为神官,我希望你能时刻保持理智。” 近香移:“……” 她简直想冲上去将玉玄炽打一顿,给他邦邦两拳。 天底下有人这样保持理智的么 留信说要将宋语云抓到乞巧节晚上,悲剧发生的地点,然后让她再一次面临男子的凌辱。 得知这个消息的许仵作,必然会奋不顾身,来到早就设下陷阱的地点,自投罗网。 这就是玉玄炽所提出的诱敌之计。 他可太理智了,理智得冷血。 亏得她还相信他,结果他在看到空荡荡的宋语云的坟墓的时候,就料想到小云就是宋语云,偏偏还不说! 等她发现宋语云真实身份的时候,他就立马想到了这个计划。 还说这个计划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捉拿贼首的办法千千万,非得用这种卑鄙的办法不可吗 近香移瞪他一眼,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玉玄炽布置好一切,见她如此生气,无奈低叹一声,道: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宋语云不会因此有任何危险。只要等许仵作出现,千里传送阵会将她送回茅草旧屋。到时,素心铃与我的一道分神会看顾着她,你又何必担忧” 近香移无话可说。从各个角度来看,玉玄炽这个计划堪称完美,但是……但是! 她就是心里膈应,不想接受! 要知道,玉玄炽布下此局,甚至都没有征求宋语云的意见! 她心中愤懑不平,想道:凭什么啊! 近香移赌气道: “反正我说什么也没用,你就是要这么做就是了。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劝我,你只关心结果成功与否,他人的情绪你又何必在意” 玉玄炽:“……” 他无语片刻,而后道:“你若不愿配合,大可回到茅草屋,保护宋语云。” 近香移憋着股气:“我说我不配合了吗想让我走,我偏不!我就要呆在这里,抓住许仵作!” 玉玄炽:“……” 不管经历多少年,应付近香移还是让他头疼不已。 他道:“那你就少说话。” 近香移无声瞪他一眼,当真扭过头去,闭嘴了。 许仵作马不停蹄地往无月村的河边赶,道路两侧的树木在他身侧急速后退,身后的黑影契而不舍地追着。 “你不该过去。这摆明了是个陷阱,你若果真回到无月村归月河畔,必然会被他们擒拿。”黑影道: “你死了不要紧,但别坏了我的好事!” 许仵作并不理会魔修说的话,同时加快了速度。 “站住,我叫你站住!”魔修气急,“你再不停下,从今往后别让我再为你妹妹续命!” 听到这句威胁,许仵作微微一顿,回过头冷冷瞪视对方一眼,道: “可以啊,你敢停止为小云续命,从今往后,烟波城内的无头大军也不会为你所控。” 许仵作冷笑一声,道:“你可别忘了,现如今,无头将军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我既能助你收集城内百姓的怨气,自然也能毁了你的算盘。” “你!” 黑影勃然大怒,手掌一扬,浓郁的魔气眼看着就要打在许仵作身上。 许仵作不闪不避地对上他的目光,沉静道:“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与我动手,你会失去你最后的盟友。与其窝里斗,你应当助我救下小云,继而杀了那几个碍事的家伙。” “哼!” 黑影手握成拳,胳膊也收了回来。他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们不会伤害宋语云。今次不过是他们的诱敌之计,只要你出现,必然会上当。” 许仵作道:“我知道。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云独自面临危险。我发过誓,绝不会让她再被欺负第二次。况且——” 他看着魔修,道:“他们可以设计,我们也可以。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彻底除掉他们” 魔修看着许仵作,缓缓地笑了:“原来你早就对策,很好,不会是我选中的人。说说你的计划。” 天渐渐黑了下来。 夜幕将整个无月村笼罩,天际被一层阴云所覆盖,月色不再降落这片土地。 宋语云恍然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她才细细打量四周。 陌生又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宋语云不由得惊恐地睁大双眼。 她挣扎着四肢,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绳索捆绑着,半分动弹不得! 宋语云想开口喊叫,可是一张口便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30章 收网一战(上)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为什么偏偏是这里近香移他们将她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他们是不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想借此机会报复她 几个问题反复盘旋在宋语云的脑海中。 望着一片黑暗的四野,恐慌感很快就淹没了她。 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转动身体,想一点点爬走。但因为身上捆绑着密密麻麻的绳索,她刚有所动作,上半身就倒了下去。 而在她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前方缓步走来几条黑影。 黑影行走在寂静幽暗的黑夜之中,宛若鬼魅。 宋语云听见前方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就是她么” “没错。这河岸边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啧,听说是个美人儿,今儿哥几个有福了。”黑影发出一串意味明显的笑声。 “有什么福,这婆娘就是个破鞋。我可听人说了,一个多月前,也是在这里,她和好几个男人畅快一夜,玩儿得家都不回。” “哦那正好,省得咱们怜香惜玉了。” 说话间,黑影一步步向宋语云靠近。他们的身影像是一躲庞大的黑云笼罩而来,阴沉沉地带来人世间最恐怖的恶意。 宋语云惊恐地睁大双眼,她的瞳孔在一瞬间张到最大。 她挣扎着不住后退。她想尖叫,想求救,可喉咙中只能发出艰涩的“呜呜”声。 那一瞬间,她仿佛是回到了乞巧节的那个晚上,眼前的黑影与当时的恶徒相重合。男人充满恶意的笑声,无论她如何乞求,对方也不肯停下的污言秽语。 辱骂与疼痛落下来,她失去了呼吸。 就在宋语云绝望地闭上眼睛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喊: “小云!” 顿时,宋语云骤然睁开双眼。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一个多月前的乞巧节,她也非孤身一人,哥哥会保护她,哥哥会来救她! 想到这里,宋语云即刻神思清明。 她双手撑着地面,勉力支撑起上半身。她望着远方,声嘶力竭:“哥哥,救我!” 这一喊,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所幸此回说话自如,呼救的声音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许仵作飞身赶到。他看见那些黑影将宋语云团团包围,顿时心中火起,当下便扬起胳膊打出一掌。 掌气横扫而过,然而那些黑影却忽然化作一团迷雾,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许仵作心道:果然是假的。 他欲上前带走宋语云,可在双脚落地之时,脚下的地面忽然显出一个金色法阵! 法阵中央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牢牢钉在地面上。 许仵作心中一沉,知道这是陷阱发挥了作用。他抬起头,想让宋语云先走。可他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就见宋语云所在的地方忽然升起一抹华光。 华光将宋语云包裹住,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就随着华光而消失了。 宋语云没能逃开,只留下一声呐喊:“哥!——” “小云!” 许仵作急切一喊,但周围已然没有宋语云的身影了。 就在这时,他身侧忽然扬起一阵风,磅礴的力量随风而至。对此,许仵作早有防备。 他没有急着脱离法阵的困境,双手凝聚力量。魔气自他掌中浮现,化成两股力量,分别打向两侧。 魔气与法力相撞,霎时激起一阵火花。 “亏你们还是正道修者,为了捉住我,竟牵连无辜之人,让她饱受折磨。你们这样,也能算是正人君子” 许仵作冷笑一声,道:“你们逼我至此,我亦不会手下留情。胆敢伤我妹妹者,都得死。” 语毕,他双手合力,打出一掌。 掌气落在脚下的法阵之上,结合源源不断的魔气,顷刻间,金光法阵应声破碎。 此时,埋伏已久的近香移纵身一跃而起。她双眸沉静,指尖变幻结印,顷刻间,无数藤蔓从地底钻出,直取许仵作而去。 她道:“你若能杀便杀,若是不能,今日便是我等替天行道之时。” 另一边,玉玄炽操控剑阵赶至,无数剑意包围在法阵周围。 许仵作神色凝重,却不显丝毫的慌乱与焦急:“好一个替天行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说罢,他双手起势,符咒从他掌中升起,而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近香移看到他这一通操作,随后,金甲将军就策马而来。 阴云之下,金甲将军手中的长刀也泛着一股冷意。只见他扬臂一挥,刀阵在他身后浮现。裹挟着阴邪之气的刀气直射而出,直向近香移而去。 汹涌的杀意扑面而来,近香移嘴角一扯,笑道:“就等着你来了。”说罢,她后退一步。 她与玉玄炽遥遥对视一眼,而后双方交换了位置。 与此同时,周围剑阵倏然变幻,刀气与剑意相交的刹那,浩然的清正之气弥漫四野。 阴邪之气消弭的同时,玉玄炽踏着剑气闪身近前。 他伸手打出一掌,银白剑光从他手中浮现,只一瞬间,长剑径直穿透了金甲将军的身躯! 隔着老远,近香移看到了金甲将军和玉玄炽的战况。 “不要再负隅顽抗,你不是我们的对手。”她一面说,一面控制着藤枝,将许仵作牢牢困在其中。 许仵作道:“胜负未分,要我投降,那还言之尚早。” 他手掌虚虚一抓,下一刻,无数张墨色符咒升起。它们燃烧着飘远,穿透藤枝形成的牢笼,投向无尽的黑暗之中。 近香移知道他要召唤其余的无头大军,当下便凝神以对。 围困许仵作,歼灭所有的无头将军就是玉玄炽的计划。对于许仵作,近香移只困不杀,也是这个原因。 她要等到许仵作将无头大军召唤出来之后,再进行清算。 果不其然,在近香移跟许仵作对峙之时,身后忽然吹来一阵阴风。 阴风之中魔气森森,无形的杀意直奔她后心而来。 近香移单手凝聚法力,骤然转身打出一掌! 顷刻间,双掌对上,脚下的土地都为之一振。 “竟然是你!”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双目紧盯着出现在眼前的魔修。她道: “原来你们没有闹掰。想必是早就料到这是一个陷阱,所以商量好了‘自投罗网’,然后寻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魔修依旧是一袭黑袍加身。他的脸藏在兜帽下面,看不清脸,但阴森的笑意是真实的: “是啊,我们就是要将计就计,杀了你们几个碍事的家伙。” 第31章 收网一战(中) “想杀我们,那可没有那么容易。”近香移双手一番,下一刻,周围顿起微风。 晚风酝酿的花香顺着气流飘散开来,淡紫色的花瓣席卷而来。它们裹挟着风,将许仵作与黑衣魔修团团包围。 近香移脚尖悬空着,花瓣形成的幕布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围绕在周围。 她捏着一片花瓣,一扬手,蕴含法力的掌气打向魔修。 魔修侧身闪避,同时放出魔气与她对峙。 近香移知晓他实力不弱,不得不凝神以对。她纵身上前,腿脚相交之时,她隔空在对方肩上打上一掌,魔修即刻向后倒仰。 顷刻间,他头上的兜帽落了下来,脑后的发丝迎风而散。在他受掌力影响而连连后退之时,他的头发卷在花墙之中。 下一刻,花叶如利刃般割断了他的头发。不过眨眼的工夫,魔修的黑发便被削去一大截。 魔修侧目一瞥,道:“还有两下子。” 旋即,他双手一扬,森然黑气从他掌中爬出,数道黑色电光落在地面上,顷刻间,无数刀尖从地底钻出,直向近香移而去。 近香移脚尖一踩,踏着后空翻躲开锋利的刀尖。同时,身侧气流一卷,飞花带着尖锐无比的刀刃,贴着地面横扫而过。 顿时,地上乍起的刀阵被一一粉碎。 除掉障碍之后,气流骤然向上扑去,直冲魔修面门。 魔修掌中发力,即刻打出一掌。 掌风过处,花瓣四下飘散。就在花瓣飘远的瞬间,气流再度汇聚。浅紫色的旋流猛扎在魔修身上,留下了数道口子。 同一时刻,许仵作亦是挥刀向近香移攻来。 近香移在空中旋转一圈,躲开对方的攻击之后,胳膊一扬,下一刻,数道花墙拦住了许仵作的去路。 魔修抹掉嘴角的血,心中恼怒滋生。 他瞪着近香移,恨不得在她身上刮下一块块肉下来。 “该死!” 魔修低声咒骂,双掌之下阴邪之气横生。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功的时候,身上血气忽然开始逆流,筋脉堵塞,怨力魔气竟停滞了好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 魔修惊愕地瞪大眼睛。 近香移神色不变,十分淡然地将无数花瓣打入他的体内,道: “九转芳华阵对魔气有抑制之效,你留在阵中这么久,早已被芳华阵所影响。此时此刻,你体内的力量应该发挥不出来了” 魔修狠狠瞪着她,双目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近香移看着他微微一笑。她指尖捏着一片花瓣:“尔等作恶多端,今日,也到了你们自尝苦果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花瓣碎裂。 顷刻间,先前打入魔修花瓣悉数炸裂。属于天界的清正法力在他身上迸裂开来,顿时血花四溅! 魔修深受重创,不由得连连倒退。 他身子发虚,脚步不稳,眼看着便要往后栽倒下去。而在他身后,则是时刻准备将他绞杀的花墙。 魔修咬着牙,单手撑着地面,这才不至于摔倒。 他恨恨忘了近香移一眼,道:“这一战是我败了。但不是我技不如人。我实力至今尚未恢复,等下次见面,我必取你的狗命!” 近香移:“” 别的不说,这魔修倒是还挺自信的。 “想跑么你做梦。” 近香移掌中蓄力,准备用最后一击把对方给做掉。 但在这时,魔修袖中被风吹得高高鼓起。同时,他割破了手腕,鲜血从他身上滴落,在触地之时,化成一张张黑色符咒。 咒印没入土中,紧接着,地面上就忽然伸出无数只黑手,齐齐向近香移抓去。 近香移愣了片刻,随后控制着飞花旋流猛攻而上。 有了地上魔爪相助,魔修不再与她硬碰硬,而是想方设法闪避攻击。 近香移与他缠斗,一时之间没能将他拿下。 这样保守的对战方式,显然不是魔修的作风。近香移疑惑他在搞什么名堂,下一刻,她就听见芳华阵外传来女子的惊呼: “不、不要,不要伤害我哥哥!” 近香移的攻势就此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透过芳华阵望见宋语云不要命似的冲了上来,眼看着便要葬身于花墙之内! 近香移:“!!!” 这姑娘真是不怕死啊! 她连忙收手,眨眼间,花墙瞬间消散,空中唯余淡淡花香。 宋语云以为自己快死了。但结果是,她并没有死,反而被一道光给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她睁开眼睛观望四周,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故地重游。 宋语云回到了曾经与哥哥共同生活过的茅草屋。 屋子里灯火通明,桌椅板凳虽然陈旧,但没有丝毫尘土,一看便知是有人特意擦过了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 “看来你一切安好,并没有受什么伤。” 女子声音轻柔,声线熟悉。 宋语云扭过头去,果真见到客栈的客人,那位貌美如天仙的女子——素心铃。 “素、素姑娘。”她眨眨眼睛,立马回过神来。 此刻,她双眼都开始泛红了:“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不对你们甚至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却还是将我抓起来,故意设下陷阱,想要引我哥哥上钩。 “你们若是真有能耐,就应该光明正大地与哥哥和魔修对峙,而不是用如此迂回曲折的手段。你们的做法,只会令人感到不耻!” 闻言,素心铃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们的做法欠缺妥当,但是想要拿住你哥哥和那个魔修,以你设局,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她缓步走近,宋语云却是挣扎着后退。 “你别担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素心铃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我只是想帮你解开绳索。” 她轻声细语道:“被困了这样久,想必你手脚也开始发麻了” 素心铃手指动了动,两三下就将绳子给解开了。 宋语云渐渐放下了防备之心。她道:“你们预备拿我怎么办” 素心铃摇摇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们不会对你动手。由始至终,我们的目标都是无头将军和他身后的指使者而已。” 宋语云沉默片刻,道:“你们为什么非要与魔修作对这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你们还是尽早离开烟波城罢,魔修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素心铃道:“所以关于魔修的事,你很清楚的对不对让我来猜一猜,你哥哥之所以会跟他合作,其实是为了救你,是不是” 第32章 收网一战(下) 宋语云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浮现出了异样的神色。她的表情有痛苦,更有愧疚与不安。 素心铃瞧着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接着道:“我看你本性不坏,为什么要暗中助你哥哥,让他与魔修合作是不是魔修给出了什么条件,让你哥哥不得不帮助他” 宋语云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此时,素心铃心中已经有数了。 “是魔修答应了救你,所以你哥哥只能帮助他。”素心铃道,“但你曾经自杀过,已经是个死人。已死之身想要活着,怕是不容易。你哥哥为了永久保住你的性命,只能听命于魔修。 “而魔修为了能够长久地控制你哥哥,只能每隔一段时间给你续命。” 素心铃微微一笑,道:“我这么推测,应该和事实差别不大” 宋语云眼睑低垂,眼泪终究是落下来了。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是,事实确实如此。当日,我因遭受凌辱,含恨自杀。哥哥不甘心地将我下葬,事后便想方设法地寻找复活之方。” 宋语云道:“哥哥意外结识了魔修。有了魔修的帮助,我成功复活了。可是要复活一个死人,谈何容易为了我,哥哥不得不付出代价,他只能成为魔修的左右手,帮魔修做事。” 素心铃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无头将军真正的操控者,其实是魔修,对不对” 宋语云摇摇头,却说不是。 她将金甲将军的来龙去脉如此这般的说个清楚,末了,又道: “我哥哥也是为了救我,这才误入歧途。若是你们果真拿住了他,可不可以将他放了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过!” 素心铃低叹一声,道:“这个我做不了主。” 闻言,宋语云的泪珠扑簌簌的掉:“真、真的不行么” 素心铃想了想,道:“虽然我不能做主,但是你可以去求求真正做主的两个人。” 宋语云知道她口中的那两个人是谁,双眼当即燃起了希望。 可就在这时,茅草屋外忽然狂风大作! 狂风吹弯了树枝,更带来了一股阴邪之气。 素心铃对外喊了一声:“师尊,外头发生了何事,可有危险” 玉玄炽的分神立在茅草屋外。他单手执剑,目光冷然地注视着前方出现的无头大军。 他道:“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素心铃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低声应了句“是”。 宋语云的脸上浮现焦急之色:“是、是无头将军来了对不对那魔修是不是也在这里不行,你们快逃!” “不用担心。我师尊来历非凡,不管是无头大军还是魔修,都拿他没有办法。”素心铃道,“现在要做的,是先将你送回去。” 宋语云不明白她的意思:“送回去” 素心铃道:“对于你们的遭遇,我很是同情,但我没法做决定。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过我可以送你回去,让你去找能够做主的人,给你哥求情。” “真、真的么”宋语云即刻站了起来,捏着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多谢你,多谢你!” 素心铃微微一笑:“不用客气。这也是我应当做的。” 说罢,她双手起势,暗红色流光从她掌中显现。 流光宛若涓细的水流,缓缓流入地底。同时,地面现出淡金色法阵,传送阵被激活了。 素心铃:“小云姑娘,请你站在原地,莫要跑动。” 宋语云双手垂下,紧紧捏着裙摆:“好、好的。” 顷刻,暗红流光打入地底,只见金光一闪,传送阵微微浮动。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华光闪现,宋语云消失在茅草屋当中。 素心铃缓缓收手。 她着看向空荡的屋子,微微笑了:“如此一来,身为天界神官,怀觉仙君你会怎么做呢” 屋外的打斗仍在继续,但原本源源不断涌现的无头将军,却在传送阵开启之后,便开始往后退。 见状,“玉玄炽”动作一顿。 他控制着飞剑,欲上前追敌,却在这时听见屋内传来素心铃的一声惊呼: “师尊,救我!” “玉玄炽”即刻收手。与此同时,无头大军同时往后一退。一阵迷雾升起,大军渐渐消失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确认周围的阴邪之气尽散之后,这才回到屋中。 此时茅草屋内,素心铃捂着汩汩冒血的胳膊,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见到玉玄炽的分神走入房中,她仰起头,露出一抹十分惨淡、愧疚的苦笑:“对不起师尊,我没能照看好宋姑娘,让她被无头将军掳走了。” 她低垂着头,一副十分难过的模样,一眨眼,眼泪也跟着落下来:“是弟子太没用了。师尊您教给我的那些,我都学不会,这才让无头将军有了可乘之机。” 素心铃紧咬下唇,道:“师尊,你骂我,都是我没用,好好的计划,让我给搞砸了。” “玉玄炽”沉默片刻,而后抬起她的胳膊,低声道:“是无头将军打伤你的” 他低头看着伤患处,上方还萦绕着丝丝魔气。 素心铃点点头,道:“嗯。方才有一名无头将军冲了进来,我用师尊教给我的武艺与之对抗,但没想到,我不是他的对手,连宋姑娘也保护不了。” “不必自责。” “玉玄炽”淡淡道:“无头将军实力超凡,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是我疏忽,这才让无头将军有机会打伤你。” 他宽厚的手掌覆盖在素心铃的伤口上,随即,灵力便如溪流一般流入伤口之上。渐渐的,流血的伤口一一复原。 素心铃微微抬眸,眼中看到的是“玉玄炽”专注疗伤的面孔。 她轻声道:“师尊,修了无情道的修者,当真永生永世不会再动心么” 疗好伤后,“玉玄炽”退开一步,道:“自然。男女情爱无益于修行,但你若坚持要体验一遭,那么为师自可成全你,从今往后,你便不算我的徒弟,也不必入无情道了。” 素心铃急道:“那不行。我还是要跟着师尊好好修行的!” “玉玄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说过,往后莫要提男女情爱之事。希望你牢牢记住。同样的错误,莫要再犯。” 他的口吻可称严厉,素心铃只好懦懦点头:“是。” 第33章 芳魂归去 剑光冲破了金甲将军的铠甲,数道剑气直直刺入他的体内。随即,剑气带来的法力在金甲将军身上爆裂开来。 清正剑气浸透了金甲将军身上的每一寸骨骼,一步步吞噬了他体内的所有阴邪之气。 顷刻间,金甲将军失去了行动力。 他的身躯沉重,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身上的金甲寸寸龟裂。几个呼吸间,金甲将军悉数化成金色碎块。 意识到远处茅草屋发生的一切,玉玄炽神色一凛,即刻收了剑。 这时候,他听见近处传来宋语云的哭喊之声:“不、不要,不要伤害我哥哥!” 玉玄炽扭头看去,只见宋语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同时,无头大军紧跟在她的身后。但没过多久,那些汹涌而来的无头大军,竟然在顷刻间停下了动作。 随即,他们身体僵直,转眼便化成一具具白骨。 玉玄炽动作一顿,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同一时间,宋语云不由分说地往近香移设下的九转芳华阵冲过去。 芳华阵乃是近香移拿手决杀阵,凡人岂可轻易进入 倘若碰到那堵花墙,只需一眨眼,宋语云便会被绞成肉渣。 玉玄炽眉目一凛,飞身而去:“莫要靠近!” 但宋语云护兄心切,哪里听得动玉玄炽的劝告 她不管不顾地猛冲上前,眼看着便要进入花墙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玉玄炽伸手虚虚一抓。宋语云就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扯,紧接着摔倒在地。 同一时刻,芳华阵中,近香移担忧宋语云会奋不顾身地冲进来,于是胳膊一扬。眨眼间,九转芳华阵消散于云烟。 就在绝杀阵消失的刹那,魔修趁机放出刀阵。 在刀阵攻来的同时,许仵作突破了花墙的围攻,联合魔修之力,倾尽力量攻向近香移和玉玄炽。 近香移和玉玄炽凝神以对,双方法力尽显,剑阵与飞花旋流同时打出! 双方力量交手,庞大的力量震荡开去,修为低下的许仵作最先败下阵来。 随即,他身子一轻,整个人向后摔去,同时呕出大口的鲜血来。此刻,他心神巨震:无头将军,他的无头将军被灭了 “哥哥!” 宋语云尖叫着,立马冲了上去。 她飞奔到许仵作面前,顿时泪如雨下:“哥哥、我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收手哥哥,不要再打了!” 宋语云拼命捂着许仵作流血的伤口,试图将流出的血给按回去。 但是血怎么也止不住,就像她抑制不住的眼泪。 她道:“我不要这样苟活下去了,我只希望,哥哥往后能够好好的活着,活在阳光底下,不用再与阴邪之物为伍。我不怕死,我只想要哥哥活着啊!” 宋语云哭得痛苦,许仵作见之心痛。 他低咳几声,本想安慰她几句,但张张口,话没说出来,倒是不住咳血。 “别、别哭……” 许仵作满是血污的手抹掉宋语云的眼泪:“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哥哥……咳咳,你快走,别管我了……” “不、不!——”宋语云哭着摇头。 见他们这般,近香移和玉玄炽不好靠近。他们只得以剑阵暂时将魔修围困起来。 魔修看了眼许仵作兄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都这时候了,还哭哭啼啼。你们想死,我可不想死!” 说罢,他脚尖一跃,纵身掠到半空之中。忽然,他掌中现出一条黑色长鞭。 铁锁如蛇般探出,直接缠住了宋语云的身体。下一刻,长鞭狠狠一卷,紧接着,宋语云就被甩了出来! 她尖叫一声,随后被砸向近香移等人的方向。 许仵作大声喊叫:“小云!——” 魔修:“喊他娘的喊!都是没用的废物!” 他厉声喝道,而后甩手打出一掌。 阴邪的掌气精准地落在宋语云身上,顿时,宋语云口呕朱红! 近香移顿时一惊,顾不上去追赶魔修,连忙将坠落的宋语云给扶住。 远处,见奸计得逞,魔修得意一笑:“呵,你们慢慢玩儿,我先走一步!” 说罢,魔修身影飘忽,即刻飞身而去,不见踪影。 魔修逃跑的速度太快,玉玄炽未及追上,释放出的剑气扑了个空。而等他回过头,另一边的许仵作也跟着不见了。 “魔修跑了!” 近香移想起身去追,但是被宋语云拉住了手:“不、不要伤害我的哥哥!” “你!”近香移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即便我们今日不杀他,他日将他擒拿,也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许仵作所造杀孽太多,即便是死了,到了阴司殿,那也是要打入无间炼狱的。 “我、我知道,这都是我们兄妹造孽。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无话可说。但、但是,哥哥会与魔修合作、起因全在我。” 宋语云恳求道:“我愿意、愿意承担一切的责任,请、请你们、不要、不要怪罪我哥哥……咳咳!” 玉玄炽眼睑低垂,道:“冤有头,债有主。许仵作最终都无法逃脱制裁。你若诚心悔改,就应当将许仵作与魔修的弱点告知,助我们拿下他们,争取死后少受些罪。” “是、是么” 宋语云惨淡地笑了笑。殷红的血液从她嘴角流下,刺目的红色映着她惨白的皮肤,显得她面无血色。 她双目渐趋无光,眼神中已经没有生机。她道: “我知道你们本事不小,但、但仍需注意,那名魔修的实力,绝非如此而已。我不知道他是何来历,只知道他背后是消失上千年的魔族。” 宋语云低咳几声,手指在微微颤抖:“在来到烟波城之前,他就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急需收集怨气,以修补体内的魔气。 “哥哥在救活我之后,就一直在帮助他,帮他收集魔气……咳!” 话没说完,宋语云又是一阵猛咳。 她呼吸变得急促,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近香移知道,接下来她说的话至关重要,忙问:“怨气他们如何收集怨气” “在、在城内的、的——” 忽然,宋语云睁大眼睛。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她的双唇微微张着,身体四肢顿时僵直! 下一刻,她身子一松,整个人瘫软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了。 近香移一惊:“宋语云!” 玉玄炽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而后摇摇头,道:“她死了。” “这……” 近香移眉心紧蹙。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宋语云的尸体,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此时,闻讯赶来的素心铃讶异地捂着嘴:“宋姑娘、宋姑娘这是怎么了” “如你所见,人已经死了。”近香移扭过头,问:“宋语云不是被传送阵送到茅草屋了么,你看着人,怎么会让她回到这里” 第34章 来龙去脉(上) 问出心中的疑惑,近香移立马扭头看向玉玄炽,道:“你不是安排了分神照看着宋语云么,怎么还能让她跑回来” 说到这里,她就来了脾气:“你还说我不靠谱,关键时候,你更不靠谱!连个人都看不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把人放走了。” 玉玄炽道:“我不是故意。” 他说着,然后顿了顿,但终究没做出解释。这时候的解释不像是解释,说出来更像是狡辩与推脱。 意外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况且……他确实是疏忽大意了。 这时,素心铃连忙道:“不不,姐姐你误会了,宋姑娘不是师尊故意放走的。方才在茅草屋时,是无头将军赶至,带走了宋姑娘。” “所以,是魔修操控无头将军,这才将宋语云给带了过来” 近香移明白素心铃的意思,但还是认为是玉玄炽办事不力。 她看了眼玉玄炽,随后将宋语云的尸体放下,道: “纵然你不是故意的,可人还是被你给弄丢了。若不是你没看住人,现在宋语云也不会死,魔修更不会找到机会跑掉了。” 近香移说的这通话,看上去像是责怪,但更像是在撒气。 她看了眼双眼紧闭的宋语云,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很是心疼这个命途多舛的姑娘。 虽然宋语云在无头将军作乱的事件里,一切的悲剧都是从她而始。但说到底,她并不是真正作恶的那个人。 若是追究起来,她顶多落个包庇纵容的罪名。 可烟波城死伤甚多,即便她罪名较轻,死后的灵魂也逃脱不了阴司殿的问责。 看到这样年轻又如花似玉的姑娘,要遭遇那些委屈与痛苦,着实是令人心疼的。 见近香移在责怪玉玄炽,素心铃即刻帮着她师尊解释: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师尊。无头将军攻来的时候,师尊的分神正在费心应付。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照看着宋姑娘。我没想到,会有一名无头将军冲进了茅草屋。” 玉玄炽道:“不用再说了。” “那怎么行,姐姐都误会您了。”素心铃眼眶中蓄满了水汽,眼泪要掉不掉的,说: “都是我不好,学不会师尊传授的本领,不是无头将军的对手,这才让宋姑娘被带走了,还搅乱了你们的计划。对不起,我……” 近香移:“……” 她无言了片刻。 说不上来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近香移感觉不太舒服,胸中像是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 最后,她妥协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有怪你。” 素心铃抹抹眼泪,道:“那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魔修和许仵作一起跑了,宋姑娘又……我们该怎么抓住他们” 玉玄炽道:“先回客栈再说。” 几人收拾了一下残局,而后带上宋语云的尸体,回到了烟波城中。 掌柜的知道玉玄炽等人今晚有大动作,要拿下无头将军的背后之人。 料想到今夜的烟波城可能不寻常,因此早早叮嘱城中百姓,让他们先躲在自家的地窖里,等天亮了再出来。 而她则与客栈内的杂役一起守在客栈,等玉玄炽等人归来。 但是在等候的过程中,她却感到一阵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渐渐的,天都快亮了,玉玄炽他们终于在月色快要消失的时候回到了客栈。 见他们几人都安然无恙,掌柜的松了口气,而后问:“情况如何了” 说着,她往几人身后看了看,又道:“对了,小云呢你们说有事需要她帮忙,怎么小云没跟着你们一块儿回来” 闻言,近香移等人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掌柜的便看到他们带回来的宋语云的尸体。 曾经鲜活的少女,如今面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呼吸也停止了。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掌柜的呼吸一顿。 她轻手轻脚的上前,愕然地碰了碰宋语云的脸。触手是一片冰凉。 “小云她……是怎么死的” 掌柜的话音很轻,仿佛宋语云只是睡着了,生怕声音大了,就会将人吵醒。 “是跟许仵作合作的魔修。小云受了他一掌,就……”近香移缓缓道,“抱歉,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 一时间,空气静默一瞬。 掌柜的静静帮小云擦干净脸,而后道:“小云的后事,我会处理,诸位仙长今日也累了,先休息罢。” 闻言,近香移他们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 玉玄炽道:“抱歉。” 近香移紧接着道:“我们一定会抓住杀人凶手的!” 掌柜的脸上爬上些许疲惫之色,道:“我知道,以仙长的能耐,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们一夜没有休息,还是先回房罢。” 近香移想说他们不需要休息,但是玉玄炽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传音说:让她一个人呆会儿。 近香移想,掌柜的痛失店小二,心里应当是难过的。 心里难过的人,不应该得有人在身边安慰一下么 为什么反而要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不等近香移问清楚,玉玄炽便强行将她带走了。 素心铃紧跟在后,三人回到了客房之中。 近香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满是哀愁地叹了口气。 她趴在桌子上,无奈道:“此次计划真是太失败了,没抓到人就算了,还害得宋语云就此殒命。” 素心铃道:“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们得知了真相,而且金甲将军已死,无头大军被灭,相信很快就能平息风波的。” “可我们依旧不清楚魔修的底细,况且宋语云当时话都没有说完呢。”近香移说。 玉玄炽问她:“在茅草屋时,宋语云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素心铃回答道:“嗯,她向我解释了无头将军的由来。” 接着,她将宋语云所告知的事情,一一说出。 宋语云死后,作为长兄的宋翊发誓要报仇。他寻找典籍,四处打听,这才听到一则关于无头将军的传说。 “据传,无头将军本是千年前李氏王朝的一名将军,战功赫赫,但因遭受他人构陷,在战场上被敌军砍头而亡。他带着怨气而死,临死前曾经发誓,要向李氏王朝复仇。” 素心铃说:“宋翊得知,武林上有一种邪术,可以召唤亡灵。控制死尸为自己办事。因此动了召唤无头将军的念头。” 宋翊去了无头将军埋葬的地点,却意外遇见了魔修。 魔修救下被妖兽打伤的宋翊,得知他要为妹妹复仇之时,答应他救醒他的妹妹。 而作为交换,宋翊必须要为魔修办事。 第35章 来龙去脉(下) “宋姑娘告诉我,那名魔修是用一种邪术将她唤醒的,这种邪术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修补一次。也就是说,宋姑娘需要魔修的力量,不断为她续命。” 素心铃道:“因此,宋翊才会一直留在魔修身边。” 近香移点点头,道:“而复活之后的宋语云就化名小云,以新的身份生活在烟波城中。” “没错。”素心铃接着道:“在复活了宋姑娘之后,宋翊与魔修合作,利用邪术召唤出了无头将军,也就是身着金甲的第一个无头将军。” 许仵作控制金甲将军,找到了当初凌辱宋语云的几名地痞流氓,将其杀害。而后,烟波城内便掀起了无头将军之乱。 “唔……”近香移沉吟片刻,道:“宋语云在临死前曾言,魔修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收集怨气来修补体内的损伤。而许仵作就一直在帮助他收集怨气。” 就是在说到收集怨气的时候,宋语云就断了气。 玉玄炽道:“金甲将军是带着怨气而死,死后必然怨气重重。带着无尽怨气的死尸,正是收集怨气的最佳载体。 “魔修控制着金甲将军在烟波城四处杀戮,就是在收集城中的怨气。” 忽然,他眸光一闪,即刻明白了。 “是烟波城地底流动的聚灵阵。”玉玄炽分析道:“无头将军每逢黑夜,便在城中杀人。他们屠戮百姓,引出百姓心中恐惧、惊慌等一切负面情绪。 “惊恐、畏惧、害怕……这些负面情绪将一一转化为怨气,最终随聚灵阵的效用,回归到魔修的身上,修补他受损的魔气。” 玉玄炽下了结论:“这便是魔修和许仵作收集怨气的方式。” 近香移和素心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玉玄炽道:“宋翊有许仵作这层假身份,正好可以遮掩他的目的。所有被无头将军砍杀的百姓,在送到勾白庄之后,皆会成为新的无头将军。我想,他当中必然做了不少的手脚。” 近香移:“从头到尾,碰到尸体的只有他一个,不是他还能有谁想必这也是他们扩散恐慌,收集怨气当中的一环。” 说着,她扭头看了看素心铃,问道:“除了这些,宋语云还说什么了” 素心铃道:“几个不太重要的消息。宋姑娘说,城内那些着铁甲的无头将军,受金甲将军控制与影响,若是离金甲将军太远,尸身便会化成粉末。” 她又道:“其实魔修与许仵作都可号令无头将军,但无头大军的头目,也就是金甲将军,只听从许仵作的命令。因为许仵作才是将金甲将军召唤出来的人,金甲将军已认他为主。” 近香移明白了:“所以,我们抓住了金甲将军,也就是直接控制住了无头大军。” 正因如此,在金甲将军消亡之时,无头大军也被灭了个干净。 这时候,玉玄炽忽然道:“眼下宋语云被魔修所杀,许仵作与魔修之间的合作必然破裂,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近香移眼珠子一转,道:“你有什么计划” 玉玄炽抬起眼眸,手指在桌上的几个杯子上点了点,不疾不徐地交代了下一个计划…… 清晨,许仵作捂着流血的伤口醒来。他环顾周围,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勾白庄。 他又回到了这里。 此刻他胸膛仍在剧痛,昨夜发生的打斗历历在目,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晃过。 最终,他脑海里仅剩下宋语云重伤倒地,不住呕血的画面。 顷刻间,许仵作只觉胸中闷疼,汹涌而来的窒息感在一瞬间笼罩了他。他感到四肢发冷,身体仿佛被定住,不能动弹。 伴随痛苦而来的,是滔天的恨意。 为什么偏偏要伤害小云,为什么 许仵作的脑海中浮现魔修那张阴森的脸,恨不得立马将其大卸八块。 宋语云初次死亡的画面,与昨夜痛苦咳血的画面在他眼前重合,彻骨的冷意再一次席卷了他。 许仵作绝望地想,小云又一次离开了他。 在这个世界上,他仅剩的亲人没有了。 他依旧是孤身一人。 许仵作回想起年幼时与妹妹玩闹的场景。夏日午后的树下,有他,有妹妹,还有父母…… 他靠在墙角,双目失神地望着残破的屋顶,陷入了回忆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一眯眼睛。 许仵作眉头紧锁,眼中迸发出阴狠的杀意。 他要报仇,他必须要报仇。 为小云报仇! 客栈失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几乎不到一个时辰里,城中的百姓都知道,暂住在张掌柜客栈里的两位仙长,遗失了一件关键宝物。 “那是个什么东西,很要紧么我看两位仙长很是着急的模样。” 客栈大堂内,百姓一面吃着东西,一面讨论。 “听说是能够修复身体一切损伤的法宝。那法宝有无穷无尽的法力,可以治愈一切的病痛。” 那人明白了:“也就是说,那是个可以治病的玩意儿当真是个宝贝,若有了此物,咱们老百姓有个什么病痛的,都能被治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那宝物不是丢了么。” “唉,那当真是可惜。” 另一人又道:“是啊。我听说昨夜客栈的店小二,是叫小云这个小丫头,胆子大得很,跟着仙长去降妖除魔,去对付无头将军。无头将军是抓到了,可她也受了伤 “仙长为了救她,本想拿法宝救她性命。哪里知道客栈竟是遭了贼,法宝已经被人偷了去了!” “什么,竟是如此!那小云岂不是就危险了” “对啊,这不,仙长连忙请人帮忙,寻找法宝下落,好给小云救命呢么。” …… 百姓一通议论,时不时夸赞一句:“仙长果真是神通广大,当真是抓到了无头将军,从此以往,咱们烟波城就安全了!” 隔着老远,近香移听着楼下大堂的议论,心中还有几分不踏实。 “这办法好用么,魔修会上当么”她问。 玉玄炽一派淡然。他道:“会的。” 昨夜魔修被他们所伤,力量受损,急需怨气补充疗伤。 但是无头将军已经被他们擒拿,城中的聚灵阵也被他们所毁,魔修已经没有怨气可以修补身上的内伤。 这时候,他们放出法宝失窃的消息,魔修纵然心中存疑,但他伤势每况愈下,为了保住性命,保住修为,他必然会铤而走险。 玉玄炽道:“为了治伤,他势必会现身烟波城,探查法宝的下落。” 他放下手中茶杯,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件私事需要处理,接下来的计划由你盯着,我很快回来。” 私事 近香移眉头一皱:“你上哪儿去” 话音刚落,玉玄炽就转身不见了。 近香移嘟囔道:“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名堂……” 第36章 梅开二度 疗过伤后,宋翊换掉身上的装束,再一次乔装打扮。 他往下巴处贴上胡须,鼻头上点一颗黑痣,梳理好头发,穿上干净的衣裳,这才走上街道。 “仵作”的假身份已经暴露,对他穷追不舍的修者说不定已经将他的事情告诉给了城中百姓,因此,“许仵作”已经不再安全,他只能再换一个身份。 宋翊仔细想过,凭他一己之力,绝非是魔修的对手。 想要手刃魔修报仇雪恨,最好的办法是联合烟波城内的正道仙长,一同对付魔修。 但他私心里并不想找那些修者帮忙。 呵,那些人不过是一伙自诩是武林正道的伪君子。若不是他们用下三滥的手段逼他现身,他的小妹又怎会死在魔修手上 真算起来,杀死小妹的凶手当中,那些修者也是其中一员。他们是助长凶手的刽子手。 魔修,他要杀;修者,他也要杀。 一个都不能放过! 宋翊低头思索,究竟应当如何做,才能杀死仇人,一雪前耻。这时候,他听见街上百姓议论的声音: “张掌柜客栈遭贼了,也不知道仙长的宝物能不能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小云姑娘岂不只能魂归西天” 顿时,宋翊顿住了脚步。 他扭过头,惊异问道:“你们方才说的什么” 回到山洞之时,连祁身上的魔气濒临溃散。他一路奔逃过来,体力都要不支了。 “娘的,宋翊这个废物!说什么将计就计,一网打尽,我呸!简直是斗鸡不成蚀把米,损兵折将!” 他恶狠狠骂了一句。 那两名修者,明摆着是有备而来,而且先前数次交手,他们显然并未使出全力。且通过他的观察,那两人还有后招没使出来。 本来他就不同意宋翊走这一趟,可那愚蠢东西偏要一意孤行,跟他们斗上一斗。 什么金甲将军,无头大军全都上了,可结果呢 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天知道那名唤玉玄炽的家伙,他竟有分身之术! 若不是他残留一道分身,他早就让无头大军抓到那个凡人作为人质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般下场。 金甲无头将军被灭,无头大军最终只能化成白骨,变成灰烬。 经此一遭,往日做出的所有努力,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恨!没了无头大军,我如何在烟波城制造怨气没了怨气,我这身修为也要完了!” 连祁愤恨拍了下洞中石桌,顿时,石桌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他忽感心神一震! 远方与他精神识海相连接的力量忽然崩塌!霎时,聚灵阵的力量反噬,他胸中一痛,当下便呕出一口鲜血来! “怎么会这样!” 烟波城内的聚灵阵被破了! 小云没死 这有可能么 魔修有多少能耐,宋翊很清楚。别说小云凡人之躯,即便是他,接下魔修那一掌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更何况复生之后,小云肉身根本就经不起磋磨。那样惊人的掌气下去,小云必然全身筋脉寸断,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现在城中的百姓却告诉他,玉玄炽等人急需被窃的法宝,来给小云救命。 此时,两个念头在宋翊脑海中挣扎、盘旋。 小云当真没有死么还是说,这又是近香移和玉玄炽设下的新的陷阱 他们想做什么 还想利用诱敌之计,将他再抓一次 宋翊皱着眉头思索,忽然,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等等! 倘若那法宝果真能修复人体的一切损伤,那岂不就说明,法宝亦能对魔修的伤体有所用处 假使法宝落在魔修手中,等魔修身体恢复,他如何能对付他如何能为小云报仇 宋翊往深里琢磨。 留宿在烟波城客栈里的仙长伤了魔修,这会儿又放出法宝被窃的消息,莫非是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 他们知道魔修急于修复伤体,所以用“法宝”为饵,想引诱魔修出现 宋翊心想,那两名修者诡计多端,坏心眼多,这个所谓的“法宝”,说不定就是他们为魔修精心设下的陷阱。 不过,若果真如此,或许小云还活着的消息也是假的。 想起宋语云,宋翊不免又是一阵心痛。 “不管小云是否还活着,总之,‘法宝’决不能落在连祁的手里。况且——” 宋翊的目光越过高高的屋檐,眺望远方的客栈,轻声道:“这也是一个杀死魔修的机会……” 擒贼的陷阱设在了城西的一处破庙,近香移在破庙周围设立了法阵,法阵一层套着一层,层层叠叠,一环扣一环。 “有此阵法,魔修绝对逃不出去了。”她转过头看玉玄炽,问道:“你那边安排好了么” 玉玄炽道:“已让人四处散播了消息。眼下,只等魔修自投罗网。” “嗯。” 近香移仰起头,眼见头顶的阳光隐没在云层当中。 成与不成,就看今日了。 连祁换下一身黑衣,乔装成普通百姓混入城中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两眼紧盯着街上人群,盘算着应当杀多少个,才能完成血祭,恢复体内的魔气。 连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跟着前方的妇人,来到一处茶馆。此时,听见这几名长舌妇叽叽喳喳地说话: “我听说张掌柜的客栈遭贼了” “可不是么,仙长的一样法宝被偷了。啧,那可是好东西啊,据说能令人起死回生。不管是得了多严重的病,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有那宝贝,都能完好如初!” “果真” “是真是假我是不知道了,不过他们是仙长,料想法宝应当是有些用处的。” “唉,既这么说,那可就真是可惜了。平白丢了东西,岂不是憾事一桩” “这个倒是不要紧的。我听人说,偷东西的小贼已经找到了。话说那小贼真是嚣张的很,放出话来,要仙长拿十万雪花银去换那宝贝,时间就定在今夜,否则宝贝今晚便要砸成碎片!” 妇人惊异地“哦豁”一声,道:“这小贼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么!他也不怕被仙长寻仇,现在就在城西破庙里等着呢!” 第37章 兰漪道尊 城西,破庙 连祁嘴角一扯,笑了起来。眼下他的伤势刻不容缓,必须得想个办法修补伤体了。 此时,他双眼紧盯着前方,眼神阴狠。 法宝是,归我了! 这时,茶馆老板娘给隔壁桌上了碗茶,见到他忽然笑起来,诧异问道:“大婶,你笑什么” 连祁:“” 他连忙抓紧头上的布巾,挡住自己的脸,然后扭过身去。 “没、没什么。”连祁掐尖嗓子,道:“我急着回家,不用上我的茶。” 说罢,他连忙抓紧身上的妇女衣裙,连钱都没付,狼狈地逃离茶馆,躲到巷子里去了。 茶馆老板娘纳闷地看着他飞奔似的逃开,迷惑地撤掉了茶壶茶碗,道:“这个人是咱们烟波城的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天快黑的时候,宋翊从百姓口中探听出线索,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他们所说的城西破庙。 正如他先前所猜测,破庙外围果真隐藏着阵法。 这阵法力量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从周围灵气流动的方向上看,这阵法有可知魔气的功效。很显然,这是近香移和玉玄炽针对魔修所设立的陷阱。 那么在破庙当中,究竟有没有法宝存在 宋翊藏在树林当中,借助树影遮挡着自己。他远远地朝着庙宇的木质窗格往里看,只隐隐约约见得内中有走来走去的人影。 他基本能够确定,破庙中的人就是近香移和玉玄炽。 宋翊回过身,略作思考之后,离开了破庙。 既然那两名仙长已经出手,那么他就无需多加干涉。 他只要守在破庙附近,等着他们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来收拾最后的残局。 但在这之前,他要先去看一看,小云究竟有没有事。 宋翊走下山坡,正想往城里走时,却见前方的大路上缓缓走来一名举止怪异之人。 对方头上盖着布巾,面容也被遮挡住了。他的身材高大,身上穿着妇女穿的长裙。他的衣衫有些老旧,像是穿了又洗了好多遍。 宋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绕开对方而走。 可在双方距离愈加靠近之时,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宋翊定定地看着面前一丈开外的人,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前方的“妇人”揭开了脸上的头巾。他望着宋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宋翊,别来无恙。” 天黑了下来。 近香移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捏起法诀,给玉玄炽传了个音:“魔修过来了吗” 此刻,玉玄炽立在树梢之上。 他微微阖眼,神识放出数里之外。 树林之外,广袤的土地上一片寂静,芳草遍布的田野空无一人。 玉玄炽道:“没有。” “嗯”近香移道:“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出现难道我们的计划被他给识破了” 玉玄炽:“再等等罢。” “好。” 片刻之后,近香移百无聊赖之际,脚下的土地忽然传来一阵震颤。她扭过头,只见破庙外的法阵被启动了! 她连忙道:“来了来了!” 只是…… 近香移倏地动作一顿,道:“这不对劲,闯入阵法的不是魔修!” 她连忙解除了阵法,飞身往外一跃。 与此同时,玉玄炽也闪身赶至。 现场硝烟散尽,闯入法阵之人显出真面目来。 来者穿着一身素色袍子,上方沾了不少的尘土,显得整个人灰扑扑的。 “你是……哪位” 近香移凑上前去,一低眸,看到对方咳了几声之后,抬起头来。 “那、你们又是什么人,和魔修有什么关系” 他的头发灰白且长,而且乱糟糟的。他的面容有些苍老,下巴处蓄了胡须,双目也失去了神采。 近香移微微皱眉,抬手将他扶了起来:“等等,您是兰漪道尊!” 对方身上还残留着清正法力,显然曾经位列仙班。 烟波城内,有这样背景的人,除了兰漪道尊,再没有别的人了。 震惊之余,近香移还觉得很神奇,也很魔幻。 他们努力寻找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兰漪道尊的音讯。可却在捕捉魔修的陷阱当中,偶然遇到了兰漪道尊 她觉得奇怪的是,这分明是针对魔修所设下的局,怎么抓到的竟是兰漪道尊呢 “您、您怎会出现在此呢” 听到近香移的声音,来者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他像是刚刚清醒,打量的目光在近香移和玉玄炽之间扫了一眼,道:“你们怎么认得我” 玉玄炽解释道:“严律殿首席玉玄炽,她是芳菲殿主近香移。我们此次下界,是为了寻找失窃的天机一梦。但眼下发生了些意外。” “没错。我们来烟波城是想请您帮忙的。但是我们到的时候,您已经失踪了,而且城中还出现了无头将军,为害百姓。”近香移道: “我们设局要抓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您……您怎么会落入我们的陷阱里的” 兰漪道尊先是惊讶了一下:“天机一梦、失窃了”他的眼神发直,而后恍然道:“啊,对,还有无头将军……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 连祁冷笑一声,丢开了宋翊的尸体。 他转头往回走,想要尽快回到破庙里,拿到所谓的法宝。 可当他赶到破庙外的树林时,却见到庙外的法阵被人破解了。与此同时,那身法高强的一男一女从高处落了下来。 而在法阵中间,则倒着一个身形狼狈的臭老头。 哦,是他。 连祁想起来了,一个半月前对他穷追不舍的老道士。 不过他不是被困在山谷的结界当中了么,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连祁在暗处观察片刻,最终确定,所谓的法宝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引诱他出现的骗局。 若是他果真进了破庙,那就是上了他们的当。这时候,被法阵困住的人就是他了! 连祁冷哼一声,道:这些正道人马当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 先是坑骗了宋翊,现在还骗到他的头上了。 可恨! 他愤恨瞪了远处一眼,而后狼狈逃走。 等着,总有你们落到我手上的时候! “我是为了调查失踪百姓的下落,才离开无月村的。”兰漪道尊解释道:“前一阵子,无月村有五人失踪。村民请我帮忙找人。” 他在近香移的搀扶之下,坐到了破庙中的凳子上,道: “后来,几经辗转,我发现烟波城中出现一名身着金甲的无头将军。我循着线索调查,意外发现潜伏在深山中的魔修。” 第38章 怪事又起 道尊似乎感到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道:“当日,我一时不察,中了他的圈套,陷在迷阵结界当中,直到今天才打破结界逃出来。” 近香移抬眸看了玉玄炽一眼,道:“时间对上了。一个半月前,宋语云死亡,宋翊为了复活妹妹,与魔修合作,召唤出了无头将军,祸乱烟波城。 “也是在这个时候,道尊根据线索找到魔修,但却被魔修设下的迷阵结界困住,所以后来我们才没能找到道尊。” 兰漪道尊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说小友啊,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点你们的意思是,距离我被结界困住,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他的表情还有些许茫然。 近香移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她和玉玄炽两个就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包括他们对付无头将军的经过。 兰漪道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你们原本打算在此地设局,捉拿魔修,但没想到,入阵的是我。” 玉玄炽:“是。道尊怎的会到此” 兰漪道尊:“我也是跟踪魔修的踪迹而来。他身上有我留下的追踪术。” 说着,他叹了口气,说:“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你们的计划失败了。你们抓到的是我,而非魔修,说明魔修早已跑了,并不在这里。” 尽管近香移很不愿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玉玄炽道:“先离开这儿,回到客栈再另想办法。” 近香移:“只能如此了。” 带着一身的伤,连祁回到老巢。 “可恨!可恶!” 他低声咒骂一句,然后全身脱力,倒在了地上。 为了解决碍事的宋翊,他的力量所剩无几,若是不能修补身体上的损伤,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在这里。 没有挽救的办法了吗 不,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 “干他娘!” 连祁发狠骂道。正当他愤恨之际,前方山洞的出口,忽然吹来一阵微风。 熟悉的同类气息扑面而来。 连祁抬起头,望到来者背光而立。 他声音低沉,道:“还没走到死路,也没到绝望的时候。” 连祁语气虚弱:“呵,早不来你若来得及时,我也不会这样狼狈。” 对方道:“还不算晚。” “行了,你少废话。”连祁道,“我的计划全被那两名正道修者打乱了。他们害得我力量全失,我要报仇!” “你要报仇,我自然会帮你,不过——”男人说,“他们不是人间的修者,而是天界下派的神官。” 连祁一愣:“你说什么” 第二天清晨,烟波城依旧在一片云雾当中醒来。 阳光透过云层浅浅地落下来,映照在这片土地上时,仅剩下一层浅淡的光辉了。 近香移正闭目养神。她的神识放远,仿佛灵魂也回归了自然。 她听到了树林中清脆的鸟鸣,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洋洋洒洒落下来的日光。忽然之间,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从城中各处响起! 数不清的嘈杂声音回响在耳畔。 近香移睁开了眼睛。 又出事了。 大堂里,兰漪道尊在给素心铃诊脉。 约莫过了片刻,他道:“倒算不上多严重的伤,只是灵台受损,若不走修行这条路子,倒也没什么妨碍,至多就是身子弱些,多吃点补药便可。” 近香移揉着眼睛走过来,漫不经心道:“那不行的,她拜了玉玄炽为师,将来注定要走修行这条路。” 说到这里,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不定未来百年的某一天,道尊就能看到她位列天界神官的一员呢。” 她可记得那预言书上,玉玄炽为了他的宝贝徒弟,什么事都愿意做。不过天界小小神官,等素心铃本事到家了,相信很快就会给她在天界谋一个职位。 素心铃道:“姐姐说笑了,我哪儿有那么厉害,能够成为天界神官呢。” 近香移笑了笑,没说话。 兰漪道尊道:“即使如此,那姑娘就该早作打算。要修复灵台,需以云仙泠草入药,配合‘净灵符水’的方子,再引灵气入体。由此,灵台便可恢复如初了。” “净灵符水”倒是好说,就是这云仙泠草,近香移从未听闻。 她问:“云仙泠草是什么” 兰漪道尊:“人间特有之灵草,用以修复人族体内的灵台,有巩固、增强灵力法术的功效。此灵草很是难得,生长条件苛刻,且需养上百年才可成熟。” 玉玄炽问道:“道尊可知云仙泠草要如何得到” “这个么……我听说,人间修者所举办的‘问道大会’的彩头,便是此物。”兰漪道尊说,“你们若想获得灵草,可到白桦城看看。今年的‘问道大会’便在白桦城举行。” 玉玄炽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道尊指点。” 几人说话间,客栈之外忽然传来百姓的呼喊求救声: “仙长,仙长在不在快请仙长救命啊!” 随即,一伙百姓就奔入大堂之中,见着玉玄炽等人,直接就给跪下了: “请仙长救命!” 看到他们这般焦急地模样,近香移忽然“啊”了一声,说:“险些就给忘记了,我来找你们,也是想说,城中又出事儿了。” 玉玄炽转头看向百姓:“发生何事” 一名年轻妇人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早起来的时候,想喊婆婆用早膳,但无论我怎么喊,婆婆就是不醒。我以为婆婆出了什么意外,一摸她的鼻息,发现她竟是没有呼吸了!” 另一人紧跟着道:“我们家儿媳妇儿也是!” “我婶婶也是同样!” 百姓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近香移道:“这么说,一夜之间有这么多百姓,同时没有了呼吸同时离奇死亡” “不不不,没有死,没有死!” 素心铃讶异道:“没了呼吸,竟然未死” 百姓解释:“这正是奇怪之处啊!我家儿媳只是没了呼吸,可脉息却并无异样。大夫诊了脉,说除去没有呼吸这一点,从脉象上看,她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睡着没了呼吸,身体也没有其他异样,这当真是一件怪事! 玉玄炽心下微沉,看向兰漪道尊:“道尊对医道有所造诣,不如与我们一同去看看” 兰漪道尊自然是没有二话,当下便跟着百姓出门去了。 唯有近香移落在后头。她低着头,眉心紧锁,满心思考着什么。 没有呼吸,睡着了,生命迹象正常…… 这样的情况,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呢 第39章 神摧之术 未免有所遗漏,玉玄炽让人将城中出现同等异样情况的百姓,一一带到医馆之内,好进行集中医治。 兰漪道尊在昏死的百姓身上探过脉息,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玉玄炽从他的眼中解读出了未言明的意思,心下了然。 他对众人道:“我只能与诸位说一句实话——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能否救醒,我们并没有把握。对此,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话音落下,在场百姓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既惊又悲,俱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不、不行!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儿媳妇儿啊!她还怀着孕呢,这眼看着就要生了,若果真就不回来,那我们家,岂不是就断后了!” 妇人叫喊着,眼眶通红,哭着哀求道:“仙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媳,她不能死啊!我、我给您跪下了,求您了啊!——” 顿时,大堂内都是哀声一片。百姓纷纷跪下,哭诉着请玉玄炽等人帮忙,救下他们亲人的性命。 “哪怕是一命抵一命,我们也愿意!求仙长救命!” “求仙长救命!” …… 近香移无奈地看了眼兰漪道尊的神色,心知连道尊都没有办法,那恐怕是真的没救了。 但是这么多人哭着哀求,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 她觉得这场面多少有点左右为难。 近香移后退一步,请张掌柜帮忙劝一劝,自己则退到后方,帮着兰漪道尊查看受难百姓的情况。 “道尊看过他们的情况,可有什么头绪与对策”玉玄炽问。 兰漪道尊道:“唉,要我说,都没救了。纵然眼下仍有心跳,但呼吸已断,俨然是个活死人了。 “而且据我一探,他们的魂魄皆已离开肉身,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而已。” 魂魄离身 玉玄炽道:“凡人的魂魄离身,肉身会短暂的进入假死状态。但若时间过长,即便随后魂魄归位,也是回天乏术。” 近香移紧接着说:“而且这种假死状态,不仅仅是没有呼吸,连心跳也会停止。显然,烟波城这些百姓的状况很奇怪。” 她说着,忽然顿了一下,道:“再说了,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也就算了,怎么会同时有这么多百姓昏迷假死” 她道:“这当中必然有邪魔外道在搞鬼。” 烟波城中,还有多少邪魔外道 那位在逃的魔修和助纣为虐的许仵作不就是了 素心铃道:“会不会是魔修和许仵作在暗中祸害百姓” 玉玄炽:“应当是魔修所为。” 魔修杀了宋语云,有一层仇怨在,宋翊不可能继续为魔修办事。而凭宋翊的能力,尚且不能做到这等地步。 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魔修。 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当日魔修负伤逃走,已显出力疲之态。加上烟波城的聚灵阵已毁,他如何有能力再制造麻烦 莫非是他背后的帮手,动的手脚 玉玄炽正凝神思索,倏地听到一阵低声碎碎念。 他扭过头去,见到近香移正坐在桌边,低着头在翻看书籍。她的手边摆了一堆书册,乱糟糟地放满整张桌子。 “你在做什么”玉玄炽问道。 近香移头也没抬:“我觉得这些百姓的症状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找找术法册子看一看。” 玉玄炽:“你怀疑是某种术法所致” 近香移没敢保证:“我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貌似有一种术法,可以达到这种效果。但是……我先找找,你别说话。” 她将眼前的书册一字摆开,手中捏诀,旋即微微阖眼。 顷刻间,术法册子当中的文字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在一众术法表述当中,近香移找到了关键所在! “找到了!” 她心中一喜,即刻抓起桌上的某一本册子,然后翻开其中一页,念道:“神摧之术,乃是千年前由魔族所创。其作用在于,吸收他人之魂魄,化为怨力为自身所用。 “可在短时间内增强体内力量,吸取、炼化的魂魄越多,则力量越强。若能得上千魂魄之力,便可造就一方妖魔。 “凡是受神摧之术抽取魂魄之人,将成为一具无灵魂之躯壳,纵然心脉无恙,但呼吸停止,并且永生永世无法苏醒。” 近香移又翻了一页,说:“哦,还有。被神摧之术夺取魂魄之人,心口处会浮现一朵黑色花瓣的印记。” 闻言,素心铃即刻回过头查看百姓的身体。 片刻后,她惊异道:“果真如此!他们身上当真有一朵黑色花瓣!” 城郊山洞。 连祁呼出一口浊气。双目终于绽放出了神采:“神摧之术果真有效!我说,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邪术” 男子低低应了一声,道:“从何处来的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此法能迅速增长你的功力,助你拿下那两名天界神官。” “说起这个……”连祁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是天界之人”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惊讶,不可思议:“当今世上,当真有成功飞升天界之人,还是神官天界的规矩,飞升的神仙还能回到人间” “论理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男子说,“但或许是天界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他们有机会下界。” 连祁又问:“你既然知道他们是天界神官,你怎能确定,我是他们的对手那可是天界的神官!” 他想了想,又说:“你该不会与他们相识所以才知道他们的身份” 男子声线冷淡,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顾着报仇就可以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这里,到时,我会在周围布下法阵,协助你对付他们。” 他指尖微微一挑,默不作声地去除了连祁身上的追踪术。 连祁又问:“他们还能找到这里不可能,我已经在山下布置了隔绝结界,他们不可能寻过来。” “他们会。”男子道:“你若不事先准备,到时必将死在他们手上。” 闻言,连祁将信将疑:“好,还有呢” 男子道:“我会安排。不过……” “不过” 男子道:“这是你与他们之间的争斗,我不会参与。如你所言,我确实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至今,我还是天界的通缉对象。” 连祁明白了。他有一种看透了对方的得意:“原来是害怕被他们捉住啊,嘁,原来你也是个怂包!” 男子并不说话。 连祁:“成,既然如此,你也用不着出面了。正好,我也想会会他们!” 第40章 魔修老巢 近香移觉得,神摧之术的事情不能隐瞒受难者家属。但公布这件事,对百姓的伤害未免也太大了。 纵然她不太通达人情世故,但看医馆之外,那些百姓愁苦哀痛的神情,就觉得现在公布这条消息必然会让他们肝肠寸断。 近香移对自己有多少本事,心里是很有数的。 插科打诨,她在行;安抚人心,她不行。 而且对于烟波城的百姓来说,他们几个是外人。外人来通知他们亲人抢救无效,百姓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近香移想到了张掌柜。 张掌柜在烟波城很得人心,让她来安抚百姓是最合适的。 所以近香移拜托她,酌情告诉受难者家属,告诉他们被夺魂的百姓不会再醒来了。 乍然听闻此等噩耗,张掌柜很是震惊。她道: “果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玉玄炽说得保守:“我们会尽力,但别抱希望。” 他都这么说了,掌柜的又怎会不明白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低叹一声,问道:“那有没有办法找到祸害百姓的凶手若果真救不活他们,至少该将人给抓住。”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看向了近香移。 兰漪道尊道:“我的追踪术不管用了。不过你既然能看出他们身中邪术,那可有什么办法找到魔修” 玉玄炽很清楚,近香移非常擅长术法一道,便道:“以你的本事,应当能够凭借神摧之术留下的线索,寻到施法者的踪迹。” 近香移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费些时间。” 一听这话,兰漪道尊就好奇了:“还真可以啊。看不出来,你一棵树,本事还挺大。” 近香移笑了笑,说:“没有啦,我学术法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不是通晓神君盯得紧,我还不一定有所成就。” 说起通晓神君,兰漪道尊便有心想叙叙旧,但眼下时机不太合适,便没再开口。 近香移要施法寻找魔修踪迹,即刻让众人将医馆收拾一块干净的地方出来。 最后,留她一人与昏迷的百姓同处一个封闭的房间当中。 近香移扫一眼四周面目祥和、宛若沉睡的百姓,而后视线低垂。她双手起势,粉紫色流光从指尖流泻而出,随后化成数道萤光,没入百姓体内。 神摧之术是魔族的邪恶术法,一经使用,便会在人体内留下术法痕迹。若换作旁人,想根据这些痕迹找到施法者,那是不可能的。 但天界的“燕巡有迹”却可以根据这些痕迹,精准地找到施法者的下落。 近香移对暴力的武斗不感兴趣,但喜欢钻研花里胡哨的法术技巧。也亏得通晓神君不厌其烦地教,否则她现在还真不敢保证能找到幕后黑手。 此时此刻,只见她掌中法力显现,钻入百姓体内的流光,即刻飞出。 流光流转于半空之中,顷刻间化成一只只飞燕,低落盘旋之后,即刻冲入地底。 与此同时,飞燕旋舞着结起阵法。霎时间,一层层浅淡光晕扫荡开来! 近香移轻轻道一声“去”,紧接着,飞燕向四面八方飞跃而出! 她微微闭上眼,神识跟随飞燕追寻而去。 飞燕越过山川河流,继而跃入一处山谷之中,穿越了山脚处的阴冷结界,最终停留在半山腰处的一个山洞之内。 满是阴邪之气的山洞闯入近香移的视野里。她定神细看,只见稀薄的光线之中,魔修静坐在一片蒲团上方,收敛心神,用心吐纳。 魔气在他周身萦绕,紧接着,磅礴的力量震荡开来,顷刻间就就打散了追踪而来的飞燕。 一时间,近香移眼中所见的山洞如雾一般的消散了。 她骤然睁开了眼睛。 “找到了。” 近香移即刻给玉玄炽和兰漪道尊传了音,将魔修所在的方位告诉他们。紧接着,她单手捏诀,即刻施展缩地成寸。 眨眼间,三道人影化光而走,下一瞬便现身魔修老巢所在的山脚之下。 近香移施法破除结界,玉玄炽即刻提剑跟上。 散发魔气的结界被破的瞬间,山林之中即刻冲出一人。 来着身着黑袍,发丝散乱,一双眼眸既猩红又阴毒狠辣。他望着闯入山中的三人,即刻扬声大笑: “好,好啊!来的好!我没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就自己送上门了!” 连祁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到兰漪道尊的时候还停顿一下。他道: “臭老头,在迷阵当中呆上一个多月而不死,你也是福大命大。不过今天你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经过一夜的休整,兰漪道尊已经恢复了元气。此刻,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既不狼狈,反而显出几分清风道骨的气质来。 他不冷不淡地一吹胡子,道:“呵,上回是我误中奸计,今次可不会让你得逞。” 狗东西,竟然害他困在迷阵中长达一个月!他纵然法力不如往昔,但也是堂堂天界退休神官,居然在一名小小魔修手上栽了跟头! 此等大仇,必然要报! 兰漪道尊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心里已经在想着该怎么给魔修一个教训了。 而此时,魔修连祁混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是么很可惜,明天的今天,会是你们的忌日。” 近香移轻轻“嗤”了一声,说:“废话真多。交手三回,你就放了三回的狠话,结果呢,哪一次不是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话音落下,她掌中的法力打了出去。 “你!”连祁冷哼一声,身法迅速,轻易地闪避了开去:“嘴皮子厉害,也救不了你的命!” “该死的是你。”近香移道:“无头将军祸乱烟波城的计划失败,你又以神摧之术害人性命,如此罪恶滔天,天也不能容你。” “天容不容我,不是你说了算的。”说罢,连祁沉声一喝,道:“还不动手!” 话音落下,脚下徒弟传来一阵震荡。顷刻间,磅礴的魔气冲天而出,巨大的法阵将近香移等人围困其中。 从阵内的视角看过去,只见四周如一片墨色幕布包围。魔气遮挡了天光,四野顿时变得暗沉阴森。 与此同时,饱含阴邪之气的剑阵拔地而起。剑阵裹挟着杀意,即刻向三人攻击而来! 滔天剑阵攻来之时,近香移看到远方魔气的背后,闪过一个人影。 但那人影离开得太快,她尚未看清,对方就消失了。 第41章 尘埃落定(上) 见到那抹黑影,近香移不由得晃了一下神。 看来先前他们所做的推论是正确的。 魔修背后有魔族之人相助,而正是这名魔族之人,协助魔修壮大力量,使用神摧之术迫害百姓。 神摧之术出自魔族,但魔族自千年以前就已经从三界消失。如今魔族之人重现,还带来了神摧之术,显然是来者不善。 近香移不禁想到,这名魔族会是盗取天机一梦之人么 疑问尚未得到解答,前方的攻击便要来到眼前了。 玉玄炽释放万千剑意与之对抗,无上罡气对阵阴邪之气,顷刻间,巨大的力量向四周冲击开去。 在玉玄炽与法阵内的剑阵相斗之时,连祁化作一条黑影猛扑了过来。 他挥舞着长满倒刺的长鞭,一个闪身便来到近香移的左侧。 鞭子打来的同时,近香移侧身闪避。她手中萦绕一层法力,稳稳抓住了鞭子的尖端。 兰漪道尊一扬手中拂尘,数道法力向魔修打了过去。 近香移道:“还请道尊先拖一会儿,我来破阵。” 兰漪道尊没有意见:“好!”他早就想收拾这个魔修了! “休想!” 连祁怒喝一声,连忙上前,但却被兰漪道尊给拦住了。 “你的对手是本座。” 魔修嘴角的笑意愈发阴狠:“好,那就先解决了你!” 以魔气构起的法阵将在场三位神官围困其中。 近香移来到法阵中央,源源不断的法力从双掌之中涌现。但在这个过程当中,她发现身上的法力竟遭受到了魔气的遏制。 这就有点意思了。 因为魔族退离三界的缘故,近香移没有机会能破解这种高等级的魔族法阵。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既然法力无法强行冲破,那就借力打力。 她默念法咒,霎时,万千法符从袖中飞出。符光四下散落,在阴邪剑阵之外,又起一阵。 近香移和玉玄炽遥遥对视一眼。随即,玉玄炽控制剑阵强攻而去。 就在双方剑阵相交的瞬间,阴邪剑气倏地被抽得一干二净! 剑阵被近香移所起的法阵消弭,同时配合着玉玄炽所发的剑意,两股力量同时打向了困锁三人的法阵! 霎时间,汹涌魔气迸射消散! 法阵破了! 四散的魔气冲向四野,强烈的冲击力甚至影响到了魔修连祁,逼得他呕出一口血来。 他觉得很不对劲。 这分明是针对天界神官的法阵,为什么会伤到他 这时候,连祁感到身上筋脉力量的运行都受到了阻碍。仿佛力量被什么东西给封锁住了,让他提不上气来。 连祁惊愕地看着周围满是疮痍,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该死的,他骗了我! 这法阵有问题! 还不仅如此! 连祁眼中满是愤怒。 男子分明说过,这两名神官下界时,身上落了戒灵锁。戒灵锁将封住他们身上八成的功力,让他们看起来与凡人无异。 这样的“凡人”,怎么可能会破解他亲手布下的法阵 但事实就是,这该死的神官还真破解了法阵! 他们的实力并没有被封锁,他们的力量依旧强大,是那个人骗了他! 那人不仅骗他,甚至很可能要害他因此丧命! 当下,连祁又怒又急,顿时气急攻心,胸中一阵闷疼。 他想去找那人问个清楚,但眼下却被近香移等人给拦住了。 进退维谷之间,无数法力攻击在他身上。不过片刻工夫,连祁的胳膊与胸膛都落下不少血痕。 与此同时,他的四肢渐渐使不上力气,动作越来越迟缓,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他的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很快,魔修的额头上都爬满了细汗。 他逃脱不得,心中愈发焦急。魔修瞪着双眼,恶狠狠盯着眼前三人,宛若一只恶狼。 连祁道:“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绝不会!” 话音刚落,玉玄炽的剑阵便攻了过来。同时,兰漪道尊的拂尘也紧跟而上。 近香移则快速施法,将魔修连祁困在原地。 多方夹击,攻势汹涌难挡。他已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此情境之下,魔修顿时暴怒。 暴怒之中更有一股绝望。 他发了狠一般地想:好啊,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叫着“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然后将浑身力量都集中起来。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汇聚,并迅速爆裂开来! 见状,玉玄炽与兰漪道尊即刻后撤。 只听重重的一声“砰”! 魔修自爆而亡! 爆冲的魔气弥散四周,待空气重回寂静之时,近香移上前细看,发现魔修已经变成一块又一块的碎尸了。 很显然,这是他自爆后的结果。 剧烈的力量冲击之下,肉体凡胎即刻变成肉渣渣。 近香移:“结束了” 为祸烟波城达一个多月的无头将军之乱,就在魔修的死亡之下,宣告结束了 “看起来是的。”兰漪道尊说。 玉玄炽说:“还有宋翊。” 无头将军之乱的另一个罪魁,目前还下落不明。 说起宋翊,近香移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道:“就在刚才,魔修法阵开启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影从外面闪过去了。但他动作太快,眨眼就不见了。” “那应该便是魔修的同党。”兰漪道尊说,“或许就是他将神摧之术教给魔修,让他夺取城中百姓的魂魄。” 玉玄炽说:“既然如此,那便应当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要调查嫌疑人,就从魔修老巢开始。 片刻之后,近香移等人来到了魔修所在的山洞。 此时,山洞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近香移施法点亮烛火,这才看清山洞之内满是杂乱的魔道符咒和修行法器,当中还有很简陋的床褥、蒲团。 看得出来这是魔修一直藏匿修行的所在。 兰漪道尊道:“阴森森的,确实像是魔修会呆的地方。” 沈归蝶在山洞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本魔族术法的手册。她翻开看了几眼后,说:“这方上记载的就是神摧之术等魔族术法,写得还挺详细的。” 她又看看脚下,发现周围符咒摆设得有点门道,看来魔修对术法一道挺有研究。 近香移发现有人沉默不语。 她扭过头,看到玉玄炽正低头看着什么,便问:“你有什么发现” 第42章 尘埃落定(下) 玉玄炽手中拿着一张折子。折子墨色鎏金,从表面上看,像是某种邀请函。 他道:“这是问道大会所赠的请柬。” “问道大会”近香移想起来了,说:“就是那个,彩头是云仙泠草的问道大会” “没错。”玉玄炽微微颔首。 兰漪道尊感到奇怪,道:“他一个魔修,怎么会拿到问道大会的请柬要知道,人间的问道大会,是不可能邀请魔修参与的。他这请柬从何而来” 道尊从玉玄炽手中拿过巴掌大的折子,打开一看,道:“鹤羽道君亲启” 他指着折子说:“这不是魔修的请柬,而是‘鹤羽道君’的。只是不知这位‘鹤羽道君’是什么人。看上去,像是人间的某位得道高人。” 近香移先是愣了会儿,然后摇摇头,说:“他好像、不是人间的得道高人……” 她转头看向玉玄炽。 她没记错的话,玉玄炽的师尊的道号,就叫鹤羽道君。并且,鹤羽道君也曾经在天界担任神官,只是在数百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近香移在天界担任神官才一百余年,尚且不知数百年前的天界神官都有谁在任。但因她追求玉玄炽的缘故,便从侧面打听了不少有关于他的消息。 在她探听来的消息当中,就有鹤羽道君的一些传闻。 她了解的内容有限,只知晓玉玄炽是受他师尊的指点,修了无情道飞升成神。 但在玉玄炽飞升之后,鹤羽道君就在一次任务当中失踪了,自此失去下落。经严律殿仔细调查,依旧是没有任何线索。 近香移觉得纳闷。 怎么天界找了那么久的人,一点发现都没有,如今他的名字却出现在人间问道大会的请柬折子上 “是你师尊”她看着玉玄炽,说道。 玉玄炽的指尖摩挲着请柬表面的折痕,道:“嗯。” 因职务之故,玉玄炽常常下派到人间擒拿犯事妖魔,所以即便他成为神官已久,但对人间依旧是十分熟悉。 他知道,放眼整个人间,再找不到第二个“鹤羽道君”来了。 玉玄炽推测,这张请柬上的“鹤羽道君”,极有可能就是他寻找甚久的师尊。 “一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师尊的下落。自成为天界神官之后,我找遍天界,始终没有师尊的消息。” 直到不久之前,从素心铃手中找到了有关师尊的信物,这才确定师尊已经回到了人间。 玉玄炽道:“探查师尊的消息,便是我此次下界的目的。” 顿时,近香移恍然大悟。 她就说么,玉玄炽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要下界帮她找天机一梦,果然还是另有目的! 近香移口中“啧”了一声,说:“先前还说是为了治好你徒弟的伤,原来也是为了打掩护啊。” 玉玄炽:“顺道而已。” 好一个顺道。近香移心想:看来玉玄炽也没有多看重素心铃么 不过近香移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但你师尊的请柬留在这里,莫非是与魔修有什么牵扯” 那魔修还牵涉到复出的魔族,倘若鹤羽道君牵连其中,怕是有不小的麻烦。 “师尊绝不可能与魔族、魔修有所牵扯。”说是这么说,但玉玄炽紧锁的眉头依旧透露出他的担忧。 他道:“我要尽快去一趟问道大会。” 近香移:“……哦。” 这时,兰漪道尊道:“那便先这样罢。我看这魔修的老巢是查不出什么来了,不如先回去再说。” 众人回到城中客栈之时,已经是午后了。 彼时,张掌柜安抚了城中百姓,让他们先带着各自家属回到家中。 听闻近香移等人已经杀了魔修,她很是高兴,道:“那照此看来,烟波城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金甲将军尸体被毁,无头大军被消灭,就连罪魁祸首的魔修也已伏诛。” 张掌柜松了口气,终于笑了起来,说:“从此,烟波城可以安稳度日了。多谢几位仗义相助,请受我一拜!” 近香移连忙将她扶起来,说:“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魔修的同党许仵作,也就是宋翊,他还不知下落。或许他正准备着报复烟波城。” 说起许仵作,张掌柜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道:“关于许仵作……其实在你们离开之后,就有百姓找到了他的尸体。他被发现在田埂边,脖子被人扭断了,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 近香移:“许仵作死了” 素心铃点点头,紧跟着说:“是的。我们去看过他的尸体。我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上有截然不同的魔气残留,很有可能是魔修杀死了他。” 近香移:“原来如此。” 许仵作与魔修皆已身亡,那么对烟波城有威胁的,仅剩下那名逃走的魔族了。 兰漪道尊坐了下来,径自倒了杯茶水,道:“眼下烟波城已经安全,你们要找鹤羽道君就去,这里有我看着呢。” 素心铃:“鹤羽道君”她转头看向玉玄炽:“师尊已经有了道君的下落了” 近香移奇道:“你也知道他” 素心铃点点头,说:“与师尊相识那日,师尊便在寻找道君的下落。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偶然得到的玉佩,竟是鹤羽道君之物。 “因此,师尊才认为道君回到了人间,之后便寻找机会下界。”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或许是我帮着师尊找到了些许道君的线索,所以师尊才愿意收我为徒,对我多有照顾。说起来,还是我捡了大便宜呢。” 近香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确实。” 能捡到玉玄炽这个师尊,可不就是捡到大便宜了么 这大便宜还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她的仙侣呢。 众人商议好前往白桦城的计划,即刻收拾行囊,准备在第二天就出发。 离开之前,兰漪道尊将“千寻罗盘”交给了玉玄炽。 他道:“天机一梦丢失,将对天界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你们应当尽快将其寻回。” 兰漪道尊指着金色罗盘,道:“千寻罗盘可助你精准定位天机一梦所在的位置。我看过了,近日,天机一梦出现的方位是东北方向,白桦城附近。” 玉玄炽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多谢道尊。” “哦。”兰漪道尊摆摆手,道,“还挺巧的,问道大会不就在白桦城举办” 第43章 是无情人 “那是、挺巧的。” 近香移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这事儿如果真是巧合,那这也太巧了。 她放下疑惑,将千寻罗盘放好,而后与众人一一道别。 当近香移等人走出城门之时,不少得了消息的烟波城百姓出来相送。 无头将军之乱彻底解决,城中的男子恢复自由,这会儿他们正乐呵呵地站在阳光底下,带着许多土特产等着送给近香移等人。 玉玄炽远远地瞧见了,便使了个障眼法,带着近香移与素心铃远离了烟波城。 烟波城外的官道上,素心铃问:“师尊为何不见城中百姓我看他们是有心来送别的,想必是对师尊和姐姐心存感激。” 玉玄炽道:“守护苍生乃是天界神官之天职,我们为所当为,无需百姓的感谢,更不需要他们的送别。”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为所动,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用不着他人的感谢。 素心铃表情有几分犹豫:“但他们看起来一片好心,我想……” “哦,你不用劝他的。”近香移说,“你师尊就是这样,修无情道出身,严肃刻板,不近人情。多余的人情往来,他不会做。你明白” 自从决定放弃追求玉玄炽之后,近香移已经能够自然而然地在玉玄炽面前说他坏话了:“你要是想跟他较真,那你是斗不过他的。他一定会把你气个半死,还要说你不懂事。” 对此,她深有感触。 以前她还会为玉玄炽找借口,说他只是无情道心过于稳固,所以才冷冷冰冰。但是现在…… 哈,当面说他坏话,好爽。 一直说,一直爽。 “从他利用宋语云来看,就能知道他这人冷情冷心,毫无情感。”无头将军的事情解决了,近香移就又想起玉玄炽干的好事,当下就冷笑着阴阳怪气: “所以你别想让他能接受百姓一片赤诚的好意。” 素心铃的表情有些微的尴尬:“是、是么……” 她觑了眼玉玄炽,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像是根本不拿近香移的讽刺当一回事。 近香移有心想惹怒他,但玉玄炽神色不改,她就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近香移:“……” 她憋着一口气,随即扭过头去。 这时,她望见了远方骤然飘起的蓝烟。 近香移微微眯了眯眼睛:“那是……” 眨眼的工夫,蓝烟已经来到三人眼前了。 同时,烟雾消散,淡蓝色的云雾当中出现两个人:“怀觉仙君,芳菲殿主,我们恭候多时了。” 近香移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眼,从对方身上的墨蓝衣袍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她道: “原来是阴司殿的使者。不知两位神官来此寻我二人,有何贵干” 使者道:“有件小事要找怀觉仙君。” 玉玄炽抬眸,问:“何事” 使者微微扬袖,顷刻间,一侧树下的阴影里出现了一道女子的人影。 女子身形接近透明,但依稀可以分辨出她的面容。 近香移的眼睛微微睁大:“小云!” 小云冲着他们微微一笑,道:“香移姑娘,素姑娘,还有仙君恩人,别来无恙。” 使者道:“她坚持要见仙君一面,否则不愿入轮回。经过请示,我们只得把她带来了。” 近香移看看前方小云的魂魄,又看看玉玄炽,问:“这是怎么回事” 烟波城发生的惨案,阴司殿全都记录在册。 宋语云牵涉其中,与无头将军之乱逃不开干系。按照阴司殿里的规矩,在她死后,她与她哥哥宋翊都该打入无间炼狱。 待经过黑炎之火的惩戒之后,才会根据其罪行轻重判处不同的刑罚,最终再判定他们是否还有资格进入轮回。 论理,这时候宋语云应该呆在无间炼狱接受惩罚,怎么会回到人间 而且听阴司殿的使者所说,她已经得到准许,能够进入轮回了 很快,宋语云为她解答了疑惑。 “是仙君替我向阴司殿主求情了。”宋语云说,“原本,因为我为了维持性命而对无头将军之乱瞒而不报,阴司殿要追究我的过错。是仙君拦了下来,说我协助擒拿魔修有功。” 她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得到进入轮回的机会。所以我这次来,是想亲自向仙君道谢的。” 而且,据阴司殿使者所言,轮回后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是个富家出生的女儿。 玉玄炽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必。你既然能重入轮回,就该把握重新活过的机会,忘却前尘往事。” 近香移:“……” 闻言,宋语云惨淡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但我……抱歉,如果我能早一点阻止我哥哥,如果我没那么贪生怕死,或许烟波城内的百姓能少一些伤亡。 “我明白我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但我想表达我的歉意。” 素心铃很是体贴地回答:“那也不能算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宋语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出现,挽救了烟波城。”她面对玉玄炽,诚恳道:“也谢谢仙君,专程到阴司殿为我求情。” 近香移:“……他还、亲自到阴司殿帮你说话了啊……” 重点在于“亲自”这两个字。玉玄炽什么时候跑了一趟阴司殿 这不对劲,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她看了眼玉玄炽,表情莫名。 然而玉玄炽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他没看近香移,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和她说话:“不必言谢。毕竟我只是一名冷情冷心之人。” 虽然动作当中带了几分掩饰,但依然可以看到,他嘴角往上勾起的弧度,以及微微弯了一下的眼角。 近香移:“……” 近香移:“”玉玄炽你不妨把话讲得明白一点。 素心铃没忍住笑了起来。 宋语云说道:“怎么会,纵然仙君外表清冷,但却有一副热心肠,我很感谢仙君。 “若非仙君告知,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当初凌辱我的那几个混蛋,如今已经得到阴司殿的惩戒。至于我哥哥……” 哥哥犯下的错误无可挽回,若有将来,她希望哥哥能为自己而活。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们。”宋语云顿了顿,说: “一个月前,我曾听魔修与一名陌生男子商议,要带领消失的魔族,重新回到人间。他们仿佛在策划着某个阴谋,要对付三界。你们一定要小心。” 计划的具体内容,宋语云不清楚。当时她只是偷偷听过一耳朵,后来因为害怕,连忙就跑走了。 所以她也只能给近香移等人一个警示,别的就做不了什么了。 和众人辞别之后,宋语云就被阴司殿的使者带走了。 近香移动作僵硬地扭过头,道:“既然你对宋语云的事情早有安排,为什么不早说” 玉玄炽又回击了一句:“方才已经说了,因为我是冷情冷心之人。” 第44章 是月流光 近香移:“……” 她很确定,玉玄炽在故意与她唱反调,和她对着干。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无形之中,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似的。 这换作以前,她一定会觉得很开心。可现在…… 近香移抬眸看了看他,视野中是玉玄炽那张堪称完美的侧脸。浅淡的笑意就挂在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度关注他,可她移不开眼睛。 恍然之间,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与现在的重合。 那时的玉玄炽亦如此刻般俊逸出尘,不过他还不像如今这般稳重,笑容也比现在的多。 他从魔族手中将她救下来的时候,她正饱受魔气侵体的痛苦。筋疲力尽之际,甫睁眼,便望到玉玄炽满是担忧的眼神。 见到她醒过来,玉玄炽先是笑了一下,然后道了声恭喜:“自今日起,你便是天界神官的一员,芳菲殿主。” 大概是初次见面时的场景过于震撼,也有可能是救命之恩的加持,以至于近香移至今都无法彻底将他忘掉,更没法讨厌他。 即便将来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她。 不过…… 玉玄炽真的会走到入魔这一步么 近香移皱了皱眉,心中是说不出的烦闷。片刻后,她心想:罢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一个心眼好了。 此时,玉玄炽单手捏诀,并且看了她一眼,道:“少胡思乱想,我们该走了。” “哦哦。” 近香移即刻回神。 在缩地成寸起效之前,她说了一句:“我就是在想,你好像也不是没有救,还特意帮了宋语云一把。另外,不好意思了,先前没有故意和你作对的意思。” 这么说也不对,她该讽刺的都讽刺了,该骂的也骂了,这会儿找补也不太恰当。 唉,算了,就这样。懒得解释。 而玉玄炽则不动声色瞥她一眼:“……”她在说什么痴话。 从烟波城到白桦城路途遥远,因为戒灵锁的缘故,近香移和玉玄炽法力无法发挥到最佳效果,只得一路走走停停。 顾忌着素心铃是凡人之躯,需要充饥和休息。于是在将近傍晚之时,三人于半途停了下来,寻到一处颇为繁荣的城镇暂时歇脚。 时辰将晚未晚,三人入了城后便寻找客栈留宿。但城中客栈似乎生意爆满,走了好几家,都表示没有空余的客房了。 最终,他们在一条深巷里订到了房间。 稍晚的时候,近香移等三人在客栈大堂用饭。他们刚坐下来没多久,大堂里里外外就坐满了人。 近香移扫了眼周围,发现有诸多三三两两的人群,穿着同款式的服装。他们身配宝剑,打扮干净利落,像是人间的江湖修者。 她小声问:“这个流光城最近是有什么有关武林的要事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修者” 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流光城城主的寿辰。江湖上有不少门派修者前来贺寿,加上流光城是前往白桦城的必经之地,因此城中修者众多。” 近香移表情恍然,然后定眼看向眼前的男子。 只见对方生了一张颇为俊俏的脸,眼中波光流转。他的个子很是高挑,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笑,一副阳光热心肠的模样。 他问:“没地方坐了,我可以坐这儿么” 多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近香移点头答应了:“你坐你坐。”一面说还往边上挪了挪。 年轻人坐下之后才问:“我看你们不像是要给城主贺寿的,莫非是要去白桦城的问道大会” 近香移向来热络:“是啊。” 玉玄炽看了过来,问:“阁下怎的没去城主府贺寿” 男子笑了笑,说道:“我出身小门小派,哪里有资格给城主贺寿啊。不过我与诸位的目的倒是一样的,我也要去问道大会。” 素心铃说了一句:“来拜寿的人这样多,想必流光城主的声望很高” “那可不是,江湖上谁人不知流光城主呢” 男子说完,即刻想到眼前三人就不知道城主寿宴之事,表情讪讪的。他转移了话题: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各位如何称呼在下付西楼,今日在此,就与你们交个朋友了。” 近香移他们下界的秘密不能公开,和付西楼介绍时,只说是江湖散修,没什么来历。因向往问道大会,所以去见见世面。 付西楼恍然大悟,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接着,几人一面吃饭,一面闲聊。从流光城的风土人情,谈到武林风起云涌的局势。 付西楼显然很健谈,一张嘴都不带停的。 近香移也很配合,一边听,一边插几句话。素心铃始终微笑着,偶尔跟着应和几句。 只有玉玄炽从头到尾沉默,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近年来,魔道又有复苏的迹象,武林各处,皆可见魔修祸害百姓。”说到这里,付西楼叹了口气: “我听说魔修闹得最严重的地方是烟波城,百姓死伤无数,就连前去除魔卫道的修者都死了不少。” “烟波城无头将军之乱,我们也有所耳闻。”玉玄炽淡淡道,“不过几日前,所有祸乱都已平息,魔修也已伏诛了。” “果真”付西楼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道:“那你们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素心铃贴心补充道:“因为我们先前也正好路经烟波城,所以了解一些情况。” 付西楼:“原来如此。” 他还想多打听几句,但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密而有序的脚步声回响在街头巷尾:“让开,都让开!” 随后,又听百姓喧闹的动静。 似乎有人在驱赶百姓。 付西楼收住了话,扭头往外看,喃喃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近香移似有所感,向外望去的目光倏然上移。在她的视野中,流光城笼罩在夜色之下,天空繁星点点。 但在这片夜幕之下,却忽然爬上了一层亮色浮光。带着灵力的浮光宛若一个透明的罩子,自下而上的形成一个半圆形光罩,将整座流光城都盖住了。 与此同时,大街上忽然吵嚷开来,大片人群从各处被驱赶走散。 穿着暗红制服的流光城府兵,阵列严肃地从远处而来,然后占据了整条街道。 有人在喊:“都回到屋子里去,不要乱跑!” “干什么干什么,好好的,还不让上街了,老子酒还没喝完呢!” “让你回去就回去,啰嗦什么!” “你!——” 紧接着,那边叫嚷开来,又打又闹,但最终以武力镇压而结束。 第45章 又起魔祸 一时之间,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从街道各处弥散开来。流光城府兵神情严肃,他们执着兵器在四处巡逻,呵斥着疏散人群。 隐隐约约的,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素心铃也发现了流光城上空的异样:“那是什么” 玉玄炽同样抬眸,探究与审视的目光向上望去。他道:“是某种封闭空间的结界。” 近香移看向窗外大街,见到城中府兵驻守在街道各处,受惊的百姓纷纷躲回了屋子里。 此时,半空之中飞来了一只只金色蝴蝶。 蝴蝶飘飞在上空,宛若划过的萤光。随即,金色蝴蝶的翅膀轻轻一震,旋即化成一道光符,定格在高空之上。 同一时刻,一道深沉的男声从高空的光符传了过来: “奉城主之命,流光城暂时封锁。城中所有百姓、修者,皆不可离开流光城一步。若是有人强行冲破结界而出,即刻视作魔修同党,就地处死!” 简短的一句话让城中百姓皆是受惊不已。 近香移等人所在的客栈中,食客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要封城” “出城就要地处死,这也太……哪有不放人出城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的意思是说,咱们流光城混入了魔修,所以才封城的” …… 周围一片叽叽喳喳,而外头的声音仍在继续: “流光城确实有魔修潜入,并且在城主寿宴上残忍地杀害了一名无辜之人。眼下,他就藏在城中的某个角落,未免魔修逃逸,我们不得不封锁流光城。” “不过尔等不必惊慌,我们会尽快捉住魔修,将其绳之以法。魔修一旦落网,流光城禁制即刻解除。但在这段期间内,还请诸位各自呆在屋中,切勿四处乱走。 “随后府兵将在城中一一排查,请各位配合。” 说完这句话,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 而在极致的寂静过后,就是彻底的吵闹。 尤其是这个坐满人的客栈大堂。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只能在这里干坐着哪儿也去不了” “一天没抓到魔修,一天不开城门。那什么时候能开城门,总不至于,让我们十天半月都呆在这里” “就是啊,我们只是来这儿吃个饭,没地方住的啊!” 有人立马转头问掌柜:“老板,你们这儿还有客房吗没有客房,柴房也行啊!” 掌柜的:“……大堂收拾收拾,还是能有地方让诸位歇歇脚的。” 除了百姓以外,各方修者都表现得很淡定。 付西楼喝了口酒,说:“魔道之人当真是阴魂不散,竟然闹到流光城里来了。近日城中正道修者众多,亏他也敢公然动手,真是胆大包天。” 近香移感叹道:“那他不仅是胆子大,本事也不赖。” 在敌多我寡的情况下,魔修杀了人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出城主府,并藏身在暗处,逼得城主下令封城。 这本事不大么 付西楼:“那确实是。可见那位魔修是大有来头。” 这时,百姓议论的声音还没有停下,甚至有人走到客栈外头,冲门口的府兵问了一句: “真的不能出城么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官爷,要不您行行好,放我出去” 而府兵则是瞪了他一眼,亮出了手中长剑,呵斥道:“滚回去,否则按魔修同党论处!” 那人吓了一跳,立刻缩了缩脖子,道:“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这般凶狠……” 他抱怨着退了回去,和众人苦笑说:“看来我们只能留在客栈之中了。” 近香移撇过头去看了一眼,暗中和玉玄炽通了个消息:“要留下帮忙抓魔修么” 说实话,她觉得没什么必要。人族有不少入了魔道的修者已经见怪不怪了。 玉玄炽说:“先看情况再定。” 若是一般魔修,自然是轮不到他们出手,流光城中有这么多的修者,自然能将其拿下。但若敌人果真棘手,那再出手不迟。 近香移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的想法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低下头,想尝一尝人间酒酿的滋味。 可这时,客栈的后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来人,快来人啊!死、死人了,死人了!——”一名杂役模样打扮的人从通往后院的小门里冲了进来,大惊失色道: “天字丙号房的客人死了,是魔修,是魔修。魔修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满室哗然。 近香移等人即刻放下手里的筷子,噌的一下站起来。 玉玄炽率先往后院走:“过去看看。” 素心铃喊了一声“师尊”,紧随其后。 付西楼跟在近香移后方,落在最末。他念叨着:“诶诶,你们等等我。” 一时间,大堂内又吵嚷开来,声音比先前还要大声。 “哪里,魔修在何处!” “完了完了,魔修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快让我们出去,这里有魔修!” 刚听说封城的消息,百姓们还只是惊疑不定,现在听说死了人,死亡逼近,就彻底惊惧害怕起来了。 他们想离开客栈,但却被门外的府兵给阻拦下来。 “放肆!胆敢冲出去,就地处死!”府兵厉声呵斥,“都安静!” 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顷刻间便传遍了整座客栈。众人被吼了一句,当即安静下来。 府兵问了报信的人:“尸体在何处,领我们过去。其余人等守在这里。”同时,他又吩咐身边的下属,让他们将现场状况上报。 随后,数名府兵跟随杂役所言的方向赶过去。 死者所在的房门大开着,透过门可以看到房中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你们是谁”府兵当即皱眉问了一句。 玉玄炽带头闯入了房中,视线在屋中搜寻一圈,最终,目光停留在染血的屏风之上。 近香移落后一步,一转眼就看到了卧房的另一端,满是血腥的屏风。因为角度的关系,她望过去的方向,正见着一个“人”松松垮垮地挂在屏风上。 “那个人”身上没有穿衣服,浑身上下都是赤红的血,他紧紧的贴在屏风上,仿佛没有骨头。 近香移上前几步,刚想说这人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结果这时,付西楼脚下不慎,撞了上来。 只听轻轻地一声“哐”,屏风就移了位。 而挂在上方的“人”也滑落下来。 这时候,近香移才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素心铃惊愕地睁大眼睛,手指捂住了嘴:“怎、怎么是张人皮!” 第46章 死亡威胁 松松垮垮的人皮软趴趴地落在地上,混着地上的血污,脏兮兮的和成一团,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循着地面上的血迹,近香移目光后移,一眼便望到了床榻边倒落在地的人。 “那人”只见身体的轮廓,面貌却不清晰了。他浑身血淋淋的,全身只剩下肉而不见皮。 显然,屋中的死者就是他了。 近香移看了看尸体,又瞧了瞧地上的人皮。 “凶手居然把这人的皮给剥了下来,这也太残忍了!”付西楼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了,“这是魔修干的当真是凶残无比!” 近香移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这屋子当中,并没有魔气残留。” 甚至可以说,这间客房里的气息十分干净,干净到连丝毫灵气都没有。 若果真是魔修,动过武力之后,必然会留下痕迹才对。但现场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真是魔修做的 此时,玉玄炽捏着一张墨色符咒走了过来,道:“魔修留下的东西在这里。” 众人扭头看去,只听玉玄炽淡淡道:“是留音符。” 话音刚落,房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流光城府兵带人赶到。 “你们是什么人”府兵凌厉的双眼在他们当中扫了一圈,然后看到屋中的尸体,道:“这里不是闲杂人等该来的地方,快滚!” 近香移:“……”她道:“你凶什么凶,我们就是帮忙来看一眼而已。” 府兵并不买账:“流光城自有一套办事的章程,岂容尔等无名小卒插手你纠纠缠缠不愿离开,莫不是魔修的同党,想趁机作乱” 近香移:“” 这就有点不可理喻了。他们是不是魔道,他没长眼睛,看不出来 近香移想,估计流光城里魔修动乱的事儿很大条,不仅大条,而且很麻烦。种种迹象表明,从城主寿宴上逃走的魔修很难对付,否则不会引起全城警戒。 看这些府兵的态度就知道了。 不过他们没打算让旁人协助配合,只想用城中武装势力强行镇压。 在这样的情况下,外人是很难插手案件调查的。 但凡多问一句,都会被当成凶手同党。 她暗中和玉玄炽传了音:“先走,省得惹麻烦。”她讨厌麻烦。 然后她带头走出客房:“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官爷办案了。”她皮笑肉不笑,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讽刺:“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杀人凶手。” 他们与府兵错身而过之时,又听对方冷声喝道:“站住!那个是什么,给我放下!” 原本玉玄炽已经要将魔修的留音符留下了,但府兵这么一喊,门外的守卫就一股脑冲了进来。 随着一声“那是魔道特有的留音符”的喊声,数道灵力打了过来。 玉玄炽侧身闪避,留音符被灵力打散。顷刻间,黑符受力凌空而起。 霎时,墨色符光从半空中晕染开来,一道高傲、放肆的男声传了出去: “流光城的百姓都给我听好了,想要活命,就让你们城主打开结界,放我出城。否则,每隔半个时辰,我便杀一个人,直到流光城无人生还。” 说到这里,魔者停顿片了片刻,笑道:“哦对了,若是遇见你们城主,告诉他,他儿子死的时候没有受多大的痛苦,一剑就断气了。 “他的尸体就藏在后院的茅厕里,若是去的早,或许还赶得及给他收尸,哈!” 张扬的笑声回荡在半空之中,最后,黑符光芒散尽,眨眼间便化成飞灰了。 府兵首领惊愕片刻,而后俱是脸色一沉。 “速速通报城主!” 下属领了命令:“是!” 接着,那名领头的府兵看了近香移等人几眼,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走少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近香移面带不悦,想争辩几句,但被玉玄炽给拦下来了。 俩人秘密传音:“莫要惹事,不必与他们起冲突。” 玉玄炽道:“诸位官爷请便。” 说罢,便带着近香移等人离开了。 众人离开的时候,近香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几名府兵已经将发生命案的客房给围起来了。瞧他们神情十分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几人穿过小院,正在长廊下方缓步而行。 这时,近香移抬眸远远一望,只见院子中的另一端匆匆走来一行人等。 在那群人当中,数名府兵护在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身边。男子容貌颇为俊秀,下巴处留着胡子。 本该瞧着气宇轩昂、颇具威严,但他眉宇之间总萦绕着一股愁色,眉头也紧锁着,像是因为什么事烦心。 走在前方的府兵在指路:“城主,死者的房间就在前面。” 白鹤棣心情很糟,只冷冷地回了一句:“嗯,带路。还有,吩咐下去,尽量封锁消息,切莫让百姓知道,魔修对流光城下了绝杀令。” “是,小的知道了。” 两拨人马在庭院当中错开,近香移转过头来。 她道:“听那留音符里的意思,是因为魔修杀了城主的儿子,所以才有封城此举。” “那这可就难办了。”付西楼“啧啧”两声,叹气摇头,说道:“魔修不肯善罢甘休,封城多一个时辰,就多死一个人。这魔修是在向城主挑衅呐!” 素心铃道:“那这局势岂不是僵持着了” 众人一片默然。 玉玄炽道:“若要破局,只能先擒拿魔修。” 只是此事尚有疑点。 其一,魔修的目的存疑。流光城汇聚这么多的正道修者,魔修却孤身潜入,只为杀城主的儿子 这说不过去。 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人若有耐心与本事,大可以寻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悄悄夺取对方的性命,犯不着像现在这样招摇。 其二,封城的真正原因,果真是少城主之死恐怕不见得。 据此前付西楼所言,流光城主乃是难得的仁慈之人,对城中百姓万般仁厚,是心系百姓的一城之主。 在他的治理之下,流光城甚至连个贼都没有。 如此治下有方,又爱民如子之人,会因为儿子的死亡,而连累城中无辜万民么 再说,城主要封锁消息,怕是也没那么简单。 近香移:“但眼下魔修踪迹不明,想抓人也不容易。” 若是他留下什么线索痕迹,那还好办,可杀人者太狡猾了,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会有办法的。” 第47章 混乱局势 paoshuba.com 玉玄炽心中想的是,要探查魔修的目的与下落,或许得从流光城少城主开始查起。 他和近香移对视一眼,而后道:“我累了,要先回房休息。你们自便。” 说罢,他转头就往预定的客房里去了。 近香移和他传过音,知道他要干什么去,当下便点点头,道:“那我们就不等你了。” 付西楼纳闷地瞧了眼玉玄炽的背影,说:“这才什么时辰,他就累了我们也没做什么辛苦活儿他体虚吗” 近香移:“……没有的事儿。” 素心铃先是看看近香移,又瞧瞧玉玄炽,心中了然。她微微笑了笑,说:“师尊前几日很是劳累,因此需要休息。” 近香移附和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是么”付西楼将信将疑。 三人回到大堂,发现客栈中吵吵闹闹的,陷入恐慌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说话,只有部分修者还算冷静,他们甚至还想着要帮忙,但是都被流光城的府兵给拒绝了。 “快点放我们出城,我们要回家去!” “就是!这时候把我们困在城中,难不成是想让我们都跟着少城主一起陪葬不成” “魔修那样凶残,你们那么多人都抓不住他,还让他在城主的寿宴上逃走。难道封了城,你们就能抓住他了现在好了,魔修不干了,要将我们无辜百姓也一起杀了,你们满意了!” 府兵被百姓们缠的不行,害怕引起什么动乱,无奈之下,只能放软语调安抚他们: “城主说过,只要我们抓住了魔修,就会放你们出城,绝不食言。但在抓住魔修之前,你们必须呆在这里,等待搜查。” “城主绝不会放任魔修伤人,更没想过要让你们为少城主陪葬,你们尽管放心就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百姓们并不买账。 “少哄人了,现在谁不知道那魔修不是好惹的人家可放出话了,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杀一名百姓。直到杀光所有人,直到城门结界开启!” “你们这是在拿我们老百姓的命,和魔修斗啊!” “不止呢还!我可听说了,死的那个,身上的皮都给扒了下来,死不瞑目,死无全尸啊!” 一旁的人直呼可怕。 “你们府兵是做什么吃的,就这么让邪魔外道伤害咱们流光城的人” “没错!你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抓人!” …… 来自四面八方的叫嚷声,让在场府兵不胜其烦。他们头疼地安抚百姓,极力劝说,双方僵持不下。 近香移等人没凑上去看热闹。 她的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道:“看来魔修‘死亡威胁’的挑衅留音,已经被百姓们知道,现在客栈里的百姓都闹起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府兵对客栈的管控比先前更加严格。一眼望去,大批府兵将这里团团包围得水泄不通。 素心铃道:“方才在尸体现场的时候,那些府兵还说要封锁留音符内的消息,怎么百姓们还是知晓了” 付西楼回答说:“说明有人将消息透露出来了呗。” 近香移:“但当时仅有我们几人在场,其他便是流光城府兵。这消息能是谁传出来的” 除去发现魔修留音符的这些人,唯一知晓这件事的,就是魔修本人。 难道是魔修自己将这事儿捅出来的 这么一想,倒不是没有可能。 魔修想要出城,但是流光城被结界封闭着。若想要出去,只能让城主下令开启结界。 光是威胁城主不一定有用,但若是城中百姓大闹起来,说不定就能让城主妥协了。 近香移想,这个点子很妙,当真是妙极了。 不过…… 她望向四周,道:“魔修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这里。或许就是他将消息放出,目的就是要激化百姓与流光城府兵的冲突,想利用百姓之手,逼城主开启城门,收回结界。” “你是说,魔修就藏在这群百姓当中”付西楼吃惊道,“有可能么” 素心铃:“他是修了魔道的人族,一身魔气,必然会被人发现的。” 这也是近香移感到困惑的地方。 这个魔修是怎么收敛身上的魔气,不泄露一丝一毫的还能悄无声息地躲过流光城的追捕 三人思索之际,前方忽然传来尖叫声。 “我不管什么麽修不魔修的,我现在把话撂在这儿了。老子就要出去,我看谁敢拦!” 说话间,那人便要往外冲。 府兵即刻横眉怒目,手上一动,抽出刀来:“不准出去!” 近香移扭头望去,正好见到那名吵着要出城的百姓直直撞在刀尖上,而那人的背后,还有一双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她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那边就叫嚷开了: “啊!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往后一退,让出一块空地出来。而在那空地之上,则躺着一名满身是血的人。 误伤了人的府兵显然也是懵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好多百姓指着府兵骂道:“亏他们还是流光城的父母官,竟然动手残害咱们无辜百姓!我呸,平日里装模作样,现在原形毕露。来啊,大家伙上啊,咱们和他们拼了!”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周围的百姓一拥而上,决心要讨个说法,顷刻间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大堂后方的小门忽然被人一股大力踢开!与此同时,一道沉稳威严的男声传了过来: “住手!” 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堂,霎时间,众人一一停下动作,扭头往身后看了过去。 不少百姓窃窃私语: “城主来了” “好像是从后院那边过来的。” “等会儿,城主是什么时候到的我方才怎么没有瞧见” 此时,在多方的注视之下,流光城主白鹤棣缓步走上前来:“下令封城,乃是经过多重思考才下的决定。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考虑,希望诸位父老乡亲能够理解。” 一众百姓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人站出来道:“我们倒是愿意理解,可是你们看看,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儿!” 他指着地上死去的百姓,道:“你们封城,难道也包括杀人么!” 第48章 宝物失窃 白鹤棣的目光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数步之外的地方,一名成年男子倒在血泊之中,俨然没有了气息。 他静默一瞬,眼睑低垂,道:“既然封城,势必会发生意外。若你们听从安排,意外就不会发生。” 挣扎与愧疚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后,他移开目光,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严加看管。每一个人,都要接受盘问,直到找到魔修为止!” 话音刚落,就有人啐了一声,骂道:“我呸,可别说什么抓魔修的鬼话了,我看你就是想困住我们,让全城的百姓都给你死了的儿子陪葬!” 闻言,白鹤棣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胡说什么你!”护在一侧的府兵怒道:“城主封城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岂是为了少城主!尔等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那人道:“你们瞧你们瞧,他们还要和咱们平头百姓动手呢!哦,原来这就是你们保护流光城百姓的方式啊!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大伙儿都愣着干什么此刻不讨个公道,难道等着咱们伟大的‘城主’将我们献祭给魔修么” 生死危机在前,加上不断有人出言鼓动,百姓们即刻激动起来了。 纵然眼前面对的是流光城主,他们也拼死嚷着要讨回公道,要出城门。 玉玄炽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当他返回客栈大堂时,正好听见白鹤棣低沉的呵斥声: “都肃静!公道,你们想讨公道,也得等魔修落网!就当我要为亲儿子找陪葬品,总之,在抓到魔修之前,不准你们离开烟波城半步!” 他下令道:“将所有人扣留起来,不许放过一个!” 玉玄炽走上前来,道:“城主且慢。” 事情还要从玉玄炽离开客栈之时说起。 经过一番寻找,他使用缩地成寸,眨眼来到城主府的一处后院之内。 在这之后,玉玄炽循着线索,找到匆促搭建起来的灵堂。 此时,城主府中一片缟素。原本张灯结彩,预备庆贺城主大寿的陈设布置,全都拆了下来,并换上了素净的白绸。 部分长廊下方,还都挂上了写满“奠”字的灯笼。 偶然经过的时候,玉玄炽发现里外忙碌的门徒仆从,一律面带惊惶之色。他们神情紧张,时不时左顾右看,仿佛在戒备着什么。 玉玄炽感到奇怪。 府中仆役的反应很不寻常。他们像是十分惧怕,好似周围时时刻刻都存在着什么危险。 但魔修已经离开城主府,他们还有什么好惊惧的 玉玄炽压下心中的疑惑,等前方的人群散尽之后,便寻机会入了灵堂。 灵堂之内,存放尸体的棺椁摆在正中央靠后的位置。隐隐约约的,空气中有一股奇异的臭味,混合着檀香,更显得这气味古怪。 玉玄炽神色一凛,当即打开棺木一看。霎时,一具腐烂已久的尸体映入眼帘。 眼前尸体的腐烂程度,已经看不清脸了。身上的斑块成片的长,密密麻麻。尸体上没有虫子,看得出腐肉被人清理过。 很显然,这不是刚刚咽气的尸体。 玉玄炽转头看了眼供奉的案桌,上方摆着牌位,写着“爱子白惊云之位”。 也就是说,这是流光城主白鹤棣之子,白惊云。 这和先前探查的消息不相符合。 据城中府兵所言,魔修是在城主寿宴上将少城主杀死的,也就是说,理论上白惊云死于今夜。 但眼前的死者已然死了有一段时间,绝不可能是今天才被杀死。 要么是信息有误,要么便是城主府的人认错了尸体。 但这是城主的儿子,谁都有可能认错,但城主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 由此可以推断,是城主府故意放出了假消息,让旁人误认。 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是掩盖事情的真相,借以达成某个目的。 但白惊云死亡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故意藏着事实不说 少城主早已死亡,为何直到今日才有人发现 魔修究竟采取了什么样的手段,直到此时才被城主府的人发现行踪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涌现脑海,玉玄炽略作思索,随后将棺木重新盖上。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两个男人的对话: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好好的喜事变成白事,宝物还被那个魔头盗走。唉,现在难办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谁知道那魔头竟有任意化成他人模样的本事,让人防不胜防。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轻易得逞。” “说的是啊,也不知道城主现在如何了,是否有抓到魔头。” “那魔头来历不一般,武艺高强。当时我们那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他那一手乔装打扮的本事,想抓到人,怕是不简单。” “不简单也得抓。若是让他带着东西溜出城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得了,其他的事情再说,先给少城主烧柱香罢。” …… 玉玄炽躲在暗处听完他们的话,心中已有猜测,随后手中捏诀,眨眼消失在原地。 重新回到客栈,玉玄炽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一片。此时,大堂处传来一片吵闹之声。 他抬脚往里走,正听见流光城主白鹤棣正怒斥城中百姓。 “城主且慢!”他道:“即便将这里的百姓看管起来,城主你也未必能找到魔修。他既有伪装成他人模样的本事,自然有办法逃过你们的耳目。” 声音传到了白鹤棣的耳朵里,他顿时动作一僵。只见他神色凝重地瞥来一眼,眼神中带着警惕: “你是何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话音落下,周围府兵纷纷拔刀围了上来。 “师尊。” 素心铃叫了一声,然后跟在了玉玄炽身后。 付西楼的表情很懵:“嗯什么情况,他不是在客房中休息么” 素心铃对他道:“阁下且看着,不用多言。” 付西楼:“……哦。”虽然没怎么看懂,但还是照做。 此时,近香移看了玉玄炽一眼,推测到他应当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了,于是上前一步道:“流光城主,我认为,咱们有必要单独谈谈。” 闻言,白鹤棣面露犹豫之色。 这时候,玉玄炽又补充一句:“关于失窃的‘宝物’,我想城主也很想知道它的去向。” 霎时,城主脸色一变。他双目阴沉地盯着他们几个,神色莫名。 “城主,要不将他们……” “不必。”白鹤棣摆摆手,道:“既然你们想单独谈谈,那就随我过来。” 第49章 千面画影 僻静处,流光城主白鹤棣开门见山:“你们究竟都知道了什么”说完又紧跟着补充一句,“无论你们查探出了何等线索,在擒拿魔修之前,流光城绝不解封。” 玉玄炽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他道:“我明白城主的顾虑。潜入城中的魔修盗走了府上宝物,计划利用这项宝物为祸人间。这才是城主封锁流光城的真正原因。” “城主所担忧的是,若让魔修带着这宝物离去,到时人间必将遭祸。城主打算将魔修困于城中,好将其拿下,及时折损。” 白鹤棣点点头,道:“不错。看来你们查出了不少消息,连夜跑我府上调查了” 玉玄炽没有否认。他说:“若非亲自查探一番,我们也无法知道,今次潜入流光城的魔修还有一身伪装的好本领。” 伪装 近香移略微思考,稍稍明白过来了。她道: “那么就目前的情况看,城主您要抓到魔修,尚且有两大阻碍。其一,魔修可隐匿魔息,让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其二,他擅长伪装,能够任意乔装成普通百姓,逃过追踪。” 这也是流光城府兵执意将城中百姓严加看管,并且一一盘问的原因。 因为他们不知道,在场的人族与修者,究竟谁才是魔修。 这就好比水滴入汪洋,想在万千人群当中找到泯于众人的魔修,谈何容易。 像流光城主这般,声势浩大、大费周章的寻找,反而会打草惊蛇,给魔修逃逸的时机。 “眼下我在明,敌在暗,城主此法行不通。”玉玄炽的建议是,想个办法,引蛇出洞。他道: “我们能助你擒拿魔修。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知道,城主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魔修所盗窃的,到底是何物” 白鹤棣眉心的褶皱始终没有放松。他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们我连你们的真实身份都不清楚,凭什么相信你们谁能保证你们不是魔修的同党,想趁此机会开启城中结界” 说着,白鹤棣冷笑一声,道:“更有可能,你们也是冲着失窃的‘宝物’而来。恶果在前,我不得不谨慎。” 近香移说:“我们若是魔修同党,现在立刻将你捉拿,再威胁城中府兵,让他们开启结界,岂不方便何必要在这里与你废话、周旋。” 表面上她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但话语中的意思却是,白鹤棣没长脑子不会思考,听风就是雨,草木皆兵。 近香移认为,话都这么说了,他们几个人的立场也表明得很清楚,白鹤棣应当不会再对他们心存怀疑才对。 然而下一刻,白鹤棣道:“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随后,他忽然身影一闪,往后一退,即刻退离了房间。紧接着他手掌扬起,一道结界便落了下来。 客房双门紧闭,近香移等人所在的空间顿时被封锁起来。 玉玄炽等人没有阻拦,隔着一道门,白鹤棣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看住他们,莫要让他们跑了。” 府兵点头称是:“属下明白。” 在场唯一一个听不懂他们对话的付西楼,满脸的无辜与不解:“诶诶,不是,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啊,能不能放了我啊” 外头没有人回应他。 近香移:“……看来你只能和我们一伙儿了。” 付西楼微微皱眉:“他们怎么能这样,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他叹了口气。 脚步声渐远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又传来下属的通报:“启禀城主,城中又有一名百姓死亡了。与方才那人一样,也是被抽筋剥皮,流血而死。” 闻言,白鹤棣即刻带人匆匆离去。 等那些人走远了,近香移这才回过头,说:“看来流光城的事情很难办啊。” 这会儿,付西楼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疑惑了。他道:“为什么你们会知道那么多细节,有没有人跟我解释一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玉玄炽和近香移等人将双方的信息都交换了一下。 得知流光城少城主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之后,近香移猜测道:“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魔修在杀死少城主后,就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混迹在城主府中” 素心铃道:“若是这样就能拿解释得通了。魔修乔装为少城主,一直等待城主寿宴的时机。时机一到,他就夺走寿宴上的宝物。 “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到今天,魔修的身份才揭开,少城主的尸体才被发现。” 付西楼紧跟着说:“诶不对。魔修终究不是少城主本人。和城主府的人相处,生活习惯不同,必然会被发现。我认为这推测不成立。” 玉玄炽则道:“不,近香移的推论是正确的。” 能够任意化作他人形貌,还能收敛身上魔息的,人族魔修没有这个本事,但在千年以前,魔族古老的一脉却能够轻易做到。 不仅如此,他们还善于夺取他人的记忆。 他道:“千面画影,魔族古老的分支。他们全身无骨,可任意化形,其独门功法可随意变化容貌,一人千面。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貌,他们像是一团幽暗的影子,无处不在。” 听玉玄炽这么一说,近香移倒是想起来了:“在魔族退出三界之前,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分支。你是说,潜入流光城杀害少城主,并夺取宝物的,并非魔修,而是魔族” 素心铃道:“但师尊不是也说,魔族已经退出三界了么他们怎么还能回来” 近香移:“他们既然能离开,自然也能找到回转三界的通道。” 付西楼又开始迷糊了:“你们怎么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 近香移只好简单和他说明了一下魔族的来历,以及魔族退离三界的经过。 付西楼表示很震惊:“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什么江湖散修,是骗我的” 这个问题,近香移没有回答。 玉玄炽不管他们的废话,只道:“眼下只是我们的推测,具体如何,还需证据证明。此外,我们要弄明白,魔者盗走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要知道那件遗失的“宝物”,那也只能从城主入手了。 而这时候,流光城主跑去看另一名死者了。 玉玄炽道:“先看看死者。” 这句话付西楼听懂了。他道:“不行,我们出不去。这地方被结界封锁了。”他方才试着突破,根本开不了门。 近香移笑了笑,说:“小事一桩。” 随即,缩地成寸咒术一起,付西楼即刻被卷入一阵风中,顷刻间头晕目眩。 第50章 血色如意 再睁眼的时候,付西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颇为富贵的屋舍,屋中的陈设摆件很是华贵。四面的墙上挂着名家书画,置物架上摆着古董瓷瓶,就连桌上放着的茶壶茶杯都十分考究。 这显然不是一家小小客栈能摆弄的贵重东西。付西楼惊讶地说:“我们从封闭结界里出来了” 他这说得像是一句废话。 “这不是明摆着么。”近香移说着,便往屏风另一端走。 付西楼追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厉害了,咻的一下,我们就溜出来了。对了,我们这是在哪儿” 话音才落,他便看到床榻上鲜血淋漓的人。 与客栈中的死者一样,眼前的尸体也是被剖下了人皮。凶手似乎很享受剥皮的过程,对待成功剥离的人皮,像是对待一件珍藏已久的宝贝一般。 他将其平展开来,并且挂在了屏风上面。 付西楼知道自己的问题用不着解答了。 很显然,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凶案的现场。 血腥气有点重,他忍着没有把今晚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 他道:“你们说的这个什么,千面画影的魔族,多多少少是有点残忍恶心了。” 玉玄炽走到一边,从帷幔上取下一张墨色符咒。他说:“还是留音符。” 留音符内依旧是那道很嚣张的声音: “听说你们在四处找我,有线索了么这都一个时辰了,满城的正道修者,怎么动作这么慢啊还是说,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栋梁,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酒囊饭袋 “这可不行,要知道,你们代表的可是武林的希望,人族的统帅。” 说到这,男子顿了顿后,说:“不过我也想了想,发觉现在这个游戏确实是有些单调,你们没有救人的欲望,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下一个目标,但能不能救到人,就要看你们的本事。” 留音符内的声音还没有停下,屋子外头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我们老爷就在——” “等等,里面有声音!” 一行人就在大开的房门外停了下来。近香移等人闻声望去,只见流光城主白鹤棣带人赶了过来。 见到他们,白鹤棣愣了一下:“你们怎么……” 这几个人不是被困在客栈的客房之中么,如何会来到这里 同时,留音符传来魔者的最后一句话: “听闻青玄宗大弟子修为甚高,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我很想与他过过招。你们可以去找他了,或许一个时辰后,你们还能看到他完美漂亮的人皮。” 魔者笑了几声,随后留音符毁,他的声音也消散了。 门外,白鹤棣脸色一变:“将他们拿下!” “是。” 不过片刻工夫,白鹤棣带来的府兵就将众人包围起来。泛着冷光的长剑刺向他们:“上!” 玉玄炽不慌不忙,长袖一扫,劲风过处,府兵被震得往后退了数步。 “我们没有恶意,城主又何必步步相逼”玉玄炽道,“我们也在寻找魔者,你可以信任我们。或许,联合我等之力,尚且能在下一个修者被害前,抓到魔者。” 白鹤棣并不买账。他冷哼一声,说道:“信任来历不明之人,谈何信任! “你们每次出现都那么巧合,尸体一经发现,你们就在现场。怎么你们的动作偏偏快人一步说是巧合,这话谁信” 一旁的府兵应和道:“就是,依我看,全城的百姓与修者当中,就数你们几个最可疑!” 付西楼当即不乐意了,道:“诶,你们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动作比你们快,这只是恰好证明我们比你们厉害点儿么,怎么还变成可疑人了” 他又说:“如果我们也算可疑,那你们就更是居心叵测。那么多修者在场,你们偏偏让魔族给跑了,是不是你们故意将人放了啊” “你胡说什么,简直是放肆!”府兵怒斥一声。 听到“魔族”二字,白鹤棣即刻扭头看来:“你们怎会知道凶手是魔族” 他的眼神之中出现动摇之色,心想,莫非他们果真有些本事,而非魔族的同党 玉玄炽道:“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事情经过,我便告知你有关魔族之事。” 闻言,白鹤棣脸上即刻浮现挣扎纠结之色。 这些人值得信任么 近香移紧跟着说:“都这时候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晚一步,又会有人因魔族而死。你若不配合,那名魔族就会逍遥法外。你想想清楚。” “相信城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听闻您爱民如子,心系百姓,绝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魔族而有所伤亡。”素心铃道: “所以在这样至关紧要的时刻,您一定很迫切地想要捉到逃逸的魔族。请您相信我们,我们也想抓到他。” 一旁的府兵也拿不准主意:“城主,这……” 若这些人没什么本事也就罢了,但倘若他们果真能捉住魔族,那岂不是…… 片刻后,白鹤棣咬咬后槽牙,最终下了决定:“我可以与你们合作,但这不代表我就完全信任你们了。若是过程中让我发现你们与魔族勾结,我就立刻处决你们!” 付西楼笑了笑:“这个你就放心,不会给你杀死我们的机会。” 双方休战,达成协议。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内,白鹤棣交代了寿宴上意外发生的经过。 “正如你们所推断的,犯下恶行之人并非魔修,而是消失一千五百多年的魔族。”他道:“数日之前,该魔族之人杀死我儿,并伪装成他的模样,潜伏在城主府中……” 而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盗取城主府中的宝物——血如意。 严格说来,血如意并非宝物,而是邪物。 白鹤棣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此物,得知其作用是开启万灵献祭的“献灵大阵”。大阵开启,方圆一百里内的生灵都将被献祭,并炼化成怨灵。 怨灵的力量尤其庞大,足以毁灭无数生灵。 此阵阴邪至极,多方考虑之下,白鹤棣欲将血如意毁之。但这邪物诡异得很,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毁坏一分一毫。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其封锁在库房的暗室之中。 而在他举办寿宴这日,库房大门打开。魔族也就是趁这时闯入库房,并且夺走了血如意。 第51章 引蛇出洞 “邪物被盗,若是让旁人知晓,必然引起众人恐慌。到时局势大乱,愈加不好收场。”白鹤棣道:“因此,我只得封锁消息,只称是魔修伤了我儿,这才下令封城。” 接下来的事情,和玉玄炽所推断的差不多。 魔者夺取血如意之后,又伤了好几个人。他化作普通杂役的模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罗网。 因他有随意化形的本事,任何人也分辨不出真假。白鹤棣麾下的府兵只得以临时编造的暗号,来交换信息。 每隔一段时间,暗号就会变更一次。 “所以见到你们的时候,我们才万分警惕,不敢信任你们。”白鹤棣道,“现在,轮到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那名魔族,究竟是何身份” 千面画影的来历解释起来并不麻烦,只是他从三界外的浮屠城回到人间,又夺取血如意。这一切行为背后的目的,才需要真正警惕。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此前宋语云曾经告知,魔族之人曾与烟波城的魔修商议,计划着要带领魔族重回人间的阴谋。 考虑到烟波城与流光城皆有魔族身影,玉玄炽很难不将这两件事串联在一起。 “依你所言,千面画影偷盗血如意,是想助魔族卷土重来”白鹤棣道:“你可有证据” 玉玄炽:“眼下暂且没有,但事态演变至此,总归要做最坏的打算。” 白鹤棣没有说话。 半晌,他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你说的对。那么如今又当如何你们既然知晓千面画影的特性,是否有法子对付他” 玉玄炽道:“关于这一点,我们会设法。不过在这之前,尚有一事需要城主配合。” “你说。” “此刻千面画影既化作凡人,隐匿市井之中。我们找他,就如大海捞针,难于登天。与其如此费劲工夫找寻,不如让他主动出现。”玉玄炽道: “我有一引蛇出洞之计,详情如此……” 血色如意被一双惨白的手轻轻握住,男子托着这柄如意把玩。见到窗外弯月下沉之后,他手掌一翻,血如意被稳妥收好。 “时间差不多了。” 他该去找下一个受死的修者。 乌金纵身跃出,踏着月色潜入暗夜之中。 片刻之后,乌金穿过中央大街。正当他要越过墙头,翻进青玄宗暂住的驿馆之时,忽见驿馆外的守卫正在有序地撤离。 不仅如此,原本固守街道各处的府兵都神思倦怠,一个个的都靠在一起打盹。 乌金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怎么回事,这会儿他们不是应该严防死守,免得再有伤亡么即便不为保护百姓,他们也该派出兵力,四处搜寻他的下落。 怎么这会儿反而看守松懈了 难道他们准备放弃夺回血如意,放弃擒捉他了 “不会,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流光城主这么大度,居然要放过我了”乌金觉得纳闷,当下也不急着杀人了。 他悄然跃下枝头,目光一转,看到了拐角处准备送饭的杂役。 杂役手中端着刚热好的菜,正准备送到大堂的时候,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微风。他心有所感,继而回头。 “是谁——” 他话未说完,一个黑色人影便迎头盖面的笼罩下来。杂役还没来得及呼救,倏地脖子一痛,随即呼吸一断。 下一刻,人便往下栽倒下去。 乌金即刻将人接住。他扭过对方的脸,上下打量一眼,心说:嗯,这皮囊不错,够普通,丢到人堆里保管认不出来。 于是,他掌中凝力,飘渺如丝的魔气自眉心探入杂役脑海。随后,杂役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直至身体僵硬。 同一时刻,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也涌入了乌金脑海。 片刻后,乌金将人丢到草丛。再起身之时,他已化成了杂役的模样,一身老旧且洗得发白的旧衣。 他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新得的皮囊,带上杂役准备的饭菜,转身入了大堂。 “饭菜怎么还不送上来,是想饿死我么”一名修者拍了下桌子,道,“店小二,店小二呢!” 话音才落,一旁门帘就被人掀开了:“来了来了,客官,让您久等了,抱歉,抱歉啊。” 乌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着菜盘子凑了上去:“实在是对不住,方才因为府兵撤离撞倒了菜架子,这才耽搁了。您放心,这饭菜还温着呢,您趁热吃。” 修者面色稍霁,但话语中仍旧带着几分不客气:“动作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勤快些。行了,先放这儿。” “诶,好嘞。”乌金笑嘻嘻的,立在一旁没走。 那修者拿了双筷子,又问:“你怎么还不滚” “小的留在这儿伺候您。另外……”乌金腆着脸问:“另外小的也有件事儿想向客官请教,不知客官能否指点一二” “有事儿便问。” “是这样,小的方才见咱们流光城府兵都撤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要捉魔修么”乌金道:“您是青玄宗来的贵客,想必是知道些许内情的罢” 修者挑眉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城中的大事,和你一个小小杂役有什么关系”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轻蔑地看了看对方,眼神中不乏鄙夷。 闻言,一抹阴狠之色从乌金眼底闪过。随后,他嘴角一扯,笑道:“小的这不是害怕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早点跑路啊。” “是么”修者道,“那你尽可放心,用不了多久,流光城便会恢复平静了。” 乌金:“哦这话怎么说” 修者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随即面色红润,看着已经有几分醉态了。他道: “还能是为什么,因为魔修带走的东西是假的呗!城主已经决定,等天亮就收回结界,打开城门。” “什么”乌金的音调拔高了些,随后又克制地压低声音: “魔、魔修他偷了什么假的东西而且我看先前城中府兵,守卫那般严密,不像是作假。如果那东西是假的,城主为何还要演这样一出戏” 修者喝上头了,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说:“因为在这之前,城主声东击西,表面上是在抓魔修,其实是在将真正的宝贝转移目的地。现在那个宝贝,正好好的存放在另一个地方呢。” 乌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好啊,原来是骗他的!好一个白鹤棣,竟然拿假的血如意来糊弄他。好一个流光城主! 第52章 妖冶之魔 乌金怒火中烧。他从青玄宗修者的口中打听出了藏宝地点后,即刻甩手离开了驿馆,一路往城南杏花楼狂奔而去。 他一面跑,一面暗骂,恨不得将白鹤棣的祖宗问候个遍。 他心想,这流光城城主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对方或许早就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却秘密隐藏,隐而不发。 只等他上了当,拿走了假的血如意,白鹤棣这才借着捉拿他的借口封闭流光城,营造出一片紧张、警惕的假象。 而在这假象之下,他则暗中安排人手,即刻将真的血如意秘密转移。 如此一来,即便府兵没法抓住他,血如意也能万无一失,到头来,他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如此,魔族的计划也将毁于一旦。 若不是他及时看到城中守卫松散,多了个心眼去查探情况,否则还真就着了白鹤棣的道儿了。 “可恶,这些正道修者果然是满肚子坏水,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阴险狡猾!” 乌金口中骂道,一刻不停地往目的地赶去。 可正当他越过高墙之时,前方的路上忽然扑簌簌吹起了一阵风。 树叶被风卷着刮过,顷刻间,空气中一股阴郁魔气弥散开来。与此同时,空前的压力威逼而来,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乌金动作一顿,当下便呆呆地望着前方。 如此强劲的威压,莫不是…… 就在他出神之际,眼前黑雾浮现,而后,一抹黑红色人影脚踏虚空缓步而来。 来者生了一张极为妖冶的容貌,赤红双瞳摄心夺魄。浅淡的月光映照下,她眼角下的烈焰魔纹宛若活了过来,似一串火焰,跳动在她绝艳无比的脸颊上。 乌金惊诧又呆愣地望着她,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了。 “你是傻了,见了本座也不答话” 乌金即刻如梦初醒。他心中一震,即刻撩开衣摆,单膝跪地:“属下参见魔君!” 同时,他疑惑地想:魔君不是以假身份潜入天界了么,怎的会忽然出现在此 “起来罢。”女子声音清亮。她每走一步,耳侧的金色铃铛便跟着摇晃,发出很是清脆的“叮铃”声响。 “许久不见你,近来任务可还顺利”她看他一眼,道:“另外,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说起这个,乌金就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将来龙去脉给交代了个清楚。末了,他道: “人族修者果然难缠,属下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何时发现我的。” “不,他们并没有发现你。”女子在半空之中站定,而后坐在身后暗红色椅子上,道:“你若现在赶去,那才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乌金不解:“魔君此话何意” “意思便是,你得知的消息是假的。真正的血如意确实在你手上,他们所谓的‘真假血如意’,不过是骗你自投罗网的诱饵。” 女子手中把玩着两颗圆球。乌金抬眸望去,只见得那圆球上方挂着网状血丝,而被血丝包裹的,是一对黑色瞳仁。 乌金一直知道魔君喜欢把玩眼珠子,当下也不觉得奇怪。 他只是吃惊:“诱饵所以他们用假消息骗我,引诱我去往他们口中所说的杏花楼” 乌金先是感到愕然与愤怒:他堂堂千面画影一族,向来只有他骗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耍着玩儿过! “可恨!我非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 紧接着,他又觉得讶异:“魔君怎知道这是正道修者的诡计您……您又怎会在此” 闻言,女子笑了笑,说:“本座想做到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至于我是如何知晓得,你不用管。你只需明白,此刻杏花楼里里外外都是陷阱,你不可莽撞行事。” “那、那就这么算了”乌金道。 “他们既然要对付我们魔族,那事情就不能这样善了。”女子道, “当初本座既然将夺取血如意的事情交给你办,便是相信你的能力。不过眼下局势有变,你需得照本座的安排行事。” 乌金即刻颔首听命:“但凭魔君吩咐!” 他又问道:“您打算如何做” 那些修者胆敢戏弄他,他必得以牙还牙! 女子口中“呵”了一声,阴冷笑容自她嘴角蔓延开来:“自然是将计就计了。” 七绝塔,源自天界术法,乃是上等法阵。所谓七绝,所指的便是万物生灵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 其作用便是牵出隐匿于灵魂深处的深层情感,并不断将其放大。 这七绝塔就设置在杏花楼当中。杏花楼的每一层,就代表了七情六欲当中的一情一欲,由下至上,一共七层。 凡是入阵者,其深埋的过往回忆也将一同带出。三界之中,无任何人、神、鬼、妖、魔能抵抗七绝塔所带来的影响。 受困于七绝塔之人,将被往日回忆所囚困。他们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分辨不清将来与过去。他们只能见到此生最牵动强烈情绪的画面,并沉溺其中,最终成为七情六欲的奴隶。 倘若是心术不正、道心不坚的,更会在此阵中滋生心魔,从此丧失理智,成为行尸走肉。 七绝塔是近香移最拿手的法阵之一,当初学习此阵的初衷,是想着有朝一日遇到危险,就可以将此阵用在玉玄炽身上。 毕竟得知了自己将来极有可能会死在这位无情道仙君之手,她不得不防。 只是没想到,首次使用七绝塔,却是用来对付魔族的千面画影。 或许等此次风波过后,她可以找千面画影问一问,关于七绝塔使用后的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 省得到时候对付玉玄炽的时候出差错。 “七绝塔法阵布置好了,现在就等千面画影上钩。”近香移道。 玉玄炽问:“你有几成把握” 近香移知道话不能说得太满,当下就谦虚了一下,道:“少说也有八成。” 这话说得保守了,其实她觉得,十成十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是她本人,也不一定能完全抵抗住七绝塔。 她很了解千面画影的特性。 缘于功体的原因,千面画影在化成他人模样之时,必得先“拿到”对方的记忆,才能从真正意义上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也是他屡次乔装,却从来不被人发现的原因。因为他拥有了被取代者的所有记忆,拥有了同等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 正因如此,每当千面画影化形一次,他的脑海中便会多出一段记忆。 若只是一两段记忆也就罢了,但成百上千的不同人的记忆汇聚于一人之脑海,那便是灭顶之灾了。 第53章 入七绝塔(上) 据典籍记载,数千年前,千面画影一族就有不少人因过多且杂乱的记忆,而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与身份。 他们带上了面具,隐匿在人海之间。 沧海桑田,时间久远了,他们也无法摘下脸上的面具了。最终只能走到心智失常,浑浑噩噩度日的地步。 善于伪装是千面画影的特长,但这项特长也变成了他们的致命弱点。 现在,近香移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来击溃他的心智。 她很确信,深受无数纷乱记忆所困扰的千面画影,面对七绝塔,绝无抵抗之力。 玉玄炽说:“八成把握也足够了。” 只要千面画影的心智有所动摇,他便能够设法将其制服。收拾一名以化形为特长的魔族,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眼下杏花楼里外已布置下法阵,庭院之外更有正道修者埋伏。一切准备就绪,只差千面画影自投罗网。 近香移微微抬头,见得天空之上,弯月爬上了正当空。 她望了望周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素心铃呢,她怎么不见了” 玉玄炽转过头,一眼望到杏花楼外围,以流光城府兵为首的正道修者。 计划当中,流光城府兵及城中修者会埋伏在庭院之外,只等千面画影落网之后,再将其擒拿。 玉玄炽道:“应当与他们在一块儿。” 目光越过前方的空地,他却并没有在彼端找到素心铃的踪迹。 付西楼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这时候想搭把手:“你那漂亮徒弟不见了没事儿,我帮你找找呗。” 他冲玉玄炽挤挤眼睛,道:“看得出来,你们师徒两个关系挺好的” “……要找人便去,不找就噤声。”玉玄炽凉凉看他一眼。 付西楼:“哦。”他看了看近香移,道:“你这同伴还挺凶的。” 近香移:“……” 这话说的……还挺对。 付西楼口中“啧啧”两声,正准备去看看素心铃究竟上哪儿去了,结果一扭头,素心铃就白着一张脸从庭院的侧门小跑过来了。 “哟,回来了啊。”付西楼说。 “姐姐!” 素心铃的脸色很难看,连唇色都是苍白的。她没有理会付西楼与玉玄炽,径直跑到近香移面前,说: “姐姐,我身上不大舒服,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一趟……” 素心铃话也说不清楚,一副有苦难言,难以启齿的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羞耻的事情。 近香移问:“你怎么了,方才去了哪儿” 素心铃看了看另一边的两个男人,然后小心翼翼凑到近香移耳边说了五个字:“我来葵水了。” 近香移的表情空白一瞬。 她心想,葵水是什么东西来着 片刻之后,她恍然大悟:“哦”葵水,不就是凡间女子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血水么 “怎么了”近香移问。 素心铃来葵水了,所以呢 “我身上不大舒服,而且什么也没准备,所以、所以想请姐姐帮帮忙。”素心铃哀求着说:“求求姐姐了,我小腹很疼、很疼。” 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素心铃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看上去特别可怜。 近香移有几分动容,然后关心地问了一句:“有那么疼” 凡人女子来葵水还会疼的啊身为一棵树,她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素心铃点点头:“嗯!” “那好。”近香移看向玉玄炽,丢下一句:“那这里先交给你们,我陪她过去办点私事。” 虽然不知道素心铃需要帮什么忙,但近香移还是跟着她往小路上过去了。 还没离开杏花楼的庭院,近香移就停了下来。她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起初看到素心铃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除了有点不解,还有点同情。但是现在反应过来,却觉得有点奇怪。 女子葵水这种私密的事情,按照素心铃对玉玄炽的粘人程度,应该直接就找玉玄炽了。怎么会来找她帮忙呢 所以近香移回过头,警惕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你真的是来葵水肚子疼吗” 素心铃无辜地眨眨眼睛,说:“是啊,可疼可疼了。” 闻言,近香移却是微微皱眉:“你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肚子疼,是脑子疼” 虽然她对素心铃说不上特别了解,但是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她见到的素心铃从来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腔调。 就是吃了什么苦头,她也是很委曲求全地请求包容,从没有这样可怜地卖过惨。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眼前的素心铃不太像本人。 猜测顿起,近香移立刻想到了能够任意化形的千面画影。 旋即,她后退一步,与“素心铃”拉开了距离。 近香移声音低沉,道:“你是谁,素心铃在何处” “哦。” “素心铃”扮可怜的表情顿时垮了下去。同时,她笑了一下,说:“看来我功力还不到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听见这么一句,近香移能确定了。眼前的“素心铃”是假的,他正是他们找了许久的千面画影! 当下,她掌中发力,淡紫色流光登时飞泻而出,直奔“素心铃”而去! “邪魔外道,其罪当诛!” 而对方也早有防备。 只见“素心铃”纵身一跃,同时,魔气从他袖中奔涌而出。望着攻击而来的近香移,他冷笑一声,说道: “真没想到,我一个无名小卒,竟然也劳动你们天界神官来对付我。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既然如此,我若是不能回敬你们一二,那可就太不礼貌了。” 下一刻,魔气向四周扩散,并且快速融入地底。 随即,整个杏花楼都跟着动荡起来,周围银光如波澜般闪现。 近香移脸色一变,心中大为惊诧——这是怎么回事,七绝塔竟然被千面画影开启了! 他是魔族之人,如何能开启天界的法阵 千面画影很满意此刻近香移讶然的表情。他嘴角挂着张扬的笑:“很惊讶么在引你过来之前,我便暗中对你的法阵动了手脚。” 他又道:“这可是你为擒捉我而辛辛苦苦设下的法阵,不亲自体验一番,岂不可惜” 说罢,一阵狂风乍起,近香移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卷入其中。 啊,见鬼! 七绝塔被人为改动过,她入了法阵死门了! 第54章 入七绝塔(下) 近香移愤然瞪向远方的千面画影。此时此刻,对方依旧顶着“素心铃”那张漂亮脸蛋。那张脸上有放肆又嚣张的笑容,让人看了就觉得讨厌。 她冷哼一声,道:“若不能引你入阵,那才是真正可惜!” 开玩笑,她可是堂堂天界神官,芳菲殿主,不能解决眼前小小魔族,那她干脆重新投胎算了。 话音落下,近香移指尖光芒乍起,粉紫花瓣卷起的旋流即刻卷向千面画影。 在对方闪避的同时,脚下的地面猛地窜起无数藤枝。开满紫色小花的藤枝紧紧捆住了“素心铃”,同时将其往七绝塔中丢去! 一青一紫的两道人影同时落入七绝塔的法阵之中。在短暂的晕眩过后,近香移恍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苍郁的山川,一时之间失了神。 七绝塔的效用是,勾出人潜意识当中的记忆,以及强烈的七情六欲。在这当中,她将见到有生以来最为惧怕与恐慌的场景。 她是法阵的布置者,她很清楚七绝塔的可怕之处。 近香移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望到眼前这片广阔的地域,依旧是发了一阵的懵。 鸿蒙山,她又回来了。 眼见着头顶暖洋洋的日光,近香移神色恍惚,继而想道,她不是回来了。她原本就在鸿蒙山啊。 付西楼看着近香移与素心铃走入小径,身影隐没在小树林当中。他碰了碰玉玄炽的胳膊,很是好奇地问:“你说她们两个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去” 玉玄炽不冷不淡地说:“这与你无关。” “那跟我当然是没关系了,但是和你有关啊。”付西楼比了比自己的眼睛,说,“我智慧的双眼已经看出来了,你和那两个女人的关系很复杂。” 玉玄炽不太愿意搭理他,注意力全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付西楼仍在说话:“近香移姑娘喜欢你,虽然目前没怎么表现出来,但至少曾经爱慕过你。唉,真是可惜啊,这样好的姑娘偏偏看上了冷酷无情的人。” 他喋喋不休,状似玩闹一样说笑:“不过我瞧她似乎对你已经没有那方面想法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问我可以追求她么其实我还蛮喜欢她的。” 顿时,玉玄炽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黯了下来。 他的双眸之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付西楼的话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这不应该,也不合理。 所谓无情道,便是摒弃了所有七情六欲,所有人、事、物在他眼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众生于他已无差别可言。 任何人与事都不能牵动他内心深处的情绪。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抛却所有杂念,在短短百年内得道飞升。 是了。他能有今日之成就,全仰仗无情道心。若道心受损,谈何维持三界秩序 玉玄炽微微阖眼,压下胸中的烦躁,道:“随你。” 闻言,付西楼乐呵呵地笑起来:“那敢情好。”他犹嫌局势不够混乱,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句: “正好,你有你的小徒弟,我呢就和香移姑娘在一块儿。很快,江湖上就多了两对神仙眷侣。美哉!” 一语落毕,付西楼带着调笑的眼睛望着玉玄炽,口吻中似乎意有所指:“你说是” 轻飘飘的四个字,玉玄炽顿时冷脸。 “你和近香移是不可能的。”她是天界神官,绝无可能和一名凡间修者在一起。 付西楼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诚心诚意,心意到了,香移姑娘又怎么会不同意” 他拍了一下玉玄炽的胳膊,自顾自地说:“你看,我都祝福你和你小徒弟了,你就不能也帮我说几句好话真不是兄弟。” 玉玄炽:“我们本就不是兄弟。再者,我与素心铃不是那般不清不楚的关——” 话未说完,他倏地神色一凛。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往庭院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高墙后头,乍然亮起一阵银白色的光。 流动的光渐渐向外扩散,大有将杏花楼覆盖的势头。 付西楼恍若未觉:“好歹共同经历过生死,怎么就不是兄弟了——咦,是我的错觉么,我怎么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晃动” 他循着玉玄炽所看的方向望过去,见得彼端光芒大盛,大感讶异。 “那、那是什么” 玉玄炽声音沉沉:“七绝塔法阵开启了。” 千面画影尚未来到,法阵不该在这时候开启。 以他的了解,近香移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除此之外…… 付西楼双眼微微睁大,指着前方道:“那不是香移姑娘和你徒弟离开的方向吗”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忽然打来一道强劲的掌气! 汹涌的魔气扑面而来,玉玄炽和付西楼两人同时向两侧退散开来。与此同时,剑光四起,猛然攻向不善的来者。 玉玄炽闪避四溢的魔气,随即闪身上前。他微微抬眸,看到的是一张平庸的脸。 “就是你们坏了本座的好事。很好,本座今日便与你们一一清算!” 魔气,加上普通到丢到人群就能消失不见的样貌。 毫无疑问,眼前气势冲冲而来的,正是他们此次擒拿的目标——千面画影。 玉玄炽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施放剑阵。 霸道的力量伴随着剑气震荡四野,付西楼难以抵抗,整个人往外飞了出去。他跑得很快,大声说:“兄弟,你保重,我先走了!” 玉玄炽没理他,长剑在他掌中化形,凌厉剑意直冲千面画影而去:“魔者,伏诛。” 神与魔的两股力量相撞,顿时,强大的冲击力横扫开去。紧接着,庭院内的高墙被震塌了。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付西楼的一声喊叫:“千面画影过来了,快抓住他!” 随即,潜伏在暗处的流光城府兵与正道修者齐齐出动,将杏花楼里里外外都包围起来。 这时候,“千面画影”冷笑一声,道:“还真是不自量力。不过区区人间修者,即便再来成百上千个,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口气之张狂,仿佛根本没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 玉玄炽与他在半空之中交手,数十个回合之内,剑气与黑色长鞭相交错,激起一阵电光火石。 双方互不相让,斗得不分上下。 没过多久,这片小小的庭院就变得一片狼藉。 第55章 百年之前 玉玄炽隐隐觉得不对劲。 据他所知,千面画影一族不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们的长处是任意化形,而非武力。 他怀疑眼前之人并非千面画影。 这时,前方的魔者纵身后退,无数黑色长鞭从他脚下升起。它们宛若灵蛇一般,向玉玄炽缠绕而去。 “七绝塔,传说中可令人陷入癫狂的法阵。你们当真是费心了。”魔者笑着说,“这样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仙君好好享受。” 玉玄炽眉心一跳,即刻反击。 可不等他有所动作,眼前景象倏然一变。 七绝塔的法阵倏地向外扩散开来,玉玄炽被四面八方的黑色长鞭围困。意识回笼之时,眼前的杏花楼变为一片荒芜的原野。 他进入了七绝塔。 三界之内,蕴含充沛灵气的仙山洞府数不胜数。灵山宝刹也多数藏在世人所不知道的地方。 不过居住在洞天福地的神仙道君,多数在天界任职,因此,他们的洞府多被安排在天界逍遥境。 天界地域广阔,且分为四大领域,分别是止戈天、谒佛原、太虚庭和逍遥境。逍遥境是天界神仙与神官的居所,太虚庭则是七大神殿处理三界事务的所在地。 凡是天界的神仙,不论是否在太虚庭担任神职,皆有资格在逍遥境分得一片仙山洞府。 当然,也有小部分的神仙向往闲散日子,特意退出天界,继而在人间或者鬼域,选出蕴含浓郁灵气的偏僻土地,作为隐居地。 策梦仙君所居住的鸿蒙山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曾经的天界神官之一,策梦仙君在鸿蒙山的隐居生活很是惬意。 满山的花草精怪都是他的朋友,鸿蒙山里里外外方圆数百里,所有生灵都听他号令。 自近香移有记忆开始,策梦仙君便是这一方土地的主人。 他也是她的主人。 与多数修炼成人形的精怪不同,近香移作为一棵神树,在修行路上尤为艰难。 别的灵植修行个两三百年也能勉强化形了,而她则硬生生拖到五百多年,至今只能通过灵气来说话。 近香移觉得很没有面子,堂堂神树也太丢人了。 但是策梦仙君却说,不用着急,她这是大器晚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近香移把他当自己的父亲,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但还是不免心焦。 虽然不急着化形了,可她依旧数着日子,哀愁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化成人形。 说起策梦仙君,近香移想起来,她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自从他许诺那名人间女子,要与她成婚之后,仙君就无端地忙碌起来,成日的见不到人影。 近香移很是疑惑,时不时向山中精怪打探消息。 石头精告诉她:“哎呀,仙君成婚大典在即,那必然是去筹办婚事了,哪能整日与咱们厮混呢” “就是呀。我说近香移,你怎么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一天到晚念着仙君仙君。有这心思,不如好好修炼。你看看你,五百多年了还是一颗树,连化形都做不到。” 近香移:“……” 她很不服气:“你可闭嘴!仙君说了,我这是大器晚成,大器晚成你知道吗意思就是,一旦我化形,那就会非常非常厉害,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你就瞧着!” 近香移没有说出来的是,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种莫名的恐慌感,越是到仙君的婚期,就越是强烈。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拜托山中精怪帮忙找到仙君,让仙君来见她一面。 但近香移等了又等,终究是没能等到策梦仙君出现,反而是等来了他们的大婚之日。 那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朝阳升起之时,漫山遍野都染上一层金黄的日光。 近香移晃动树枝,神识越过了山川湖泊,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艳丽的红色。 那鲜亮的颜色宛若一团火,点亮了寂静的鸿蒙山。 她还看到,源源不断的天界神官远道而来。他们打扮得光鲜亮丽,带着贺礼,前来祝贺策梦仙君新婚之喜。 这时候的鸿蒙山,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和乐,热闹非凡。 但此时,平常玩儿得上串下跳的精怪却十分安静。他们乖乖呆在近香移身旁,看半山腰满是喜庆的场景。 “你们不去看新娘子么” 精怪道:“我们哪儿有资格看呀!” “就是说。来庆贺的都是天界鼎鼎有名的神官,我们不过是小小山精,岂能厚着脸皮往神官跟前凑那太不像话了。” 近香移:“哦。”她又问:“仙君呢他在哪儿” 精怪道:“策梦仙君必然是与新娘子在一块儿了,这还用问” “说起新娘子,我听说她很美呢。” “确实很美。我曾经远远见过她,生的闭月羞花,花容月貌。而且性子温柔似水,说话轻声细语……” “你少胡说了,新娘子明明是热情奔放,大胆豪迈,真诚直率!” “嘁,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你说说,她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了,家中几口人” “我不用了解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若非如此,怎么能俘获清清冷冷的策梦仙君呢谁不知道我们这位仙君无欲无求,一心向道。若不是这样热情似火的女子,怎么能点燃他的心!” “我看你就是在瞎说。” “我没瞎说,不信咱们来打个赌!” “仙君说了多少次了,赌博不好,不能打赌。” “呵,我知道,你是怕了!” …… 近香移嫌他们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于是将山精都赶走了。 她望着远方,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愈演愈烈。同时,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 新娘子…… 为什么她对这个新娘子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是从哪里来的,仙君怎么会答应与她成婚的 匪夷所思之际,近香移放出神识,倏然看到天空之上,风云变色! 大片大片的黑云从天际侵袭而来,滚滚云层当中,仿佛酝酿着一场猛烈的风暴。它突如其来地笼罩在鸿蒙山的上空,顷刻间电闪雷鸣。 近香移感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阴森、阴邪的气息,这股气息带着杀意,几乎摧毁了山中的灵草灵植。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尖叫声。 第56章 鸿蒙之恨(1) 凄厉的惨叫声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半山腰,近香移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精怪,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他们身上流着血,脸上吓得血色尽失。他们一面跑,一面叫着:“救命,救命!——” “魔族,魔族打来了!我的老天爷,鸿蒙山大祸临头,大祸临头了!” 近香移惊诧愕然。她用树枝勾住了一名精怪,问道:“什么魔族,发生什么事了” 精怪:“浮屠城的魔族攻来了呀!他们在琼浆玉液中下了毒,神官们都中了他们的奸计,法力尽失!那些大魔头阴险狡诈,正在四处屠杀天界神官,屠杀鸿蒙山生灵!” “快跑啊!” 刹那间,近香移惊得忘了反应。 她呆愣愣地望着远方,再度放出神识。 这一回,她看到了遍地是血的鸿蒙山。 那一瞬间,近香移脑中是一片空白。她在一地死尸中寻找策梦仙君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 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的 魔族不是退离三界之外了,他们是怎么回到人间的,还找到了鸿蒙山 山外的结界没能阻拦他们吗 为什么 仙君不是说过,结界一日不破,任何邪魔外道都不能进入鸿蒙山么 还有,策梦仙君又去了哪里为何一直找不见他他如今还安全么 无数个疑问盘踞在近香移脑海,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迫不及待地要脱离脚下的土地。 她得去找仙君,必须要找到仙君! 近香移脑中仅剩下这一个念头,强大的信念感让她忽然有了些许力气。而后她便感到身上有无尽的力量。这股力量支撑着她,最终助她跃出了深厚的土壤! 她从土中挣脱而出,同时,树影消散,四周飘散着粉紫色花瓣。 近香移动动手脚,顷刻之间便完成了化形。 化形太过匆忙,她动作跌跌撞撞。 近香她没顾得上高兴,连忙脚步踉跄地往山下跑去。 “策梦仙君,仙君!你在哪里!——” 山野之中是她的叫喊声。她一路寻找,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仙君成婚所置办的洞府。 古朴的阁楼被装点成一座新房,婚庆所用的红绸挂满了廊下的各处角落。 看上去本该是热闹喜庆的,但此时,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近香移向前走了数步。她踩着满地的血污,惊惧地看向前方那两条红色的人影。 “仙、仙君” 她喃喃道。 细微的声音传了过去,身着红衣的女子转过头来。她看到近香移,然后缓慢地笑了。 女子直起身来,手中长剑缓缓抽出。她抹了把剑身,道:“哦,是你,那棵修炼差劲的树。恭喜啊,终于能化形了。” 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她的视线越过女子,眼睁睁地看着策梦仙君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他像是失去了知觉,浑身瘫软。 “不、不,策梦仙君,仙君——”近香移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喊,“你、你为什么要伤害仙君,你们是夫妻啊!你是他的妻子啊!” “婚礼不成,本座便与他毫无关系。”女子轻嗤一声。她瞥了眼身侧的男人,道:“愚蠢软弱且无用的男人,给本座提鞋都不配。” 她一面说,一面朝着近香移走过来。 “他曾经告诉我,你很重要。不过我不明白,不过是一棵平凡的树而已,修炼五百年,至今才能化形,究竟哪里重要了。”女子道: “不过这些问题都无关紧要了。今日过后,鸿蒙山生灵永不复存,策梦仙君会死,你也会死。天界之人将永远记得今日,来自浮屠城,万千魔族的复仇。” 复仇,复仇 近香移的心绪被愤怒所占据。 就为了所谓的复仇,什么仇恨,要让他们要屠戮鸿蒙山无辜生灵,屠杀天界神官,残忍杀害深爱她的策梦仙君! 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你骗了仙君,你根本就不爱他!你隐藏身份跟在仙君身边,为的就是在这一天,报复天界!” 花瓣旋流在近香移手中化现,力量爆冲而出。 她怒视这眼前之人,眼眶都泛上一抹赤色:“你不该骗他,不该骗他!” 神树的法力直冲对方面门攻击而去,近香移近身上前。她的手掌带起一层无形的法力,直接对上了女子的长剑。 “小神树,我是魔。魔者,凶残放肆,不过是骗个人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女子微微笑着,她脸上的表皮渐渐剥落,现出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肤。她的容貌愈加妖冶,像是黑夜中盛开的曼珠沙华。 近香移看到她眼睛下方,如烈焰般盛开的魔纹。赤红色的魔纹占满了女子的小半张脸,妖异得不似凡人。 她身上的喜服被扯掉了,眨眼间变成一身黑红两色参杂的锦袍。如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后,发尾末梢微微带着点红色。 近香移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同等阴森的魔气。魔气宛若跗骨之蛆,令人毛骨悚然。 她咬着牙,忍着不适,使劲浑身力气与之缠斗。 而女子纵身跃起,眨眼间来到一丈开外。 与此同时,上空黑云聚集,无数黑影落了下来。他们在落地的瞬间,幻化出人形,毕恭毕敬地匍匐在妖冶女子的脚下。 “参见魔君!” “回禀魔君,鸿蒙山中所有天界神官,都已伏诛。” 女子声音冷酷:“还有她。将她解决了。” 话音落下,一众魔者纷纷朝近香移望了过来。无形的杀意弥散开来。 近香移又恨又怒,拳头紧紧握起。 她道:“我和你们拼了!” 双掌发力,庞大法阵从她脚下浮现。骤起的旋风环绕四周,飞旋的花瓣顿时化成利刃。一时之间,周围草木倾倒,卷起漫天沙尘。 紧接着,利刃化成一堵花墙,直冲魔族而去。 强烈的法力冲击着她的神识,随着外放的力量愈加强大,四肢所传来的痛感就越是剧烈。 魔君讶异地向她看过来,似乎没料到她会使出如此强劲的力量。 “等等,本座来对付她。” 一语落毕,魔君缓步上前。她微微扬手,顿时,数条墨色长鞭在她手中显现。长鞭萦绕着丝丝魔气,当中隐隐放着电光。 就在长鞭朝近香移打来的瞬间,一道淡金色透明的墙便拦在了前方。长鞭被光墙所挡,并且如灼烧一般退了开去。 近香移连忙往另一端看去,却见策梦仙君踉跄着站了起来。 “你不能伤害她。” 第57章 鸿蒙之恨(2) 策梦仙君的脸色是苍白的,向来矜贵清冷的脸上显出了疲惫之色。 近香移呆愣一瞬。她蓦然发现,仙君似乎苍老了很多。他不再意气风发,鬓边更是多了好几缕白发。 魔君的眼睛微微眯起:“废话真多。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阻拦我。” 语毕,无数长鞭从地底猛地窜出,直冲策梦仙君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策梦仙君身影一闪。再眨眼时,他已来到近香移身侧。 他抓住近香移的手腕,另一条胳膊微微抬起。一道清正法力从他掌中爆冲而出,径直打向鸿蒙山的地底。 他道:“我是该阻拦你,只恨我发现太晚。如今你既不愿收手,我也……不会再留情。” 策梦仙君微微阖眼,下一刻,金色华光没入土壤之中,霎时,一个足以覆盖整个鸿蒙山的法阵拔地而起! 金色法阵将在场所有魔族牢牢钉在原地,同时,一条条金色锁链如树根一般缠住了他们。锁链刺破他们的皮肤,最终融入骨血。 魔者纷纷发出阵阵惨叫:“啊!这、这是什么,啊!——” 近香移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变故:“这……”她正想说话,策梦仙君便带着她往后一退。 缩地成寸的法诀起效,眨眼间,近香移和策梦仙君原地消失。 “仙君,您、您怎么样” 两人奔逃途中,策梦仙君晕死过去。近香移连忙将他扶起。此时,她身上亦沾满血痕,粉紫色衣裳被鲜血染得一片赤红。 近香移扛着策梦仙君,一步步往山下走:“您不会有事的,我会带您出去,请天界帮忙。魔族再度现身人间,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极力说服自己要冷静,纵然她的双手在发抖。 策梦仙君摇摇头,拉着她停了下来。他道:“听我说,香移。”话音刚落,他便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溅在近香移的身上她低头看着那片红色的痕迹,发现眼前变得一团模糊。 一只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策梦仙君道:“不必难过。很早以前,我便知晓鸿蒙山的最终下场。” 近香移的脸上满是愕然:“您、您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设法避开这一切” 早知如此,那便早作打算,尽早将那乔装成人族女子的魔君给抓起来,不好么 “这是命数,无可更改。”策梦仙君苦笑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况且我……我想赌一把。” 他想赌一赌,魔君会不会收手。 但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是他输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比不上她对天界的恨。 他以为,相处的这些日子,魔君并非时时刻刻都在伪装。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曾经动过心。也是他道心不坚,合该有此一劫。 只是没想到防备至此,事态的发展依旧超乎预想。 “罢了,多说无益。”策梦仙君道:“我撑不了太久,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 近香移不理解这话的意思:“靠我”她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行的。我、我才化形,也没有多少法力,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办不到的。” 她紧接着说:“您别说丧气话,我已经通知天界,用不了多久,援军就会赶过来。您会得救的!” 近香移想将他扶起来离开这里,但是策梦仙君制止了她。 他的手掌停在近香移面门,指尖触碰到她的额间。顿时,源源不断的法力涌入近香移的身体。 顷刻间,近香移的身体僵直。她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识海当中多了许多先前没有的东西。 有很陌生的术法咒语,修行所需的功体秘籍,还有用之不尽的力量。 近香移眼中满是痛苦:“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能这样做,您会死的! “天机一梦曾经给过预示,百年之后,三界将遭受空前劫难,游离三界之外的魔族亦将卷土重来。藏匿于天界的魔者亦将一一现身,为祸三界。唯有你能挽救这一切。”策梦仙君说: “三界万千生灵,生死存亡全在你一人之手。香移,你要记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抛弃众生。” 近香移不知所措。她哭着摇头:“不、我不行的,仙君,您不能死,不能死……” 她很想阻止策梦仙君,但此时此刻,她浑身都被定住了,动也不能动,只能被迫接受这股强大的力量。 策梦仙君道:“别哭,生生死死,天道自有定数。我只是定数到了。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若是我不在人世,你应当全力扛起责任,重建鸿蒙山。 “如今,我将仅剩的法力悉数传授与你。将来的某一天,你会用到这些力量。” 近香移:“我不想要这些力量,我、我也不想变成什么救世之人。仙君,我只想您好好活着。香移什么都没有,数百年来,只有您陪在香移身边,教导我,指点我。 “是您给予香移生命,香移愿意代您而死,求您停下来,不要再将法力传给我了!“ “听话。”策梦仙君道:“接受这一切很困难,我知道。但你必须接受。” 最后一丝法力传输完毕,他也浑身脱力,整个人软软倒下。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策梦仙君望着头顶的天空,微微笑了笑: “别害怕。今日过后,你会忘记这一切。在这之后的一百年内,你要尽快地成长起来,别再胆小。三界能否安宁,便看你了。” 说完这句话,策梦仙君已走到了油尽灯枯这一步。 顷刻间,他的青丝变白发,英俊温润的面容在一瞬间爬满皱纹。他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在最后一刻,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成一缕缕飞烟,转眼消散于天地之间。 形神俱灭。 山谷之内,是近香移凄厉的喊声:“不、仙君,仙君!——” 寂静空荡的鸿蒙山唯有她一人的余声,无论她喊得多么撕心裂肺,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当初以心头之血浇灌她长大,相伴五百多年,以精纯法力助她开出花瓣,视她为亲生女儿一般教导、抚养的仙君,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三界之内,不会再有策梦仙君的存在。 近香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浑浑噩噩地回到策梦仙君居住的地方,双眼一阵酸涩。 她望着一片狼藉的洞府,眼中所见是喜庆的红绸与绝望的鲜血淋漓。前所未有的悲伤与愤怒,宛若海潮一般吞噬了她。 就在这时,身后魔气涌现,以魔君为首的魔族追到眼前。 第57章 鸿蒙之恨(2) 策梦仙君的脸色是苍白的,向来矜贵清冷的脸上显出了疲惫之色。 近香移呆愣一瞬。她蓦然发现,仙君似乎苍老了很多。他不再意气风发,鬓边更是多了好几缕白发。 魔君的眼睛微微眯起:“废话真多。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阻拦我。” 语毕,无数长鞭从地底猛地窜出,直冲策梦仙君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策梦仙君身影一闪。再眨眼时,他已来到近香移身侧。 他抓住近香移的手腕,另一条胳膊微微抬起。一道清正法力从他掌中爆冲而出,径直打向鸿蒙山的地底。 他道:“我是该阻拦你,只恨我发现太晚。如今你既不愿收手,我也……不会再留情。” 策梦仙君微微阖眼,下一刻,金色华光没入土壤之中,霎时,一个足以覆盖整个鸿蒙山的法阵拔地而起! 金色法阵将在场所有魔族牢牢钉在原地,同时,一条条金色锁链如树根一般缠住了他们。锁链刺破他们的皮肤,最终融入骨血。 魔者纷纷发出阵阵惨叫:“啊!这、这是什么,啊!——” 近香移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变故:“这……”她正想说话,策梦仙君便带着她往后一退。 缩地成寸的法诀起效,眨眼间,近香移和策梦仙君原地消失。 “仙君,您、您怎么样” 两人奔逃途中,策梦仙君晕死过去。近香移连忙将他扶起。此时,她身上亦沾满血痕,粉紫色衣裳被鲜血染得一片赤红。 近香移扛着策梦仙君,一步步往山下走:“您不会有事的,我会带您出去,请天界帮忙。魔族再度现身人间,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极力说服自己要冷静,纵然她的双手在发抖。 策梦仙君摇摇头,拉着她停了下来。他道:“听我说,香移。”话音刚落,他便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溅在近香移的身上她低头看着那片红色的痕迹,发现眼前变得一团模糊。 一只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策梦仙君道:“不必难过。很早以前,我便知晓鸿蒙山的最终下场。” 近香移的脸上满是愕然:“您、您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设法避开这一切” 早知如此,那便早作打算,尽早将那乔装成人族女子的魔君给抓起来,不好么 “这是命数,无可更改。”策梦仙君苦笑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况且我……我想赌一把。” 他想赌一赌,魔君会不会收手。 但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是他输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比不上她对天界的恨。 他以为,相处的这些日子,魔君并非时时刻刻都在伪装。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曾经动过心。也是他道心不坚,合该有此一劫。 只是没想到防备至此,事态的发展依旧超乎预想。 “罢了,多说无益。”策梦仙君道:“我撑不了太久,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 近香移不理解这话的意思:“靠我”她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行的。我、我才化形,也没有多少法力,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办不到的。” 她紧接着说:“您别说丧气话,我已经通知天界,用不了多久,援军就会赶过来。您会得救的!” 近香移想将他扶起来离开这里,但是策梦仙君制止了她。 他的手掌停在近香移面门,指尖触碰到她的额间。顿时,源源不断的法力涌入近香移的身体。 顷刻间,近香移的身体僵直。她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识海当中多了许多先前没有的东西。 有很陌生的术法咒语,修行所需的功体秘籍,还有用之不尽的力量。 近香移眼中满是痛苦:“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能这样做,您会死的! “天机一梦曾经给过预示,百年之后,三界将遭受空前劫难,游离三界之外的魔族亦将卷土重来。藏匿于天界的魔者亦将一一现身,为祸三界。唯有你能挽救这一切。”策梦仙君说: “三界万千生灵,生死存亡全在你一人之手。香移,你要记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抛弃众生。” 近香移不知所措。她哭着摇头:“不、我不行的,仙君,您不能死,不能死……” 她很想阻止策梦仙君,但此时此刻,她浑身都被定住了,动也不能动,只能被迫接受这股强大的力量。 策梦仙君道:“别哭,生生死死,天道自有定数。我只是定数到了。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若是我不在人世,你应当全力扛起责任,重建鸿蒙山。 “如今,我将仅剩的法力悉数传授与你。将来的某一天,你会用到这些力量。” 近香移:“我不想要这些力量,我、我也不想变成什么救世之人。仙君,我只想您好好活着。香移什么都没有,数百年来,只有您陪在香移身边,教导我,指点我。 “是您给予香移生命,香移愿意代您而死,求您停下来,不要再将法力传给我了!“ “听话。”策梦仙君道:“接受这一切很困难,我知道。但你必须接受。” 最后一丝法力传输完毕,他也浑身脱力,整个人软软倒下。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策梦仙君望着头顶的天空,微微笑了笑: “别害怕。今日过后,你会忘记这一切。在这之后的一百年内,你要尽快地成长起来,别再胆小。三界能否安宁,便看你了。” 说完这句话,策梦仙君已走到了油尽灯枯这一步。 顷刻间,他的青丝变白发,英俊温润的面容在一瞬间爬满皱纹。他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在最后一刻,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成一缕缕飞烟,转眼消散于天地之间。 形神俱灭。 山谷之内,是近香移凄厉的喊声:“不、仙君,仙君!——” 寂静空荡的鸿蒙山唯有她一人的余声,无论她喊得多么撕心裂肺,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当初以心头之血浇灌她长大,相伴五百多年,以精纯法力助她开出花瓣,视她为亲生女儿一般教导、抚养的仙君,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三界之内,不会再有策梦仙君的存在。 近香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浑浑噩噩地回到策梦仙君居住的地方,双眼一阵酸涩。 她望着一片狼藉的洞府,眼中所见是喜庆的红绸与绝望的鲜血淋漓。前所未有的悲伤与愤怒,宛若海潮一般吞噬了她。 就在这时,身后魔气涌现,以魔君为首的魔族追到眼前。 第58章 鸿蒙之恨(3) 魔君姿态傲慢地站在彼端,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道:“策梦仙君人呢!” 近香移转过目光,双眼中带着恨意:“你杀了他,还问他在哪儿,不觉得很可笑么。”她面色冷然,道:“罪魁祸首,你该为他偿命!” 她便一步步向一众魔者走来,花瓣旋流在她周身显现,四溢的法力宛若凌厉的剑气,顷刻间将周围屋舍摧毁。 什么一百年后,什么三界劫难,她没心思也没工夫想那么远。 魔族就在鸿蒙山,想要手刃仇敌,现在就可以做到,为何还要等一百年后她想杀了魔君,杀了这些无恶不作、为非作歹的魔族,现在就杀,不要等百年之后。 近香移下定决心,当下不再控制身上的法力。 只是她修行的时间尚短,加上仓促接受策梦仙君的法力,满身的力量尚且不能控制自如,这时候又有意施放,无形之中显出几分反噬之势。 此刻,磅礴之力从她体内涌现而出。盛大的法阵从她脚下升起,空气中飘起无数的粉紫色花瓣。 这些花瓣形成旋流,继而转变为飓风,快速地将整片山头包围了,厚重的花墙将所有魔族都围困其中。 与此同时,脚下的土地剧烈震荡,从暗处蔓延伸出的带刺的藤枝纷纷向魔族袭击而去。 她以策梦仙君教授的散灵大阵配合九转芳华阵,层层叠叠的气流卷向魔者。 无形的利刃宛若潜伏的狼,快准狠地撕扯着围攻而来的魔族。 而眼前,受困的魔族节节败退。他们筋疲力尽地应付不断攻击的花墙旋流,一面节节败退,一面愤怒骂道: “该死,该死!策梦仙君死了都不安生!他下的究竟是何等咒术,居然能消解魔气!” “仙道之人当真是可恶,就连这个狗屁神树都这样难缠!” “魔君,必须要制住她。策梦那个狗贼只与她有过接触,她又是策梦养的树,咱们身上咒术的解法,一定就在她身上!” 为首的魔君脸色很不好看。 她阴毒的眼睛紧盯着近香移,道:“他将法力传给你了,呵。”黑色长鞭撞开围攻而上的旋流,“他是不是还教你怎么对付我咒术的解法,他也告诉你了,是” 魔君凝聚的魔气又一次消散。她的力量在减弱,但气势却是逼人的:“告诉我如何解咒,本座尚且能留你一命。” 这话自然是假的。 她好不容易率领魔族攻入鸿蒙山,甚至不惜牺牲色相。这是难得能够重创天界的机会,面对数千年来的宿敌,她怎能说放过就放过 魔君用一种近乎商量的口吻道:“本座知道,你只是一棵没什么用处的树而已。我等此行的目的是报复天界,你既不是天界之人,本座自然不会为难你。只要你说出解咒之法,本座……” “你做梦!” 近香移呵斥她:“别说我不知道什么解咒不解咒的,即便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她隐隐约约明白过来,魔族力量之所以会减弱,约莫是策梦仙君先前设下的法阵起了作用。 一想到因魔君欺骗而死去的策梦仙君,近香移心中愤怒更甚。 她心一沉,不遗余力地将全身所有法力施放而出。修行数百年的法力叫嚣着从她体内涌出,仿佛要刺破她的肉身。 无限喷发的力量伴随着身体的刺痛。她施放的力量越强,浑身上下的痛感就越是强烈。近香移忍着痛紧咬牙关,眼眶泛红地瞪着前方一众魔族。 “我要你们偿命!” 顿时,九转芳华阵内狂风乍起。狂风宛若利刃,席卷着向一众魔者攻去。顷刻间,数十名魔者被烈风撕成碎片,炸裂的血液溅满地面。 与此同时,阵内传来魔族的阵阵惊叫,他们嚎叫着,像每一个被他们残杀的生灵一般嘶吼。 不过片刻的工夫,现场的魔族已经死亡过半,剩余的魔族亦是受了严重的创伤。 魔君自顾不暇。她闪避着近香移发起的攻击,同时试图冲破九转芳华阵。 在她分神的时候,近香移觑准时机,控制着藤枝猛地穿透她的肩胛骨。 顿时,鲜血自魔君肩背涌出。 魔君阴狠地瞪来一眼,那一对赤色瞳孔就像是蛇的眼睛:“你胆敢——” 话未说完,鸿蒙山上空忽然传来霹雳雷霆。 雷霆落下之时,清正浑厚的力量在鸿蒙山震荡开来。 近香移心神一震——是天界之人,天界的援军终于到了! 紧绷的精神倏地放松,她这才感到她的四肢疼得发麻,额头上满是细汗。此外,不久前化成人形的皮肤已经开裂,隐隐有血珠渗出来。 察觉到近香移微微分神,魔君神色一凛。她施法格挡阵内的杀气旋流,同时号令魔族破阵。 随后,数十道魔气一同攻向法阵的某一处,顿时在一片花墙当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走!” 魔君一声令下,当即,幸存的魔族纷纷撤离。一众魔者化成阵阵黑云,顷刻间逃离鸿蒙山。 与此同时,天界援军赶到。雷霆朝着魔族离开地方向打了过去。 顿时,数名魔族遭受重创,一条条黑影凌空掉了下来。 “你们去擒拿逃逸魔者,其余人等留守鸿蒙山,援救幸存者。” 近香移筋疲力竭,她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只见远方降落无数条影子。他们与逃离的黑影缠斗,四野都是法力冲击所引起的狂风。 她脱了力,瘫软着倒在地上。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近香移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禁想,自己这是要死了么 身上没有力气,全身的法力被抽干,她感受到寒冷,还有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死亡气息…… 近香移有点想哭。 如果能有机会,她是不想死的啊。她才修炼成人形,她没有看到策梦仙君所说的三界风光,怎么能死呢 但是策梦仙君死了。 他离世的时候,也是这般感受么 近香移痴痴地想。要她死也行,但策梦仙君能不能回来 朦朦胧胧之间,近香移感觉有人搀住了她。对方有一副沉稳的嗓音,动作也很轻柔。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一股清和的法力涌入她的体内。 这股力量宛若潺潺流水,渐渐修复了她身上的所有伤口。不仅如此,因过度使用法力而造成的疲惫感也渐趋消失了。 意识回笼之时,她微微睁眼,只见得一名身着蓝白色锦袍的男子在以法力为她治伤。 近香移想看看清楚,可对方温厚的掌心贴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忽远忽近:“你伤得很重,先休息。” 随后,她便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第59章 你是相公 近香移像是睡了一场很舒服的觉,醒来时身上的不适感全都消失了。不仅如此,体内法力流转更为顺畅。 她似乎拥有了不得了的力量。 清醒之后,近香移终于看清了救她的人是谁。听人说,他叫玉玄炽,是天界严律殿的神官,道号怀觉仙君。 “恭喜。自今日起,你便是天界芳菲殿殿主了,近香移姑娘。” 近香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得道飞升了。紧接着,她转头看向眼前之人。 男子有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虽然气质冷淡了些,但她必须得说,这是她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好看的人。 倏地,她眉头微微一皱,心说:等等,我活了多久来着 近香移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是棵树,生活在鸿蒙山。不久之前,鸿蒙山遭遇魔祸,她因此受了伤,但她是如何飞升成神的,在此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太清了。 包括此前修炼的日子,她也没有印象。 近香移困惑地望望周围,眉眼中浮现迷惘的神色。她问玉玄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跟我解释解释么” 话音方落,周围景色倏然骤变。 近香移只觉一刻恍惚。她看着玉玄炽忽然往后一退,然后转身离开。 近香移:“” 她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走什么走——” 然而就在她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一抹黑色从玉玄炽身上蔓延开来,阴森魔气扑面而来。 同时,冷若冰霜的脸转了过来。玉玄炽眼神冷漠,以一种看着死人的眼光看着她:“还需要什么解释。你是心铃修补魔气的养料,这便是我取你性命的原因。” 语毕,玉玄炽便单手凝聚剑气,即刻便要向她刺来! 顷刻间,近香移惊恐地睁大双眼,熟悉的濒死感笼罩了她。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将她吞没—— 不,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电光火石之间,近香移胸中涌现一股极强的求生之欲。她猛地将玉玄炽狠狠一推,然后提起浑身力量,浑厚法力汇聚在她的双掌之上。 尖锐的枝干从她手中生出,在对方攻击到来之前,花瓣带起的旋流率先刺向了玉玄炽的身体! 近香移听到一声沉沉的闷哼,然后神思忽然一震! 四周满是沉郁和死气的氛围顷刻消失,同时,她神识清明,再眨眼,人便回到了一处静谧的阁楼当中。 近香移眨眨眼,这才回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同样的,她也看清了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玉、玉玄炽”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她猛地松了手,掌中藤枝也化成花瓣消散了。她紧接着后退数步:“我不是故意的!” 此刻,玉玄炽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深吸口气,道:“那我谢谢你。” 近香移:“那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玉玄炽:“……” 在进入七绝塔的瞬间,“千面画影”便消失不见了。 玉玄炽观望四周,发现这里是某一处山谷。周围安静得出奇,平静得不像是七绝塔。 按理说,七绝塔是能牵引出往日痛苦回忆的法阵,但玉玄炽并不觉得自己曾经到过和这里相似的地方。 此刻,他的心境一片宁静,情绪没有被牵动半分。 虽说修的是无情道,但以近香移在术法上的造诣,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受七绝塔的影响。 莫非是七绝塔出了什么问题 怀着疑惑,玉玄炽循着山路往前走,看到不远处有一茅草屋。屋子外的矮房里冒出缕缕炊烟。 他来到茅草屋外,见到屋舍的大门是敞开着的。玉玄炽心中警惕,一眼望过去,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素心铃。 见状,玉玄炽眉心微微皱起。 在进入七绝塔之前,素心铃是跟随近香移离开的,而后七绝塔法阵开启。 顾虑到素心铃是凡人之身,近香移必然事先保全她,不会让她落入七绝塔内。但眼下,素心铃却昏迷在七绝塔中。 此外,即便素心铃入阵,也该是与近香移呆在一处,如何会到此处来 这不合常理。 玉玄炽心中又升起一个疑问。 疑似“千面画影”之人将他卷入七绝塔中,但他本人却消失不见。而七绝塔并非近香移所布置下的,能够勾起往日回忆的法阵。 近香移不会对七绝塔动手脚,况且这是天界术法,凡间修者绝无可能篡改。唯一有可能对七绝塔动手的,只有具有同等力量的魔族。 也就是他方才所遇见的“千面画影”。 可是,“千面画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将他带入塔内,却篡改了本该是危机重重的法阵。这般举动对他来说有何益处 忽然,玉玄炽脑中冒出了一个荒诞且离谱的念头。他缓步向素心铃走近,然后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指尖触到女子的发髻,顷刻间,法力探入素心铃体内。 片刻之后,玉玄炽收回了手。心中的怀疑解开,但他眉宇间的困惑没有因此消散。 无论试探多少次,素心铃体内依旧是干干净净,没有魔气,没有法力,甚至连凡间修者的灵力也没有。 此外,她的灵台依旧损伤严重,若是迟迟无法治愈,终生都与修行一途无缘。 回想起当日,素心铃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带回鹤羽道君的信物,她的灵台也因此受损。 这一切他是亲眼所见,料想她也不太可能会与魔族有所关联。 或许是他疑心过重,误会了。 玉玄炽收敛心神,当下便施法将素心铃弄醒了。 片刻后,素心铃悠悠转醒。 她眨眨迷茫的双眼,瞥了眼周围之后,看到玉玄炽,眼眸即刻绽放出神采来。她惊喜道:“相公,你回来了!” 玉玄炽:“” 在素心铃欣喜地扑过来之前,玉玄炽闪身后退,骤然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他目光凌厉,道:“我不是你相公。” 有那么一瞬间,玉玄炽以为这是“千面画影”虚构出来的幻境,想混淆他与素心铃的关系,以此来戏耍他。 但他能分辨出来,眼前的素心铃确实是本人。 不过她为何会这样胡言乱语 玉玄炽想道,那必然就是“七绝塔”的问题了。“千面画影”对七绝塔动了手脚,以至于陷入阵中的素心铃,出现认知异常。 思及此,玉玄炽在她身上打下一道使人清醒的法咒:“素心铃,速速清醒过来。” 第60章 那就打晕 法咒落在素心铃身上,但她只是恍惚了一瞬,神思尚未清明,眨眼间又喊了一声“相公”。她皱着张脸,可怜兮兮地说: “你说什么呢,你就是我相公啊。你忘了一个月前你上我家提亲,然后我们成婚。你说你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我们就搬到这里,做一对平凡夫妻。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素心铃的口吻中带着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的相公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所以才把我忘了” “不行,我们得去看大夫!” 说着,她便要去抓玉玄炽的胳膊。但玉玄炽躲开了。 他感到头疼:“用不着看大夫。” “那怎么行呢,你都把我忘了!”素心铃委委屈屈地说:“当初你我相识相爱,过往那些点点滴滴都是不可磨灭的回忆。可是如今,如今你……” 她说得眼眶通红,俏丽的脸上十分惹人怜惜。 玉玄炽垂眸看向她,道:“你别哭了。” 素心铃擦擦眼角,高兴道:“相公想起来了” “不是。”玉玄炽淡然地说了两个字,然后侧身一闪。下一刻,他来到素心铃身后。 手掌落下,强劲的力道不偏不倚地打中素心铃耳后的脖颈。 随即,素心铃两眼发晕,转眼便栽倒下去,昏过去了。 玉玄炽长出口气。 看来打晕这招很有效果,素心铃果然不叫也不闹了。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移开目光。他的视线在荒野之上一扫而过,确认了眼前的幻象没有威胁。 “只是不知近香移那处,情况如何了。” 时间紧迫,他们需得尽快脱离幻象,擒拿千面画影。 经过方才与“千面画影”的短暂交手,玉玄炽可以确定,流光城中尚且存在第二个魔。他乔装为千面画影的模样,扰乱他的视线,干扰判断。 想到不久之前,近香移莫名开启七绝塔。 玉玄炽想,或许真正的千面画影正与她相斗。 当下,他即刻放出剑阵,凌厉的剑气直冲云霄,横扫四野。 其实他并不知道如何破解七绝塔,但他认为,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法阵也能被攻破。 可是近香移所布置的法阵着实难解。玉玄炽尝试数次,终于在东南角的方位寻找到了一道裂口。 随即,他倾注全力,万千剑气冲向那条裂缝。顷刻间,裂缝骤然放大,虚假幻象破除! 光影退散之时,玉玄炽回到了杏花楼内。他观望四周,发现自己正在杏花楼的某一层当中。 当他思考着是否要先带素心铃离开的时候,上方阁楼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打斗。 是近香移,还是另一名魔族,抑或是千面画影 玉玄炽微微凝神,甩手在素心铃周围落下一个守护结界。 透明结界形成的瞬间,素心铃的身体在结界的掩盖之下消失了。 隐匿行踪是无息结界的关键作用。作为守护结界的一种,无息结界常常用以隐藏身份,抹去行踪之用。 只要呆在无息结界当中,素心铃的安全便能得到保证,直到他们将流光城的魔族擒拿。 安顿好一切之后,玉玄炽身影移动,即刻来到上方阁楼。 楼道内的人影消失之后,素心铃睁开了眼睛。她揉揉发疼的后颈,眼神冰冷漠然: “无情道仙君,确实是难办了些。优越的容貌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娇柔和软的性子也没法感化他,当真是毫无俗世凡人的情感。他究竟中意什么样的人。” 总不至于是像近香移那样的蠢货。 若果真如此,那玉玄炽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啧,假使他当真中意近香移那一类型的女人,那还真不好学。”素心铃站起身,缓缓走出结界。 但愿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事情能够有所进展。 她甩甩衣袖,继而走出了杏花楼。 玉玄炽等人落入七绝塔后,付西楼便一直守在杏花楼之外。他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找了棵不起眼的大树坐着。 透过疏密有致的枝叶,他紧盯着杏花楼内的动向。 付西楼还带着从城主府要来的陈酿,一面喝,一面留心四周。 他等着看看,这所谓的七绝塔的影响力当真有那么强么 付西楼已经做好准备看戏了,结果没等多久,他就看见素心铃的身影从杏花楼内走出。 几乎是一闪而过,眨眼间她就消失不见了。 付西楼:“” 素心铃居然也在里头。她在里面干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付西楼沉思片刻,随后丢下酒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短暂的异响之后,阁楼重归宁静。 玉玄炽点亮墙边的烛台,顺着光线望过去时,正见着近香移半坐在地上。她伸出手,紧紧抓着眼前之人的胳膊,双眼中是一片茫然。 而此刻,被她抓住的人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男人手中凝聚魔气,一柄墨色的剑握在他的掌中。 “什么天界神官,不过如此。”男子得逞地笑道:“呵,碰上我算你倒霉,你就安心去死!” 玉玄炽心头一跳,分辨出前方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千面画影。 眼看着长剑便要刺中近香移的身躯,他即刻飞身上前,极快地打出一掌:“休得伤人!” 千面画影始料未及,在不设防之下,被玉玄炽一掌打退。 “你!——” 紧接着,不等他有所回击,乍起的剑阵将他围困其中! 千面画影:“” 他瞪视着忽然出现的玉玄炽,心说:魔君不是说,由她来牵制怀觉仙君么,怎么他还找过来了 千面画影双掌发力,欲将剑阵撞开。但打出的力量再触碰到剑阵之时,又反扑了回来。 他咬牙切齿:可恶! 紧接着,千面画影一扭头,正好见着近香移将玉玄炽刺伤的一幕。 哦豁。 玉玄炽连忙带着近香移后退数步。他扭过头,刚开口:“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话还没说完,他的腹部便骤然被狠狠一刺! 玉玄炽当即闷哼一声。他低头一看,只见近香移手握尖锐藤枝,直直刺入他的腹部。顿时,鲜血沁了出来。 他拧着眉看向近香移的眼睛,只见对方双目失神,俨然一副困囿于七绝塔的状态。 不久之前,七绝塔的法阵已经被他所破,眼下近香移还未清醒,必然是受塔内七情六欲的影响。 玉玄炽深吸口气,随即掌中蓄力,指尖点在近香移的额头。顷刻间,一道法咒正中近香移的额心。 第61章 魔君矢怨 法咒清心,不过眨眼的工夫,近香移眸光闪动,顿时清醒过来。 近香移先是茫然了一瞬,然后眨眨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手,后退数步:“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觑着玉玄炽的脸,又问:“你还好” 近香移从强烈的情绪当中抽出身来,此刻才缓缓回神,但心神还不稳定。 她隐约记得方才在七绝塔内的所见所闻,知道最后“玉玄炽”要杀她的场面,是来自于半个月前识海内的那本预言书。 大概是因为内心过于恐惧,所以才会在七绝塔内迷失自我,才会不由自主地出手伤人。 玉玄炽挨了她一剑,声音难得的弱了下来:“这一刺你来受着,便知我究竟好与不好了。” 近香移:“……” 玉玄炽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似乎受伤不轻。 到底是她先动手的,不免有点理亏,便道:“对不住,要不先给你治伤” 玉玄炽施法止住流血的伤患处,摆摆手,道:“先拿回血如意。” “呵,血如意,你们别想了。我早已将血如意转移,藏起来了。你们找不到的。” 既然没法挣脱这个剑阵,千面画影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做到地上,大喇喇的半躺着,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他道:“我劝你们少白费力气,识相的就尽快放我走,否则等我们魔君到了,你们都会死。” 近香移眉头一皱:“魔君” 千面画影得意地笑了笑:“没错。浮屠城魔君矢怨,她也在流光城。” 魔君矢怨,乃是法力高强、实力深不可测的魔者。她曾在一百多年前率领魔族围攻鸿蒙山,屠杀神官,致使天界损伤惨重。 没有人知道魔族是如何找到鸿蒙山,又是如何突破山中结界的。 唯一知晓其中内情的近香移,也在那一战中失去数百年记忆。 且不谈百年之前,眼下流光城事态的发展已是超乎预料。 魔君骤然现身流光城,就为了一个血如意。 玉玄炽内心思索,魔族究竟要拿血如意做什么。 是想打开三界与浮屠城的通道,让魔族重回人间但据他所知,血如意并不具备这个作用。 但不管怎么样,魔族盗取血如意,总归不是干什么好事。 此时,近香移则道:“你少蒙骗我。流光城的魔族就你们两个,即便是藏,你们又能把血如意藏哪儿若是被人族正道修者发现血如意的所在,你们所有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所以,血如意必然在你身上,又或是魔君的身上。眼下你落入我们手中,成为人质,我们自当拿你要挟魔君,换取血如意。” “是么,那你想得还挺美的。” 一道陌生的声音自高处落下,近香移心头倏地一跳。 她倏地抬头望去,却见上方屋檐被开了一条裂缝。 隐隐的月光从裂缝当中透了下来,但在这一线亮光背后,则立着一抹黑色人影。 玉玄炽神色一凛,随即将近香移往后一拉:“退后!” 话音方落,整座杏花楼就忽然震动摇晃起来。 上方黑雾袭来,在一片魔气当中,黑色长鞭宛若灵蛇一般游走在阁楼之内,并在短短一瞬间之内,将周围陈设建筑摧毁得一干二净! 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左闪右避,在杏花楼彻底倒塌之时,两人脚步一踏,即刻跃出窗外。 玉玄炽身上有伤,落地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近香移连忙扶住他,两人同时抬头,视野之中,原本高高耸立的杏花楼就这么被夷为平地了。 付西楼一路悄悄跟在素心铃身后,想看看她玩儿什么把戏。结果他跟到半路,前方影子一闪,素心铃就不见了。 “” 人呢 付西楼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反应过来:“糟了被发现了!” 他扭头就要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眼前忽然出现一堵半透明的墙。“墙体”萦绕着黑气,当中闪现几分魔息。 付西楼:“……”见鬼,被摆了一道。 得了魔君矢怨的相助,千面画影成功从剑阵中脱身。 他来到魔君身后,脸上挂着傲慢又不屑的笑。 “我早说过,魔君会来救我的。”千面画影掸了掸衣袖,说:“行了,你们可以准备投降了。” 近香移差点跳脚:“投降你个鬼。” 哪有神仙和魔道投降的道理,就是逃跑也不能投降啊。再说了……近香移看看四周,心说,他们也有帮手。 但是她左看右看,却没找到任何埋伏在杏花楼外围的正道修者。 “不用找了。流光城内的府兵皆已身亡,没有人能帮你们。”魔君道,“天界的规矩,凡是神官下界,身上法力被封五成。 “若是没受伤还好说,但眼下仙君重伤,凭你们一伤一弱,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有一个建议,趁这会儿本座心情还不错,赶紧把流光城外的封闭结界解除,否则的话……” “绝无可能。”玉玄炽率先打断:“血如意不能离开流光城半步。” 即便不考虑魔君极有可能利用血如意让魔族回归人间,那也得想一想,血如意一旦出世,无数生灵便有可能遇难。 玉玄炽不可能放任那么多百姓遇险而不管。 但是近香移不这么认为。她想了想,觉得魔君有一句话是说对了。 她道:“其实我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我们先……”跑 魔君呆在流光城太危险了。玉玄炽现在受伤,她的法力又只剩下五成,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但玉玄炽却和她说:“以你我之力,未尝不能将他们拿下。” 近香移:“”你是看得起我还是高看了你自己 “你还能打么!”近香移,“少逞强。该退则退。这时候不是我们不想救人,是我们没有能力。这时候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玉玄炽撕下衣袍,在伤口处扎了个结。 与此同时,长剑在他手中幻化。银白的剑身上泛着一层冷光。 他说:“你跟在通晓神君身边学习术法,必然钻研过伏魔阵。他们由我拖住,你把握时间,布置伏魔阵。” 伏魔阵,顾名思义,是专用以对付魔族的法阵。它有抑制、吸收魔气的作用,并且可将其净化,转为纯正的灵气。 无论是何等魔族,一旦入了此阵,身上魔气将无法再运转。 玉玄炽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是有机会。 伏魔阵就是他们的机会。 但是近香移没有十足的把握。 第62章 正邪同体 虽然近香移不太记得百年前鸿蒙山发生了什么,但对濒死感的恐惧是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 近香移很清楚,她打不过对方。而在她的计划里,是不存在和敌人硬碰硬,拿命死拼这个选项的。 但是玉玄炽……他是个可以为了所谓的道义而牺牲一切的人,包括牺牲他自己。 “去结阵。” 话音落下,玉玄炽手中剑气顿时横扫开去! “看来你们是不答应了。”魔君面色沉沉。她缓步上前,手掌之上汇聚魔气:“既然如此,那我只要用极端的方式逼一逼了。” 乍起的黑色长鞭从四面八方攻来,玉玄炽反应极快,掌中之剑在顷刻之间幻化出无数把。这无数把剑向周围飞散出去,牢牢地钉在地面之上。 凌厉的剑气将充盈着魔气的长鞭一一斩断,并且在一瞬间将四周沉郁的魔息一一散尽。 近香移双眼微微睁大,看着玉玄炽脸色发白地对上魔君和千面画影,腹部的伤口再次被鲜血浸染。 她惊愕地想:玉玄炽这是不要命了吗! 近香移咬咬牙,心道:罢了,拼一把就拼一把! 她纵身一跃而起,指尖掐出一把粉紫色花瓣。远处的千面画影见状,即刻便要向她攻来。 但玉玄炽的动作更快。他从额心抽取分神,顿时,两道一模一样的人影分别对上了魔君矢怨和千面画影。 近香移抓住时机,一声简短有力的“去”字落下,花瓣宛若流萤一般流泻而出,分散到四面八方的各个方位。 花瓣在落地的瞬间,化成一道道光束,无数个光圈在地面上回荡。淡紫色的光圈串联在一处,随即冲天而起! 从外围望去,只见满是废墟的杏花楼升起一道通天光柱。光柱之内神光回荡,并在下一刻迅速向外扩张。 近香移掌中起符,符光飞向更为广阔的地域。霎时间便将法阵包容的容积扩大到两倍不止。 与此同时,她的指尖点在额心。一跳赤红的血线便牵了出来。 血线宛若游龙,飞快地融入光柱之内。 近香移飞至半空,双掌打出一股神树至精至纯的法力。 这股力量正中法阵的中央,顷刻间光芒大盛,伏魔阵完成! 阵起的一瞬间,近香移松了口气,继而后退数步。 而在远处,千面画影动作一顿,脸色在瞬间就变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近香移,饱含杀意的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千面画影的魔气被伏魔阵所抑制、消解,在玉玄炽分神的攻击之下,他不得不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而在另一边,魔君矢怨和玉玄炽的斗法仍在继续。 觉察到法阵的负面作用,魔君矢怨笑了笑。她说:“伏魔阵的确是针对我魔族的极上等法阵,只是很可惜,对本座无用。” 话音落下,矢怨身上的魔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纯正的灵气! 这股灵气比原先的魔气还要强盛,法力亦是更加强大。 只见矢怨身法极快地从剑阵当中脱身,一抹白光从她指中流泻而出,长鞭在瞬间化成纯白之色,并且像一张网一般扑向了玉玄炽。 突如其来的变故教近香移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呢,伏魔阵怎么会对魔君不起作用她是魔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身上哪儿来的这般浑厚的灵气与法力 一正一邪地两股力量在她身上,不会发生互斥反应吗 放眼三界,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同时驾驭魔气与灵气。更没有人能同时拥有这等邪门的力量。 要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相互排斥的力量如何能一体共生那是要爆体而亡的! 近香移整个人都迷惑了,心想,魔君矢怨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没能想通这件怪事,只能急忙一喊:“玉玄炽,小心!” 此刻,玉玄炽的脸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神情冷肃,面容苍白,额上更是沁出了一层细汗。 受伤加上应付魔君矢怨而法力流失,他渐渐显出几分颓势。 在近香移出声提醒的时候,玉玄炽双手一沉,剑气从他周身发散而出,冲向扑面而来的巨网。 与此同时,他纵身后退至三丈开外。几乎是耗尽身上的所有力量,宛若海啸般的剑意再次向魔君矢怨袭击而去。 可在这个时候,矢怨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她美艳的脸上爬上一抹笑,然后身影一晃,霎时出现一道白色分身。那道白影撤离战圈,往后一退,同时一跃而起,直向近香移而来! 近香移:“”她怎么过来了啊啊啊!—— 她连忙要跑,结果那些长鞭骤然挥了过来,将她的手脚紧紧缠住!近香移短促的惊叫一声,奋力挣扎,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一只冷白冷白的手给掐住了。 “故人相见,殿主不与本座好好叙旧便罢了,怎么还见我就跑”魔君矢怨的声音无疑是几好听的。 声线是属于女子的轻柔婉转,说话的强调又带着些许孤高傲慢。当她贴着耳边说话时,像是情人的低语。 但近香移听了并不觉得心动,只觉得那是魔鬼的威胁。 她浑身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嘴能说话:“我和你算什么故人旧仇还差不多!” 魔君矢怨:“故人也好,仇敌也好,此刻你的性命尽掌我手。乖乖把流光城结界解开,否则你心爱的仙君就断胳膊断腿。要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近香移瞪大眼睛:“他又不是我心上人!” “哦”矢怨眉梢一挑,“那就断你的好了。” 近香移:“你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自己破!” 闻言,魔君矢怨眸光一冷:“再啰嗦一句,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长鞭锐利的尖端便在近香移的肩胛骨深深刺了下去。 魔君矢怨:“这个结界,你破不破” 刺痛感从后背传了过来,近香移感觉自己的整个肩膀都发麻了,变得毫无知觉。她额际滑落一滴冷汗。 玉玄炽与魔君的黑色分身相斗,见近香移遭受挟持,急忙便要往她这边赶来。但没等他脱身,前方魔族的攻势又进一步。 “近香移,不可!” 玉玄炽的喊声让近香移的心抖了一下。紧接着,那根长鞭当胸穿过。 魔君矢怨:“看来你是不答应了……”随即,周围满是尖刺的长鞭同时向她靠近—— 近香移瞳孔放大,连忙道:“等等,我答应!” 第63章 初心不忘 玉玄炽心下一沉,长剑从手中飞出,与半空之中形成浩荡剑气,直攻魔君矢怨的两道分身而去。与此同时,他手中捏诀,探向自己的额心。 他与近香移身上皆有戒灵锁压制,功力发挥不到原来的五成。想要破解眼前困局,唯有解除戒灵锁的禁制。 只是擅自解开戒灵锁,必然会引起天界注意。倘若天界问起,严律殿必然要问责。但玉玄炽管不了将来天界是否责罚,事急从权,他只能先斩后奏。 霎时,金色光芒从他额心升起。与此同时,一缕金色符光从中浮现。随着金线被抽出,戒灵锁施加在身上的禁锢也在渐渐解除。 片刻之后,属于戒灵锁的特殊印记消失,玉玄炽身上一轻。随即,被抑制的法力开始恢复,就连被近香移刺伤的伤口,也不再那般疼痛了。 但还没等他松口气,在另一端,便忽然飞出一道眩目的光束。光束直冲云霄,并且撞在了流光城上空的结界之上。 顷刻间,一层淡蓝色的波光在上空晕染开来,宛若涟漪一般,向外扩散。同时,封闭的结界开出了口子。这个口子亦不断扩大。 法力与灵气相消解,不多时,封闭结界被破。 见状,魔君矢怨得意一笑。她骤然松开近香移,长鞭亦从她体内抽出。 近香移只觉身上刺痛,痛得冷汗直流。此刻骤然脱离桎梏,她整个人便往地上栽倒下去,半跪在地上。 “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这次暂且先放过你。你记着,不久之后,策梦施加在魔族身上的苦痛,我会找你们一一还回来!” 说完这句话,魔君矢怨倏然一退。她闪身回到千面画影身侧,一扬手,数道法力化成利刃,顷刻间便将玉玄炽的分神击退。 千面画影的魔气被压制,此刻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任由魔君矢怨将他提起来。 “走!” 话音落下,矢怨拎着千面画影的衣领,眨眼间跃出伏魔阵外,并且向城外飞掠而去! “站住!” 玉玄炽即刻飞身追赶,但在追上之前,魔君分身合体,并向他打下一掌。 横亘在前的掌劲拦住了去路,玉玄炽失去了最佳追击的时机,不过眨眼的工夫,魔君和千面画影便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了。 在他们消失之时,半空之上传来千面画影得意的笑声:“多谢两位神官仗义相助,我们感激不尽呢,哈哈哈! “哦,为了表示感谢,特此提醒一句——三界之乱,将起白桦城。神官、仙君,好自为之!” 千面画影的笑声一贯是嚣张的,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声音仍在空中回荡。 近香移眼看着魔君和千面画影离开流光城,心头忽然狠狠跳了几下。 刚刚她……好像干了一件很不顾大局的事情。 近香移似有所感,缓缓转过头去。在她的视野当中,玉玄炽纵然深受重创,但依旧脚步沉稳。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玉玄炽因受伤而惨白的脸色,这会儿叠加了沉郁的心情,显得愈加冷厉。他的眸光沉沉,眼神中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近香移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虽然她解开流光城结界,放走魔君和千面画影,这事儿做得不对。但是情急之下,她没有别的选择。 玉玄炽上前道:“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近香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不放他们走,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但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放他们离开。”玉玄炽道,“只要解开戒灵锁,即便拿不下魔君,我们也可从中逃脱。我们只需固守流光城,守住这一线生机,便能请天界出手。 “只要流光城结界存在一日,便能拖得一日的时间。等天界援军赶至,到时便可阻止魔族的计划。” 玉玄炽语气停顿片刻,又道:“可你做了什么。你放走了足以危害三界的魔君。只因为你的一个举动,威胁到了人间无数百姓,更是威胁到了三界安危。 “那么你与我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近香移睁大眼睛,心中很是困惑。玉玄炽这是在责怪她吗 “可我这么做,是为了你我的安危考虑啊!你没看见魔君要杀了你我两个吗!” 玉玄炽依旧冷静:“她还需要靠你破解流光城结界,不会杀你。至于我,他们杀不了我。而你就因为害怕、恐惧,放虎归山,将威胁三界的魔头带着血如意安全地离开了流光城。 “这便是你身为天界神官的觉悟。近香移,我问你,飞升成神百余年,你可还记得作为天界神官所背负的责任” “我、我当然记得!”近香移道,“我不认为我有错。最开始我也跟你说了,我们打不过他们,我们得跑。可你一意孤行,非要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现在你来怪我了” 玉玄炽道:“是,起初我的判断失误,所以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但你也不该将他们放走。” 近香移:“性命被威胁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了!” “所以你仍不觉得你有错” 近香移口中“呵”了一声,嘴硬道:“我没错!”虽然她心里已经有几分后悔了。 或许她确实不该放人,但是她很疼啊,她不想死啊!她优先保住自己,有什么问题呢 “好一个没错。”玉玄炽停顿片刻,又道:“以三界生灵为先,以苍生为先,是天界神官的首要之职。” 他道:“三界之内灵气资源有限。凡是飞升成神的神官,在修行之时得到的灵气,便是天下众生所吸取的百倍千倍。 “神仙既享有了得天独厚的资源,便该为三界生灵而效力。天界神官以守护众生为己任,必要时可牺牲自己,谋求众生平安。这便是神官的职责所在。更是所有神官的初心。” 这一番话,近香移听得愣住了。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番话很熟悉,好像记忆中的某个片段中,也有人曾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可、可是为什么要走到牺牲自己的地步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玉玄炽便道:“你可还记得,一百年前,你是如何成神的又是如何破格成为芳菲殿主” 近香移被问得有些懵了。 感性上,她觉得自己没错。可理性上,又觉得玉玄炽说的对。她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纠结着自己究竟是不是一名好神官。 第64章 何为无情 “你不说,我替你说。”玉玄炽:“当年鸿蒙山大战。是你拼死,以牺牲性命的决心重创了魔族。 “在那场战斗之中,超过半数的魔者死于你手。是你以一己之力,守护了残存的鸿蒙山生灵。” 近香移愣住了:她曾经有这么伟大吗 恍如隔世的朦胧画面浮现在脑海。这些画面仅仅是一闪而过,快得她抓都抓不住。 近香移隐约记得,她答应过某一个人,有个难以言说的约定。 玉玄炽的声音还回响在耳畔:“正因你为守护鸿蒙山而不惜牺牲自身,才得了天道认可,飞升成神,并且破格成为芳菲殿主。那么我也想问问你。” 他说:“当初你又为何要走上牺牲自己那一步” 这个问题抛下来,像是要唤起近香移潜藏于内心深处的初心。她感觉头很痛:“我不知道!那么多年的事情,我早就忘了,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很烦,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关于一百年前,关于鸿蒙山。分明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感到内心一片荒芜一般的难过。 近香移自暴自弃地说:“是,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神官,从来都不是。你满意了等找到天机一梦之后,我会自己向通晓宫请罪,撤去神职,这辈子都不当一个神仙!” 守护万物生灵 这算是什么责任,她不要承担这个责任,她担不起! “往后你是否要向通晓宫陈述罪责,我管不着。我只关心眼下,你要怎么做。”玉玄炽始终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即便方才他曾以严厉的口吻质问她,他依旧是这样冷漠:“事情已经发生,懊悔已经没有意义。我要知道,你是否要阻止魔族的计划。”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么 近香移自然是想弥补的。她要挽回过错,但是又该怎么做魔族都跑没影了。 她声音微微发颤,道:“可是他们都跑了,我们上哪儿抓” 今日所受到的冲击太大。她的思绪尚未厘清,脑子很乱,暂时想不到接下来的计划。 玉玄炽:“方才他们离开之时,千面画影曾言,三界之乱,将起于白桦城。” 白桦城,又是白桦城。 近香移平复心绪,深呼吸后道:“所以他们本次的目标就是白桦城他们要将血如意带到白桦城去。” 玉玄炽:“是。” 走到如今这一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白桦城。 天机一梦,鹤羽道君,问道大会,还有千面画影、血如意。这些线索像是一张张网,指引他们非得前往白桦城去不可。 玉玄炽很快就联想到另一件事。 若魔君与千面画影将血如意带至白桦城,而血如意的作用是开启献灵大阵。那么,白桦城内所有百姓便是下一个迫害对象。 不仅如此,因问道大会之邀而来到白桦城的正道修者,亦有可能就此被炼化成怨灵。问道大会是人间江湖武林难得的盛事,到时前往白桦城的修者将数不胜数。 玉玄炽同样是人族修者出身,他很清楚凡间修者的修行之途有多不容易。 倘若让魔族的计划得逞,那么在将来的数百年里,人间修行一界将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能。 所以,不论是为了鹤羽道君,还是为了天机一梦,他都必须尽快赶去白桦城,在铸成大错之前,弄清魔族的计划,终止他们的行为。 否则他还有什么颜面再称自己是严律殿首席神官。 近香移也觉察出来了。她道:“看来白桦城势必有一场大战了。” “嗯。”玉玄炽道:“所以在此之前,我们需得通知天界,让严律殿派出援手,协助擒拿魔君。” 这个是当然的。 不过…… 近香移:“你是不是过于冷静了还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她心里都快急死了。 玉玄炽淡然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然后帮近香移止血。 “修无情道的人都像你这样么,没有情绪,不会动情,甚至是无情”近香移问道。 玉玄炽难得地解释了一下:“那不是无情,是公平。所谓的无情道,便是不徇私,不偏私,对三界众生都一视同仁。无论是谁,都应当公平对待,既不过于仁慈,亦不过于严厉。” 他开始给近香移包扎伤口,道:“我师尊曾言,无情道看似无情,却是有情。无情道是最接近天道的修行。而入了无情道的修者,也能最快得到天道之认可,得道成仙。” “哦。”近香移道,“可我觉得你就对我过于严厉了,你自己不觉得吗” 玉玄炽淡淡瞥她一眼,道:“你若是不满,我可以道歉。如果这能让你稍微不那么垂头丧气的话。” “算了算了,我随便说说。”近香移说。 她觉得奇怪,如果玉玄炽当真道心坚定,预言书上又怎么会说他会步入魔道呢 近香移:“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自己主动放弃无情道,放弃所谓的守护三界众生的初心,你又当如何你还能做到一视同仁,惩罚你自己” 在她的疑问当中,玉玄炽回答得很肯定。 “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近香移:“我都说是如果了。” “那你就杀了我。”玉玄炽道:“入了魔道之人,不配为天界神官。假使当真有这一天,你该杀了我。” 近香移:“……”她现在有点相信他道心是坚定的了。 但是她不觉得开心。 甘心成为无情道修者之人,他的眼中势必是没有特别关心的人的存在的。既然他对所有人都是同一态度,他便不可能动凡心。 近香移头一回如此真切地意识到,玉玄炽这人是没有情根的, 他的情根早就在入无情道的那天被拔除了。 玉玄炽可以做一个维持三界和平的好神官,但不适合与人情爱交往。 跟他谈情说爱的人得有多累啊。 一路走来到今天,近香移已经看开了。她放弃得很彻底,不会再对玉玄炽有男女之情,一点一滴都不会有了。 现在,她更想活着。 近香移又说:“可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若果真发生意外,我怎么杀你所以你应该把你的致命弱点告诉我,我好有所准备。” 她觉得应该为将来的自己谋一个出路。 玉玄炽:“……” 他道:“看来你是真想杀我。” 近香移:“……不是你说了让我杀你的” 70 第65章 朝夕白桦 玉玄炽沉默片刻,而后在近香移的手掌当中贴上一道光符。他道:“现在开始,你可以操控我的随身佩剑了。” 将修行的命门告知他人,便等于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 近香移的话说得奇怪,他暂时不想、也没有必要将命门告诉她。不过佩剑的控制权可以。 佩剑 近香移虚虚握了下手掌,下一刻,一柄通体银白,泛着寒气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掌中。 天道十三阙是玉玄炽的佩剑,据说此剑乃是他飞升之时,由天道所赠。力量非凡,意义也非凡。 近香移看着手中这柄漂亮的剑,心想,骗不到玉玄炽的命门所在,着实是有点可惜。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搞来一把剑了。 如果将来玉玄炽要追杀她,她就用这把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伤口包扎完毕,玉玄炽拍拍衣袖站起来。这时候,远处传来付西楼的声音:“诶,两位仙长,可有抓到千面画影” 近香移回答:“没有,让他们跑了。”她又问:“方才你去了哪里流光城的其他修者呢” 付西楼叹了口气,说道:“唉,说起这个,我得告诉你们,流光城之中还有第二个魔族。方才我看到有人从杏花楼内跑出来,转身去追,结果被魔族结界困住,刚刚才得以脱身。” 他扭过头,看看周围,道:“对了,你们那个同伴,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她去哪儿了” 很漂亮的那个 近香移骤然回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素心铃,她去哪儿了”她看向玉玄炽,“你徒弟呢” 此时,玉玄炽也终于回想起来,在他们与魔族打斗之时,素心铃还留在他布置下的结界当中。但紧跟着,杏花楼倒塌,这时候,素心铃应当埋在了杏花楼之下。 玉玄炽望向成为废墟的杏花楼,说:“她还在里面。” 近香移:“你对你徒弟可真好。” 没过多久,前方的废墟当中,忽然有一块木板被掀开来了。随即,素心铃以一种十分狼狈的模样从遍地狼藉当中站了起来。 她走得摇摇晃晃,笑容显得苍白。她勉强地打起精神:“师尊、姐姐,情况如何了” 四人会合,多方消息相互交换。 近香移知道了魔君矢怨在袭击他们之前,就率先解决了杏花楼外围的伏兵。她似乎早就知道杏花楼内存在陷阱,并且提前做出对应之策,修改了楼内的法阵。 魔君假扮成千面画影对付玉玄炽,并将他带入修改过的法阵当中。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玉玄炽与素心铃在阵中相遇。 而真的千面画影,则乔装成素心铃的模样,引近香移入阵。 至于素心铃本人…… 据她所说,她是被千面画影所骗,对方将她打晕了丢进了杏花楼之中。 “他化形成姐姐的模样,让我帮忙。我不知道那是千面画影,就跟着他走了。抱歉,是我疏忽了。”素心铃说,“但是我不明白,魔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近香移:“他们是什么目的,已经不需要追究了。现在我们需要尽快赶去白桦城。” 付西楼愣了一下:“白桦城问道大会他们的目标是问道大会” 玉玄炽:“目前尚不清楚。但根据线索,魔族计划在白桦城开启献灵大阵。” 冥冥之中,他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魔君是如何得知,他们在杏花楼内设下埋伏,并且事先修改法阵 在法阵开启前,她又藏身何处 此时,付西楼倒吸口气:“嘶——这也太糟糕了。” 他们从彼此严重看到了一抹凝重。 真相究竟如何,只能在白桦城揭晓了。 白桦城的位置靠北,以霜桦树闻名于江湖。霜桦树是白桦城远近驰名的景观树,在一天之中,它会随着日照长短而变化出两种颜色。 日出至正午,它是冰冷如霜的白色。从树叶到根部,都是雪一般的白色。而正午过后,直到太阳落山,这雪白之色会渐渐变成接近黄昏的橘黄。 待日落之后,就会变成火一样的赤红。 而到了深夜,这抹赤红就会渐渐消失,蜕变为清晨时的霜白。 因此,白桦城又名朝夕白桦,特指城中因温度、光线而产生变化的霜桦树。 近香移等人来到白桦城的时候,时间正好接近黄昏,入城之时,恰好看见漫山遍野如夕阳般燃烧的霜桦树。 听到付西楼的介绍,近香移道:“这树还挺特别的。”她在天界就没见过这样特别的树。 “哎哟,放眼天下,这样特别的树多着呢。”付西楼说,“香移姑娘想必是很少下山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到处去看看。” 来白桦城的路上,他已经听近香移说了,他们是隐居在山林中的修行门派弟子,这是头一回下山历练。 而历练的目的,就是寻找丢失已久的法器,以及拿到问道大会的云仙泠草。 付西楼对问道大会的兴趣一般,这次来主要是看个热闹。只是没想到,途中会遇到近香移等人,还碰上了流光城动乱。 此时,玉玄炽已经找到了留宿的客栈。 素心铃道:“我们还是先到客栈落脚。” 四人入了城内,周围所见的多是人间各个门派的修者。他们或是衣着简朴,打扮干练,或是腰配长剑,英姿飒爽。 但近香移并不关心人族修者究竟如何。她警惕地观望四周,从流动的空气中分辨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心中疑惑,直到进了客栈包厢还心不在焉。 付西楼:“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说话啊。” 素心铃看向玉玄炽:“师尊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玉玄炽道:“白桦城中有死气。” “死气” 付西楼看看周围,一边看,一边嗅:“什么死气,没感觉到啊。” “真的有。”近香移说,“这股气息很隐秘,普通修者觉察不到。我想,魔族已经要动手了。” 饭桌上一片沉默。 素心铃表现出惊慌与害怕:“那怎么办我们不会来迟了” 玉玄炽摇摇头,说:“目前问道大会尚未开始,多数修者尚未抵达白桦城,魔族应当仍在准备当中,尚未开启献灵大阵。” 纵然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刻,但时间已经刻不容缓。 付西楼长出口气,拍了下桌子,说:“成,那这样。关于问道大会和什么云仙泠草的,就由玉玄炽和素心铃姑娘去探问清楚。” ------题外话------ 付西楼看到了素心铃,但是藏着不说,他想搞事xd 70 第66章 在得誉楼 付西楼的胳膊撑在近香移的椅子后面:“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我会带着香移姑娘去白桦城最大的消息流通市场去找。” 玉玄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不可。你与我去探查问道大会的消息,素心铃和近香移去办另一件事。” 玉玄炽心想:付西楼曾言,他要追求近香移。让他和近香移一同行动,这很不妥当。 “”近香移脸上满是疑惑:“为什么,很明显,付西楼对白桦城很熟悉,我需要有人带路。” 她站起来,道:“我和付西楼先走了,回头再与你们会合。” 近香移没管玉玄炽同不同意,哦,其实他同意或是不同意都不要紧,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玉玄炽又不是她的上司,她用不着事事都听他的。 虽然他们两个暂时达成和解,但还是稍微保持下距离比较好。 况且,不就是探听个消息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玉玄炽就是掌控欲太强,搞得好像不听话就影响大局似的。 她才不惯着。 玉玄炽眼看着她与付西楼肩并肩走出视野范围之内,眼中情绪难明。他像是有点生气,但不知道生谁的气。 最后,他冲近香移的背影说了一句:“以你我之身份,不可与山下的修行之人缔结姻缘,望你不可忘了规矩。” 近香移:“……”莫名其妙的。她回了五个字:“管好你自己!” 付西楼走在近香移身侧,道:“我看玉玄炽很关心你,你们两个平常关系应该很好” 近香移:“还行。”同是天界神官,他们的关系虽然说不上顶好,但目前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同行、朋友了。 付西楼指了指身后的客栈,道:“我刚才听他说,你们山上的规矩,门内的弟子不能和山下的人缔结姻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一下,说:“怎么,你们那山,是什么尼姑庵、和尚庙” “不是尼姑庵,也不是和尚庙,就是……规矩,规矩而已。”近香移耸耸肩,道:“我们那儿的人,寿命普遍都比较长,凡间修者一般活不了那么久。” 她瞎编着说:“立下规矩的人,大概是觉得,寿命不对等,幸福不长久。” 事实上是,天界没有神仙不可与人缔结姻缘这种规矩。不过修行道成神的地步,情思、欲望什么的,已经是降到最低了,轻易不会动情。 所以天界并没有神仙与凡人缔结姻亲的先例。 付西楼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说道:“那看来这条规矩要打破了。” 近香移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不觉得素心铃对玉玄炽有那么点意思么”付西楼碰碰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说:“要我说,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应该早点动手,省得被素心铃抢先。” 近香移瞪大眼睛:“” “说什么呢你!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近香移警告地看他一眼,“我们是来办正事儿的,你少跟我插科打诨!” 付西楼笑得两眼弯弯,双眸之中有一种异样的神采:“你知道么,这事儿太有趣了,真的。没错,你就应该保持这样无所谓、毫不关心的态度,这对你有所好处。” 近香移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知道么,你现在看上去像失心疯。” “啊,你在骂我。”付西楼捋着头发,“不过我宽宏大量。我原谅你了。” 他伸手一指,遥遥指着前方:“那儿就是得誉楼了。” 白桦城得誉楼,江湖上知名的信息流通场所。据付西楼所介绍,这是白桦城消息最多、最齐全的地方。 而得誉楼,就以贩卖各类消息、出售各项法器为营生。 千寻罗盘所指示的仅仅是大致方位,近香移没法得到天机一梦所在的确切位置。比如具体在什么地方,那家客栈,甚至是哪户人家。 所以她得在白桦城打探一下线索,或许这里有人曾经见过天机一梦。 近香移与付西楼走入得誉楼,抬眼就看见熙熙攘攘、人口嘈杂的大堂。 虽然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但楼内依旧生意鼎盛。不少修者模样的人在楼内行走,他们时不时低声交谈,似乎在议论什么事情。 付西楼敲敲柜台:“嘿小二,我们想打听一个消息。” 守在柜台里的小二抬起头,近香移的注意力全被对方鼻子上的黑痣给吸引走了。 “欢迎客官光临得誉楼。不知两位想打听什么消息”小二笑了笑,连着他鼻子上的大黑痣也跟着抖了几下: “这是价目表,两位需要先预付定金,五两白银。” 近香移目光下移:“哦。”她看向付西楼:“你有钱吗” 付西楼倒吸口气,然后认命地掏出钱袋子:“这么贵啊。如果不能给出有用的消息,我可不干啊。” 小二面带微笑地收了钱:“放心,得誉楼注重信誉,绝不会让两位无功而返的。” 近香移双手比划了一下:“我要找一样东西。它约莫有三尺那么长,像一面圆形的镜子。金色底座,外围有很漂亮的花纹,上方刻有一只飞翔的白鹤。” 她道:“我要知道这样东西的下落。” 小二面露困惑:“照你所说,这面镜子还挺大的。”真是奇怪的客人,花五两银子买一面镜子的下落。 “稍等,我让人去查一查。”小二指了指旁边的空位,“两位可以在此地稍坐片刻。” 付西楼道:“你们动作快些。” 小二从柜台后的小道穿了过去。他来到一个封闭的房间门口,道:“周哥,外面有客人想打探一面镜子的消息。” 他叩了叩门,将写满信息的纸片从门缝里塞了进去:“这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纸张被人抽走,随后,里面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我知道了。你便照着这上头所说的内容,告诉他们就行了。” 另一张纸被推了出来。 小二领了纸条,笑呵呵地转身走了。 房屋之中,千面画影揉搓着手中纸条,眉宇之间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他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也算是意外之喜。省得我们费心思将消息透露出去。”身侧,那名被唤作“周哥”的人说: “可我想不明白,魔君为什么要故意将天机一梦的消息告诉他们呢若真让他们阻碍了计划,岂不是得不偿失” 千面画影道:“魔君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我们做下属的,尽管听从魔君的吩咐就好了。” “说的也是。” 70 第67章 问道大会 近香移看到小二回来了:“怎么样,有线索吗” 小二回答道:“有的,在这里。”他将手中信件推出来,道: “约莫在一个月前,白桦城主便拿到了类似客官所说的那样物件。他说,那是从天而降的神物,具有无限法力。所以一直将其藏匿于城主府中。” 小二问:“怎么,那是你们的东西么” 近香移:“无可奉告。”她将信纸拿过来,看了几眼之后揣回怀中:“多谢你的消息,祝你们生意兴隆。” 说罢,她碰碰付西楼的胳膊,道:“走了。” 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客栈内的百姓悉数散去,唯余几名修者留在大堂之内用饭。 近香移和付西楼来到房中,发现屋子里只有素心铃一个人。 “你师尊呢”近香移问。 素心铃站起来道:“师尊说他自己能处理,所以让我在此等候。他去去就来。”她又问:“姐姐可有问到什么线索了” 话音刚落,玉玄炽便回来了。他说:“问道大会提前了。” 他到白桦城府衙询问有关问道大会的事宜,得知大会开启日期有所调整,足足提前了七天时间。 “提前了”付西楼惊异道,“可是按照原计划,十天之后才是问道大会开始的时间。怎么这会儿提前到三天后了” 玉玄炽微微颔首,道:“原定计划确实如此。但因近日魔修屡次现身江湖,先是无头将军之乱,又是流光城被魔族攻陷。 “白桦城主唯恐魔修在白桦城趁机作乱,扰乱问道大会,所以将大会时间提前。这个消息目前封锁在正道修者当中,城中百姓尚不知此事。” 付西楼:“所以他们这是秘密将时间提前了。这样做风险很大啊,若是有人不小心传出消息,即便封锁消息也无济于事啊。” “不过说到白桦城主,我们这儿也有件事与他有关……”近香移道,“我们从得誉楼探出消息,得知他在一个月前,拿到了神似天机一梦的法器。” 她将信件交给玉玄炽观看。 “据信件中的描述,我想那就是天机一梦。”近香移道: “我怀疑他使用天机一梦对白桦城的未来进行了预测,他或许知道不久之后,白桦城将面临浩劫,所以才将问道大会的时间提前了。” 玉玄炽:“但你知道,能开启天机一梦的,唯有与我们同等的人才可以。” 近香移摊摊手,道:“可是在流光城里我们也见识到了,魔君能轻易无视伏魔阵的影响。难保这回不是例外。或许这位城主天赋异禀,偏偏能够催动天机一梦呢” 玉玄炽:“人族与魔族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你不能否认没有这种可能性。”近香移说:“我认为我们应当去找这个城主说个清楚,让他交出天机一梦。” 付西楼摇头:“不不不,城主府守卫森严,即便我们能进入府中,但是然后呢城主那么宝贝这项法宝,我们与他非亲非故,又不得信任,想让他主动交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近香移:“那就抢。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 付西楼又道:“抢和偷都不行。一旦天机一梦消失不见,城主势必要大张旗鼓地找寻。” 素心铃点点头,道:“没错。这也意味着,我们可能要惹来麻烦。” 玉玄炽思考片刻,说道:“我在明敌在暗。此刻白桦城或许已有不少魔者侵入,倘若我们强行将天机一梦带走,恐怕会打草惊蛇。”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寻得天机一梦,更要趁此机会,阻止魔族企图回归人间的计划,阻止他们用血如意开启献灵大阵。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宜暴露行踪。 “那我们总不能这样干等着”近香移说:“天机一梦还是得尽快找到为妙。” 付西楼打了个响指,道:“我知道了!三天后的问道大会!”他道:“本次问道大会将由白桦城主负责举办,若问道大会开始——” 玉玄炽紧跟着说:“那么城主必然现身。到时,城主府守卫必然松散,我们自可入府查探。” 素心铃亦道:“我们也可趁此机会游说白桦城主,请他安心将天机一梦交与我们。” 这个建议还不错,近香移也赞同:“正好,问道大会开始,魔族差不多也会开始行动了。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用担心会打草惊蛇,扰乱局势。”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要同时应对三件事:夺回天机一梦,拿到云仙泠草,阻止魔族计划。 时间上是有点赶,但目前他们只能依照计划行事。 三天后,问道大会如期举行。 所谓问道,便是一众修者切磋武艺,既展示自身的修行方式与成果,又学习他人出众的修行经验,借以增长见闻,拓宽眼界。 而在大会之中取得优异成绩者,皆可获得大会设置的彩头奖励。其中,就包括素心铃所需要的云仙泠草。 因此,玉玄炽也报名参与了。 本次参与大会的修者共计有三千二百与人。每人两两对战,直到淘汰得出大会的前三名。 而赛程将进行三天,在第三天里,分出第一、第二和第三的名次,并由城主亲自发放问道大会的奖励。 在问道大会举办的第一天,近香移等人来到大会现场。 白桦城主为了本次盛典,专门选出到郊外的一处巨大的校场。校场的里里外外被装修得十分精致。 校场宽大空地上砌好了无数擂台,而在正中央则立着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则摆放了不少桌椅,那是主办者与裁判的位置。 擂台以审判高台作为圆心,沿着中心线向外扩散开去。 在百丈开外,也就是校场的外围,则建了无数亭台楼阁,可供百姓与修者游憩歇脚。 从阁楼的高处远眺,便可以一眼望到大会校场的全貌。 比试开始之时,校场人声鼎沸,无数修者在旁围观,当中亦不乏白桦城百姓。 在问道大会开始的前一天,白桦城百姓才知晓大会举办的日期提前了。多数百姓疑惑不解,匆匆忙忙地跑到现场来看情况。 70 第68章 白桦城主 近香移站在人群之中,看到远方高处的擂台之上,一名年轻男子代表城主向众位修者、百姓说话: “很高兴诸位能到白桦城参与本次问道大会。在场的每一位修者,都是江湖武林的栋梁之才,正因有你们存在,武林势力才能愈加强大。 “按规矩,原本该是城主站在这里与大伙儿说话,但近日城主身体微恙,不宜走动,因此委托我来为大家解释问道大会的相关规则。 “虽然城主不在,但城主的心是与诸位在一处的。不仅如此,城主还为大会准备了特别的彩头。” 男子微笑着比了个手势:“一项可以预知未来的宝物。” 百姓与修者们开始窃窃私语。 “预知未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我只听说占卜之术有这等作用,何曾听闻法器能占卜的” “是啊,这是不是过于邪门了点儿” “邪门不邪门我不知道,但若果真能预示未来,那倒是件稀罕物。” “你们想想,咱们这混江湖的,成日刀口舔血,吃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儿,仇家还一大堆。如果有这东西……” 另一人接着说:“那岂不是能趋吉避凶,改变命运”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那么请问,这件宝贝什么时候能拿出来给大伙儿开开眼啊” 高台上的男子回答道:“宝物如今正在城主手中妥善保管,诸位不用心急,等问道大会评选出头三等的修者之时,尔等自当见识宝物的神奇之处。” “那么,本次问道大会,正式开始!” …… 近香移和付西楼等人从人群当中退离出来,而玉玄炽作为问道大会的参与者,此刻正与一众修者等候在休憩亭。 近香移道:“白桦城主没有出现,天机一梦应当还在城主府中。” 素心铃道:“看来是不可能在问道大会上说服城主了,或许我们应该到城主府中去看一看。” 付西楼:“不过你们确定,城主说的那样东西,就是你们要找的法器么” 近香移点点头,道:“确定。”能够预示未来,外形又与天机一梦相似。那不是天机一梦,还是什么 “问道大会已经开始,魔族随时都有可能动手”近香移说,“我打算探一探城主府。” 付西楼:“现在” “不然呢”近香移反问:“白桦城守卫有限,既然白天要举办问道大会,那么兵力必然会分散在各处巡逻。 “而等到晚上……料想城主也知道,月黑风高之时正是干坏事儿的好时候,所以到了夜晚,城主府的守卫必然更加森严。” 近香移下了结论:“因此,在白天搞突袭是最合适的。” 付西楼:“好,如果到时发生意外,我们就给你打掩护。” 话音刚落,白桦城上空的太阳光线忽然黯了下来。仿佛被乌云遮挡住了。 近香移抬眸望去,却见一层浅灰色的半透明光罩蒙住了蔚蓝的天空。光罩沿着天际绵延而去,直到将整个白桦城牢牢盖住。 “那是……” 付西楼与素心铃同时抬头。付西楼眼中闪过几分惊讶:“与流光城十分相似的封闭结界,但又有所不同。” 纵然与流光城的结界有所区别,但同样具备封闭空间的作用。近香移单是看看空气中流动的灵气便知道了。 素心铃讶异道:“为何要在城中布下结界难道他们发现了魔族的踪迹,想要将魔道之人困在城中” 近香移:“看来白桦城主藏了很多秘密。” “我要进去了。”近香移手中捏着一张淡金色法符,“都知道这符咒怎么用。若是府中有意外情况,我会透过传讯符告诉你们。” 素心铃点点头:“姐姐小心。” 付西楼:“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付大哥不用担心。”素心铃笑了笑,说:“姐姐很厉害的。” “走了。” 话音落下,近香移手中捏诀,缩地成寸的术法带着她,进入到城主府中的一个偏僻且安全的地方。 她原本打算利用神识扫视城主府,借以寻找天机一梦的踪迹。但试了几次下来都是徒劳无功。 近香移没找到神器的下落,反而发现府内有好几处地方被阵法与禁制封锁着。她的神识无法穿透这些禁制。 除此之外…… 近香移睁开了眼睛,双眼透过重重墙体,望向城主府的正中央。 那里有魔气。 片刻之后,近香移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院落。小院四四方方,天井与庭院被布置得十分雅致,两侧长廊与偏殿也颇显华贵。 她心想,能住在这样富贵的院落,料想是位大人物。或许这里就是白桦城主的居所。 倏然,不远处的卧房之内传来“哐啷”一声。是瓷瓶碎裂的声音。 近香移即刻轻手轻脚地摸到窗户边上,然后将木窗子推开一条小缝。她的视线透过这条缝隙望到了房屋之中。 视野之内,一名身着白色中衣的男子挣扎着从榻上缓缓摔落下来。他痛苦地捂着头,口中发出沉闷的呻吟。 他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牙关咬得死紧,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也浸湿了。 森森魔气从他体内外溢出来,黑雾弥漫在方方正正的房间里,死气沉沉,宛若死亡降临。 近香移:“!!!” 所以白桦城主其实是魔修,抑或是,魔族 那么他故意将问道大会提前,也不是因为今日魔修猖狂,而是别有目的。可目的是什么 正当她为这个发现而大感惊异且困惑之时,屋中之人却四肢怪异地抽动几下,表情从痛苦隐忍,渐渐转变成冷漠死寂。 近香移看着他步履沉沉地走向靠墙的架子,然后转动了一个瓷瓶。 随后,卧室内的另一面墙体倏然移动。 一扇门打开了。 与此同时,覆盖在暗门上的禁制被解除,微微矮身,正要走入暗室。 近香移略微迟疑,思索片刻后,她决定悄悄跟在后面一探究竟。 可在她有所行动之时,屋中男子的身后忽然聚起一团黑雾。这团由魔气凝聚起来的雾气忽然爆冲过来,直冲近香移的面门! 糟糕,被发现了! 近香移猛地后退。她骤然出手,一道光盾护在身前。 猛扑过来的黑雾直冲冲撞在光盾之上,并且在一瞬间幻化形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灰白骷髅。 近香移催动法力,眼前黑雾随之而散。 同一时刻,屋中传来男子的叫喊:“来人,有刺客!” ------题外话------ 来了来了,第一天的万字更新送上刚刚好,今天也正式进入第一阶段的最后一个单元了,全书的小高潮马上就来 依旧感谢大家的推荐票,也请继续支持呀! 那么,明天见啦! (我接着码字去了,嘤嘤嘤 70 第69章 重重阴谋 男人的声音透过浑厚磅礴的力量传了出去,几乎传遍了整个城主府。 顷刻间,偌大的城主府即刻吵闹起来。执着兵器的府兵急冲冲向正中央的院落狂奔而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亭台水榭之间: “有刺客,快抓刺客!” “刺客就在城主房中,抓刺客!——” 同时,白桦城主从房中闪身而出,带着杀意的魔气攻向近香移。 近香移即刻甩起长袖遮挡住己的脸。她紧接着往后一退,花瓣旋流乍然而起,顿时驱散了围困而来的魔气毒障。 同时,她单手捏诀,缩地成寸口诀起效,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府兵晚来一步,数十人挤在这个小院当中,只看得庭院当中的女子化光而走,速度快得来不及眨眼。 “刺客跑了” “城主可还无恙” 白桦城主面色阴沉地摆摆手。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近香移离开的方向,眼神之中尽是一片阴郁之色。他死死盯着那一片地域,久久不曾说话。 没错,这股精纯的力量,来自天地间至纯的灵气,正是鸿蒙山上那棵叽叽喳喳又蠢笨的神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在人间隐匿这么多年,终于让他找到了。魔君说得不错,只要耐心等待,终究会有大仇得报的机会! “城主” 倏地,白桦城主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渐渐放大,最终成了放声大笑:“很好,真不愧是天界来的人,确实有几分实力。” 但这几分实力,究竟有多少是从百余年前的大战中保留下来的 策梦狗贼,狗贼的走狗近香移,呵。 百年前你们施加在魔族身上的咒印,施加在魔族身上的痛苦,如今,将从你们身上一一讨回! 近香移急忙退离城主府,心中想着事儿,这会儿又转过一个拐角,一个不留神,险些和眼前之人迎面撞个正着。 她连忙后退,说:“抱歉、抱歉,我——” 没等她把话说完,头顶的“阴影”便开口了:“何事如此惊慌”声音有点熟悉。 近香移抬头,恰好看到了玉玄炽。 “你怎么在这儿”近香移问。 玉玄炽:“他们说你遇到了意外情况,让我过来看看。” 他往一侧让开一步,素心铃和付西楼便跑了过来。 付西楼道:“我们方才用传讯符联系你,可只听到另一边传来喧闹的声音,还有人在喊‘抓刺客’,所以推测你可能是出事儿了,这才请玉玄炽过来看看。” 素心铃点点头:“嗯嗯。姐姐可还无恙” 近香移道:“我当然是没事了。” 玉玄炽:“有什么发现” “说起这个,我得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妙的消息。”近香移平复呼吸,道:“白桦城主是魔修,也可能是魔族。他修改问道大会的日期,不是为了避开魔道侵扰,而是另有目的。 “另外,我还看到他房中藏有密室。我想,那应该就是藏着天机一梦的地方。” 客房之中一片沉默,付西楼仰头灌下去一大口酒,又抓了把花生米,说道: “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现在是羊入虎口。如今白桦城已经完全被魔道所控制了。连一城之主都是魔修,那还有什么好打的,全城府兵、修者,都在魔道的掌控之下,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他耸耸肩,说道:“而且白桦城上空还压着一层封闭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素心铃的脸上满是担忧:“付大哥说的不错。在如此封闭的空间里,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处于被动的位置,局势不容乐观。” 她看向玉玄炽,眼带愁色地问道:“师尊可有向天……向师门请求援助了他们能否及时赶来” 闻言,近香移叹了口气,说道:“可别提了。在来白桦城之前,我们便发了信号通知师门,可那边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玉玄炽沉默片刻,随后将桌上胡乱摆放的酒瓶、菜碟一一扫清。 付西楼急道:“你干什么呢,我这还没吃完呢!” 玉玄炽将空杯子留在桌上,道:“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可知,魔族早与人间魔修所勾结,他们打算让三界外的所有魔族重回人间。” 他放出了第一个杯子。 “而在通道开启之前,他们先是从流光城盗走了血如意。血如意的作用是开启献灵大阵,可将一座城池的所有生灵炼化成无穷无尽的怨气与死气。” 玉玄炽放下第二个杯子。 近香移道:“但献灵大阵并不具备打开任何通道的能力。”她脑筋一转,道:“我们会不会是搞错了,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打算打开浮屠城与人间的通道” 近香移会这么想,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首先,一千五百年前的魔族逃逸于三界之外,建立了浮屠城,此后的上千年,三界皆无魔族的身影。 魔族最后一次现身是一百年前,鸿蒙山大战。 由此可知,浮屠城已经有了能够回到人间的办法。 况且不久之前,魔君矢怨就与千面画影一同现身于流光城。 说明浮屠城和人间的通道仍在起作用。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费尽心力,要再起一个时空通道呢 除非原先的通道消失了,没有了。 这就是近香移一直思索却想不通的疑点。 此时,付西楼道:“你的意思是,魔道之人是故意放出假消息,误导我们的喽” “是否误导,这点暂且不论。”玉玄炽道,“魔君与千面画影将血如意带到此处,显然是要利用献灵大阵达成某个目的。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敲了敲桌上的茶壶盖:“天机一梦落在了白桦城主手里,而城主出自魔族。现如今,城主却要将天机一梦作为彩头,奖赏给问道大会的得胜者。”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通道不是说打开就能打开的,要开启一扇时空之门,必须要有非常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是汇聚所有魔族的法力就能办到。在这当中,更要借助神器的力量。 就譬如鬼域和天界的通道。根据天界典籍所记载,当时的神官便是使用神器所蕴含的法力,撕开了一条空间之门。 血如意并非神器,魔族不可能使用它来打开通道。 70 第70章 预判陷阱 倏地,玉玄炽眸光一闪。他道:“天机一梦,是天机一梦,魔族打开通道的手段是天机一梦!” 近香移愣了一下:“什么” 玉玄炽道:“作为法器,天机一梦所拥有的法力是无穷无尽的。而越是强大的法器,就越能够协助施法者开启时空之门。” 近香移眼中满是惊讶:“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们推测的方向就是错误的。血如意不是开启空间通道的关键,天机一梦才是!” 近香移越想,就越是觉得玉玄炽的说法是对的。她恍然大悟地说: “我明白了。难怪他要将天机一梦作为彩头奖励,因为魔族之人都已互通消息,他们知道我们会到白桦城寻找神器。 “在流光城的时候,魔君分明处于优势,却没有杀我们。她的目的就是想借我们之手,催动天机一梦,进而打开人间与浮屠城的时空之门!” 因为天机一梦乃是神器,唯有天界神官方可催动,魔族的人无法引出神器所蕴含的法力。 在流光城之时,他们已与魔君交过手。魔道之人乃是同党同修,眼下,他们的身份对魔族而言,已经不是秘密。 而作为魔族的白桦城主必然知晓玉玄炽参加了问道大会。 也因为如此,城主才敢大张旗鼓地将天机一梦作为大会的彩头,好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天机一梦,借以开启时空之门。 近香移叹了口气,说:“所以先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是白费工夫,敢情人家早知道我们来白桦城了。”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打算,他们也该早做防备。 玉玄炽看看近香移,问道:“关于白桦城主,你了解多少” “我只是匆匆瞥了几眼,对方何等实力,我并不清楚。”近香移说,“但是从对方身上的魔气看来,实力不弱。较之魔君要差一截,但比千面画影要厉害。而且……” 她有几分欲言又止。 玉玄炽便问:“有事便说。” 近香移只得将最初见到白桦城主的场景一一告知,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她道:“我瞧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在于体内的某种力量做抗争,很痛苦的样子。而且他身上的魔气也不是一开始便有的。起初,隐隐约约还是属于人族修者的灵力。” “属于人族修者的灵力……”付西楼沉吟片刻,道:“听你的描述,我感觉那好像是夺舍。” 众生所知的三界,常常有怀着怨恨而死之人。他们死前带着恨意而不得进入轮回,游荡在人间各处。 为了活下去,这些怨灵会选择人间的肉体,夺取他们身体的控制权,成为新的主人。 这便是夺舍。 并非只有怨灵才可夺舍,没了身体的魔族亦可借此重回人间。 但无论是不是夺舍,城主的底细究竟如何,他们并不清楚。加上对方表面上是白桦城城主,想对付他,着实有些难度的。 而眼下更糟糕的情况是,他们并不知道城中有多少魔族,多少魔修。他们隐匿行踪,下落不明。 这时候,他们很需要天界的帮助。但偏偏发出的信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近香移觉得心焦:“除了天机一梦外,我们还需注意血如意。魔族动向尚不明朗,献灵大阵随时威胁着城中百姓的性命。” 玉玄炽的担忧比她还多一重。 他下界的最初目的是找寻鹤羽道君的下落。如今来到了线索指向的白桦城,可他放出的分神却找不到鹤羽道君的相关线索。 师尊会与魔族的计划有关么 当下,众人各怀心思,忧心忡忡,就连素心铃也吃不下饭了。 短暂的商议过后,四人决定分头行动。 素心铃一个没有任何法力与灵力的弱女子,最大的任务是保护她自己。而玉玄炽作为问道大会的参与修者,则需要每日与凡间修者斗法,拿到云仙泠草。 而未免让众人都处于被动地位,近香移与付西楼先一步动手,负责潜入城主府,盗取天机一梦。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近香移与付西楼即刻动身,前往城主府。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白桦城被笼罩在夜幕之下。 屋舍灯火点亮在浓墨的夜色之中,像是夜空中的星星,温暖中带着萧索的寂寥。 近香移使用缩地成寸,带着付西楼悄无声息地潜入白桦城主所在的小院。 可等他们两人抵达目的地时却发现,府中的守卫十分松散。原本四处巡逻的府兵,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近香移观望四周,只在远处的回廊下方见得几名偷懒的仆役。 付西楼同样感到奇怪。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道:“我想,城主并不在府中。” “在不在,看一看就知道了。” 近香移即刻放出神识,无形的目光落在偌大的府邸之中。哪个屋子里有几个人,哪个仆役在喝酒赌博,哪位宾客在与人调笑,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看得越是清楚,她眉心的褶皱就越深。 片刻之后,她骤然睁开眼睛,然后拉上付西楼就准备跑:“快走,这是一个陷阱!白桦城主根本不在府中,他早就离开了!” 即便当时她挡着面,对方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并且预算到了她会再次登门,于是立马带着天机一梦离开了城主府! 她试探过,城主房中的暗室洞开着,没有禁制,没有结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一回是他们扑了个空。 至于为什么是陷阱…… 近香移可不相信,魔族在知道她有可能再度造访的情况下,什么都没有准备。此时此刻,院落的里里外外必然布满了陷阱,就等着她上当呢! 饶是她反应如此迅速,但依旧是晚了一步。 在两人要以缩地成寸离开之际,院落外围乍起一阵幽蓝色光。光墙从四周扩散开去,并且将小院团团围住。 不过眨眼的工夫,结界便将他二人包围了。 付西楼:“……哇哦。”他看向近香移,“我们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近香移皮笑肉不笑:“你的用词还真是精准。” 她缓步上前,双眼细细观察眼前这个围困他们的结界。 半空之中,靠近结界的地方,周围的灵气便会被带着往下方流动。越是接近结界,灵气流转的速度就更快。 70 第71章 决战之日(1) 近香移的目光随着灵气而移动,随后看到这些灵气全都被引导到他们脚下的土地。 同时,她还发现,每当她走一步,脚面触碰的位置便亮点墨蓝色光芒。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奇幻的异空间,周围都被这阵萤光所围绕。 付西楼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出声打扰。等近香移停顿下来之时,他方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近香移:“与其说这是个结界,不如说是一个法阵。只不过这个法阵没有什么攻击性,好像只是想把我们困住,不让我们离开而已。而且……” 她话语中微微顿了一下,心想:看这法阵的布置方式,有点像天界的路子。 很奇怪,魔族布置法阵的手法,怎么会和天界的相似呢这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什么”付西楼问。 “没什么。”近香移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白桦城主明知道我们会来,却不下死手,只是要将我们困在这里呢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付西楼摊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摘下腰间的酒壶,颇为闲适地喝了几口,又问:“那么此阵可有解法” 近香移点点头:“有是有,但有点麻烦。” 想要破阵,就得找到阵眼。但这法阵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阵眼是流动不固定的,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她叹口气,心说:暂且先试一试。 至第二天清晨,玉玄炽发现近香移和付西楼两人依旧没有回来。 他们外出了一夜,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仿佛人间蒸发。玉玄炽尝试用传讯符与近香移联系,但始终联系不上。 素心铃表示很担忧,眉心紧蹙:“姐姐和付大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师尊,我们要不要去城主府看一看” 玉玄炽想,近香移不是不谨慎的人,此番前往城主府一探虚实,应当不会冲动行事。或许过程当中有别的事情发生,她被绊住了脚步,这才没有及时回来。 况且,她还是天界神官,芳菲殿主。即便身上有戒灵锁压制,那也不该受困于魔族之手。 近香移胆小,遇到危险必然先溜为上。他相信她的逃跑技能,一如他相信她的术法造诣。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想。 再说,近香移即便是敌不过对方,也能解开戒灵锁的禁制,恢复法力后便有能力脱困的。 玉玄炽如此思考片刻,而后回答:“不必。今日你在客栈中等候,若是见到他们回来,便让他们到问道大会的校场寻我。” 素心铃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说着,她犹豫地看了看玉玄炽,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起对方的袖子,说:“那师尊此去,还请多加小心。您的伤尚未好全,若是再发生意外,弟子当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玉玄炽道:“不会有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心铃看着他离开,而后缓缓收回了手。她静静看了看远方,继而扭头往郊外而去。 “呼,忙活这么久,总算是出来了!”近香移动动发酸的四肢,又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和肩膀。 付西楼虽然没出什么力,但也跟着打了一个时辰的下手,这会儿也感到了几分疲累。 他说:“就是有点可惜,今晚什么收获也没有。” 他们两人跨过门槛往外走,计划着要不先回客栈休息一阵,再做打算。 但在这时,近香移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墙上晃过几个人影。同时,那边还传来短暂的交谈声。 近香移听得不太真切,只隐隐约约分辨出,他们话里的内容包括有“调兵离开城主府”的字眼。 她转头看了付西楼一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付西楼明白了她的意思。 随即,他身影一闪,下一刻便来到了那两名护卫身后。 “我怎么觉得这两天城主有点奇怪呢自从拿到那个宝贝之后,城主便成日成日躲在屋子里,也不出来。但凡有什么命令,也是管家代为传达。以往也不这样啊。” “或许城主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还将问道大会的举办日期提前” “这……” “再说了,城主身体不适,就该呆在府中休养调养,哪有连夜离开府邸,跑到城外去的这还不算,城主还调走了府中兵力,真是令人费解。” “嗐,主子的命令,我们照做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话音才落,耳后便袭来一阵风。护卫来不及反应,转头就被一只手给挟持了。冰凉的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城主府,你不要命了!” 付西楼低声呵斥:“别动!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另一名护卫道:“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近香移压低声音:“你们城主到哪儿去了!” “城、城主他……” 付西楼手上用了点力,登时,护卫的脖子上一凉,温热的鲜血流了下来。 “说清楚,否则我这匕首可不长眼。” “等等,等等,我说,我说!”那名护卫连忙道,“在郊外,问道大会校场的观星阁里,就、就是楼层最高的阁楼!” 得到了回答,近香移微微一笑:“多谢告知。” 下一刻,付西楼的手掌一起一落,两名守卫登时被打得昏厥,倒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经过第一天的比试,大会参与比试的修者仅剩下不到五十人。按照流程,大会的头三名会在今日产生,接着白桦城主会在第三天出现,将彩头奖赏给得胜的修者。 但是进入到第二天赛程的问道大会,却显得几分不寻常。 玉玄炽想旁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昨日夜里,白桦城主就带着那项具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宝物,来到了大会的校场之外,留宿在观星阁里。 也就是说,昨夜近香移和付西楼扑了个空,白桦城主根本不在府中。 玉玄炽眉心微拧,心说:莫非近香移他们果然是碰到了意外 思索之时,校场擂台忽然被叫停。昨日的主持大会的男子阔步走上高台,道:“很抱歉地告诉各位,今日的比试需要暂停片刻。” 他面带微笑:“昨日有人说,很想见识一下传闻中能够预示未来的神器的模样。现在,城主已将宝物带到了现场,好让大伙儿开开眼!” 70 第72章 决战之日(2) 天机一梦的消息一出,校场之内的百姓、修者皆是一片欢呼。 白桦城主便在这片欢呼声中登上了高台。他用微微发颤的手,抹掉了额际上的汗,然后扯出微笑,面向台下众人: “作为白桦城东道主,我很高兴诸位能够赏脸光临白桦城。诚如李管事所言,我确实得到世所罕见的宝物。听说诸位对此很是好奇,因此,我特意将宝物带来,给诸位一观。” 话一说完,就见白桦城主拍了拍手,随即,几名护卫扛着一样东西就上来了。那东西蒙着布,众人看不清里面放的是什么。 玉玄炽的双眼紧盯着彼端,视线随着“宝物”而移动。他双眉紧蹙,心想,看来魔族已经打算行动了。 “宝物”被摆放在白桦城主面前。他面带笑容地让护卫退下,然后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了那一层浅蓝色布罩。 浅金色外壳,宛若镜子一般的神器出现在众人眼前。顷刻之间,一股清风迎面扫了过来。风中带着醒神的灵气,一众修者顿觉神思清明,身上隐隐约约的疲惫感顷刻消失。 见状,玉玄炽后退一步。他指尖微动,预备着抽取分神,夺回天机一梦。 可就在这时,远方城中的某一处,忽然乍起一道红光! 红光化成光柱,直冲云霄。这抹红色映在半空之中,将白桦城的上空都晕染成红彤彤的一片。随后不久,城中的其他地域亦是同时出现刺目的血红光线。 这抹血腥而艳丽的红色,映得白桦城内的霜桦树也染得赤红。 高台上方,白桦城主指着天机一梦说道:“这便是能够预知未来,通晓古今的神器!” 在众人都惊异地望着前方神器之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那、那是什么” “快看,城中有红光!” 闻言,众位修者急忙扭头看去。他们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笑容,等看清楚白桦城内诡异的光线之后,笑容消失,脸色突变:“那阵红光……” 玉玄炽目睹着那一道道红光逐渐占据白桦城,神色愈发凝重。下一刻,他的数道分神被抽取而出,化作无数光影流散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影骤然一闪,直奔高台上的天机一梦! 来来回回的折腾,加上一晚上没休息,付西楼累极了。 近香移帮他解决了饱腹的问题,随后两人便要动身前往郊外校场。但正当她要施展缩地成寸之时,前方不远处的屋舍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付西楼循声望去,却见冲天的红光从瓦舍当中窜了出来。妖异的血红像是一团火,几乎要将整座屋舍点燃。 他连忙碰碰近香移的胳膊:“你快看,那是什么” 近香移停下动作,目光循着付西楼所指示的方向望过去。她惊呆片刻,情不自禁上前几步:“红光、血腥气……”还有空气中弥散开来的死气。 她可以确定,魔族一直筹划的献灵大阵已经开启了。 付西楼也想到了这个:“这该不会是那个什么阵……” 近香移放弃了去找白桦城主,面色凝重地说:“过去看看。” 事发地点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两人没费多少工夫便到了。 此刻,天刚刚擦亮,天色朦胧。 近香移推开半掩的门,一眼望到倒在血泊当中的中年男子。 男子浑身上下的皮肤开裂,鲜血横流,脸上的五官也模糊了。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浅淡的红色光罩。 那冲天的光柱就是从这光罩当中升起的。 近香移看到,在那层光罩当中,模模糊糊映着一个人影。人影接近透明,表情痛苦,他张开的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 这个光罩在汲取他灵魂的力量。这些力量转变为浅金色的萤光融入地底。 而在男子所在的土地上,显出些许法阵的光芒。 近香移尝试打破这个光柱,但是法力在触及光柱的瞬间就被打散了。她的法力没有办法毁掉这个光柱,也没办法挽救被炼化的百姓的灵魂。 付西楼:“你有办法吗” “献灵大阵是至阴至邪的法阵,关于此阵的效用,我只在古籍上见过。”近香移摇摇头,说:“此阵一旦开始,遭受屠戮的生灵便无法救回。最多最多,只能救下他们的魂魄。” 付西楼低下视线:“也就是说,他没救了” 近香移:“但是其他人还有有得救。”只要能解开献灵大阵。 “你想怎么破阵”付西楼问。 近香移解释道:“据典籍所记载,献灵大阵所覆盖的范围是无限广的。生灵献祭的数量越多,法阵的力量就越强,范围就越广。 “而献灵大阵有多个阵眼,每一个阵眼都将成为受害者所处位置的中心点。也就是说,每一位百姓受害,其灵魂的力量都会被传送到距离最近的阵眼当中。” 付西楼揉揉太阳穴,说道:“好复杂,好难懂,你能不能说简单点” 近香移说道:“简单点的方式就是,找到献灵大阵内的所有阵眼,并确认中心位置,摧毁正中央的血如意就能破除献灵大阵了。” “那就找啊。” 近香移叹了口气,说:“我也想啊。但是在那之前,得先找到所有的阵眼。阵眼的方位需要尸体的位置才能推断出来。目前尸体数量还不够多,推断出来的阵眼方位会很容易出差错。” “嘶,那这法阵还挺难办。”付西楼,“但你术法造诣相当高,应该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是” 近香移一挑眉梢:“哦,那你还挺识货的。”她确实有一个小办法。 说罢,点点荧光从她掌中飘出,粉紫色花瓣在眨眼间化成一只只蝴蝶,并且向四面八方飘飞而去。 蝴蝶跃出洞开的屋顶,四散着飞到城中各处升起的红色光柱。 近香移双手起势,双臂一展,随即,一面半透明的白桦城地图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蝴蝶标记了光柱所在的位置,而这些位置,也在地图上显现出来。 没过多久,地图上浮现数个亮闪闪的光点。 付西楼明白了,指着上头说:“所以这几个地方,就是阵眼所在的位置” “嗯。”近香移说:“不过这是根据现有的尸体位置推算出的,不算特别准确,所以我们并不能以此断定血如意的地点。” 70 第73章 决战之日(3) 近香移:“但是呢,我们只要能摧毁这些阵眼,献灵大阵的作用也会大大削弱,最终无法再起到炼化灵魂的效用。” 近香移与付西楼一前一后地来到第一个阵眼所在地。 这是坊市当中的某个小院。院子被居住在此的百姓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上一片落叶也没有。 近香移捏着一片飞花。当她松开手,花瓣便落在院中的一口古井当中。 她走上前去,见得古井上方的灵气以一种十分古怪的方式流动着。飞花触碰到的时候,被古井边的灵气打散了。 “就是这里了。” 近香移心下一沉,随即双掌发力,数道掌劲打在古井上空,试图用法力消解覆盖在古井上的阵眼。 但这些掌劲落在古井上之时,古井边缘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旋流。这个旋流瞬间扩大,最终将古井整个覆盖。 与此同时,近香移打出的法力被这个旋流悉数吸收,一点不剩! 她所使用的力量不仅没能毁掉这个阵眼,反而是让阵眼吸收掉了她的法力。 这怎么可能呢 付西楼看看阵眼,又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阵眼没破啊” 近香移惊讶地看着眼前毫发无损的阵眼,继而不信邪地再度打出一掌。随即,旋流再次出现,将她的力量一一吸收。 “嗯”近香移忽然顿了顿,道:“我明白了。” 付西楼:“你明白什么了难道这不是我们要找的阵眼!” 近香移有些着急了:“不,这是阵眼没错,但是在这阵眼上方,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传输法阵!这个传输法阵的特点就在于,如果没有受到法力攻击,它是完全隐匿的状态。 “但若是有灵力或是法力侵袭,它便会将所有力量吸收干净,并且转移到其他地方。在此情况下,我们根本没办法将阵眼破坏!” 可恶,怎么偏偏是这种难搞的传输法阵! 近香移烦恼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玉玄炽的声音:“近香移,付西楼,你们两人怎会在此” 付西楼即刻扭过头,道:“这话我们才要问你呢。你不是在城郊问道大会不比试了” “这仅是我的一道分神。”玉玄炽道:“问道大会无法进行了,白桦城主带着天机一梦现身校场,魔族的计划已经开始。” “猜到了。”近香移说:“献灵大阵已然开启,城中百姓……死伤无数。” 她微微低下头,脸上满是愁闷的情绪。 当初在流光城,是她做错了。若是那天她没有放走魔君和千面画影,这会儿白桦城百姓也不会遭此劫难。 必须尽快阻止魔族! 大概是看出了近香移过于低迷的情绪,玉玄炽难得安慰了一句:“先别急着懊悔,眼下解决困境要紧。” “嗯嗯。” 玉玄炽向来沉稳,实力又强。作为严律殿的首席神官,他一向是最得人敬重的。抛开追求者这个身份不谈,以往在天界的时候,近香移也十分欣赏他办事牢靠。 此刻,她因为献灵大阵而慌了一瞬,又听玉玄炽在身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即刻就让她找到了主心骨。 她连忙问:“天机一梦如何了拿回来没有” 玉玄炽微微启唇,正要说话:“快了——”话还没说完,他便是一顿,紧接着脸色一变。 “怎么了” 近香移察觉到他神态的变化,连忙伸手去抓他。结果这一抓,就抓了个空! “玉玄炽!——” 相比于近香移的惊慌,付西楼完全在状况外:“怎么了,又怎么了他怎么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话音方落,远方城外就忽然传来了一道嗡鸣之声! 近香移与付西楼循声望去,只见城外的天空之中聚起一阵黑云。黑云之中电闪雷鸣。此外,天与地的连接处,一阵狂风大作,风沙席卷。 一时之间,天地变色。 付西楼:“那是城郊问道大会的校场啊!莫不是有大事发生!” 近香移警铃大作:“不好,必然是天机一梦!” 方才玉玄炽的分神消失得奇怪,话还没说完就不见了。十之八九是校场出了问题。 “事不宜迟,快走!” 近香移拉着付西楼,二话不说便施展缩地成寸离开了。 校场之上,狂风不止。 玉玄炽本欲上前夺取天机一梦,但在触碰神器之前,上空倏然降下无数黑色长鞭! 登时,校场上一片混乱: “是魔修,魔修!快,魔修攻入白桦城了!” “速速将魔修拿下!” “可恨!尔等歪魔邪道,速速纳命来!” …… 长鞭宛若灵蛇般在校场游走,不过片刻工夫,现场修者死伤过半。 修者与百姓纷纷尖叫着逃离,但无不是被舞动的长鞭捅穿身体,当场绞杀。 有胆大的修者欲上前奋力一搏,却在狂风之中,被乍起的血色光柱刺穿了肉身。他们被钉在原地,皮肤龟裂,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玉玄炽即刻抽身而退,再抬眸,却见数日不见得到魔君矢怨衣袂飘飘的立在高台之上。她眼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本座赠与仙君的见面礼,仙君可还喜欢” 玉玄炽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口中道:“魔族余孽。尔等的目的既是开启浮屠城与人间的时空之门,又何必枉杀无辜。 “杀孽过重,终将为尔等招致祸难,还望尔等今早收手,否则天界援军赶至,尔等唯有死路一条。” 闻言,魔君矢怨朗声而笑:“时空之门呵,谁告诉你,我们的目的仅仅是时空之门” 她倏然跃下高台,魔气在她掌中显现。在她一掌将魔气打出之时,四面围攻而上的修者皆被其一一捏碎: “本座是要开启时空之门不错,但不仅仅是将浮屠城连接到人间。而是要重启一千五百年前,被天界封锁的无欲魔界。” 说话间,位于后方的“白桦城主”倏然惊喜地喊了一声:“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随即,一道刺眼光芒从天机一梦上迸射而出!金光直冲而出,像劈开乌云的太阳,在天地之间打开了一条光明的通道来!—— 近香移狂奔而来。她双掌起势,即刻破除了额心上的戒灵锁,然后施放全身法力,一张由花瓣旋流汇聚而成的巨网直扑那道金光而去! ------题外话------ 今天的万字更新送上明天见 70 第74章 时空之门 当巨网扑向即将开启时空之门的金色光柱时,一道自天外而来的霸道刀气,自下而上地将这张巨网给劈成了两半。 近香移吃了一惊,即刻扭过头去。在她的视野之中,只见得一名魔族之人手持长刀,傲然地站立在高台之上。 纵然衣着有了改变,但男子的相貌依旧维持着原样。 他用白桦城主的声音说:“凭你,一个小小花神,也配阻止魔族的计划做梦!” “你来得正好,往日仇怨,今日与你一并清算了!” 说罢,他执着长刀,便要朝近香移攻来。 “等等,幽衡,你要报仇可以,但可别忘了正事。”魔君矢怨道。 “啧,这我当然知道。” 魔者幽衡冷哼一声。下一刻,他身影一闪,眨眼间来到近香移身前。 近香移神色一凛,即刻后退数步。她双手起势,千刃花瓣向对方席卷而去。 杀意十足的攻击落在魔者幽衡眼中,只换来对方不屑的一声嗤笑。他挥舞着长刀,刀身在几个呼吸间幻化出无数条影子。 霎时间,花阵当中响起一阵铿锵铮鸣之声。随后,那些卷着刀刃的花瓣全被幽衡手下的刀一一打落。 同时,凌冽刀气直冲近香移的面门而来,逼得她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后背:“哟,要小心哦。” 这是一道完全陌生的声音,近香移心中疑惑,即刻侧头去看。而她这一望,所见到的是一张普通到丢入人群就会消失不见的脸。 几分熟悉的魔气渗透了过来。 霎时,近香移的瞳孔微微睁大。紧接着,一柄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她的心口! “躲开!” 未及反应,近香移就被另一股力量一扯。同时,数道剑气扫荡四野。 千面画影猝不及防,当下就被这些剑气逼得退至数丈开外。他仇恨的双眼登时着玉玄炽的分神,道: “魔君大人,看来您还是留手了。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能让他有工夫来救人!” 说罢,他抬手一道掌气打过来,玉玄炽的分神就在转瞬间消解了。 近香移别过头朝另一端看了一眼,发现玉玄炽仍与魔君矢怨在缠斗当中。他们双方战得不分上下,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近香移发现,魔君矢怨的实力竟是如此强劲,对上恢复法力的玉玄炽,竟能斗得如此不分伯仲。难怪当时在流光城,她能以一敌二,同时对付她和玉玄炽。 而在这时,前方刀阵带着杀意袭来。近香移神色一凛,掌中流光四起。随即,九转芳华阵围攻而去。她控制着花瓣旋流,即刻攻向了挥刀而来的魔者幽衡。 双方在半空之中交手,互不留情,不过片刻工夫,便已过了近百招。 过程当中,近香移不知他们两人是谁受伤了。她感到有鲜血溅在她的身上。 此时,前方魔者的气势忽然一变,更为阴狠的力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汹涌的魔气宛若决堤的海潮,以极具压迫性的威压逼向近香移。 从那爆冲的魔气当中,近香移从中品出了挤压了千百年的恨意。 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对方。 正当她凝神与之对抗之时,凌冽刀气却忽然从身后攻来! 她急忙闪躲,但手臂依旧被伤到了。 近香移皱紧眉头,控制着九转芳华阵内的旋流,给予魔者一个精准的回击。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低下视线之时,却望到下方的校场之上已经满是死尸。血色流淌成河,尸体泡在其中,灵魂也成为了献灵大阵的养料。 来自灵魂深处的叫喊声不绝于耳。他们嘶吼着求救,痛苦地尖叫,但笼罩在魂魄上方的血红光罩却消散不去。 在这一刻,近香移深刻地意识到,在流光城之时,自己犯下的究竟是何等严重的错误。 献灵大阵不仅仅只是献祭生灵这么简单。它还能摧毁一座城,让它变得死气沉沉,鬼气森森。生者怀着痛苦而死,而死后,他们的灵魂不得安生。 魂魄失去进入轮回的机会,永生永世,只能变为怨灵,痛苦与怨恨将永远伴随。他们做不到自救,只能自毁。 而这股自毁的力量,也会对周围的其他生灵产生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 后人提起白桦城,不会再想起美丽的霜桦树,想到的只是一座生灵永不复存的死城。 近香移忽然感到胸中钝痛,随即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发觉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泪痕了。 这时,魔者幽衡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 “好一个悲天悯人的神官。白桦城有今日,还得多亏你。若非当日神官手下留情,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拿到血如意,无欲魔界也不会有机会重启。” 近香移愣了片刻:“无欲、魔界” “哦你还不知道”幽衡道:“一直以来,我们夺取血如意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开启浮屠城与人间的时空之门。烟波城那个臭丫头听到的消息,不过是我们哄骗她的而已。 “而我们真实的目的,是要利用血如意制造出一座死城,从而借助天机一梦的力量,在这座‘死城’之中,建立一座通往无欲魔界的通道!” 近香移:“胡说八道!无欲魔界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就被天界所封闭,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 “所以我们才要用献灵大阵啊。”幽衡道,“普通的方法自然是不能开启这条通道。” “但若是在无欲魔界之外,建立与其同等的充斥着死气与怨气的死城,再通过神器的力量,就能让两个本质相近的时空相连接。” “只是魔族不具有催动神器的力量,所以我们才留着你们的性命,一步步指引你们来到白桦城,并告诉你们,天机一梦在我手中。”幽衡的声音仍在继续: “此外,献灵大阵的阵眼上的传送法阵,也是特意为开启天机一梦而设下。我知道你们会去毁坏献灵大阵,因此在阵眼之上又另外设立传送法阵。” 说到这里,近香移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么她打在传输法阵上的法力…… “没错,开启天机一梦的力量,正是通过传输法阵传送过来的,属于你的法力。” 近香移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 70 第75章 无欲魔界(1) 近香移紧盯着幽衡,眼神中满是痛恨。但她更恨自己被这些魔者给算计了! “你!” 话未说完,就见前方不远的金色光柱忽然黯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敞开了。同时,那黑洞之内的浓郁魔气也就此扩散开来! 见状,在场的残余修者大惊失色: “那是什么东西!” “难、难道是魔族的老巢” “快逃、快逃啊!” 校场之上,活下来的部分人族修者惊慌不已,他们一面四散奔逃,一面抵抗献灵大阵所带来的影响。 但此时此刻,白桦城已被魔族施了封闭结界,他们即便是逃,也逃不出去。 不仅如此,由魔君矢怨等人带来的魔族,也一一从暗处现身。他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化成一团团黑雾,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近香移心神巨震,没有别的精力思考其他,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救人了。她望着遍地疮痍,一个冒险的念头爬上了脑海之中。 她倏然往后方急退,唯独留下九转芳华阵对付魔者幽衡。她先是看了眼与千面画影搏斗的付西楼,随后视线一转。 近香移匆忙看向玉玄炽的方向,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有用。但我需要你的分神帮助。” 玉玄炽挥剑斩断打来的长鞭,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可以。” 紧接着,一道分神向近香移飞跃而来:“时间有限,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要化出原形,借用树根寻找血如意的位置。我的元神会离开本体,趁机夺取天机一梦。”近香移说: “你给我护法,注意着点,别让我本体受伤了,否则我……” 玉玄炽点点头:“我知道。”神树本体是她的命脉,若是本体受伤,对近香移会造成极大的损伤。 近香移收敛心神,随即全身力量下沉。她双目微合,身体凌空而起。渐渐的,一抹棕褐色从她脚下蔓延开来,树根与枝干缓缓爬出。 无数条树根向下爬满了地面,并深深扎进泥土之中。而枝干则向上爬升,同时带起一股花瓣与翠绿枝叶的旋流。 下一刻,近香移倏然双臂一展,满是花瓣的树冠骤然生长。晃动的树枝带来了一阵香风,忽远忽近的花香弥散四野,并逐渐覆盖了整片校场。 与此同时,近香移的元神骤然离体。 她的意识离开了神树本体,如轻飘飘的云朵一般,飞跃到了连接无欲魔界的通道口附近。 而在另一边,她的树根深深扎入地底。宛若土壤之中爬行的藤蔓,在一瞬间分化成无数股,分别涌向白桦城的各个角落。 神树之根带着天地间至精至纯的灵气。它冲破了隐藏于城中的所有法阵的阻碍,穿行在深厚土壤之中。 白桦城的地下世界在近香移眼中一览无余。树根循着献灵大阵的踪迹一寸寸找寻,不用片刻工夫,她便找到了万千阵眼所围绕的,那一抹带着浓重血腥之气的红光。 血如意,竟然就在得誉楼! 确定了血如意的所在位置,数不清的树根便从地底猛地窜出! 这一回,近香移总算是看清了血如意的模样。 视野之中,只见它通体冒着红光,周围布着阴邪法阵。 因献灵大阵而死亡的百姓所流下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细小溪流,缓缓朝着血如意所在的位置流淌而去。 近看之下,近香移可以确定,血如意所在的中心点,并没有另外施加的传输法阵。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心念微动,随即,棕褐色树根分别朝着中心点周围的各个方位,猛地刺下去。与此同时,神树的灵力涌入献灵法阵当中。 来自天界的清正法力消解了大阵的阴邪之力,顷刻间,血如意力量被削弱,邪气消减。 在法力的冲击之下,血如意的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纹。这些裂纹逐渐放大,最终只听“砰”的一声,血如意陡然碎裂成块! 在血如意破碎的的瞬间,白桦城中的献灵大阵也在顷刻间瓦解了! 在树根四散着爬行在白桦城地底之时,近香移静心凝神,元神回到了天机一梦的所在之处。 她是天机一梦的守护神官。她知道如何开启天机一梦,更了解如何封闭神器的法力。 虽然此刻她只有一个元神,法力堪堪到原来的一半,但也足够了。 她双掌贴近天机一梦的镜面,神力融入其中。随后,从镜面升起的光柱有了消失的迹象。渐渐的,那抹光柱最终消散。 与此同时,上空出现的黑色洞口开始有了闭合的迹象。 此外,白桦城中的变化也被她所发现。献灵大阵已经被破了! 近香移心中一喜。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她便骤然感到身上一痛。沉重的刺痛感从四肢百骸传了过来,她即刻往校场的另一端看去,却见玉玄炽和他的分神遭遇魔君矢怨和魔者幽衡的围攻。 除此之外,因献灵大阵而炼成的怨气同时攻向玉玄炽。他分身乏术,加之受伤在前,此刻已落入了下风。 而趁机偷袭的,是伪装成普通凡人的千面画影。 他拿着短剑,刀刃深深刺入近香移的树干。魔气亦是透过这一刺,来势汹汹地涌入近香移的本体之内! 疼痛感几乎淹没了她,近香移不在迟疑,元神归位,即刻回到本体。 同时,她挥起树枝,一掌将千面画影打飞。 下一瞬,近香移恢复成人形。她双脚接触到地面,差点没站稳。她低下头,短剑就刺在腹部,伤患处也隐约染了一层魔气。 近香移长出口气,随即咬紧牙关,单手握着剑柄,然后一口气将其拔出! 刺伤加上魔气侵袭,疼得她要掉冷汗了。 她转过头去,见罪魁祸首从地上爬了起来。 “偷袭者,卑鄙!” 近香移瞬间闪现到千面画影身侧,一手捏着对方的那柄短剑,另一手挥起一道旋流砸向对方。 这一击她用了全力,直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千面画影以魔气格挡这堵花墙,在迎风飘散的花瓣尽头,近香移执着短剑狠狠一刺! “想杀我,没门儿!”千面画影身前骤起一道光盾,挡住了近香移的攻击。 他嘴角带着笑,正想嘲讽两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根尖刺就猛地穿透他的身体。 近香移甩手丢掉了剑,指尖微微一捻,树枝便骤然飞出!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另外要修一下细纲,剩下三章会晚一点到,大概十二点之前会发 70 第76章 无欲魔界(2) 千面画影的身影晃了几下。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目光下移,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胸膛。然后,他两眼发直,身体僵硬地倒了下去。 看到他死了,近香移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时,她听到远处一名魔族的喊叫:“魔君,魔君,通道口要关闭了!” 霎时间,魔君猝然扭头。她赤红的瞳孔瞪了一眼近香移,然后骤然收手。下一刻,她闪身到了无欲魔界的洞口前。 她道:“本座本不想下死手,但这是你们自找的!” 强劲的魔气骤然打入通道之中,原本开始闭合的通道口,竟然在一瞬间又扩大了几分。 近香移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忙对玉玄炽道:“快阻止她!” 虽然知道了魔族此行的目标是打开无欲魔界的出入口,但是为什么要打开这个出入口还不得而知。 近香移想,不管怎么样,魔族要干的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阻止就对了! 此时,她强撑着力气打出一掌,拦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魔者幽衡。 与此同时,玉玄炽放出剑阵,直攻魔君而去! 魔君矢怨不闪不避。她忽然笑了一声,接着空出一手来,眨眼间便将天机一梦给甩了出来。 “等等!”近香移惊叫一声。 但是施放出去的剑阵已经来不及收回。只听“砰”的一声,剑气落在天机一梦之上,顷刻间,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力量冲击之下,四野一片震荡。 大感惊愕之余,近香移身子一晃。下一刻,她定睛一看,却见前方狂风不止。 狂风从幽深的洞口席卷而出,它仿佛带有某种吸力,几乎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通道当中。 魔君和幽衡率先失踪。 他们纵身跃入无欲魔界的入口,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从外围升起的一团黑雾也紧随其后。 近香移挡着眼前风沙,尘土飞扬之时,她望见有几名修者不慎被狂风卷起,继而被带入了时空之门,空气当中,仅剩下他们的呼救声: “救、救命!——” 玉玄炽飞身上前,袖子轻轻一拢,便将受损的天机一梦收了起来。他道:“先救人。” “嗯。” 近香移双手捏诀,一个守护结界落了下来,将校场之上的其余人族修者给护住了。 她道:“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话音刚落,彼端的时空之门内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魔物嘶吼。狂风向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袭来。 伴随狂风而来的,是更加强大的吸力。 长时间战斗让近香移的体力快速流失,加上受伤的缘故,这会儿她也有些力疲了。 在他们被狂风卷入无欲魔界的通道口之时,近香移在心中困惑地想: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天界仍未派出援军 她都已经擅自解除了戒灵锁了,难道天界还没发现 这不应该啊。 难道是天界出了什么意外么 近香移没能思考出结果,眼前就被一片黑色迷雾给挡住了。她喊了玉玄炽几声,但没有听见对方的回音。 她观望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狂风引入了无欲魔界之中。此刻将她包围的,正是一片灰白色的魔障。 沉沉的晕眩感叠加而来,近香移脚下不稳,随后一头栽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时,近香移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桌子上。她直起腰板,低头一看,发现桌案上放了好几张字帖,上方正是她的字迹。 迷迷糊糊之间,她恍然回忆起来,自己方才是写字写累了,所以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 窗外响起啾啾鸟鸣,近香移忽然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喂养后山的鸡鸭鹅,如果太阳下山还不把它们喂饱,回头这些小东西又该偷吃她的菜了。 思及此,近香移连忙丢开桌上的笔,即刻往后山上跑。 她一面跑,一面抬头往上看。 此刻,天边的太阳已经西斜,眼看着就要落山了。但是玉玄炽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这是他离开鸿蒙山的第三天。 说起来,她和玉玄炽回到鸿蒙山隐居已经有三年了。 虽然她已经辞去天界的职务,但玉玄炽到底还挂着天界的闲职,时不时得回转天界述职。 起初近香移还有几分不满,但时间一久,她也慢慢习惯玉玄炽总是离家的日子。 毕竟职责所在,玉玄炽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着她。再说了,不过是回天界述职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近香移给家养的鸡鸭鹅都为了饭,然后又去菜地里摘了些瓜果带回屋舍。 来是匆忙,去时悠闲。 她沿着小路慢走,享受远离天界杂务后的自在时光。当她透过疏疏密密的丛林枝叶往远处看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屋子当中,已经亮起了点点烛光。 近香移心中一喜:必然是玉玄炽回来了! 剩下的路程,她几乎是飞奔着回去的。 “你这次回来得有点晚哦,是天界那边又给你加任务了……么” 近香移欣喜的表情,在看到屋中的情况之后,骤然消失了。 “她是谁” 近香移收了笑容,指着躺在床上的虚弱女子,面向多日不见的男子问道:“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玉玄炽道:“新收的徒弟。”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少。 近香移:“是么,在你离开鸿蒙山的时候收的即便如此,你要带人回来,也该提早跟我打声招呼。” “事发突然。”玉玄炽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闻言,近香移心头一跳,直觉没有什么好事:“干什么” 玉玄炽说:“我需要你本体神树的根茎与花叶。” 近香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睁大了眼睛:“我是神树诶,根茎与花叶都是我的血肉,这你不知道么你这是要把我身上的肉给挖下来!” 近香移又问:“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骤然指向床侧的女子,难以置信道:“不会是要给她治伤” 玉玄炽点了点头:“是。” “” 近香移觉得他疯了:“不可能,你死心。” 什么伤啊,还得用她神树本体的根茎和花叶,他怎么不说要她的命呢。 玉玄炽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在与你商量,你为何一点余地也不留。只需要你切下本体的一部分而已,若你觉得不妥,我自可给出补偿。” “这是补偿不补偿的问题吗”近香移觉得他不可理喻,“我不想给,就不给。不需要什么补偿,也不想和你商量!” 她心中不快,心想,他们两个都在一起快三年了,怎么玉玄炽还是老样子,久别见面,就为了别的女子,让她切割本体。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近香移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但没想到,玉玄炽仍不打算放弃。 他道:“若是我说,今日你必须答应呢。” “你在威胁我”近香移惊愕地看向他,“你就为了她威胁我你有没有搞清楚啊,谁才是你——”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你谁也不是。” 近香移:“”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谁也不是那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她在一起,还跟她隐居在鸿蒙山 怎么,她是一件玩物,供他耍着玩儿的 她是心窍不够灵通,但也不至于是个傻子,更没有失忆。当初玉玄炽答应与她成婚的时刻,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玉玄炽,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方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玉玄炽朝她缓步走来。每走一步,无形的杀气便向近香移逼近一步: “既然你不愿主动交出,那我只要使用极端的方式了。” 此刻的玉玄炽,脸上是近香移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仿佛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意,剑气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迸射出来。 每一道剑气都刻在四面的墙上,不过眨眼的工夫,房间内已是斑痕累累。 近香移被他吓到了,一步步往后退去。她心中忽然有不祥的预感,随后,她便见天道十三阙在他掌中显现。 玉玄炽要动手!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心中警铃大作! 她即刻转身要跑,但在离开之时,整个屋子都被玉玄炽封闭了! 近香移怒上心头,转过头登时他:“你!——” 话音才落,突如其来的剑气便穿透了她的胸膛。紧接着,一道法力打在她的额心,顷刻间,她浑身上下仿佛被灼烧了似的疼痛。 “啊!——” 好疼,好疼啊! 近香移尖叫一声。她想挣扎逃跑,可四肢却僵硬着动弹不得。随着灼烧感愈加强烈,她的心脏、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宛若针尖碾过一般。 她好像浑身都充满了洞口,每一道口子,都是天道十三阙刺来的。 近香移疼得满头细汗。 她低下头,却见她的双足已幻化成树根,身体正一点一点地转化为神树本体。 惊惧、恐慌、哀伤与憎恨充满了她的整个脑海。 她不想死。 为什么,为什么玉玄炽要这样对待她 近香移怀着满腔负面情绪闭上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直到失去意识,她依旧未停止哭泣…… “啊!” 近香移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仓皇地张望四周,同时摸了摸自己身上—— “还好还好,毫发无损,呼!看来是做了个噩梦。” 倏然,她动作一顿—— 她方才是做了什么梦的来着 70 第77章 轮回迷障 梦境里的内容,她想不起来了。不过窗外的鸟鸣声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光顾着睡觉了,今天她还没有喂饱后山养的鸡鸭鹅。 那几个小动物看上去是可可爱爱的,但其实可恶得很。要是她喂得不及时,转头它们就能把菜地种的瓜果给啃了。 近香移丢下笔,当下便要跑去后山看看情况。 可当她低头看都桌上的字帖之时,却奇怪地“咦”了一声,喃喃道:“我写了这么多么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她拿起桌上的一沓字帖,每一张纸上,无不是写着玉玄炽的名字:玉玄炽、玉玄炽、怀觉仙君、怀觉仙君…… 一张又一张,少说也写了数十张了。 近香移笑了起来:“怪白痴的。” 忽然,她的笑容一顿。不对,她睡了一下午,什么时候写了这么多了 近香移神色凝重地将所有纸张摆在桌上,从沾上墨水就满是褶皱的第一张开始,一直到刚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字帖。 正午的时候,她闲着无聊,打算练练字,但是刚提起笔就困了,随后陷入沉睡。最近写的一张纸是,不久前才写下来的、墨迹未干的“玉玄炽”这三个字。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么一下午也就写了这么一张才对,其他字帖是从哪里来的 玉玄炽回天界述职已有三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不是她写的,难不成是鬼写的 想到怀觉仙君玉玄炽,近香移忽然感到胸膛一阵抽疼。 这阵疼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近香移便不疼了。 她觉得奇怪,自己身子骨向来很好,从来没有犯疼的毛病,今天这是怎么了 “罢了,先做正事要紧。” 近香移照例去了趟后山,回来的时候还摘了新鲜的水果回来。 行走在山道上时,她远远往家中一看,见得屋中已经燃起了烛火。 是玉玄炽回来了。 以往的这时候,她是很高兴的。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到那片灯火,她却觉得害怕,更怪异的是,她心中竟涌现出几分怨恨。 近香移:“……” 她忽然有点畏惧回家了。 迟疑了约莫有一刻钟,最终,近香移开始踏着步子,推开了房门。 开门后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一名陌生女子正躺在她的床上。女子紧闭着双眼,光看那张苍白的脸就知道,这是个难得的美人。 近香移还没来得及吃醋,见到玉玄炽就先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惊惧。 接下来的发展有些超乎预料。 玉玄炽执着长剑向她走来,扬言说要拿走她的根茎和花叶。 那一刻,近香移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在玉玄炽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她就率先给了对方一剑! 尖锐的枝干直接穿透了玉玄炽的身体,近香移眼睁睁看着玉玄炽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她不记得昔日与他的情分,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对方手上。 然而在玉玄炽倒下之后,眼前的环境忽然一变。 近香移恍惚了片刻,随后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迷雾之中。 云雾是灰蒙蒙的一片,浓郁的魔气萦绕周围。 暂时被封闭的回忆重回脑海,近香移总算是明白了方才所经历的一切。 原来不过是幻象而已。 在和玉玄炽卷入无欲魔界的通道之时,他们便入了这阵迷障之中。或许是因为这诡异的迷障,才让她迷失了自己,沉溺在幻象中不能自拔。 她一遍又一遍地轮回,一遍又一遍地死亡,一遍又一遍地写下玉玄炽的名字。 不过好在她最后清醒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困在这迷障中多久。 但紧接着,近香移又觉得十分古怪。她垂头思索片刻,心想:这迷障的效果,怎么与天界的七绝塔法阵这般相似 它们同样能够牵引出入阵者最惧怕的东西,放大人的恐惧。而且她都经历了被玉玄炽所杀的幻象。 近香移不是个喜欢疑神疑鬼的人,但仍是觉得眼前的迷障怪异至极。 不过说起玉玄炽…… 近香移在迷雾中行走,心想,也不知玉玄炽落到哪个地方去了。 “但此地遍布迷障,玉玄炽很有可能与我一样,陷入了轮回幻境当中,无法抽身。想要找人,最根本的办法,就是破除眼前的迷障。” 基于迷障的效用与七绝塔相似,近香移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当下,她施法放出法符,确认了迷障中的关键阵眼的位置,随即控制深埋地底的树根,继而凝聚法力,继而全力突破! 霎时,四野之上,金光乍现,盛大的光柱冲天而起! 在极致的光芒过后,灰蒙蒙的迷障散尽,四周环境的原本面貌,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近香移松了口气,心想,看来解除七绝塔的办法,在这里也同样适用。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便忽然袭来一道剑气! 近香移连忙闪避,然后扣住对方的手腕。她惊呼一声:“玉玄炽!” 此刻,玉玄炽双目失神,俨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一掌落下,清心醒神的法咒落入玉玄炽眉心。随后,他即刻清醒过来。 玉玄炽从迷惘中回过神来,看清眼前之人后,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近香移问:“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了,见了人就砍。” “没什么。”玉玄炽不愿多提,转移话题道:“这里便是无欲魔界” “是。”近香移说,“我们方才是落入了魔族的迷障之中了。” 她将迷障的效用解释清楚,又道:“我怀疑设下迷障之人,很有可能与天界有所关联。否则怎么会用到与七绝塔同根同源的法阵呢” 玉玄炽道:“无欲魔界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关闭,直到今日才开启。换言之,设下迷障之人,便是在今日重回魔界。他如今就在无欲魔界当中。”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忽然闪过一团黑雾! 近香移与他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纵身跃起,急寻那名施法者而去! 三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行走于密林之中,片刻之后,玉玄炽抽取分神,一个闪身便拦在黑雾的前方。 同时,无数剑气落了下来:“站住!” ------题外话------ 还剩一千字,啊,明天补。回见! 70 第78章 鹤羽道君 封闭了一千五百余年的无欲魔界,天地间的魔气似乎都带上了一股陈腐的气味。 重新踏上故土,魔君矢怨有种恍然隔世之感。阔别多年,无欲魔界早就不是记忆当中的模样了。 草木疯狂生长,荆棘爬了漫山遍野。 千年以前繁盛的魔界早就不复存在,仅剩的只是一片荒芜而已。隐约中,她仿佛闻见了空气弥散的血腥之气。 她往魔界内最高的山峰行去。抬眸时看到了隐藏在山林当中的魔宫。那是她出生的地方。 “魔君,咱们就这么让那两位神官呆在魔界里他们会不会干扰咱们的计划”幽衡有点不放心: “那两人说不定已经与天界取得联系,我们需得尽快将魔脉转移,否则等那群神仙追来,那就麻烦了。” “放心,自然有人对付他们,这一时半刻的,他们也没法追到这里来。”魔君望着前方山峦,道:“动手罢。” 近香移和玉玄炽追着那团黑雾来到一处山谷之中。玉玄炽的剑阵拦住了黑雾的去路,与此同时,近香移施法放出光牢,将黑雾困锁在原地。 黑雾被困住,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它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 在它的剧烈挣扎当中,四野迷障又起。 近香移确定了:“他就是布置迷障之人!” 话音落下,凌厉剑气猛地刺入黑雾当中,剑光从中穿过。同时,黑雾之中传来男子痛苦的闷哼,紧接着血光闪过,一条人影从黑雾当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因为被玉玄炽的剑气所伤,他满身血痕,脚下踉跄,整个人倒落在地上。 近香移上前一步:“你是魔君等人的同修老实交代清楚,你们魔族执意要开启无欲魔界的目的是什么 “魔界已经被封锁了上千年,你们如此费尽心机回到这里,难道是想从中得到什么东西” 魔者没有说话。 近香移:“你——” 她想上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玉玄炽却先一步拦住了她:“等等。” 玉玄炽微微俯身,声音当中带着试探性的语调:“师……尊” 光牢之中,男子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近香移懵了:“你叫他什么” 师尊哪个师尊玉玄炽还有别的师父 “等等,你是说,他是鹤羽道君”近香移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纵然鹤羽道君不再是天界神官,但到底是人族正道修者修炼成神,是一名神仙。怎么可能会堕落成魔族,还与魔君勾结,跑到无欲魔界当中来 不仅如此,他还布下迷障,以此来对付他们 这也太荒唐,太离谱了。 近香移对鹤羽道君是不太了解,但也曾听天界神官曾评价,鹤羽道君乃是难得的温和善良之辈,待人宽和,为人正义。 在玉玄炽飞升之前,鹤羽道君便是严律殿首席神官。 好好的天界神官,怎么会忽然入了魔道呢这不合理啊。 近香移认为,这当中必然是有些误会,比如: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是魔族,不可能是你师尊的。” 玉玄炽很确定:“不,是他。” 在他解开光牢的一瞬间,“魔者”忽然动了动。一抹银光从他掌中显现。同时,他微微抬头,双眼中满是杀意。 近香移喊了声“小心”,然后挥袖一甩,地底升起的藤枝把魔者往后拖了一大截。 魔者不得不被迫仰头,紧接着,他的真实面容出现在两人眼前。 近香移明显地看到玉玄炽呆了片刻。他一贯淡漠的眼中浮现几分困惑不解,又惊诧,又愕然,最终不可置信地上前几步:“师尊……您怎么会——”怎么会落入魔道 这个问题,近香移也想问。 她转头看向鹤羽道君,只见对方脸上是一片沉郁之色,眼下青黑,皮肤之下爬着一道道黑色细纹。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瞳孔极黑,眼瞳之中已经没有了神采。 近香移留意到,鹤羽道君的两侧鬓角上生出了几缕白发,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皱巴巴的。他看上去像是吃了很多苦,整个人显得既沧桑又阴郁。 而鹤羽道君看玉玄炽的眼神,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陌生得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弟子玉玄炽,师尊可还记得弟子”玉玄炽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法力探了过去,极力抑制着道君身上的魔气。 此时,鹤羽道君倏然奋力挣扎起来。他抓着卡在肩背上的藤枝,同时痛苦地惊叫一声,然后捂住了头,冷汗从他额头上落下来。 近香移发现他四肢都紧跟着颤抖。 相似的场景,她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但她不认为鹤羽道君被人夺舍了。他的情况更像是,因为入魔而性情大变,并且因此失去了记忆。 近香移曾听通晓神君说起过,走火入魔之人,便会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玉玄炽眉头紧锁。他快速的在鹤羽道君的身上点了几处要穴,阻止魔气扩散。 在他法力的压制之下,鹤羽道君双眼出现了短暂的清明。他略微失神的看了看玉玄炽,又瞧瞧近香移。 “你、你们……” 玉玄炽:“师尊,先别说话,安心休养片刻。您体内爆冲的魔气急需压制,若晚一步,便回天乏术。” “不,咳!——”这会儿,鹤羽道君已经完全清醒了,“为师所剩时间不多,听为师说完……” 他挣扎着坐起来,道:“如今道天界已不安全,神官当中,又魔族派出的奸细。 “为师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根据得到的线索可以肯定,他拥有极为特殊的体质,乃是三界罕见的神魔同体。” 近香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是、神魔同体” 鹤羽道君:“神魔同体所指的是,那人既是神,又是魔。神与魔的力量同在他一人身上。” 最初查到神魔同体之人的时候,是在天界逍遥境。 当时鹤羽道君执行严律殿下派的任务,追踪一名违背天界律法的叛徒。但他没追到人,反而意外落入了一处神秘洞府。 在这洞府之中,他找到了一册怪异的手札。而这本手札上所记载的,便是神魔同体的修炼术法。 更多的细节,他无法得知。只知道这名神魔同体之人已经位列太虚庭神官,并且手握一定的权力。 玉玄炽明白了:“所以当年师尊才会暗中传信与我,说天界暗潮涌动,魔族势力潜伏其中,天界的太平表象很快就会打破。” 鹤羽道君点点头,道:“没错。正因如此,当初为师才建议你修无情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飞升。” “唯恐打草惊蛇,关于神魔同体之人,我并不敢对外声张。而敌人的身份不明,我亦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为师便想到了你。若是有你在,为师便多一分助力。” 此刻,近香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玉玄炽修无情道的原因。他的目的不是成神,而是要助他师尊,找到藏在天界的魔族奸细! 她又问:“那您后来怎么失踪了呢” 鹤羽道君叹了口气,道:“自我发现那人的线索之后,便暗中寻找魔者的线索。但我终究百密一疏。他发现了我的身份。 “在我到人间平定妖族叛乱之时,我遭遇了暗算,之后意识全失。清醒过来之时,我已入了魔道。” 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他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晓自己是如何堕入魔道的。等他明白了一切,已然是为时已晚。 而沦为魔者之后,他失去了回返天界的资格。从此以往,他只得留在人间。 因为魔气影响,鹤羽道君有时清醒,有时陷入癫狂。 他知道这具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者,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头。 以往,鹤羽道君为了保持清醒,会寻一处偏僻的山洞修行,以抑制魔气。但近些年来,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魔者的力量则越来越强大。 “所以为师必须要在还能清醒的时候,将这些线索告诉你。”鹤羽道君说,“这便是我在烟波城留下问道大会请柬的原因。” 玉玄炽明白了:“原来师尊便是当时给那名魔修献计之人。” 魔修连祁最终因法阵被毁而受到反噬,想必当中也有鹤羽道君的手笔。 “用不了多久,三界必将大乱。而罪魁祸首,便是藏身于天界的神魔同体之人。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切莫让他得逞!” 鹤羽道君喘了口气,说:“他在太虚庭位高权重,你们需得小心提防,请信得过的神官帮忙。必要时,可请止戈天出手。” 玉玄炽问:“师尊既然得知他的体质,可知有何法子能对付他” 道君摇了摇头:“或许鸿蒙山的策梦仙君会有些许线索。当时,策梦仙君曾经开启天机一梦进行预示。对于神魔同体,他也略知一二。但究竟有没有法子对付他,为师也不清楚……” 但在一百多年前,策梦仙君便被魔族所杀。而天界也未曾听他说起过,有关神魔同体的事。 唯一可能知晓内情的近香移,却失忆了。 事态似乎是进入到了死胡同里。 玉玄炽道:“罢了,师尊您先休息。弟子为您压制体内魔气。” 话音放落,鹤羽道君却忽然浑身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道如网一般的黑丝爬上他的脸颊。肉眼所见的裸露皮肤上,已经满是诡异的黑色纹路! ------题外话------ 这章信息比较多,整合了前两个单元得到的信息。还有,神魔同体的体质总算引入了,呼! 线索急需整合当中,还是没写完,嘤嘤嘤,手速太慢了我。 剩余的内容会尽快发出来的。 另,明天晚上有个哥哥家的小孩过周岁,得去哥哥家串个门恭喜一下,所以明天的更新还是得晚点到 很抱歉,但更新还是会有的!(握拳! 70 第79章 乱局伊始 在那成片的黑色纹路爬满鹤羽道君的身体之时,他痛苦地抓向身上不断爬行的纹路,喉间发出沉痛的闷哼与低吼。 看到他这副模样,玉玄炽也面露急色:“师尊!” 近香移说:“怎么办啊,道君体内的魔者要出来了是不是,他还……” 忽然,鹤羽道君猛地抓住玉玄炽的手。他瞳孔睁大,咬着牙说:“趁现在还来得及,杀了为师!” 这句话说出来,玉玄炽和近香移都吃了一惊。 近香移有点同情地看了玉玄炽一眼,心想,倘若玉玄炽没有修无情道,这会儿他可能就崩溃了。 眼睁睁看着恩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着他受折磨,还要亲手杀了他,那着实是对人性巨大的考验。 她能够理解鹤羽道君不想沦为魔道的初心,但要玉玄炽亲手了解自己的师尊,那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近香移犹豫道:“你若是下不了手,我……”我可以帮你。 虽然她也不忍心亲手了结道君,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给他一个痛快了。 可玉玄炽说:“不必。”他面色沉沉,下一刻,长剑已经握在手中。 见状,鹤羽道君却是苍白着脸笑了笑。他说:“果然,当初让你修无情道,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伸手抓住了剑刃,随后握着剑,自行扎入了身体。 剑气冲入筋脉,魔气开始在血脉里爆冲之时,鹤羽道君说了最后一句话: “神魔同体难以破解,有此体质之人,修为必然极高。为师不知他隐藏在天界的目的究竟为何,但他狼子野心。在手札的记载中,那人曾打算登上天阶,承命天道,于天界称帝。” “天界决不能落入邪魔外道之手,你们务必、务必要将他抓出来,绳之、以法……”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鹤羽道君就此没有了声息。 他倒在地上,身体瘫软,眼睛闭着,满头的冷汗,从外表看上去,格外的苍白衰败。但近香移能看到,他的嘴角是带着一丝笑的。 仿佛死去的时候很安详。 没过多久,鹤羽道君身上的魔气散尽,他的身体亦如燃烧的灰烬一般,悉数化成飞灰,眨眼间便消散在这片魔土之上了。 近香移感到无限惋惜。 玉玄炽费尽力气终于找到了他师尊,结果没说上两句话,人就没了。近香移叹了口气,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节哀。” 别的安慰的话,她也不会说了。除了节哀,还能怎么办 她说:“至少我们知道了坑害你师尊的人是谁,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好歹也有了目标。只要循着线索找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玉玄炽紧握的拳松了松,道:“我知道。” “那我们现在——” 近香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们脚下的土地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四周的草木纷纷倾倒,魔界内的魔气动荡,黑色的土壤中更是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 近香移惊得险些站不稳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玄炽单手扣住她的肩膀,继而纵身一跃。下一刻,近香移便被他带到了半空之中。 他们来到了更高的地方,视线也看得更远了。纵然魔界之内是一片阴暗的灰蒙之色,但远处发生的一切,他们二人仍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近香移的视野之中,前方那座高大的山脉被人拖了起来。它脱离了魔界的土地,并且升到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她看到彼端出现了一个乌漆麻黑的洞口。那个洞口与无欲魔界的通道口十分近似,周围还萦绕着一个黑色漩涡。 近香移心中正疑惑着,那座山怎么会忽然飞起来呢 是魔君搞的鬼 她来魔界,就为了扛起一座山图什么 尚未思考出结果,她就眼睁睁地见着那座高高的山脉被高空之中的洞口所吸引。山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不过眨眼工夫,山脉就被吸入洞口之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在这之后,两抹人影也跃入了洞口。随即,洞口封闭。 玉玄炽:“看来魔君等人打开无欲魔界,目的就是要带走这座山脉,带回浮屠城去。” “就为了一座山”近香移不理解,“他们浮屠城是没有山吗还是说这山脉有什么特别的,竟然劳动他们跑这一趟。” 玉玄炽道:“我曾听闻,魔族曾有一座能够无穷无尽地孕育魔气与邪气的魔脉,魔族全仰仗这座魔脉来增进修为。料想他们带走的山脉,便是魔脉了。” 魔脉被带走,魔族势必要借助魔脉的力量东山再起。 近香移:“看来在不久的将来,天界与魔族势必又要开战了。” 两人望着远方,都没有说话。 这时,一阵清亮的鹤鸣从高空之上落了下来。 近香移抬头望去,见到一只白鹤盘旋在头顶的上空。它的尾巴是很漂亮的黑白两色,羽毛光滑。 “是你们严律殿主养的白鹤!”近香移惊喜了一下,但紧接着叹道:“天界的援军来了吗可是这也太晚了,魔君都跑了!” 白鹤飞到两人身前,丢下一块玉牌之后,转身就飞走了。 玉玄炽握紧手中玉牌,以法力催动,而后,通晓神君的声音传了出来:“怀觉,香移,天界有难,速归!” 这一瞬间,近香移和玉玄炽的脸色登时一变。 看来他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天界不是没有收到消息,也不是不想下界援助,而是天界发生了意外,他们无暇分身,所以才没能及时救援。 而且这个意外,还不是一般的意外,是个非常棘手的大麻烦。 近香移和玉玄炽即刻离开了无欲魔界,回到白桦城的时候,发现城镇上空的结界已经被人所解除,而城中的人族修者也被疏散走了,部分府兵正收拾残局。 目光一转,近香移看到人群当中站着一抹相当艳丽的红色人影。对方身量颀长,外貌清俊飘逸。他头上绑着一根红色发带,头发扎成长长的麻花辫,松散的垂在一侧。 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近香移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男子注意到了他们,即刻转过一张笑得十分张扬的脸,说:“嗨,怀觉仙君,芳菲殿主,好久不见!” 近香移:“水澜仙君,你怎么会来” 水澜仙君时与期是属于结缘殿的神官,是天界少有的闲散文职,负责管理的是三界姻缘大事,处理世间男女情爱。 一般情况下,天界是不会给结缘殿的神官安排太过繁重的任务的。他们的作用仅仅是牵红线,承办婚姻、亲子等家庭纠纷。 结缘殿的神官一般都比较悠闲,武力也是七大神殿当中最低的。千百年来,天界从来没给他们下派过于危险的任务。 所以近香移才疑惑,怎么这个时候,下界来接应他们的,怎么会是水澜仙君时与期呢 别人她不了解,但时与期的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给天界的神官整一个不负责任排行榜,时与期一定是排在第一个。 他浑水摸鱼起来,比谁都厉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个神官的。 水澜仙君慢悠悠地走过来,捏着耳侧的长辫子甩到脑后,说:“你们是不知道,如今的天界已经乱成一锅粥啦!众神官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我最闲。” “这不,听说你们遇到了麻烦,我就马不停蹄地来了。还不快感谢我” 时与期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近香移:“……”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素心铃也从不远处的地方跑了过来。 她微喘着气,说:“师尊,姐姐,我好担心你们。可有捉到魔君” 近香移摇摇头:“一言难尽。” 玉玄炽转头去问时与期:“天界究竟发生何事” 闻言,时与期叹了口气,说:“这事儿么,说来话长,等你们回去了就知道了。对了,天机一梦你们拿到了” 近香移:“拿是拿到了,可是出了点意外。” 天机一梦的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她心里在发愁。 这会儿,玉玄炽从校场上拿走了云仙泠草。他走回来,说:“那边先回转天界。” 四人即刻打点行装。一刻钟后,玉玄炽开启了通天门。 穿过通天门,他们便回到了天界的扶摇门。 但回到天界的一瞬间,近香移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天界永远都是祥和的,宁静的。可是今日的天界,却充满了无尽的恐慌。苍穹之上,代表和平的祥云不见了,眼中所见的是一片灰败的阴郁天空。 而远处的各大神殿上,神官行色匆匆,神色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近香移目光放远,视线越过七大神殿,越过最高处的通晓宫,望到了彼端天际之上,一道宛若赤红烈焰焚烧的巨大裂缝。 裂缝占据了大片天空,并且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在这裂缝之下,无数神官正倾注法力,试图修补这条足以令整片苍穹都开裂的烈焰缝隙。 时与期说:“如你们所见,天界动荡,止戈天、谒佛原、太虚庭和逍遥境全都出现了同等的时空裂缝。 “来自各界的妖魔都通过这条裂缝,对天界发起了突然袭击。天界各处因此受损严重,大伙儿忙着修补裂缝,镇压叛乱,这才没能下界援助你们。” ------题外话------ 好的,第一阶段到此结束下面开始第二阶段。 在第二阶段,会有简介介绍的男主名场面,以及魔君身份、回忆大公开! 也是在这个阶段,初级火葬场开始扬了,提前恭喜男主。 然后,唔,第二阶段女主也开始挑大梁了(照大纲进度,她的觉悟开始了。 最后就是,嗯,今天依旧没来得及全部写完,明天继续。 还欠五千字。争取尽快还完,呜呜呜呜(我真的被掏干了 对了,六月一号的更新会晚点来,上一章说过了,得去亲戚家吃顿宴。 补充:大家六一节快乐呀! (这回是真的说完了,点头jpg 70 第80章 时空裂缝 时空裂缝是在半个月前出现的。起初,它只是一条很细微的缝隙,口子很小,力量也很微弱。一开始众位神官并未发现。 直到数日之前,苍穹之上忽然传来一道惊天雷霆。紧接着,一股怪异的力量从太虚庭上空降下。这股力量给整个天界都带来了一场的震动。 众位神官抬起头时,赫然发现虚空之上裂开了一条足以将太虚庭分割成两半的、极大的裂缝。 裂缝的背后宛若藏着一座火山,灼烧的热度从里头传了出来,烧得缝隙一片通红。 在众神官疑惑那是什么的时候,来自异界的妖魔便从裂缝中猛冲而出! 直到这时,天界众神才得知,这个裂缝拥有撕裂空间的力量。在这裂缝的另一端,连接着三界之内的任意一处。 时与期解释道:“而更糟糕的是,天界之内并非只有这一条裂缝。止戈天、谒佛原还有逍遥境的虚空之上,都同时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口。” 随后,小世界内的妖魔便通过这些裂口,大举侵入天界。 放眼三界,并非所有种族都心甘情愿臣服在天界的掌控之下。部分怀着逆反之心的族类相互勾结起来,他们在人间和鬼域各处,寻找偏僻的地域,建立里不少小世界。 在这些小世界中,心怀恶念的人间妖魔便静待时机,企图要推翻天界对三界的统治,自称为帝。 这些世所不容的异类当中,就包括心术不正的妖灵一族、自甘堕落的人族魔修,以及野心勃勃的鬼域怨灵。 在过去的千百年里,藏身在小世界内的妖魔心知力量不足以撼动天界的统治地位,便隐而不发,暗中壮大自身的势力。 而等到如今,时空裂缝就是他们一直等待的大好机会。 魔族再度复出,再加上不知原因、骤然出现的时空裂缝,这就是他们的机遇。 “短短数日之内,天界便因这些时空裂口而陷入动乱之中。”时与期无奈地耸耸肩,说道: “如你们所见,不久之前我们才好不容易将他们镇压下来,其他人都忙得很,所以只能让我去接应你们喽。” 素心铃的脸上满是吃惊:“情况竟是如此严重,那么可有办法封闭这些裂口” 时与期回答:“眼下诸位神官正想法子处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近香移可不这样认为。预言书上曾言,天界浩劫将起,到时不仅仅是天界受难,这场祸事亦将威胁三界。 若此预言是真,那么今日时空裂缝的出现,必然只是灾劫之始,更大的祸患还在后头。 几人说话的时候,另一边匆匆走来几人。 见到近香移。通晓神君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片刻。他笑了一下,即刻走了过来: “香移,你们回来了。” “神君!”看到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长辈,近香移自然是欣喜万分。她跳到通晓神君身侧,道:“好久不见,神君近来可好” 通晓神君叹了口气。他看了眼太虚庭上空的裂口,道:“若是没出这事儿,倒也还算不错。罢了,先不说这个,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近香移歪了下头:“什么好消息” 通晓神君:“因时空裂缝影响,天界人员不足,暂时无法调任新的神官担任芳菲殿主一职,况且我们也需要你。所以经过商议,通晓宫决定撤回对你的停职处罚。” 他笑着摸摸近香移的额发,道:“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你需要与我们并肩作战了。” 近香移“啊”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换作一个月前的她,听到这句话必然不怎么高兴。因为当时她只想着应该怎么从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脱身,除魔卫道、保卫三界和平什么的,她从来没有想过。 近香移只当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想着找到天机一梦后,就退出天界,用不插手三界之事。 但在人间寻找神器的这段时间,她渐渐发现自己遗忘了很多事。 关于一百年前,关于她为何会成为天界神官。 玉玄炽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忘却了飞升成神的初心,一如她丢失的五百多年的记忆。 虽然她现在依旧是没想起前尘往事,但她至少明确了一件事。在流光城之时,她亲手布下的七绝塔内,回忆曾在脑海中闪回。 近香移记得,她答应过一个人,承诺要守护三界。 她自认不是什么甘愿牺牲的伟岸之人,但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纵然心中也怕在这场浩劫当中会有意外发生,她怕自己终究逃不过被玉玄炽所杀的命运,但她不能不履行作为天界神官的责任。 虽然一时的逃避很有用,但是并不能解决问题。 近香移暗自下了决定,在应对天界动乱的这段期间,一定要仔细留心玉玄炽的一举一动。省得发生意外,她来不及响应,那就真的完了。 通晓神君不知道近香移脑子里头的弯弯绕绕,见她精神不佳,以为是人间一路十分辛苦,于是怜爱地拍拍她的肩膀,说: “下界一趟,都辛苦了。你们在人间的境遇,我也略有耳闻。一个时辰后,通晓宫将举办万神共议,商讨时空裂缝的对应之策。到时,你们也将人间发生的一切,一一向众神汇报。” 玉玄炽点点头:“是,我们明白。” “我这儿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你们了。”通晓神君指指身后,“诸位可先回返神殿歇息片刻。” 末了,他留下一句“一会儿通晓宫见”后,便偕同身侧神官往止戈天而去。 近香移与他道了声“回见”,而后辞别玉玄炽等人,即刻跑回了芳菲殿。 “殿主,是殿主回来了!”芳菲殿内,侍女沉碧惊喜喊道:“都别瞎忙活了,殿主回来了啊!” 话音落下,芳菲殿中的女官齐齐跑了出来。她们欣喜地围到近香移身边,雀跃道:“殿主,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啊!” 近香移亦是高兴:“我也想你们呀!” 这是真话。 芳菲殿内的女官,跟随她办事已有百来年了,平日里相处又很是亲近。这会儿小别重逢,自然是十分惊喜了。 她先是与众人一番嘘寒问暖,而后询问了当值女官,近期芳菲殿的事务处理得如何。得知殿中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后,她甚感欣慰。 说完闲话,沉碧开始八卦。她冲近香移挤挤眼睛:“殿主啊,这趟下界之旅,您和怀觉仙君之间,就没有取得一些进展” 其余女官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殿主难得有和怀觉仙君单独相处的时机呢,快跟我们说说嘛,现在您和仙君关系如何他答应您的追求了么” “嘻嘻,殿主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快说啦!” 近香移:“……” 她平时养的都是一伙什么人啊,专会看热闹取笑的。 “去去去,一个个的,再瞎说我就罚你们的薪酬!”近香移在她们每个人的头上都点了一下,“忙你们的去,少挤在我耳边乱说话。” 话音刚落,殿外的仙童便通报了一声:“启禀殿主,怀觉仙君到访。” 顿时,殿中响起一阵意味深长的“哦”的长音:“是怀觉仙君啊,那快请进来呗。” 近香移:“……”要不这殿主还是你们来当。 玉玄炽在与近香移分别之后,他就将素心铃带回了自己的居所,交代仙童用云仙泠草为她治伤。 离开严律殿之时,玉玄炽回头看了一眼。视野之中,素心铃正听从仙童指示,乖巧地候在一边。看上去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但他始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思考片刻,玉玄炽叫来侍卫官,吩咐道:“盯着她,莫让她出宫殿半步。还有,若她有任何需求,皆一一记下;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等我回来,都需向我汇报。” “是,谨遵仙君之命。” 紧接着,玉玄炽转头去了芳菲殿。 见到他,近香移还觉得奇怪。以免女官们围观看热闹,她带着玉玄炽到了芳菲殿后院:“找我有事” “嗯。”玉玄炽道:“我想与你通个气,一会儿道万神共议,我认为暂时不要说出神魔同体之人的消息。” “这是为什么”近香移问道:“既然知道天界藏有奸细,就应当早点将消息告知众神,也好早做防范,抓到幕后黑手。” “师尊曾言,那人在天界位高权重。若在此时说出天界有奸细,便是给他机会,让他能先对我等下手。”玉玄炽道:“又或者,他会弄出一个替罪羔羊来,混淆视线。” “”近香移觉得头疼:“那要怎么办总不能隐而不报,就我们两个查。凭你我之力,能够抓到那人么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正因我们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才不能轻易说出。”玉玄炽说:“天界众神,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拥有神魔之体的人。” 近香移:“这……” 确实是这个理。 她道:“他既是位高权重之人,那么职位必然与七大神殿殿主齐平,或者之上。也就是说,七大殿主,包括通晓神君都在嫌疑者之列。” 但近香移紧接着道:“我了解通晓神君,他绝不是居心叵测之人。” 那嫌疑者必然是七大神殿殿主之一。 除去她自己,那便剩下六大神殿殿主。 ------题外话------ 凌晨还有更新,嗯,可以明早起来看。 70 第81章 应对之策 倘若邪恶势力果真渗透到七大神殿殿主身上,那这个情况实在是不太妙。 近香移忽然想到天机一梦被盗事件,便道:“你说,当初盗取神器之人,会不会就是他既然是神魔同体,那他要盗取天机一梦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在天界一众神官当中,除了那人,还有谁有此动机 玉玄炽仔细思索,又觉得当中疑点重重:“假定那人乃是七大神殿殿主之一,而事发当日又是琼仙之宴。 “天机一梦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可各大神殿殿主皆是在场,不可能避开众人耳目,堂而皇之地将天机一梦盗走。” “也对。”近香移说道:“而且又来你们严律殿殿主也说,他曾与盗窃天机一梦的魔者交手,但当时,所有神官都在通晓宫举行万神共议,因此众神皆有不在场证明。” 那么偷盗天机一梦之人又是谁 他分明是魔族,如何能进入天界 若他不是神魔同体,又是怎么隐匿魔息,藏身天界 结合现有的线索,加上推论,玉玄炽最终推导出两个结论:“要么,天界存在两名神魔同体之人,天机一梦由其中一人所盗,目的是引起天界动乱; “要么,盗窃者与神魔同体毫无干系,他们或许暗中串通一气,或许各有各的目的,总之……” 近香移神色凝重:“总之,天界有着两名魔族的奸细,而且两人都实力不凡,是狠角色。” 只有两名魔族奸细 怕是不见得。 玉玄炽视线低垂,脑中回想在人间寻找天机一梦的全部过程。 先是烟波城设计擒拿魔修失败,以致宋语云因此而亡;随后是流光城血如意被夺,他们被魔君反将一军;最终,他们被魔族一步步引导入白桦城,让魔君矢怨得以开启无欲魔界…… 中途发生的意外,当真只是巧合 曾经消失的怀疑又冒了出来,或许他起初的直觉并没有出错,素心铃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细细思索下来,藏在纯净无辜面孔之下的细枝末节更显可疑。 据师尊所言,他被迫入魔已久。纵然时常难以保持清醒,但为了不伤害无辜,师尊会找寻僻静之地闭关。 既然如此,素心铃一介凡人,是如何与师尊相遇又如何能从魔族手中逃出,并且拿到师尊的信物 烟波城茅草屋内,宋语云与她同处一室,她既然被无头将军所袭击,明知不是对手,为何不呼救她伤口上的魔气是出自无头将军,还是来自其他 流光城内,魔君矢怨和千面画影是如何事先得知他们的计划,并将计就计 玉玄炽确实不曾在素心铃身上探查到任何魔息。 或许他的部分猜测是错误的。素心铃确实是凡人一个,但她究竟有没有与魔族勾结,是否曾与魔族达成交易,这些都不得而知。 若她果真与魔族有所关联,那么这一路上的“意外”就不是意外,更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照此推论,眼下天界之内,至少有三名魔族奸细。 只是他如今没有证据,一切还只是猜测而已。 玉玄炽看了一眼近香移,而后想,罢了,此事暂且不提,等拿到了确切线索再说罢。 他虽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危险人物,但也不能冤枉无辜。 倘若素心铃果真心怀鬼胎,那么他会亲自根除这个由他带来的祸端。 “关于神魔之体的消息,你打算隐而不发。但你我二人之力终究有限,我认为还是应当找人帮忙。”近香移说: “既然身居高位者不可信任,那么便寻资质普通、又是闲散官职的人相助。” 七大神殿里,唯一算得上是闲散的,还得是资质平平的,那便是掌管三界姻缘的结缘殿了。 玉玄炽:“结缘殿的神官确实长期被边缘化,殿中的多数神官甚少参与天界大事、要事。” 当然,结缘殿的神官也不全都是成日无所事事的混子,也有热衷于处理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等杂务之人。 “时与期,他就成天没事干。但凡他是个有野心的魔族奸细,都不可能每时每刻到处晃悠,点卯缺席,外宿饮酒,荒废武艺。”近香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 “我觉得他可以信任。” 玉玄炽:“……此人不好掌控。” “”近香移纳闷:“怎么不好掌控了” 玉玄炽:“我不能确保他不会阳奉阴违。照他懒散的性格,极有可能一面答应我们出手相助,但又临时爽约去鬼混。” 近香移:“……”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先试试。这毕竟关乎三界存亡,我想他会帮忙的。” 近香移和玉玄炽简单商讨过后,通晓宫那边便来了通报,告知他们万神共议快开始了。 上一次举办万神共议,还是近香移因看守神器不力而接受众神的审判。而今日,天界神官皆是面色凝重,议事大殿内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所有神官到齐之后,通晓神君坐在主位上,拍下醒木:“既然众神皆已到齐,那么本次关于天界各处时空裂缝的应对会议,就此开始。” 大殿内静了下来,众人都没说话。 严律殿主率先道:“那便先从严律殿开始罢。” 作为一殿之主,华庭道尊重隐山既温和儒雅又爱开玩笑,有他在的地方,气氛总不会太冷。但眼下天界的情况,连他也没什么好心情活络气氛了。 他道:“我们初步排查,这些时空裂缝的出现毫无原因,我们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些裂缝的出现是有依据的。” “我明白严律殿主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时空裂缝来得莫名其妙,出现的原因无法查明。”通宵神君道。 “呵,那只能说明你严律殿的人都是一群废物!”阴司殿主说话依旧是毫不留情: “事出必有因,你们查不到,那是你们没本事!重隐山,你若没那个能耐,奉劝你早日退位,回逍遥境过个闲散神仙!” 通晓神君叹了口气,再一次从中劝和:“如今这情况,众人都很着急,阴司殿主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闻言,阴司殿主只是冷哼一声。 严律殿主微微一笑,像是丝毫不把阴司殿主的刁难放在心上。他又道:“虽说尚不能确定具体原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据我们推测,此等诡怪现象,有可能是天机一梦离开天界太久所导致的。” 闻言,不少神官为之惊异:“天机一梦” “可根据典籍记载,并没有明确说明,天机一梦离开天界,会出现时空裂缝。” “不对,我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已经将天机一梦带回。若果真是天机一梦失窃的原因,那么如今神器回归,时空裂缝也该闭合了才对。” 话音刚落,议事大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来者道:“因为天机一梦已遭损坏,神力受损,自然不能再起到稳定天界灵气的作用。” 闻言,近香移即刻扭头看去,视野中,兰漪道尊正缓步踏入殿内。 有人问:“咦,这不是隐居人间已久的兰漪道尊么,他怎么来了” 玉玄炽回答道:“是我请道尊来此商讨应对之策的。” 此时,兰漪道尊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口中述说关于数千年前的往事:“数千年前,天界也曾出现过同等情况,那是在三千五百年前。” 三千五百年前,是天界神族帝制面临崩溃的一年。 古老且腐朽的血缘与宗族传承让天界变得腐败不堪,当时的神族走向没落,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不少神族私自与魔族往来,以致魔族势力渗入天界。 魔族借此侵占天界领土,引起一场大战。最终,这场争斗由谒佛原的九天诸佛所平息。 此后,为了肃清天界,重整秩序,腐朽帝制与宗族制度被废除。天界确立七大神殿,施行万神共治制度。 万神共议由此而始。 而此时,兰漪道尊说的是关于这场战争的另一件事: “那场战争所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在过于强大的神魔之力的冲击下,天界各处出现了无数条时空裂缝,正与如今的天界一模一样。无数妖魔通过裂缝,企图侵占天界。” 接二连三的斗争令天界灵气不稳,空间发生紊乱,时空裂口越加庞大。 为了稳定天界局势,兰漪道尊与其余同修一同研制了天机一梦,以稳固天界灵气。 但是要制作这样的神器,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们牺牲了过半的神族,吸取他们身上的所有法力,并悉数倾注到天机一梦内,又以数名神官之神魂为祭,这才最终完成了天机一梦。” 说出这段过往之时,兰漪道尊的脸上满是无奈。 而听闻这些往事的众神,却同时面露惊愕。 兰漪道尊所说之过往,天界典籍从未收录。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被制成的天机一梦果然起了作用,很快,天界的动乱就被平息了。”兰漪道尊说: “为了制造出天机一梦,天界付出太多的牺牲。而这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炫耀的地方,所以经过商议,我们最终决定将天机一梦的制作过程隐瞒下来,只称是镇守天界的神器,可预示未来。” ------题外话------ 原本是打算在这一章就把万神共议写完的,但是感觉字数有点多了,就决定放到下一章写完。 天机一梦的由来终于解释到了,呼,松口气。 还是欠稿五千字,保佑明天补完!(握拳jpg 不行,太困了,先睡了,拜拜,明天见 70 第82章 深入魔窟 众神官面面相觑,顿时一阵失语。 近香移同样陷入沉默。她没想到,天机一梦竟然是这样来的,也没想到,天界的这些时空裂缝,居然是由来已久。 通晓神君的表情带了几分欲言又止:“但眼下天机一梦已被魔君矢怨所毁,无法再发挥作用。那么只能另寻办法,稳定天界灵气,平息空间动荡。” 他顿了顿,道:“或者兰漪道尊您有修复天机一梦的办法” 阴司殿主不耐地“啧”了一声,道:“实在不行,就再造一个天机一梦。”他看向兰漪道尊,说:“既然你能造出神器,想必也能做出第二个,是” 兰漪道尊摇摇头,说:“当初为制作天机一梦,牺牲天界超过半数的神族,想要再制出一个同等的神器,谈何容易 “况且数千年前,为造天机一梦,我的法力仅剩下不到四成。献祭法力的损伤不可修复,如如今我已没有能力再制出另一个天机一梦。” 通晓神君面带愁容:“这……当真毫无办法了” “也并非是毫无办法。”兰漪道尊说:“有一冒险的法子,或许能修复天机一梦。” 严律殿主问:“如何修补” “我已看过天机一梦受损的部位与程度,它是因外部受到重击,从而引起镜面破碎,最终导致神器内部的神力无法运转,失去了稳定空间之效。”兰漪回到道: “只要能修补镜面,恢复神器内部的神力运转,便能使其重新起效。” 闻言,阴司殿主拍了下桌子,身子往椅子上一躺,道:“很好,那就是说你有把握能修复天机一梦。既然如此,怎么不早说省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通晓神君:“阴司殿主,请听兰漪道尊把话说完。你若再对前辈这般无礼,本座只好请你到外面冷静冷静了。” “无妨。”兰漪道尊道:“要修补损坏的神器,需要拿到归元卦。而归元卦就位于无欲魔界的魔脉当中。” 近香移感到困惑:“归元卦,那是什么为什么和魔脉又扯上了关系” 兰漪道尊:“世上既有灵脉,便有魔脉,只是无欲魔界的魔脉格外特别。据我所知,三千年前,三界至宝归元卦落入魔族之手。 “他们利用归元卦的特性,将其深埋于魔脉当中,促使魔气与邪气得以永不消散,生生不息。邪恶力量在魔脉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循环生长,并不断壮大魔族的力量。” 他微微顿了顿,道:“现在,我们正需要归元卦的特性,来恢复天机一梦内部的神力。” “但在不久之前,魔君矢怨打开了无欲魔界的通道口,带走了魔脉。”玉玄炽道,“此刻,魔脉必然是被带回了三界之外的浮屠城。” 闻言,兰漪道尊低叹一声,道:“这便是我说的冒险之处了。要想拿到归元卦,唯有亲身犯险,深入魔窟。” 话音落下,议事大殿当中一片沉寂。 在未知魔族实力的情况下潜入浮屠城,堪称羊入虎口。况且还是夺取魔脉当中的归元卦,若是被魔族发现,必然会引起巨大的麻烦。 此时天界正遭难,实在不宜与魔族开战。再说天界各处尚需众人齐心协力应对突发的意外,因此,潜入魔族拿取归元卦的计划,必得小心行事,不能被魔族发现。 “我想,进入浮屠城的人选,需要对魔族实力有相当程度了解的神官才可以。”通晓神君道,“这样或许对夺取归元卦的计划有所益处。” 关于这一点,玉玄炽也同意。 “魔君矢怨的实力深不可测,同时拥有一正一邪的两种力量,既能使用魔气,亦可操控灵力。魔君矢怨的来历并不简单,若是遇上她,恐怕不好收场。” 他不仅同意,还要做领头人:“在人间之时,我便曾与她交过手,关于她的实力,我已有了几分了解。我愿为天界潜入浮屠城,带回归元卦。” 说到这里,他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而后垂下视线沉思。 魔君矢怨她也是同时拥有一正一邪的两股力量……正邪同体,神魔同体 此时,近香移赞同点头:“不仅如此,魔君矢怨还颇通术法,曾篡改我的七绝塔法阵。” 关于这位魔族的新首领,众神官自然是不怀疑她的能力。能在魔族被驱赶出三界之后,带领魔族迅速成长起来。 在一千余年的时间里,她让魔族迅速壮大,并且在千年以后率众攻入鸿蒙山,致使天界遭受重创。 不考虑立场与阵营,魔君矢怨确实有几分本事。 考虑到归元卦的重要性,众神商议表决之后,决定以玉玄炽和近香移为主力,止戈天部分兵将为协助,尽快拿到归元卦。 “不过天界并没有连接浮屠城的通道,若要进入魔窟,岂不是要通过魔族打开的通道” “但……当初魔族是如何开启这条通道的,我们不得而知,这——” 进度似乎是卡在了这里,但近香移心念一转,想道,天界不是有那样多的时空裂缝么,说不定在这些裂口当中,就有一条能够通往浮屠城的通道。 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似的,很快,大殿外传来侍者通报的声音:“启禀神君,止戈天兵将传来消息,说是有魔族闯入逍遥境,目前正在捉拿。” 众神官呆愣一瞬:“魔族” 阴司殿主“哈”了一声,说:“这不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既然魔族之人已从时空裂缝里跑了出来,那也别费工夫找魔君开启的通道了,直接从裂缝里穿过去,省得麻烦!” 虽然阴司殿主经常不说人话,但偶尔正常讲几句,还是点在了要点上。 万神共议最终因为魔族入侵而被迫中止,玉玄炽和近香移等人立马来到魔族出现的地点。 他们赶到之时,止戈天的兵众正在擒拿逃走的魔族。 在天界,止戈天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虽然止戈天内的兵将并不直接参与三界事务,但在特殊时期——比如天界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态——那么止戈天便有权力掌控天界。 通常情况下,太虚庭的神官与止戈天的兵将是没什么往来的。 在众人的认知当中,止戈天上的神仙,各个都非常能打,就是性格孤僻。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一鸣惊人。 他们代表天界最强战力的神将天兵,每次天界与魔族的争斗,都是他们出手平息了战乱。 近香移对他们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止戈天的兵将出手狠戾,下手果决,十分不好惹。 这会儿,她打眼儿一看,只见前方着白色锦衣的高大男子,一剑将魔族的头颅砍下。鲜血四溅,却不沾染毫分。 他用一种极为冷酷的声音说:“魔族便是从此裂缝中来,你们若要行动,还请尽快。” 男子指了指前方的裂缝,又道:“关于太虚庭的计划,我已知晓。这五人将随同你们一同进入魔窟,拿取归元卦。” 通晓神君笑着感谢:“那么我就在此多谢疾武星君的配合了。” “职责所在,不必言谢,另外,”疾武星君道:“还有几名魔族趁乱脱逃,止戈天尚在擒拿当中。” 玉玄炽道:“明白。那我们这便——” 他正要带人进入时空裂缝,却忽然听远处的半空之上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颇为熟悉的声线同样传到了近香移的耳朵里,她扭头看去,却见彼端的高空,素心铃被一名魔族挟持着,利刃抵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素心铃因惊惧而惨白着一张脸,她泪眼婆娑,目光朝玉玄炽等人方向看来:“师尊,救我!——” 抓住她的魔族冷声呵斥一句:“闭嘴!”然后,他傲慢又轻蔑地瞥了眼玉玄炽,道:“她是你的徒弟正好,快带着你的人滚开,否则你的徒弟就一命归西,你看着办!” 说着,他加重力道,刀刃即刻在素心铃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来。 近香移惊呆一瞬,而后道:“你徒弟不是在严律殿么,怎么这都能被抓到” 这个问题,玉玄炽也很想知道。他沉默着,心中权衡利弊。 疾武星君和通晓神君都皱了下眉。 “本座倒是要看看,你有几个胆子,敢在天界杀人。”通晓神君虽是这么说,心中却在想,魔族本事再大,也不能直接闯入严律殿,拿下这名人族女子。 必然是此女溜出了严律殿,这才让魔族逮了个正着。 还真是麻烦。 魔族丝毫不惧:“不就是杀个人么,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若是不退,我现在就让她见血封喉!” 说着便要动手。 “等等!”通晓神君低叹一声,然后摆摆手:“众人且先后退。” 疾武仙君甚是不满:“为何要退不过一名魔族,一个凡间女子而已。天界怎可任由魔族摆布!” 说着,他便要命下属将魔族拿下。 而时与期就是在在时候出现的。他用一贯轻佻的声音说:“这您可就不知道了,那女子是怀觉仙君的高徒,难得的修行苗子。若果真让魔族杀了,多可惜啊。” 通晓神君道:“到底是个无辜之人,疾武星君,咱们还是先护着她的性命再说罢。都退开。” 在场神官只得纷纷后退。 见状,魔族得意地笑了一声。下一刻,他挟持着素心铃闪现到时空裂缝之前,然后骤然用力一推! 众目睽睽之下,素心铃就这么被推入了裂口当中! ------题外话------ 凌晨还有两更,大概三点半左右发,太晚了,可以明早起来看。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吃粽子了吗! 我家昨天做了粽子,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妈往里头多塞了两块肉,完美。 (肉粽就是最好吃的! 又忘记了:感谢大家的推荐票,鞠躬了! 70 第83章 解咒之法 在素心铃落入裂缝的瞬间,她的尖叫声也从里头传了出来。 见到眼前这一幕,近香移直接看呆了。她心中想,要糟,玉玄炽这徒弟入了魔族的老巢浮屠城,他必然要救人的啊! 她下意识想,这该不会就是预言书中,素心铃身受重伤,玉玄炽甘愿为她入魔的情节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应该怎么办 在近香移思考犹豫的时候,那边疾武星君已经出手将魔族斩杀了。长剑入鞘,他望了眼时空裂缝,道:“晚了,她掉入裂缝当中,必然已经身处浮屠城。” 浮屠城是魔族的老巢,一个人族女子掉了进去,后果可想而知。 冲进去救人,极有可能会引起魔族的注意,到时恐怕要引起一场纷争。如此一来,他们想暗中潜入浮屠城的计划就会失败。 但若不救人…… 这时候,时与期说了一句:“那可是怀觉仙君的徒弟,快救人啊。” 话音才落,前方的裂口之中忽然传来重重的“砰”的一声,紧接着,无数黑色长鞭从里头猛冲出来! 见识过长鞭主人的厉害,近香移和玉玄炽面色同时一变。 魔君矢怨也过来了! 众人心中警惕起来,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些长鞭似乎长了眼睛似的,并不攻击其他人,而是径直朝着近香移而去! 近香移:“” 意识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近香移连连后退,花瓣旋流即刻向着长鞭攻击而去。 刹那间,裂缝当中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控制着长鞭,以极快的速度、极强的力道,打散了猛攻而来的旋流,并且在眨眼间就捉住了近香移的腰身。 近香移一惊,紧接着长鞭猛地往回撤。她甚至来不及呼救,整个人就被带入了时空裂缝当中! 玉玄炽和时与期距离近香移最近,在阻拦长鞭失败后,玉玄炽纵身一跃,身影隐没在裂缝当中。 见状,时与期紧随其后,他说:“诶,等等我。” 近香移被长鞭狠狠一带,天旋地转之间,她已来到遍布魔氛的浮屠城。疾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随后,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芳菲殿主,想单独与你说句话,还真不容易啊。” 近香移微微抬眸,入眼的就是一张极为美艳的皮囊。她道:“是么,我看你挺厉害的。就这么一抓,我就落在了你的手中。” “我若真是厉害,这会儿天界已经落入魔族掌控了。”魔君矢怨道:“原先听说你失忆,本座还不怎么相信。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你果真忘得一干二净。 “不记得数百年前发生的所有事了。失忆这件事,想必给你带来很多困扰” 她的手指贴着近香移的脸侧。 尖锐的指甲刮过皮肤,状似亲近,背后却满是杀机。近香移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魔君要做什么,大可直说。我与你没有什么好叙旧的。” 矢怨嘴角一扯,笑了笑:“叙旧本座与你自然是无旧可叙,不过有一样东西,本座得亲自拿回来。” 近香移不记得自己曾经拿过对方什么东西,疑惑之间,魔君矢怨的指尖停在了她的额心。 黑色的指甲刺在皮肤上,微微刺痛传来。紧接着,近香移忽感脑中一痛!无形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强行闯入的识海之中。 这股力量强烈地撕扯着她,带来剧烈的刺痛感。近香移挣扎着要挣脱束缚,可魔君矢怨的长鞭却紧紧控制着她不放。 近香移疼得满头是汗。而伴随这阵痛感而来的,还有一幕幕阔别多年的回忆。 迷茫中,她看见了风景秀丽的鸿蒙山,遗世独立的策梦仙君,还有他身边的女子。紧接着场景变幻,视野中的鸿蒙山是刺目的猩红。 数不清的尸体,散不尽的血腥死气,还有策梦仙君神形俱灭后的空寂原野。 近香移恍然明白了,自己与鸿蒙山原来有那样深的渊源。 而在这短暂的回忆过后,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十分陌生的术法口诀,净灵术。天界上等术法净灵术,针对魔族而使用,可抑制、消解魔气。 杀孽越重的魔族,受到净灵术的影响便越重。净灵术一日不解,承受者便要承受一日业障侵体的痛苦,从此以往,修为将不再精进,踏步不前。 在这段口诀之后,便是净灵术的解咒之法。 也就是在这时,近香移脑中的疼痛减缓了许多。她听见魔君矢怨的声音:“他果然把解咒之法藏在了识海里,很好,很好。” 她的话语当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与阴毒。随后,魔君矢怨加重手中的力道,近香移的下颌即刻被印出一道红痕来。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策梦为何会对一棵没什么用的神树那么好。日夜照看,精血浇灌。分明我才是他的妻子,他对我始终都不冷不热。 “你就不一样了。你只要一头扎在泥土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他如此厚爱,你一定很得意” 近香移:“……你是不是有病!” 魔君矢怨:“不过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看在旧相识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她的指尖摸上了近香移的眼睛:“你这双眼珠子不错,我很中意。不如……” 倏然,近香移感觉眼皮一疼。 “你、你要干什么!” 此时此刻,她被对方禁锢住,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对方施加过来的魔气笼罩着她,近香移这才发现,前几回数次交手,魔君矢怨并未使出全力。 她完全被她的力量压制住了。 魔君矢怨:“自然杀你了。” 近香移陷入了一阵恐慌。不会,最终她没有被玉玄炽杀死,反而栽在魔君矢怨的手上 绝望之际,远处的高空上忽然打下一道法力:“想杀天界神官,那可不行。” 浑厚掌劲宛若万千利刃,在一瞬间斩断了魔君矢怨掌下控制的黑色长鞭。与此同时,一抹身影快速地闪到眼前。 矢怨眉梢一挑,即刻与来人对上一掌。 双掌对峙,灵力暴涌。 近香移得了自由,即刻往后一退。这一退就看见了意外之人:“时与期!怎么是你呀”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昨天码着码着睡着了,今天一定补上!我发誓!在写了!真的在写了! 70 第84章 地下魔宫 “不是我,这会儿你那双眼珠子就没了。”时与期说,“眼下不是好时机,未免引来更多魔族,我们还是早些撤退为妙。” 近香移揉揉脖子,咳了两声,说:“那素心铃……” 时与期:“只与她,你就不用管了。这里交给我,你先走罢。” 说这话的时候,时与期脸上难得是正经的表情,一点也不见以往的散漫。近香移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他了。 “你能不能行……”近香移有些犹豫。感性告诉她,不应该就此丢下时与期就跑。毕竟魔君矢怨的实力过于强悍,时与期很有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但时与期坚定地要她先走:“我能对付,用不着担心。”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近香移只好听从他的建议,转头就走。 此时,魔君矢怨再度操控长鞭而来:“本座让你走了么!——” 长鞭直取近香移而去,而时与期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他将近香移往外一推,同时双掌使力,无形光盾拦住了长鞭的去路。 见状,近香移不再犹豫,即刻飞身往时空裂缝跃去。 然而那裂缝分明就在眼前,近香移却发现自己离它越来越远。冥冥之中,仿佛是有股力量在将她往更边缘的地方推拉。 近香移心中疑惑,再一抬眸,发现周围景色骤变。阴沉的天空不见了,围绕她的,是一片鬼气森森的树林。 林中树木高耸入云,纠缠在一起的树冠遮挡了上空的视野,眼中所见唯有连成一片的墨色树荫。 近香移即刻顿住脚步。 此情此景,她仿佛是无意中陷入了某一个诡怪的幻境,困囿其中,不得而出。 忽然,背后乍起一阵阴风。 凉风冷飕飕地吹过脖颈,近香移没忍住打了个激灵。她回过头,却见身后高高的树上,立着一道黑影。 黑影一身黑袍,大大的兜帽将脸庞整个盖住,隐约之中,近香移觉得他还戴了蒙面巾。 料想将她拖入幻境之人便是他了。 “阁下既然有事寻我,不妨开门见山,直说罢。” 近香移没法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任何气息,亦不知他的身份。但这样不打招呼就将她拉入幻境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她单手负过身去,法力在掌中凝聚。 “在下确实是有件事想请芳菲殿主帮忙。” 这是属于男子的声音。其声线沙哑,明显是经过伪装了的。单听对方的口吻与嗓音,近香移分辨不出来者的身份。 她道:“哦何事” 黑衣人:“在下想请殿主从此以往,不要插手天界之事,也不要干涉三界安危存亡。” “你这是请求,还是商量,还是威胁”近香移又道:“我还想问,你为何要我退离三界” “若殿主答应,那便是商量,也是请求。若殿主不答应,那便是威胁。”黑衣人道:“至于原因,恐怕在下不能告知。” 近香移心中盘算自己的胜算有多少:“你连一个理由都不给我,让我怎么答应再怎么说,我也是天界的神官,不可能丢弃责任,就此离开。” 她一面说,一面在心中想。对方点明不想让她参与天界乃至是三界的争斗。 但这是为什么 总不至于黑衣人是出于关心,而不想她因为这场浩劫而丧生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亮明身份呢如果当真是为她好的,那为什么不直说呢 换个角度思考,莫非是因为自己会对他造成威胁,所以他才行此极端虽然这么想,可能是有点过于自信,但…… 如果她果然对黑衣人有所威胁,他大可选择直接杀了她。 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眼前之人必然是她所熟知之人,否则不会这样重重伪装。 近香移所熟知之人,只有天界的神官。 普通神官是不会这样与她说话的,除非对方是隐藏在天界当中的魔族奸细。 已知藏身天界的奸细有两种人,其一,鹤羽道君口中所说的神魔同体之人;其二,偷盗天机一梦的罪魁祸首。 拥有神魔同体的,亲手致使玉玄炽的师尊,鹤羽道君入魔。偷盗天记忆梦的,能在严律殿主手下安然逃脱。 近香移微微闭了闭眼竟,长出口气。很好,这两种人她都打不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近香移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首先得先将我放出这个鬼地方,这样我才能离开天界。” 她在心中焦急地想:谁来都好,快救命啊!—— 黑衣人像是不相信她说的话:“你答应了” 近香移点头:“嗯,答应了。” “好,在下可以勉强相信你。不过……”黑衣人轻身跃下。他缓步来到近香移眼前,道:“以防万一,我不能放你出去。” 近香移:“”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这一点你知道” “知道,但那又如何”黑衣人道:“或许你可以这样认为,我是最好的驯兽者。” 眼见对方步步逼近,近香移紧咬牙关,而后打出一掌,掌劲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她看不清黑衣人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他手掌微抬,掌气顷刻化消。而近香移偷袭的无数树根也被对方一一斩断。 九转芳华阵将起之时,黑衣人单手捏诀,一道无形气罩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强劲的法咒落在了近香移的头顶。 气罩带来的威压让她无法动弹,而法咒则牢牢掌握着她的思想与大脑。 顷刻间,近香移脑海一片空白,全身力气也被一点一点的封锁了。 她失神地往下倒去。 而在她倒下的瞬间,漆黑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口。裂口之下是无尽的深远,来自地底深处的阴森嘶吼从下方传了出来。 近香移恍若未觉,只失神地栽倒下去。 在她的视野当中,黑衣人缓步上前,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坠落于深渊之中。 黑衣人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浮屠城的地下魔宫是最隐蔽的地方,三界之内,除了魔族,无人知晓此地。 “你可以安心呆在这里,直到三界动乱结束。到那时,你已无法阻拦我了。” 他看着近香移被黑暗所吞没,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70 第85章 合作、野心 送走近香移之后,时与期停下了动作。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停手罢,我敌不过你,我甘愿认输。” 魔君矢怨的脸色称不上多好。她警惕地目光打量他,道:“给我告密的人是你,救走近香移的也是你,要打的是你,不要打的也是你。你们天界神官都这么反复无常,立场不定” 这句话不是说假的,她确实看不懂时与期这个人。 他分明是天界之人,却主动将天界的计划告诉她。而他竟然也知道了她伪装的假身份。 魔也好,神也好,一切行为的背后都是怀有目的的。时与期会这样做,必然是这样做会对他有所益处。 但魔君矢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益处,能让时与期背叛天界。 时与期笑得十分邪性且懒散:“我的立场从未变过。” 透过他的举止,魔君矢怨恍然看到了另一个人。她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原来是你。我说呢,普通凡人修者哪有可能挣脱本座布下的法阵。”但若是天界神官,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怪当日在杏花楼外,“付西楼”能安然无恙地与近香移等人会合,还替她隐瞒了部分事实。敢情这位神官早就心怀鬼胎。 看来以清廉正义为招牌的天界,也并非全然干净。里头有多赃污,怕是说也说不清呢。 “诶,既然魔君猜到了,那还请替我保密。”时与期道,“我还没玩儿够,不想过早暴露。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替魔君保守秘密。” 魔君矢怨:“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如你我合作。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你助我拿下天界,如何当然,你若是想成为天界主宰,我也不反对。 “料想你也知道,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我二人的利益并不冲突,彼此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来自魔族的橄榄枝,但时与期并不打算接。 他笑着说:“那我恐怕要让魔君失望了。” 魔君矢怨的脸上浮现几分不解:“这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时与期说:“比起合作,我想现在魔君的问题更大。素心铃落入时空裂缝是有目共睹的,可我们入了裂缝,没有看到她本人,只见到魔君你。” 他的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这会儿她要是不能回去,可是要引起怀疑的。你说是,魔君” 矢怨的脸色渐渐凝重。 时与期不与她多说废话,纵身一跃往回撤。末了,他丢下一句: “我一直很好奇,玉玄炽和策梦仙君比起来,哪一个更得你的欢心。还是你两个都爱希望下回见面,我能解开这个疑惑,哈。” 魔君矢怨眼看着他消失,眼中神色难辨。 可恶狡猾的东西! 她转过身,想给“素心铃”找个借口脱身,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矢怨即刻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眼前之人身披黑袍,黑色兜帽盖住他的脸,帽子下方还隐约可见一片黑色的蒙面巾。 黑衣人道:“真正能与你合作之人。” “哦”魔君矢怨道,“我凭什么相信一个连身份都不愿意袒露的人” “因为我能助你颠覆天界。”黑衣人:“我便是能助你报仇之人。” 魔君矢怨还是那句话:“身份成谜,来历不明的人,我不会合作。” 她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身份。横竖不就是天界神官么。他若不能打入天界内部,料想也不会如此笃定能帮她。 而她要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一点点的皮毛消息,她要掌握对方确切的身份,手握对方的弱点。如此才能占据合作高地。 “既然要合作,那便得有些诚意。”矢怨道,“我与你交个底,你也得给我点筹码,是不是” 话音落下,对面之人笑了笑,然后揭开了脸上的蒙面巾。 颇为眼熟的男子面容出现在眼前,矢怨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同等的魔息。顿时,她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拥有神魔同体者,并非我一人。” 男子脸上是温和的微笑:“敢问,在下可否有资格与魔君合作” “有何不可呢。”魔君矢怨道。 玉玄炽赶到半途,正好遇上了时与期。 时空裂缝并不能将所有通过者送达同一地点,为了找人,玉玄炽多走了些弯路。他看到时与期便问:“近香移和素心铃两人呢” 时与期如实回答:“素心铃姑娘已经送回去了,至于芳菲殿主……方才芳菲殿主和魔君对上,敌不过,我便先替她挡了一阵儿,让她先走了。怎么,你没看见她” 玉玄炽摇摇头,说:“没有。”他道:“一路过来皆不见她的踪影。” 时与期:“会不会已经回到天界了” “方才我与止戈天的人通过消息,并未见到近香移回返天界。”玉玄炽道:“我想她仍在浮屠城。” 考虑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拿到归元卦,料想近香移不会就此离去的。 时与期叹口气:“那就分头找。” 两人从高空落下,来到一处偏僻的荒野郊外。空荡寂静的四野之上,鬼气森森。 玉玄炽张望四周,忽然见到不远处的焦黑的地面上,落下一块粉紫色碎布。 他闪身上前,碎布握在手中。 时与期好奇地走过来问:“怎么了” 玉玄炽道:“近香移来过这里,这是她衣衫上掉下来的。” “她来过这儿”时与期望望周围,“不是让她回去么,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周围也没人啊。” 四下无人,近香移指不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时与期:“她该不会是找到了归元卦了” 玉玄炽:“应当不是、若是她果真得到了线索,必然会先与我们通消息。” 近香移不是个会迎难而上的人,浮屠城危机四伏,她不会以身犯险。若有任何好消息,必然会去请人帮忙。 玉玄炽认为她可能是遇难了。 时与期:“那眼下怎么办”他看了玉玄炽一眼,说:“是找归元卦要紧,还是找近香移要紧” 他眼中似笑非笑,耸了耸肩,道:“我都可以,听你安排。” 所以你要怎么选择呢,玉玄炽 ------题外话------ 啊,本来想今天多写点的,但是意外来了例假,肚子疼了一下午,我先歇一会儿,一会儿接着码 70 第86章 误入魔窟 玉玄炽的动作顿了顿。归元卦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而且万分紧急。早一步解决,便早一步修复天界各处的时空裂缝。 但是近香移那边…… 他略微思考片刻,随后道:“分头行动,你去探查魔脉的下落,我去将近香移找回来。” “哦”时与期的表情看上去很吃惊,像是没有料到玉玄炽会这样做选择似的。他说: “我以为你很讨厌芳菲殿主呢,没想到怀觉你竟愿意放下大局不管,反而去寻找殿主的下落。看来殿主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啊。” 时与期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还碰了碰玉玄炽的胳膊。 此时,玉玄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口吻也有几分僵硬:“我没有舍弃大局。只是眼下芳菲殿主生死安危在即,事急从权而已。再者,还有你寻找魔脉。” 时与期话里的调侃,他自然是知道的。无非就是他与近香移之间那点不存在的男女之情。 “什么苦尽甘来,水澜仙君也是堂堂天界神官,说话要有分寸。”玉玄炽说,“若有消息,传讯符联络。” 时与期从他手中接过法符:“哦。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玉玄炽点点头,随后两人分散着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近香移挣开眼睛的时候,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依旧是没有消停。她微微动了动手脚,感觉很累,便躺着没动。 意识混沌的时候她在想,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想了半天,脑子里什么信息都没有。当时她在做什么没有印象。她是谁她只记得自己叫近香移,身份未知。 哦,对了,这里又是哪里呢 她转了转头,看到自己在一间简朴的屋子里。屋内的陈设摆件很是杂乱,而且很古怪。 近香移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心想,哪有人会在屋子里摆着一整架骷髅的阴森森,怪吓人的。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原先只是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但这会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有人叫了一声: “哎哟,您来啦!”有人谄媚地叫了一声。 “那小妮子醒了么”这是一道颇有风韵的女人的声音。 “方才看过了,还睡着呢。”谄媚的声音说,“恶孑大人是从何处搞来这么个上等货色呢小的敢包票,若是让她亮了相,保准赚个盆满钵满!” 女人回答说:“还能上哪儿弄的,就是从外面大街上捡的。” “捡的” “可不是么。”女人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跟死了似的躺在那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若不是看她还有气儿,老娘还以为她是个死人。” “死人”谄媚的声音说:“她不是咱们浮屠城的魔啊是人族人族能上咱们地下魔宫来” “这我哪儿知道啊。”女人说:“不过总归是件稀罕玩意儿。哈,谁能想到,还有个这么标志的人族到了咱们浮屠城呢。” “是啊,这样一件新奇的玩物落到咱们手里,总归得好好利用一番。”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屋子里头,近香移听得是一阵胆战心惊。 好家伙,她这是入了魔窟了! 虽然他们说的话,她不能完全明白,但也能推敲出大致内容出来。 她是人族,不小心闯入了魔族所在的地下魔宫。而这个地下魔宫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邪魔外道的老巢,能是什么好地儿 再说,他们还要将她给卖了,卖个好价钱。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居然还经营买卖人口这种下作营生如果真的被他们给卖了,她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将她当成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物件,必然是不会好好对她的。说不定会把她往死里折磨。 一想到这里,近香移就浑身发毛。 不行,她得逃。 近香移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想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跑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见状,近香移连忙往回蹦,立马就躲回被子里了。躺回去的时候,她还心惊肉跳的。 对方可是魔族,她一个普通凡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要跑,必要被抓起来一番严刑拷打。 按照邪魔外道的恶毒手段,她敢保证,自己一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与其如此,倒不如先顺着对方的意,假装乖巧听话,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找机会逃走。 近香移默默点头,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在这时候,一名女子领着两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女子长得还算好看,就是打扮得过于妖艳,烈焰红唇,双眼凹陷,眼珠子黑得出奇,像是无底深渊。 从外表看上去,她的气质非常邪气,给人一种不是好人的感觉。 而她身后的那两个喽啰,就猥琐了点了。近香移首先注意到他们头上顶的两个角,看上去很脏的样子。 名唤恶孑的女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说:“看来早就醒了。听见什么了” 近香移思绪一转,决定装傻:“听、听见什么没什么啊。”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天真又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们跟我说话了吗” 她皱着眉头,很困扰地揉了揉耳朵,说:“对不起,我的头有点疼,好像是撞到了,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响。所以没听见你们叫我。” 近香移心想,这个理由非常合理,但愿能骗过他们。 两名喽啰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邪笑起来。 恶孑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问:“撞到头了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记得,但是身份么…… 近香移摇头:“都不记得了。”该保留的信息要保留,不能对方问什么都如实回答。 恶孑笑了,又问:“真不记得了我昨天还说,要好好给你过生辰,送你一份儿大礼。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需要送了。既然你都忘了,那我不送应该也没关系。” 近香移照着对方说的话演下去:“什么生辰,什么礼物你认识我么” 女子在床沿坐了下来,带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抚上了近香移的脸,说:“我是你姐姐,魂销幽兰阁的老板,而你,就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姑娘。你叫盈香。” ------题外话------ 开启副本。 感谢宝贝们的推荐票和月票!感谢支持!鞠躬jpg 70 第87章 小京城 关于恶孑所说的一切,近香移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她只盘算着假意逢迎,老老实实当他们口中的“盈香”,然后找个机会逃离这个地方。 大概是看她过于听话,魂销幽兰阁里的魔族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看她不过是普通凡人,所以觉得没有提防的必要。 正因他们大多看不起她,不加防备,这才让近香移探查到了更多的消息。 负责教她跳舞的魔族告诉她,魂销幽兰阁是浮屠城内地下魔宫的吞金窟,无数魔族慕名而来。而地下魔宫有时候也不叫地下魔宫。 “咱们管这儿,叫小京城。”教她舞蹈的魔者指了指地面,说道,“小京城位处浮屠城地底,只有魔族才知道小京城的所在。” 近香移觉得奇怪:“为什么要称作小京城呢,有什么典故么” 魔者笑了笑,说:“典故呢,也没有。不过就是仿照你们人族,弄了座能玩乐的,纸醉金迷的地方罢了。 “就像你们人间繁华热闹的京城,小京城里也有坊市,也有富商显贵,也也有皇宫。” 魔者又说:“嗨呀,找乐子么,还是你们人族会玩儿,我们不过凑个热闹。” 近香移“哦”了一声,说:“那你们魂销幽兰阁就像是人间的青楼,是卖笑的、卖艺的、卖身的地方” “是啊!”魔者嘻嘻笑了两声,说:“这么和你说,放眼整个浮屠城,最受欢迎的,那还是咱们魂销幽兰阁。因为我们不止卖女人,也卖男人。” 近香移:“” 近香移:“卖男人” 魔者:“是啊。像你这样的人族,阁内也有不少。不过甚少有女子,多为男子。那些男子都是厉害的魔族从人间狩猎带回来的。” 说到此处,她啧啧感叹两声,说道:“那些人族男子那叫一个嫩啊,细皮嫩肉的。而且他们还孤傲地很,一双眼睛坚韧不屈,眼神那叫一个屈辱,弄起来很好玩儿呢!” 近香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很可怕。 魔者看见她脸上满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便说:“不过你也不用害怕。瞧你的姿色,恶孑大人是有意要将你打造成魂销幽兰阁的花魁,不会轻易把你卖了的。” 近香移:“……是么。”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 她想了想,又问:“我能不能问一下,魂销幽兰阁的花魁、头牌,都什么时候卖” 魔者道:“自然是挑好了价格才卖了。”她冲近香移挤挤眼睛,说:“放心,恶孑大人很中意你,她说要挑个大日子,将你介绍出去呢。” 近香移:“大日子” “七天后,小京城有个魔祭大典,恶孑大人打算让你正式亮相。” 七天后…… 近香移心想,看来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 玉玄炽循着密林中的足迹一路找寻,却始终未曾发现近香移的踪迹。他停留在高空悬崖之上,从高处俯瞰魔气弥散的浮屠城,心中思索,近香移究竟去了何处。 略作思考之后,玉玄炽纵身跃下,身影隐没在浮屠城中的某一处静谧小巷当中。 小巷之内,两名魔者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是酒气,酒液淋了一身。 “我怎么觉得最近咱们浮屠城这么奇怪呢嗝……有好一阵子不见魔君了她上哪儿去了” 说话的魔族倒在了地上,醉醺醺地说。 “这谁知道,听说是去办什么大事儿了。” “说到大事儿,我倒想起来,嗝……前儿不是说,把无欲魔界的魔、魔脉给,带回来了么,怎么我没看见呢” “谁、谁知道他们、把魔脉藏哪儿了,想咱俩这种小喽啰,魔脉哪是想看就看的。” 魔者打着酒嗝,说:“不过我猜,他们应该是今天才把魔脉带回来才是。就刚刚,我还感觉浮屠城整个都在晃呢,说不准就是魔脉的原因。” “哈哈哈,你喝多了,那是因为小京城的入口被打开了,所以才晃!” “是、是么”那名魔族也痴痴笑起来,两人倒在地上,笑成一团。 然而就在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冷剑架在魔者的脖子上:“方才你们说什么” 两名魔者登时抬头,却见昏暗的小巷中,一条高大的身影立在前方。他长剑尚未出鞘,两道剑气就凝成实质,死死低着他们的脖子。 魔者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谁啊!赶紧把剑弄走,否则小心爷揍你!” 玉玄炽在沉默中加重了力道。顿时,魔者的脖子上渗出鲜血。 他沉声道:“现在能回答问题了么。” 魔者吃痛地叫了一声,连忙道:“能能能,哎哟,疼死了!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让我想想……对,我们说魔脉,说魔脉来着。” 另一人回答说:“对,魔脉!魔君将魔脉带来,带到小京城去啦!”魔者醉得满口胡话,嘻嘻笑了两声,说道: “知道什么是小京城么就是找乐子的地方!” 玉玄炽又问:“如何能到小京城” 方才两名醉鬼的话,他也只听了大概。推测小京城的入口在不久之前就打开过。 而在这之前,魔君曾与时与期相斗,不可能同时将魔脉带至所谓的小京城。 而对比近香移失踪的时间,玉玄炽怀疑进入小京城入口的不是魔脉,而是近香移。 魔者回答道:“用令牌啊!” 闻言,玉玄炽目光下移,看到了魔者怀中露出一角的墨色玉牌。 “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剑光闪过,两名魔族顿时没有了声息。 玉玄炽将那块墨色玉牌握在手中,法力催动之下,脚下地面即刻传来片刻的震动。 随即,玉牌飞上半空,墨蓝色光束打入地底。顷刻间,地面上出现一道阴森的裂口。裂口之下是无尽深渊,深不见底。 玉玄炽毫不犹豫,带着玉牌纵身跃了下去! 疾风从耳旁呼啸而过,不多时,眼前景象一变,一座灯火如昼的繁华都城出现在眼前。 玉玄炽收敛身上属于天界神官的气息,步履沉稳地踏在这片魔土之上。 小京城正如其名,所有街巷坊市皆是按照人间京城所建造。而城中魔族不分昼夜地行走在大街小巷当中。 他们之中传着消息: “诶,都听说了没有,近日魂销幽兰阁新来了位人族女子,长得尤为漂亮,跟个人偶娃娃似的。” 70 第88章 你是谁啊 魂销幽兰阁位处小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伫立在满是绚丽的灯笼烛火当中。阁楼高高耸立,屋檐之上垂下条条艳丽的红色丝绦。丝绦迎风而动,吹来阵阵香风。 为了不引人注目,玉玄炽换掉了身上的蓝白衣裳,穿上与魔族一致的黑红之色。 此时,已有不少魔族从魂销幽兰阁内进进出出。不过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玉玄炽混在这些魔族当中,穿过眼前的矮门。 矮门之后,是一个敞亮的大堂。爬满藤枝的墙体从两侧蔓延开去,明亮的烛火点缀其中,映得大堂灯火通明。 大堂内的魔族正三两成群地围坐在一起,他们把酒言欢,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玉玄炽留意到,他们的话语中频繁提到了魂销幽兰阁新来的女子。 “盈香姑娘今天会出现” “她会来的。我问过恶孑大人了,这段时间,盈香姑娘会短暂露面几回,而后在七天后的魔祭大典上正式亮相。” 那名魔族语带暗示地挤挤眼睛,说道:“到那天,恶孑大人会将她高价卖出去。就是不知道,谁能有这个艳福了。” “那姑娘真有那么漂亮是什么来头” “漂亮,怎么不漂亮。人族呗,听说是恶孑大人捡来的。”魔者道:“你说巧不巧,就是从小京城的大街上捡的。啧,你说我怎么碰不上这种好事呢” “你个倒霉鬼还能遇上什么好事儿!” …… 玉玄炽静静听他们的对话,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这些魔族口中所说的人族女子——盈香——极有可能就是近香移。只是玉玄炽不明白,为什么近香移会落入这小京城当中。 还成为了“人族女子”。 她分明是天界神官,身具法力。她分明有能力自保,为何还会成为魂销幽兰阁等待卖身的女子 说到卖身的女子…… 玉玄炽发现,这座魂销幽兰阁当中,还有不少打扮得甚是艳丽的年轻男子。与相貌相对丑陋且长得千奇百怪的魔族不同,这些男子的样貌普遍都不错。 他们游走在各个魔族之间,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在这假笑的背后,暗藏着冷漠的恨意。 玉玄炽明白了,魂销幽兰阁不仅卖女人,也卖男人。 而从这些男子的举止与相貌上看,他们应当是人族的修者。只是不知是如何被掳到这浮屠城来的,被迫做起了出卖肉体的营生。 正当他思索之时,大堂正中央的高台忽然亮了起来。四面的烛火点缀在上方,映出高台上的一抹红色人影。 与此同时,诡异的乐声响起。鼓锣声响,红色人影便随着乐声舞动。 女子的舞姿称不上多么赏心悦目,但举止妖艳,举手投足间,仿佛要将在场所有人的魂都勾走。 而正如他所预料的,大堂内所有魔族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朝高台之上跳舞的女人望了过去。 “啧啧啧,这舞跳得不错!”有人感叹了一句。 话音才落,上方的女子忽然崴了一下脚,整个人就往一侧偏了偏。 众人静默一瞬,继而见女子顺势往下一趟,胳膊歪歪撑着,面向众人,露出了真面目。 玉玄炽呼吸一顿:“……” 近香移,还真是她。 跳完舞的时候,近香移还十分紧张。 这是她头一回登台,还差点出错。好在最后挽救过来了。 走下高台的时候,近香移松了口气。她一步步往屋子里走,同时听见恶孑大人在身后高声介绍,说她是魂销幽兰阁新来的头牌,将来就是魂销幽兰阁的门面。 门面不门面的,近香移才不在乎。她只想着何时才能有机会逃离这里。 她怀着心事,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直到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近香移回过头,看到仆役在她身后抱怨: “跑那么快做什么,没听见恶孑大人在喊你” 近香移还真没听见。她说:“哦,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仆役扭过头,朝一侧包厢上指了指,说:“喏,算你厉害,才上台呢,就有客人要点你了。血竹号房间,客人在那里等你。” 近香移的视线往上抬:“好的,我知道了。” 仆役补了一句:“记着,别让人吃了豆腐,否则等正式卖价的时候,可是要吃亏的。” 近香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魂销幽兰阁的第二层楼阁都是接待客人所用的包间。包间内的空间都相对较小,是客人与姑娘公子说话谈天之地。 被安排在这些包厢的客人,是不允许与伺候的姑娘和公子有亲密接触的,除非对方开出了更高的价钱,买下了更多的时间。 近香移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小屋中立着一名身量挺拔的男子。对方一身黑色锦衣,看起来很华贵、很有钱的样子。 “盈香见过公子。”近香移学过规矩,乖乖巧巧地跟人行了个礼。然而她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 近香移:“……” 怎么了这是,难道她做得不对 玉玄炽看着盛装打扮的近香移,忽然间沉默了。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觉得眼前的她十分奇怪。 百年来,近香移除了穿那身墨绿色官袍,便是穿粉紫色的私服,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她穿这样艳丽的红色。 而这身衣裳还将她显得格外妖艳。肩膀与半条胳膊外露,连腰上都显出一截白白的肤色。 这倒是很符合如今她在魂销幽兰阁的身份。 但…… “你又在搞什么鬼,怎么成了浮屠城青楼的舞姬了”玉玄炽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的近香移满脑子疑问:“” 近香移:“客人这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吗” 玉玄炽的眉心紧皱:“近香移,你可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近香移微微吃惊,“你、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果然认识我!” 玉玄炽也确定了:“你果然失忆了。”他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无奈,问:“除了你的名字,你还记得什么” 近香移警惕地看着他。在未明确对方底细之前,她可不打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 这里可是魔族的老巢,浮屠城的地下魔宫。万一对方也是坏人怎么办她孤身一人,又势单力薄,可不能轻易上当。 她道:“在问我话之前,你应该回答我,你是谁啊” 70 第89章 故人重逢 玉玄炽长出口气,简单交代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得知自己原先是天界神官,近香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不会是骗我的,如果我真是神仙,怎么还会落入这个可怕的地方还一点印象都没有再说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说道:“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上有属于神仙的力量啊……” 如果她是神仙的话,那一定会很厉害的,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掉入浮屠城下的小京城里来呢 玉玄炽道:“所以我认为,你应当是出了一些意外,遇上了难以应对的对手。事发当日,你可还有印象当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近香移说着,当下气息微沉,然后沉声一喝,聚力打出一掌。 “……” 周围很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近香移收回手,说:“你看,我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神仙,如果我是,刚才那一掌,就应该将整个房间轰塌了。但是现在什么也没发生。” 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道:“你骗我,我不是神官。”说实话,她对玉玄炽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不是她疑心重,而是她如今身在魔窟,又没有自身的记忆,已经是够危险的了。这会儿忽然有个人跑过来说认识她,她怎么可能不加以戒备 近香移道:“该不会,就是你封锁了我的记忆,然后将我丢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否则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玉玄炽的表情很复杂,他说:“没想到你记忆全失之后,脑子的想象还真是天马行空。” 他忽然抓住近香移的手。 近香移:“” “你干什么” “别动。”说话间,玉玄炽温热的指尖点在她的额心上,法力宛若涓涓流水一般,缓缓涌入近香移的识海。 片刻之后,玉玄炽收了手。 近香移问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她摸摸自己的头,说道:“总不至于是我脑子出问题了” 玉玄炽:“有人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封锁了你的记忆和法力。”很显然,对近香移下了禁制之人,就是将她丢到小京城来的人。 近香移心头一跳,问:“那怎么办,有得解吗” “能。”玉玄炽道:“但是我解不开。” 近香移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一抹愁容就爬上来了:“怎么解不开的你不是能看出来么,既然能看出来,想解开应该也没问题” 玉玄炽看了她一眼,说:“此咒法极为隐蔽,虽然我能看出几分端倪,但要论术法造诣,我远不及你。若是你出手,那此法自然不在话下。” 近香移:“……我要能解我这不自己解了么!” 玉玄炽微微颔首,说:“所以我们只能另寻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既然是出自魔族的术法,那便由魔族之人来解。” 近香移说:“但这术法怕是没那么容易解除” “是,所以得请一名修为高深的魔族为你解除法咒。”玉玄炽道。 近香移觉得这个建议过于离谱:“你做什么梦呢,魔族怎么可能会主动帮我解咒”还是修为高深的魔族。 这些魔族视天界神官为敌人,怎么可能主动出手帮忙呢 然而玉玄炽却说:“魔族不愿相帮,那便想办法让他帮。” 近香移心说,你说得倒是容易轻巧,但这哪有那么轻松好办那些可都是魔族诶,天界的敌人,如何肯帮 她想问他是不是想到办法了,但这时候,包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打扰了,请问能进来么”是魂销幽兰阁的仆役的声音。 近香移和玉玄炽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的人就自顾自的推门进来了。魔者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说:“客人,您买下的时间已经到了,咱们盈香姑娘该走了。” 闻言,近香移倏然看向房中的檀香,发现那柱香已经燃尽了。 魂销幽兰阁的规矩,恩客需要花钱购买楼内姑娘与公子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可以任意与姑娘或公子谈话,做一些事情。 付出的金钱数目不同,那么购买的时间也是不同的。当然,对应金钱所得到的服务也是不同的。 “盈香”作为魂销幽兰阁的新宠,目前只能和客人们说说话。而这会儿,玉玄炽只买下近香移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近香移自然也该离开了。 无奈,近香移只好站起来,一步步往门外走。一面走,还一面犹豫地回头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快把我救出去啊! 而玉玄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向仆役,问道:“借问一下,我若是要买下盈香姑娘,何时能买” 闻言,仆役眼睛眯着笑起来,说:“那就要等到七日后的魔祭大典了。到时,盈香姑娘将正式亮相。客人若感兴趣,记得一定要来。” 近香移已经出了房门,在仆役的推搡之下,她被迫往前走。 仆役道:“我们还有客人要招呼,就不在这里伺候了,客人可先自便。”然后就带着近香移离开了。 玉玄炽望着近香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低头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的目光落穿过走廊,看到了下方宾客满席的大堂。在这一众魔者当中,玉玄炽发现了行走在恩客周围的人族男子。 “宣霖,你过来。” 年轻男子动作一顿,讶异地扭过头去,看到廊下的仆役,道:“鱼骨大人有何吩咐” 被称为“鱼骨大人”的魔者指了指楼上那间包厢,说:“有客人点了你了,算你走运,今天不用在大堂伺候了。” 宣霖抬头往上看,轻声说:“我知道了。”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即刻入了“血竹”号房间。 他敲了门进去,以为里头是什么有来头的魔族,结果却看到一名身量颀长,外貌甚是英俊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一身正气,一点也不像个魔族。 宣霖收敛心神,视线低垂:“客人,小的来伺候您。” “不必,我请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玉玄炽说,“若我猜的不错,你是人族的修者” 70 第90章 脱身计划(上) 宣霖警惕起来:“我是,所以呢。”他紧盯着玉玄炽,道:“人族修者如何,客人是对人族的修者有何不满” 玉玄炽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必紧张。” 宣霖的眉头没有舒展,依旧不善地看着玉玄炽:“那你是什么意思” 玉玄炽直言来意:“我只是想确认你的身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浮屠城。而我则只想找你打听几件事。” 宣霖很是疑惑:“你说真的” 玉玄炽告诉他,自己是为了营救朋友而来:“我原想直接将她带走,但她身上有属于魔族的禁制,记忆与法力被封锁,因此暂时无法将人带走。” 玉玄炽道:“你可以放心,我亦是人族修者,与你是同一阵营。” 这话也不算说错,在成为天界神官之前,他确实是人间的一名普通修者。 玉玄炽手中捏起一道法诀,浅金色的符咒落在宣霖手中。 “你既是人族修者,那便应当认得此符。” 出自人族宗门的符咒,宣霖自然是认得的。他手掌一收,算是认可了玉玄炽的话。他道:“你想问什么” “你可知晓浮屠城的魔祭大典”玉玄炽问,“可否告知,何为魔祭大典” 闻言,宣霖笑了一下,说:“你的朋友便是魂销幽兰阁新来的人族女子,盈香” “非也。”玉玄炽不动声色地摇头:“你因何下此论断” “你也不用编谎话蒙骗我,谁不知道恶孑这个女魔头的新宠将在魔祭大典上正式亮相。”宣霖道,“我只需稍加推测便能猜到你的朋友是谁。” “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开诚布公地说。”玉玄炽道:“我需要你在魂销幽兰阁多加看顾着她,同样,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为你办到。” 宣霖也不多废话:“好。那我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你为我救一个人。” 玉玄炽:“谁” “我师弟。这事说来话长。”宣霖同他解释: “浮屠城地下魔宫,名为小京城,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仿照人间京城所搭建,更因为小京城的魔族依照人间的王公贵卿,划分出了阶层分明的三六九等。” 人间的百姓有富商、有王侯将相,小京城内的魔族亦有君王豪杰、权贵大夫。 他们像是在玩一种虚幻的人间游戏,要体验一把在人间寻欢作乐的好处。 小京城各个魔者层级分明,最具权势的,乃是魔皇宫内的释魔皇。 “魔祭大典是小京城所有魔族的庆典,他们会把俘虏来的人族作为战利品,在大典当日作为祭品,残杀祭祀。”宣霖说: “有时候,他们会将不听话的人族砍下四肢,分解尸体之后烹成一锅汤,大肆享用。” 说到此处,宣霖微微顿了一下,又道:“魂销幽兰阁有个不外传的规矩,便是楼内所有捧出的头牌、花魁,在卖身接客的头一天,必须要送到魔皇宫去,献给释魔皇。” “若是释魔皇对送来的人满意,便将人留下,若是不满意,便将人送回。”宣霖道,“我师弟便是上一个送到魔皇宫之人。 “时至今日,他仍未从释魔皇的手中逃脱。我想请你救他出来。即便救不出,也请你将我的消息带给他。” 玉玄炽从他手中接过信件,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在头一回登台之后,已经过了两天。近香移静静的在魂销幽兰阁等候消息,越等,就越是心焦。 她心想,玉玄炽这是上哪儿去了该不会人跑了,他是不是在骗她,拿她当驴耍 近香移心中煎熬,学魂销幽兰阁的规矩时也难免分心。她有时候想,干脆就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刻,偷偷溜出楼去。 但一看到门外、小院里的魔族守卫,立马又缩回去了。 如今的她是没有什么本事的,这样跑出去容易被抓到,抓到了就是一顿毒打。近香移惜命,决定再观望一会儿。 所幸好消息不是不来,只是晚到了那么一时半刻。 这天下午的时候,前头的院里传来消息,说是有客人来访。 彼时,近香移还在为玉玄炽的失踪而头疼,因此兴致不高。等推开包间的门,她才惊喜道:“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就跑了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蹬蹬跑过来说:“怎么样,你是不是想到解除禁制的办法了” 因为两人身高有差距,近香移看向他的时候,总是要抬起头。 从玉玄炽的视角望过去,只见女子仰着面,惊喜又依赖地看着他,好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似的。 这样的场景,让玉玄炽想起过去百年的一些往事来。 说是往事,不如说是一些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生活片段。 在这些间断式的画面当中,主角全是近香移。有她笑着送花的,有她变着花样称赞他厉害的,有她窃喜着送礼物的…… 那时候的近香移总是不吝啬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圆溜溜的眼睛笑得完成月牙,看上去不怎么庄重,但是还显得几分灵动与可爱。 但此刻玉玄炽却觉得,近香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诚地笑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玉玄炽也记不太清,隐约之中,仿佛从天机一梦丢失开始,她便不再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过他。 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他毫无所觉。 发现之时,却宛若隔世。 这样的感觉,好似忽然自高空坠落。脚下是空荡荡的虚无,而手边没有任何可依仗的物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拦下坠的趋势。 有些怀念,而且有点恐慌。 这两种情绪杂糅着,教他一时失了魂。 近香移发现玉玄炽在发呆,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诶,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我问你呢,还不回答我啊” 玉玄炽倏然清醒过来,表情呆了一瞬,而后别过视线:“嗯,是有办法了。” “真的啊!”近香移很惊喜,激动地拍了他胳膊一下,说:“真有你的。快跟我说说,是什么办法” 玉玄炽:“魔祭大典的前一天,就是你离开小京城的机会。到时,魂销幽兰阁的主人,恶孑,她会将你送到魔皇宫。我需要你引诱他,让他心甘情愿为你解咒。” 近香移:“” 70 第91章 脱身计划(下) 近香移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片刻后,她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玉玄炽,说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引诱,怎么个引诱法,我不知道啊!” 她摊了摊手,说:“要不你教教我。” 玉玄炽:“……”他说:“那你就随机应变。到时我会与你一同进入魔皇宫,若是进展不顺利,我会助你。” “……哦。”近香移没忍住,好一问:“不过这几天你上哪儿了,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 闻言,玉玄炽便将他一探魔皇宫的经过简单概括一遍,道:“也多亏宣霖,否则事情进展不会这般顺利。” 近香移:“所以前两天你是救人去了怎么一点消息也不说,我还以为你自己跑了,害我白担心好几天。” “抱歉,事发突然。”玉玄炽道,“时间有限,数日之后便是你入魔皇宫的日子,在这之前,你且听我的计划……” 放眼整个小京城,实力最强者便是释魔皇。留在近香移识海中的禁制,想必他是有本事解开的。 再者,横竖近香移都要送到魔皇宫,正好试一试美人计。 若是能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成,玉玄炽只好采取极端的办法。 这个计划算不上完美,唯一的变数就是释魔皇。近香移学不会魅惑的本事,释魔皇不一定会上当。倘若他不上钩,那只能硬逼一把了。 玉玄炽道:“引诱归引诱,你需注意,不可让魔者占了便宜。一切应当智取,若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你解咒,那自然是最好。” 说话间,玉玄炽将数张金色符咒塞在近香移手里,说:“有这些符咒,可暂时保你无虞。若释魔皇执意碰你,符咒也可阻挡一阵。” 此外,玉玄炽还将抽取分神,暗中护住近香移。 “那好的。”近香移郑重点头,说:“到时候,你可得跟紧了,否则我若出了意外,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瞪圆着眼睛,略带警告地看着他。 见状,玉玄炽嘴角微微往上车了一下,说:“嗯,我知道。” 地下魔宫的时间过得比天界要快一些,近香移在房中忐忑地等待了数日,终于等到了魔祭大典的前夕。 在地下魔宫里,是没有严格的白天黑夜之分的。魔族判断时间,依靠的是魔皇宫的登天楼上,那颗明亮璀璨的明珠。 “天亮”时,明珠放光;“天黑”时,明珠光芒暗淡。 近香移留意到彼端发亮的明珠渐渐暗沉,直到与黑夜融为一体。 也就是在这时候,魂销幽兰阁的主人,恶孑大人也来到了近香移的房间。她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然后状似亲近一般,坐到了前方的凳子上,说: “盈香啊,你来咱们魂销幽兰阁也有一阵子了,这段时间,可还适应” 近香移脸上带笑,心中却说对方装模作样,披着羊皮的狼。她捏着嗓子,轻声说:“承蒙阁主关照,盈香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 见她如此低眉顺目的模样,恶孑很是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说: “其实在我带过的所有人里,我是最中意你的。但是我也知道,魂销幽兰阁不可能永远的留住你,你值得更加广阔的天地,你可明白” 近香移心说,明白明白,我可明白了。所谓的更广阔的天地,就是给你卖出一个好价钱,送到魔皇宫之中,助你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阁主对盈香的好,盈香都记在心里呢。”近香移低着头,装作感激又害羞的模样:“所以阁主说的话,盈香没有不遵从的。” “那就好。”恶孑笑着说,“既然如此,今日你便收拾收拾,一会儿阁主带你入魔皇宫。” 近香移懵懂地眨眨眼睛:“魔皇宫那是什么地方” 恶孑笑得神秘莫测:“一个能让你飞黄腾达的风水宝地。” 关于入魔皇宫一事,近香移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当下便在两名侍女的协助下,换了一身更加艳丽的衣裳,跟随恶孑去了魔皇宫。 此时,魂销幽兰阁内的一众魔者仍在寻欢作乐,他们没有留意到,在阁楼的某一处隐秘角落,一抹火光窜了起来。 滚烫的火舌席卷了魂销幽兰阁各处,不消片刻,阁楼上下已是浓烟滚滚。 不少仆役侍从叫喊着“救火”,找急忙慌地端着水盆要救火,结果一盆盆水浇下去,火势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加旺盛起来。 见状,楼内买醉的魔者争着抢着要从中逃出,顷刻间,楼内楼外乱成一团。 在这片乱局当中,玉玄炽纵身跃出。数十道流光从他当中飞泻而出,分别落在阁内的人族修者身上。 顷刻之间,封禁灵力的禁制被解除。 以宣霖为首的修者率先冲破突围,他们聚力施放灵力,催动半空当中的墨玉令牌。顿时,光束乍起,一道通往外界的裂口出现。 玉玄炽道:“快走!” 今日的逃离计划,是早就拟定下来的。当下,一众修者纷纷跃入那道裂口之中,转瞬间离开了这暗无天日之地。 宣霖回过头看他一眼,留下二字:“保重。” 玉玄炽没与他多说废话,收下玉牌后,即刻往魔皇宫赶去。 在恶孑的指引之下,近香移很快便到达了魔皇宫。 与人间的皇宫类似,魔皇宫里里外外也有许多魔兵把守。想要进魔皇宫,首先要先查验身份,确认无误之后,方可入宫。 恶孑对魔皇宫很是熟悉,交过令牌之后,近香移就被带上了新的轿辇,而恶孑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青蓝色的轻纱笼罩在外头,近香移透过这层薄薄的轻纱,望到前方不见尽头的长街。 侍从扛着轿辇,径直把近香移送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十分安静空旷,相比魂销幽兰阁要豪华不少。 且看四周的摆件,便知此殿装饰颇为雅致,而在这雅致当中,又透着几分骄奢淫逸。 近香移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除她以外的人影。这时,几名侍婢端上几碟果子点心送了上来,说道: “还请姑娘静候片刻,魔皇稍后便至。” 说完,两名小丫头便退了出去。 她们离开的时候,近香移还听见她们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今天这个能不能入魔皇的眼,可别像上上回的那个,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近香移听得心头一跳,心想,这还有生命危险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满心紧张的时候,殿外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未及抬头,便问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 “你便是恶孑送来的人族女子” ------题外话------ 最近事情比较多,来晚了,抱歉。晚些时候还有一更 70 第92章 另类魅惑 近香移倏然扭头,一名身着深紫色锦袍的男人就这样闯入她的视野当中。男子容貌不差,虽然称不上多么英俊,但眉目间可见英气。 不仅是英气,而且很邪气。 他身上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宛若极强的威压,直逼近香移而来。 近香移即刻打起精神,全神戒备地盯着来人:“阁下便是释魔皇。” 见她是如此反应,释魔皇还惊讶地挑了挑眉梢,说道:“本座听恶孑回报,听说你是个极为听话的傀儡,让你往东绝不往西,怎么,莫不是在恶孑面前演戏” 闻言,近香移冷笑一声:“入了你们邪魔外道的老巢,我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假装乖巧能够让你们放松警惕,我自然会做。” “哦看来恶孑所说的你已失忆这件事,也是假的了”释魔皇忽然来了兴趣。他盯着近香移,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看着眼前女子,像是在看一只猎物: “既这么说,本座倒是很好奇,你伪装了这么久,怎么今天见到本座,却不装了” 近香移心说那是当然了,如果还接着装,那还怎么魅惑你啊。 在来魔皇宫之前,玉玄炽可是将调查出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魅惑释魔皇的办法。 数日之前,玉玄炽孤身潜入魔皇宫,目的是要救出被困于宫中的人族修者。而据他向那名人族修者所打探出来的消息,释魔皇的喜好非同一般。 一般的魔族都喜欢明艳妖娆的女子,在他们心中,这样的女子更让他们心动,也更容易动情。然而释魔皇偏不。 他喜欢品性坚韧之人,外貌还得清纯动人。他欣赏人族修者坚韧不屈的性格,所以才要魂销幽兰阁将掳来的人族带到魔皇宫。 而他的口味还十分挑剔。他不喜欢人族表现得太过害怕,更不喜欢别人对他谄媚,专喜欢有人和他对着干。 越是对他不服、看不上他的,就越是能够挑起释魔皇的征服欲。 上一个被困在魔皇宫的人族修者,就是过于顽强,誓死不愿意臣服在释魔皇手下。释魔皇就对他上了心,使尽一切强迫手段,将修者留在了魔皇宫,极尽折辱。 近香移光是听玉玄炽的口头描述就能猜到,这位被困魔窟的修者有多痛恨释魔皇了。 她心中想,奋力抗争也有错,释魔皇的品味果然有够独特,也有够变态的。 他还变态到了男女不忌的地步了,属实是倒人胃口。 但不管释魔皇的喜好如何诡异,她终究要靠这个来引诱他,让他心甘情愿地解开她身上的魔族禁制。 面对释魔皇,近香移神色冷厉,道:“因为我已经装得厌烦了。早知道恶孑是要将魂销幽兰阁的头牌全都进献给一个大魔头,我就该早些时候,端了魂销幽兰阁!” “哦”释魔皇道,“你还想除掉魂销幽兰阁,除掉恶孑志向不错,不过很可惜,你没有这个本事。倘若你果真有几分真本事,如今也不会被送到魔皇宫来,不是么” 他似乎并不急着将近香移给办了,慢条斯理地在桌边坐了下来,一面饮茶,一面好整以暇地看着警惕的近香移。 释魔皇的嘴角始终都是带着笑的,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胜券在握的姿态。 近香移轻声冷笑,道:“若非你们心机歹毒的魔族在我身上下了禁制,封锁了我的法力,否则我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我若能恢复力量,别说魂销幽兰阁,即便是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听到这句话的释魔皇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来你很有自信。敢问这位仙长,你是何身份” 近香移:“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总之,是你们魔族以多欺少,在我受伤之时趁虚而入,胜之不武!” “那又如何” 释魔皇一步步向近香移走来,他一挥手,近香移的胳膊就被牢牢钉在一侧的墙面上。微微刺痛感从小臂传来,近香移却是眉头都不皱。 她紧盯着对方,眼见着释魔皇冰凉的指尖摸上了她的脸:“你们人族不是都说,成王败寇么,如今本座为王,你为寇,要被折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闻言,近香移即刻屈辱地盯着男子,眼中水光荡漾,眼泪要掉不掉,一副坚韧隐忍的模样。她狠狠瞪着释魔皇,道:“魔头,你松开我!” 释魔皇靠得她极近,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女子既痛恨又恼怒的眼神狠狠击中了他。 释魔皇想,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分明拿他没有办法,但依旧想奋力一搏;分明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要拼出一条血路的狠劲儿。 意识到这一点,释魔皇感到自己冰冷了许多年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他单手捏住近香移的下巴,呼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本座若是不松呢,怎么,你就要用你不俗的实力教训本座了” 话音刚落,近香移就猛地抬脚一踹,正中对方膝盖! 释魔皇未及防备,就这么被急退半步。 同时,她抽出身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刺向释魔皇。那劲头恨不得当场将人给杀了。 然而近香移的袭击并没有成功。释魔皇胳膊一抬,轻松扼住了她的手腕。他望着近香移怒气冲冲的脸,倏然大笑起来:“很好,很好!” 很显然,近香移的举动取悦到了他。 “原以为今日送来的是索然无味的甜饼,没想到是道爽辣的好菜。”释魔皇道:“我改变主意了,或许让你恢复灵力也不错。” 骇人的威压逼迫下来,近香移动弹不得。释魔皇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之上,顷刻间,一股阴邪之力涌入了她的识海当中。 她听见对方的声音:“本座要看着你无力臣服,即便重新拥有力量又如何,你终究只能成为本座的禁脔。” 释魔皇的笑意遮掩不住。他几乎能想象到,这个女人被他压制得浑身无力,除了跪地求饶,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会匍匐在自己脚下,即便不甘认输,也只能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然后任由他肆意凌辱。 单是想到这里,释魔皇便觉浑身血液沸腾。 当阴邪之力找到了法咒所在之处时,同根同源的力量相互消解。渐渐的,压制在近香移灵魂之上的禁制渐趋解除! 在魔气消散的瞬间,属于天界神官的法力也重新回到了近香移的身上! 顷刻,近香移猛地发力,骤然出掌! 释魔皇未及反应,立刻被击退一丈开外。 近香移凝神以对,沉声道:“玉玄炽,动手!” ------题外话------ 感谢各位宝贝的推荐票!鞠躬! 魔君的心结应该在后面几章就要揭晓了! 明天见! 70 第93章 魔脉入口 第93章魔脉入口 在近香移出声之前,藏于暗处的玉玄炽的分神便如疾风一般闪出去了。他的动作太快,几乎是在一瞬间便骤然出现在释魔皇的身侧。 剑气横扫四周,释魔皇首当其冲。纵然他反应迅速,但还是被凌厉的剑气伤到了胳膊。刺痛感让他神思一清。 他骤然抬头,看到了殿中出现的另一个人。来者一身正气,无形罡气萦绕周身,显然来历不凡。 能在浮屠城地下建起一座小京城,并受万魔称皇,释魔皇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他的目光在“盈香”和男子之间扫了一遍,即刻明白了。 “哦,原来早就有帮手了。还是天界的帮手,很好。”他阴恻恻的目光落在近香移身上,道: “你故意骗我为你解开禁制,好联合同伙来对付我。这算盘打得不错,但你们能安然无恙地从小京城离开么!” 话音落下,释魔皇即刻打出一掌,浑厚掌劲直逼近香移面门。 近香移神色一凛,即刻往一侧避开。体内的禁制解除,被封锁的记忆也重现脑海。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近香移未经思考,即刻双手气势,流光从她手中飞出,顷刻间化成法阵,将释魔皇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玉玄炽的剑阵随之而上。 释魔皇被剑阵阻拦,而在近香移法阵的加持之下,周围魔气渐渐消解。释魔皇感到力不从心。 而此时,玉玄炽的攻势愈加强劲,释魔皇渐渐落入下风。 近百回合之后,玉玄炽看准魔者的破绽,当下便刺出一剑,剑气径直穿透了释魔皇的肩胛骨! 顿时,释魔皇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玉玄炽,道:“如此实力……你便是天界严律殿的怀觉仙君?” 玉玄炽没有否认:“看来你对天界亦是熟悉。” “呵,称不上熟悉,不过是对仇敌有几分关注罢了。”释魔皇冷笑一声,说:“我不找你们神仙算账也就罢了,你们倒是自投罗网来了。” “正好,本座向天界的复仇计划,便由你们两个开始。”他撑着黑色长剑站起来,道:“到了浮屠城,就没有你们离开这里的机会。受死!” 语毕的瞬间,释魔皇身上乍起一阵阵黑雾。黑雾四散着向外飘散,直冲大殿之外。 近香移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他要请帮手来!” 闻言,玉玄炽掌下凌冽的剑气向那团团黑雾扑杀而去。同一时刻,另一抹蓝白身影从外闪入。 释魔皇的前后方同受夹击,玉玄炽的分神与本体同时攻向释魔皇。 而近香移掌中法符显现,盛大光牢将释魔皇囿困于原地,教他逃脱不得。 释魔皇瞳孔放大,两侧剑光同时刺入他的身体! 他低声惨嚎,浑身力量四处冲撞,转瞬间,他的身体爆裂,魔气向四周爆冲而去。 顿时,一正一邪两股力量相冲撞,玉玄炽分神被打散,而玉玄炽也被这股力量反噬地连退数步。 他的内息乱了一瞬,但很快平息下来。 虽然方才情况有些凶险,但他好歹也没受什么伤。近香移松了口气,然后道:“总算是将这个魔头给解决了。你还行?”她象征性地关心一句。 玉玄炽道:“无碍。” 近香移点点头,问:“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话说,你究竟要找什么,那物件很重要么?”重要到使用分神四处找寻的地步? 玉玄炽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金色描边的墨色符纸来。 他说:“这是能够助我们进入魔脉的‘通关帖’。” 近香移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通关帖?” “没错,有了此物,我们便可进入浮屠城的魔脉当中。”玉玄炽道,“数日前我在魔皇宫四处打探,不仅仅是探查那名人族修者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寻找有关魔脉的线索。” 困在魔皇宫不得自由的修者告诉他,不久前浮屠城万魔殿送来一张帖子。 那帖子上说,魔君有意邀请释魔皇进入魔脉之中,以魔脉内的邪气来修补百年来不断亏空的魔气,恢复力量。 而能够进入魔脉的凭证,便是跟随帖子送来的“通关帖”。 纵然修者时常陪伴在释魔皇身侧,但释魔皇对他始终存有戒心,并没有将魔脉“通关帖”的存放地点告诉他。 所以玉玄炽只得抽出分神,四处找寻。 近香移听懂了:“所以我们只要带上这‘通关帖’,就能进入魔脉了?” 玉玄炽点点头,说:“理论上是这样。但这帖子是赠与释魔皇的,没有释魔皇,即便帖子落在我等手中,我们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进入魔脉。” 但是释魔皇已经死了。 想进入魔脉,那就得凭空造出一个释魔皇来。 玉玄炽看向近香移:“我记得,你有一个障眼法,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形体相貌,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虽然这样描述没什么大错,近香移也听懂了,但是—— “那叫换形术,不是障眼法。这术法可比普通障眼法高级多了!” 片刻之后,乔装成释魔皇的玉玄炽和近香移一前一后地走出魔皇宫。在他们头顶之上,是一片暗沉的穹顶。 近香移:“魔脉要等魔祭大典当日才开启,眼下时间尚早,我们……” “我们先与时与期会合。”玉玄炽道,“我已向他通了传讯符,一会儿在魔脉入口碰面。” 闻言,近香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随后,两人使用黑玉令牌打开了外界的通道,一闪身便离开了小京城。 魔祭大典当日,近香移和玉玄炽依照线索,同时来到浮屠城的一处郊外。 郊外遍布阴森树林,满是荆棘的黑土之上留下不少魔族的气息。近香移循着山路往树林深处走,见得僻静的山谷中晃过不少黑色人影。 而在人影闪动的前方,则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从远处看去,城中魔族不断地走入那漩涡当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近香移和玉玄炽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他们往前方走去,忽然,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哟,这不是咱们小京城的释魔皇么,怎么这会儿才来?等你老半天了。” (本章完) 第94章 千年魔宫 第94章千年魔宫 一条胳膊搭在了玉玄炽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是魔者放肆轻佻的笑声:“咦,这就是你新得的人族美人?” 魔者的目光落在了近香移身上,眼神当中带着审视的意味:“长得还行,就是……她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听话。” 近香移:“……”她配合玉玄炽,装作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跟在玉玄炽身后,眼睛看向别处,没有理会旁人。 “释魔皇”微微一笑,说:“可本座向来不喜欢听话的人。” 那人笑了一下,拍拍“释魔皇”的肩膀,说:“我差点儿忘了,你的喜好比较独特嘛!不过你把她带来干什么,那不成要带着她一块儿入魔脉?” 魔者奇怪地问道:“奇了,你不是从不带这些人族的玩意儿出门么,怎么这回……” 话还没说完,另一边就走来一名魔者。他漫不经心地说:“哎呀,人家想带就带喽,释魔皇愿意带着她,想必是很中意她,所以才将她带到身边,一同进入魔脉,是?” 魔者说着,便冲“释魔皇”眨了下眼睛。 而在他给玉玄炽使眼色的时候,还悄悄凑到近香移身旁,将一张符咒塞到了她的手里。 近香移:“???” 她倏然抬眸,看到对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一笑。 近香移明白了:原来是时与期啊。 时与期移开目光,推着他们往前走:“别磨磨蹭蹭的了,都到这儿了,还不抓紧时间进入魔脉,等会儿可没有好地方让你们挑了。” 魔者被糊弄过去了:“说的也是。魔脉方才回归,准许进入魔脉的资格有限,还是得抓紧时机,挑个好地儿修炼修炼。快走快走。” 近香移不紧不慢地跟在玉玄炽后头,随后一脚踏入了黑色漩涡当中。 周围景象变换,回过神来时,厚重的魔气扑面而来。宛若沉沉的气压,憋得人喘不过气来。近香移脚步顿了顿,感到有些许不适。 这里的魔氛过于浓重,她需要适应一下。 同样感到压抑的还有玉玄炽。 两人对视一眼,预想到此次魔脉之行或许有相当的风险。 进入魔脉后,过半的魔者都分开行动,各自四散开去,唯有乔装成魔族的时与期与他们同行。 近香移观望四周,见得四野之上是一片荒芜,只有远处的高山才生出一丛又一丛的黑色树丛。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空气都浮动着比浮屠城更加浓郁百倍的魔气与邪气,这里是魔族的天堂,对天界神官存在威胁。 时与期道:“我打探过了,这次获得准许进入魔脉的魔者,只能在魔脉停留三天。所以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寻找归元卦。” “三天……” 近香移想,这时间有点紧凑。魔脉这么大的地方,要找归元卦,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她长出口气,说:“尽快找到。” 他们打算分头行动,从不同方向找起,找到归元卦之后,便在魔脉入口会合。 玉玄炽有分神术,他负责搜寻的地域面积是最大的,近香移和时与期则分别找寻东侧与西侧的魔土。 然而在他们分工的时候,身后的出口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叫嚷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刚才那个释魔皇是假的!假的!真的释魔皇已经死了!” “什么?!” “是真的,魔皇宫中,释魔皇的魂灯已灭。魔皇身死,有人冒充了他,拿着帖子入了魔脉,快将他们抓起来,上报魔君!”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释魔皇啊,怎么会这样容易就死了?!” “谁知道啊,听说昨晚上连魂销幽兰阁都受到了牵连!” …… 数不清的喊声乍然响起,附近的魔族得到了消息,齐齐回头:“他们在那里!” 说时迟那时快,近香移等三人即刻飞身而走:“快跑!” 玉玄炽的分神术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数道分神被抽出,分别奔向了不同的方向,引开了气势汹汹的追兵。 魔脉的地形,他们并不熟悉,一味往前跑了之后,才惊觉他们已经闯入了密林深处。近香移举目望向天空,头顶不见天光与月色,完全无法辨别方向。 时与期愣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可能是迷路了。”他抬脚想往外走,却发现周围树丛忽然移动了一下。 近香移:“?” 玉玄炽警惕地看向周围:“此地有异,小心为上。” 话音方落,他们脚下的魔土就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时与期悠哉不起来了,连忙抓着身旁的树干,道:“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说浮屠城还有地动这一说啊!” 面对诡异的地动,近香移十分有经验,她扶着树干缓缓蹲下来,双眼盯着脚下的土地。在她的视野当中,一道裂缝从远处的高山上蔓延下来。 开裂的深渊在顷刻间出现在三人脚下。 变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他们来不及反应,转眼便落入了深渊之下。 近香移感到自己在不停下坠,黑暗将她吞没,上方的裂口距离她越来越远,而深渊却仿佛是没有尽头似的。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他们不会一直困在这条裂缝当中? 一时间,近香移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先是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回回都吃瘪;转头又觉得自己亏大了,怎么在这时候,还得和玉玄炽共患难;紧接着又想到,失忆之时在魂销幽兰阁内发生的事情。 她简直想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不矜持,不过是失忆而已,碰上玉玄炽又兴高采烈的凑过去了。 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近香移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会儿,然后就感到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吸力。 这股力量拉扯着她,令她不断往下沉。 片刻的失重过后,近香移身体一轻,继而重重落在地上。她猛地坐起来,发现周围是一片寂静森林。 近香移很快就发现了周围与众不同之处——这分明是魔脉之内,却没有任何的魔气与邪气。空气很干净。 她恍然地站起来,抬眸一望,只见得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隐藏在山林当中的古老宫殿。 身后,玉玄炽和时与期也走了过来。三人同时往宫殿的方向看去。 时与期道:“那是……什么地方?” 玉玄炽:“看看便知了。” 尘封上千年的宫殿被外力打开,满是尘土的门框发出古老的“吱呀”声,半空中震落一层飞灰来。 近香移扫去眼前的灰尘,一脚踏入了杂草丛生的院落。 斑驳的墙面与破败的大院出现在他们眼前。近香移发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当中夹杂着土腥气,加上四周死寂的气氛,显得此处宫殿格外诡异。 时与期伸手摸了下墙,说:“没想到魔脉之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他回想到方才所经历的感受,又道: “此地像是魔脉下方的颠倒空间,方才我们是从‘地底下’跃上来的。” 近香移观望四周,在绵延开去的走廊下方看到了陈旧的暗红色长绸。绸带中带着一团团红色的花,点缀在宫墙四处。 她说:“这是藏在魔脉下的秘密之地,会不会与我们要找的归元卦有关?” 玉玄炽说:“不乏这个可能。” “嗐,来都来了,那就四处看看呗。不妨就先从这里开始找起。”时与期玩着头发,说:“你们觉得呢?” “可以。”近香移说着,便沿着路往宫殿深处而走。 而她越往里走,便觉得眼前的景象有几分熟悉。虽然这座宫殿已经荒废了很久,但根据周围的陈设,依然能看出来,此前这里曾经举办了一场喜事。 这一点从挂满“喜”字的暗红灯笼就能看出来了。 只不过…… 近香移伸手抚上了老旧的门板,道:“从这上方的痕迹来看,这里应当是经历了一场十分激烈的厮杀。” 虽然时间久远,但近香移的法力依旧探查到这门板之上,乃是干涸了许久的血迹。经时间与岁月的磋磨,这些血迹也变成黑红一片了。 而他们所处的小院则是一片杂乱,四下倒落的桌椅摆件上都印刻着剑气划痕,显然是有人在此经历了一番打斗。 时与期说:“这里是魔族的地盘,魔脉又是从无欲魔界当中转移过来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千五百年前,魔族所居住的地方。” 近香移:“那么发生在这里的争斗,就是一千五百年前,天界将魔族驱赶至三界之外的那场大战。” 玉玄炽道:“倒是从未听说过,那场大战中,魔族还曾经举办过喜宴。” 三人接着往里走,推开后一道宫门,来到了一处偏殿。近香移仔细一看,发现这是女子的闺阁。 她回过头:“我总感觉……” 话没说完她就顿了一下,然后诧异地睁大眼睛——她身后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嗯?人呢?人跑哪儿去了?!” 近香移急了一下,连忙往回跑。可是她刚跑出两步,来时的那扇门忽然就不见了,转眼变成了一堵厚厚的墙。 她心说不妙,他们被分散了! 玉玄炽稍稍落后一步。他只是微微错开一瞬,随后便不见近香移的踪影。玉玄炽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回过头,发现时与期也不见了。 不仅如此,方才指引方向的宫门亦随之不见。 玉玄炽略微思索,心下已有判断。他扭过头,见得眼前是一间办公所用的书房。书房四面的墙上都摆着木架子,上方放有不少典籍。 而在靠窗的位置,则是一方书桌。桌上有未用而干涸的墨迹,镇尺下方压着几叠老旧的纸张,笔架的一侧则是一本打开的书册。 玉玄炽拿起手册细看,发现这是一本手扎。手札已然落了许多的灰,每一页纸都是皱巴巴的。纵然如此,上方的字迹依旧是鲜明的。 “距大计施行之日,仅剩下三天。三天后,无欲魔界将不复存在。只是……这般计划虽是为苍生考虑,但这样做并非光明正大。 “若此计果真成功,我又与奸邪魔族有何区别?或许起初,通晓宫便不该提出这个计划,我也不该答应。 “那些为恶多年,作恶多端的魔者便罢了。芷心到底也才三岁,尚是一名天真幼童,如何能下死手……” 在这之后,书页上染了一片血迹,而在下一页则写道:“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法子,经此一劫,她若能活下来,我愿受天道一切责罚……” 字迹写到这里便没有了,只剩下几点斑斑墨迹。 玉玄炽阖上手札,心想,一千五百年前,天界与魔族的大战中,究竟使了何种手段,何种计划? 据手札所写,其主人应当是出自天界。难道大战之时,天界已有神官暗中潜入无欲魔界,成为卧底? 时与期在踏入这处宫殿之时,便察觉此处很不对劲了。他默默跟在最后,眼看着近香移和玉玄炽先后走入那道门后,然后顿住脚步。 紧接着,眼前宫门闭合消失,化成一堵高墙。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啧,还要没走进去,否则这会儿被困的就是我了。” 时与期望望周围,见得另一侧的走廊通往下一道门,便转头走了过去。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归元卦,确实是件好东西。不过我好不容易让天界出这么一个大乱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动乱平息?如果让他们两个把东西给找着了,那天机一梦老子不是白偷了么。” 时与期轻轻一跃,翻身入了喜堂:“但是搅乱一个天界怎么够,三界都闹起来,那才有意思——” 他还没高兴完,眼前的景象倏然一变。 身后长廊骤然消失,杂乱的院落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间小孩儿的屋子。 时与期:“……”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暗骂道:这地方也太邪门儿了,刚才明明没看见这里有机关的! 近香移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专心打量起这件闺阁来。 从周围的陈设上看,闺阁主人身份极高,品味也不错,装饰很用心,古董摆件与其他饰品都精致昂贵。 “看来这里住的还是个魔族小公主呢。” 近香移这么想着,忽然就听见一道尖叫声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公主,公主,您再撑一会儿,产婆马上就来了!” ??感谢宝贝们的推荐票,鞠躬! ? ? (本章完) 第95章 千年往事 第95章千年往事(二合一) 近香移骤然扭过头去,见得寝殿大门一开一合,接生的产婆和一众丫鬟急忙奔了进来。他们叫嚷着“快点、快点”,然后一窝蜂地绕过屏风,往里间走了进去。 近香移的目光随着进进出出的侍女移动,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送了出来,与此同时,里间内传来的女子痛苦的尖叫声。 “疼、好疼!” 虽然近香移并没有类似的经验,但也知道里面的女人快生孩子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在屏风后探头看了看。 数步之外的床上,女子痛苦地挣扎着。她满头都是细汗,脸色惨白,似乎浑身都在使劲儿,但又好像下一刻就会脱力。 纵然近香移不怎么与她感同身受,但也感觉到对方几乎是费劲了力气在生这个孩子。 她心里正想着,让这个女人怀孕的男人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来看她? 结果下一刻,一个年轻的男人就从外跑了进来。他焦急地喊道:“妖兰,妖兰,你怎么样?” 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睛,抓住了男子的手:“敕玄,我不会因为生这个孩子,就死了?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有我在。”男子紧握着她的手,似乎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力量传达给她。他冲接生的侍从吼了一句: “都愣着干什么!公主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就全给我陪葬!” 一干侍女唯唯诺诺,愈加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近香移默默看了一会儿这段幻象,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让她看到这段幻影呢? 她所看到的,就是这间寝殿曾经发生的事情么? 近香移愣神片刻,随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婴儿啼哭的声音十分洪亮,一听便知是个健康的孩子。 “生了,生了,公主生了!” “恭喜公主,恭喜殿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呢!” 生育的女子似乎是晕了过去,没有什么反应。男子也顾不上看孩子,一脸关切地坐在床沿。随后不久,侍女抱着婴孩走了出来。 近香移凑过去看了一眼,襁褓之内,婴孩的面容半遮半掩。隐隐约约的,她看到小孩儿脸上细微的粉色纹路。 那些纹路印在她两眼下方,浅淡的颜色中泛着一层如溪流一般的流光。 近香移愣了一下,心想,这纹路有点眼熟,看起来很像是魔君矢怨面上的魔纹。 难道这个婴儿就是年幼时的魔君矢怨? 未等她想明白,眼前的场景倏然发生变化,眩目的红色充斥着视野,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 近香移抬眸望去,正见着一名女童坐在床上,摆弄一些乱七八糟的孩童玩具。她手中捏着一颗铃铛,上下左右的晃动着。 她盯着那颗铃铛,继而笑了起来。 近香移留意到,女童脸上魔纹的颜色更深了一些,变成水润的浅红色。 女童玩耍了片刻,随后,殿外的侍女跑了进来,抱着她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哎哟小祖宗,公主大婚的吉时快到了,您怎么躲这儿来了!” 近香移目送她们离开,随后,震天的杀伐声便从远处的宫殿传了过来。 无数人尖叫着,满是魔气的迷雾飞向半空,而血腥的杀意自上而下地将四处逃逸的魔族尽数诛杀。 在一片惨嚎声中,远处天际映出一片血光的通红。 近香移怔忡片刻,继而望到周围烟雾四起,豪华喜庆的寝殿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半掩的房门。 她往前走了两步,推开门之后,看到的是满目红绸的喜堂。 近香移顿了顿,随后听到咔哒一声。她扭过头去,却见玉玄炽从另一扇门里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看向前方人满为患的大堂。 玉玄炽放下手札,再抬眸时,眼前景象一变,随后便见一名男子从书房外匆匆走了进来。玉玄炽心中有谱,意识到自己此刻所见的不过是幻象而已。 这时,眼前男子卸去盖在身上的斗篷,兜帽下的面容显现出来。 见到对方真容时,玉玄炽愣了一下。 虽然平常在天界碰面不多,他任职太虚庭之时,对方已经归隐逍遥境。但玉玄炽还是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敕玄仙君,千年以前严律殿在职神官。 玉玄炽即刻在心中做出了推测。 所以先前留在这里的手札,便是敕玄仙君所留下。但是敕玄怎会在无欲魔界?天界究竟筹谋了什么样的计划,让敕玄仙君潜入到魔族老巢当中? 魔族的覆灭,与敕玄仙君有关? 玉玄炽还没有厘清思绪,书房一侧的木窗格就被一股力量推开了。一道白光闪了进来。下一刻,光芒散去,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敕玄仙君面前。 “剿灭魔族的计划眼看便要成功,你还在犹豫什么?” 见到来人,敕玄仙君明显惊诧片刻。他连忙将窗户关上,小声道:“这里是无欲魔界,你不该来这里!” 那人冷哼一声,说:“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一再将婚期延迟。”说着,他叹了口气,说: “敕玄,这个计划当初你也是同意了的。希望你别忘了,剿灭魔族的计划,是为了守住人间苍生。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收手,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敕玄仙君面色一白。他往后退了退,而后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 那人道:“你既然知道,便该尽快将婚期提前,即刻与魔族宫主巽妖兰完婚。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下手。” “能不能……能不能留住她一条性命?”敕玄眼睑低垂,目光看向别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魔族为祸人间,可她甚少插手魔族事务,论罪,她也不是非死不可的,我想……” “你想什么?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想!”那人呵斥道,“你可别告诉我,计划进展到如今的地步,你后悔了,你爱上她了,你舍不得动手了?” 敕玄拳头紧握着,没有说话。 “荒唐!”那人疾言厉色:“她是魔族之人!当今魔君之女,魔族公主!你作为天界神官,岂可对她动心?!当日在天界你是如何承诺的,对待魔族,你说你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上前一步,道:“怎么你如今后悔了,要为了巽妖兰,舍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敕玄道:“我没有这样说。”他的嗓音低哑,“你大可放心。事到如今,我不会退缩。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才……” “没做好准备,那就尽快做好准备。”那人道,“百姓福祉全系在你一人之手,望你不可拖累众生。” 敕玄仙君:“是,我明白。” 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人才放下心来,满意颔首:“如此便好。这里的情况我已知晓,天界的话,我也已经带到。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留心,保重。” 敕玄目送他离开,随后即刻向外放出通讯符。符咒化成蝴蝶飞出窗户,片刻之后,蝴蝶消失不见,敕玄这才收回目光。 他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手札,喃喃道:“但愿芷心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见状,玉玄炽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他想再看看仔细的时候,周围景象又随之一变。破旧的书房焕然一新,木窗子上贴上了“喜”字,外头的长廊下方也挂起了红色灯笼。 而敕玄仙君也换上了一身新郎的喜服。 烈焰红衫衬得他格外丰神俊朗,只是眉目间萦绕着一抹愁色。他不像是为这场婚礼而感到高兴。 玉玄炽注视着他,看到敕玄仙君将数张金色符咒捏成粉碎,并倒入一个瓷瓶当中。他将这个瓷瓶交给了亲信,吩咐道: “只需将此物倒入酒液当中,魔者体内的魔气即可被封印七成,他们的力量亦会随之大减。到时便可实施天界的计划。” 他看着那一个小小瓷瓶,而后狠狠心,将瓷瓶推了出去:“速办!” “是!” 亲信化光而走,转瞬间消失不见。 此时,宫殿之外传来阵阵闷雷声响。玉玄炽转头望去,却见远处天际升起遮天蔽日的云团。而在云团之中,电闪雷鸣。 他走出书房的瞬间,四面烟雾乍起,一扇门出现在眼前。隐隐光亮从那门后透出来。 玉玄炽推门而入,迎面见到了近香移。 吉时已到,喜堂之内一片和乐。 不少魔族聚集在大殿当中,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纷纷祝贺老魔君大喜,恭祝公主大喜。 一众魔者相互敬酒,说笑,计划着在这场喜事过后,便率兵攻入人间,拿下人间与天界的领土。 “大喜大喜,今日过后,咱们便请驸马殿下,率领咱们众军,屠尽人间蝼蚁,杀尽天界神官!这世道让他们做主太久了,也该换咱们做主一回!” “说得没错!也该让咱们做一回三界之主了!” …… 在一声响亮的“新人到”的喊声中,敕玄仙君和巽妖兰相携着走入殿中。 两人身上都穿着华丽的红衣。不同的是,巽妖兰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而敕玄仙君只是不浅不淡地笑。 一对新人对视一眼,正要行婚礼之际,一名魔者满身是血地扑了进来。他撞到在地上,当下呕出口血:“不、不好了,天界的人带兵袭击无欲魔界!” 众人顿时一惊! 闻言,端坐在高位上的老魔君猛地拍桌而起:“简直是放肆!天界那群狗东西竟敢在我魔族大喜之日,前来捣乱?!” “欺人太甚!诸位随我一同杀出,我倒是要看看,天界有几个胆子敢与我魔族对抗!” 巽妖兰:“爹,女儿跟你去!” “你去什么去,和敕玄好好在这里呆着,父亲去去就来!”老魔君话方说完,倏然瞪大眼睛。他动作一顿,继而缓缓低下头去。 视野之中,一柄冷剑当胸穿过,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顷刻间便染红了衣裳。 巽妖兰惊愕喊道:“爹!” 与此同时,老魔君扭头回望。在惊愕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敕玄仙君冷漠着脸,反手将长剑抽出。 他冷然道:“晚辈斗胆,只能请老魔君留命在此了。” 闻言,老魔君狠狠咬牙,当下便对敕玄打出一掌:“你胆敢蒙骗坑害本座!” 酒液当中符咒的效力已经发挥作用,此刻老魔君打出的一掌,不过是虚虚的一道掌风而已,轻柔得宛若一阵微风。 敕玄道:“魔君不必白费力气了。我早已在酒中下了禁制,你们身上的魔气已经被封锁了七成,绝无可能有还手的余力。” 说着,他微微抬眸,正对上巽妖兰不可置信的眼神。 女子后退一步,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你、你不是敕玄,你是谁!”她尖叫一声,即刻对敕玄打出一掌! 同一时间,大殿内的众魔者从惊变中回过神来,即刻惊叫出声:“敕玄伤了魔君!快拿下他!” 顿时,魔者一拥而上,齐齐向敕玄仙君攻来! 而敕玄不为所动。他骤然施放剑气,只一招,便教众人退至数步之外,逼得他们口呕朱红。 魔者大感愕然,他们挣扎着,想与敕玄决一死战,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浑身的力气被卸掉了大半。 此刻,他们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愤恨地瞪着敕玄仙君。 巽妖兰通红着眼眶,死死瞪着敕玄仙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搀扶着魔君,手中紧握长剑: “你和天界是一伙的,你骗了我,骗我与你成婚,私下却与天界里应外合,就为了今日的袭击,意图剿灭魔族?!” 敕玄看着她,脸上苍白了一瞬:“这是你魔族罪有应得。若非你们贪得无厌,野心勃勃,妄图吞下整个人间,天界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顿了顿,深吸口气,道:“妖兰,我不愿杀你,我……” “你住口,卑鄙小人休得喊我姓名!是我看错人了,竟被一个小人,蒙骗至此!”巽妖兰的眼睛紧盯着他,眼泪也随之落下:“敕玄,今日我便要杀了你偿命!” 说着,她挥着剑,向敕玄仙君猛刺过去! 敕玄:“妖兰!——” 就在这时,天外忽然打来一道凌厉剑气。剑光直冲巽妖兰而去,并当胸穿过。顷刻间,巽妖兰体内魔气散去,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来。 “妖兰!”敕玄大喊一声,即刻冲上前,将女子搂在怀中。 同时,不远处传来女童的哭喊声:“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感谢推荐票,鞠躬! ?(这段剧情差不多快结束了,嗯,魔君爱情骗子的由来,就是这个,应该能看懂~ ? ? (本章完) 第96章 归元卦 第96章归元卦(二合一) 孩童尖锐的哭声回响在殿中,敕玄仙君动作一顿,他扭头一望,见到侍女抱着芷心立在殿外。 侍女满脸惊恐与震惊,连连后退数步。而芷心在她怀中哭喊着,双手扑腾着要去抱巽妖兰。 巽妖兰只觉心口剧痛无比,她看着远处,喊道:“芷心,快走,快走!” 敕玄脸色一变,当即高声喊道:“带她们走!” 话音落下,数条黑影从天而降。黑影落在侍女与芷心周围,即刻将人带走了。 巽妖兰脸色发白:“敕玄,那是你的女儿!你忍心对她动手?!” 敕玄的拳头握了又松:“我知道。你放心,芷心不会有危险,我会送她到安全的地方……” 巽妖兰显然不信。 “你骗我的还少?敕玄,你若敢对芷心动手,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 敕玄话没说完,大殿之外的天界神官便忽然赶至,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重伤倒地的巽妖兰拼着最后一丝,手握一样泛着白光的玉轮。 她看了眼芷心离开的方向,倏然绝望的笑了笑。 她狠狠瞪着敕玄仙君,眼眸含泪带恨,道:“天界用此下作手段灭我魔族,还是正大光明的君子所为么! “被你欺骗,是我识人不清,是我因一己之私,害了整个魔族。我死是我自作自受。但……” 归元卦在她掌中盛放光芒:“但你们卑鄙奸诈之举,魔族绝不会忘! “归元卦会记下你们所有的恶行,有朝一日,芷心会回到无欲魔界,揭露虚伪的天界、罪恶的神者的真面目!” 说完这句话,巽妖兰沉痛轻喝一声,归元卦被她打入地底,转瞬间消失不见。 随后,巽妖兰浑身力气散尽,身体无力倒下。她双目紧闭,已然气绝身亡。 敕玄既惊又悔:“妖兰!” 见此情景,近香移即刻闪身上前。法力探入地下,继而发力,顷刻间将深埋于地心的归元卦取出。 深埋地底千百年的神器被取出,登时光芒大作。 这阵金光所到之处,所有幻象与机关都被一一破除。 近香移等人深思一清,光芒消散之时,喜庆又血腥的喜堂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遍地破败的古老魔宫。 不仅如此,从进入魔宫后的压抑气氛也随之消失了。 近香移松了口气:“原来归元卦就藏在这里。” 她望着手中圆形的玉轮,心中很是沉闷。她没想到,一千五百年前,魔族覆灭的真相竟是如此。 因为魔族势力强大,向外扩张领土,引来天界忌惮。而后,天界派出敕玄仙君,伪装身份,潜入魔族。更以“美人之计”筹划了剿灭魔族的计划。 敕玄更是与魔族公主巽妖兰有了孩子! 这太荒唐了。 这下近香移基本可以确定,浮屠城中的魔君矢怨,便是上千年前在一战中存活下来的“芷心”。她是神与魔的孩子。 难怪魔君矢怨身上同时具有正邪之力,缘由竟是在此! 在那一战中,敕玄没有狠下杀手,他既然能将魔君矢怨带走,必然是留下了部分残余魔族的性命。 他出手剿灭魔族,但同时也为天界埋下祸根。因果循环,难怪魔君矢怨对天界如此痛恨,难怪…… 近香移深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荒谬至极。 敕玄明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覆灭魔族,为何还要与巽妖兰生个孩子?分明无情,为何见到巽妖兰身死之时,又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呢? 他若果真忠于天界,合该狠下杀手,对所有魔族都一视同仁。 但他没有,偏偏好像还对巽妖兰动了真情。但这真情当真是狠,直接要了巽妖兰的命。 魔族纵然可恨,但敕玄与天界的所为终究不算光明,甚至是虚伪、阴险。 近香移看不明白,标榜正直严明的严律殿神官,敕玄仙君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的。 还是说,他们都只是表面刚正不阿,恪守正道,实际心思不清,心术不正?修行不到家? 近香移不禁想到玉玄炽。在她识海中的预言书中,玉玄炽终有一天也将走到如敕玄仙君一般的道路。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一阵厌恶。这股厌恶愈演愈烈,她的脸都板了起来。 玉玄炽看她情绪不太好,便问:“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近香移的胳膊,近香移忽然往一侧退了退,避开了玉玄炽的触碰。 她道:“干什么?”近香移眉心微皱,抬眸看了看玉玄炽,道:“有事说话就可以了。”少动手动脚。 玉玄炽的手僵在半空。他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解,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拿到了归元卦,那便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近香移:“但时与期下落不明,先找到他再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漠然。若说先前她对玉玄炽是冷淡,那这会儿便是漠视了。 近香移看也没看玉玄炽,面无表情地与他错身而过。 玉玄炽看着她的侧脸,不再从她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更不见往日的丝毫深情。 那一瞬间,玉玄炽心中无力的坠落感又出现了。好像冥冥之中,他正在失去某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有那么一刻,他还想再看一看近香移满是神采的眼睛。为什么和过去不一样了? 玉玄炽失神片刻,下意识便出了手。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正紧紧抓着近香移的手腕。 近香移不悦的低头看了一眼,道:“又做什么?” 她挣了挣手腕,但玉玄炽抓得死紧,她没挣开。 “松手。” 玉玄炽沉默一瞬,继而走上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你为什么不看我了?” 近香移不解地皱了下眉,道:“什么意思?”这时候了,玉玄炽问这个干什么? 玉玄炽眸光闪避一瞬,而后两眼紧盯着她:“你以前……不是常常看着我的么,为什么现在不看了?” 近香移:“……”这人有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怎么还追问她为什么…… 她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道:“哦,因为我不配呀。”口吻颇为阴阳怪气:“高攀不上,怀觉仙君光明伟岸,我不配看。满意了吗。” 近香移说得满不在乎,末了还笑了笑,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说:“下次有事儿直接说就行,不要再动手动脚。” 这句话里带着些许嫌弃,玉玄炽还愣了一下。他道:“你在生什么气?” 近香移:“我生什么气,你没毛病?” 玉玄炽:“以前你不会这样说话,且先前还好好的,现在……”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近香移满不在乎道,“没耽误办正事儿就可以了,你管我生气不生气。再说,你也没什么地方还值得我生气的。” 她是懒得理会玉玄炽了,对于应付他这件事,甚至感到厌烦。 玉玄炽却不理解她厌烦的情绪,追问道:“什么叫……没什么地方值得你生气?你说清楚。” “?”近香移怀疑他是真傻还是装作不明白:“意思就是我不……”不喜欢三个字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时与期的声音: “呼,终于找到你们了!——” 时与期惊喜地飞奔过来,差点扑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哇我可太苦了,你们不知道,我刚才踩入了陷阱里,差点没被这里的机关给弄死!” 说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他知道这千年魔宫不简单,但没想到,自己避开了幻象迷阵,结果转头就入了五行绝杀阵。 早知如此,他一开始就不避开了! 不避开顶多陷在幻想之中,哪里还要在五行绝杀阵里凶险求生?若非阵法忽然消失,他这会儿怕是还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真奇怪,这魔宫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怎么内中的阵法仍会起效?”时与期好奇地问:“莫非此处仍有魔族存在?特意设下此局来对付我们?” 近香移摇摇头,说:“设下阵法的不是魔族,而是这个——归元卦。” “归元卦?”时与期道:“你们竟然找到了归元卦!看来是误打误撞,正巧让我们赶上了。”他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玉玄炽原想向近香移问个清楚,但看眼下的情形,是万万不可能探问出什么消息了。他叹一口气,随后将幻象中所见之景告知。 “归元卦记录了一千五百年前魔族覆灭的真相,我们所见到的幻象,便是发生在魔宫之内的千年往事。” 闻言,时与期亦是一阵唏嘘:“看来敕玄仙君为了三界大计牺牲良多啊,难怪他会在那次大战后请辞,归隐逍遥境。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近香移低低嘟囔一句:“他算是什么牺牲,我看是糊涂。” 时与期没听清,问:“你说的什么?” 近香移:“没什么,快走。” 时与期:“怎么走?我们这是在魔脉之下的世界,想出去,恐怕得寻着旧路回去。” 玉玄炽道:“不必。归元卦乃是神器,凡是神器,以法力催动后,便可开启时空通道。” 话音落下,近香移和玉玄炽双双推动归元卦。归元卦虽然在魔脉中隐藏甚久,但神力犹在。 当他们的法力融入神器当中后,没多久,一条墨色漩涡出现在三人眼前。 “走!” 利用归元卦离开魔脉倒是容易,但想回到天界就没那么简单了。用神器开启时空通道,动静太大,会引来魔族注意。 于是他们决定按原路返回,通过时空裂缝离开浮屠城。 但等他们脱离魔脉后,却发现最初通向天界的那条时空裂缝消失了。近香移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寻到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三人绕过大半个浮屠城,终于在一处较为偏僻的郊外找到了另一条时空裂缝。 “只是不知这裂缝后头,通往的是哪一个境界。”近香移说。 时与期:“先离开这里要紧。” 三人没有犹豫,纵身一跃,即刻跃入了时空裂缝当中。 短暂的失重过后,近香移轻身落地。她看看周围,发现此地的景色相当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她听到玉玄炽叫了她一声。 “怎么?”她上前走了两步,然后循着玉玄炽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 玉玄炽:“是烟波城。我们回到了烟波城。” “也就是说,时空裂缝已经危及人间了。”近香移的口吻当中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若是这些裂缝紧紧是出现在天界也就算了,毕竟天界有数不清的神仙,集合众人之力,总会有办法解决。 但这若涉及人间,那么,无数小世界、乃至是浮屠城的魔族,都有可能会趁机大举入侵。三界秩序即刻就会毁灭,并且陷入大乱。 而唯一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就是天机一梦。 近香移:“正好,兰漪道尊便隐居在烟波城,我们大可将归元卦交给他,请他修补天机一梦。” 玉玄炽正有此意,时与期也没有意见。 三人即刻动身前往无月村。但当他们抵达村庄之时,却发现村内一片寂静。 此时刚过午后,正是农人忙活庄稼的时候,可近香移一眼望去,农田之上空无一人,就连成片的农舍也没有丝毫动静。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 近香移心头一跳,直觉事情不太妙。 玉玄炽收回外放的神识,道:“无月村的百姓都被魔族屠杀了。” 时与期:“这……” 三人沉默一瞬,而后,他们身后的丛林当中忽然传来一丝簌簌响动。 近香移登时警觉:“谁!” 玉玄炽和时与期同时扭头看去,三双眼睛齐齐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上。近香移掌中凝起一道花瓣旋流—— 电光火石之间,草丛内忽然扑出一人:“等等,是、是我!” 近香移:“???” 她放下手,大感纳闷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素心铃:“你怎么会在这儿?!” 近香移十分不解:“你不是被魔族抓走,带到了浮屠城么?” 时与期连忙解释:“不不不,后来我送她离开了,素姑娘没有留在浮屠城。” 玉玄炽看向他:“但你告诉我,素心铃通过时空裂缝,回到了天界。” “是啊!”时与期叫了一声,惊讶地看着素心铃,说:“你不是回到天界了么,怎么会在烟波城?” (本章完) 第97章 阴司鬼域 第97章阴司鬼域 素心铃拍掉脸上的尘土,狼狈地站了起来。她身上带着斑斑血迹,衣裳袖子上都是泥土了树叶。她先是向时与期瞥去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道: “我是通过时空裂缝回到了天界,但那时候浮屠城的魔族已经大举进攻天界了。” 回想到天界的战况,素心铃还心有余悸。她道:“我不知道当时魔族来了多少人,只是一抬头,天界都被一层黑雾所笼罩。所有神官都在对抗魔族,而在天界对抗魔族的过程中……” 她忽然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师尊,严律殿主他……” 玉玄炽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殿主怎么了?” “他死了。”素心铃担忧地看着他,“我听严律殿的侍从说,严律殿主是被魔君矢怨杀死的。死之时,万剑穿身。” 话音落下,空气一阵寂静。近香移双眼微微睁大,说:“不可能。严律殿主法力高强,修为高深,怎么可能会败在魔君矢怨的手上。她有那么厉害?” 时与期也觉得不太可能。他看了眼素心铃,道:“况且天界神官都在,加上止戈天的一众神将,严律殿主即便以身犯险,魔君矢怨也绝不可能杀了人还全身而退。” “我、我没有骗你们,严律殿主当真死了!”素心铃说: “师尊,我没有胡说。当时场面混乱,所有神官都忙着修补裂缝,而且魔族是有备而来,严律殿主是着了他们的道,上了当,所以才会……” 玉玄炽面色凝重。他道:“我要回天界。” 天界危急,他身为严律殿神官,不能不管不顾。 然而素心铃却说:“师尊等等,还有几件事,我得告诉你们,是关于兰漪道尊和天机一梦……”她微微顿了顿,随后道: “如今,不管是太虚庭还是止戈天,一众神官皆与各路魔族展开了混战。他们似乎早有合作,并且选择了同一个时机,向天界宣战。而这些妖魔的目标,就是天机一梦。” 素心铃说:“天界不再安全,七大神殿经商议后决定,让兰漪道尊带着天机一梦先一步离开天界。 “因我凡人的身份,众神官担忧我被卷入其中,于是我便跟随道尊,一同回到了烟波城。” 说到这里,素心铃更咽了一下,说:“可是没想到,连人间也不太平了。”她紧咬着下唇,说: “等我们回到烟波城的时候,各路妖邪已经在城中大开杀戒。我、我很害怕,于是躲了起来……” 近香移:“你躲起来了?那道尊人呢?天机一梦呢?” “我不知道。”素心铃摇摇头,说:“当时魔族追着我们到了无月村,道尊只得将我送走。后来发生什么,我、我也不太清楚……” 近香移等三人面面相觑。 时与期:“我觉得道尊凶多吉少。” 玉玄炽施展缩地成寸:“去道尊的住所。” 几道光闪过,四人消失不见。瞬息过后,他们停在了兰漪道尊暂住无月村的木屋之外。 刚到这里,近香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当中弥散着一股魔气。这股魔气将四野笼罩,逼得周遭的草木都为之枯萎,草地一片枯黄。 “魔族来过这里了。” 无需说得太明白,众人都知晓眼下天机一梦极为可能被魔族夺走了。 玉玄炽开门走了进去,发现木屋之中很是杂乱,桌椅板凳都被砸倒了,木墙上也有不少剑气与刀气留下来的刻痕。 屋中的木窗被打烂,从里到外形成一个巨大的豁口。 顺着这个豁口,近香移在木屋的后院找到了一堆烧焦的衣物。她凑近一看,见得这衣物尚且还能显出几分人形,只是烧得有点彻底,死者的肉身已经完全融掉了。 根据现场的打斗痕迹,时与期在后院的另一侧找到了兰漪道尊:“在这里!——” 众人急忙赶去,可道尊的遗体正在消散。 只见兰漪道尊无声无息地倒在草丛之前,他双目紧闭,身上的灵力正在逐渐消解。由此可见,道尊死于不久之前。 素心铃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兰漪道尊他!” “怎么会这样……”近香移喃喃道。她一低头,看到兰漪道尊手掌之下似乎正抓着什么东西。一条黑色的穗子露了出来:“那是什么?” 近香移从道尊手下拿出了一块圆形玉牌。玉牌黑中带金,上方有隐隐约约的流光显现。而在玉牌上方,则方方正正地刻着“阴司”两字。 “是阴司殿的神官令牌。”近香移道,“怎么会有阴司殿的令牌留在这里?莫非道尊的死,与阴司殿有关?” 但是据现场战况而看,袭击无月村的乃是魔族。近香移看向素心铃,问道:“你可有见到阴司殿的人来此?” 素心铃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时道尊已经将我送走了。” 时与期:“会不会是阴司殿的神官,暗中与魔者勾结,欲趁此机会,搅乱三界?” “这……”近香移说:“倒是有这个可能。” 据先前线索推断,天界七大神殿当中,存在着同体之人。那人乃是魔族之卧底,与魔族串通一气。 而且还是位高权重之人。 眼下阴司殿又牵扯着兰漪道尊身死命案。也就是说…… 近香移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与魔族有所关联者,是阴司殿主? 她细细思考了会儿,心想,阴司殿主那人看起来阴沉沉的,又不好说话,一张嘴又总是与旁人作对。 表面上看似乎是有那么点嫌疑。 但是…… 近香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牌,陷入沉思。首先,那位同体的魔族奸细能坐到手握权力的高位,必然是有点本事的。 他能隐藏在一众神官当中而不被人发现,心思必然是极为缜密的。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物,有可能会将关键证物遗失在杀人现场吗? 要么是故意,要么就是单纯的意外。 此时,在四周仔仔细细查探过的玉玄炽说道:“天机一梦不在这里,被人带走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时与期叹了口气,说:“可惜了。我们千辛万苦找来归元卦,结果这时天机一梦不见了。那还怎么修补呢?三界各处的时空裂缝也无法弥合了。” 素心铃也觉得可惜:“而且连唯一知晓修补神器的办法的兰漪道尊也身亡,即便找到天机一梦,又该如若扭转颓势呢?” 玉玄炽说:“兰漪道尊在天界任职多年,留下诸多术法手札。或许在他的书册当中能找到一些炼制神器的线索。至于天机一梦……” 忽然,近香移一拍脑袋,说:“差点忘了,我们还有千寻罗盘啊!” 天界的意外发生得太突然,近香移还没有将千寻罗盘交还给兰漪道尊,此时罗盘还在她的手中。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即刻开启罗盘,借用罗盘的力量寻找神器的下落。 众人的目光落在千寻罗盘显示的卦象当中,片刻之后,罗盘漂浮出一条金色丝线。丝线指引着西南的方向。 近香移口中“咦”了一声,说:“怎么卦象上说,天机一梦就在附近?” 玉玄炽:“一看便知。”然后率先循着西南的方向追了过去。 时与期等人紧随其后。一刻钟后,众人来到千寻罗盘显示之地。但从西南方向一路找寻,他们并没有见到天机一梦,反而是寻到了与天界时空裂缝如出一辙的巨大裂口。 近香移又看了看千寻罗盘显示的方位,肯定道:“是这个方位,没错。” 时与期:“看来我们得到这裂缝当中看一看了。” 玉玄炽道:“我们三人同行,素心铃暂留烟波城。” 闻言,素心铃第一个反对:“不,我想跟着师尊行动。” 时与期看了看她,说:“这样不好。阴司殿很凶险的。你一个凡人,恐怕不适合参与其中。” 素心铃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可是烟波城也存在时空裂缝,同样不怎么安全。我、我很害怕……” 近香移:“你要是害怕,就像之前那样躲起来。我看你躲得挺不错的。”竟然能躲过魔族追杀,那是有点逃跑的本事在身上的。 她仔细想想,觉得素心铃其实一点也不弱么。都能从魔族手下逃生了,她能弱到哪里去?难道还真是云仙泠草发挥了功效? 那这仙草还挺神奇的。 “可、可是我也想与你们共患难!”素心铃说,“还是说,姐姐觉得我会拖累你们?若是这一点,姐姐大可放心,若是遇到危险,我一定先躲起来,绝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近香移:“……”她看了眼玉玄炽,见得对方沉默着,像是在考虑。 她感到有些厌烦。 很气。 她真是厌恶掺合玉玄炽和素心铃之间的事儿了。她说: “那是挺拖累的。你要知道,我们要办的是一件危险的事。这不是跟之前一样抓人间魔修,处理无头将军。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伙潜藏在暗处的魔族。” 魔族和魔修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魔族之人可比魔修要难对付的多。况且阴司鬼域的情况,远比天界要复杂得多。 他们天界太虚庭的神官要进入阴司殿,已经是在鬼域的头顶拔毛了,若是再带一个素心铃…… 按照阴司殿主的性子,必然要跳脚,会引来不少的麻烦。近香移现在最讨厌麻烦。 近香移:“相比之下,你留在烟波城会更稳妥。你若是是在害怕,我会留下结界护着你。任何魔族都无法攻破。” “对对对,这个办法好。”时与期很是赞同: “凡人之躯,跟着我们一块儿犯险,你叫我们怎么过意得去。若是伤到你一分一毫,稍有差池,毁了这张脸蛋,暴露了身份,那还真是可惜。” 他看着近香移,眼神意味深长。 素心铃同样看着他:“若是能达到目的,即便让人知道我这凡人身份,又有何不可呢?我只怕真正带走天机一梦的祸首不能伏法。若是让他逍遥法外,那才是给三界留下祸根。” 时与期眼神一变:你威胁我。 素心铃无辜地眨眼:礼尚往来。 近香移:“?”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呃:“你们是不是在打什么哑谜?” 时与期笑了笑:“没有啊。”他说:“既然是怀觉仙君的弟子,那便由怀觉仙君做主呗。” 怀觉仙君玉玄炽:“那便让她跟着。” 时与期和近香移都惊诧地看向他。下一刻,玉玄炽紧接着道:“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应当在你身上留下护身法咒。” 话音刚落,数道金色流光从玉玄炽指尖泻出。流光爬到素心铃身上,宛若绳索一般,将人上下困锁。 片刻之后,金线消失。 玉玄炽道:“此乃严律殿护身法咒,可保你安全无虞。” 闻言,素心铃开心地笑起来:“多谢师尊!” 另一旁的近香移则一脸复杂。她讶异又不解地看了眼玉玄炽,心说:这招骗骗别人就算了,怎么能瞒过我? 什么护身法咒,那分明是严律殿神官最拿手的囚灵枷锁。凡是身受囚灵枷锁者,无论是法力、邪力,还是法咒,皆无法施展。 失去力量的被困者与没有灵力的凡人无异,连魂魄都无法离身。 而囚灵枷锁只有严律殿之人能解,其余人等皆无能为力。 近香移觉得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超预想了。 玉玄炽会对素心铃下囚灵枷锁,显然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防范她,说明对她起了疑心。 素心铃做了什么惹得玉玄炽猜忌? 他们师徒两个,不是很亲近么? 预言书上分明记载,这两个人会因为爱情而走到一起。怎么玉玄炽反而对素心铃有了猜忌? 究竟是哪里不对? 近香移费解地思索,怀疑起预言书的真实性来。 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话说回来,为什么预言书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不是别人呢?是有什么契机么? 琼仙之宴,天机一梦…… 没等近香移思考出结果来,她就被带着进入穿过了眼前的时空裂缝。 短暂的失神过后,阴森的鬼气覆盖而来。在这鬼气当中,更有幽幽死气。近香移抬眸,见得前方山峦之中,耸立着一座黑色宫殿。 (本章完) 第98章 四大部族 第98章四大部族 阴司鬼域是独立于天界、人间的第三大世界。在阴司殿成立之前,阴司鬼域乃是由鬼族的四大部族所统治管辖。 鬼域从天地初生之日起便存在了,纵然具体年岁已不可考,但毫无疑问,鬼域与人间、天界一般,已然拥有达上万年的历史。 在这数万年的历史长河中,鬼族一直是阴司鬼域的主宰。而在万千鬼族当中,唯有势力强盛者,才能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当中,以四大部族尤甚。 鬼族四大部族分别是,怨、幽、虚、寂等四族。四大部族各自占据鬼域一方土地,门下鬼族不计其数。 当然,也有不少自视甚高的鬼族不满于四大部族的统治。他们常常聚集各方微弱势力,对抗四大部族。但在屡次斗争之下,皆是以失败告终。 直到数千年前,一个名叫叹无愁鬼族之人以一己之力,在一夜之间将四大部族的首领擒拿囚禁,重重挫了四大部族的锐气。 臣服于四大部族的鬼族这才群起反抗,纷纷转投入叹无愁门下。叹无愁势力日渐壮大,而四大部族渐渐式微。最终,阴司鬼域大片领土尽入叹无愁的掌握。 在这时候,叹无愁又与天界取得合作。他代表阴司鬼域加入天界,并在鬼域中设立超度三界亡魂,引渡轮回的阴司殿。 阴司鬼域聚集的,全是三界亡魂。这些亡魂,或是游离于天地之间,或是成为鬼族增强自身力量的祭品。 在过往的岁月当中,三界亡魂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迫,这些压迫逼得他们不断向人间施放怨气,致使人间动乱四起。 早前,天界便想着整治这些乱象,但奈何阴司鬼域从不配合。而叹无愁的出现,正好为天界解决了这一难题。 因此,天界根据叹无愁所立的功绩,破格升他为天界神官,授予阴司殿主之职。 而通过叹无愁的游说,阴司鬼域内的多数鬼族终于赞同他的提议。为表诚意,天界还下令,凡是在阴司殿任职的鬼族,皆有资格升任为天界神官,拥有在逍遥境隐世修炼的机会。 从此以往,阴司鬼域也成为天界所管辖的范围。 至于原先在鬼域占据统治地位的四大部族,也被阴司殿所压制管辖。鬼域亦结束了长达数万年的斗争乱象。 不过现在,消失已久的乱象再次占领了阴司鬼域。 近香移等人前脚才到阴司鬼域,后脚便有鬼族围了上来。他们面带不善,手执兵器,从前后两个方向将四人拦截。 为首的鬼族长着一张青色的脸,头上顶着黑角。他凶神恶煞地盯着近香移等人:“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胆敢私闯阴司鬼域!” 近香移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装束,发现眼前这伙鬼族并没有着阴司殿的官服,料想并非阴司殿的神官。 玉玄炽道:“我们是天界太虚庭神官,听闻天机一梦遗落阴司鬼域,特来调查。还请诸位让开。” “没错,我们来此是有公干的,请你们不要妨碍天界公务。”时与期说。 然而包围过来的鬼族并不买账。 领头者“呸”了一声,说:“我管你们是谁,无论哪个,都不能进入阴司鬼域!来一个,我们杀一个!” “没错!别跟他们废话,将他们抓起来!” 话音落下,一众鬼族一拥而上。顿时,森森鬼气从四面八方攻来,近香移等人即刻应招。 “这些鬼族疯了?他们已经无法无天到无视天界规矩,围攻神官的地步了?”近香移不可置信道:“阴司殿主就是这么约束手底下的鬼族的?” 这不正常。 虽然她从没到过阴司鬼域,但从天界诸位神官的口中得知,阴司殿主虽然惯常冷脸,但管理鬼域是很有一套的。 在他的管理之下,阴司鬼域内的鬼族从不闹事,更别说对天界神官动手了。 这当中必然是出了不小的问题。难道阴司殿主果真是包藏祸心的同体之人? 心中疑惑之际,数道剑光忽然从不远处打了过来。剑光逼退了围攻而来的鬼族,同时,数道影子飞跃而来。 近香移动作一顿,辨认出来者身着阴司殿官服。 匆忙赶来的阴司殿神官道:“芳菲殿主,怀觉仙君,请先随我们离开,鬼域的情况,请容我们稍后向你们解释!” “好!” 话音落下,众人即刻同时施放剑阵,拦住鬼族去路,而后化光而走,眨眼消失不见。 一众鬼族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恨得牙痒:“可恶,让他们跑了!速速通报怨君,就说天界来人了,要协助阴司殿平乱。” “是!” 一刻钟后,近香移等人抵达了山峦之上的黑色宫殿。 “如今鬼域是何种情况,为何有鬼族阻止外人进入鬼域?”近香移左看右看,见得阴司殿里里外外是一片清冷萧索,往来神官少之又少:“阴司殿发生了何事?” “殿主称我允折便可。”阴司殿神官道:“不瞒诸位,阴司鬼域的这场动乱已经有一阵子了。从那条时空裂缝出现开始,四大部族便筹划着要拿下鬼域的控制权。” 四大部族仗着根深蒂固的根基与势力,便统合各方鬼族,联合起来要推翻阴司殿的管辖。数日下来,阴司殿为了抵抗四大部族进攻,已经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玉玄炽道:“你们殿主呢?发生这样的大事,阴司殿主不曾出面?” 允折摇摇头,无可奈何道:“我们已经许久不见殿主的踪影了。自从天界出现时空裂缝,殿主奉命前往通晓宫参与万神共议,就没见殿主回来。” 时与期惊诧道:“也就是说,你们殿主失踪了?” 堂堂阴司殿主,怎么会失踪的? 近香移愈加怀疑阴司殿主便是那名暗中作恶的同体。 “关于他的下落,你们一点消息也没有么?”近香移从怀中拿出黑色玉佩,问:“这是不是你们殿主的所有物?” 允折低头看了眼,讶异道:“你们怎么会有阴司殿的令牌?” 时与期:“这是从兰漪道尊手中所得。据我们推测,正是这令牌的持有者杀死了兰漪道尊,并且带走了天机一梦。” “这、这不可能的。”允折说,“殿主绝无可能做出此事!再者,阴司殿上上下下数百名神官,都未曾离开过阴司殿,如何能杀死兰漪道尊?这当中必然有蹊跷,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近香移:“但根据千寻罗盘所指示,天机一梦就藏在阴司鬼域的某个角落。我想这并不是巧合。” 允折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在阴司殿任职多年,作为同僚,我很清楚众神官心性脾性,他们绝无可能做出背叛天界的事情来。况且……”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们是怀疑这件事是殿主所为?” 玉玄炽道:“据我们推测,阴司殿主确实有嫌疑。” “你们大概是推测有误。”允折说,“关于殿主的下落,虽然我们并不能够确定,但前日曾听闻四大部族传来的消息,称殿主被困天界,目前已落入魔族之手,生死不明。” 他道:“我不知此消息的真假,但我敢肯定,殿主绝不会背叛天界。” 素心铃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是阴司殿主隐藏太深,所以才没让人发觉,也未可知。” 闻言,允折即刻呵斥一句:“你是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说话?!阴司殿之事,尚且轮不到一小小凡人插手,奉劝姑娘善自珍重!” “我……”素心铃畏惧地往后躲了躲:“我就是说一个可能性……” “她一个凡人,不必与她计较。”近香移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寻天机一梦的下落,修补神器,恢复三界秩序。” 允折:“但阴司殿内当真没有天机一梦,若是有,我还能藏着不交?”他说: “如今,四大部族视阴司殿为死敌,或许天机一梦正是被四大部族所盗窃,然后栽赃陷害到阴司殿头上。你们可以查一查四大部族的底细,或许能得到些许线索。” 玉玄炽:“我们明白了。”他道:“请借一步说话。” 允折虽然困惑,但立马跟了上去。 近香移看着他们两个走到远处,继而对时与期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阴司鬼域的局势,当真是一团乱。” 时与期漫不经心道:“谁说不是呢。” 另一边。 允折:“怀觉仙君有何指教?” 玉玄炽往素心铃的方向看了一眼,说: “那是我门下弟子。但对于她的真实身份,我尚在调查之中。我想请你帮个忙,在我们寻找天机一梦之时,还请你们代为监管,盯着她的举动,若是有何异样情况,请即刻通知我等。” 允折没有明白:“你既不知她的身份,因何还要收她为徒?而且……”他瞧了眼素心铃,说:“我看她只是一介凡人,根本不足为惧……” 玉玄炽:“最不起眼的,往往是最危险的。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不过保守起见,还请你多加看顾。” “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允折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盯着她。” “多谢。” 和允折聊完之后,近香移等人便打算前往四大部族一探究竟。而此行凶险,素心铃便留在阴司殿中,等待消息。 近香移等人对四大部族并不熟悉,稳妥起见,三人决定一同行动。 首先从距离最近的怨族入手。 前往怨族领地的路上,近香移道:“你是不是怀疑素心铃?”她问得直接,单刀直入:“我看见你在她身上下了囚灵枷锁了。” 玉玄炽没有否认:“是。她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我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与目的。” 时与期:“但她不是你自己找来的徒弟么?” “当时我未曾细想,见她因寻找师尊信物而受伤,又虔诚地想拜师学艺,便答应收她为徒。”玉玄炽道:“是我大意,认为普通凡人不会有威胁。” 近香移:“……”她问:“但她又确实是个普通凡人。” “那就是她和魔族有所勾结了。”时与期说,“你们是这个意思?” 近香移想,若素心铃果真是魔族派来的奸细,那么烟波城、流光城所发生的意外,都能得到解释了。 只是……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近香移说:“有一个神仙师尊还不够,魔族承诺了什么不得了的益处给她?” 时与期:“既然怀疑,你们怎么不干脆将人杀了,永绝后患?” “没有证据,妄杀凡人,有违天规。”近香移说:“你是神官啊,不会连天界律法都忘了?” 时与期:“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他又道:“所以你方才和允折说话,是要让他帮你盯着你徒弟,看看她有没有和魔族之人联系?” 玉玄炽点了下头:“她身中囚灵枷锁,灵力无法施展,也就无法通过法咒联系魔族。如此情况下,魔族要与她取得联系,只能亲自寻来。” 只有这样,藏于暗处的魔族才会现身。只要魔族现身,他们便能将其擒拿。 近香移明白了:“所以这其实是你布下的陷阱。一方面想试探素心铃究竟是不是卧底,另一方面是要抓住她背后的魔族势力。 “而为了以防万一,你的分神将守在阴司殿的里里外外,守株待兔,只等魔族落网。” 难怪玉玄炽会答应他们三人一同寻找天机一梦,原来是另有计划。他的分神忙着对付暗处的魔族,自然是不能寻找天机一梦了。 玉玄炽微微颔首:“没错。若是能借此机会捉到背后的魔族,也算是解除了后顾之忧。” 近香移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 她心想,怎么现在发生的这些事,都和预言书所说的不一样呢?玉玄炽都怀疑到素心铃头上了,他还有可能会为素心铃入魔么? 近香移感到困惑。 此时,时与期道:“但愿这后顾之忧能如愿解除。” 这句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不过近香移来不及分辨弦外之音,眨眼间,三人便来到了怨族领地之外。 近香移抬眸望去,只见得前方鬼气森森,林立的黑色阁楼上爬满了荆棘,盖满黑瓦的屋檐上是数不清的死人骷髅。 这些骷髅像是生了眼睛一般,幽幽地朝着他们望了过来。 (本章完) 第99章 无垢圣莲(上) 第99章无垢圣莲(上) 素心铃目送近香移等人离开。她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在视野当中消失,嘴边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了。 这时,阴司殿神官允折的声音在后方响起:“素心铃姑娘,这边请。” 素心铃扭头回望,只见对方似笑非笑,那抹笑容当中好似藏着无限的深意。从这意味深长的浅笑当中,素心铃察觉到,对方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心念微动,即刻回应了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好。我有些困倦,请问可以容许我休息一阵么?” 神官允折点点头:“自然可以。”他说着,便将素心铃带到了一间空房:“姑娘自便。” 素心铃道了谢,随后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关了门。房门阖上,她的脸色便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盯着四周,透过一层薄薄的木门看到了外头升起了法咒结界。结界自下而上地将整个房间笼罩,直到严丝合缝的包围起来。 素心铃再度调动身上的灵力,却仍是徒劳无功。不仅如此,她尝试着让灵魂从这身躯壳中脱离,但她依旧维持着“素心铃”的外貌。 她仿佛不能再使用任何术法,魂魄被囚困在这副肉身当中。 素心铃低下头,看到身上隐隐透出金光的丝线。这是玉玄炽施加在她身上的法咒,美其名曰是保护,但实际上是一种枷锁。 她淡淡道:“看来玉玄炽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素心铃反而不急着离开这里了。她淡然地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窗外。 事态发展至此,即便他们发现了她的身份又如何?天界的秩序已经被破坏,兰漪道尊也已身死。他们想要重新修补天机一梦,谈何容易。 更何况,天界要对付的敌人,何止是魔族?隐藏在光明背后的恶者,才是他们最应该提防的。不过看眼下情形,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那人的真实身份。 这样也好,越是晚一天发现,魔族的计划就越有可能成功。 素心铃转头看了眼房屋中即将燃尽的檀香,心想:时辰快到了,那人该来了。 她这样想着,一侧的木窗格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击声响:“笃笃、笃笃……” 紧接着,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然后,一道黑影跃了进来。 来者依旧是一袭黑袍加身,大大的兜帽覆盖住了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神秘。 “你来晚了。”素心铃说:“按照约定,你应该在一刻钟之前来找我。” “按照约定,此刻你也不该在这里。”黑袍人说:“你被阴司殿之人囚禁了,玉玄炽他们终于开始怀疑你了?” “迟早的事。”素心铃说:“能隐瞒到现在,已经是超乎我的意料之外了。”若非时与期从中搞鬼,恐怕她的身份会在流光城之时便揭开了。 说到时与期…… 素心铃仍是想不通,时与期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偷盗天机一梦,又帮着她隐瞒身份,还在流光城中假扮成凡人,跟在玉玄炽等人身侧,帮忙惩治邪魔外道。 时与期这样做,目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好玩儿? “好在他们眼下只是怀疑,手中尚且没拿到任何证据。为了你我的计划,你还能办最后一件事。”黑袍人道:“我要你助我拿下时与期。” “哦?”素心铃一挑眉梢,问道:“你与他有仇?” 时与期不过是名闲散神仙,虽然来历不明,底细成谜,对于他们的大计,但也称不上威胁。能让黑袍人下他下手,想必是与他有仇了。 黑袍人顿了一下,道:“确实是有私仇。” “原来是这样。”素心铃微微一笑,说:“我答应与你合作,目的是为了达成你我的共同目的。但是擒拿时与期一事,于大计无益,请恕我不能帮忙。” 黑袍人:“若是我说,我能助你魔族解开策梦仙君留下的咒术呢?” “什么?”素心铃皱紧眉头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袍人说:“既然是合作,你我之间就不必要再有多余的试探与隐瞒。我知道百年前策梦仙君曾在魔族身上下了法咒。 “而解咒之法便藏在近香移的身上,这便是你费尽心机要成为玉玄炽的弟子,接近芳菲殿主的真正原因。 “只是很可惜,知道了解咒之法又如何?想要解咒,唯有从鸿蒙山入手。因为真正解咒的药引,便在鸿蒙山。 “而自百年前的大战之后,鸿蒙山便被天界封印,唯有天界神官才能进入。” 素心铃冷笑一声,道:“这是你们天界的术法,你自然清楚。你这样说,莫非是要与我做交易?” “没错。”黑袍人道:“我帮你解咒,而你助我拿下时与期。在天界,我已经给你开了方便之门。 “如今魔族在天界可谓是无孔不入,我想,在信誉这方面,魔君你应当适当地相信我一次,如何?” 素心铃沉默片刻。她似乎是在思考其中利弊。随后,她笑了一下,道:“可以,本座允你了。不过,你若是拿不到药引,时与期这个人,我可不会轻易地交换于你。” 黑袍人:“那是自然。” 素心铃:“说说你的计划。” 在那一具具骷髅望过来之时,近香移等人登时一惊。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鬼气的波动:“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话音落下,前方不远处便涌来一大片黑影,同时,叫喊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有人夜闯怨灵宫,抓住他们!” 时与期急道:“这还找神器呢,四大部族的守卫也太严密了。咱们的动静已经足够小了,他们如何能发现?就那几具骷髅?” “你少说两句!”近香移道,“躲开,看我的!” 语毕,她双掌起势。登时,流光从她指尖流出,并在顷刻间幻化三道人影,拦在他们面前。 时与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这是……” “障眼法,快走。”玉玄炽沉稳道,随后带着他们速速离开了此地。 匆忙赶来的鬼族被障眼法所欺骗,一柄柄刀剑刺入三道幻影当中:“大胆贼子,竟敢夜闯怨灵宫,看我——” 话未说完,前方的幻影便化成飞烟,眨眼间便消散了。 鬼族面面相觑:“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分明看见人了,怎么会忽然不见?” “假的?” 三条人影同时闪入了院落之中,近香移扶着墙停顿片刻,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简简单单道障眼法就骗过他们了。” 时与期的胳膊压在了近香移的肩膀上,说:“厉害还是你厉害……” 近香移摆摆手:“还行。” 他们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是靠在了一起。 另一侧,见他们关系如此亲近,玉玄炽忽然动作一顿。他眼眸落在时与期的胳膊上,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很强烈的念头——他想把这条胳膊给甩掉。 “近香移,千寻罗盘有反应了。”这时,玉玄炽忽然出声道:“它感应到了天机一梦的存在。” 闻言,近香移连忙转移了视线,拿出千寻罗盘一看。只见千寻罗盘上闪着异样的光芒,并指引着他们往宫殿深处走。 “天机一梦果然在这里。”近香移抬眸,手指着前方,说道:“千寻罗盘显示,神器就在那个方向。” 时与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得隐没在幽深的巷子背后的,是一座高耸的阁楼。 玉玄炽走在前方:“那里的鬼气最为浓郁,想必是怨族首领所在之地。天机一梦既然在此,料定是四大部族偷盗了神器,继而嫁祸到阴司殿头上。且看一看,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近香移点点头,继而紧随其后。 “怨君,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仆人道,“请恕下属斗胆,敢问怨君,为何要在殿中设立这样的法阵?莫非您早就预料到了,今晚会有歹人夜袭怨灵宫?” “办你的事,别的事情少问。”宿怨卿龄道,“那人到了没有?” 仆人回答:“还没得到消息。听下边的人回报说,丑君已经连着好几天夜不归宿了。他神神秘秘的,出入都穿着斗篷,还盖着脸,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着干什么大事。” 宿怨卿龄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他若是回来,便让他来见我一面。” “是。”仆人欲言又止地问:“怨君当真要与他合作么?属下看,丑君此次回转鬼域,目的怕是不简单。 “当年鬼域是如何对他的,相信怨君心中有数。他与咱们鬼域有仇,又是那样一个瑕疵必报的人物。此次回来,属下想,他极有可能是想报复咱们鬼域。 “既然如此,怨君又为何要答应他,设下今日之局呢?” 宿怨卿龄道:“他是与鬼域有仇不假。但你要知道,在利益面前,什么仇、什么怨,都将化为云烟。如今他有求于我,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再说了——” 他淡然地饮了口茶,说道:“他非池中之物。当年若非被阴司殿主所驱赶,此刻在鬼域做主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丑君野心之大,此番归来,目的是拿下三界。既然如此,他便不会执着于小愁小怨。况且与他合作,对咱们怨族也有益处。” “但属下总觉得他没那么好心。”仆人说,“丑君工于心计,说不定连‘阴司殿主早已被囚禁’这种话,也是诓骗我们的。 “等天界援军赶到,他正好借用天界的手,除掉咱们四大部族,如此一箭双雕。” 仆人道:“属下想,对于丑君,咱们还是多加提防比较安全。” 宿怨卿龄:“你所说的,我自然知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是。” …… 仆人当即退出了房中,而与此同时,宿怨卿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往殿外瞥了一眼,而后揭开了蒙在神器上的黑布。 登时,天机一梦的神光透了出来。他嘴角微勾,指尖抚在神器的边缘,朗声道:“诸位神官既已到此,何不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传了出去,并且响亮地回荡在空荡荡的院落当中。 藏身在暗处的近香移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从高处落下,轻身来到了幽光闪动的大殿当中。 玉玄炽自报家门:“天界严律殿首席玉玄炽,想请怨族之首交还天界至宝天机一梦。” 闻言,宿怨卿龄嗤笑一声,说:“交还?凭什么?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中,那便是我的东西了。既然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白白赠与你?抱歉,鬼域没有这种规矩。” 近香移:“天机一梦本就是天界之物,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你莫不是以为,杀了兰漪道尊,夺走神器,神器便归属于你了?” 她冷哼一声,说:“妄杀天界神仙,扰乱三界局势,夺取阴司殿的职权……你这一系列罪证,天界都将一一讨回。 “奉劝一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等天界援军赶至,后果可不是交还天机一梦这样简单了。” “是么?”宿怨卿龄抬头看向她,说道:“若是我不交,几位神官预备将我如何?杀了我?呵,你们怕是不明白。鬼域,如今可是四大部族做主,容不得你们这群所谓的神官放肆!” 话音落下,一股阴森的气流在周围震荡开来。 杀意弥散四周。 玉玄炽上前一步,挡住了这些带着攻击意味的掌劲:“那便是要动手了。” 宿怨卿龄:“呵,凭你们,还无需我亲自动手。” 话音落下,只见他骤然往后一撤,紧接着他双掌同时往两侧一拍! 顿时,鬼气流动着向四方奔涌而去,一股极强的力量从四面的墙上迸射而来。 近香移往后一退,眼见着墙体崩裂,带着森然死气的法阵登时升起,并且将他们三人团团包围。 她心中一惊,凝神以对。 而在另一边,时与期则大为惊愕。他眼睛微微睁大,警惕地望向四周。隐隐约约的,他明白过来,今日宿怨卿龄设下的法阵,不是为了对付近香移和玉玄炽,而是为了对付他。 时与期眉心紧锁,心中想着一个问题: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 (本章完) 第100章 无垢圣莲(下) 第100章无垢圣莲(下) 异样的死气从四周蔓延而来。这股死气带着千年的陈腐味道,浓烈的腐臭味与腥臭味扑面而来,宛若炎炎夏日当中,枯萎腐败的草木堆积的池塘。 池塘内是一潭死水,死水之下,是灰黑色且粘稠的淤泥。而在这淤泥当中,则藏着无数尸骸,尸骸化成白骨,又与腐烂的泥土一同散发臭气。 这股恶臭就直逼时与期的鼻腔。 只见他猛地后退数步,手紧紧捂着口鼻,心中惊愕地想:这是无欲魔界万魔潭内的淤泥所散发出的毒障!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也不会忘记,万魔潭那充满恶臭的水与泥! 可恨!他分明与宿怨卿龄无冤无仇,更与阴司鬼域没有往来,这些鬼族是怎么知道他的弱点?又是怎么从无欲魔界当中,带了这等秽物来对付他? 万魔潭的淤泥所带来的毒障遍布整个宫殿,逼得近香移等人连连后退。她施放屏障,阻拦这些毒障的侵袭。 而玉玄炽则全力对付宿怨卿龄。 但宿怨卿龄并不想与他们纠缠。开启法阵毒障之后,他便要撤离大殿。但偏偏玉玄炽拦住了他的去路。 “真烦人。”宿怨卿龄口中“啧”了一声,骂道:“天界的杂种,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惹人厌恶。” 玉玄炽凝神以对,剑气自他掌下溢出,直冲宿怨卿龄而去。 此刻,宿怨卿龄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反手将天机一梦掷出:“既然你要,那就给你好了!” 神器被甩出的同时,宿怨卿龄飞身跃出大殿。而在剑气即将击中天机一梦之际,玉玄炽闪身上前。剑气瞬间消解,他亦拿到了天机一梦。 这时,近香移喊了一声:“怀觉仙君,时与期他、他出问题了!” 近香移施展的屏障并没有根本上起到保护的作用,她回过头时,发现时与期已经被这阵毒障攻击得快要站不稳了。 她惊了一瞬,忙道:“你怎么了?”殿中的毒障确实是有些毒气,但他们已经修成仙体,毒障对他们的作用不会那么强啊。 时与期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他迷瞪瞪地往后倒了下去,一时间只觉得呼吸急促。 万魔潭淤泥所带来的毒障,确实对天界神官起不了太大的负面作用,但他却与一般的神官不同。 他是六千余年前,无垢圣莲灵体修炼成形。在他修行期间,本体沦落于无欲魔界当中。没有灵气,他只能依靠魔气与邪气来壮大灵体的力量。 长达千年的修炼过程当中,未免魔气与本体的圣洁之力相冲,他只能将灵体与圣莲本体的力量相剥离。 因此在他维持人形的时候,属于圣莲的力量是被封印的。 故而,在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出手,否则一旦出手,便很容易被人发现他实则是邪魔外道的身份。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藏着自己的来历,悠哉的做一个懒散闲官,但没想到,如今竟然在阴司鬼域里栽了跟头。 将万魔潭淤泥带来之人,必然是看破了他的伪装,知道了他的本体。否则不会拿这阵毒障来对付他。 无垢圣莲的本体,最忌讳的便是无欲魔界的万魔潭。那潭水中的淤泥便是圣莲的致命毒药,旁人闻见这毒障倒是没什么,但圣莲受了毒障侵袭,必然会引起圣莲本体的防御本能。 被封印的圣莲力量将会重启,好抵御毒障。 而时与期身上魔气未散,圣洁之力与魔气相抗争,加上毒障横行,最终受苦的还是时与期自己。 想到这里,时与期不禁在心中狠狠骂了一通设计者。 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向来不与旁人结私仇。唯一得罪过的人,就只有魔君矢怨。但是素心铃被困阴司殿,她还有工夫来搞这些小动作吗? 时与期的思绪转了又转,最终被逼得呕出一口血来。他狠狠咬牙,心道:为了保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此想罢,他当即解除对圣莲本体的封印,同时,倾尽全力将通身魔气排出体外! 霎时,金光与黑雾同时在他身上显现。盛光大显的同时,代表魔道的力量被圣莲本身的圣洁之力所驱散,一股清正之力震荡开来! 不远处的近香移怔了片刻。 她呆呆地看了看时与期,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时与期不是天界的神官么,他身上怎么会有魔气的?还有这道圣光,那又是什么? 视野当中,浑身魔气散尽的时与期无力倒地,他喘着粗气,一把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紧接着,他抬起头,说:“我们快走,这是宿怨卿龄设下的埋伏!” 他心想,这个鬼地方,他真是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 近香移先是喊了玉玄炽一声,然后警惕地盯着时与期:“你究竟是谁?陷害鹤羽道君入魔的人,是不是你?你就是藏在天界当中,那名心怀鬼胎的同体之人?!” 时与期:“……”他苍白着脸,咬着牙说:“不是!什么同体,我是无垢圣莲修炼的灵体,什么时候是同体了?快带我走,等会儿我会解释!” 近香移仍是有些怀疑。 这时,玉玄炽收好天机一梦便跑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眼时与期,道:“神器已经拿到,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殿外便响起一阵厮杀之声。 近香移扭头看了一眼,道:“莫不是四大部族的人杀过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纵然近香移心中仍旧存疑,但还是跟玉玄炽联手将时与期扛走了。 他们冲出大殿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鬼族之人已经率领大军赶到了。四大部族之人从三面包抄,分别拦住了三个方向。 “他们在那儿!快追!” “拿住天界神官,别让他们跑了!” “怨君说了,谁能抓住他们,就能升任下一任的阴司殿主!大家伙儿,杀啊!” ……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从各个方位拦截了近香移等人的去路。 无奈之下,玉玄炽只能带头往北边走:“从北方突围!” 近香移扶着时与期的肩膀,说:“你可给我撑住了,别死啊,我还等着你解释呢!” 时与期有气无力:“快、快走!” 忙着逃跑的近香移等人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大殿之后,宿怨卿龄又不慌不忙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瞧好戏一般地看着他们逃离的方向,然后施放了信号符。顿时,一抹亮光在高空之上绽放开来。 宿怨卿龄嘴角带笑,轻声说道:“依照约定,能做的,我可是都做到了。能不能抓到这几个神仙,可就看你自己的了,丑君。” 神仙和神仙自相残杀,这等好看的戏码,他怎么能错过呢? 另一边,阴司鬼域阴司殿中。 从远处传来的信号符的光亮,映照出了一小片暗沉的天空。黑袍人抬眸看了眼天际,说道:“计划成功大半,轮到我们行动了。” 素心铃动了动手脚,说:“没想到你在鬼域也有帮手。看来为了吞并三界,你做了不少的布局和筹谋。” 多亏了黑袍人的帮忙,她身上的禁制已经被解除。 如今魂魄随时都能离体,恢复真身。虽然在这句躯壳当中,能使用的力量仍不够多,但好在方便。况且要完成黑袍人的计划,尚且还用不着她真身的力量。 她道:“要我帮你可以,不过我可得事先提醒你。玉玄炽他们可是已经怀疑到我的头上了。以他的个性,绝不可能只是将我软禁这般简单。 “这会儿,他的分神十之八九就守在外头。只要出现异动,你我离开,那些分神便会围攻而上。” 素心铃别有深意地看了黑袍人一眼,说:“你与他如此相熟,你能保证不被他认出来么?” 黑袍人不以为意道:“我既然能在天界任职这么多年,要避开玉玄炽,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他看向室外的结界,说道:“至于这个结界,不过是小小的软禁结界罢了,想要出去又有何困难?” 说罢,黑袍人长袖一摆,结界之上即刻出现一道裂缝。随后,他抓着素心铃即刻闪出殿外。 与此同时,殿外玉玄炽的分神闻声而动! 只见黑袍人手掌微扬,数十道流光从他指尖流出。流光打入分神额心,顷刻间,玉玄炽的分神纷纷僵住了动作,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一众分神静立在彼端,双目无神,宛若一座座雕塑。 素心铃惊奇地“咦”了一声,说道:“你这手法当真妙极,如何办到的?” 黑袍人道:“分神术乃是由我所创,我自然知道如何分解。走罢。” 他们两人即刻化作一道暗光,眨眼间离开了阴司殿。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早已守在暗处的魔族众人与四大部族的鬼族,纷纷拿起刀剑,一齐攻入了阴司殿。 这场突袭是黑袍人早前与四大部族商定好的。只要怨族施放信号,即刻对阴司殿发起攻击。 神官允折尚且不知魔族与鬼族早已串通一气,以为近日来阴司鬼域的动乱,仅仅是四大部族在搞鬼。 可当他发现囚困素心铃的结界被魔族所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魔族势力早就趁乱潜入了阴司殿中。 阴司鬼域陷危,撼动三界的浩劫开始了。 “左边,往左边走。那里有座山!”近香移说,“山体有遮掩之效,我们先躲一阵再说。” 玉玄炽扛着时与期奔在后方,即刻顺着近香移所说的方向追去。 而在他们后面,追赶而来的鬼族众人却在放慢脚步。领头的鬼族拦下了众人,说道:“可以了,追到这里就行了。” 其余鬼族不明白:“干什么,咱们不追了吗?怨君不是说,必须要抓住他们么?” 另一鬼者道:“怨君的意思是,能抓就抓,抓不到,那就算了。本身怨君也不打算下死手。若当真要擒拿他们,最开始就该将他们所有出路都拦截住。” “他说的没错。怨君确实没想着要将他们抓住。” 那人表示不明白:“这是为何?” “为了将他们逼退到葬魂山。”领头的鬼者说,“怨君之所以要给他们留下一条退路,就是要让他们沿着这条退路,进入到葬魂山中。这是怨君和丑君拟定的计划。” “丑君……这……” “行了,主子的计划,咱们知道有什么用,照做就是了。吩咐下去,命众人驻守各方,等那几名神官出来,即刻擒拿!” “是!” 近香移对阴司鬼域并不熟悉,和玉玄炽等人进入葬魂山之后,才隐隐发觉此地不对劲。她抬起头,发现这座山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仿佛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鬼哭声,幽怨且阴森。她继而向四周观望,发觉周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近香移搓了搓手臂,想回过头问问玉玄炽:“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氛围好像不太对劲?” 但是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她心头一跳,骤然扭过头,却见得后方一个人也没有。与此同时,一阵迷雾从脚下升起,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 近香移谨慎地看向四周,心道:看来这座山很不简单啊。 她燃起火符,接着火符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而越是往深处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是诡异。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山洞,两侧升起了一堵冷冷的墙壁。 近香移心念微动,抬手扶了上去。 当她的掌面触碰到这堵“高墙”之时,彻骨的冷意传了过来。 在火符的照耀之下,一颗森白的头骨从她手中滚落下来! 近香移登时吓了一跳,即刻后退一步。紧接着,她同时点燃数张火符,同时往墙上一照。顿时,堆砌着无数白骨的墙面在她眼前显现出来! 无数骷髅挤压在一处,那些头颅紧紧挨着,空洞洞的眼窝同时朝她望了过来…… 在进入到葬魂山的同时,时与期被玉玄炽放下了地。他原想借着玉玄炽的力量站起来,但手伸到一半,却是扑了个空。 他猝不及防,然后摔了一跤。 时与期口中骂娘,然后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借力站起来:“我说怀觉仙君啊,我都这样了,你都不肯扶一把,还有没有一点同僚的友好了?” (本章完) 第101章 琼仙之宴的真相(1) 第101章琼仙之宴的真相(1) 时与期觉得自己快要走到气空力尽这一步了,毒障之气残留在他体内,无垢圣莲的力量则在缓慢释放。一正一邪的气息在他体内不断争斗,斗得他头晕眼花,头脑发昏,四肢疲软。 他好不容易拄着树枝站起来了,结果一抬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时与期呆了一瞬,继而向四周张望:“近香移、玉玄炽?!——” 时与期虚弱的声音回荡在四野,但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刚才他们两个还在的,为什么转头就不见人影了? 正当他困惑之时,一阵烟雾从远处的密林中缓慢升起了。这阵迷雾逐渐向更远处的方向覆盖而去,最终占据了时与期的整个视野。 相似的情况,在浮屠城的魔脉当中也曾经历过。时与期心中警惕,凝神看向四周。他仔仔细细地将山林的景致牢记在心,可越是看,就越是胆战心惊。 这里的环境,他曾经在天机一梦的预示当中见过。 虽然当初所见的,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画面,但那种充满诡异的丛林,时与期时时刻刻都牢记在心。 因为根据天机一梦所预示,他将会在这片寂静密林中丧命。属于灵体的力量会消失,回归无垢圣莲的本体。 他不太确定伤他的人究竟是谁,只推测出,他的死亡与一个名叫素心铃的凡人女子有关。 在盗取天机一梦之后,他尝试着预测素心铃的出身来历,以及未来。 那时他才知道,素心铃这个身份是假的,魔君矢怨才是她的真身。因为特殊的之体,她能轻松地剥离出另一个与魔性完全对立的神性灵魂。 魔君矢怨利用了这一点,将魂体附在了一具人族躯壳身上。时与期对术法一行不甚精通,只知道要捏出能够附魂的躯壳,所用的是天界的秘术。 那副躯壳与普通凡人无异,且一旦附魂成功,灵魂便能与肉身完美融合。即便是天界神官,也无法分辨出异样。 这就是素心铃能在玉玄炽身边隐藏身份那么久,而不被发现的原因。 时与期通过天机一梦提前知道了这个秘密。为了避免死于非命,他在暗中多了不少手脚。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些小动作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还是来到了预言所显示的地方。 只不过…… 时与期心想,素心铃身中囚灵枷锁,用不了灵力,也使不出魔气。她的魂魄亦被困在那具肉身当中,必然是无法将他弄死的。 况且玉玄炽说了,阴司殿的人会死死盯着她,省得她出来作乱。所以,现在他还是安全的。只要他能把握时机,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能躲过这一劫了。 时与期如此盘算着,然后思考如今的处境。 首先,他已经和玉玄炽、近香移两人分散了。此刻,他的力量尚未恢复,不过好在体内的毒障正在一点一点的清除。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的功体就能回归,到时候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也是易如反掌。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 若是近香移他们能找到他,那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那就先等着恢复法力再说。 时与期这般想着,然后摸索着找了个背靠巨石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双目微阖,静坐着调理内息。 他引动体内无垢圣莲的力量,逐渐将毒障逼出体外。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忽然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求救声:“救、救命,有没有人,救命!——” 呼救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女子声音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似的。 时与期犹豫了一会儿,原打算不予理会。但是那人求生意志尤为坚强,一声又一声地叫嚷呼救,吵得他没法静下心。 “烦死了。” 时与期不耐烦地站起来,然后拄着树枝,循着那道声音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四野弥漫的迷雾遮挡住他的视线,时与期废了一番功夫才寻到了声源处。他眉峰紧蹙,仔细一看,见得前方不远处倒着一人。 那是一名年轻女子。身上还穿着阴司殿的官服。从时与期的视角看过去,见得对方衣裳颇为散乱,发髻松散,身上还流着血。 很显然,对方才经过一场大战,并且受了很严重的伤。 时与期上前两步,问道:“你是阴司殿的神官?”他心中浮现一个疑问:奇怪,阴司殿的人怎么会在此处?莫非阴司殿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话音落下,前方的阴司殿神官忽然面带喜色地看了过来:“你、你是……”她上下打量着时与期,说道: “看您的打扮,您是天界来的神官?我听允折提起过,不久之前,天界来了三名神官。您是和怀觉仙君与芳菲殿主一道儿来的水澜仙君时与期?” 时与期道:“是我。” 听到了“神官允折”的名字,他的戒心消失一半,道:“作为阴司殿的神官,你不是应该留在阴司殿,抵抗四大部族的入侵?如何会到这里来?” 闻言,女神官低叹一声,说:“此事说来话长。在你们离开后不久,四大部族便联合鬼族,一同攻入了阴司殿。 “我们人手本就不足,再加上他们有备而来,阴司殿几乎是一败涂地。我们向天界求助,可是天界援军迟迟未到。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另拟计策,分散逃出,引开魔兵。” 时与期惊诧一瞬:“你是说四大部族联合了魔族,一同袭击了阴司殿?”魔族的动作怎么这么快? 是素心铃提前通知了魔族,让他们动手的? 他连忙追问道:“那先前被允折安排严加看管的凡人呢?素心铃,就是怀觉仙君的徒弟,她上哪儿去了?” 时与期问得急切,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倏然感到周围气氛一变。紧接着,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紧接着,伴随而来的是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水澜仙君在找我么?” 时与期动作一顿,继而扭过头去。 眼前的迷雾稍稍散去些许,在火符的映照之下,他看到了素心铃笑得明媚的脸。 素心铃眼睛弯成月牙:“不过才片刻不见,怎么仙君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在数不清的白骨望来的一瞬间,近香移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她拍拍胸口想,这一幕也太过毛骨悚然了。 阴司鬼域当真是个诡异之地,阴森古怪。这里的气氛也与灵气四溢的天界不同,生冷得十分引人不适。冷然鬼气宛若跗骨之蛆,让人控制不住地头皮发麻。 “真是佩服阴司殿的神官,在这样诡怪的氛围当中也能卖力、耐心地处理公务。”换成是她,每时每刻都要抓狂的。 近香移控制着火符往这面骷髅墙照了照,发现这些骷髅也仅仅是骷髅而已,并不会对她发动攻击。 得此结论,近香移松了口气,然后一步步地循着小径往前边走。她周围寂静无声,除了茫茫迷雾,便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 近香移一面走,一面细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先前她便仔细想过,自己识海中的预言书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出于什么缘故选择了她。 思来想去,近香移认为关键或许就在于天机一梦和琼仙之宴。 当时,她是负责催动神器对天界未来进行预示的神官,可偏偏那会儿神器就在她手下消失了。她受到反噬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脑子里就出现了一本预言书。 能够预示未来的天际一梦不见了,而预言书就莫名其妙的进入了她的脑子里。 这是巧合吗? 相比于巧合,近香移比较愿意相信,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或许就是偷盗天机一梦的人搞的鬼。 “但如果是那人搞的鬼,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近香移纳闷地想,“总不会是想戏耍我一通?” 而且……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么这预言书上的内容是否能当真? 近香移不是傻子,自然是发现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并非与预言书上所记载的内容完全一致。 甚至在很多地方是完全错误的。 比如书中曾言,玉玄炽对素心铃情根深种;又比如书上表示,素心铃是心性单纯,纯良无害的普通凡人。 但现在玉玄炽已经对素心铃起了疑心,而且细想下来,素心铃也非常有勾结魔族的嫌疑。 所以预言书上所言,不可尽信。 除此之外,近香移更困惑的一点是,时与期的身上怎么也有魔气? 据他所言,他乃是无垢圣莲的灵体所化,并非什么同体。但这就更奇怪了。据她所知,无垢圣莲是出自谒佛原的宝物,象征的是世间最为纯净无瑕的力量。 既然如此,圣莲化身的时与期,又怎么会身带魔气呢? 根据这些线索,她是否能得出一个推论:时与期也与魔族有所关联?他藏身在天界多久了?和那名同体是否是同党? 天机一梦被盗一事,他是否也参与其中? 一连串的疑问盘踞在近香移的脑海之中,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不留神,她脚下忽然一个踩空,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一侧栽倒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伸手往一侧墙面上抓了一下。 这一抓险些让她的心脏都跟着跳出来了! 她抓到了一只手! 近香移简直想尖叫,但紧接着,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另一侧传了过来:“近香移?” 声音很熟悉,近香移松了口气:“是我。”她挣了挣,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怀觉仙君,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转过头,见到玉玄炽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她的右手边。近香移的目光望他身后望了过去,见得玉玄炽的后方是一条幽暗的通道。 显然,他是从那条通道里走过来的。 “你与时与期走失了?”近香移问道。 “嗯。”玉玄炽微微颔首,说:“这座山很是古怪,我们刚进来,就被迷雾所分散。想必此刻时与期也在山中的某一处。” 近香移:“先找到人再说罢。他似乎受伤严重,若是去晚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说着,她便率先往前走:“我去前面找找。” 玉玄炽紧随其后:“此地凶险,不宜分头行动,一起找罢。” 近香移没说什么,默认了。 说实话,她现在看到玉玄炽还觉得有几分尴尬。 近百年的热情在看到那本预言书的时候,已经开始退却了。之后和他下界寻找天机一梦,心中那份悸动亦渐渐平息。 到如今,那份热烈的情感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余热而已。 她想,如果预言书是假的,所言并非真实,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又算什么呢?她一步步的退却,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从头到尾,只是她误会了,那怎么办? 或许玉玄炽根本不会堕入魔道,也不会与魔族为伍呢?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玉玄炽无情道心坚定,为平定三界灾劫而奔走,一点也不像是会入魔的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若他仍是入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被迫的。若他果真被迫入魔,她又该如何,要帮他吗? 近香移有点纠结。 不是说不想帮他,只是担心自己没有能力帮他。毕竟论武力,她不是玉玄炽的对手。况且,若真有人能逼着玉玄炽入魔,那她能阻止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她的能力就那么点,不被对方反杀就不错了,还救人呢。 想到这里,近香移不得不哀叹一声。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着能和玉玄炽有个什么结果了。 幸得此次下界之行,让她明白了玉玄炽此人当真是无情道的修者中,最为无情的一个了。她再有心又如何? 和无情道之人相恋,那也不会有结果的。 近香移及时收心,发誓不会再沉沦男女之情。至于玉玄炽日后的结局……若是不能阻拦玉玄炽入魔,那么在这之前,她提醒对方一句,也不是不行。 毕竟也算是同僚多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于是近香移道:“最近这段时间,你要留心身边的人。我想,魔族之人会对你下手,引导你入魔。” 话音落下的同时,玉玄炽也道:“所以你如今中意的是时与期了?” 近香移:“……”什么跟什么? (本章完) 第102章 琼仙之宴的真相(2) paoshuba.com 第102章琼仙之宴的真相(2)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近香移呆了呆,然后说:“你的想象好丰富,当年为何要选择无情道修行?我想你更适合做个人间说书人。” 中意时与期?不就是找个人而已,这么离谱的问题都能问出来,近香移合理怀疑,玉玄炽一定很不正常。 而玉玄炽像是没听懂她话中的讽刺似的,追问道:“魔族之人会对我下手,引我入魔?你怎知此事?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近香移:“……我瞎说的。你爱信不信。鹤羽道君的例子在前,你要不要多加警惕,全看你自己。” 她不想再和玉玄炽讨论这个问题了,便道:“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时与期。他身上亦有魔气,或许他知道有关于‘同体’之人的线索。”近香移看了看他,说: “你既决定一心守护三界,那么此刻还请认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别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话是这么说,但近香移心中也同样想不明白,她分明已经做到了和玉玄炽保持距离,但他怎么还凑了上来? 最近这段时间,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玉玄炽说那些话的意思,又是什么?难道非要她眼巴巴的缠上去不可么?再说了,先前他分明讨厌她讨厌得要死,见到她就皱眉头。 现在她不再恬不知耻地追求了,回到自己本分的位置上,这样还不好么? 都如了他的意了,玉玄炽这人当真是奇奇怪怪。 近香移越想,就越觉得离谱。在心中暗暗骂了玉玄炽好几遍,然后闷头往前走,一面走,一面低低叫着时与期的名字。 而玉玄炽则落后半步。他察觉到近香移似乎是生气了。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也不曾发脾气,但从她不耐烦的表情上看,便知她心情不太妙。 用不着细想,玉玄炽也明白是自己未经思考的那句话惹人生气了。 在没有确切证据和迹象的情况下,说近香移喜欢时与期,确实不怎么妥当。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口不择言。 换作以往,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玉玄炽难以解释近日来,盘踞在心头的慌乱情绪,更说不明白,在看到近香移急忙找寻时与期之时,心里那股既是酸涩又是愤怒的情感。 那感觉好像是,自己一直拥有的东西,被人平白无故的抢走了。而近香移,她正以一种难以阻拦的方式,渐渐退离了他的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玉玄炽便觉心头一跳,脑海中便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他必须要将近香移留住。 纵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年头从何而来,但仍旧凭借直觉,伸手抓住了近香移的手腕。 这一抓,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 近香移回头看他,疑问的眼神先是看看玉玄炽,接着低头看看自己被抓住的手。她一挑眉梢,问道:“你又有什么事儿?” 玉玄炽欲言又止,而后道:“抱歉,我不是恶意猜测你与时与期的关系。”末了,他又觉得这句话完全不能表现他内心的挣扎与纠结,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想让你我回到过去,像以前在天界那样。” “哈?”近香移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玉玄炽重复一遍:“我想回到以前那样,你眼里有我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你我之间如此生疏……” 他心中想着,数月之前的近香移,虽比不上如今这般胸怀三界苍生,举止也十分跳脱任性,不怎么有神官的样子。但那时候的她总是充满活力,待人接物总是很亲近。 不似现在。玉玄炽觉得,如今的近香移,骨子里似乎透着几分冷淡,像是与人隔了一层,让人没法与之交心。 玉玄炽感到很不习惯。 但没等他把话说完,近香移便打断了他的声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近香移的话语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看着玉玄炽,冷笑一声,说:“我说你怎么总说那些引人误会的话呢,原来是不习惯没人捧着你了。” 闻言,玉玄炽眉心一皱:“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近香移微笑道:“我不喜欢你了,不再追求你了,所以你觉得浑身难受。那不就是没法忍受我远离你,没法忍受我不捧着你了么?” 话说到一半,她又话音一转:“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到别的原因。你总不会告诉我,在我决定放弃你的时候,你还偏就喜欢上我了?” 喜欢她? 听到这句话,玉玄炽心念微动。隐隐约约中,他感到内心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他很像靠得离近香移更近一点。 下意识地想要附和近香移的这句话。 “我……” 近香移:“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修无情道出身。拒绝的话,我听过无数次了,自然很清楚最接近天道的修者,是无法生出情根的。” 她道:“无情道之人绝无可能动情,这是你告诉我的。如今我将这句话牢记在心,也请怀觉仙君记住,以你的身份,最忌讳儿女情长。” 听她这样说,玉玄炽情不自禁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顷刻间,近香移只觉得自己手腕上一疼。 “不谈儿女情长,难道你我之间连同僚也不能做了?”玉玄炽道,“你如今避我唯恐不及,何尝不是一种逃避情感的方式?” “我不是在回避情感,我只是收回了我的情感。”近香移反驳道: “既然你我同在天界任职,从今往后,自然只是普通同僚。除此之外,我与你,没有别的关系。既然如此,避嫌不是应该的么?” 玉玄炽从没想过避嫌这个问题。 他说:“可我认为并没有避嫌的必要。除非你问心有愧。” 近香移:“……”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她发现玉玄炽这人根本没法沟通。“你爱怎样就怎样,我管不了你!” 说着,她便要扭头就走。但在这时,远处倏地传来一声短促且沉闷的喊叫。 近香移骤然扭头:“是时与期的声音!”她狠狠抽回了手,说:“别搞乱七八糟的了,救人要紧!” 闻言,玉玄炽只得收回手,继而纵身向声源处飞掠而去!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冲出迷雾,几个瞬息过后,便在落满石块的地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时与期。 不仅是他,现场还有哭得抽抽搭搭的素心铃。 近香移和玉玄炽看了看满是打斗痕迹的四野,心中满是疑惑。 而此时,素心铃见到他们,即刻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姐姐,师尊,你们可算是过来了……”她满脸尘土,手指着时与期的方向,说:“水澜仙君、他、他是魔族!” 若说先前时与期还心存侥幸,但在见到素心铃之时,他便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了。什么囚灵枷锁,什么结界,什么监管,全都没用! 素心铃究竟还有什么底牌,居然能安然无恙地从阴司殿逃脱?!她的本事有这么厉害? 等等,阴司殿…… 时与期即刻警觉。他凌厉的目光落在另一侧的阴司殿女神官的身上,然后出手打下一掌,进而借力后退。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是晚了一步。顷刻之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女神官好像在一瞬间变化出两道影子来。 他的掌劲打中了其中一道影子,而另一道则飞身而上。影子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脖颈,紧接着,一颗药丸便塞入了时与期的口中。 时与期惊愕一瞬,急忙要将药丸吐出。但这时,他身后忽然打来一股力量。这股力量逼着他将口中的药丸咽下,并且将他狠狠一推! 时与期痛苦地闷哼一声,当即大惊失色。他捂着嘴不断作呕,想将药丸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女神官得意地笑了一声,说:“散灵丹一旦服下,便会即刻开始发挥功效。现在,你灵体的力量已经开始瓦解了。” 时与期脸色一变,继而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正在开始消散。 他冷笑着瞪了对方一眼,说:“你究竟是谁?你既然要杀我,总归要让我知道,究竟是谁要我的性命?” 在他说话的时候,眼前女神官的面貌忽然开始发生变化。对方的身形忽然变得高大起来,一袭黑袍罩在身上,无形的威压逼向时与期。 “我的本意,并非是要你的性命。”这是一道沙哑的男声:“准确说来,我只是想得到你的本体,无垢圣莲。” 时与期警惕地看着他:“你要无垢圣莲做什么?” “那自然是……” 黑袍人一步步向他走近,可在这时,远处传来近香移和玉玄炽的声音:“时与期!” 男子动作微微停顿,然后看向素心铃,说道:“后面的事,便交由你了。你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素心铃抓着把泥土抹在自己脸上,回答说:“自然。” 话音落下,黑袍人身影一闪,眨眼间变消失不见了。 于是,当近香移和玉玄炽赶到之时,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将近奄奄一息的时与期,还有满身尘土,十分狼狈的素心铃。 而在这时,素心铃则向近香移和玉玄炽控诉,告诉他们,时与期乃是魔族之人,身上有魔气。 扯谎编故事,她向来是得心应手的。当下便道:“方才水澜仙君想对我动手,若非阴司殿之人及时赶到,此刻我已是他手下之亡魂。” 说到这里,素心铃便抹了把泪,说:“只是可怜那名女神官。她不是水澜仙君的对手,不过片刻工夫,便败在了他的手上,神形俱灭了。” 语毕,时与期即刻挣扎着站起来。他单手撑着地面,纵然气空力尽,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十分响亮:“你放屁!” 这三个字极具穿透力,震撼地回响在近香移的耳畔。 随即,又听时与期道:“你别以为,你装装可怜,就能获得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的信任了。早在许久之前,我们便对你有所怀疑。事到如今,你也别装了,魔君矢怨。” 闻言,素心铃即刻露出惊讶且委屈的表情:“水澜仙君,你、你怎能血口喷人呢?!” 同样惊讶的还有近香移和玉玄炽。 “她是、魔君矢怨?”近香移惊愕片刻,然后上下打量着素心铃,“可她……”素心铃不是凡人之身么? 玉玄炽的反应很快。他神色一凝,当即闪身上前,一掌打出,法力落在素心铃的身上:“是不是,一看便知。” 素心铃:“我……呃!” 她痛苦地低喊一声,随即,肩膀一抽,鲜血便顺着伤口流了下来。她抬起一双泪眼望着玉玄炽:“师尊,我没有骗你,我不是魔族之人。您也看到了,我、我只是灵力微弱的凡人啊……” 见状,时与期立刻“呸”了一声,说:“你可真是能装能骗呢。”他说:“有本事,你便说一说,身上的囚灵枷锁是谁给你解开的。” 他看向近香移,说:“芳菲殿主,你我同僚多年,虽然没有什么身深厚的情谊,但好歹也同是天界神官。难道你信她,而不信我?” 此时此刻,时与期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先是受了黑袍人一掌,又被素心铃所创,体内肺腑一片疼痛。 这便罢了。 偏偏还身中散灵丹的影响,法力一时提不上来。 他咬着牙看了素心铃一眼,说:“这女魔头还联合天界之人,给我喂了毒药,想逼得我当场散功,退化为原形!” 而另一边,素心铃亦是十分委屈地说:“可是我也被你打伤了啊。”她说:“水澜仙君口口声声说我是魔君矢怨,可你有什么证据呢?难道我身上的灵力还能作假?” 时与期:“那是因为你用了天界秘术,才捏造了这副虚假的肉身来!” 素心铃瞧着玉玄炽,说:“弟子没有……师尊,如今弟子身受水澜仙君重创,怕是……水澜仙君下手狠毒,弟子极有可能撑不过这一关。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也只有三界至宝才能挽救弟子性命,请师尊救我!” 听到三界至宝这几个字,近香移即刻警觉! “!!!” 什么,什么三界至宝? 我么? (本章完) 第103章 第103章 近香移万万没想到,她怀疑许久也不会出现的情节,竟然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三界至宝? 什么珍贵稀奇的三界至宝,能救命啊? 近香移神树算不算? 所以接下来要拿她开刀么?打出她的原形,挖树根,碾碎花瓣,制成药丸? 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强烈的悲愤涌上近香移心头,她瞪了玉玄炽一眼,又冷笑着瞥了眼素心铃,说:“二位不妨把话说明白点,什么三界至宝?不过是受了点伤而已,还必须得三界至宝才能挽救。” 她道:“胃口这么大,莫非是等着我的本体给你救命?” 玉玄炽愣了一瞬:“什么、本体……” 近香移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骤然后撤:“如若果真如此,那么你们的算盘算是打错了。”她倏地跃到时与期身侧,一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然后即刻化光而走。 两道浅淡的光芒从半空之上飞掠而去,离开之时,近香移只留下一句: “我不会坐以待毙,倘若怀觉仙君执意要拿我,或者其他无辜之人作为牺牲品,那么有朝一日,我必教你自食恶果。还请怀觉仙君好自为之!”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顷刻间不见踪影。 玉玄炽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近香移带着时与期离开。 他大感纳闷,为何近香移口口声声,坚定地认为,他会拿她的本体来医治素心铃的伤势?纵然素心铃病入膏肓,也走不到要使用近香移本体的地步。 这当中是否存在着他不知道的误会? 想到这里,玉玄炽转头看向素心铃,沉声道:“你所说的三界至宝,是何物?”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同时,隐藏在身后的掌心凝聚剑气—— 素心铃无辜道:“三界至宝,不就是水澜仙君的本体,无垢圣莲么?” 这番说辞,显然与近香移所说的不同。 那么误会是如何产生的? 玉玄炽心中沉思。 “师尊能不能帮我拿到水澜仙君的本体?”素心铃诚恳道,“弟子知道,弟子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但是看在弟子曾为师尊带来鹤羽道君的信物的份上,请师尊救弟子一命。” 她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则背过身去,灵力汇聚的流光在她掌中显现。 玉玄炽微微侧目,无形之中,两人对上目光。 “以魔君的实力,料想并不需要他人相助。” 话音落下,玉玄炽骤然打出一掌! 魔君矢怨早有准备,在玉玄炽有所动作之时,她亦飞身后退,双掌汇聚的灵力顿时向玉玄炽攻去。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短兵相接。 身份既已暴露,魔君矢怨当下便卸掉了伪装。只见她轻盈地往后一退,魂魄登时离体。 倏地,周围冷风乍起。一团黑雾从她周围显现,无数荆棘从地下爬起。在这片阴森、幽暗的荆棘丛中,黑红色的身影逐渐显露。 再抬眸,玉玄炽见得半空之上,魔君矢怨独立风中。她依旧张扬放肆,脸上印着烈焰魔纹。而“素心铃”就被她单手扼住喉咙,身体拎在手下。 “这个狗屁身份能坚持这么久,也算是超乎本座的意料了。”魔君矢怨道, “不过事到如今,本座也不需要这个假身份的伪装,从今往后,无论是本座,还是浮屠城的魔众,皆可自由出入天界,无所顾忌。” 她说着,手下微微使力。顷刻间,“素心铃”的身上便燃气一团黑火。这团诡异的火焰将傀儡之躯燃烧成灰烬。 “怎么,怀觉仙君见到我,好像一点也不惊讶?”魔君矢怨道:“该不会,在时与期说出真相之前,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玉玄炽回答:“魔君这一手伪装之术,出神入化。在进入之前,我确实不知你的身份。不过,我亦做好了你出自魔族的准备。” 他缓步上前,剑气便自脚下升起。刹那间,无数分神从他额心飞出。数道光影闪过,蓝白的影子带着剑意将魔君矢怨层层包围。 “囚灵枷锁既解,说明与魔君合作之人,乃是出自严律殿。”天道十三阙在玉玄炽手中化现,一时间,剑光四起:“而在此之前,‘素心铃’被困阴司殿,且有我的分神在暗中盯梢。 “但你仍是逃出来了,还避开了分神的耳目。说明救你之人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话音落下,玉玄炽骤然飞身而上。剑光逼至魔君矢怨身前。 同时,魔君矢怨控制脚下的荆棘丛,长满尖刺的长鞭攻向玉玄炽的后方。她笑了一声,说:“仙君果然十分聪明。这般英明睿智,本座都舍不得杀你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道:“你若果真能猜中那人是谁,本座便留你一命,如何?” 闻言,玉玄炽眉目一冷。 数道分神围攻而上,顷刻间瓦解了魔君矢怨的攻势。他道:“严律殿一众神官当中,实力在我之上者,便是当今严律殿主,华庭道尊。” “哦?”魔君矢怨微微挑眉,道:“可不久之前,华庭道尊重隐山死在了本座的手中。啧,他的死状相当凄惨,需要本座给你描述一遍当日经过么?” “他当真死了么?”玉玄炽手中之剑冲破了荆棘丛的层层阻隔,他道:“重隐山若是早与你达成合作,伪装假死,有何困难?” 语毕,半空之中,剑光猛地刺向魔君矢怨。紧接着,玉玄炽也来到了魔者身前。他神色凝重,质问道: “他便是你们魔族安插在天界上千年之久的同体,天界多次遇险,也有他的手笔。而你们的目的,便是颠覆三界,是不是。” 闻言,魔君矢怨朗声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回响在空中。片刻之后,她口中“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说:“这你可就猜错了。这千年以来,浮屠城中,可没有除了本座之外的另一个同体。” 魔君矢怨笑了一下,说:“想知道真相?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如你投降于我,随我回浮屠城。或许本座一高兴,便将真相告诉你了。” 玉玄炽:“绝无可能。” “那真是可惜。” 话音落下,魔君矢怨倏然往后急退,大片荆棘丛攻向了玉玄炽。顷刻间,剑气与魔气相交织,剑气打在黑色长鞭之上,浓重的黑雾登时向四周弥散开来。 玉玄炽的视野被这片黑雾所笼罩,待剑光驱散这阵黑雾之后,现场已经没有魔君矢怨的踪影了。 他抬起头,只听上空传来魔君的声音:“数千年来,天界施加在魔族身上的杀债,魔族必将一一讨回。天界气数将近,怀觉仙君,我劝你还是尽早择木而栖的好。” “今日本座手下留情,下一回见面,你若仍要与本座作对,那么本座也只好痛下杀手了。望你好生思量。” 魔君矢怨的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散于风中。 玉玄炽静默片刻,随后,远处倏然传来阴司殿神官允折的声音:“怀觉仙君、怀觉仙君!方才与你对战的,可是魔族之人?” 玉玄炽回过头,见到来者当中,不仅有阴司殿之人,更有天界严律殿神官。 他问:“阴司殿情况可好?” 神官允折:“所幸仙君及时向天界申请支援,眼下四大部族叛乱正在平息,趁乱围攻的魔族也被驱赶。众同僚正在重建阴司殿秩序。” 他往玉玄炽身后看了几眼,讶异地“咦”了一声,问道:“芳菲殿主与水澜仙君呢?” “说来话长。”玉玄炽说,“他们往北方撤离了。我对鬼域并不熟悉,请你调出几名属下,随我一同将人寻回。” 听见他这么说,允折却脸色微变:“他们往、北方走了?” 见状,玉玄炽眉心微微一皱,即刻问道:“是。有何问题?” “这……”允折欲言又止地看看身侧的阴司殿神官,说道: “葬魂山的北边,是阴司鬼域的禁地。那里关押这鬼域最为凶狠的厉鬼,寻常鬼族若是进入禁地,不用多久,就会被厉鬼吃得骨头都不剩。” “不仅如此,禁地内还有一名镇压了数千年的狠角色。他最为痛恨的,便是天界之人。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当年开创下阴司殿的首任殿主,也不是他的对手。” 另一名阴司殿神官道:“倘若芳菲殿主与水澜仙君果真入了禁地,怕是凶多吉少。” 闻言,玉玄炽脸色一沉。 他即刻往往北方望去。在他的视野当中,尽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 玉玄炽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尽早将人寻回。” 在决定离开的时候,近香移已经不打算再留给玉玄炽任何情面了。 开玩笑,玉玄炽都要向她下手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关心他的死活,关心他会不会入魔?他爱入魔不入魔,关她屁事。 他最好扛不住入魔的风险,然后立马就死在魔君矢怨的手上,省得最后还要拿她本体炼药。 若是玉玄炽还有一点点作为神仙的风骨,他最好当场自尽,要不然她都看不起他。 在这逃跑的一路上,近香移在心中骂了玉玄炽好几遍,气得抓得时与期的衣领都变了形。 “诶诶,殿主,芳菲殿主,近香移!停一停!”时与期忽然大叫起来,“这个方向不对,前头有鬼族的人,你没看见?快往另一边走!” 闻言,近香移忽然停了下来。她往东边一望,见得前方远处冒出黑压压的鬼族大军。他们像是守株待兔,静静呆在葬魂山外一动不动。 “四大部族打定了主意要将我们困在山中,唯有北边有一条生路。”时与期说,“我们往北边走。” “我知道。” 近香移不再犹豫,即刻纵身往北方而去。 她带着时与期一面急行,一面抽空问时与期:“你身上的魔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会知道素心铃的真是身份?她果真是魔君矢怨?你不是骗我的?” 时与期调理内息,延缓散灵丹在他里内的效用。听见近香移的话,他苦笑一声,说道:“我骗你干什么,她真的是魔君。”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随后目光落在了下方的土地上。顿时,他一惊:“等等!” “什么?”近香移纳闷道:“等什么等,再等,瞎了眼的玉玄炽就该带着他宝贝徒弟追上来了。” 时与期急道:“不是,我是让你停下来,不要再往前了!” 近香移:“???” “你究竟想干什么?一会儿一个说法……” 近香移口中虽然是抱怨着的,但还是按照时与期说的停下来了。两人身影缓缓落下,脚下黑色土地上的藤蔓便往四周退散开去。 近香移动作一顿。她抬起头,发现这里的环境有一点非比寻常。不同于方才的葬魂山,此地的氛围十分宁静、平和。 周围没有任何迷雾,就连鬼气也很稀少。并且安静得过分诡异了。 “这里是……” 话未说完,时与期便道:“这是阴司鬼域的禁地。”他脸色凝重,十分警惕地看向四周。 近香移:“你怎么知道这是哪儿?” “方才我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块界碑,上方写着禁地二字。”时与期说,“而且据我所知,阴司鬼域有一处关押着无数厉鬼的所在,那是鬼域最危险的地方。” “……”近香移心头一跳,说:“你说的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不会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禁地?” 苍天啊,要不要这么倒霉,他们刚刚脱离虎口,眨眼间又入了狼窝? 这也太倒霉了! 时与期也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是衰透了。他连忙往后退,说:“不管是不是,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 “嗯嗯。” 这个提议,近香移很是赞同。然后他们两人便要飞身离开。 但在这时,一阵黑雾从他们头顶降下。 紧接着,无数背影从黑雾当中落了下来。来者身穿墨色衣衫。他们脸上带着青色的纹路,浓重的鬼气萦绕在他们周身: “入了禁地,还想安然离开?做梦!” 语毕,领头之人即刻振臂一挥,沉声道:“将他们围起来!” 顷刻间,近香移和时与期被团团包围。 “等等!我们不过是误闯此地,并非有心,你们何必为难我们?” (本章完) 第104章 真相(4) 第104章真相(4) 这是近香移第二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丑君”这个名字。在怨族领地的时候,怨君就曾提及这个名字。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丑君”曾是鬼域之人,后来离开了阴司鬼域,到了天界,成为天界神官之一。 而在不久之前,“丑君”重回阴司鬼域,并且带来了阴司殿主失踪的消息。他联合四大部族,要针对阴司殿,拿下对阴司鬼域的控制权。 根据目前的线索可知,天界当中存在魔族的卧底,也就是那名同体之人。而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丑君”。 这个“丑君”也埋伏于天界当中,且心怀鬼胎,要与天界作对。 也是在这位“丑君”回到鬼域之时,魔族之人大举入侵人间和鬼域。兰漪道尊更是死在了持有阴司殿令牌的人的手下。 这会是巧合么? 近香移合理怀疑,“丑君”就是杀害兰漪道尊的凶手之一。不仅如此,他还带走了天机一梦,将他们引至阴司鬼域。 一名出自鬼域的天界叛徒,却同时牵扯到四大部族与魔族的势力,该说他本事滔天么? 或者换个角度思考。他能与四大部族之人达成合作的原因,是源于他出身鬼域。而他又能联合魔族部众,说明他与魔族亦有所关联。 莫非“丑君”和藏身天界的同体,乃是同一个人? 否则近香移想不到更好的解释,能说明“丑君”既能号令魔族,又能鼓动四大部族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不禁疑惑,“丑君”将他们引到阴司鬼域的目的是什么呢? 近香移快速思考,关于丑君的身份。若他果真是藏于幕后的同体之人,那么他在天界必然是位高权重。 会是阴司殿主么? “丑君”刚回来,阴司殿主就失踪了。不过细细想来,还有另一个可疑人选——严律殿主重隐山。 据素心铃所言,重隐山死于魔族之手。但是时与期又说,素心铃的真身乃是魔君矢怨。 倘若时与期所言属实,那么素心铃说的话便不能相信。或许重隐山并没有死,他只是借此机会死遁,然后化明为暗,好执行他的计划。 只是目前尚不明朗的是,“丑君”的具体计划,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样的事,以天界七大神殿殿主不能够办到的? 近香移想,不管丑君是以哪个身份作为伪装,她都不想将天界的事告诉眼前的白衣男子。谁知道他和丑君是不是一伙儿的? 时与期嗤笑一声,说道:“这话你可就问错了。别说我们认不认识你口中所说的丑君,即便是认得,你觉得他会以‘丑君’的名字,在天界行走么?” “他但凡长了脑子,也不会拿着以往在鬼域的身份四处招摇。”时与期挑了挑眉梢,说:“况且天界根本没有名唤‘丑君’的人物。你这问题啊,白问。” “是么。” 白衣男子看着他,倏然跟着笑了笑。他走过来,然后抬起腿,一脚狠狠踩在时与期的胸膛之上:“你是在嘲笑我?” 强劲的力道狠狠碾在时与期的胸口上。顿时,一阵轻微的咯咯声传了过来。肋骨一断,时与期顿时脸色一白。 他急忙要抓住男子的小腿,往边上甩开。但在他碰到对方之时,男子便先一步收回了脚。时与期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声,然后一侧头,口中呕出口血来。 近香移看得心头一跳:“问话就问话,你动手干什么!” 白衣男子转头看向她:“那你愿意交代了?” “……”近香移先给时与期吃了疗伤的药,而后道:“天界之内,确实没有‘丑君’此人,他应当是做了伪装,并且一步步爬到了高位。你这么急着问他的下落,莫非和他是旧相识?” “旧相识,也可以这么说。”白衣男子道:“但我与他可没什么好交情。” 没有好交情? 近香移想,那十之八九是有仇了。 她道:“他的身份我也不敢保证,据我推测,丑君的身份,要么是阴司殿主,要么是严律殿主。你若是想寻仇,便尽管去。但看在我提供消息的份上,请你送我们二人离开阴司鬼域。” 听到这话,白衣男子明显的愣了一下。 随后,他忽然朗声大笑:“放你们离开?哈!” 不仅是他,殿中的其余鬼族也跟着哈哈大笑。 近香移:“?”这些鬼什么毛病,有什么好笑的。她说了什么笑话么? “你要的消息,我已经给你了。”近香移道,“而我们的要求仅仅是离开阴司鬼域,这应当不算过分?” 话音刚落,她脚下的地面忽然“噗”的一声裂开了。紧接着,森森白骨从地底钻了出来。这些白骨之手紧紧抓住了近香移和时与期的四肢,将他们两人往地底拖去。 近香移心中一惊,即刻挣扎起来。 “你!——” 这时,一口幽深的洞口在他们脚下浮现。近香移双掌聚力,法力向外打出之时,如海潮般汹涌而来的鬼气打散了她的攻势。 白衣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道:“当年,若非天界与丑君联手,我等鬼族何至于被困禁地?如今,你天界之人落入我手,不杀你二人,已是我等仁慈。 “你们还想活着离开鬼域禁地?呵,在暗牢里乖乖呆着。你们即便是死了,也绝不可能离开禁地。” 语毕,来自地底深处的白骨便拖着近香移和时与期两人,永坠幽暗地底。 黑暗洞口吞没了两条人影,随后洞口闭合。白衣男子静默注视片刻,随后坐回到高位之上。 此时,一名鬼者上前道:“主子,咱们如今应当如何做?丑君既然已经回到鬼域,四大部族又趁此机会叛乱,眼下正是咱们复仇的好时机。是否要……” 白衣男子道:“传令下去,命众人速速准备。六个时辰后冲破禁地法阵,拿下阴司殿!” “是!” 近香移惊叫一声,四肢被白骨囚困着,身体亦在不停下坠。片刻之后,只听沉闷的“砰”的一声,她和时与期两人便同时坠落在地。 这一屁股掉下来,疼得近香移微微皱眉。而在两人落地之时,抓着他们的白骨即刻消失不见了。 她警惕地张望四周,发现视野当中尽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时与期,你在哪儿?” 近香移一面摸索,一面点燃了火符。在微弱的光亮起的同时,不远处传来时与期虚弱的声音:“我在这儿……” 近香移控制火符一照,赫然见得时与期十分狼狈地倒在地上。他身上脏兮兮的,向来干净的衣袍沾染上不少尘土,还有斑斑血污。 同样的,借助这阵光亮,近香移也发现,他们此时此刻,正被困在一处地牢当中。 地牢内部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骇人的鬼气。 “你这也是……够凄惨的了。”近香移看到时与期脸色发白,便问,“你还行不行了,能不能撑住?” 时与期长出口气,道:“撑不住了,我快死了。” “……”近香移看他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又在开玩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嬉皮笑脸的?” 她走过去,问:“要我怎么帮你?” “不嬉皮笑脸,还能怎么办?摆着愁眉苦脸,对我的伤势也没有什么用处啊。”时与期被她搀扶着坐起来,说:“用你的法力,抑制一下我体内的散灵丹罢。” “好。” 神树的法力如涓涓细流涌入时与期体内。同根同源的自然之力有效地扩大了无垢圣莲的力量,协助时与期抵抗着散灵丹的功效。 片刻之后,时与期紧皱的眉心微微松开了些许。他长叹一声,道:“多谢。” 近香移收回手,说:“所以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方才以法力探过,时与期的体内,确实藏着无垢圣莲的本体。但……无垢圣莲不是出自谒佛原的圣物么,怎么会沾染上魔气的? 近香移不理解。 时与期看了看她,说:“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个疑问,放心,我会一一解释。不过在解释之前,唔,我还是先跟你道个歉。” 他一面说,一面往后靠,背部靠在了墙面上。 “其实,天机一梦是我偷的。”时与期说。 闻言,近香移惊讶地看着他,说:“不可能。琼仙之宴当天,你们结缘殿的一众神官都在我的右手边,你们所有人都在场,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神器盗走呢?” 时与期说:“因为我是在琼仙之宴之前,就盗走了神器。那天你见到的天机一梦,不过是我设下的幻象而已。” 近香移:“???” 幻象? 她怎么不知道那是幻象? 再说,是不是幻象,她能看不出来? “你别是糊弄我的?”近香移怀疑地看着他,道:“什么幻象能骗过我?你且说一说。” “梦幻泡影。”时与期微微一笑,“谒佛原的术法,你应当不曾见过?” 那一瞬间,近香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谒佛原的术法,她确实不曾见过。在她任职天界的近百年的时间里,也只是听通晓神君说起过。 梦幻泡影,谒佛原佛者的上等术法。其作用便是,构建完全真实的幻象,蒙蔽他人的五感。被施法者看到的、听到的、碰到的一切,都是施法者所虚拟的假象。 受梦幻泡影所影响之人,意识不到自己身处于幻象之中。他们认为自己所见皆是真实,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此术法所施展的范围之广,佛力越是强大,则覆盖的范围越广,被施法者就越是会陷于幻象之中而不可自拔。 梦幻泡影的施法条件苛刻,唯有谒佛原之内的佛者,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效用。 近香移千算万算,也料想不到,真正施法的人,竟然是时与期。而天界众神官都被骗了,被梦幻泡影所骗。 她道:“难怪,难怪当日天机一梦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原来它不是消失,而是梦幻泡影的术法被解除了!” 当时,她正要催动天机一梦进行预示,但以为天机一梦并不在现场,所以她才会受到阵法反噬。 而正是因为这个反噬,梦幻泡影之术被迫解除,在场神官便亲眼目睹了神器当场消失,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近香移顿时对时与期咬牙切齿:“你有病!为什么要偷天机一梦?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和魔族是一伙的,目的就是引起三界动乱!” 如果时与期敢说一个“是”字,近香移立马就将他当场了结了。 “我怎么知道天机一梦的作用是为了稳固天界的灵气?”时与期也觉得自己倒霉: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天机一梦是不是真的有预示未来的作用,所以提前借来看看而已。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啊……” 近香移睁大眼睛:“……你还委屈上了?” “可不是么!”时与期说:“其实我用完就准备还回去的,可谁知道,中途严律殿主跑了出来,把我逮了个正着。无奈之下,我只好与他动起手来。” 而在他们双方打斗之中,天机一梦就这样被打落下界,致使神器失踪。 时与期:“我也尝试找寻过了,但一无所获。当时万神共议,要问责你遗失天机一梦之时,我便借口身体不适,告假寻找神器去了。” 近香移:“……你果真没有背叛天界?” 时与期低叹道:“真没有。” 近香移:“那你身上的魔气是从哪里来的?” 闻言,时与期只好将自己曾经流落无欲魔界的事情告知,并且道:“你也知道无欲魔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作为灵体,吸收不了天地灵气,只能化用魔界内的魔气,为己所用。” 正因如此,他才修得了魔身。 而他修成魔身之时,正是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帝制尚存之时。彼时的天界已被魔族势力渗透。天帝迎娶魔族之人,并与其有了骨肉。 在此背景之下,时与期也随同魔族,一同来到了天界,预备取代天界众神,成为三界的领导者。 但意外也在这时发生了。 天界太虚庭发动政变,止戈天与谒佛原的天将与佛者同时来到太虚庭,将作乱的魔族彻底压制。 这一战过后,魔族被悉数囚禁,腐朽的帝制也被废除,七大神殿与万神共议制度被确立。 时与期道:“至于我,就被关押到了止戈天的大牢之中。” ??昨天那章,漏贴了几百字,关电脑的时候才发现,后来补上了。刷新一下,上章应该是有五千字左右。 ?章节标题实在是不会起了,总之这几章都是讲琼仙之宴真相,还有一部分真相,下章揭开。 ?感谢推荐票和月票,鞠躬jpg ? ? (本章完) 第105章 第105真相(5) paoshuba.com 第105章第105真相(5) 近香移听得有点愣。 照时与期的意思,他早在三千五百年前就已经来到天界了,并且被当做魔族之人给关押了起来。 近香移疑惑地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据她所知,止戈天的大牢看守最为严密。面对作恶的魔族,他们有的是对付的手段,怎么会轻易让囚犯逃出呢? 时与期陷入回忆,说道:“当时似乎有魔族残党潜入止戈天,大闹了一场。大牢内的囚犯多半被放了出来。我趁乱逃出了止戈天,藏身于逍遥境。” 也是在他流落逍遥境的时候,他找到了一处隐秘的洞穴。洞穴之中残留着先人修炼过的痕迹,而那人的功体特殊,钻研出了“无息之术”,用以掩藏身上的魔息。 时与期得此术法,成功将身上的魔气隐藏,并且利用天界律法的漏洞,混入到太虚庭当中。 “说实话,我对当神仙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我是修了魔身不错,但一件坏事儿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止戈天给抓了。想想还真是亏得很。”时与期道。 近香移的语气不怎么好:“所以你就一直潜伏在结缘殿中,想寻找机会,颠覆天界?” “诶,别这么凶么。再说,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时与期道,“我发誓,最初我真的只是想看看天机一梦的预示效果如何,谁知道会发生意外。” 说到意外…… 近香移忽然向时与期瞥去质疑的一眼,道:“除了这些,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说清楚。比如说,预言书什么的。” “啊,这个……”时与期的表情有几分心虚:“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关于你脑海中的预言书。” 听见这句话,近香移简直要气得跳起来了! “我猜想的果然没错!那预言书还真是你搞出来的东西!”她质问道:“平白无故的,你往我脑子里塞本书干什么?很好玩么!还有——” 她逼近一步,问道:“那书上写的事情,并不完全是真的?” 时与期尴尬地摸摸鼻子,别开视线,说:“三分真,七分假。都说是预言书了,我自然是会保留几分真实性……” 他耸耸肩,说:“你看你经历的这些事儿,是不是就有不少事情,与预言书吻合?” 近香移轻斥一声:“胡说八道!” 预言书说中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旁的什么,有关玉玄炽和素心铃的情感纠葛,她是一点也没见到。 她气得牙痒,道:“少提什么预言书,那十之八九是你编的。想必是用了天机一梦后,你就着神器的预示,随意编写了本离谱奇谈。 “然后在我受神器法阵反噬的时候,趁机传入我的识海当中。是不是?!” 闻言,时与期“哇哦”了一声,给近香移鼓起掌来:“芳菲殿主冰雪聪明,随便一猜就猜中了!” “……”近香移瞪他一眼,然后踢了他一脚。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这很好笑么!她被那本预言书折腾得担惊受怕一两个月,结果现在告诉她,一切都是时与期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你有病时与期!戏耍别人很好玩么?!”近香移气得想骂人,“我都以为我大限将至了,已经准备好辞官隐退了,然后你告诉我,这都是你骗我的?” 不止,她还误会了玉玄炽,以为他当真要杀了她,然后捣毁她的本体去给素心铃炼药。 而且在不久之前,她带着时与期逃离葬魂山的时候,还骂了玉玄炽一通。 近香移:“……”算了,骂都骂了,还能怎么办。 她长出口气,道:“结缘殿的事务,当真如此闲散,让你有余力来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时与期,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简直想揍你!” 时与期“诶”了一声,说:“我这还是伤患呢,对我动手,你胜之不武啊。再说了,那也不见得就是损人不利己的事?” 他道:“至少你看明白了怀觉仙君的立场。在得知他不会和素心铃在一起,也不会因她入魔,你是不是松了口气?” 时与期一面说,一面对近香移挤了挤眼睛:“这可是对你们感情的一种考验,如今苦尽甘来,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什么苦尽甘来,我和玉玄炽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近香移板着一张脸,继而冷笑一声,说:“你要是觉得这个考验好,你自己怎么不试试呢?” 弄个假的预言书来祸害她,这算什么? “我试了啊。”时与期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我在使用天机一梦进行预示的时候,便知道天界将有灾劫。而且我也早知素心铃的身份。” “???”近香移觉得不可置信。她惊愕地睁大眼睛看他,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那不是助纣为虐么!你还说没有背叛天界!” 瞒而不报,这不是背叛天界,那是什么! 时与期无辜眨眼:“这就算背叛天界?可严格来讲,我也不算是天界之人,自然也说不上背叛不背叛的了。” “强词夺理!”近香移生着闷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素心铃的身份的?莫非也是从天机一梦的预示中得知?” 时与期摇了摇头,说道:“天机一梦预示的内容有限,它并非完整呈现三界动乱发生的经过。我也只是见到了些许预示画面,得知我的死与素心铃有关。” 近香移道:“你、你会死?” “没错。”时与期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说:“我如今的情况还不明显么?散灵丹在我体内生效,用不了多久,我的灵体便会消散,恢复成无垢圣莲的本体。” 近香移不明白:“你既然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不早做准备?”总不会有人真的想死? 时与期往后一靠,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墙上:“天机一梦的预示是最为精准的。纵然我做再多的准备,也无法改变将来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与其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避祸,倒不如趁此机会玩儿个痛快。既然三界要乱,我便要让它更乱。” 时与期笑着说:“所以在流光城发现素心铃真身之时,我替她隐瞒下来,让她继续潜伏在你们身边……” “???等会儿。”近香移微微皱眉:“流光城,你怎么会知道流光城?” 她歪头思考片刻,继而反应过来:“付西楼也是你!”她咬牙切齿:“原来那时候你就伪装成人族,跟着魔君矢怨一起作恶了!” “诶,作恶算不上,我就是闲着无聊,找点乐子罢了。”时与期说: “要说作恶。我唯一做的一件恶事,也只有在时空裂缝出现后,告知魔君矢怨,关于天界寻找归元卦的计划而已。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近香移难以接受。她手中凝聚法力,神色凝重地道:“找乐子?你这乐子可是在三界苍生的生死存亡的痛苦之上得来的,你就不觉得问心有愧?!” 闻言,时与期便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整个胸腔都在震颤。 近香移看着他好像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想,时与期当真是个疯子。这样的疯子,竟然是无垢圣莲的化身? 这合理么? “芳菲殿主,近香移,你也太天真了。问心有愧?哈,你怎么会认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会问心有愧?”时与期笑着喘了会儿气,说:“我不觉得有愧,我只觉得痛快。” 不仅痛快,而且很有趣。 天界主宰三界数千年之久,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天界会动荡至此?甚至要落入魔族的掌控之中? 这难道还不够有意思么? 近香移:“……或许我不该救你。”像时与期这样的疯子,多存在一日,便是三界的威胁。 “可你已经救我了。还是说——”时与期收了笑,望着她手中缓缓凝聚的掌气,一挑眉梢,说道:“你要杀我么?” “可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他道,“如今你我被困阴司鬼域的禁地,在这地牢之中,除了我,没有人能帮你。难道你觉得,凭你自己就能走出这座地牢?” 近香移迟疑了片刻,而后道:“你受伤在先,又服了散灵丹,能不能恢复法力不说,你还有余力帮我?” “你也说了,我服了散灵丹。用不着你杀我,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消失。”时与期道,“而我多活一刻钟,便能想方设法助你离开此地。”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但是…… “你的乐趣不就是欣赏他人的痛苦么?为什么还要帮我?”近香移说。 时与期低叹一声,说:“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副惨状,那还有什么心思欣赏他人的苦痛?现在我只想给魔君矢怨一个教训。” 近香移:“……”她小声说:“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先下手为强。否则哪里还会中对方的招?” “是啊。”时与期说:“早知如此,当初你怎么不先一步动手,除掉素心铃这个麻烦呢?在见到了预言书所预示的未来,你还能与她和平共处,殿主,你当真是仁慈啊。” 他还想着,以近香移对玉玄炽那般爱慕的模样,在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之时,必然会将威胁自己生命的素心铃杀了呢。 结果近香移什么都没做,还好好的跟他们一同行动,寻找天机一梦。 他都快觉得她指不定跟自己一样,喜欢兵行险招,玩儿刺激游戏了。 近香移:“我怎么知道她是魔族之人?她伪装得那样彻底,活脱脱就是个凡人,我如何能对她下手?再说,预言书上要杀我的,是玉玄炽。要防备,要报仇,那也是冲着玉玄炽去。” 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近香移还是明白的。 况且她身为天界神官,实在做不到和凡人一般见识。 所以,在得知自己大限将至之时,她才会抓紧修行术法,钻研对付玉玄炽的一切可用的天界法阵。 只是她没有对玉玄炽使用这些术法的机会了。 因为那本书完全是时与期编的。 想到这里,近香移又瞪了他一眼,道:“你说你能帮我离开这里,你要怎么帮?”说实话,她并不怎么相信时与期的话。 觉得他又在骗人。 但时与期却说:“我的本体乃是谒佛原的圣物,这个你应当知道。” “知道,怎么了?” “圣莲之中蕴含无上佛力。世间所有魔气、鬼气,在佛力面前,皆要退避三舍。”时与期道:“借用我体内的佛力,或许能在这座地牢当中,打出一条通道来。” 近香移明白他的意思了。 阴司鬼域之所以被成为鬼域。这里若有的土壤、气流,源头皆是鬼气。没有鬼气,便不成鬼域。 就连这个禁地也是如此。 包括地牢在内,这片土地其实是由鬼气所构建出来的。而佛力能完全克制这些阴邪之气。若得佛力相助,驱散鬼气。 那么,解除地牢的围困也是易如反掌的。 近香移没有推脱:“那就交给你了。” 时与期没有二话,当下便气沉丹田。 他微微阖眼,极力抑制着散灵丹的影响,运起体内属于无垢圣莲的佛力,然后将其全数施放! 顷刻间,时与期身上金光大盛,一股沛然正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出,并且将整座地牢都完全笼罩了。 而在这股圣光之下,四周鬼气无所遁形。 隐隐约约中,近香移识海一震,来自远方的佛音传到她的意识之内,令她神思随之一清。 紧接着,四周鬼气散尽,黑暗被驱逐,四面幽暗的墙壁化成随便,一点点的掉落下来。片刻之后,微弱的光芒从外界渗透而出。 时与期收了手,然后脚步踉跄一下,险些栽倒。 近香移即刻将人扶住,然后打量四周:“我们从地牢里出来了。” 但他们两个虽说是从囹圄当中脱身,却没有离开禁地。 近香移环顾四野,发现他们身处于一片荒野之中。荒野之上长满无数荆棘丛,还有出自鬼域的奇异花草。 她极目远望,见得远处山峦之中,错落着许多破旧的灰色房屋。 这些房屋瓦舍立在绵延不去的山林当中,宛若幽灵一般,孤独静默。 (本章完) 第106章 第106章 近香移静静看了片刻,然后对时与期说:“看情况,我们并没有如愿离开禁地。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此刻,时与期扶着树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重重喘几口气,说:“出身鬼域的是丑君,不是我。我如何会知道这是何处。” 近香移打量他一眼,见他满脸煞白,额头冒着虚汗,像是全身力气都透支了似的,便问:“你……你怎么样?能不能撑住?” 时与期使了一通圣莲的佛力,本就虚弱的身体眼看就要耗干了。他微微站定,道:“我需要水。干净的水。” 近香移一愣:“水?” 是了,时与期的本体是无垢圣莲来着,是生长在池塘里的圣莲。他离不开水。 近香移放出神识感应,察觉到前方的山谷之下,正好有一条流淌而下的溪流。溪流横向贯穿前方的房屋瓦舍,离得不算很远。 她道:“前面有河,我带你过去。” 近香移搀扶着时与期往前方走。她将力量借给时与期,借着说话的空档来转移时与期的注意力: “撑过这一阵,等离开了阴司鬼域,一切都好办了。到时候,你向天界忏悔罪行,或许还能请七大神殿帮忙,助你恢复灵体。” 时与期:“那就等出去再说罢。” 说着,他顿了顿,问道:“你认为,丑君在天界的身份,是阴司殿主,还是严律殿主?” 听到这个问题,近香移不禁沉默了片刻。 从主观上讲,两者对比,她自然是更愿意相信,阴司殿主才是那个背叛天界之人。一方面是,她和阴司殿主不熟,也不怎么对付。 另一方面是,在她任职芳菲殿主之时,重隐山对她很不错。虽然天界的神官对她都挺好的,但重隐山更是仁慈的长辈。 虽然不比通晓神君那般对她关护有加,但严律殿主也时常对她多加照顾。 从她个人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不希望关系亲近的人是披着善良外衣的恶者。 但理性分析,重隐山是“丑君”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因为无论是四大部族,还是禁地的那名白衣男子,他们都说“丑君”是入职了天界太虚庭,并且近日才回归鬼域。 若罪魁祸首是阴司殿主,他们怎么会说,“丑君”入职太虚庭?况且以他们对“丑君”的熟悉程度,会看不出来阴司殿主和丑君的相似程度么? 多重思考之后,近香移道:“或许是……严律殿主。”她的情绪不高,对于这个推测感到忧愁。 时与期说:“不是或许,是一定。” 闻言,近香移便觉得诧异:“你如何肯定?难道你亲眼看到了?” “我是没有亲眼看到他的真面目,但据事实推测,除了他,没有别的可能。”时与期道:“在你和玉玄炽找到我之前,魔君矢怨联合一名黑袍人给我下了散灵丹。” 他道:“你别忘了,在我们离开阴司殿的时候,‘素心铃’被玉玄炽下了囚灵枷锁,还被结界封闭关押着。没有外人的帮助,她如何能逃离阴司殿?” “我知道。”近香移低叹一声,说:“而且阴司殿外还有玉玄炽分神守着。 “若非严律殿主亲身前来,素心铃没有办法破解严律殿的囚灵枷锁,更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玉玄炽分神的看管之下安然离开。” 如此推测下来,救走魔君矢怨,并且与她达成合作的人,只有严律殿主。 再往更深处细想,近香移便觉难以置信:“严律殿主在天界任职多年,向来兢兢业业办事,谁知道他那副儒雅温和的面孔之下,竟是……”竟是个心怀鬼胎的为恶之人。 他在天界隐匿多年,只为了等待一个颠覆天界的时机。千百年来,他伪装自己,伪装成正直的神官。在他为天界办事之时,可否在心中憎恶着七大神殿? 近香移有一点想不通:“重隐山既然是同体,如何能避开天道的审判,成为神官?” 凡是飞升天界的神仙,无一不是受了天界考验的。也只有受天界考验的神仙,才有资格任职太虚庭,成为神官。 时与期道:“我曾在逍遥境中的秘密洞穴里,找到能够隐匿魔息的无息之术。或许那正是出自重隐山之手。” 近香移赞同点头:“我刚刚也想到了这个——不过,他又是怎么从阴司鬼域辗转到天界的呢?同体……三界之中,除了魔君矢怨之外,竟然还有另一个同体。” 神与魔本就是不相容的对立面。 普通的同体之人,在修炼过程当中,必然要饱受之力在体内对抗的痛苦。在过去的数千年里,也不是没有过神仙与魔族结合的例子。 但是他们孕育的孩子,无不是在正邪两股力量的对抗之下早早夭折。 就目前近香移所听闻的,身为同体还能有如此强悍的力量,便只有魔君矢怨和重隐山两个。 魔君矢怨的来历,在浮屠城魔脉的魔宫之中,她便已知晓。但是重隐山的底细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近香移不禁想,重隐山的同体是成人后自然习得的,还是天生便有的。 他从何而来,与阴司鬼域又有什么隐秘的关系? 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回到阴司鬼域? 她想,能让重隐山回到故地,必然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可原因在哪儿呢? 近香移低头思索,忽然将目光落在时与期的身上。她道:“重隐山的目的,是不是要拿到你的本体?” 先是怨族宫殿中的毒障,然后是散灵丹。重隐山这么做,无疑是要逼得时与期化为原形。 奇怪,重隐山和时与期无仇无怨的,即便是有私仇,不杀之后快,却要他被迫化出无垢圣莲的本体。 那也就是说,重隐山是冲着无垢圣莲而来的。 时与期道:“没错。他与魔君矢怨确实是想拿到无垢圣莲。但我不知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我的本体。” 近香移有一种预感:“或许你就是揭开重隐山真正目的的关键。” 闻言,时与期苦哈哈地笑了笑,说:“若他的真实目的揭露,那我也就完了。” 在两人说话的工夫,近香移已经望到了不远处的涓涓河流了。 她让时与期先等会儿,然后使用净化符驱散了河流当中的鬼气,然后将时与期送到了河中央。 全身入了水,时与期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气息一沉,随后整个人没入水下。借着清冽喝水来调理内息。 近香移在岸上静静等候一会儿,见到时与期的情况微微好转,即刻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所幸还来得及。 可还没等她放松休息,身后便骤然被一柄锋利的刀背一碰。 顿时,近香移浑身一僵。她回过头,却见着一名满脸青黑的鬼者立在身后。而鬼者手中的刀便抵在她的肩背之上。 “天界之人怎么会来到如此污浊之地,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此时,禁地之外。 “怀觉仙君,谒佛原的佛者已经赶至阴司鬼域,天界援军也已准备妥当,我们……”神官允折犹豫道:“我们当真要这样闯入禁地当中?” 禁地被封印已有数千年之久,里头的厉鬼来头不小,实力强悍。在数千年前,便已是威胁到阴司殿地位的可怕存在。 更何况数千年过去,里头的厉鬼修炼不停,他们的修为必然远胜以往。 他们若是此刻闯入禁地,少不得要与他们有一场大战。而眼下阴司鬼域大乱未平,四大部族仍在蠢蠢欲动,阴司殿损兵折将。 如此情况下,贸然与禁地开战,恐怕不是一项好选择。 如果可以,允折希望能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但玉玄炽道:“禁地危险重重,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孤身陷入危境,若是不能尽早将人救出,他们必然有生命之危。” 近香移的术法确实高明,但这是阴司鬼域。天界的术法在鬼域内的功效会大打折扣,即便她再厉害,怕是也不是禁地一众厉鬼的对手。 再说,她身边还带着时与期。 时与期受了伤,不拖后腿还好,若是拖了后腿,近香移被禁地厉鬼所威胁,两人说不准要吃些苦头。 玉玄炽望着前方阴森的禁地,心中的焦躁之感愈加明显。 他无法言说这股焦躁之感从何而来,但不愿意近香移遇险的信念越来越强。现在,他只想尽快将人救出。 这时候,一阵金光从不远处降下。金光散尽,数名佛者缓步而来。为首的佛者念了句佛号,道:“怀觉仙君急切地将我等召来此地,便是我等相助,擒拿禁地内的厉鬼?” “是。”玉玄炽道:“若是擒拿不下,也请诸位帮忙拖延一时半刻。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误入禁地,我们需得速速将他们寻回。” “原来如此。”佛者道,“怀觉仙君打算如何做?” “先解开禁地内,对鬼族所下的禁制。若是里头的厉鬼趁机冲出,便请诸位协助天界众军将其擒拿。”玉玄炽道: “我会觑准时机,潜入禁地,尽快将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救出。” 佛者明了颔首,即刻出手。瞬间,万千佛光应声而出。在此圣光笼罩之下,禁地上空的无形禁制被破除。 紧接着,浓重阴森的鬼气被一招解封,宛若海潮一般向外扩散了开去。这股逼人窒息的鬼气,令在场神官纷纷后退数步。 见状,玉玄炽施放剑气,配合着谒佛原的佛者,以清正之力扫开了扑面而来的鬼气。 与此同时,前方的禁地也显出了它的真面目来。 没有了禁制压迫,禁地之下即刻传来剧烈的震颤。而在这震颤过后,前方低矮的山峦忽然拔高数千丈。 一座幽暗冷然的山峰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这山峰之上,则屹立着一座黑色的阁楼。阁楼几乎与黑色土壤连在一起,森然地伫立在天地之间。 见状,玉玄炽即刻率领部分严律殿神官,率先一步冲入禁地之中。他们化成无数道光,顷刻间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远方的黑色阁楼之内,数条黑影从中窜出。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禁地出口,拦在了一众佛者身前。 他们带来了一阵阵黑雾。而在这黑雾之中,白衣男子脚踏虚空,来至众人眼前。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落在了谒佛原的佛者身上。片刻之后,他扫了眼包围在禁地之外的天界神官。 倏地,他笑了笑,说:“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就先寻上门来了。”说着,他仰头看了眼禁地上空,道:“还得多谢你们,替我们解除了禁制,倒也省了我一番功夫。” 谒佛原的佛者口颂佛号:“我等来此,是为诛邪而来。诸位被困禁地日久,若是甘愿放下屠刀,谒佛原亦不会与诸位为难。佛者,无论妖魔邪祟,皆可度化,还望诸位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释君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回头是岸。只可惜,在数千年前,天界决意将我等封禁于此之日起,我们便没有回头是岸这个选择了。” 他紧盯着前方一众神官,笑道:“从那时起,我们便与天界势不两立。今日,你们既寻上门来,我与你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老秃驴,动手罢!” 话音落下,释君身侧的一众鬼者即刻一拥而上。 庞大的鬼气威压逼至众神官身前。与此同时,天界神官亦是施放法力,双方即刻交战! 一时间,禁地上空传来阵阵华光。 佛力、法力与鬼气相交织,巨大的冲击力横扫四野。 而在众人未留意的暗处,一条暗色身影悄然从一侧潜入禁地当中。 魔君矢怨的身影犹如鬼魅。她化成一道流光,顷刻间消失在半空之中。 近香移:“……” 她缓缓转动身子,说:“我们只是意外误入了禁地,并没有恶意。” 在说话的时候,近香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从来者身上的鬼气判断,此人鬼力并不高强。甚至比不上方才在鬼殿所见的任何一名鬼者。 不考虑其他人,近香移倒是有把握将此人擒拿。 只是…… 在这怪异之地,眼前鬼者是否有其他同党呢? 近香移略微思考片刻,随后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甘愿受擒。不过刀剑无眼,还望阁下小心。” 然而鬼者并不放松警惕。他瞪了近香移一眼,道:“住口,少说废话!手举起来。” “哦。”近香移淡然地亮出双手。 她觑着对方的神情,倏然身影一闪! 顷刻间光芒闪过,藤枝化成的利剑刺破了鬼者的脖颈: “抱歉,我可不能束手待毙。” (本章完) 第107章 之子(1) 第107章之子(1) 逼命瞬间,鬼者亮出了空白的双手,说:“原来是诈我的。”他看起来不慌不忙,道:“仙者想做什么,请随意。但我必须提醒仙者,若是杀了我,你也无法从这里离开。” “哦?”近香移道:“这里是哪里?不就是阴司鬼域的禁地?我既能进入禁地,自然也能从禁地出去。你如何断定我出不去?” 她一面说,一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登时,从地下钻出的藤枝缠在了鬼者身上。藤枝过处,留下一道道血痕。 近香移:“还是说,这里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说的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试探。若是对方想活命的话,必然会主动交代有关禁地之事。 鬼者微微动了动,说道:“阴司炼狱有十八层,禁地自然也有十八层。越是深入,想要出去就越是困难。不过仙者还算幸运,这一层仅是禁地的第二层。想要脱身,是相当容易的。” 十八层? 这个说法,近香移倒是从未听说过。 她道:“如何脱身?”应当不会是原路返回那样容易。 鬼者:“仙者这样挟持着我,要我如何说明?”他偏过头看了近香移一眼,道:“我已落在仙者手上,为了保命,我自是唯仙者之命是从。还请仙者稍稍松开一些。” 闻言,近香移沉默片刻。 她静静凝视对方一眼,似乎是在考虑。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中之剑。 见状,鬼者眉间登时一喜。但还没等他高兴起来,无数藤枝便将他整个人给捆了起来。藤枝宛若绳索,牢牢禁锢着他的手脚四肢,将他包成一团包子。 “!” 鬼者低头看了一眼,见得藤枝各处开着几朵浅紫色小花。花瓣末梢是浅淡的粉色。与此同时,空气中伴随着一阵隐隐花香。 他望着小花失神,下一刻脚步就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地上栽倒下去。 近香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再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我要如何出去。” 她的眼神是冷漠的,像是丝毫不将眼前的鬼者放在眼中。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已经在禁地当中耽误太多时间了,时与期的灵体经不住拖延,再拖下去,恐怕他坚持不到回转天界。 若是如此,那他也没法当着众神官的面,揭开重隐山的真面目了。 眼下,时与期就是唯一能证明重隐山与魔族勾结的人证。只要他向众神说明,那么还来得及将重隐山擒拿。 所以她必须尽快带着时与期离开禁地,离开阴司鬼域。 出此考虑,她只能威胁、逼迫眼前的鬼者。反正这名鬼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即便是伤他几分,那也不要紧。 但是鬼者显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嘴硬。 “那您要不还是杀了我。”鬼者说,“横竖我也不是仙者的对手。仙者既然不想放人,那么我也不会白白将出去的办法告诉你。” 近香移:“……你!” 这鬼当真是豁得出去! 她正要说话,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时与期的声音:“我们确实不打算放了你,不过也不会轻易了结你。你若坚持不说,那我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 近香移扭过头去,看到时与期浑身湿淋淋的从河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仍是惨白的,不过相较之前,又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精神了一点。 近香移松了口气。 看来时与期的状态确实有在恢复。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生不如死地被我折磨,而后道出离开禁地的办法。”时与期上前数步,一脚踩在了鬼者的肩膀上。 因为刚从河里出来,他身上还滴着水。浸满水珠的长辫被甩到一边,水滴便一颗颗的砸在鬼者的身上。 时与期道:“第二,现在就将出口的位置说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生路。要怎么选,你自己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张脸冷得吓人,哪里还有平日那股懒散闲适的模样? 近香移从未见过有人变脸变这么快的,心中小小吓了一跳。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她道:“是啊,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选。” 鬼者惊愕地睁大眼睛。他先是看看一身凶煞的时与期,又看看冷漠旁观的近香移,随后别开视线思索片刻。 他的眼神中透出几分痛恨之意,眼光颇为怨毒。 但随后不久,他便认命地闭了闭眼睛,说道:“我可以为你们指路。但在这之后,你们必须放我离开。” 闻言,近香移微微一笑,说道:“那是当然。” 片刻之后,近香移挟持着鬼者,来到山谷以东的郊外。 路上,时与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少见的沉默着,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安静得诡异。 近香移时不时回过头,留意着他的情况。发现时与期除了沉默了些,倒也没有其他异常。 或许是她想多了,而时与期只是累了而已? 近香移心想,还是等一会儿出去了再问问他的情况。 接着,她看了眼前方,然后在鬼者身上推了一把:“发什么愣,快走。” 鬼者唯唯诺诺:“是、是……”他微低着头,余光向后方瞥了几眼,然后嘴角勾起一抹不被察觉的弧度: 天界神官又怎样呢?入了禁地,就别想轻易出去! 鬼者所指引的方向是山谷东面的密林。三人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鬼者便停下脚步。他指着前方,说道: “前面就是离开禁地第二层的出口。穿过那条漩涡,便能回到第一层,也就是仙者进入禁地的入口。” 通过这条出口,再离开禁地便是易如反掌。 近香移循着鬼者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得前方密林之内,有一个灰白色旋流。而旋流的中央,便是通往禁地第一层的通道口。 鬼者动了动胳膊,说:“我已按照约定将你们带来了,那现在是不是应该放开我了?” 闻言,近香移低下视线,随后指尖微动。浅紫色流光飞泻而出,眨眼间便解开了鬼者身上的禁制。 “快滚。” 话音落下,鬼者就忽然变了脸色。 他身影一闪,骤然向后一退。紧接着,黑雾从他掌下显现。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掌劲打在了近香移和时与期的身上。 “去死你们!”鬼者的声音带着愤怒与恨意:“你们当真以为,要从第二层回到第一层,有这样容易?实话说,在那通道口周围,有无数厉鬼潜伏着,还有数不清的怪物蛰伏着。 “谁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若不是出口难以靠近,我早离开这里了。既然你们这么想走,那就先喂饱了那些怪物再说!哈!” 鬼者的掌气逼到面前,近香移即刻带着时与期连连后退。 这一退,便退到了密林深处。 她目光冷然,淬着冷光的眼神落在鬼者身上。 果然,这禁地当中的鬼族都不是守承诺的好东西。不过还好,近香移早就准备。 就在鬼者志得意满地要离开的时候,周围忽然飘出一阵浓郁的花香。他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脚下的土地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紧接着,无数藤枝应声而起。只听“砰”的一声,藤枝骤然爬出,径直缠住了鬼者的手脚,然后猛地将人往深林处一拖! 鬼者惊声尖叫。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漩涡越来越近! 眼看着他便要穿过幽暗的通道口,地面上忽然窜起一条巨大的黑影!在那一瞬间,黑影张开巨口,登时将鬼者吞入口中。 鬼者的声音骤然消失,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他的呜咽。 不远处,近香移看得呆了。 在她的视野当中,吞下鬼者的黑影缓缓降下。它扭曲着身体在地面上爬行。不过片刻工夫,土地上的花草都被它压出一条条弯曲的痕迹来。 近香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碰了碰时与期的胳膊,说道:“那是……蛇吗?”阴司鬼域当中,竟然有这般庞大的蛇。 当真是怪异。 近香移道:“我们先……”不等她把话说完,身侧,时与期忽然变了脸色。 他抓起近香移的手腕,急忙往另一侧奔去:“快走,那怪物追过来了!” “什么?!” 近香移被迫跟在他的后方,两人的身影在树林当中疾驰。耳边风声呼啸,她倏地回过头,却见身后的土地忽然炸裂开来。 惊疑不定之时,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土壤之下猛冲而出。 黑影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庞大。近香移微微抬头,只见得半空之上,一双冒着红光的竖瞳。 “……” 怪吓人的。 同时,周围树林簌簌舞动。古怪的氛围充满四周。近香移警惕地张望四周,见得山林间一抹抹灰白色的影子冒了出来。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冷冽的凉意。 潜藏在暗处的危险分子齐齐出动,近香移当即明白了鬼者话中的意思——通往外界的出口危机重重,即便是长居于此的鬼族,也不能安然离开。 近香移不由得心想,阴司鬼域的禁地,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这时,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那声音有些沉闷,像是从什么密闭空间里传出来的。 时与期也听见了这阵异响。 下一刻,树林中急急而奔的两人停了下来。 近香移道:“这附近说不定有人在,不如过去看一看?” 时与期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一眼,即刻朝着声源处奔去。 他们追着这阵声音来到了山脚之下,但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人,只在一片山壁当中,看到了一处幽暗的山洞。 同一时刻,紧追其后的巨蛇与灰白鬼怪也跟了上来。 近香移毫不犹豫,推着时与期一同进入到山洞之中。 她回身望向洞口之外,神色凝重。紧接着,近香移双手起势,流光乍起,一道隔绝结界便从脚下升起,直到将整个山洞牢牢护住。 此外,金色法符从她手中飞出,继而融入地底。顷刻间,一道诛邪法阵自下而上地升起,并在山洞外五丈远的地方结阵。 灰白鬼物与巨蛇被这法阵隔绝在外,金光刺透怪物的身体,登时冒出阵阵白烟。 近香移远在山洞之内,听到外头鬼物与巨蛇痛苦的嘶吼,当即松了口气。 她道:“还好布阵及时,否则以你我之力要对付它们,怕是有些难度。”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敌人众多,还是保命要紧。 随后,近香移喊了时与期一声,却没听见对方的声音,心中觉得奇怪。 “时与期?水澜仙君?你还好吗?” 她亮出火符,明亮的光线照出山洞内阴冷潮湿的地面。而时与期就在数步之外。他双眸沉静地看着里面黑黢黢的地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从表面上看,时与期像是出了神。 近香移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嘘!”时与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你听,里面有动静。” 闻言,近香移即刻收了声,侧耳细听起来。隐隐约约的,沉闷的男声传了过来。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弱,并且断断续续的,听不太真切。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声音是从山洞深处传过来的。 “奇怪,这么危险又隐蔽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在这儿?”近香移说着,直起身子站起来。 火符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借着火符的光,近香移清楚地看到山洞之内的摆设:前有桌子后有椅子,靠着石壁的地方,还有摆放书籍的木架子。 只是这些桌椅板凳上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像是很久没有人碰过了。 她好奇地“咦”了一声,说:“这儿曾经住过人。”近香移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茶壶上,“或许还是人族。” 阴司鬼域的鬼族可不会像人族一样,有饮茶的习惯。 时与期也扶着石壁站起来:“先去里面看看。” “嗯。” 近香移搀扶着他,随着光符映照出的通路,走向了山洞身处。 起初,通道十分狭窄,但随后不久,眼前就忽然开朗起来。一个巨大的石室出现在两人眼前。同时,前方男子的声音也渐渐明晰。 可近香移驱使光符往前一照,却看到石室的正中央是一具死亡依旧的白骨! 白骨靠在一根石柱之上,破旧的衣衫上还挂着绳索。 “这……” 近香移心想,总不会是这白骨在说话? 疑惑之际,石柱后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是谁来了?”男子沉默一瞬,而后惊讶道:“芳菲殿主?” ??感谢推荐票!鞠躬! ? ? (本章完) 第108章 之子(2) 第108章之子(2) 听到这一声“芳菲殿主”,近香移愣了好一会儿。她呆呆地眨眨眼,心想: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阴司殿主? 当下,她和时与期对视一眼,即刻跑到到石柱后面一看: 只见阴司殿主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态,被锁链牢牢困住,像方才的那具骷髅一般,紧紧的捆绑在了石柱之上。 “阴司殿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近香移吃惊道。 同样的,看到近香移和时与期,阴司殿主也很惊讶。他说:“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一问你们。”说到这里,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若不是重隐山那狗东西,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对了,这是哪儿,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闻言,近香移和时与期对了一个眼色。 时与期闷闷地咳了一声,然后在地上坐了下来。他的语气有些疲惫:“说实话,我们并不是为了寻找殿主您而来的。与您同样,我们也被困在了此处。” 近香移手起掌落,“铮”的一声,阴司殿主身上的锁链被她砍断了。她说:“这里是阴司鬼域禁地的第二层,阴司殿主不知道么?” 她单手掂了掂锁链,说:“这东西应当挺容易挣脱的,殿主你……” “禁地?很好,闹了半天,重隐山那家伙居然给我关到禁地里来了!”阴司殿主臭着张脸活动四肢,面色不悦地瞥了眼那条黑色锁链,道: “我自然知道这锁链普通。若非重隐山封锁了我的法力,我早就从这里出去了。” 说着,阴司殿主顿了顿,随即看向近香移和时与期,问道:“怎么,你们也是被重隐山弄到这里来的?” 近香移摇摇头:“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和时与期之所以会沦落到禁地,这当中确实有重隐山的手笔。 时与期问:“严律殿主他……何时将阴司殿主你关在此处的?这当中发生何事?” 阴司殿主道:“事情得从不久前万神共议说起。” 在天界出现时空裂缝之后,天界即刻召集众神,举行了一次万神共议。 那次的万神共议上,众神决定找到归元卦来修补破损的天机一梦。并且委派近香移和玉玄炽一同进入通往浮屠城的时空裂缝,寻找被魔族带走的魔脉。 只是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玉玄炽的女弟子误入裂缝当中。不仅如此,连浮屠城魔君也悄然现身。 计划生变,止戈天的兵将只得先将时空裂缝修补弥合,防止魔族趁此机会攻入天界。 当时,阴司殿主并没有急忙回转阴司鬼域,而是陪同天界神官,尽全力修补时空裂缝。而在裂缝修补好的当天,严律殿主重隐山便将阴司殿主叫了去。 彼时,前来传话的是严律殿的一名小神官:“阴司殿主容禀,严律殿主华庭道尊有请,请殿主随我来。” 阴司殿主眉心微皱,心想,自己和重隐山并没有什么私交,他平白无故的,找他干什么? 他不想去见他,便问:“你们殿主找我什么事?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与我交代便可,无需神秘兮兮的单独见面。阴司殿事务繁忙,本座还急着回去,先行告辞。” 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但是小神官十分急切地拦在了他的面前,着急道:“我们殿主寻您,确实是有要事相商。事关三界存亡,还请殿主不吝前往。”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们殿主说了,无论怎样都要将您请过去。您若是不答应,属下也没法交代……” 闻言,阴司殿主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你如何交代,与本座何干?你就是死了,也和本座没有半分关系。” 听见这话,小神官差点就要哭了。他是听说阴司殿主向来不太好惹,但是没想到会这般铁石心肠。 倘若不能将他带到殿主面前,恐怕他当真是要死了。 想到这里,小神官忽然抖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回忆,登时脸色一白。他苦着脸看向阴司殿主:“殿主,严律殿主当真是有急事相商,所以才……” “行了。”阴司殿主瞥了他一眼,很是见不得对方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模样:“少摆弄这等恶心姿态,本座看得烦。说,重隐山人在哪里?” 小神官先是畏惧,而后听完了话,顿时喜上眉梢:“我、我这就带您过去。” 他在前方一路快走,阴司殿主便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便在一处静谧、偏僻的宫殿停了下来。阴司殿主看了看周围,发现这是数千年前,早已废弃的天帝的居所。 阴司殿主微微皱眉,感到讶异。想要谈事,天界之中,有的是地方可以谈,为何要把地点约在这里? 小神官小声说:“回禀阴司殿主,我们殿主就在里面等您。属下不宜旁听,这边告退了。” 话一说完,小神官便即刻退离了帝宫。 阴司殿主没理会他,沉默片刻后,即刻推门而入。 古老陈旧的宫殿已经有数千年未有人迹造访了。自从天界彻底废除了帝制之后,天帝宫也被封锁。 经年累月,风霜过后,帝宫竟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阴司殿主没有心情感慨。他一抬眸,就看到了孤身立在院子中的重隐山。视野当中,重隐山身形高挑,双手负在身后,正静静地看着院中高耸入云的神树,宛若入迷。 “你请本座过来,不会就是想让我陪同你看树的?”阴司殿主说道,“有事便说,本座还急着回阴司殿。” 闻言,重隐山便面带微笑地转过身来:“既然选了这般隐蔽的地方谈事,自然不可能单纯只是请阴司殿主您看树了。” 他一拂袖,院中即刻显出一张玉桌和两把玉凳来。桌上摆了琼浆玉液,并两杯瓷白的杯子。 重隐山自顾自坐下,挽起袖子给阴司殿主斟酒:“坐罢。” 阴司殿主怪异地看他一眼,而后在他对面坐下。 清冽酒液入喉,阴司殿主问道:“现在能说是什么事了么?” 重隐山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关于近日发生的事件,阴司殿主有什么看法?” “……”阴司殿主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道:“没有看法。你就问这个?” 他微微皱眉,又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万神共议上说明?你若是要与我说这些废话,那便是在浪费本座的时间。” 重隐山回答道:“我要说的,自然不止这些。而且——” 他不紧不慢地饮了口酒,说道:“而且天界存在魔族奸细一事,确实不适合在万神共议上说明。这消息若是广而告之,必然要引起奸细警觉,容易打草惊蛇。 “若是将人吓走,那就很难将他抓到了。” 阴司殿主觉得自己可能是漏听了什么话:“什么魔族奸细,你在说什么?” 重隐山放下手中的杯子,表情无比凝重。他说:“天界有魔族的奸细。我不清楚他卧底天界有多长的时间,也不知他伪装了什么身份,但我可以和你保证,这个奸细是真实存在的。” 阴司殿主的脸上透着几分不解:“你既然不知对方身份,又没有证据,如何能证明奸细确实存在?再说,这等重要之事,你应当尽早告知通晓神君,让他来做决断。” “正因为我无法确定奸细所伪装的身份,所以才秘而不发。谁知道天界当中,究竟哪一个才是那名奸细?”重隐山说: “之所以选择将这件事告诉殿主,是因为我知道,虽然殿主看上去不好相处,但骨子里实实在在是为天界考虑。你是一个可以合作之人,我希望你能助我,抓到这名奸细。” 重隐山说得诚恳,一双眼睛恳切地望着阴司殿主,一副迫切需要他人帮助的模样。 阴司殿主:“……”他倏然笑了一下,说道:“共事多年以来,本座没少与你作对,万神共议上也没少给你脸色瞧。这样你都不怀疑我是奸细,你还当真是看得起我。” 他往后靠了一下,说:“你且说说,那名奸细有什么来历。你又是如何发现他的。若你能说服本座,本座或许能答应你的请求。” 重隐山笑了笑,说:“我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一心为了天界。” 阴司殿主觉得这话肉麻,脸当场就冷了下来:“你说不说?” 重隐山正色道:“你可还记得先前偷盗天机一梦的魔者?” “自然记得。”阴司殿主点点头,问:“怎么,你说的奸细就是他?” 重隐山摇了摇头,说:“在天机一梦失窃之后,严律殿全力搜捕那名魔族的下落。在这过程当中,我意外发现太虚庭西侧的西掖门被人打开。 “从种种迹象上看,西掖门是被天界神官从内部打开的。” 阴司殿主道:“西掖门是通往人间的通道,因为地处偏僻,寻常都是关闭状态。即便是琼仙之宴这样的庆典,西掖门也不会开启。” 他看了眼重隐山,说:“你是怀疑,天界内部的奸细暗中将西掖门开启,将偷盗天机一梦的魔族放了进来。” 重隐山点点头,道:“不仅如此,我循着西掖门的线索调查,在半个月前,意外发现了一名功体特异之人。” “哦?此话怎讲?”阴司殿主来了兴趣。 “那人特异之处在于,他身上同时具有神族与魔族的力量。亦正亦邪。”重隐山道,“我曾与他斗了几回合,发现那人深谙天界术法。我想……” 重隐山下了结论:“我想,那人便是藏匿在天界当中的魔族奸细。他暗中开启了西掖门,将魔族放入天界,偷走了天机一梦,目的便是要引发天界动乱。”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继而叹口气说:“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掩去了身上的魔息,我们竟然毫无所觉。” 闻言,阴司殿主眉头紧锁:“同时拥有神族与魔族的力量……那便是同体?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曾言,魔君矢怨便是同体之人。或许,魔君矢怨便是藏在天界当中的奸细。” 重隐山面带愁容:“关于这一点,我并不确定。” 阴司殿主低头思索着,目光落在眼前的杯盏之上。 但不知是何缘故,他眼前的杯盏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触手可及的玉桌也开始摇晃起来。与此同时,眼前重隐山的声音亦变得含糊不清。 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神色中显出几分茫然。 阴司殿主努力地眨眨眼睛,却发现没法看清重隐山的脸。迷蒙当中,只听得对方的声音忽远忽近:“阴司殿主,你觉得这样如何?” “阴司殿主,你怎么了?” 重隐山嘴上说着关切的话,身体却一动不动。他静静地看着阴司殿主,看着他的身体摇摇晃晃。 阴司殿主头脑发昏,忽然身体一重,继而倒在了桌上。 他的动静很大,胳膊一扫,桌上的杯盏就被扫到了地上,发出清亮的“啪”的一声。 这阵响动将他的神智稍稍拉回来了一点。 阴司殿主心想,是了,一定是这酒液的原因。这酒液当中下了无色无味的药,将他毒得头脑发昏。 但重隐山为什么没有事? 他是故意下药的? 没等阴司殿主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待本座清醒之时,便被人捆在这根石柱之上了。”阴司殿主咬着牙说,“而且身上法力被封,我根本无法从这里逃脱。” 近香移手上施法,两三下便解除了阴司殿主身上的禁制。 “看来重隐山是在贼喊捉贼,利用‘调查奸细’之命,将你给骗了。”近香移道,“他当真是城府极深,精于算计。” “本座绝不会放过他!”阴司殿主觉得难堪至极。他活了这么久,做了这么久的神官,这还是他第一次栽在别人手上。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还是一直跟他不对付的重隐山。 他就说,重隐山这个狗东西将他单独叫去,能有什么好事。他竟然敢暗算! 当真是可恨! 阴司殿主道:“现在轮到你们给我解释解释,三界眼下是什么情况。重隐山这个家伙,他准备造反了?” 时与期道:“唉,我们说了,阴司殿主你可别着急——如今三界都乱了套了,时空裂缝扩散到了人间和阴司鬼域,魔族开始大举入侵。” ??章节标题打错了,是108章,qaq。 ?(别看阴司殿主凶巴巴的,但他真的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他被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写这章真的好快乐,想看点阴司殿主的笑话 ? ? (本章完) 第109章 第109章 第109章之子(3) “时空裂缝竟已经蔓延到了阴司鬼域……”阴司殿主喃喃道,“那在我失踪的半个多月里,重隐山那家伙上哪儿去了?” 近香移跟他同步消息:“我想,在你被重隐山暗算之后,重隐山就联系上了魔君矢怨,策划了假死之计,化明为暗。” “天界众神目睹严律殿主身亡,便不会怀疑他是背叛天界的奸细。”时与期道,“如此一来,他好借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阴司殿主问:“他的目的不就是要颠覆三界?现在他已经做到了。三界陷入时空裂缝的灾劫当中,万物生灵因此遭难,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时与期道:“不,我想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这样。如果他要三界动乱,要为魔族报复天界,那么只需要毁掉天机一梦便可,何必还要设计拿走我的本体。” “你的本体?”阴司殿主:“水澜仙君你不是结缘殿的闲散神官?莫非你也和芳菲殿主一样,是什么花草精怪修炼成神?” 近香移:“哦,他不是。他跟我不一样。他的本体是出自谒佛原的无垢圣莲。本身便是一件圣物。他是圣物的灵体化身,数千年前曾流落无欲魔界,而后进入天界。” “……”时与期看她一眼,生怕她把自己偷盗天机一梦的事情说出。阴司殿主对所有人可没有什么情面讲的,他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要为天界除害。 于是时与期急忙打断:“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隐身到暗处的重隐山设下陷阱,引导我们来到阴司殿,要逼迫我恢复本体,拿走无垢圣莲。” 如他所愿,近香移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有关天机一梦的话题。她道:“重隐山费尽心机要拿到无垢圣莲,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我们尚不清楚,他要拿圣莲做什么。” 阴司殿主向来直接:“不清楚那就问他个清楚。天界那么多神官,本座就不信,还拿不下他一个重隐山了!” “那确实是有点难度。”时与期说,“一个魔君矢怨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再加上重隐山这一个同体……” 阴司殿主:“你们怎么确定重隐山就是同体?” “推测而已。”近香移将自己的推论复述一遍后,道: “而且,重隐山既然能说动四大部族随他一同反抗阴司殿,鬼族之人对他又十分熟悉,料想他在进入天界之前,曾经在阴司鬼域当中,有过一段居住史。” 阴司殿主:“四大部族的人称他什么?” 时与期:“丑君。他们叫他丑君。” “怎么样,阴司殿主对这个名字是否熟悉?”近香移问道。 阴司殿主思考片刻,而后说道:“数千年前,阴司鬼域确实有这样一个人。但他离开鬼域已久,本座也只是略有耳闻。” 他道:“丑君出自禁地。但当时禁地还不叫禁地,而是名唤堕落城。堕落城中的鬼族,皆是四方而来的孤魂野鬼。 “他们在阴司鬼域没有任何势力,不被四大部族所接受,亦不愿进入轮回。久而久之,堕落城便成为收留孤魂野鬼之地。” “孤魂野鬼……”时与期道:“你是说,重隐山之前曾是游荡世间的鬼魂,之后才修炼为同体?” 阴司殿主摇摇头,说:“不。据传,丑君并不是游荡的魂魄,而是人族。当时照顾他的人说,他们来自人间,因家族受仇家追杀,因此来到阴司鬼域避祸。” 此番避祸,便避了将近千年。 在这千年里,没有人见过丑君的真面目。据堕落城内的孤魂野鬼所言,丑君出行在外,皆身披斗篷。大大的兜帽盖住脸,少年的相貌藏于黑暗当中。 两名格格不入的人族在堕落城居住下来。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彻底融合到鬼族当中,他们自己在偏僻的郊外找了一处简陋的居所,和鬼族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的生活大多是平静和无聊的。直到千年之后,阴司殿内发生动乱,四大部族大闹阴司鬼域。 纵然这场动乱在阴司殿的镇压之下恢复平静,但是仍有不少罪孽深重的鬼者从阴司鬼域的炼狱当中逃出。 “在这些逃跑的鬼者当中,便有如今坐镇禁地的释君。”阴司殿主解释道,“释君带头搅乱阴司鬼域的秩序,将战火蔓延至堕落城。” 不仅如此,他甚至亲身来到堕落城,将城中游魂尽数屠杀。他吸取了无数游魂的力量,炼化他们的魂魄,令阴司鬼域一众鬼族人人自危。 四大部族对释君十分忌惮,计划着要联手将其诛杀。 但在四大部族出手之前,藏身在堕落城中的丑君便先一步拿下了释君。 “没有人知道丑君是如何办到的。”阴司殿主道,“当时,他以一人之力,将释君所率领的部众一一杀尽。还在十招之内击败了释君,令其深受重创。” 在这之后,丑君利用阴司殿神官的传讯符,与天界取得联系。接着,在天界神官的帮助下,丑君与一众神官将释君等厉鬼囚困于堕落城中。 “从此以往,阴司鬼域再无堕落城,只有禁地。”阴司殿主道:“这便是本座所知的,关于丑君的所有线索。” 听完阴司殿主的话,近香移和时与期陷入沉默。 “人族,堕落城……”近香移忽然想到方才在山洞所见的桌椅摆设,道:“这个山洞不就有人族曾居住的痕迹么?!” 她和时与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站了起来,然后往石室外走。 阴司殿跟在后方:“什么意思?” 近香移一面走,一面从山洞的木架上寻找一切可疑的线索。她道:“我与水澜仙君被释君打入禁地的地牢当中,随后冲破地牢便来到了此处。” 时与期:“这里靠近禁地的第二层通往第一层的出口,四周危机四伏,位置又偏僻,又是山洞,很符合丑君和他养父居所的描述。” 近香移的目光在木架上扫视一圈,然后拍掉上方厚厚的尘土,并从中拿到了一本手札。 手札纸张泛黄,显然时隔已久。 她打开手札的第一页,看到了映入眼帘的“丑君”的字眼。 近香移抬眸笑了笑,转过身对时与期和阴司殿主说:“而关键是,这个山洞之中就存在着人族生活的痕迹。” “这上方记载的内容没什么用,无非就是记录生存支出,像是一本账册。”时与期翻看两眼,说道:“况且……你们真觉得他们是人族?普通人族不可能修成同体?” 近香移:“是不可能。所以我想,他们应当是做了伪装,才让鬼族认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族。” 阴司殿主指了指身后的石室,说道:“那么捆在石柱上的人是谁?看那具尸骨的模样,应当是人族没错。” 于是近香移又回到了石室。 她在尸骨面前蹲下来,然后伸手碰了一下。这一碰,尸骨便在顷刻间化成了粉末。粉末落在了地上,而在这堆粉末当中,一块玉扳指微微发亮。 近香移好奇地“咦”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过去。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玉扳指之时,石室之内忽然吹起一阵风来。紧接着,四周景象忽变,光影迅速变幻,宛若日升日落在顷刻间完成无数次交替。 片刻后,周围光影晃动。近香移回过神来之时,他们三人已经身置一片宫殿当中。 像是经过一场大战,宫殿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硝烟弥散各处,空气中满是沉闷压抑的死气。 时与期缓步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阴司殿主的表情阴晴不定:“重隐山的狗屁老巢有够邪门的。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道……”近香移呆愣一瞬,随即静静打量四周。她感觉这里的幻境有几分熟悉,像是天界太虚庭的某一处。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快走,天界的人要追上来了。” 一名年轻男人拉住一名孩童的手,将他从高墙的狗洞当中拉了出来。 “咳咳!”孩童猛咳几声,说道:“亦然叔叔,帝父还在里面,我要等帝父出来!” 年轻男人将孩童抱了起来。他低矮着身子,一路躲着跑到西掖门。他道:“傻孩子,你帝父不会有事的。等我们离开天界,帝君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孩童约莫七八岁的年纪,右侧的脸上有一块青黑色的印记。不看这块印记,他另一侧的脸可以说是粉雕玉琢。 他仰起头,顶着半人半鬼的脸看着男子:“真的么?” “真的。”年轻男子笑着摸摸他的脸,像是一点也不介意孩童面目丑陋。紧接着,他抱着孩童轻身一跃。 眨眼间,两人便从西掖门的通道来到了人间。 与此同时,近香移等人周围的景象也随之发生变化。这一回不再是天界的残破宫殿,而是人间的一处荒郊野外。 在这荒野当中,有一处漆黑的洞口。洞口周围是层层叠叠的灰白色旋流。 孩童长大了些,但脸上的印记依旧存在。近香移留意到,孩童脸上的印记当中,有森然的魔气溢出。 此刻,在年轻男子的注视之下,孩童披上了一层厚重的斗篷。兜帽盖住了他的脸。 顷刻间,孩童身上的魔气被遮盖。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天帝的孩子,你叫丑君,而我是你的养父。你明白么?”年轻男子揉了揉孩童的头发,说道: “这个斗篷无论如何也不能摘下,即便是死,也得藏着你身上的秘密。否则亦然叔叔也保不住你。知道么?” “知道。”孩童声音沉闷,“但是为什么,帝父还不来找我们?我想他了。” 年轻男子沉默片刻,而后微笑着给孩童带上了一块小小的玉扳指。玉扳指叩在丑君的大拇指上,说: “还有这块扳指,你也要时刻带着。有它的帮助,你体内的之力才不会失去平衡。” “哦。”丑君抬头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 年轻男子望了眼前方,道:“天界仍在追捕我们,所以,我们需要躲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阴司鬼域便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为什么是阴司鬼域?”丑君问:“阴司鬼域是什么地方?” “一个能护着我们的安全之地。”年轻男子道:“那是鬼族的居所,是三界最为复杂、危险的地方。那些神官一定想不到,我们会选择阴司殿所在的阴司鬼域藏身。” 丑君:“那帝父会知道我们在哪儿么?” “会的。”年轻男子笑着说。然后,他牵起丑君的手,带着他走入了通往阴司鬼域的黑暗通道里。 异界通道所带来的黑暗,渐渐将近香移等人所笼罩。但片刻之后,近香移再抬头,看到的则是阴司鬼域阴沉沉的天空。 她向远处望去,见得前方山峦之下,是屋瓦遍地的堕落城。城中弥散着鬼气,而离堕落城越远,这片鬼气就越是稀薄。 鬼气最为稀薄的地方,是堕落城的郊外。 郊外之上,悬崖峭壁之下,则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的洞口约莫有一个人那么高,里头有微弱的烛光闪动。 近香移看见黑袍少年的身影从中闪过。他奔跑着回到山洞,大叫着:“亦然叔叔!堕落城出事了,有个很厉害的鬼族,他将城内的所有游魂都吸食干净,所有鬼魂都被他吃掉了!” “亦然叔叔!” 丑君叫了几声,都没听见养父的回应。 他将兜帽摘下,骤然发现山洞之内一片杂乱,桌椅书架都被打乱在地。他一步步往里走,却见地上现出斑斑血迹。 “亦然叔叔!” 丑君叫喊着冲入石室当中,可入眼见到的,是男子气息断绝的尸体。 男子被捆在石柱之上,身上血迹斑斑,浑身法力都被外力吸取掉了。往日温和的面孔不再,剩下的是一张苍老的面容,和灰白的头发。 “叔叔,叔叔你……”丑君跪倒在男子面前,眼泪滚落下来。他探了探男子的脉息,发现对方早已气绝身亡。 那一瞬间,少年仿若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他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死透的尸体,口中喃喃道:“又只剩我一个了,只剩我一个了……” 帝父也好,母亲也好,亦然叔叔也好,他们都离开了。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里,像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他找不到家,更无法回到年幼时父母相伴的日子。 长久的沉默过后,丑君缓缓站起。 他漠然地注视着男子的尸体,然后摘下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本章完) 第110章 之子(4) 第110章之子(4) 玉扳指摘下的瞬间,神族与魔族的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他身上同时涌现。一明一暗的华光在他身上显现,最终笼罩住了整个石室。 在这阵光芒过后,藏在黑色印记下的丑君的真容显现出来。清俊的少年的五官还有几分稚嫩,但一双阴沉的眼睛却格外阴沉。 他静静看了眼男子的尸体,而后一步步往山洞之外走。而原本杂乱的山洞,在他的法术之下恢复原样。 丑君抬眸望向了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想要从这片混沌的天地间寻找到杀人凶手。片刻之舟,他的身影化成一道光,顷刻间消失在天地之间。 没有了玉扳指的制衡,丑君身上的正邪两股力量疯狂滋长,仿佛要将这近千年以来压抑的神性与魔性尽数解放。 没用多少工夫,丑君便私下找到了阴司殿的神官。通过这名神官的传讯符,他成功与天界取得了联系。 但碍于身份,他不能直接与天界神官有所接触。他乔装成阴司殿神官的模样,联合天界之人,在堕落城中设下了陷阱。 丑君以“为堕落城枉死游魂而复仇”的名义,约战释君。地点便是堕落城。为表诚意,他甚至杀了好几名释君的手下,将他们残破的魂魄丢在释君老巢的门前。 他心想,以这名狂妄自大的鬼族的个性,绝不会放任有人上门挑衅而不还手。 果真不出他的所料,当日,释君便率众而来。数条黑色身影降落在堕落城中,波诡云谲当中,堕落城一片肃杀。 在这幻象之中,释君一袭白衣,看上去既清冷又遗世独立。单看他的外表,很难想象他是意图侵占整个阴司鬼域的魔头。 释君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与他约战的张狂人物。 身边的鬼者提醒他:“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戏耍咱们,其实那人根本不敢与释君斗个高下?” 另一名鬼者说道:“我认为是。都这会儿了,仍是没有人出现,不是故意戏耍咱们,还能是什么?可别让我知道他是谁,若是让我知道了,必然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都闭嘴。”释君冷厉地呵斥一声,说道:“去旁边盯着,有任何响动,即刻回禀。” “是!” 几条身影飞掠而出,守在了堕落城的各个方向。 释君不慌不忙地在鬼城中央的高位上坐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座椅把手。他在心中琢磨,这位登门挑衅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莫非与阴司殿有关? 但约战地点偏偏定在了堕落城,难不成是堕落城的漏网之鱼,今次约战实则是报仇而来? 释君背靠着椅子,双目微微阖上,像是在假寐。 但没过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那气息亦正亦邪,诡异得好像是游走在正邪两道中央的幽灵。 释君心中讶异,即刻抬头看去。 视野当中,只见一名身量清瘦的少年缓步而来。他着一身黑衣,脚步沉稳,眉目中透露着几分杀意。 释君当下明了。他微微勾唇,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胆敢挑衅本座。”他放下了交叠的腿,道:“道行不高,胆子不小。” 说这话的时候,他往丑君的身后看了几眼,却未发现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 “一个人来。”释君冷笑一声,“本座该说是本事大,还是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 丑君当真狂妄:“对付你们,我一人足矣。” 当下,释君脸色一变。 冷然目光盯着丑君,仿佛要在下一刻便将他碎尸万段。想他释君修行多年,纵横阴司鬼域上千年,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修行不到家的少年这样看不起。 “我看你是在找死。”释君冷笑道:“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闪,眨眼间便攻至丑君面前。凌厉的掌风迎面打来,鬼气森然。 丑君不慌不忙,抬手挡下这招掌劲。紧接着,他飞身上前,万千剑气应声而出,直攻释君面门而去。 释君躲开剑阵,满是攻击性的神力便在顷刻间转化成滔天魔气。两股力量分作两侧同时攻了过来。 他愣了一瞬,随即与之交手。 对上这两股力量之时,释君即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并非阴司鬼域之人,他甚至算不上鬼族。 从对方身上的正邪力量来看,便知那人修有同体。寻常人族绝无可能修成之力,即便修成了,也不会有如此庞大的力量。 除非那人具有先天血缘的继承。 三界之内,能从母体与父体身上继承而来的之体,无非是神族与魔族结合的后裔。而据释君所知,之体对修者的内耗极大,存活下来的后裔少之又少。 况且在经历千年前大战之后,世间上的之体者皆遭受了止戈天的屠杀。目前,唯一下落不明的,就剩下当年天帝的孩子。 “天帝之子……”释君忽然笑了笑,心说,若是如此,那么眼前少年强悍的力量便有所解释了。只不过—— 他道:“我若是没猜错,你是千年前从天界帝宫出逃的小太子。身为天界继承者,怎么会藏身于阴司鬼域,还是堕落城这样肮脏之地?” 释君看向丑君的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许异样的表情:“还是说,为了躲避天界的追捕,小太子甘愿成为阴沟里的老鼠,与这等污浊鬼物为伍?”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道:“本座很好奇,小太子不惜与我为敌的原因是什么?莫不是在阴沟里呆久了,也自认为是下等鬼物?” 闻言,丑君只是阴沉沉地看着他。 “你杀了什么人,难道心里不清楚么?”他道,“我是为复仇而来。今日,我便要你尝一尝被人夺去性命之苦。” 释君一面与他过招,一面在心中思索。片刻后,他道:“哦,你是说那日在山洞当中的男人。” 他看着丑君越来越冷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愈加放肆: “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杀了他。原本我还奇怪,怎么鬼域当中还存在修为不低的人族。没想到他与你竟是一伙。看来他也曾经是天界神官。 “真可惜,好好的神官就这么死了。这也怪不得本座,谁让他法力太弱了,弱得与凡人无异。杀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话音落下,丑君周遭戾气骤升。他狠狠瞪视着释君,而后拼了命似的与其过招。 霎时间,堕落城上空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闷响。激烈碰撞的力量向四周扩散开去,引起一阵地动山摇。 战圈外围的一众鬼族看得心惊胆战,纷纷惊诧地看向战得不分上下的两人。 “鬼域当中,竟然还有能与释君斗得不分伯仲的人物在……” “什么不分伯仲,释君一定会赢!” “我不是那个意思……” ……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溢的力量向外波及,数名鬼族难以抵抗这股杀伤性极高的力量,纷纷向外躲避。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这场战斗,他们怕是不能插手了。 这些鬼族光顾着看丑君与释君相斗,浑然不觉脚下的堕落城中,有一层浅淡的白光升了起来。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之时,数道光符打入了他们的体内。 光符配合着堕落城中的法阵,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狠狠往下拉扯。不多时,陪同释君而来的鬼族,都被牢牢困在了堕落城当中。 白色枷锁穿透了他们魂魄凝聚而成的肉身,无上佛力限制着他们体内的鬼气。不消片刻,他们身上属于鬼族的力量渐渐被封锁。 “啊!——” 数名鬼族发生惨嚎,同时,无数枷锁也冲向了斗得正酣的释君。 多方夹击之下,释君不得不后退数步。他低头看着下方的堕落城,顿时明白了。 “你竟敢给本座下套!”他仇视的眼睛瞪向了丑君:“天界追捕你这么多年,杀了你的帝父,屠杀你的生母,你居然还与天界联手?当真是三界第一大孝子!” 丑君神色不变:“我与天界的仇,我自当讨回。但你杀我养父之仇,我亦不能不报。” 释君实力非同凡响,他修行不过千年,和这等数千年不死的厉鬼自然是没法比的。 从表面上看,丑君的攻击强势,但此番争斗下来,他也渐渐力疲。体内之力隐隐有不稳之势。 他没有时间拖延,只能速战速决。 不过好在天界的法阵来得还算及时。丑君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来自堕落城中的锁链也向他攻击而来! 见状,丑君当即冷笑一声。 他就知道,那些天界神官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想来个一箭双雕,既要擒拿释君,还要将他抓回天界。 真是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 但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丑君本就不相信高高在上的神仙。在与他们取得联系的同时,也做了二手准备。 当囚困的锁链将他团团包围之时,丑君手中符咒显现。随即,符咒化为人形,猛地冲向围攻而来的法阵锁链。 察觉到异变的情况,锁链转而攻向了符咒化成的人体。 这让丑君寻到了脱身的机会。 下一刻,他身影一闪,即刻跃出了堕落城上空。他飞身掠出城外,在山洞附近的深林当中,找到了通往外界的时空通道。 这条隐蔽的通道,是早前亦然叔叔倾尽法力所打通的,如今也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丑君气息微沉,即刻跃入通道当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他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穿越了数千年的光阴,直直落到了近香移的眼中。近香移不由得微微怔神。 幻象展现的往事很快便消失了。近香移回过神来之时,周围景致宛若镜面破碎,不消片刻,他们又回到了静谧的石室当中。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扳指,说道:“看来这是‘丑君’手中玉扳指所记录下来的景象。发生在‘丑君’身上的往事,都牢牢印刻在这个戒指当中了。” 见证了幻象中的一切,阴司殿主不阴不阳地冷笑:“看不出来,重隐山还有这等难以启齿的过往呢。之子,难怪他是同体。原来是三千五百年前,最后一位天帝的儿子。” 为了寻找这位大战的幸存者,止戈天搜遍三界,始终没有他的行踪。没想到他竟然躲在阴司鬼域,还与禁地释君交过手。 近香移心想:两千多年前的重隐山就已经这么厉害了,那现在的他还联合了浮屠城的魔族,与魔君矢怨联手,那不是更难缠,更难对付了吗? 她低叹一声,说了句:“看来三界未来堪忧啊。” 说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即刻转头一看。视野当中,时与期浑身脱力地靠在墙边。他身上又浮现出一层冷汗,脸色苍白。 “他怎么了?”阴司殿主问道。 近香移:“应当是散灵丹开始作怪了。” 她低矮下身,准备用法力帮时与期抵抗一阵。但还没等她出手,山洞便猛地摇晃起来。 阴司殿主:“这山洞像是要塌了。先别管,离开这里再说。” 说罢,他闪身上前,带着时与期化光而走,近香移紧随其后。 三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半空,近香移发现山谷中潜藏的怪物与厉鬼通通都不见了。她心中存疑,即刻警惕地观望四周。 随即,她的目光落到下方的某一处,忽然见得通往禁地第一层的出口骤然放大!一股外力撕扯着通道口,几乎要将整片天地都拉扯开来。 近香移:“地动的方向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她手指向了通往外界的出口上。 语毕,前方忽然光芒大盛。 强烈的白光从那个通道口传了过来,眩目的白即刻占满了整座山谷。 近香移抬手挡了一下,随后,一股来自天界的清正法力从前方溢出。与此同时,来自远处的声音传了过来: “找到了,芳菲殿主与阴司殿主就在那里!” 闻言,近香移等三人即刻扭过头去。 只见以玉玄炽为首的天界众神官飞身赶来,破碎的天幕随着他们的到来而渐渐化为虚无。顷刻间,埋藏了数千年的堕落城原貌在他们脚下显现。 近香移心中一喜,心道,天界救援及时,他们从禁地当中脱身而出了! ??提前说一下,下章是高能部分。时与期,我的乐子人,他要退场了。但就算是退场了,他还是要搞事。嗯。 ?然后,女主她的初吻,应该下章会没。但是对象不是男主(这是雷点吗?我不清楚,应该没有雷这个的!!!雷的话,那就跳过下章。下下章我会在作话说明下章的前情提要) ? ? (本章完) 第111章 魔族同党 第111章魔族同党 意外来得相当突然,当下,近香移便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她看着飞掠而来的玉玄炽,问道:“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玉玄炽行动快速,眨眼工夫便将一众神官甩在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他道:“别的事情稍后再说,先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向一侧移开,看到了不远处的阴司殿主。他道:“阴司殿主怎么也在此处?” “说来话长。”阴司殿主说:“等会儿再和你们解释——” 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后方,天界神官紧跟着追过来了。有人率先说了一句:“将他们围起来!” 近香移:“?” 她惊诧地望向周围,只见以“救援”为名赶来的神官,竟是将她和阴司殿主等人给包围起来了。 在这些神官当中,就有不少太虚庭与止戈天的兵将。他们神色凝重,面带不善地看着近香移等人。 阴司殿主在一瞬间就变了脸色。他冷着脸盯着将他们团团围困的神官,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魔族和天界奸细的问题尚未解决,尔等便要对付起同阵营的同僚来了? “很好,依本座看,天界也用不着被魔族攻下。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一场,用不了多久,三界便能易主了。” “阴司殿主误会了。我等此举,便是为了处理天界奸细而来。”止戈天的兵将说道:“我们已经得到明确证据与线索。” 说这话的时候,对方的目光落在近香移身后的男子身上。 众人循着止戈天兵将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得时与期气虚体弱地靠在近香移的背上,仿佛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见状,近香移心头一跳。她意识到这些神官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了。 紧接着,便听对方沉声道:“时与期便是藏身于天界千年之久的魔族奸细。不仅如此,他还是偷盗天机一梦,导致天界出现时空裂缝的罪魁祸首!” 这一句话即刻令众人陷入长久的震惊与沉默。 阴司殿主诧异一瞬:“他便是毁了琼仙之宴,盗走神器的魔族!”愕然之余,他扭头看向近香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近香移的嗓子顿时卡了壳儿:“我……”该死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玉玄炽的表情也变得难以言喻:“是你偷了天机一梦?”他凌厉的目光落在了时与期身上。 时与期的胳膊撑在近香移的肩膀上,十分坦然地说道:“是我偷的。这桩罪我认。”他一边说,一边笑:“这件事儿,芳菲殿主也知道。是,香移?” 近香移:“?” 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即刻说:“我知道什么知道?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知晓琼仙之宴的真相,我——” 近香移话未说完,就被止戈天的兵将给打断了:“芳菲殿主,不管你知道什么内情,还请将时与期交出,并且配合止戈天调查天机一梦失窃的真相。如若不然,我们便要动手了——” 半空之中,泛着冷光的长剑指向了近香移和时与期。 玉玄炽即刻上前,迈出一步,道:“等等。芳菲殿主与神器失踪一事无关,你们要捉拿水澜仙君,可以,但请不要祸及旁人。” “怀觉仙君,你应当知道止戈天办事的规矩。”执着冷剑的兵将说道:“凡是与天机一梦被盗一案有关之人,皆需接受止戈天的盘查。即便是七大神殿的殿主也不例外。” 玉玄炽:“我知道。但在琼仙之宴后,通晓宫即刻举办万神共议,对近香移遗失神器一事进行过审判。目前,她已是清白之身,不再是天界的嫌犯。” 他看向眼前之人,态度坚决:“白栀武君,一事归一事,旧案已经解决,就不要为难芳菲殿主了。” “为难?”白栀武君道:“止戈天不会为难任何人。即便是为难,也是为难犯罪者。”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说:“这儿可不是严律殿,还轮不到你说话。” 紧接着,白栀武君挥臂一呼:“芳菲殿主有勾结时与期,协助魔族偷盗天机一梦的嫌疑。速速将他二人拿下,听候审判!” 话音落下,在场的止戈天兵众齐齐拔剑,剑锋直至近香移和时与期。 见状,近香移大感荒谬。 “等一下等一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帮时与期偷神器,为什么要抓我?”近香移忙道: “即便要抓我,止戈天也该拿出合理的证据。我没有与魔族勾结,更不会背叛天界。想给我安莫须有的罪名,你们想都不要想!” 另一侧,时与期忽然一挑眉梢。他笑了笑,说:“香移,不要再解释了,你如何解释也没有用的,他们不会相信你。再说——” 他无辜地对着她眨眨眼睛,说:“你为什么要急着否认?难道琼仙之宴当天,你我配合得还不够默契?我可是按照你的建议,成功地将神器带走了啊。” “……”近香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手上猛地一个使劲,将人从肩膀上推了出去,“你少胡说八道陷害我!我从没有和你有过计划,更没有要你偷盗天机一梦!” 近香移恶狠狠地瞪了眼时与期,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的嘴给缝起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时与期这个人就是不安好心!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故意编出一段故事来,要拉她一起下水。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简直要后悔死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让时与期死了算了,还救他干什么?若他直接退化为无垢圣莲本体,不知要省多少事! 另一边,玉玄炽面色沉沉。他警告地看向时与期,道: “水澜仙君,犯错固然可耻,但你若坦诚向天界认罪,尚且有可能从轻处罚。你不该胡编乱造,血口喷人。这样做只会给你招致更多的祸患,望你考虑清楚。” 时与期眨眨眼:“我没说谎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近香移一急,“我招你惹你了,你这样陷害我?” 话刚说完,白栀武君便呵斥道:“是不是陷害,止戈天自有公断!芳菲殿主,奉劝一句,莫要违抗,否则我等只能采取极端手段了。” 玉玄炽眉心微皱:“等——” 没等他将人拦下,阴司殿主就率先动手了。 “你们两个可真会骗人的,亏我方才还如此相信你们。”阴司殿主道:“说什么重隐山是魔族派出的奸细,我看你们也是他的同党!” 浑厚掌劲朝着近香移和时与期打了过来。近香移急忙往后一退,反手打出一道流光。双方力量相撞之际,剧烈的冲击力在半空中横扫开来。 近香移还想解释几句,但这时候,时与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骤然抓着她往上空飞掠而去! 见状,白栀武君喊了一句:“快追!” 下一刻,止戈天众人即刻化光追踪,阴司殿主紧随其后。 玉玄炽心下一沉,亦纵身跃去。 “你干什么?!”近香移挣扎几下:“你当着止戈天兵将之面如此诋毁于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着,她冷笑一声,说:“跑什么跑,你有本事胡说,就别跑啊!就你长了一张颠倒黑白的嘴,你最好被白栀武君抓起来,不拷打到你生不如死,我绝不会放过你!” 时与期:“他们若是捉住了我,那你也别想安然无恙脱身离开。依我看,止戈天已经被魔族势力渗透了。 “知晓我偷盗天机一梦的,只有魔君矢怨。况且止戈天这次也是冲着你我而来的,这当中必然有不少魔君矢怨的手笔。 “此时此刻,我们若是不跑,更待何时?” “那也是你惹出来的祸,跟我有什么关系!”近香移恨得咬牙:“你不帮着我澄清就罢了,怎么还火上浇油?我欠你的?” 时与期说得理直气壮:“我是在帮你啊。” 近香移“?”她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时与期竟然能说得如此坦然:“告诉止戈天的人,说我与你背叛天界已久,这是帮我?” 时与期:“你刚才没看到玉玄炽为你辩解的模样么?我认为,他对你并非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得。恭喜你,芳菲殿主。我感觉你要红鸾星动了。” 近香移:“……你有病?!这和你诬陷我有什么关联?还有,我提醒你一句,玉玄炽是修无情道的,他绝不可能动心,更不可能对我生出感情。况且,我对他也早就没有了那个心思。” “诶,话别说太早。”时与期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玉玄炽能够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么? “你说得没错,他是修无情道飞升,但他能为你与止戈天之人争辩对抗,料想这无情道心也不怎么稳重了。” 时与期自认自己的这双眼睛看透了事情的本质:“我的眼睛可没瞎,玉玄炽修行上千年的无情道心,立马就会土崩瓦解的。若果真被我说中,那也算是成全你们两个了。” 近香移冷笑一声:“成全你个屁!我看你不止是眼睛瞎,心也是瞎的!” “随你怎么说,但我有预感,你们两人终究会走到一起,你也别急着与他割席了。”时与期说: “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结缘殿的神官,擅长的便是给男女情爱牵线搭桥。你可以质疑我对天界的忠诚,但不能质疑我身为结缘殿神官的办事能力。” 近香移:“……”时与期是真的疯子。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给别人牵姻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于是胳膊肘动了一下,掌劲便打在了时与期的胸膛之上。顷刻间,时与期动作一僵,当下便呕出口血来。 这回,近香移不会再对他仁慈了,说道:“散灵丹的作用也差不多了?你身上属于灵体的法力所剩不到一成,再过片刻,你就会退化回本体。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搅混水。” 时与期微喘几口气:“我……” 不等他说完话,身后止戈天的兵将即刻赶至。在那片人群当中,时与期看到了玉玄炽急忙奔来的身影。 他没有看错,素来严肃庄重示人的怀觉仙君难得显出这般慌乱的神态。 虽然对方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眉目间那股急切的神色,还有焦急追赶的模样,可不就是一副要保全近香移的模样么? 和玉玄炽相识已久,对方公正严明且公事公办的态度可是天界闻名。数百年来,没人能从玉玄炽的脸上看到除了冷漠以外的其他情绪。 这也太有意思了,时与期心想。 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能逼得不食烟火、不知情爱的无情道仙君,展露出这样惊慌的一面? 面对近香移,他还会表现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情绪来呢? 时与期很好奇。 只是很可惜,玉玄炽更多的变化,他怕是不能看见了。不过…… 他看了眼近香移,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绝佳的主意。 近香移:“……” 她看着时与期忽然弯起来的眼睛,觉得大事不妙。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时与期的笑容,绝对是不怀好意的。他一定在打着某个坏主意,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坏勾当。 于是近香移后退一步,要与他拉开距离。 但在她有所动作的时候,时与期忽然胳膊一伸,向她拥了过来。 近香移惊诧一瞬,紧接着看到对方不断放大的脸。随即,她的唇瓣之上传来异样的触感。两片柔软的东西贴上她的唇,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鼻翼之间…… 近香移:“!!!” 时与期在干什么?! 她猛地反应过来,然后用力将人一推! 后者被她打出一丈开外,同时浑身卸力一般,没有任何反抗。时与期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之中,数道金光从他身上炸裂开来。 没过多久,佛光大盛。圣光之下,无垢圣莲的灵体消失。高空之上,唯有泛着层层金光的纯白圣莲。 近香移呆呆地捂着唇,眼睁睁看着时与期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她想,时与期就这么没了? 在她愣神之际,追赶上来的天界神官惊呼一声:“那、那是谒佛原的无垢圣莲!” 近香移扭头看去,却见玉玄炽随同止戈天的兵众赶来。与惊愕的众神官不同,玉玄炽脸色沉郁地望着她的方向,目光就落在她手指捂住的唇瓣之上。 近香移:“……”玉玄炽这是什么表情? 她刚想说话,忽然,头顶上空忽然传来一阵闷雷声响。 众人抬眸望去,却见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数条长鞭从那条裂缝当中甩了出来! ??感谢推荐票!鞠躬! ? ? (本章完) 第112章 第112章 携带着魔气的黑色长鞭张牙舞爪,尖锐的倒刺向一众神官横扫而去。劲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带着浓烈的杀意。 白栀武君长剑化现,无数剑气化成剑盾,阻挡长鞭的攻击:“是魔君矢怨,诸位留心应对!” 但他们估错了魔君矢怨的目的。 当他们预备着要与她全力一战的时候,魔君矢怨踏着长鞭,飞身跃到了近香移身侧。 近香移登时一惊,即刻拢袖要带走无垢圣莲。她的速度很快,但是魔君矢怨的动作更快。长鞭从近香移的脚下升起,即刻缠住了近香移的胳膊。 与此同时,另一条长鞭向无垢圣莲席卷而去,意图在近香移手中将其夺走。 “你们费尽心机要在阴司鬼域设下陷阱,就是为了无垢圣莲。料想,这项圣物对你们很重要?”近香移盯着魔君矢怨,手下发力:“但我偏不要如你的愿!” 话音落下,四周疾风四起。飞舞的粉紫色花瓣卷起旋流,向魔君矢怨掌下的长鞭围攻而去。 半空中飞旋的花瓣宛若一柄柄利刃,顷刻间便将长鞭一一切碎。只听一阵“噗噗”声,花瓣旋流已经将无垢圣莲团团护住。 魔君矢怨一挑眉梢,道:“想不到这段时间以来,你的法力竟然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若换做以往,近香移这不到三成的功力,是万不可能切断她的长鞭的。 “不过很可惜,今日我必须将圣莲带走。”魔君矢怨冷然道,“即便你意识到了本座的意图又如何?本座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语毕,她即刻近身上前,掌劲狠狠打向近香移面门! 而近香移被长鞭牢牢禁锢着,一时之间挣脱不得,眼看着便要被这阵魔气袭身,电光火石之间,万千剑光从她身后飞刺而来! 近香移惊诧一瞬,即刻扭头看去。 只见在一片剑气当中,玉玄炽飞身而来。长剑握在他的手中,一阵冷光直冲魔君矢怨而去。 魔君矢怨不慌不忙。只见她掌下微微发力,周身即刻升起一团黑雾。黑雾当中,带着魔气的荆棘丛爬了出来。 巨大的黑色墙面挡住了玉玄炽打来的剑气,随后,魔君矢怨手中捏诀。她眼睑低垂,口中默念着一串咒语,紧接着,一条白色影子便从她身上飞跃而出。 代表神性的魔君矢怨猛地向后一退。灵气在她掌下化为一条条骇人的电光,然后同时攻向了止戈天与太虚庭的一众神官。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别拦截了两拨人马,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玉玄炽手指微扬,剑气掠过的时候,解开了近香移身上长鞭的禁锢。 “多谢。”近香移抬眸看了他一眼,道:“魔君矢怨是冲着无垢圣莲来的,若是不能拿到圣莲,她不会罢手。” 关于圣莲的重要性,玉玄炽自然清楚:“我明白。你带着圣莲先走。” 近香移望望四周,随后带上无垢圣莲往后撤:“你自己小心。” 说罢,她即刻化光而走。 虽然她觉得将玉玄炽丢在那里,让他与魔君矢怨单打独斗挺不地道的,但是平心而论,她并不是魔君矢怨的对手,即便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再说,对方的目的是无垢圣莲。眼下将圣莲带走才最为要紧。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重的考量——止戈天之人似乎打定主意要捉拿她,加上先前时与期一通胡说八道,她想不被带入止戈天的大牢都难。 与其留在原地,任由止戈天兵将擒拿,她不如先带着圣莲离开。 谁不知道止戈天对待犯人的刑罚相当狠毒?那些兵将软硬不吃,最守原则,折磨人的手段可比严律殿的神官多得多。 即便她真的有罪,那也应该给一个痛快的死法,而不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此。 倘若果真被抓入止戈天大牢了,那她还不如趁早自我了结了算了。 如此考虑之下,近香移除了带着圣莲逃走,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想,等离开了阴司鬼域,便想办法和通晓神君取得联系,让他帮忙看管无垢圣莲。如果可以,还得请对方帮自己洗清嫌疑。 近香移如此盘算着,身影疾驰,不过片刻工夫,人便回到了阴司殿中。她望了眼不远处的时空裂缝,打算从这条时空裂缝里出去。 然而在她将要离开之时,身后忽然打来一道凌厉掌劲! 劲风倏然而至,近香移即刻闪躲。再抬眸,一条白影就冲到眼前。近香移打出一掌,正对上迎面而来的掌风。 “跑得真够快的。”魔君矢怨的脸在狂风当中显现,“若非本座追得及时,还真让你给逃了。” 近香移心中一惊,心想,在止戈天和太虚庭神官的阻拦之下,魔君矢怨竟然能脱身紧追而来,莫不是那些神官偷偷放水? “魔族已经侵占天界,浮屠城的目的已经达成,你何必步步紧逼?”近香移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重隐山而夺取无垢圣莲。请恕我直言,重隐山此人心机极重,他答应你的条件,未必会完成。 “或许此刻他正想着,该如何让天界与魔族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到此处,她微微顿了顿,又道:“重隐山确实是同体不错,但他也是数千年前,天帝之子。他的目的绝不是颠覆天界而已,恐怕他真正的目标,是成为三界之主。 “如此,浮屠城内的魔族也算是他的敌人。和敌人交易合作,魔君你可算不上明智。” 魔君矢怨脸色阴沉。 她阴狠的目光落在近香移的脸上:“本座自有考量,用得着你提醒?” 说罢,她即刻甩出白鞭,向近香移抽打而去。 “这不是提醒,是商量。”近香移侧身闪避,手中打出旋流。顷刻间,无数藤枝从她脚下显现。 藤枝与白鞭相交缠,激起一阵电光。 “与其和野心勃勃的狼合作,不如天界与魔族各退一步。”近香移道:“魔族想要的,天界会尽量满足,若是你们想成为一界之主,或是三界之主,这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哦?”魔君矢怨一挑眉梢,似乎是来了兴趣:“天界三大势力,谒佛原、止戈天和太虚庭,你不过是小小芳菲殿主,如何能代表整个天界?” 近香移:“我是不能代表。但我可以代表。”她说:“魔君若是有意,我可以代为游说。” 魔君矢怨与她一来一回地打斗。起初还气势汹汹,这会儿攻势却渐渐弱了下来,像是在认真思考近香移的建议。 “魔族与天界结仇已久,再说,百年前本座曾毁了鸿蒙山,你难道心中不曾记恨?”魔君矢怨道:“你不是在拖延时间,蒙骗本座?” 闻言,近香移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她说:“此一时彼一时,过往的仇怨已是过眼云烟。我更在意的,是将来三界的和平。还望魔君仔细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毕竟……” 她顿了一下,道:“毕竟和重隐山相比,天界的威胁要小得多。” 近香移借力往后一退,单手背过身去。 在魔君矢怨看不到的地方,她悄然向天界放出了讯号。透明丝线从她手中游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天界飞掠而去。 这是通晓神君教给她的专用传讯符。在关键时候用来求救的。 魔君矢怨所言不差,她方才所说的话,确实是为了拖延。 作为天界神官,她不可能帮着魔族来对付天界。否则她枉为神仙。 近香移不确定自己能拖延多久,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这是我的诚心建议,魔君不妨好生思量。”近香移道:“若魔君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也愿意等候魔君佳音。 “倘若魔君答应我的建议,那么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地点,到时我自愿将配合你,拿下天界控制权,如何?” 魔君颇为惊讶地“哦”了一声,说:“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叛出天界了?” 近香移点点头:“是。” “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魔君矢怨停下动作,指尖玩弄着垂下的乌发,说道:“本座要你的眼睛。” 近香移:“什么?” “一千五百年前,魔族被天界设计逐出三界,自此流落浮屠城。那年,本座不过是一名孩童。”魔君矢怨从发髻上摘下一柄珠钗。珠钗之上,是一对银白圆润的珠子: “千年前的浮屠城一片荒芜,既不好玩儿,又没意思。本座没有别的嗜好,偏就喜欢你们神官的眼珠子。” 说这话的时候,那对银白的对珠忽然在一瞬间变化了颜色。近香移清楚地看到,那两颗珠子变得血红,丝丝渗血。不仅如此,上方还出现了一对漆黑的瞳仁。 近香移觉得瘆的慌。 魔君矢怨接着说:“你若是自愿将你的眼珠子挖下来,供我赏玩,我便如你之意,与你合作。” 近香移:“……”这谈判是进行不下去了:“这恐怕不行。还请魔君另提条件。” 闻言,魔君矢怨冷笑一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芳菲殿主莫不是以为本座是佛修出身,天生慈善?” 话音落下,她倏然变脸。下一刻,她手掌一抛,即刻将那对眼珠给丢了过来! 近香移心中一凛,手中藤枝化剑,即刻向魔君矢怨飞刺而去。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那两颗眼珠子竟是绕开了她,往两侧砸了过去。 近香移心中存疑,但带着电光的白鞭已经来到眼前,她无法他顾,只得迎面对上。 剑光交织的瞬间,身侧传来“砰砰”两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近香移的耳朵里。她分神看去,却见那眼珠竟是凌空炸裂开来,同时,尖锐的黑色木刺向她刺了过来。 木刺带来了一丛黑色荆棘,径直穿透了她的胳膊与肩膀,并且撕扯着她的身体。 强烈的刺痛刺激着近香移的神智。她低低闷哼一声,而后拼着一口气,施展全力挣脱木刺与荆棘的禁锢。 与此同时,她手中凝聚发力。花瓣旋流即刻向魔君矢怨袭击而去,九转芳华阵起。 魔君矢怨丝毫不惧。她闪身来到近香移身侧。带着灵力的掌劲落下,顷刻间,无垢圣莲被打飞而出。 近香移登时一惊。她立刻抓住魔君矢怨的胳膊,左手贴上对方的肩膀。随即,尖锐的藤枝从她手中生出,眨眼间便穿过了对方的肩胛骨。 “我发现了。”近香移说:“你虽然拥有神与魔的力量,但是之力分为两体而用,你本身的力量也会被削弱。” 不仅是力量,还有敏锐度。 若非如此,方才魔君矢怨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伤到。 闻言,魔君轻嗤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你依旧护不住无垢圣莲。” 说完这句话,两人再度对上一掌。双方同时借力后退。 近香移捂着伤口,眼睁睁看着圣莲被魔君矢怨收入囊中。她手心紧紧握起,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心想,决不能让她带着圣莲离开。 她气息微沉,指尖微微一勾,九转芳华阵内刀光四起。无数花瓣同时攻向魔者,意图从她手中夺回无垢圣莲。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忽然传来通晓神君的声音:“香移!” 是通晓宫的援军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一鼓作气,花瓣在她手中化成数道剑气,这些剑气形成一个小型剑阵,即刻向前猛攻。 与此同时,魔君矢怨操控着白鞭抵挡九转芳华阵的围攻。 在她的控制之下,白鞭宛若灵蛇,一点一点地抵消了阵中的所有攻击。她抬眸向阵外看了一眼,道:“东西到手,本座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双掌凝聚灵力。顷刻间,九转芳华阵倏然被一股力量激得左右晃动起来。强大的力量冲击之下,伴随着魔君矢怨的一声喊叫,不多时,芳华阵破。 近香移被这股力量反噬,身影被击退数步。 伤上加伤,她的脸色顿时一白。 再抬头时,魔君矢怨已然飞身而去。空荡的天空之上,仅留下她的一句话音: “芳菲殿主的建议,本座会好好考虑的。为表诚意,本座也诚心邀请殿主,若是殿主愿意,也可投奔浮屠城。本座欢迎之至!” 女子的笑声远去,近香移恨得咬牙切齿。 她长出口气,微微抬眸,通晓神君与一众神官皆已来到。 止戈天兵众拿剑指着她:“将芳菲殿主拿下!” ??啊,我忘记总结上一章的内容了。如果有跳过的读者,可以看一下: ?天界的援军来救人了,但是要把女主和时与期一起抓回去。时与期灵体解散,解散之前告诉天界神官,说女主跟他是一伙的。然后当着众神仙的面,亲了一下女主。然后魔君矢怨就来了。 ?另:感谢推荐票,鞠躬! ? ? (本章完) 第113章 第113章 玉玄炽赶到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近香移没能离开阴司鬼域,无垢圣莲也被魔君矢怨的神性之体带走。即便近香移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通晓宫,但通晓神君的人并没能从止戈天的兵将手下,将她安然带离。 虽说止戈天与太虚庭之间是相互协作的关系,寻常时候,止戈天并没有资格插手太虚庭的日常事务。 但在特殊时期,尤其是天界陷入严重动乱的时刻,止戈天拥有越过七大神殿,直接接管天界控制权的权力。 这样的制度是在三千五百年前的大战之后定下的。 目的就是为了防范将来有一天,天界陷危之时,七大神殿失去维持秩序的作用。为保三界稳定,当七大神殿出现严重动乱之时,止戈天与谒佛原皆有资格接管天界。 而眼下,天界失去天机一梦维稳,时空裂缝出现,魔族与其余小世界的妖魔共同攻入天界。这就是天界陷入动乱的危机时刻。 按照规矩,止戈天已具备接管天界的条件。而七大神殿必须听从止戈天的号令,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动乱。 身为严律殿首席神官,玉玄炽对这些规则十分清楚。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办法阻拦止戈天众人。 若是对止戈天的命令有所违抗,那么即刻便会成为止戈天重点看管对象。不仅是他,到时严律殿也会受到牵连。 在这紧要关头,玉玄炽知道自己不能冲动。 他看着近香移被止戈天所擒拿,手掌紧握成拳。 另一边,通晓神君也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碍于身份,他也不能出面将近香移带走。而且白栀武君又是冷心冷面之人,态度越是强硬,就越容易引起他的反感。 通晓神君略微思索片刻,而后扯起一抹微笑:“武君且稍待。”他上前道:“关于琼仙之宴上,天机一梦被盗一事,芳菲殿主的罪责已通过万神共议而有所审判。 “纵然神器是在她看顾之下消失,但终究不是她本人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偷盗者。望止戈天能够明察,莫要为难清白无辜之人。” 白栀武君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近香移清白与否,止戈天自会审判。另外,从此刻起,近香移因涉嫌勾结魔族,协助偷盗天机一梦,即刻撤职查办,此后,她不再是芳菲殿主了,还望通晓神君谨记。” 闻言,通晓神君的表情僵了一瞬。他道:“我明白了。” 言尽于此,止戈天兵众即刻在近香移的身上下了枷锁禁制。 数道金光绳索落在近香移身上,顷刻间,她体内的法力悉数被封,只能任由止戈天兵众押送着回转天界。 被带走的时候,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视野当中,通晓神君忧心忡忡地望着她,说道:“你先忍一忍,我会想办法的。” 而玉玄炽则魂不守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见她被带走,即刻追着上前几步。 近香移沉默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随着白栀武君离开了。 通晓神君拦住了玉玄炽,说道:“你现在追上去也是无用的。止戈天的办事章程,你不是不清楚。香移没有解除嫌疑,就不可能离开止戈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凝重地看着他问:“为什么白栀武君要说,她勾结了魔族,伙同魔族偷盗天机一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掠出了阴司鬼域。宛若鬼魅的影子在半空之中融合为一人。魔君矢怨身形微顿,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 她回身望了眼时空裂缝,然后将袖中的无垢圣莲拿了出来。 被灵气所包裹的圣莲不会对外放出佛光,因此对她没有任何伤害力。 “此物确实是件难得的圣物。只是,重隐山要它来干什么?”魔君矢怨喃喃道,“那人也是之体,又与阴司鬼域有所渊源,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虽说双方是合作关系,但诚如近香移所言,她并不能完全信任重隐山。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曾是天界神官,另一方面,自合作之日起,重隐山就不曾透露他的真实目的。 她对重隐山此人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对方修行的时间,必然要比她来得长久。若是双方对峙,魔君矢怨也没有把握能将重隐山拿下。 “重隐山城府颇深,又善于伪装欺骗,泥鳅似的,我确实应该小心提防。”魔君矢怨看着圣莲,倏然笑了笑,然后将圣物收起来。 重隐山说了,作为解除魔族咒术的交换,她需要将无垢圣莲带给他。但是他可没说,必须要交出真的圣莲。 至于假货…… 无垢圣莲既然是出自谒佛原,那么想必谒佛原当中,有的是具有佛力的莲花。反正重隐山不曾见过无垢圣莲本体,随便糊弄一下也未尝不可。 打定主意后,魔君矢怨即刻化光而走。再驻足之时,她已来到了传说中最为圣洁无垢之地——谒佛原。 “你说什么,时与期就是偷盗天机一梦之人?”通晓神君惊讶道:“他还是佛门圣物无垢圣莲的化身?” “是。”玉玄炽点点头,说道:“只是他身带魔气,因此被止戈天之人认为他是魔族之人。而且在这之前,时与期还……” 说到这里,玉玄炽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通晓神君问道:“还怎么了?他还干什么了?”他的声音拔高,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还放言,当初他偷盗神器之时,是近香移帮助了他。”玉玄炽别开视线,道:“此外,他又当着众神官的面,与近香移举止亲密,在她唇上亲吻。” 通晓神君:“……” 他呆了一瞬,有点没反应过来。 时与期他、他怎么举止如此放浪形骸?! “早知时与期是这等放肆之人,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他在太虚庭任职!”通晓神君颇为后悔: “平白无故的,他如此陷害香移是为了什么?若非他化成本体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说完,他又转头仔细打量玉玄炽一眼,问道:“你不生气吗?” 玉玄炽:“生气什么?” 通晓神君:“……看到时与期和香移举止亲密,你心中没有任何异样的感受?”他纳闷地想,不应该啊,瞧玉玄炽对香移这般关切的模样,不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他真的不觉得酸得慌么? 而玉玄炽僵着脸回答道:“不生气。我为何要愤怒?那是他们两人的事,与我无关。”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脑海中却不可避免的浮现出时与期亲吻近香移的那一幕。 他只要想到那两人身影交叠着,靠得那样近,便觉得胸中一阵憋闷。不仅是憋闷,还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躁。 这感觉就像是,专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不该染指的人染指了。 有那么一瞬间,玉玄炽几乎想要冲上前去,用手中的剑穿透时与期的胸膛。 这是前所未有的杀意,陌生且可怕。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反应过来。即便时与期有罪,也不该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况且他的杀意来得毫无缘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分明是无情道修炼成神,怎会如此轻易便走火入魔?难道是道心不坚,才引得他如此心慌意乱? 玉玄炽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他便不要再想了。 下一刻,玉玄炽转过身,背对着通晓神君隐藏情绪,说道:“这阵子天界发生的变故太多,我尚且有诸多线索需要向众神官汇报。神君,我们还是尽快回到天界为妙。” 通晓神君:“……” 他算是看明白了,怀觉仙君确实是对近香移一点想法也没有。先前,他之所以会那样失态,大概是因为和香移有同僚之情,所以想要尽快帮助她脱罪。 想到此处,他无奈地低叹一声。 唉,罢了罢了。横竖香移也不愿再将时间耗费在男女之情上,这样也挺好的。 通晓神君道:“行,那便先回去。” 止戈天要比太虚庭更上一重天,算是天界的最为重要军队力量。 因为止戈天上的神官,皆是武艺超凡的武君兵将,各处建筑皆是威严肃穆的,就连这里的灵气,都隐约透露着肃杀之意。 近香移被带到止戈天之时,这里的时空裂缝已经被修补了七成。剩余小部分的裂缝,目前正被众神官紧急修补。 但即便如此,也是治标不治本。 时间一长,时空裂缝仍是会出现。想要根除这个现象,唯有使用归元卦,重新修补天机一梦。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不是近香移所能考虑的了。 她被白栀武君带到了大牢,四肢被无形锁链囚困着,轻易动弹不得。 监牢之内,唯有头顶的墙顶开了一道窗。光明透亮的神光从上方泄落下来,映照监牢之内一片明亮。 白栀武君告诉她:“过一阵,审听堂便会前来提审。在这期间,近香移,你可得好好思量思量,是要老实交代勾结魔族的真相经过,还是负隅顽抗,抵死不从。” 他说:“止戈天的刑罚有多可怕,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早些坦诚,便少受一份罪。你自己考虑罢。” 说完这话,他即刻转身离开,没留给她反驳的余地。 见状,近香移只得哀愁又无奈地叹一口气:“我还能认什么罪呢,从头到尾,我就是被时与期陷害的啊,怎么他说一句没有根据的话,就要对我严刑拷打呢。” 她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无缘无故被当做魔族的同党,被困止戈天,法力被封,接下来还要面临审听堂的审判。 她若果真有罪也就算了,但她就是无辜的呀! 就算是有错,那也是心怀仁慈的错! 在阴司鬼域的时候,她就应该让时与期受散灵丹之苦,化为本体才对! 但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希望通晓神君能为她求求情,找到线索和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近香移呆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细细思索从天机一梦被盗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关于预言书的真相,她已经明白了。 虽然时与期胡乱编了一套故事塞在她的识海当中,但也误打误撞,让她彻底看清了玉玄炽。 她也渐渐明白,其实男女情爱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在流光城之后,她也回想起了关于百年前鸿蒙山发生的之战的些许片段。她知道自己会喜欢上玉玄炽,无非是初见时惊艳,加上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 话说回来,她真的就喜欢他吗? 她对他的情感,是真的男女之情吗? 或许从头到尾,她看中的,在意的,只是当初惊鸿一眼的那个虚假的人而已。那时她对玉玄炽并不了解,没有深刻的认知,如何就对他深情不移了? 近香移想,或许是她的脑子欺骗了她,误以为救命之恩产生的好感,就是男女情爱。 说真的,玉玄炽这人也就这样么。 虽然长得确实是俊俏,但是冷情冷心啊,又不温柔,冷冰冰的。 不过他确实是心系苍生,是个难得的好神官。但他确实不适合与人缔结姻缘。都无情道了,还谈什么姻缘? 以前是她傻,没看开这层,才惹出了不少笑话。 现在她可不会再那么做了。 怎样都好,她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安然从止戈天的大牢里出去。 希望玉玄炽有点良心,看在他们同是天界神官的情面上,能够搜集线索,揭开重隐山的真面目,然后将她从大牢里救出去。 接着她又想,重隐山要拿无垢圣莲做什么呢? 佛门的圣物,那么谒佛原的人一定知道圣莲的作用。如果玉玄炽不蠢的话,那一定会亲自到谒佛原去,想诸佛请教,关于无垢圣莲的用处。 若能探问出一二,或许重隐山的最终目的就能明了了。 就在近香移百无聊赖地思考之时,监牢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什么门被人给拉开了。 她扭头望去,却见一名男子穿着白衣而来。 对方像是文官打扮,身后还跟随着几名兵将。 近香移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便问:“你莫不是审听堂提审的神官?” 男子笑了笑,说:“非也。在下是来带殿主解除身上禁制的。” 近香移愣了一下,问道:“什么禁制?” ??不出意外,明天就恢复记忆了 ? ? (本章完) 第114章 记忆恢复 第114章记忆恢复 天界逍遥境。 魔君矢怨依照约定来到了传讯符中所说的地方。她举目四望,见得山林当中灵气充沛,没有任何硝烟,仿佛仍是维持着时空裂缝出现之前,和平的景象。 但只要目光往稍远一点的方向看过去,就能望到绵延远山当中,有数道黑色的裂口。 裂口当中,阴邪之气涌出,不少神仙正想方设法地将这些裂口弥合、修补起来。 在来这里的路上,魔君矢怨已经事先做好了伪装。此刻她只是一副普通修者的躯壳,并非原本的魔君,不会被天界的神仙发现她的真身。 她在原地等候片刻,重隐山才姗姗来迟。 “看来你对拿下天界很有把握。”魔君矢怨似笑非笑:“竟然连伪装都不做了,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你假死的事儿?” 重隐山不紧不慢地来到她跟前,说:“这有什么好担忧的。用不了多久,我便要重回天界。” “哦?”魔君矢怨道:“若是你愿意说,我也乐意听听你的计划。” “说不上计划,不过是有个想法而已。”重隐山道:“我也想问问魔君,有没有兴趣成为三界主宰?” 这个问题倒是令魔君矢怨感到意外了。 “三界主宰?”她道:“恐怕天界不会承认的。” 重隐山:“那就想办法让天界承认。只要魔族掌握了天界大权,何愁三界不认?如今天界动乱四起,正是魔族拿下天界的好时候。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控制天界,那可就难了。” 魔君矢怨问:“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自己做?” 重隐山笑了笑,说:“我的目标在于破坏太虚庭的七大神殿和万神共议制度,统领三界并不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 魔君矢怨显然不信:“是么?那你还真是没什么野心。” “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我志不在此。”重隐山说:“不过,若魔君想要,我倒是可以帮忙。如今止戈天已正式接管天界。天界已入止戈天的掌控之中。 “想要与止戈天对抗,那便只能以天帝的身份,废除天界的所有规则。” 魔君矢怨:“天帝?可惜了,我不是。再说,天界废除帝制已有数千年,如何还能回归?” 重隐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便道:“要成为天帝,只需登上天阶,得到天道认可便好。魔君既是同体,想要获得天道准许,应当不难。” 闻言,魔君矢怨即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愧是天界神官,知道的还挺多。” “稍有了解而已。”重隐山面带微笑:“不知魔君对这个提议有没有兴趣?” “我需要考虑考虑。”魔君矢怨没有马上答应,继而道:“闲话休提,你莫要忘了今日你我会面的目的。” “这我自然知道。”说话时,重隐山手掌一翻,一株通体银白的树苗出现在他的掌中。他说: “策梦仙君擅长各项术法,对天界法阵咒术一门多有研究。而他门下术法的特色便是,结合灵植、神树的特殊功效,来做出解咒之法。” 在他手中,那柱小小树苗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树根。而灵植之上,没有任何的树叶,却有无数的金色果子。 重隐山道:“当年,策梦仙君在魔族身上所施展的法咒,也是同样。而这柱灵植,便是解除法咒的关键。 “只需要将灵植栽种土中,周围自然能构起一道法阵结界。在这结界当中,法咒功效自可解除。” 这等解咒之术,魔君矢怨倒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在与策梦仙君交往之时,她便对那人千奇百怪的术法门道有所了解,但终究没见过一棵树就能自带解咒的作用。 她笑了一下,说了句“多谢”,然后便要从重隐山的手中拿过灵植。但在碰到之前,重隐山又把手收了回去。 “魔君不会想这样轻易就拿到解咒之法?”重隐山道:“无垢圣莲呢?” 魔君矢怨:“放心,我怎么会白白占你的便宜呢?” 说话间,她手掌向上,随即,一朵金色莲花出现在她的手中。 在莲花出现刹那,无上佛力向外溢了出来。只需看上一眼便知,此物便是出自谒佛原的圣物。 重隐山眼眸闪烁片刻,道:“辛苦魔君了。” 魔君矢怨:“不敢当。交换罢。” 解咒灵植与“无垢圣莲”被同时交出,两者在半空之中短暂错过,然后分别到了魔君矢怨和重隐山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灵植,魔君矢怨眼中浮现笑意。 一百年了。 她和浮屠城内的魔族饱受法咒的折磨已有百年。这百年来,身中策梦仙君法咒的影响,众多魔族在修为上再无进境。 每当修行之时,便饱受过往回忆的纠缠。杀孽越重,就越难从这些回忆当中抽身。他们会成为被虐杀的无辜死者,一遍又一遍死在“自己”的手上。 而在他们要杀人之时,法咒便会将他们拉到回忆的幻象当中,令他们无法再对他人下手。 若非魔君矢怨体制特殊,她也会像其他魔族一样,受法咒所限制。 但现在,百年的痛苦就要结束了。 灵植到手,想要解除魔族身上的法咒,已是易如反掌。 魔君矢怨心情愉悦地将灵植收起来,然后抬眸看向重隐山,道:“事情既了,严律殿主还有什么事么?” 重隐山道:“方才我所说的提议,魔君想得如何?” “这个么……”魔君矢怨思考片刻,而后笑道:“要我答应你,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重隐山:“什么条件?” 魔君矢怨:“将你们严律殿首席玉玄炽送给我。如果可以,你想个办法,毁了他的无情道心。” 闻言,重隐山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看来魔君对他很是中意。” “说不上中意。不过是瞧他与一位故人颇有几分相似罢了。”魔君矢怨毫不在意地抚了把头发,说:“等你将人送来,我就即刻照你说的计划做。” 她道:“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先离开了。严律殿主,希望下回见面,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这句话,魔君矢怨即刻转身,化光而走。 重隐山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单手背过身去,继而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近香移丝毫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禁制。除了止戈天的武将在她身上所下的封灵之术,还有什么术法? 她不太理解:“什么禁制值得你们专程跑一趟,还要将我带出去?”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随我们来便可。” 说着,几名兵将便将大牢给打开了。他们都板着张脸,表情漠然地盯着近香移,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出来。” 近香移:“……” 她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们走出大牢。大牢之外,近香移看到头顶明亮的天空,而夹道的前方,则是一座白金色的宫殿。 宫殿不算大,她推测应当是止戈天提审犯人所用的审听堂。 但是等走近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 这不是审听堂,而是刑堂。 直白的“刑堂”两个字挂在殿外。隔着一道门,近香移清楚地感受到内中传来的冷肃之气。同时,她心头狠狠一跳,心想: 这还没有定罪呢,审判也没有开始,就开始上刑了? 止戈天拷问罪犯的方式也太吓人了。她好想跑。通晓神君找到帮她脱身的办法没有?玉玄炽呢,他怎么也还没来? 救命啊,他们不会把她给忘了! 因为一瞬间的惧怕,近香移的脚步在殿外顿住了。她犹犹豫豫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说道:“尚未提审就先上刑,这不符合止戈天办事的规矩?”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她,倒是身后的兵将狠狠推了她一把,喝道:“进去!” 近香移法力被封,在他们的推搡之下,完全没有回击的余地,只能一步步地往殿中走。 越是往里走,她就越是心慌。 过程当中,近香移的目光想左右两个方向瞥去,分别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刑房。隔着数步之遥,她望见一名穿着囚服之人被捆在石柱之上。 数条血红色长蛇从石柱下方生长出来,一张张血盆之口咬在囚犯身上,将人逼出两道分离的神魂出来。 近香移认得那人。 数个月前,对方还在严律殿任职,是玉玄炽身边的副手。听说他是因为私自与人间魔修有所往来,收了对方的好处,要越过天道的封赏,将人弄到天界来做神官。 这事被玉玄炽发现了,便将人扭送到了止戈天,由止戈天亲自惩戒。 这是近香移初次见到玉玄炽铁面无私的一面。 但她这会儿没顾上那位违反天规的神官的下场,只想着自己一会儿是不是也要受此酷刑。 当近香移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发现白衣男子领着她到了一处特殊的地方。 与方才所见的刑房有所不同,这个房间很是明亮,而且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刑具。四周空空荡荡的,唯有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块略微凸起的圆形图腾。 她觉得奇怪:“这里是?” 白衣男子停了下来。他摆摆手,身侧的几名兵将即刻退出了房间,并且将门给关上了。 他说:“芳菲殿主应当记得,在百年前鸿蒙山一战过后,你便失忆了?” 近香移点点头:“记得。在我飞升成神之后,通晓神君曾经告诉我,失忆的原因是我遭受巨大变故,心中剧痛,因此选择性地遗忘了数百年的记忆。” 闻言,男子摇摇头,说:“这个说法并不正确。通晓神君向你隐瞒了事实。你之所以失忆,原因并不在此。根源在于,策梦仙君曾在你的神魂之上下了禁制。” “什么?”近香移不信:“若果真如此,那为何通晓神君要骗我?即便通晓神君看不出来,天界那么多神官难道也看不出来?难道所有人都在骗我不成?” 她觉得荒谬,但白衣男子却是点了点头,说:“我们确实是在骗你。但这也是策梦仙君所示意。” 近香移眉心紧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无妨,等禁制解除,你便明了了。” 说罢,男子骤然出手。轻柔的掌劲打在近香移的身上,将她往后一推。下一刻,她的身体飘了起来,随即浮在圆形图腾的上空。 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见地面上骤然升起一道金色透明的光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下一刻,数条金色细鞭从光壁上抽打而来,每一下都落在近香移的身上。 “呃!——” 近香移痛呼一声,随即,她的身体从半空坠落。一声闷响,便倒在圆形图腾当中。 她疼得浑身发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脚底下。她意识到,自己的神魂被抽打离体了。 剧烈的刺痛感随之而来。数不清的细鞭打在神魂之上,像是有无数尖刀在割裂着她,尖锐的疼痛让她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 起初她还能闷闷地低吟两句,但片刻之后,她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近香移感受着神魂上的撕裂疼痛,身上却流不出任何鲜血。渐渐的,她的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变得混沌,耳旁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 隐隐约约,她听见男子说:“策梦仙君所下的禁制,唯有两个办法能解。第一种,由你神魂挣扎觉醒,自然地挣脱术法的束缚; “第二种便是,通过止戈天的释灵鞭强行解除。” 近香移身上的法咒所说是禁制,但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只要有这重禁制在,无论是谁,都无法对她的神魂进行拷问。原本审听堂是打算利用拷问神魂的方式,问出她是否与魔族有所勾结。 但有这重禁制在,审听堂无法对其施加刑罚。 想要进行拷问,唯有先解开这道禁制。 这便是白衣男子将她带到这里的原因所在。 然而此时此刻,近香移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白衣男子究竟说了什么。 她只觉得疼痛无比,在长久的疼痛过后,她头脑似乎也跟着坏掉了。她仿佛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眼前有无数陌生的画面闪过。 她没有留意到,神魂之上,那一条条无形的枷锁正在破碎—— ??估算有误,下章是记忆内容(不是简单的想到鸿蒙山策梦的死状啦,而是挽救天界,打败反派的办法啦!) ? ? (本章完) 第115章 转机 第115章转机 无形枷锁尽数碎裂的顷刻,回忆如海潮一般涌入了近香移的脑海。她仿佛走过了上千年的时光,眼前光影变换,昼夜交替,无数人影闪过。 所有人靠近了又远去,他们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来了又走。唯一不变的是,景象中巍峨绵延的鸿蒙山。 富有生机的山脉仿佛就在她的身边,只要她一呼吸,微微动动手脚,就能接触到这片暌违已久的土壤。 她看到了遗忘了近百年的策梦仙君,还有噩梦当中魔君矢怨阴毒狠辣的面孔。 强烈的震撼冲击着她的神魂,近香移终于明白,分明是魔身的魔君矢怨,究竟是如何以虚假的凡人躯壳,骗走了策梦仙君的真情。 一股恨意从她意识深处爬了上来。 而在这股恨意之后,深藏于识海当中的关键记忆也被带了出来。 在她修成灵体之前,在她还是脆弱的树苗之时,策梦仙君亲自取出心头之血,浇灌在了她的身上。 血色深入土壤之中,稀释的红光化成粉色,融入她的花瓣之中。 策梦仙君抚着她的树干,喃喃道:“破解之体的关键便在这棵树上了,若能成功,他日神剑炼成,便是魔道覆灭之日。” 隐隐约约的,近香移明白了自己存在于世的原因。但她来不及细想,画面转换,她看到了一处隐秘阴暗的地宫。 那是她不曾到过的地方。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传来策梦仙君断断续续的声音。 近香移明白了。能够彻底解决三界危机的办法,就藏在这个地宫之内。 过多的信息一齐涌入她的脑海当中,近香移顿觉一阵头疼。她挣扎着动动手脚,但没能如愿清醒过来,反而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之时,前方的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的小臂微微落下,顷刻间,释灵鞭对她的攻击便忽然停了下来。 眼见着近香移的神魂重新回到体内,白衣男子低低叹息一声,说道:“策梦啊策梦,你可真是给我弄了个不小的麻烦。” 他低头看着近香移,心想:禁制是解除了,但眼下应该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送出止戈天呢? 真是愁人。 在拿到灵植之后,魔君矢怨毫不犹豫地回到了浮屠城。 她等解咒这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虽说策梦仙君的法咒对她的作用并不强烈,但其他魔族并不像她这般体制特殊。他们等了百年,就等着她将解咒之法带回浮屠城。 起初,他们怀疑解除法咒的办法就在近香移身上,但在鸿蒙山那一战过后,近香移便被带回了天界,成为天界神官。 浮屠城的魔族没有进入天界的门道,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寻找其他压抑法咒的办法。 魔君矢怨不甘心魔族就此没落,便寻到机会,便利用鹤羽道君的借口,以拜师之命,入了玉玄炽的门下。 彼时,她的目的仅仅只是借机混到天界当中,想办法与近香移套上关系,再从她身上拿到解咒的办法。 但一切都太凑巧了。 天界神器偏偏在这时候遗失人间,近香移和玉玄炽便奉命下界寻找神器。 见状,魔君矢怨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是探查近香移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数时候,近香移都与玉玄炽呆在一块儿,她迟迟没找到动手的机会。 等抵达人间之时,魔君矢怨深思熟虑,决定要先将无欲魔界当中的魔脉带走。 之所以有此打算,是因为魔族中了策梦仙君的法咒之后,修为便再无进境。若是她能顺利解除魔族的法咒,那么魔脉的邪气正好能修补受损的魔气,并且助长魔族的力量。 而在这期间,她又得到同修传来的消息——白桦城主拿到了遗失的天机一梦。 这等巧合,魔君矢怨认为魔族的运势即将到来,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帮助魔族卷土重来。 于是她暗中推波助澜,引导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一步步往白桦城而去。 而她也借用近香移和玉玄炽的力量,使用天机一梦的神力,顺利打开无欲魔界的通道,并且成功带走魔脉。 只是很可惜,她没能顺利地将天机一梦毁掉。 早知道天机一梦是平衡天界灵气的宝物,没了天机一梦,天界便会陷入动荡,那她便该在使用玩天机一梦之后,就将其销毁。 如此一来,天界想力挽狂澜也做不到了。 正因这一点点的失误,倒是让天界寻找出了修补天机一梦的办法。他们的目标便是魔脉当中的归元卦。 到了这时,玉玄炽也终于开始怀疑起她了,命令下属将她看管起来,困在严律殿中,不得出入。 若不是时与期出来搅混水,趁乱将她放出,并告诉她玉玄炽等人的计划,她还不一定能逮到近香移。 只是她千防万防,防不住那些神官诡计多端,竟然真让他们在魔脉当中拿到了归元卦,还毁掉了魔族赖以生存的千年魔脉。 得知此消息之时,魔君矢怨只恨当时下手晚了,没能亲手杀死近香移。 即便她拿到了近香移识海当中的解咒之法,但那法子还需要到鸿蒙山中才能拿到。偏偏在那一战过后,鸿蒙山便被天界所封闭,唯有天界神官才能进入其中。 不得已之下,魔君矢怨只好和重隐山达成合作。 但是重隐山此人心机极重,她不能完全相信对方。 想到这里,魔君矢怨不由得拿出灵植来看了一眼。灵植根茎灵气流动,看上去与一般的灵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握紧灵植的根部,输送了一缕灵力进去。在鸿蒙山之时,策梦仙君曾经教授过一部分的天界术法,虽说她的水平不过入门级别,但分辨术法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的灵力在灵植内游走一圈,并没有发现灵植内部有什么隐藏的邪术,也没有异样的天界术法。 “看来重隐山这次没有骗我。”魔君矢怨喃喃道:“他真有这般老实?” 虽然她仍是有些不相信,但还是想先试一试。 因为时间已经拖不起了。 即便如今天界因时空裂缝而大乱,但魔族的实力受法咒所限,并不能发挥全力。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拿下天界,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魔族不能成为天界之主,那么天界的下一任主人说不定就是重隐山。 魔君矢怨不信,以重隐山的城府,会安然放过魔族与天界对抗。 什么让她成为“天帝”,笑话,真正想成为天帝的,应该是重隐山才对。 对了,无垢圣莲。 重隐山费尽心机要得到圣莲,莫非与成为天帝的计划有关? 魔君矢怨怀着疑惑回到了浮屠城。入城之时,城中魔族已经等候多时。 宫殿之中,她着一身黑红色衣衫缓缓降下,殿内魔族齐齐上前问道:“魔君,东西可拿到了?” 魔君矢怨嘴角微扬,手中捏着那一株灵植,道:“拿到了。” 玉玄炽跟着通晓神君回到天界之时,心神极为不稳。他没有留神,便已经落后通晓神君一大段距离。 彼时,通晓神君在前方走着,绞尽脑汁地想应该怎么将近香移从止戈天中救出来。 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玉玄炽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通晓神君左右看了几眼:“怀觉仙君?怀觉仙君?!” 玉玄炽后知后觉,片刻之后才赶了上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面上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也不大精神。 他见到通晓神君,只是略略打了声招呼,便要回到严律殿。 通晓神君连忙拉住了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紧接着问了一句:“与香移有关?” 此时,玉玄炽忍着心神上的痛楚,深吸口气道:“没有,我只是有些不太舒服。” 通晓神君:“……” 他奇怪地打量玉玄炽:“你是神仙,怎么会身体不太舒服?你莫不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我的?” “没有,神君多心了。”玉玄炽道,“我还有事,想先回严律殿。” “……可以。不过一会儿便要举行万神共议,你可别休息太久。”通晓神君道:“我们需得商议救出芳菲殿主的办法,望你准时到通晓宫来。” 玉玄炽丢下“我知道”这三个字便匆匆离开,身影化成一道虚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通晓神君纳闷道:“奇奇怪怪的……”说着,他摇摇头,说:“还是先找止戈天的几位武神求求情,看看能不能将香移转为普通囚犯,送回严律殿审判……” 玉玄炽回到住所,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闪入寝殿内,甩手关上了门。 他宛若脱力般倒在软榻上,动荡的心神一遍又一遍地动摇着他的神智。伴随着强烈情绪而来的,是一股陌生且剧烈的痛感。 玉玄炽以法力调理内息,越是调理,内息就越是紊乱。 与此同时,还有一缕近乎于邪恶的力量在他经脉中游走。登时,他脸色一变。 这般的状态,正如数百年前,他走火入魔的那一日一般。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修炼成神,心智不坚。在除掉一名魔修之后,魔气侵体,他才会走火入魔。 正是那年,他得到师尊传来的消息,想请他到天界协助除掉魔族奸细,并让他修无情道。 所幸他听从师尊的建议,修了无情道确实给他省了不少的麻烦。不仅成功将体内的魔气驱除,还在短时间突破了进境,成功飞升。 到如今,他坚守无情道心数百年,却又一次面临走火入魔的情况。 这回,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魔气,更没有像师尊那般,被魔族趁虚而入。真正引起这等异状的,是他动摇的无情道心。 而无情道心为何动摇,他也十分清楚。 玉玄炽微微闭上眼睛,近香移的面孔仍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控制不住的情感侵占了他所有的意识。 每想到一次时与期和近香移亲近的画面,无情道心便愈加动摇一分。 能够成为天界神官,全归功于无情道,若是离了无情道,他会变成如何?玉玄炽不能想象。 他暂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强行压制,以法力平定心神。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寝殿大门被人敲响:“怀觉仙君,仙君?!通晓宫那便来人了,请您尽快过去,商议要事!” 这阵声响持续了很久,最终,玉玄炽猛地清醒过来。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向外望去,动荡的心神稳定下来。 须臾,玉玄炽长出口气,而后从软榻上站起。他一拂袖,大门应声而开:“我知道了。” 他此刻已不像方才那般难受了,也恢复了往日那般冷漠的神情。略微顿足之后,玉玄炽化作一道浅色的光,即刻向通晓宫飞掠而去。 玉玄炽赶到通晓宫之时,其余神官皆已到齐。 高座之上,通晓神君向他看来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赞同:早就提醒过准时来,偏偏又是晚到,怀觉仙君未免也太不将我的话当回事了,他究竟想不想救香移? 通晓神君在心中暗骂一句,然后宣布万神共议正式开始。 因为天界动乱,七大神殿的神官在应对异界魔族之时,有了不少的伤亡。目前参与万神共议的神官,已经比上一回的要少了两成。 其余参与共议的神官,也有不少是受了重伤的,眼下正勉强打起精神与众神官商议。 阴司殿主率先说:“有事儿赶紧说,阴司殿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本座处理。”他的口吻十分烦躁。 在来天界之前,他回到阴司殿看了两眼,得知四大部族竟然联合魔族,让阴司殿损失惨重。要不是天界救援及时,阴司鬼域早就易主了。 阴司殿主压着火气,略微处理了几项要事之后,便赶到通晓宫。他心中盘算着,等万神共议结束,就找四大部族算账。 对,还有重隐山。罪魁祸首重隐山也不能放过。 “本次请诸位来,是想请众人讨论一下,关于接下来太虚庭的应对之策。”通晓神君说,“以及,营救芳菲殿主的办法。” 闻言,阴司殿主拧紧了眉头:“芳菲殿主还有什么好救的?她和时与期相勾结,偷盗天机一梦,已经是天界的叛徒了,七大神殿为何还要救她?” 呵,她永远被困在止戈天才好呢。 他道:“与其想着如何救一名叛徒,不如花些精力,全力捉拿重隐山。”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魔君就要被背刺了。啊,也快下线了,祝福她 ? ? (本章完) 第116章 第116章 “重隐山?严律殿主?”有神官说了一句:“为了要擒拿严律殿主?他分明已经死在了魔族的手上,我们亲眼见到了。” 另一名神官道:“没错。当日魔君率领魔族入侵天界之时,是严律殿主率先走在前头,阻拦魔族的进攻。只是魔族势强,严律殿主无法抵抗,最终死在魔君矢怨的手上。 “这是有目共睹的,为何阴司殿主你还称,严律殿主尚且存活于世?” 通晓神君拧紧眉头,问道:“阴司殿主,你是否有十分重要的线索未告知我们?关于严律殿主身亡一事,是否另有隐情?”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玉玄炽的身上。 “为何要擒拿严律殿主,怀觉仙君你也知情?”通晓神君表情凝重:“此处是通晓宫,你们若是知晓任何相关线索,大可在此说个清楚。” “难道你们认为,本座不想说清楚?”阴司殿主冷哼一声,说道: “通晓神君,我早与你说过了,当日,是重隐山以捉拿天界奸细的借口将我骗至帝宫,并将我迷晕,关到了阴司鬼域的禁地当中。哦,对。” 说到此处,他冷笑道:“他可不是你们所认为的来历清白的严律殿主,他是你们苦寻已久的,消失在三千五百年前,前天帝之子。” “什么?!”通晓神君猛地站了起来。他惊愕地看着阴司殿主,道: “这不可能,他若是前天帝之子,如何能飞升成为天界神官?即便我们看不清他的真实身份,难道天道也看不清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玉玄炽。 他是推测到了重隐山乃是同体不假,但未曾料想,天界的严律殿主会是三千五百年前,从帝宫逃出的天帝之子。 自天界帝制被废除后,天界便一直在寻找天帝之子的下落。 但这么多年下来,始终一无所获。 结果到头来,重隐山便是逃逸三千多年的天界囚犯,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天界的眼皮子底下,做着神仙,当着神官,甚至让他成为了七大神殿的殿主之一? “这太荒谬了。”功德殿殿主站起来道:“天界所有神官的来历我都一清二楚,追魂术很明白地记录着天界神官的全部记忆。即便他能对我们说谎,追魂术也不会说谎的。” 阴司殿主看向他,道:“你们别忘了,什么是同体。” 重隐山是神与魔相结合所诞下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拥有神与魔两种力量。基于这两种力量,他能够分裂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这两个个体分别是代表神性的神体,和代表魔性的魔体。 正如魔君矢怨会分化出一正一邪的分身一般,重隐山同样能够分出一神一魔的分身。 在此情况下,重隐山便可让具有神性的那一部分进入天界。 即便功德殿有追魂术可以探查神性之体的记忆,但在进入天界之前,只要神性始终在重隐山体内沉睡,那便不会拥有独立的记忆,也就是说,追魂术不会查出神性的异样之处。 阴司殿主说道:“本座所说的句句属实,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到阴司鬼域的禁地当中探查一番。”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过去天界之所以无法找到重隐山的下落,是因为他藏身在鬼域最为隐秘的角落。他们与孤魂野鬼为伍,多年蛰伏。 “总之,该告诉你们的,本座都已说清。你们若是坚持己见,那好,天界要自寻死路,本座可不奉陪。 “等回到阴司鬼域之后,本座会想方设法,封闭鬼域的出口,以免天界战火蔓延至阴司殿。” 说完这句话,阴司殿主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率先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议事殿。 “阴司殿主,阴司殿主等等!” 通晓神君急忙喊了几声,但拦不住阴司殿主远去的步伐。 “这……”通晓神君顿感头疼,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还能不能将他堂堂神君放在眼内了? 功德殿主道:“他要走便让他走!老早便看不惯他了,当天界是什么地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等天界动乱结束,非得找个机会,撤掉阴司殿主的职位,看他还嚣不嚣张。 功德殿主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说道:“追魂术不可能出问题。若是出了问题,那岂不是我们功德殿亲手将天界的敌人放了进来?功德殿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玉玄炽看了看阴司殿主离开的方向,而后看向殿中诸位神官,道:“且不论重隐山是否是三千年前的天帝之子,但他是勾结魔族的同体。 “他没有死,而是借助魔君矢怨的手假死。他利用假死的机会化明为暗,暗中执行他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便是拿到时与期的本体——无垢圣莲。 “我不知道他要拿无垢圣莲做什么,但必然是对天界不利的事。不久之前,魔君矢怨已经从近香移的手中夺走了无垢圣莲,我想,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便要对天界发动进攻了。” 一名神官道:“但根据止戈天传来的消息,当初天机一梦失窃,是近香移和时与期联手所做,她已经是天界的叛徒,说的还能相信?” 闻言,通晓神君便道:“近香移不会背叛天界。当初她为何飞升天界,难道诸位都忘了?百年前,她会为鸿蒙山生灵牺牲自己,百年后,她更不可能堕落魔道。” “这件事尚有误会,我会出面解决。还望诸位莫要错怪近香移,她是无辜的。”通晓神君道: “我相信阴司殿主与怀觉仙君所言,天界动乱,严律殿主必然牵连其中。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应当调查清楚。” 话音落下,在场众位神官皆是将信将疑。 他们看看对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侍者的通报:“启禀神君,大事不妙了,时空裂缝再开,魔族大军正进攻天界!” 银白的灵植被埋入黑色土壤当中,层层纠缠的根部钻入泥土当中,并深深扎入地底。与此同时,灵植的枝桠弯曲,金色果实从枝头缓缓落下,然后融入土地当中。 在金色果实与土地混为一体之时,一道道金色波纹以灵植为中心,即刻向外扩散了开去。 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震荡开来,随即,金色法阵从地心升起,并且不断向高空扩散。 魔君矢怨看着这道法阵铺满了整座浮屠城,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城中弥散开去。 而身处法阵中央的魔族,皆被这道法阵所笼罩。数道金光拔地而起,并以疾风之势落到了每一个魔族的身上。 微弱的金光钻入魔君矢怨的皮肉当中。 随着丝丝缕缕的清凉之力,困锁近百年的枷锁终于被解除了。 魔君矢怨感到神思一清,身体与灵魂像是卸去了重担,顿时浑身一轻。闭目感受片刻,随后,她骤然睁开眼睛。 下一刻,魔气在她手中显现,顷刻间,夹带着阴森魔气的掌劲狠狠打向右侧。 顿时,掌风席卷开去,宫殿的高墙被打碎,同时,魔宫数丈开外的山丘亦在这一掌之下,悉数化为灰烬。 解除了,禁制魔气多年的法咒解除了! 喜色爬上眉梢,魔君矢怨满意地笑了笑。而后,她扭头看向殿中其余魔族:“如何,尔等身上的法咒也解除了罢?” 话刚说完,她便觉察出不对劲来。 魔君矢怨警惕地看向殿中诸魔,道:“你们怎么了?”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她紧盯着前方,只见得殿中诸魔静静伫立。他们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像是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身体僵直,眼神空洞。 魔君矢怨顿住脚步,目光从每一个魔族身上掠过。她发现众魔身上亮起一根细长的金色丝线。这条丝线连着他们的大脑与心脏,并且串联到地底深处。 丝线宛若一张巨大的网,每一根都在灵植的根部汇聚。 刹那间,魔君矢怨明白了过来。 灵植确实解开了法咒,但是它却将浮屠城的魔族给控制了。 是重隐山,他对灵植动了手脚,致使魔族受到了影响。 但为什么只有她不受灵植所控制? 没等她想明白,殿中诸魔忽然动了。他们移动着身体,向两侧避开。与此同时,一条宽阔的通道被他们让了出来。 “我们又见面了,魔君。”重隐山的身影在尽头出现。他缓缓走了过来,手掌微微一扬,微风拂过每一个魔族的面庞。 “如你所见,浮屠城内的所有魔族,已尽入我的掌控。”重隐山道:“他们不再听从你的号令,自今日起,他们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我。” 他在距离魔君矢怨数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带着法力的掌风落下,地面上的灵植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而在拿到灵植的一瞬间,殿中所有魔族同时转过脸来。他们纷纷望向重隐山,眼神透着坚定与忠诚的神色。 重隐山道:“很抱歉,浮屠城中再无魔君矢怨,只有魔王丑君。” 话音落下,在场魔族纷纷向重隐山跪下:“参见魔王,参见魔王!” 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声回荡在魔宫之内。声音向外扩散开去,整座浮屠城都为之一静。紧接着,浮屠城上空亦传出阵阵回响。 那是成千上万的魔族在叩拜新任浮屠城之主。 魔君矢怨被逼退数步。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盯着重隐山,道:“你耍我,你胆敢戏耍于我!” 强烈的愤怒爬上心头,魔君矢怨双掌发力,强劲掌劲骤然攻向重隐山。 见状,重隐山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然后挥一挥手,道:“还不速速将逆贼拿下?” 话音落下,在他身后,一众魔者纷纷出动。他们身影快如疾风,同时向魔君矢怨围攻而去。 庞大的黑影笼罩下来,魔君矢怨避无可避,登时被诸魔拦住去路,团团包围。 重隐山看着魔君矢怨被她的手下困住,亲眼见证这场自相残杀的闹剧。随后,他长袖一拢,灵植被收于囊中。 “我确实是在灵植动了手脚。”他微笑着说:“我不是你们浮屠城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助你解开身上的法咒?我是神仙不假,可我也是魔。魔者,不会有这等好心。” 他从没想过要帮助魔君矢怨拿下天界,更没想过要帮助魔族成为三界之主。 天帝? 呵,他还没当上天帝,怎么会让魔君矢怨成为三千五百年后的天帝? 他重隐山才是天帝之子。要恢复帝制,那也该是他来颠覆天界的秩序,重新代表三界至尊,登上天界,登上属于天帝的宝座。 “之所以与你合作,不过是要利用你助我拿到无垢圣莲。”重隐山道,“你那‘素心铃’的假身份,才是我所看中的。若非如此,我何必要亲自与你谈条件?” 他上前一步,道:“如今,你已没有利用价值,我自然不可能留下你的性命。让你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重隐山话刚说完,前方便穿来魔君矢怨的一声怒斥: “呵,放你的屁!” 下一刻,一阵强劲的魔气从前方的战圈当中震荡开来。 与此同时,围攻的魔族被击退数步,魔君矢怨从人群当中缓缓站起。她嘴角牵出一抹阴狠的笑:“就凭你,就凭这些废物,也想将我拿下,做梦!” 语毕,庞大的黑雾从魔君矢怨的脚下升起。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荆棘与藤蔓。 荆棘丛宛若海潮一般占据了整座魔宫。它们快速地缠住所有魔者的四肢,随即,黑色长鞭挥舞而来,带着倒刺的利刃割断他们的肉身。 顷刻间,魔宫之内鲜血四溅。 重隐山轻身后退。他微微侧过头,长鞭擦过他的脸颊。 他抬起手,虚虚握住长鞭的一端,说道:“魔君这般孤注一掷,难道不考虑考虑,杀了这些魔族之后,你的势力会大大折损么?” 重隐山不疾不徐地说:“没了他们,凭你一己之力,可别想卷土重来了。再说……面对昔日同伴,痛下杀手,你于心何忍啊。” 这般说笑调侃的语气让魔君矢怨怒火中烧:“本座杀了你!” 随即,她掌下发力,一股黑色火焰熊熊而生,直冲重隐山而去! (本章完) 第117章 第117章 烈火熊熊燃烧,沿着长鞭与荆棘丛不断向外扩散开去。这丛火焰一直燃烧到殿中魔族的身上,一众魔者纷纷惨叫。 重隐山往后避了避,一掌下去,隔开了这阵袭击而来的火。虽然魔君矢怨口中说着要杀人,但并不打算在浮屠城中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在黑色火焰遍布魔宫之时,魔君矢怨的身影轻飘飘地往后退去,她的声音从彼处传来:“今日之仇,本座记下了。他日若得机会,本座必然讨回今日之辱!” 说完这句话,她便长袖一甩,眨眼间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重隐山看着她逃跑,也不追,只静静地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动。随后,他手掌轻摇,一股清冽之气从他手中流泻而出。 冰冷气流登时将魔君矢怨放出的火焰给浇灭得一干二净。 一名魔者来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问道:“魔君,叛逆逃走了,咱们要不要追?” 重隐山摆摆手,说:“不用着急,我会找到她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另一件事。” 魔者问道:“有任何需要属下的地方,魔君尽管直言,属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魔君办到。” 重隐山笑了笑,说:“无需你们刀山火海的拼搏,本座要你们随本座一同,杀上天界。取代神官,成为三界之主!” “至于要如何做,你们便这般……” 议事殿中的众神官纷纷站了起来,既是吃惊又不敢置信:“魔族又攻上天界了?”这不对劲。 数日之前,他们才将魔族驱逐出天界,并且重创了他们。不仅如此,天界内的时空裂缝也在紧急修补,浮屠城的魔族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再说,止戈天的兵将不是派了重兵把守天界各处么,以他们的能耐,不应当这样容易就放魔族进攻太虚庭才对。 通晓神君即刻反应过来,当下便指挥道:“严律殿、人道殿、妖思殿与芳菲殿神官负责抵御魔族进攻,功德殿和结缘殿的神官负责接应,尽快将魔族驱逐天界。” “是!” 诸位神官行动迅速,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重隐山”、“近香移”和“同体”了,纷纷往魔族进攻的方向飞掠而去。 玉玄炽心神始终不太稳定。他隐约有种预感,接下来天界仍有大乱。而除此之外,他心头萦绕的愁绪也影响着他。 近香移的安危是一桩隐忧。他需得想办法将人救出来。 就目前来看,天界众神官似乎不太相信重隐山是天界叛徒,对于他天帝之子的身份也心存疑惑。 他们会怀疑,这无可厚非。 因为关于重隐山背后的身份,大多是阴司殿主和玉玄炽等人做出的推断而已。他们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唯一的线索便是阴司殿主被重隐山迷晕,然后关进了阴司鬼域这件事。 但这件事并不能就此证明,重隐山便是天帝之子,也不能说明他拥有之体。 况且在这之前,天界众神官还亲眼见证了重隐山为保护天界而死。 想要他们相信牺牲自己的圣人,其实是心怀鬼胎的恶者,着实是有些困难的。 既然如此,玉玄炽只能另寻办法,证明重隐山就是天界寻找多年的之子。但眼下局势复杂,唯有近香移与他的看法相同,而且也只有她能帮助他查清真相。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大局考虑,玉玄炽都要冒险将人从止戈天带出来。 他往前方看了一眼。 朗朗天穹之上,是无数神官匆忙对敌的身影。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天界动乱,太虚庭自顾不暇,止戈天即便有心,精力分散,大牢之内难免会看顾不周。守卫松懈,就是救人的好机会。 玉玄炽心中有了初步计划,随后便找到了通晓神君。 “眼下正忙着,你寻我有何要事?”通晓神君问道:“严律殿主不在,严律殿上下便靠你来主持大局。你可别在这时候出差错。” 闻言,玉玄炽摇摇头,说:“我来只是要将天机一梦交与神君。” 他袖子微微一拂,天机一梦与兰漪道尊的手札就被送到了通晓神君面前。 玉玄炽道:“我们在阴司鬼域找到了被鬼族带走的天机一梦,但兰漪道尊已死,我们没有办法修补神器,只好将道尊的术法手札给带了来,希望在这手札中,能有修补神器的办法。” “兰漪他、死了?”通晓神君微微一愣:“是谁杀的?” “不知道。”玉玄炽说道:“或许是魔君矢怨,或许是鬼族,也或许是重隐山。”他顿了顿,又道: “神君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重隐山此人确实不是善茬。他与化身素心铃的魔君矢怨有所勾结,将我们引到阴司鬼域,就是为了拿下时与期的本体。 “神君,天界应当早做打算。” “这……”通晓神君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天机一梦我会负责修补,至于其他的事,我也会着手准备,防范于未然。放心,我是相信你的。” 这句话并没有给玉玄炽带来多大的安慰。 他很清楚,通晓神君其实也不怎么相信重隐山是天界叛徒这件事。 毕竟同僚多年,双方和和气气相处了许久,纵然没有多么深刻的情谊,但心底里也不希望对方是十恶不赦之人。 或许只有走到了真相揭开的一步,通晓神君才会下定决心,彻底斩杀天界的威胁。 玉玄炽点点头,没有将劫狱的计划告诉对方,只说:“那我便先离开了。” 通晓神君没说什么,当下便送他出了通晓宫。只是他望着玉玄炽渐渐变小的背影,心中感到几分纳闷。 他怎么觉得,今日的玉玄炽有些奇怪? 不仅如此,对方身上的气息也隐隐透着几分怪异之感。修炼无情道而带来的清正法力似乎没有以往那般纯正了。 是他的错觉么? 想到这里,通晓神君摇摇头,心想:罢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处理天机一梦的事儿要紧。 玉玄炽先回了一趟严律殿。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到寝殿,便被冲天的魔气拦住了去路。他心神一凛,当即冲了进去。 严律殿中,一袭黑色身影伫立院中。 玉玄炽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望着里头的人影,沉声道:“你回来了。” 虽然已有一段时间未见面,玉玄炽也从对方的身形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借着假死的名义消失已久的严律殿主重隐山。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玄炽。”重隐山的声音依旧,但已经不是玉玄炽所认识的人了: “我以为,你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猜到我的身份。但目前看来,你所知道的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多。” 他缓缓上前几步,道:“是谁告诉你的?应当是阴司殿主罢?我听说,阴司殿主是被芳菲殿主和水澜仙君救出禁地的,料想,近香移也知道了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发生的事情。” 听到对方提起了近香移,玉玄炽眉心微皱:“你想做什么?” 闻言,重隐山却是笑了一下,说道:“何必紧张。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杀芳菲殿主灭口的。我是为你而来。” “殿主此话何意?”玉玄炽单手背过身去,长剑在他手中显形;“你既已背叛天界,我与你也无话好说。你若良心未泯,还是尽早收手罢。” “收手?”重隐山冷冷地“呵”了一声,说道:“若能收手,早在数千年前,我便收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他看了眼玉玄炽,说:“你与我之间,就用不着叙旧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料想你也清楚。” 玉玄炽心里头清楚,但也不是那么清楚。 “你要杀我?”他问。 “是。”重隐山毫不隐瞒。 这是玉玄炽不太明白的地方。他自认自己没有那个能够阻碍重隐山拿下天界的本事。 在升任天界神官之后,他在重隐山手下办事已有数百年。 这数百年来,他甚少见到重隐山动手。偶然几次,还是严律殿内与众神官友好切磋。 据他所知,严律殿中无人是殿主的对手。 旁人拼尽全力的一击,在重隐山眼中,不过是一记轻飘飘的掌劲即可化解。他所展现出来的功力,不过是三成而已。 能坐到严律殿主这个位置上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这一点玉玄炽非常清楚。 但是重隐山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盛。 因为对方是修炼三千多年的之子。拥有之体的修者,修炼一途往往比寻常修者要艰难的多。 但若能完美平衡体内的之力,那么,有朝一日,他的修为便会超越所有修者,成为佼佼者当中的佼佼者。 很显然,重隐山便是这样的特例。 玉玄炽修炼时间短,不过千余年而已,自然是比不得重隐山数千年的修为。更何况……对方还是之体。 眼下,重隐山的身份尚未暴露,相信他的天界神官仍是占有大多数。玉玄炽没能劝服所有人对付他,论实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重隐山没有必要费力气来清楚他这个不算阻碍的阻碍。 而对方执意要这么做,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杀了他,对重隐山有好处。这个好处或许是某件趁手的宝物,又或许是某些证实他身份的证据。 所谓证据,玉玄炽没有。但其他的东西……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天道十三阙。 重隐山杀他的原因,不至于是要夺走天道十三阙罢? 玉玄炽道:“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身无情道的修为,与这把剑。” 他望着重隐山,接着说:“你既身负之体,料想也瞧不上我的修为。换言之,你要的是天道十三阙。此剑与你最终目的有关。” 在飞升成神之时,天道十三阙是天道所赠。玉玄炽一直将神器随身携带。 而关于这把剑,天界一直流传着一则传闻: 据闻,三千五百年前,在帝制尚未被废除之时,天帝的人选是被天道选出的。天道选择天帝的办法,并不以神官认可为标准,而是以天阶为测验石。 唯有成功登上天阶,走上那一千一百一十一层的阶梯,受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考验,才能获得天道之认可,成为天帝。 而那九百九十九道天雷,不仅仅是考验神仙的肉身,更是考验精神。 每一道天雷对应的是一道心境的拷问。通过心境考验,才能证明登天阶者心思纯净,心境无暇,一心为三界生灵而考虑。 天道要选的,就是一门心思维持三界稳定的天帝。 而在三千五百年前,帝制被废除之后,天道不再以天阶挑选天帝。万神共议制度确立,天阶就此关闭。 而天道十三阙,就是打开天阶的钥匙。 打开了天阶就意味着,选天帝制度重启,帝制将重回天界。 想到这里,玉玄炽脸色登时凝重。 他幽深的双眼紧盯着重隐山。在他的注视之下,重隐山双眸含笑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我的目的,便是你的剑。” 闻言,玉玄炽即刻明了了重隐山的目的。 重隐山不是要颠覆天界,他是要成为天界之主,恢复帝制。更甚至,他要成为三界之主。 难怪,难怪他费尽心机也要拿到无垢圣莲。 “原来如此。无垢圣莲能掩去你身上属于魔族的力量与气息,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天道,让天道以为,你是纯正的神仙,而非之子。”玉玄炽道: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登上天阶,成为天帝。” 重隐山没有否认:“你既然知道,便该将天道十三阙交出。看在你主动交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玉玄炽:“不可能。”他道:“我绝不可能将神器交到你的手上!” 话音落下,盛大的剑阵升起,银白剑光直冲重隐山而去。 同时,玉玄炽骤然向后一退,数道分神抽出,分别涌向重隐山四周。 借着分神扰乱视线,玉玄炽急急后退,要离开严律殿。 他心想,重隐山既然现身严律殿,那便正好借此机会,向众神官揭开他的真面目。 即便不能将人拿下,也免得重隐山借用严律殿主的身份,重回天界。 思及此,玉玄炽即刻向外放出讯号符。 顷刻,流光飞升而上。就在讯号亮出之前,数道白光猛冲而出,竟是将讯号符打散了。 “怀觉,我不会给你向他人传递消息的机会。” ??感谢推荐票~ ?(ps:大概下章,男主要开挂了 ? ? (本章完) 第118章 第118章 唯有成功登上天阶,走上那一千一百一十一层的阶梯,受九百九十九道天雷考验,才能获得天道之认可,成为天帝。 而那九百九十九道天雷,不仅仅是考验神仙的肉身,更是考验精神。 每一道天雷对应的是一道心境的拷问。通过心境考验,才能证明登天阶者心思纯净,心境无暇,一心为三界生灵而考虑。 天道要选的,就是一门心思维持三界稳定的天帝。 而在三千五百年前,帝制被废除之后,天道不再以天阶挑选天帝。万神共议制度确立,天阶就此关闭。 而天道十三阙,就是打开天阶的钥匙。 打开了天阶就意味着,选天帝制度重启,帝制将重回天界。 想到这里,玉玄炽脸色登时凝重。 他幽深的双眼紧盯着重隐山。在他的注视之下,重隐山双眸含笑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我的目的,便是你的剑。” 闻言,玉玄炽即刻明了了重隐山的目的。 重隐山不是要颠覆天界,他是要成为天界之主,恢复帝制。更甚至,他要成为三界之主。 难怪,难怪他费尽心机也要拿到无垢圣莲。 “原来如此。无垢圣莲能掩去你身上属于魔族的力量与气息,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天道,让天道以为,你是纯正的神仙,而非之子。”玉玄炽道: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登上天阶,成为天帝。” 重隐山没有否认:“你既然知道,便该将天道十三阙交出。看在你主动交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玉玄炽:“不可能。”他道:“我绝不可能将神器交到你的手上!” 第118章全面沦陷 重隐山的身影向玉玄炽缓缓逼近,他揭去了头顶的兜帽,两只手掌聚合到身前。顷刻间,黑雾从他四周升起。 黑雾在转瞬间化为森然剑阵,如疾风一般将玉玄炽团团包围了。 玉玄炽心头一凛,凌厉剑光亦在他掌下显现。一黑一白两道极光相冲之下,神殿都为此狠狠一颤。 蓝白身影的分神被重隐山一一解除,与此同时,盛大的透明结界从神殿上方落了下来,眨眼的工夫便将严律殿给笼罩住了。 而这个结界开始不断缩小,直到将范围内浓缩在小小的一方院落当中。 玉玄炽应对着重隐山的攻击,被逼得一步步后退。数道剑光打在结界之上,却不能打出一条细小的裂缝。 重隐山这是要将他困杀于此。 “神器认主,你即便杀了我又能如何,你不是天道所认可之人,神器不会认你为主。”玉玄炽道。 重隐山一掌对上天道十三阙,说道:“我不需要它认我为主,我只要利用它重启天阶即可。”说着,他冷笑一声:“不过一把破剑,我还不至于费尽心机让它认主。” 话音落下,重隐山身后骤然升起一道冲天剑气。 与阴邪之力的黑雾不同,这道剑气纯正沛然,是最为无暇的神力。 玉玄炽骤然一惊,双掌发力,光盾升起的同时,剑光亦向前方猛攻而去。 两股力量相冲,玉玄炽眼前的护身光盾应声破碎。下一刻,剑气穿透了他的身躯。紧接着,重隐山飞身而上,浩然一掌击在他的胸膛。 玉玄炽无力反击,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一掌过后,玉玄炽口呕朱红。他的胳膊撑着地面要站起来,但又一道剑光袭击而来。只听“嗝”的一声,胳膊顿时断裂开来。 霎时,鲜红血液喷涌而出。刺目的血光侵染了整片地面,玉玄炽眼前晃了一下,身子栽倒下去。 他强忍着痛意,随后一双脚便来到了他的跟前。 重隐山在他面前蹲下,手掌虚握,天道十三阙便从玉玄炽的断手飞到了他的手中。 漂亮华丽的长剑在他手中泛出一层冷光。在他掌握之下,剑身隐隐颤抖,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响,似乎在抗拒着重隐山的靠近。 重隐山脸上的笑意微微淡去,薄唇轻启,却只说了四个字:“不识好歹。”然后便拢袖将神器收了起来。 接着,他低下头去,看着昔日下属无礼匍匐在自己脚下。他说:“看在往昔情面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剑光凝聚在重隐山的掌心:“永别了,怀觉。” 刹那间,冰冷剑光直射而去! 就在这时,神殿地底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重隐山没有注意到,十三道金光从他身上飞泻而出。 而这些金光就在眨眼间没入了地底,并且悄无声息地从地表冲入了玉玄炽体内。 紧接着,玉玄炽所在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这条裂缝将玉玄炽完全吞没,随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重隐山愣了片刻,再回过神时,那条裂缝已经不见了。 他静静地看了几眼玉玄炽消失的地方,而后重新带上兜帽,化光而走。 玉玄炽是被一道苍老的声音唤醒的。但他失去了意识,并没能清楚地听见对方说话的内容,只记得头脑一片混沌。 而在这片混沌当中,未明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之中,他还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胳膊仍在流血。 玉玄炽的力气正在流失,与此同时,先前压制下去的暴戾之气也在顷刻间卷土重来。 此刻,他虽然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但也知道,自己必然是十分狼狈的。 飞升成神后,他从没像今日这般战得一败涂地。纵然偶遇强敌,他也能寻找机会脱逃。但面对重隐山,他果真是一点胜算也无。 重隐山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天界之内,还有能与之对抗的对手么? “有。”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四周传了过来,“你就是。” 玉玄炽:“……”他警惕地观望四周,看见到的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你是谁,这是何处?” 那声音又道:“枉我伴你数百年,你竟不认识我是谁。天道必然是瞎了眼,竟然让你成为神器之主。” 玉玄炽明白过来:“你是……天道十三阙的剑灵?那这里是……”他记得很清楚,不久之前,他已经败在了重隐山的手上。 当时,重隐山正要杀他。但关键时候,严律殿地表忽然裂开一条裂缝,他摔落下去,躲开了重隐山的致命一击。 剑灵:“……当初七大神殿与万神公议制度确立之时,你们先辈曾经在神殿之下,建立了一座虚空之城。 “虚空之城是为了应对将来天界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以供神官躲避灾祸之地。这在天界不是秘密,我想你应当知道这事。” 玉玄炽明白了。他道:“也就是说,这是严律殿之下的虚空之城。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躲避了重隐山的追击。” “没错。”剑灵又道:“你的情况危急,我只要出此下策。不过好在开启虚空之城的秘密只有通晓神君知道,重隐山并不知情,所以才让你有幸逃过一劫。” 玉玄炽微微颔首,道:“多谢你救我。” “我这是为了救你么?”剑灵的语气有些生气,“我这是为了救天界!太奇怪了,你分明是得到天界认可的无情道修者,怎么这么多年来,修为一直没有什么进境,连重隐山都打不过。 “这不应该。有我助你一臂之力,怎么不是重隐山的对手呢?” 玉玄炽认为,作为神器,眼前这个剑灵显然太多话了。他说:“重隐山有三千五百年的修为,我不是他的对手,这不奇怪。” 倘若重隐山真败在他的手下,他才要觉得奇怪。 可剑灵却道:“但你是数千年来,天道唯一认可的无情道修者。论资质,你比重隐山要强。天道将我赐予你,便是要借此勉励你,助你在修为上更上一层楼。结果……” 闻言,玉玄炽微低下头,道:“或许是天道看错了,我并不是得到天道十三阙的最佳人选。” “不可能,天道绝不可能看错。”剑灵道:“未能发挥神器的最佳效果,不是天道看错,而是你。是你出了问题。” “我?” “其实我很早便察觉到了,你的修炼的无情道心,并不稳定。”剑灵说道:“近几日尤甚。经过人间寻找天际一梦之后,你的无情道心已经濒临崩溃了。只是你强行压抑,才没被外人看出。” 剑灵紧接着说:“或许就是你道心不够稳重,所以才没能突破。这一切,和芳菲殿主有关?” 玉玄炽下意识想否认:“与她没有关系,这是我的私事,怎会与她有关?” “那确实是与她有关。”剑灵说:“我虽然从未做过人,但也算是见多识广。所谓感情,我很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无情道心不稳,无非就是你无法坚守你的无情道。 “无情道无法无情,那必然是要出问题的。” 玉玄炽微微闭了闭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对近香移动了情,所以才无法维持无情道心。可是在过去的百年之间,我见到她,心中只有厌恶,并无男女情爱。 “即便是有,那也是在最近的这数月之内。” 剑灵:“哦?我不认为你厌恶她。若是真的厌恶,当初琼仙之宴出事之时,你也不会即刻去寻她。你所谓的厌恶,是厌恶她本身,还是厌恶自己不该有的感情?” 玉玄炽:“有什么区别?”他既是无情道,便该坚守本心。他不该有情。 如果说动了感情是错误,那么因为动情而动摇无情道心,他便是大错特错。 既然是错误,就应该修正。 他道:“你是天道十三阙的剑灵,那有没有办法,根除我心中的情感?稳固我的道心,唯有如此,我方能重拾力量。天界陷危,没有无情道的修为,我什么也做不了。” “修炼无情道谈何容易。无情道心将毁,岂是说修复就能修复的?”剑灵道,“我建议你,不如丢了这无情道心,或许还能有几分希望。” 玉玄炽皱着眉头,表示不赞同:“没了无情道心,如何能修无情道?” 闻言,剑灵却叹:“成神这么多年,你连什么是无情道也忘却了么?”它道:“所谓无情,却是有情。无情道对众生一视同仁,所谓的一视同仁,说的是一视同仁的仁慈。 “修的是无情,但为的是有情。古往今来,多少修者看不破这一点,只当无情是抛却七情六欲,成为断情绝爱之人。其实不然,真正的无情道,是为苍生而留情。” 玉玄炽似有所悟,喃喃道:“为苍生而留情……” 剑灵继续说:“无情的尽头是有情。无情道难以修炼,七情六欲是人是本性,难以抛却。过于复杂的情感会阻碍大道的参悟,所以,人间的无情道只能将情爱断绝。 “但神仙的无情道却是不同的。作为神官,须得对苍生有爱,对万物有情,方能维护三界靖平。所以对神官而言,无情道心并不重要。 “当初天道认可你,便是因你为肃清天界谋逆之心,才将天道十三阙赐予你。但你似乎不明白,无情道的真实含义。很可惜。因为你的误解,以至于这数百年来未有进境。” 玉玄炽略微有些明白:“那我如今……应当如何做?” 剑灵道:“毁掉无情道心。用心感受大道自然。你若心静,自然明白要怎么做。即便不能,天道也会有所警示。” “我明白了。”玉玄炽气息微沉。他双目微阖,混乱的心境渐渐平复下来。他感受体内灵气的流动,感受修炼多年而得来的无情道心。 识海之中,他看到了端坐于云端之上的虚幻人影。那是自无情道功成之日,便出现在意识当中的无情道心。 仙君下禁制的原因有两个,第一,让近香移在百年内尽快成长,第二,让她韬光养晦。否则以她的个性,一定会与魔族拼个鱼死网破。不让她活在痛苦的回忆当中。 策梦仙君测算过她的命格,知道百年内她将有所成长。她会意识到三界生灵的重要性。 是为了保护她。 近香移恢复记忆。 魔君矢怨解开了咒术。但是咒术反噬,她被魔族所追杀。为了隐藏身份,她又回到了天界。 玉玄炽见证了时与期与近香移的一吻,意识到了自己对近香移的感情,无情道心彻底没了, 险些入魔。他无情道修得的法力散尽,于是,在近香移被困这段时间,玉玄炽在芥子空间疗伤修炼。 (本章完) 第119章 诛魔计划(1) 第119章诛魔计划(1) 浑身上下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口气。 很疼,不仅是身体上,神魂也一阵一阵抽疼,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经历了酷刑。 近香移环顾四周,发现大牢之内安静非常。她放出神识,却没感应到任何驻守的神官。仿佛在一夜之间,止戈天的神官都消失了似的。 这个情况很不寻常,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似的。 近香移撑着身子坐起来,虚虚地靠在了墙边。这一动作已经耗光了她的力气,稍微动一动她都要休息半天。 止戈天的刑罚当真是名不虚传,这一遭下来,她当真是生不如死。 近香移双眼发直地望着前方,不由得回想起尘封了百余年的记忆。 也多亏了这段记忆,她才知道当年鸿蒙山上,魔君矢怨是怎么一步步引导策梦仙君上钩的。 要说忍辱负重,还得是魔君矢怨才能完美地解释这四个字。 从那段回忆里,近香移深刻了解到,杀母之仇、灭族之恨时时刻刻都令魔君矢怨对天界记恨在心。 为了报复天界,报复太虚庭神官,堂堂魔君竟然不惜向仇人交付自己的身体,甘愿成为策梦仙君见不得光的爱侣。 那几年,近香移到底只是一棵树,对魔君矢怨和策梦之间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只是略有耳闻。 偶然的时候,她会见到化身凡人的魔君矢怨。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要与策梦仙君完婚,成为夫妻了。 紧接着,就是鸿蒙山大战。 也是在这场大战之中,近香移得到了策梦仙君的神力。伴随着神力入体,她也获悉了一部分仙君的记忆。 正是这段记忆,让近香移明白了,自己被策梦仙君以心头之血浇灌养育的真正意义。 关于天界的兴亡,全在这段记忆当中。 但紧接着,她的记忆就被策梦仙君封锁了。 纵然心有不甘,但近香移还是不得不承认,当时策梦仙君的选择是对的。当年若不是封印了她的记忆,恐怕用不了百年,她就会杀上浮屠城,要魔君矢怨偿命了。 若她果真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找魔君矢怨算账,那么百年之后三界大难,也就没有化解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近香移就忍不住心头发酸。 为什么是她呢,怎么偏偏是她呢? 近香移自暴自弃地想,果然,三界之内,没有什么人是出自真心的对她好的。虽然这样说很不对,但是事实摆在眼前。 策梦仙君是因为她有用处,所以才数百年来对她精心养护。 而天界的一众神官,也是因为她是策梦仙君舍命保下的人,才对她照顾有加。 通晓神君也好,其他神仙也好,不外如此。 难道她就没有本身的个人魅力么? 近香移的思维发散得快,立马又想到了重隐山。 眼下,重隐山和魔君矢怨合作,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们两个都是之子,又都对天界十分痛恨,此回不将天界彻底颠覆,是不会收手的。 她要离开止戈天,完成策梦仙君的计划。 近香移看了眼大牢之外,心想,此时此刻,这里外都没有止戈天的兵将把守,她身上的封灵之术也被解除,法力渐渐回归肉身,想要冲破这层牢笼,也并不困难。 确认了计划,近香移即刻撑着墙面站起来。但受过刑的神魂与身体还在隐隐发疼,每动一下,她都指尖颤抖。 近香移忍着疼,随后深吸口气,双掌结印,一道沛然之力便向前方的牢门打去。 一招落下,周围静默一瞬。随即,牢门倏地传出“砰”的一声!紧接着,大门被一股力量狠狠撞开,金色牢门“哐啷”一声,摔落在近香移右侧的墙边。 近香移:“……”应当不至于,她没用那么大的力气。而且—— 她是从里面向外打的,门怎么会往牢房里飞进来呢? 近香移意识到不对,立刻扭头看去。这一看,她几乎是看呆了。 “怀、怀觉仙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近香移也不想结巴,但看到玉玄炽出现,确实令她感到意外,“你疯了,你来劫狱!” 这可不像是严律殿首席神官会做的事。近香移想了想,便问:“止戈天愿意放我出去了?” 若非如此,玉玄炽不会冒着违反天规的风险,只身闯入大牢,还举止粗暴地将牢门踢开。 此刻,玉玄炽立在门外,双眸沉静地望着她。他的目光过于怪异,像是酝酿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近香移不由得愣了一下——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会从玉玄炽的眼神中解读到几分深情的意味? 深情? 不可能的,她一定是看错了。谁都有可能深情,但玉玄炽不可能。 近香移默默别开了视线。 此时,玉玄炽上前几步,伸出胳膊搀扶住她。他眼睑低垂,静静地看着她,问:“他们对你用刑了?” “嗯。”近香移微微点头,说道:“他们告诉我,我身上有策梦仙君留下的禁制,要破除禁制之后,才能提审我。而解除禁制的办法,就是受释灵鞭鞭打神魂。” 闻言,玉玄炽紧紧握住她的小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他道:“我带你出去。” 说着,玉玄炽便弯下腰,眨眼的工夫便将近香移背到了背上。 近香移身子腾空,当下蒙了片刻:“???”她连忙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止戈天同意放我出去了?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玉玄炽摇摇头,说:“止戈天没有下令要放你。是我自己找过来的。”接着,他又道:“抓紧。” “哦。”近香移仍是很惊讶,她不太明白,玉玄炽为什么要特意寻过来,助她劫狱?他不是最在乎天界规则么,怎么今天成了打破规则之人? 她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审听堂的人该不会是被你引开了,好营造出劫狱的机会?” 玉玄炽身影极快,几个呼吸间便带着近香移离开了牢房。 苍穹之上的日光落下来,映照在两人的身上。 玉玄炽道:“审听堂的兵将在数个时辰之前便离开了,像是有人故意引导,要将看守牢房的人引开。在我到来之时,大牢里里外外便没有止戈天的人把守。” 近香移听了,顿觉奇怪。 怎么好像是有人要故意放她走似的,还故意支开了看守的神官。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支开看守之人便罢了,怎么还连她身上的封灵之术也解了?这不是摆明了要给她机会逃狱么? 近香移立马联想到不久之前,将她带走承受释灵鞭鞭打的白衣男子。 一个猜想浮现脑海:该不会,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安排好的?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与对方并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出手帮她? 近香移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玉玄炽。 “你说,有可能是他在帮我吗?”她道,“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被止戈天的人发现了,那他岂不是要吃亏?” 玉玄炽单手护着她,腾出一只手来打开止戈天与太虚庭的通道。他说:“或许是因为策梦仙君。” 他想的是,白衣男子知道近香移神魂之上有策梦仙君留下的禁制,又知道解除禁制的办法。说不定,他与策梦仙君有交情,所以才会在近香移流落止戈天之时,帮助她解开禁制。 “策梦仙君不是不会未雨绸缪之人。他既然会在你身上留下禁制,料想早就想好了解除禁制的办法。”玉玄炽道: “那名白衣男子,或许就是策梦仙君留下的后手。只是解除禁制的办法太过极端,竟然需要释灵鞭鞭笞神魂。你受苦了。” 在大牢之时,他以法力探过近香移的内息。 虽说肉身上没有什么大伤,但是神魂受释灵鞭一顿拷打,有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不仅如此,近香移此刻的神魂异常脆弱。 她很有可能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 这时候,通往太虚庭的灵虚门出现,玉玄炽便将她放了下来。 近香移扶着他的胳膊站好,脑海中仍然回荡着玉玄炽说的那怪异的四个字——“你受苦了”。 对方的口吻当中,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在这温和当中,又带着几分柔和、体贴的温情。就连玉玄炽看她的眼神,也是难得的温柔。 “啊?”近香移,“啊?” 情况不太对。 她警惕地看了看对方,没忍住捏了一下玉玄炽的胳膊,说道:“你是真的玉玄炽么?为什么你整个人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的玉玄炽,像是没有感情的石头。他修无情道修得太过彻底,一点情绪都没有。 但是现在的玉玄炽,却宛若初得道的修者,一举一动之中,满是温和。凡人情感还没从他身上消失,看上去十分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这么想着,近香移忽然被自己的形容给恶寒到了。她搓搓小臂,说:“是不是七大神殿出了什么意外?有什么坏消息,你一并说了,我能承受住。” 闻言,玉玄炽点点头,说道:“确实有几个不太好的消息。头一件,便是魔族再度攻入太虚庭。眼下,七大神殿的神官正在抵御魔族。 “第二件,重隐山预备着重回天界。我已经知晓了他的目的——他要开启天阶,让帝制重回天界。 “第三件……” 玉玄炽忽然顿了顿。他神色复杂又欲言又止地看了近香移一眼,说:“第三件应当不算什么坏消息,是关于我的……我的无情道心已毁,如今已不算是无情道的修者了。” “什么?”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玉玄炽,问道:“你的无情道心,毁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玄炽不是修无情道才飞升成神的么,怎么无情道心说毁就毁了? 这人真的没问题吗? 无情道心毁灭,他一身无情道修为还能保住么? 没了修为,他又是怎么来救她的?这当中有什么隐情? 玉玄炽知道她满腹疑问,但并不打算详说自己的遭遇,只道:“在你被止戈天的武君带走之后,七大神殿便举行了一次万神共议。 “万神共议之上,阴司殿主告诉众神官,重隐山的真实身份,但是……” 近香移猜到了,她说:“但是七大神殿的神官并不相信,是不是?” 阴司殿主手中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靠他一张嘴,以及玉玄炽的推测,根本没有办法说服所有神官。 玉玄炽点点头,说:“没错。而在这之后,魔族便即刻进攻太虚庭。万神共议暂停,所有神官都急忙应付进攻的魔族。” 随后,通晓神君专注修复天机一梦,而他预备着要潜入止戈天营救近香移。 “但在严律殿之时,我遇到了重隐山。”玉玄炽道:“他是冲着天道十三阙而来。” 近香移:“天道十三阙?” “对。”玉玄炽解释道:“天道十三阙是天道所赠的神器,能够打开封闭的天阶。” 说到这里,近香移就明白了。 她微低下头,看到了玉玄炽的胳膊上有一道血痕,便说:“所以,你为了抵抗重隐山,被他所伤,无情道心被他所毁?” “无情道心是我自己毁的。”玉玄炽道:“我被他打伤,天道十三阙也落入重隐山手中。神器剑灵为了救我,将我带入虚空之城。 “我受剑灵指点,感悟真正的无情道。为了能突破进境,我只能将无情道心毁去。” 也幸亏他听从剑灵的建议,否则眼下,他不会如此顺利地将近香移救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近香移恍然大悟点头:“难怪我看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一点也不冷酷,一点也不无情了……” 啊,这么说,好像显得先前玉玄炽很是无情无义的样子。 毕竟对方救了自己,近香移也不好再说他的坏话了,否则就太不讲道理了。 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嗯,你现在有人情味了。挺好的。”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你现在如何,伤得严重么?” 玉玄炽本想否认,但看到近香移关切的眼神,即刻收回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道:“挺严重的,流了不少血。如今伤口仍隐隐作痛。” 近香移:“……”无情道心没了,但玉玄炽这人怎么也跟着不对劲了? 他这个语气……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奇怪啊,好像在撒娇,像是要她安慰他似的。 咦,铮铮铁汉撒娇,近香移好不习惯。 她还是觉得,之前那个,冷冰冰的、直来直往的玉玄炽更顺眼一点。 虽然他常常不拿她当回事,但也不像现在这样,拐弯抹角撒娇啊! 近香移点点头,说:“我被释灵鞭打了,也很疼。咱们彼此彼此。” ??写到后面忘保存了,不小心把细纲贴了上来,卒。 ?新内容刷新一下就有了。 ?(感谢推荐票!鞠躬! ? ? (本章完) 第120章 诛魔计划(2) 第120章诛魔计划(2) 玉玄炽想要寻求安慰的话,被近香移这句“彼此彼此”给堵了回去。他看着近香移,忽然笑了一下:“你说的对,彼此彼此。” 他确实是没有了无情道心,但并不是失忆。他自然是记得,在不久之前,近香移曾经坚定地告诉过他,她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男女之情了,他们之间只会是纯粹的同僚情谊。 玉玄炽记得很清楚,当时近香移与他说那些话的表情。她完全放弃了他,并且发誓永远不要在追随他。 这个认知让他顿感恐慌。 重新拥有七情六欲之后,玉玄炽感受最多的,便是恐慌与害怕。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害怕。害怕有个人会离开自己。 最开始,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即便不想承认,事实也摆在那里。玉玄炽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将人留下来。 在来止戈天之前,他脑中想过许多办法。但是在情感方面,他并没有经验。一千多年的修行,他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从没想过要讨好、挽回心上之人。 玉玄炽想,自己或许应该向结缘殿的神官讨教讨教。 但非常时期,他来不及找人答疑解惑了,只能匆忙地赶到止戈天,将近香移救出来。 所幸这一路过来都十分顺利,没有人阻拦,他们很容易就离开了大牢。玉玄炽看着身边的女子,感到内心一片安定。 没错,这才是他一心所求的。 玉玄炽知道,近香移的内心极为柔软。她的外表是大大咧咧、直来直往,毫无城府。其实吃软不吃硬。 见到近香移的时候,他想,或许应该让她知道,为了领悟真正的无情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样的话,近香移一心软,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答应他,再给他一个机会。 但此刻见她的反应,他又认为,自己不应该操之过急。 眼下时局混乱,并不是一个纠结男女情爱的好时机。玉玄炽愿意再等一等,等处理完眼下的困局,再仔细盘算盘算,应当怎么样,才能让近香移回心转意。 玉玄炽打定主意,便道:“天机一梦是挽救天界危机的关键,只要修复天机一梦,那么魔族便无法像现在这般,来去自如。至于重隐山…… “我们去通晓宫,或许通晓神君有能破解同体的办法。” “等等。”近香移:“不用去通晓宫,我知道怎么对付重隐山。另外……”她神情凝重,道: “依靠天机一梦是没有用的,重隐山既然要做天帝,要颠覆三界,就不可能让天机一梦发挥作用。他已经暗中着手,要破坏天机一梦了。” 玉玄炽:“你怎知晓?” 近香移:“这个……”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在策梦仙君留在她识海的记忆当中,重隐山早在破损的天机一梦当中做了手脚。 纵然通晓神君使用归元卦将神器修补好,但天机一梦依旧没有发挥相应的作用。 而策梦仙君之所以预先知道这些细节,是因为他耗费自身法力,私自使用了天机一梦,预测了天界的灾劫。 随后,他将天机一梦所给的预示画面保存下来,并且悄悄藏到了近香移的识海当中。伴随着禁制落下,这段预示的画面也被封印起来。 直到不久之前,神魂之上的禁制被释灵鞭强制解除,近香移才看到了这段未来的画面。 玉玄炽听着她的解释,渐渐回过味来:“原来天界的乱局,策梦仙君早有预测。他可有说,除了天机一梦之外,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近香移道:“有是有的,不过……” 没等她把话说完,周围虚空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沉沉呵斥: “天界叛徒,还想走到哪里去!” 闻言,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扭头看去。却见前后方的高空之上,急速掠来两片庞大的云团。而在这云团上方,则立着无数着止戈天官服的兵将神官。 为首的白栀武君微微摆手,身侧的兵将即刻将昏迷了的白衣男子给推了出来。 男子被丢了下来,毫无知觉地砸在近香移身前的地面上。近香移心头一跳,即刻上前看了看白衣男子的情况。 在她昏迷之前,白衣男子还是风度翩翩,一身白衣不染凡尘。但此刻,他双目紧闭着,满身都是血痕,白色锦衣也被染成了血布了。 白栀武君号令下属,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他道:“倒是小瞧了你的本事了,竟然说动微尘道君调走大牢守卫,助你逃出止戈天。” 说着,白栀武君的目光落在玉玄炽身上。他看玉玄炽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轻视: “堂堂严律殿首席,竟然也犯下劫狱这等违逆天规的大罪。我原以为,以你的才能,迟早有一天也能进入止戈天,成为执掌一方的武君。 “但没想到,你竟自甘堕落,与勾结魔族的叛徒为伍。亏你还是严律殿的神官,真是有辱严律殿的名声。” 玉玄炽表情淡然,他道:“芳菲殿主从未勾结魔族。真正勾结魔族的,是严律殿主重隐山。他不仅勾结魔族,还是天界通缉三千多年的天帝之子。 “诸位有这与我们拉扯的工夫,倒不如前去捉拿重隐山。他才是天界真正的罪人。” “胡言乱语!”白栀武君呵斥道:“严律殿主早已身亡,如何勾结魔族?呵,尔等畏罪潜逃便罢了,竟还污蔑为天界牺牲的忠良,当真是无可救药。” 说罢,他怒喝道:“速速将他二人拿下!” 话音落下,在场兵将一拥而上。无数剑光向正中央的近香移和玉玄炽飞刺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玉玄炽单手聚力。刺目的白光从他掌中升起,一道巨大的守护结界落在他和近香移的身上。 与此同时,磅礴剑气从结界之内涌出。 强盛的剑光狠狠向围攻而来的止戈天兵将劈去。强劲的力道分开了层层包围的人墙,一条宽阔的通道从包围圈中划了出来。 紧接着,两道光影迅速从结界飞出,宛若两颗闪亮的流星,眨眼间便划过天际,消失不见了。 白栀武君被剑气所阻挡,被逼迫得连退数步。 他惊愕地看着那两道流光飞逝而去,心中大为震撼。他心想:怀觉仙君的实力竟然达到了如斯境界? 不是说他飞升的数百年来,修为上都不曾有过大的进境么,怎么会这般轻易地便从止戈天的包围之下脱逃? 莫非先前,怀觉仙君一直暗暗藏锋,不曾将自己的修为向外人透露半分? 近香移被玉玄炽带着离开包围,心中大感意外。她抽空看了眼玉玄炽,问道:“你的法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强了?” 这就是顿悟无情道后的修为么?没了无情道心,反而让他有此修为,那先前修炼的一千多年,玉玄炽都修炼了个寂寞! 早知道舍弃无情道心能有如此强劲的功力,那他还修什么无情道? 近香移不理解。 她道:“你后不后悔,早知道顿悟无情道根本不需要无情道心,你当初在人间,还舍弃七情六欲做什么。按照你原本的修炼路子走,一样也能飞升成神。” 说不定,以原来的修炼办法,他还能取得更好的成效。 玉玄炽解释道:“若是不走无情道,我也不会在百年之内飞升。”况且当时,他的修炼已经到了瓶颈,没有无情道,他也无法完成突破。 近香移不怎么有兴趣地点点头:“哦。” 她想告诉玉玄炽关于她的下一步计划,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方的天空便忽然一黑。 玉玄炽顿住脚步。他抬起头,眼见着头顶祥云渐渐被魔气的黑雾所覆盖。 近香移低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逍遥境的地界。而此时,前方有一人跌跌撞撞地走来。 来者捂着流血的肩头,一身黑红衣衫被染上一层血腥、黏腻的色彩。 魔君矢怨每走一步,身上的魔气便流失一分。她满腔愤恨,不知在心中骂了重隐山多少遍。 不久之前,她拖着受伤的残躯从浮屠城中逃出。但还是被重隐山派出的魔族所追杀。为了隐藏行踪,她只能冒险来到了天界。 只是很不巧,她穿过的时空裂缝正好位于逍遥境。而彼时,逍遥境内的神仙正在全力修补频繁出现的时空裂缝。 魔君矢怨前脚刚从裂缝中走出来,后脚就被那些神仙给逮个正着。 她没有办法,只能与那些迂腐、虚伪的神仙斗上一斗。但那时,魔君矢怨已经因为重隐山而受了伤,加上被一众神仙围攻,她应付得力不从心。 魔君矢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从包围圈中逃出。而在这个过程中,她误中了狗神仙的奸计,伤上加伤。 她想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稳定伤势。但没想到,她会在半途中遇到最不应该遇见的人。 魔君矢怨看着眼前相伴的两条人影,只觉得刺目至极。她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说道:“怀觉仙君,芳菲殿主,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碰见你们。” 玉玄炽想简单表达一下自己的情感,但是发现近香移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似乎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能动摇她的情绪了。玉玄炽觉得失落,心中的恐慌感又一次来临。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必须要寻到最好的时机,才能赢得近香移的心。 当下最要紧的,是处理天界的灾劫。近香移说她有了主意。刚想说的时候,有人追过来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被止戈天的人发现。 之前玉玄炽回到天界后,将天机一梦与归元卦交给了通晓神君,通晓神君等人将天机一梦修补好,天界欲使用天机一梦封闭三界内出现的空间裂缝的状况。但重隐山暗中做了手脚,将天机一梦损坏。众神不知其中缘由,将天机一梦复原之时,天界发生了大爆炸。 原本该被修复的裂缝再次被打开,无数魔族涌入天界。 与此同时,重隐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指认素心铃乃是魔族之人,潜伏天界意欲报复三界。 另一边,玉玄炽在天界大爆炸时,趁所有人不注意,救出了近香移。近香移因为被拷问,重伤未愈。俩人离开途中,遇到了拦路的素心铃。 素心铃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玉玄炽与近香移不知情,与素心铃逃至人间。为了躲避天界的追捕(玉玄炽以为是来抓他和近香移的,但没想到是来抓素心铃的),三人藏身于旧魔族的领地之内。旧魔族领地成为敕玄仙君所管辖之所,但三人并不知情。 素心铃因为在天界的时候,被神官追杀而受伤,法力流失,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杀回天界。她设局想要杀死近香移。素心铃设计支开了玉玄炽,让玉玄炽去找给近香移疗伤的草药,同时派身边的魔族拖住玉玄炽。素心铃追杀近香移,近香移拼命奔逃。半途,近香移被敕玄仙君所救,敕玄仙君帮忙,设下陷阱困住了素心铃。 此时,玉玄炽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连忙回赶,拿到了敕玄仙君所给的线索,与近香移会合了。 而素心铃杀人不成,反而被困在陷阱当中。她被引出旧日的记忆,包括她与策梦仙君在一起,年幼见证母亲惨死的画面。素心铃的真实身份被揭开。原来她就是数百年前,害死策梦仙君的道侣。 而此时,敕玄仙君开启大阵,欲以素心铃献祭,做成补天阙。敕玄仙君告知玉玄炽与近香移,关于补天阙的由来,以及用途。但是素心铃不愿就此死亡。她要求见玉玄炽一面,要玉玄炽亲手杀她。 玉玄炽当机立断,要击杀素心铃。临死之前,素心铃悄悄告诉玉玄炽关于重隐山的秘密,说重隐山就是鬼域的同体,并且将真正的圣莲交给玉玄炽。 而为了完成补天阙,敕玄仙君力尽身亡。仙君死亡之前,告诉玉玄炽,将来有难,可至鸿蒙山。 时与期重新回归,见到他,近香移心情复杂,但是两人到底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原谅了时与期。但是玉玄炽见到时与期就不太高兴,甚至有点生气。他强硬地将近香移带走,不允许近香移再与时与期见面,警告时与期不要再找近香移,也不能再回天界。近香移不太乐意,和玉玄炽冷战。他们两个带着补天阙回到天界,使用补天阙修补了时空裂缝。因为立了大功,近香移的罪名被洗清。 (本章完) 第121章 诛魔计划(3) 第121章诛魔计划(3) 通晓神君在拿到归元卦与天机一梦之后,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他隐隐有种直觉,好像玉玄炽预备着做一件大事,但是对方不打算告诉他。 神君带着神器回到殿中,一面翻找兰漪道尊留下的手扎,一面想,玉玄炽把天机一梦交给他,自己却走了。 他要干什么去? 忽然,通晓神君动作顿了一下:“……怀觉该不会是要去止戈天劫狱?” 虽然近香移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止戈天也非是不讲理的。他已经给相熟的武君打过招呼,若是动手,绝不会往死里折腾。 一些皮肉之苦是难免的,但上下打点一番,止戈天的神官不会不给他通晓神君的脸面。等这阵风头过去,止戈天审问出结果,近香移就被放出来。 通晓神君自然是相信近香移的清白的,但是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了。不是他不想将人捞出来,而是他的身份不允许。 身为太虚庭通晓神君,纵然是众神官之首,但也时时刻刻受着这层身份的限制。他有统领众神之权,但这项权力也只有在太虚庭才管用。 若是通晓宫的手伸到了谒佛原与止戈天,用不了多久,通晓神君之职便会易主。他之被众神推举成为神君,同样的,众神也有权利将他从神君的位子上拉下来。 所谓万神共治,便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通晓神君只能在止戈天卖卖脸,请武君帮忙打点,并不能直接将人带出来。 他不能带,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只是这样做,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不管是哪一位神官,只要与止戈天作对,干扰止戈天办案,都要受天规所惩戒。更有甚者,除去神职。 若怀觉仙君当真这么做了,那他就是在拿自己在天界的前途来做赌注。 想到有这个可能,通晓神君便感到十分震撼。 他想,怀觉会为近香移做到这个份上吗?这有可能吗? 先前他不是没有试探过,但怀觉始终是对近香移毫无反应的模样。可能是他猜测有误,怀觉急着回去,其实是另有要事。 “罢了,顾不上管他,还是天机一梦要紧。”通晓神君低头看着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的手札,忽而动作一顿,将书册丢了开去。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通晓神君急忙回到寝殿当中,从高阁之上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而木盒之内,则放着巴掌大的小册子。 这小册子就是多年以前,兰漪道尊所赠。当时他曾言,这册子在未来或许能发挥大作用,要通晓神君妥善保管。 那时,通晓神君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这时却明白了。或许修复天机一梦的关键信息,就在这小小的册子上。 丝丝缕缕的法力融入老旧的手札当中,顷刻,手札在半空之中碎裂成灰烬,化为金色烟尘进入到了通晓神君的识海之内。 片刻之后,通晓神君骤然睁开眼睛—— “原来如此!” 受通晓宫的指挥,七大神殿的神官纷纷奔向魔族所进攻的方位。 “驻守各处时空裂缝,切莫让魔族进入各大神殿!” “派出几个人,严格把守太虚庭每一座天门,拦住他们的去路!” …… 局势虽然混乱,但天界神官迎敌的队伍却是井然有序。严律殿的神官打在头阵,拦截住了大部分的魔族。 其余神殿的神官紧随其后,分散对付各处的魔族。 这时,有人忽然喊了一句:“等会儿,怎么不见怀觉仙君?他也是严律殿神官,现在上哪儿去了?” 众人摇着头说不知道:“或许仍在严律殿当中?” 但这会儿严律殿的神官都在应对强敌,为何怀觉仙君迟迟未到?察觉到事态有异,人道殿主即刻命下属前往严律殿看看情况。 下属刚应一句“是”,下一刻,众人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隐隐的震动。各大神殿殿主循着地表的震动,往远处一看。 这一看便看出了端倪。 “虚空之城被人开启了!” “奇怪,这时候,是何人打开了虚空之城?” 忽然,场内有一名神官喊了一声:“诸位快看严律殿的方向!” 众人纷纷向震感传来的方向望去。在他们的视野当中,高高耸立于云端的严律殿正在摇晃。与此同时,在神殿的上空海笼罩着一层浅色透明的结界。 人道殿主:“严律殿出事了,你们几个随我过去看看。” 他点出几名神官,即刻往严律殿飞掠而去。 就在人道殿主带着人离开后不久,远处的天际骤然传来沉闷的“轰隆”巨响!这声巨响从通晓宫传来,宛若苍穹之上的天雷,沉重且绵延不绝。 七大神殿的神官被这声巨响震得心神一荡,不少人停下了动作。他们看向彼端屹立在七大神殿之上的通晓宫,发现神宫竟然已经摇摇欲坠。 不仅如此,就连四周的时空裂缝也开始无限扩大。 众人忙着修补,急得团团转起来:“不好,速速修补时空裂缝!” “来不及了,快请谒佛原与止戈天帮忙啊!” 妖思殿主喊了声镇静,然后命下边的神官分头行动,即刻请谒佛原的佛者与止戈天的兵将相助。 结缘殿的神官也顾不上后勤支援了,纷纷加入抵御魔族的行列。 象征着清正的天界,在不断扩大的时空裂缝之下,变得愈加阴森。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阴邪之气,很快就布满了整片天空。 而在这片天空之下,数不清的魔族正从时空裂缝中涌出。 他们宛若不惧生死的怪物,见到天界神官便往前冲。神力与魔气相交织,很快便斗得昏天黑地。 不仅如此,在这些魔族当中,还有不少是从阴司鬼域而来的鬼族。 那些鬼族也十分强悍,他们冲出了包围圈,一步步向太虚庭中央逼近。 “四大部族被你们天界踩在脚底下数千年,如今,也该轮到我们鬼族做一回天界的主人了!大家伙儿,给我上!灭了他们这些臭屁神官!” 一时间,天界各处硝烟四起,正与邪的力量斗到酣处。 此时,功德殿主正费力对付一名从浮屠城而来的魔族。对方实力强劲,与他这个天界文官不相上下。 功德殿主任职多年,何曾见过如此难缠的角色? 似乎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功德殿主掌下猛地发力,顿时法阵四起,磅礴掌劲将魔者逼得连连后退。 他乘胜追击,继而打出一掌。 法力落在魔者身上,几乎要将其打回时空裂缝当中。 但在魔者撞上裂缝之时,幽暗的裂缝当中忽然伸出一双手来。那双手在满是浓郁魔气的映衬之下,显得十分苍白。 功德殿主愣了瞬息,随即反应过来,警惕着凝聚剑气,准备杀来者一个措手不及。但在他采取行动之前,那双手猛地抓住了受伤的魔者。 魔者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紧接着,凌厉的剑意从那双苍白的手下倾泻而出。 万丈光芒之下,被擒拿的魔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他的身形便被剑光撕裂、破碎,转眼间化成破败的躯壳,无力地从半空之中坠落下来。 功德殿主惊愕地看向放出剑阵之人,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中之剑。他望着前方,喃喃道:“这是……严律殿主?严律殿主没死?这怎么可能!”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眼前所见的,确确实实是严律殿主重隐山最拿手的招式。除了他,天界再无人能使出相同的剑招。 就在功德殿主怔神的时候,前方时空裂缝当中,一道墨色身影缓缓落下。他的发丝当中依旧带着几缕银白,手指之上也戴着那枚玉扳指。 “功德殿主,久违了。”重隐山轻身落地,先是冲功德殿主微微笑了笑,而后他骤然回过身,双掌落下! 顿时,磅礴的剑气汹涌而出! 沛然剑阵护在了众神官面前。剑阵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将所有魔族、鬼族都拦在剑阵之外。 而在剑阵的威逼之下,方才还嚣张放肆的鬼魔二族,不得不连连后退。他们相互对望几眼,随后十分默契地往后退了数步。 领头的鬼族留下一句“算你们厉害”,便转头通过时空裂缝离开了天界。 魔族紧随其后,也跟着离开了天界。 见状,天界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心脏又提了起来。他们面带忧愁,道:“方才是怎么回事,时空裂缝怎么会忽然扩大?” 对此,众神官议论纷纭。 而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死而复生”的重隐山。 功德殿皱紧眉头看着重隐山,口吻中带着怀疑的质问:“严律殿主你没死?当日我们分明见得你死在魔君矢怨的手下,怎么如今你…… “你既然没死,为何到今日才出现?在这之前,你都去了哪里?” 在问这番话的时候,功德殿主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阴司殿主曾经说过的话。 ——重隐山才是天界的叛徒,他是之体,更是天界寻找三千多年的天帝之子。 难道严律殿主当真有问题?一直以来,是他们功德殿的疏忽,才没能发现重隐山的真面目? 若果真如此,那近期天界发生的灾劫,是不是也在重隐山的掌控之中?三界的灾祸,是他亲手引导的么? 思及此,功德殿主不由得汗毛直竖。 倘若阴司殿主所言是真,那严律殿主才是天界大敌,远比魔族和鬼族更值得警惕! 功德殿主悄然捏紧了拳头,法力在他掌下凝聚。他紧盯着重隐山,心想,若是对方果真对他动手,那他可不能客气,必须当场将重隐山拿下! “唉,此事说来话长。”重隐山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我并没有死。那时魔君矢怨来势汹汹,我一时不察受了伤。为了脱困,便使用了分身之术脱逃。 “我的真身从时空裂缝来到了浮屠城,而分神则留在了天界。所以诸位看到的,是我分神被魔君矢怨诛杀的场面,而非我本人。” 功德殿主:“也就是说,当时你只身到了浮屠城?”他有些松动了。 重隐山点点头。 另一边,听到这话的众神官都浮现了困惑的表情。 “在那一战之后,严律殿主怎么不回到天界?我们还以为您真的为天界所牺牲了。” 有人应和了一句,道:“是啊。不仅如此,阴司殿主还说,您当时根本没死,而是借机假死,想要趁此机会挑起三界大乱。” 重隐山一挑眉梢:“哦?阴司殿主竟是这样说我的?”他忽惨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当真是贼喊捉贼。实不相瞒,阴司殿主才是真正的叛徒。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功德殿主:“这话怎么说?” 重隐山解释道:“其实早在数月之前,我便发现阴司殿主的情况很不对劲。他总是厌烦太虚庭,厌恶七大神殿与万神共治制度。 “一次偶然,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外溢的魔气。心下便对他的来历存了疑心。之后经过我的调查,发现阴司殿主竟然炼有同体。” “怎、怎么会,阴司殿主他虽然看起来是不好相处,但这些年,他也不曾有过出格的举动。他果真是同体?”有神官怀疑。 重隐山无奈道:“起初我也不愿意相信。于是便私下约他一见。但没想到,我试探不成功,反而被他发现了我的意图。 “之后浮屠城的魔族便大举入侵。当时,阴司殿主已与魔君矢怨达成合作。为了除掉我,魔君矢怨率众攻入严律殿。 “之后的情况如你们所见,我的分神被魔君矢怨所杀,而我则意外进入到浮屠城中。” 说到这里,重隐山微顿一下:“唉,只是我聊想不到,我逃往浮屠城,也在阴司殿主的预料之中。他早就在浮屠城布下了田天罗地网,只能我入局。” 重隐山道:“那段时间,我被困浮屠城,一面与魔族、鬼族死斗,一面奔逃。后来误入浮屠城的地下魔宫之中。 “直到不久之前,我才听说魔君矢怨与阴司殿主合作破裂,魔君矢怨被魔族驱逐浮屠城,而阴司殿主则下令众魔族,联合四大部族围攻天界。 “我知晓天界有难,这才从浮屠城匆忙赶来。” 说到这里,重隐山笑了笑,说:“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天界尚未落入阴司殿主之手。” (本章完) 第122章 诛魔计划(4) 天机一梦发生灵力爆裂之时,通晓神君正站在距离神器不远的地方。当时,他按照手札中所说的步骤,缓缓将归元卦炼化融合到天机一梦当中。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力从天机一梦内部爆冲而出!这股力量直冲通晓神君面门。 纵然他反应及时,但还是被这道强劲的力量给伤到了。 通晓神君被迫退出殿中,飞射而出的破碎的镜面割破了他的衣衫,留下数道血痕。片刻之后,他稳住身形,回过头看,却见通晓宫都被这股力量震得摇摇欲坠。 高高耸立在云端的通晓宫处于一片剧烈的震颤之中。没过多久,神宫的墙体寸寸龟裂,屋檐瓦楞也在这阵颤动之中纷纷开裂下坠。 庄严神圣的宫殿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乍起的烟尘布满整片天空。 通晓神君蒙了一下。他望着前方这一片废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天机一梦会忽然爆裂? 居然震得通晓宫都塌了? 那天机一梦呢? 通晓神君如梦初醒,忽然猛冲上去,不管不顾地在满地残垣当中寻找天机一梦。 片刻后,他在一根横梁下面找到了被压住的天机一梦的碎片。 诚如他所料,在将归元卦融合到天机一梦当中时,神器便难以承受归元卦的力量,整个崩坏了。 平滑的镜面四分五裂,上方满是一道道裂痕。镜面缺了很多块,不知被方才的力量崩裂到何处去了。 通晓神君转头看向另一边,在角落里找到了同样碎裂的归元卦。 他将碎裂的神器聚到一起,左右看了看,最终无奈地长叹口气,低语道:“这该如何是好?” 唯一能挽救天界的神器最终毁在了他的手上,那岂不就意味着,天界再无法修补那些时空裂缝了么? 如今时空裂缝遍布三界,天机一梦又受了严重损伤,那三界的将来…… 通晓神君不敢细想下去,越想,便越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不应该高估自己,以为凭他一人之力能够修好天机一梦。或许最开始,他应该找到七大神殿殿主帮忙,否则神器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就毁在他的手上。 想到这里,通晓神君便拿出兰漪道尊留下的手札。 他从头到尾细细地看过一遍,确认了自己并未做错当中的任何一个步骤。 “奇怪,若我没有失误,那么天机一梦是如何毁坏的?” 通晓神君狐疑片刻,随后回头查看天机一梦本体。而在他仔细搜寻一番过后,终于在破碎的镜面之下,找到了一张燃烧到一半的黑金色符咒。 符咒外围遗留下一层烧过的余烬,而在这余烬当中,丝丝缕缕的魔气缓慢地流泻出来。 魔气很快便消散于空气之中,转瞬间便不见任何痕迹了。 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当他从玉玄炽手中拿到天机一梦之时,已经有人动过了手脚。动手脚之人自然不是玉玄炽或是近香移。 能使出带有魔气的符咒,必然得是魔族之人。 又或者,是玉玄炽等人口中所说的同体,出自阴司鬼域的“丑君”,天界严律殿主重隐山? 通晓神君面色凝重,不由得捏紧手中符咒,心想,倘若果真是他,那天机一梦被毁,就是“之子”早已算计好的。 不管修复天机一梦之人是谁,最终都会因为这张符咒而毁掉神器。 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身后数道光华翩然落地。功德殿主急忙追了过来,惊愕问道:“神君,发生何事了,为何通晓宫会忽然坍塌?方才的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紧随其后的,是七大神殿诸位神官。 通晓神君转过身去,视线在众神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他看到了人群当中缓步走出的重隐山。 好一段日子不见,重隐山风度依旧。见到通晓宫惨状之时,他还十分讶异地睁大眼睛,问:“神君受伤了,可有大碍?” 若通晓神君不曾怀疑重隐山,此刻尚且能从他的口吻中听出几分关切的味道来。但偏偏神君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脑海中重现了重隐山方才说话时的表情,顿觉对方的举止当中透着几分虚伪与做作来。 重隐山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事态会演变至此,眼神中隐隐约约有一丝得意。 通晓神君很希望自己是看错了。 他板着脸,说道:“天机一梦彻底毁坏了。”他道:“在我使用归元卦修补神器之时,天机一梦突然爆裂开来。随后引来地动,通晓宫便塌了。” 话音落下,众神唏嘘一片。 “怎会如此……” “神器毁坏,难怪方才那些时空裂缝会骤然变大……” “这可如何是好,天机一梦被毁,那不就意味着,时空裂缝也永远无法弥合,那么三界岂不是……” 众神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他们意识到事情非常不容乐观。 重隐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看向通晓神君,口吻当中带上几分质问的意味:“敢问神君,你在修补天机一梦之时,可有什么异样?神器是如何毁坏的?还请通晓神君解释清楚。” 这句话太有针对性,不少神官反应过来: ——听严律殿主的意思,莫非通晓神君是有意将神器弄坏的?不应该啊,神君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边,通晓神君向重隐山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后者不闪不避,直面他的审视。 众目睽睽之下,通晓神君伸出手,一张焚毁到一半的符咒送到众神眼前。 他说:“意外发生之后,我在天机一梦的镜面之下找到了这个。” 功德殿主道:“魔族的法咒?是魔族在神器当中动了手脚!” 结缘殿主也凑了上来,道:“魔族的东西,自然只有魔族之人能弄得出来了。” 人道殿主道:“天机一梦流落凡间之时,曾落入魔族之手,想必就是在那时候,被魔族动了手脚。” 功德殿主想了想,道:“你们别忘了,兰漪道尊被杀之后,神器也曾落入阴司鬼域四大部族之手,或许是在阴司鬼域被动了手脚。” “没错。”重隐山颇为赞同:“以兰漪道尊对天机一梦的了解程度,不可能不知道神器内的异样。因此,神器必然是在阴司鬼域当中,被魔族之人碰了。” 结缘殿主拧紧眉头,说:“可是据怀觉仙君所言,他们是从鬼族的手中将神器夺回的,与魔族并无干系……” “四大部族确实与魔族没什么关系,但在阴司鬼域当中,有一人是同体。”重隐山道,“便是那名通体之人,将神器摧毁至此。” 功德殿主:“你是说——阴司殿主!” 通晓神君心头一跳,登时看向了重隐山:“阴司殿主?” 结缘殿主说道:“哦对,神君你还不知道,据严律殿主所言,真正的之子乃是阴司殿主。就是他主导了三界的浩劫,并且意图颠覆三界的秩序。” 一名神官附和道:“是啊。阴司殿主还说,是严律殿主将他关到了阴司鬼域的禁地当中。真是可笑,谁不知道阴司鬼域乃是阴司殿的地盘? “我想,这不过是他编出来的虚假故事罢了。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用‘被关押’的名头,化明为暗,好暗中实施他的计划。” 闻言,通晓神君眉心紧紧锁。他两眼盯着重隐山,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严律殿主早已身死道消,怎么还能回到天界?” 听见这句话,功德殿主连忙为严律殿主解释。将方才重隐山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但通晓神君心头的疑问未消:“此话当真?” 重隐山低叹道:“自然当真。我若有半句假话,方才也不会出手将进攻的魔族和鬼族击退天界了。” 众神官连连点头:“这话说得不假。返给若非严律殿主出手相助,我们也无法脱困。” 妖思殿主说:“先别管这些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三界当前的困局。”他分析道:“天机一梦已毁,三界各处的时空裂缝只能另寻办法修补。” 功德殿主赞同点头:“没错。否则等到时空裂缝完全裂开,便会致使多个异世界相互融合。到时,三界将重归混沌,万物便将永不复存!” 话音落下,众神皆静默了。 人道殿主很是头疼:“但据我们所知,唯一能修补时空裂缝的,也只有天机一梦了。想要挽回颓势,谈何容易。” 通晓神君低头思索片刻,道:“不,或许还有转机。” 闻言,重隐山一挑眉梢,问:“哦?神君有何想法?” “当年提出制作神器以稳固天界灵气的神官,在经历天界动乱之后,都已退隐三界各处。我在职的时间长,曾与数名隐退的神官有几分交情。”通晓神君道: “我想,三千多年前的天界神官,应当知晓一些关于稳定天界灵气的办法。我打算亲自登门拜访,向前辈讨教一二。” “此法可行。”人道殿主点点头,说:“那此事便交由神君去办?” 通晓神君:“自然。” 这时,重隐山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如此,神君去处理最要紧之事,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毙。眼下,天界局势不稳,我们是否应当重整七大神殿,以对抗蠢蠢欲动的魔族?” 功德殿主:“严律殿主的意思是?” 重隐山:“我的意思是,推举出新的领头者,带领诸位神官,一同对敌。” 人道殿主不解:“但我们已经有通晓神君了。” 此时,通晓神君眼皮一跳,心中涌现几分不安。他好像猜到了重隐山的目的:“严律殿主,你想做什么?” 重隐山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神君为天机一梦之事操劳,想必已经是分身乏术,无法带领众神官从容对敌。 “再说,阴司殿那边已经不受天界掌控,芳菲殿主又涉嫌勾结魔族,七大神殿名存实亡,所谓万神共议,如今也排不上用场了。 “因此我想,是否该暂时抛开万神共治制度,推出一名新的领导神官,率领众神与外界对抗?”重隐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而且根据我方才所见,天界剩余的六大神殿并不能有序对敌,关键就在于没有核心的领导之人。眼下,我们急需这样一位领导神官。” 听到这里,通晓神君已经彻底明白重隐山的意图了。 无垢圣莲,天机一梦,同体…… 按照阴司殿主与怀觉仙君所推测的结论往下推导,重隐山是消失三千多年的之子,如今他回到天界,目的是使用无垢圣莲,隐藏体内属于魔族的魔性,重登天阶,将丢失的天帝的荣誉夺回来。 重隐山隐身于天界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成为太虚庭的领导神官只是他的第一步。下一步便是重启帝制,掌控天界。 通晓神君也想揭穿重隐山的目的,但他无法做到。 且不说他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先前在万神共议之上,阴司殿主与怀觉仙君一番论证,也无法说服七大神殿的一众神官。 如今重隐山击退魔族与鬼族的攻击,重回天界,更是深得众神官的信任。在此情况下,通晓神君再德高望重,也无法撼动重隐山在众神心中的地位。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重隐山与众神交好。天界之中,他的声望仅次于通晓神君。 眼下,通晓神君没有破局的办法,只能暂时隐忍,另寻他法。 而在这之后,六大神殿的神官多数赞同了重隐山的意见。一方面,重隐山代表的严律殿是仅次于通晓宫的权威; 另一方面,六大神殿因为鬼、魔二族的进攻而损失惨重。重隐山是他们当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个。投靠、信任强者的本能,即便是天界神官也不例外。 于是没过多久,六大神殿皆推举重隐山成为所谓的新的“领导神官”,率领众神,对抗鬼、魔二族。 通晓神君立在人群当中,看到重隐山被众人拥簇,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他听着重隐山“谦虚”回答:“我必不负众神所望!”然后往后退了退。通晓神君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寻找前辈探问时空裂缝的处理办法了。” 众神官回头看他,道:“一切有劳通晓神君。” “辛苦通晓神君了。” …… 通晓神君笑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太虚庭。 他化光而走,几个瞬息过后便来到了逍遥境。 第123章 诛魔计划(5) 逍遥境中,追寻魔君矢怨踪迹而来的神仙还没有离去。 通晓神君留意到,逍遥境中不仅有隐退的神仙,还有不少止戈天的兵将。他们聚在一处,神情严肃,面对面地说着什么话。 在场神官很快就发现了骤然来到的通晓神君,即刻转过身看向他,问道:“神君怎会在此处?前来逍遥境有何公干?” 说这句话的,是止戈天的白栀武君。他的心情很不好,板着一张脸,生着闷气,口吻也十分冰冷: “这时候,太虚庭应当忙着应对进攻的魔族和鬼族,你不在太虚庭主持大局,跑到这里做什么?” 通晓神君自然发现了他语气当中的不满,心中猜测止戈天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回答道:“出了点意外。说来话长,武君若是想知道,便可到太虚庭一探究竟。”说着,他顿了顿,问: “不过,诸位怎么会聚在此处?莫非逍遥境也遇到了魔族的攻击?” 有神仙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不久之前,浮屠城的魔君入侵逍遥境。只是很奇怪,她竟是孤身一人前来,身上还带着伤。 “我等围攻魔君矢怨,却没能将人拿下,还是让她给逃了。追踪的过程中,遇到了止戈天的同僚。他们说,怀觉仙君闯入止戈天劫狱,带走了芳菲殿主。” 通晓神君:“……” 他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情理之中。 怀觉还真跑去止戈天大牢救人了,他当真能豁得出去。不过…… 通晓神君紧接着问道:“那他们人呢?” 近香移和玉玄炽被止戈天的兵将追踪到此,而魔君矢怨亦在逍遥境,他们双方该不会碰上面了? 听到这个问题,白栀武君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还说呢。你们太虚庭可真会管教下属神官,逃狱、劫狱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魔君矢怨私逃!”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白栀武君尤为愤怒。他说:“若非我们赶到及时,否则还不知道你们太虚庭的人,早与魔君矢怨有所勾连!” 闻言,通晓神君的表情冷了下来,他说:“武君说话也要凭证据。你们只是看到了他们一同离开逍遥境而已,或许怀觉仙君与芳菲殿主是被魔君所威胁,不得已而为之呢? “在查明真相之前,还请诸位武君莫要妄自给人定罪。”通晓神君冷着脸说完这句话,转头就面带微笑地看向逍遥境的众仙者: “请问诸位,可有青诗尊者的下落?晚辈有要紧事想请教青诗尊者。” 一名仙者道:“青诗尊者啊,你来得不巧。数日之前,尊者已经下界,去了凡间,修补时空裂缝去了。” 通晓神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多谢前辈。我知道了。”他脸上带着几分假笑,先是看看止戈天的兵将,而后瞧瞧众神仙,道:“我还有急事,就不与诸位叙旧了,告辞。” 他说完就走,半分不带犹豫。 白栀武君冷漠的目光看着他离开,当下便冷哼一声,说道:“太虚庭真是一日比一日没落了。这些年选出的神官,也是一辈不如一辈。” 说完,他不再停留,即刻带着一干下属离开了逍遥境。 另一边,通晓神君通过天门下界人间。同时,他忙不迭地发出传讯符: “香移啊香移,你和玉玄炽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还带着魔君矢怨从逍遥境逃走了?你们现今何处,要做什么?不要冲动。若是另有计划,千万留意自身安危。” 传讯符带着他的话,化成一道飞旋的流光,即刻向天际飞掠而去。 通晓神君望向远方,心想:但愿不要出事。 彩蝶带着流光一路飞旋着来到了白桦城。白桦城中,昔日通过天机一梦打开的通道口仍存在着。 只是没了神器的力量加持,通道口已经缩小成不过方寸大小的黑色漩涡。 白桦城在经过那一激烈的一战过后,城中百姓多数都已搬离了这个是非之地。而原先举办问道大会的校场,也被武林正道派人看管起来。 寻常时候,除非有各大门派的令牌,等闲之辈皆无法来到这个禁地。 而今日的白桦城却有几分不同寻常。 早些时候,天际先是划落下三道刺目的光芒。这三道光宛若流星,眨眼间便穿过黑色漩涡,进入到了无欲魔界之中。 随后不久,又有一道带着流光的彩蝶从远方一闪而过。流光“咻”的一下穿过了通道口,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负责看守通道口的修者大感讶异。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认为这不是他们能够处理的事件,于是便将此事上报。 而此时,穿过通道的彩蝶在阴森的密林当中盘旋。随后,彩蝶展翅高飞,继而一个俯冲,下一刻便以电光之速穿过了这片森冷的丛林。 流光停滞之处,正是近香移和玉玄炽的所在。 近香移和玉玄炽离开了逍遥境,转头就来到了无欲魔界。这是魔族的老巢,也是魔君矢怨最为熟悉的地方。 到了这里,魔君矢怨紧张的情绪登时松弛下来了。 她望着玉玄炽和近香移,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复杂表情。她道:“看来你们两个已经和好了,关系还算亲密?” 近香移:“是啊,和好了。那又怎样?”她看着魔君矢怨不怀好意的眼神,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想要像征服策梦仙君一样,带走玉玄炽。 她登时就警觉了。 魔君矢怨仿佛是深受当年母亲受骗一事的影响,学着她的生父,利用外貌与假身份来营情骗局,要欺骗天界神官的感情。 这是一种报复心态,近香移很清楚。但是她报复了策梦仙君还不够,竟然还想牵连玉玄炽。 虽然近香移对玉玄炽没有别的感情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玉玄炽上当。 若是以前的玉玄炽,近香移还能安心些,但现在玉玄炽没有了无情道心,魔君矢怨想动摇他的内心,不是易如反掌么? 她不太想让玉玄炽掺合进来。 不愿玉玄炽上当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她也想亲手处理她与魔君矢怨之间的恩怨。 此时,近香移捏住通晓神君送来的传讯符。她并没有急着读取里面的内容,而是一拢袖子,将传讯符收了起来,然后看向魔君矢怨,道: “我受了止戈天的刑罚,神魂有伤。不知魔君矢怨可有办法助我疗伤?”她笑着与对方商量:“若魔君能治好我的伤势,我愿意答应与你合作。” 闻言,魔君矢怨一挑眉梢:“哦?此话当真?” 近香移:“自然当真。” 到了这一步,玉玄炽就不太理解了。他眉心微皱,看了看近香移,眼中藏着几分疑惑:你要做什么? 近香移手中捏紧金色符咒,在心中说了句:听我安排就好。 玉玄炽深深看她一眼,并不说话。 魔君矢怨静静看他们打了会儿哑谜,心情渐渐低沉下去。她说:“要治你神魂的伤,容易。只要拿到养魂丹服下便可。偏偏巧得很,无欲魔界还真有这样东西。” 一千五百年前,敕玄仙君化身普通修者来到无欲魔界之时,身上就带着不少天界的丹药。 那些丹药被巽妖兰稳妥收好,放在了当年他们夫妻俩隐居之地。 而他们的隐居地,就在无欲魔界内的一处偏僻山村。距离此处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魔君矢怨道:“只是我有伤在身,无法亲身前往,拿到养魂丹。”她看向玉玄炽,说:“恐怕只能劳烦怀觉仙君跑一趟了。” 玉玄炽明白了,魔君矢怨是想将他支开。 他道:“近香移与我同去。” “哦?”魔君矢怨笑了笑:“怀觉仙君是害怕我对她动手吗?另外,你们两个都走了,就不怕我趁你们离开,在魔界内动手脚,将你们永远困在此处?” 她一面说,一面拂开脸上的发丝。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 近香移见了,不得不感叹一句,魔君矢怨这副皮囊当真是漂亮。她很清楚自己有一张足以蛊惑众生的容貌,举止间也在刻意卖弄。 但是玉玄炽毫无反应。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不为所动:“拿取养魂丹之前,我也不介意施法将你困在原地。” 魔君矢怨口中“啧”了一声,道:“当真是冷酷无情啊,一点师徒情分也不讲。仙君当真是冷面冷心。” 近香移:“……”她发现了,魔君矢怨在没有了“素心铃”这张人皮之后,行为更加放肆了。 她对玉玄炽道:“没事,你去。我会盯着她的。” 玉玄炽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你究竟……” 没等他把话说完,近香移就打断道:“我神魂不稳,眼下急需修养。不用担心,她有伤在身,无法伤我,你尽管去就是。” 近香移没有多余的解释,还悄悄告诉玉玄炽,让他不要插手,她会自己解决魔君矢怨。这让玉玄炽大感困惑。 但是近香移执意如此,玉玄炽劝说不成,只能照办。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留了一个心眼,抽出一道分神在暗中观望。若魔君矢怨对近香移动手,分神会即刻出手,将魔者拿下。 送走了玉玄炽,近香移这才直面魔君矢怨。她收敛了笑意,道:“所谓的养魂丹,是假的?” 魔君矢怨摇摇头,说:“不,这个我可没有骗你。无欲魔界确实有养魂丹,对你神魂之伤,也有奇效。” 说着,她笑起来,道:“你也真是大胆,竟敢与我独处。难道不怕我趁此机会杀了你?你应该知道,以你的功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近香移不紧不慢道:“但若非如此,你就不会对我下手。只有支开玉玄炽,你才有机会动手。” 这回换作魔君矢怨愣住了:“你不想活了?” 近香移微笑道:“我当然想活。”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魔君矢怨警惕地看着她: “作为三界神树,我想你应当知道你的价值所在。只要能得到你的本体,我的伤势很快就能复原,甚至更上一层楼。你不是最怕死了,怎么,现在不怕了?” 闻言,近香移冷笑一声:“百年前我不会怕,如今更不会怕。”她挑衅道:“时机合适,你还不动手?” 听见这话,魔君矢怨不由得警醒起来。她有直觉,近香移敢这样挑衅,必然有后招。 但是她能有什么后招? 这里可是无欲魔界,是魔族的地盘。 近香移初来乍到,还能动什么手脚?再说,对方神魂有损,即便仍有余力,也发挥不出原本实力的五成。 魔君矢怨心中算计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决定向近香移动手。 她首先考虑到的,是自己此时此刻的现状。以玉玄炽的功力,拿取养魂丹一来一回,不过片刻工夫。 片刻之后,等近香移和玉玄炽修养好伤势,她再想走,恐怕不容易。 再者,她已经在重隐山手中栽了跟头,决不能再失手。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与伤势,夺回浮屠城,重掌魔族。 至于其他……魔君矢怨确实不相信近香移有能力在这短时间内,给她设下什么陷阱。 近香移不过是修行不过六七百年的一颗树而已,能有什么实力?在鸿蒙山上,她看得一清二楚,小小神树,简直不足挂齿,怎么回事她的对手? 对付这样一个修行尚浅的神树,魔君矢怨志在必得,胸有成竹。 当下,她阴冷一笑,随即施放全身魔气,代表神性的分神从她身上一跃而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包围住近香移。 魔君矢怨:“既然如此,本座便不客气了。永别了,芳菲殿主。” 话音落下,无数荆棘丛便从魔界的土壤之下层层升起。黑白两色的长鞭同时向近香移围攻而去! 磅礴的力量冲击而来,近香移气息微沉,而后双掌蓄力,法印从她掌心中生出。 近香移面色冷肃,只听她沉沉一喝,随后,四道金色法印同时向四方飞射而去! 就在法印四散的同时,四周倏地传来一声洪亮的钟声! 只听“嗡嗡”四声,无数金色法咒浮现在四野之上。与此同时,带有无上罡气的强力法阵顿时结起! 法阵宛若密不透风的牢笼,将魔君矢怨团团包围了! 第125章 魔君之死 关于那个孩子,魔君矢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她只记得,初有孕之时,她的反应很强烈,甚至无法掩藏住身上的魔气。 为免被人发现,她只能成日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孩子没了之后,策梦便答应与她完婚。 而在婚礼当天,便是魔族攻入鸿蒙山之时。 一直以来,魔君矢怨总隐隐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直到今天,她的魂魄被撕扯而出,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也跟着冒了出来。 最初发现她有身孕的,不是她,而是策梦仙君。他将她藏了起来,想方设法稳定她体内的神力与魔气。 但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 原先,魔君矢怨体内的神力与魔气就无法达成有效平衡,刚成型的胎儿吸食她体内的力量,愈发加重了魔君矢怨力量失衡的情况。 她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 即便是策梦仙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无法挽救颓势。他只能将魔君矢怨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但当时魔君矢怨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她回想起与策梦仙君争执时的场面: ——“我要留下她,你没有资格将她带走!” ——“但你的身体支撑不住。长此下去,你会比这个胎儿更早死亡。” ——“那又如何,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走开,我不用你管我,我即便是死了又怎样,横竖碍不着你。等我死了,你不是更开心?那样的话,你就能摆脱我了,是不是?你休想摆脱我,策梦,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有意外。” ——“我不信,你在骗我。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之前怎么不见你这般柔情蜜意?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会把她生下来,然后告诉她,她的父亲是怎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你到底怎样才肯同意将孩子拿掉?” ——“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答应你。” 策梦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固执。在她吃了药安眠之后,策梦便带着天界的医者悄悄动了手,取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同时,他又在她身上施加了一层法咒,抹除了有关孩子的一切记忆。 魔君矢怨再度醒来,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失去了一部分。她有过怀疑,但策梦始终不曾表露半分异样。 她查不出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正想纠缠策梦与她完婚之时,策梦就自己提出了要同她结成连理。 魔君矢怨心中讶异,没想到策梦还真是信守承诺,说承担便承担了。同时,她着手准备起自己的计划来。 到了大婚那日,闻讯而来的宾客来到了鸿蒙山。魔君矢怨在宾客的酒酿中下了药,药翻了那伙神仙。 她并没有急着杀策梦,而是先将那些神仙的力量全数吸收,补充她体内受损的力量。天界神官的神魂是上等的补品。 魔君矢怨将那些神仙的魂魄与力量炼化,实力远超以往。她看着策梦仙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可以选择投降或者不投降。你若甘心臣服,我可以放了你,准许你随我回到浮屠城。你若不愿投降,那么,鸿蒙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处。策梦,不要让我失望。” 问出这一问题的时候,魔君矢怨是真心希望策梦能够识相点,跟随她走。 但人间世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策梦不但拒绝了她,还要她回头是岸。 魔君矢怨在心中冷笑。 哈,他怎么敢的。当年敕玄狗贼带人杀入魔族之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界神官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要杀尽天下所有魔族,要所有魔族臣服在天界脚下。 就因为神与魔的道路不同。 魔君矢怨不再怜悯。她落下一声极轻的笑声,随后,长剑刺入了策梦仙君的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策梦仙君在她手下毫无还击之力,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血色浸染了他的衣衫。 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就倒在血泊之中。 她以为杀了策梦会让她感到高兴。但并没有。相反的,她感到心中空了一块。比起千年前目睹母亲身亡的愤怒与悲伤,此时此刻,她竟觉得往后的人生再无生趣。 魔君矢怨下意识地想做些什么,至少不能让策梦就这样死了。 但在这时候,那棵不知死活的神树跑了过来。 神树修行数百年,终于在策梦的大婚之日化成人形。魔君矢怨怀疑她是故意的。这棵树必然是不安好心,非要在这等关键时候,毁掉她与策梦的婚礼。 魔君矢怨心中有了打算。 她要先杀了近香移,再将策梦仙君带走。她会想个办法,掩盖去策梦的真实相貌,毁掉他的修为,最好让他变成与她一样的魔族,这样,他就能和她在浮屠城厮守。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但是策梦偏偏要和她对着干! 他对所有的魔族都施了法咒,不仅如此,还将一身修为传给了那棵树! 那棵树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费这般心思栽培。以心头血浇灌也便罢了,他还要让蠢树传承他的衣钵。 策梦把她当成什么?他真的有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他真的爱她? 魔君矢怨认为自己被骗了。 她看着近香移和策梦逃离的背影,觉得他们所谓的“养父养女”的关系真是令人恶心。 再后来,鸿蒙山那场大战,以天界的救援而结束。 魔君矢怨最终没能带走策梦,而她的一部分下属也被天界所擒拿。所谓的偷袭、围攻,不过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平局。魔族并没有从这场战争中讨到什么好处。 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就是她终于能完美平衡体内的之力了。这还得拜那些前来贺喜的天界神官。 若非有他们的神魂与修为相助,她也不能这么快掌握平衡正邪之力的诀窍。 但在百年之后,魔君矢怨再次回想起与策梦仙君在鸿蒙山上的时光,她终于明白,那场婚宴也是对方设下的骗局之一。 婚宴所请的神官,都是受策梦仙君之邀而来的。早在千年前,他们便已从天界退位,或是隐居逍遥境,或是在太虚庭担任闲职。 而这些神官,曾经都参与了一千五百年前的之战。 他们来到鸿蒙山之前,都已经抱有必死的决心。他们的决心并非要诛魔,而是要牺牲自己,协助魔君矢怨平衡体内的之力。 唯有如此,才能完成最完美的之体。也只有这样至正至邪的力量,才能炼成补天阙。 而神器补天阙能在百年之后,挽救天界,挽救万物生灵。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策梦仙君精心设下的局。他根本不爱她,他爱的只有天界,只有苍生。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即便生死道消,也要装出无辜、无奈、无可奈何的模样,欺骗她,让她自愿完成之体。 此时此刻,法器抽走了她身上仅存的之力。磅礴力量融入金色法器当中,顷刻间便形成一道隐约透明的八卦之象。 同时,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她。魔君矢怨难以抵抗,整个人便向法器飞扑而去。 金色光芒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魔君矢怨感受不到任何痛觉了。刺目的金光几乎毁掉了她的眼睛,她无法感受自己,无法感受天地自然,只觉得心中钝痛无比。 她承认,在与策梦相处过程当中,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她是想过与对方携手一生的。但是……但是策梦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是理智的。 他理智地与她相爱,与她耳鬓厮磨,与她有了孩子。他能一面甜言蜜语,一面策划着在将来某一天杀了她。 神仙真是无情啊。 魔君矢怨想着,眼角倏然落下泪来。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衬得她脸上的魔纹愈加艳丽。 敕玄仙君如此,策梦仙君亦是如此。其实神与魔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魔族为恶只在表面。 他们魔族是摆在台面上作恶,而神仙是藏着心眼作恶。他们会使尽所有计谋,既杀人,又诛心,让人怀着痛苦与愤恨死去。 论心计,这些神仙确实技高一筹。 只是她看不明白,以为满天神者当中还有例外,但其实不是。即便是无情道修炼成神的玉玄炽,他不也对近香移两副面孔? 起初,她看玉玄炽,是想从他身上找出点策梦的影子来。但他终究是与策梦不同的。策梦比他有人情味,他也不会像玉玄炽那样,分明动心,却做无情之态。 想到近香移和玉玄炽,魔君矢怨即刻睁开了眼睛。 在她肉身将要与神器融为一体之际,她倏然扬起胳膊,一甩手,便将无垢圣莲丢了出去。 她回头看了眼近香移,道: “纵然我厌恶你,但我想要重隐山死。无垢圣莲是其中关键,要怎么处置,随你。” 说完这句话,魔君矢怨不再看近香移一眼。 濒死之际,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境竟是如此安宁、平和。除此之外,她还感到一阵疲累。这么多年下来,她为复仇天界,深受折磨。 到头来,她还是要死的。恨也好,爱也好,她已经不想再斗了。她想休息。 一片金光之中,魔君矢怨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法阵外围。 近香移骤然回神,接住了魔君矢怨丢出的无垢圣莲。疑惑之际,却见前方光芒大盛,刺目的光冲天而上,几乎照亮了整个无欲魔界。 魔君矢怨的身体便在这道圣光当中逐渐消亡了。她的身形消散于法器当中,最终融入其中,成为神器的最后一分祭品。 紧接着,敕玄仙君一冲而上。流光从他掌下飞出,丝丝缕缕落在神器之上。只见半空之中,法器表面浮现一层黑白八卦,进而与神器融为一体! 敕玄仙君神情一松,道:“成了!” 话音落下,法阵结界应声碎裂。 敕玄仙君牢牢控制住神器,回头看了眼近香移和玉玄炽,道:“你们先稍待片刻,神器的神力尚未稳定,我还需以法力修复。” 近香移点点头,道:“我明白。”她看了眼玉玄炽,道:“那么我们便在远处等您。” 敕玄仙君微微颔首,近香移便和玉玄炽向后退开了。 等拉开了一段距离,玉玄炽才问:“你何时与敕玄仙君定下了今日之局?” 从离开止戈天后,他便时刻跟随近香移,不曾见她与旁人有过往来。那么,无欲魔界的法阵,还有敕玄仙君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补天阙。敕玄仙君何时做了这项宝物?”玉玄炽问道。 近香移便一一向他解释:“我并没有与敕玄仙君拟定计策。定下计策的,是策梦仙君。 “其实早在百年前,策梦仙君便让敕玄仙君做了准备。只要我入了止戈天大牢,他便要带着策梦仙君所做的补天阙来到无欲魔界,完成神器。” 玉玄炽道:“百年前……换言之,策梦仙君早已料到天界有此劫难,所以才做出补天阙来代替天机一梦?” “是。”近香移道:“就连我被止戈天带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先前将我带走的止戈天神官,就是奉了他的命令,以释灵鞭来解除神魂禁制,恢复我的记忆与神力。” 玉玄炽:“策梦仙君深谋远虑。” 说到这个,玉玄炽即刻将养魂丹交给她:“这是我从敕玄仙君的旧居当中找到的,对你修复神魂有所帮助。” 近香移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将其收入囊中。 她没有急着吃药,反而在打量手中的无垢圣莲。 “魔君矢怨在临死之前将圣莲交给了我,你说,她这是什么目的?”近香移道:“她会不会是在骗我?” 魔君矢怨有无数个心眼子。近香移可不认为,魔君矢怨会这样轻易就将宝物交给她。 毕竟他们是敌对关系,魔君矢怨痛恨她,看她不顺眼;而她也与魔君矢怨有仇。双方都想弄死对方。 所以近香移有理由怀疑,所谓的无垢圣莲是魔君矢怨的另一个陷阱。 玉玄炽道:“是不是陷阱,一试便知。” 近香移:“怎么试?” 玉玄炽道:“无垢圣莲交给我。你只管修复神魂的损伤便好。” 第126章 补天阙 近香移在心中权衡一番,认为确实是先修复神魂比较要紧,于是仰头吞下了药丸,并在一旁打坐调息。 玉玄炽在不远处看着她,透过一层浅淡的柔光,近香移的面部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他毁掉无情道心之后,第一次这般认真地打量近香移。以往尚未发觉,如今细细想来,从很早的时候起,他的目光便会忍不住落在近香移身上。 从前“怪异”的心动被他认作是不喜与厌恶,如今却是发自内心的时时留意。他有一种错觉,希望时间能长久地停留在这一刻。 至少这时候,近香移不会言语尖锐地要求他远离,更不会说出刺伤他的话。他也能够平心静气地看着她。 玉玄炽从未想过,在离了无情道之后,自己内心也能如此平静。 与他旖旎、浪漫的心思不同,近香移此刻却是满心纠结。 补天阙完成之后,接下来的事,便是修补时空裂缝了。但眼下她和玉玄炽已经是天界所通缉的逃犯,想要回到天界可不容易。 除此之外,近香移更忧愁另外一点。 纵然补天阙能修补三界各处裂缝,但除了时空裂缝以外,他们还需要处理重隐山。 不知道天界如今情况如何了,他们究竟有没有查出重隐山的真实身份?有没有全力捉拿这个叛徒? 若是重隐山依旧没有现身,他们应该如何将人找出来? 近香移不想欺骗自己。这时候,她既希望重隐山继续隐藏身份,拖延被找到真身的时间;但又希望天界能尽早揪出他来,也好早日处理掉三界的巨大隐患。 期盼重隐山落网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三界众生的安危而考虑,但她希望拖延的原因在于,她还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近香移无奈地暗叹一声,心想:算了,总该是要我出面的,早一点和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呢? 养魂丹的功效十分显着。 近香移不过才闭目调息了片刻,神魂的疲累感顿时消除了。此外,灵魂之上的痛感也在慢慢减退。 又过了片刻,她收敛心神,长出口气后便睁开了眼睛。 近香移动了动四肢,然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时候,她已经能将识海收放自如了,并且没有任何不适。 敕玄仙君留下的东西果然很有效。 她扭过头去,见得玉玄炽正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失神。他双目好像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像是在神游天外,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近香移摆着手在他眼前扫了两下:“欸,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关于无垢圣莲,你研究出什么没有?” 下一刻,玉玄炽骤然回神。他微微拢袖,将无垢圣莲藏了起来,道:“尚无头绪。” 他不擅长说谎,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敢直视近香移的眼睛。在他私心里,并不想帮助时与期恢复灵体。 虽然他没了无情道心,但并没有失忆。他始终都记得,在阴司鬼域之时,时与期嚣张又挑衅地当着众神的面亲吻了近香移。 玉玄炽心中气愤泛酸,每每回想起来,都想当场毁掉时与期的本体。 他没有办法和近香移说,他不喜欢时与期靠近她,但是他希望,三界之内,在没有时与期这个人存在。 所以他想牢牢掌控住时与期的本体。等三界动乱平息之后,若没有了无垢圣莲的用处,就将无垢圣莲封存在锦盒当中,归还给谒佛原。 但近香移似乎并不这样想。 她向玉玄炽伸出手,道:“那你将圣莲给我,我有办法。”虽说时与期确实是犯了错误,但眼下他们急需人手来对付重隐山。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恢复时与期的灵体。一方面是问问时与期,关于重隐山,他有没有别的线索可以提供。另一方面,她本人也有事情想请时与期帮忙。 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时与期和重隐山有旧怨,想必他会答应加入对抗重隐山的阵营。 玉玄炽没有动,拒绝道:“时与期的灵体已经被打散,无法再凝聚出灵体。再说,无垢圣莲兴许是对付重隐山的利器,我认为不应当让时与期回归。” 闻言,近香移拧紧了眉头,说道:“先前不是说,无垢圣莲的用处便是掩藏修者的魔性?重隐山的目的显而易见,他要利用圣莲来遮掩身上的魔体。 “如今圣莲在我们之手,重隐山不能达成他的目的,只能另寻办法。天界的局势尚不明朗,我们无法保证重隐山是否已经回归天界。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需要时与期的帮忙。天界的人不愿意相信重隐山是叛徒,但时与期和重隐山有仇,我们可以拉拢他,为我们办事。” 近香移认为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她补充道:“而且在化为本体之时,他也跟我摊牌了。他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玉玄炽从她的话语中品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他动了动唇,艰涩道:“莫非他已经将恢复灵体的办法告诉你了?” 时与期什么时候和她的关系这样亲近? 时与期都骗了她了,她还愿意相信他? 当时阴司鬼域的情况那样严峻,时与期当着众神的面诬陷她,她说原谅就原谅了? 那他呢? 她为什么独独不愿意跟他和好,不愿意给他一点点关怀与笑容? 玉玄炽的表情说不上好。近香移只见到他板着张脸,像是生气了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是讨要无垢圣莲的本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病。 近香移懒得跟他说废话,只道:“快点,你没有办法,我有。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耽搁。” 她没有留意玉玄炽的表情,只发现对方的身形好像在一瞬间僵直了一瞬。 玉玄炽忍耐了一番,然后无奈地叹了声气,继而将无垢圣莲交了出去:“由你处置。” 近香移单手将圣莲托起。她依照时与期在信中所指示的办法,将法力灌输在灵符之上。顷刻间,灵符在半空之中化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下一刻,圣莲当中的佛力涌现,随着法力的无形牵引,一点一点地进入到灵符所幻化的人形当中去。 片刻的工夫,人影周身浮现点点星光,随后,时与期的面容在这阵浮光中化形而出。 “呼,我终于回来了!”时与期身轻如燕,双脚轻飘飘落地,懒散地伸展四肢,“憋死我了,再不出来活动活动,我就要闷死在圣莲里面了。” 时与期的灵体被打散又重聚,意识回到无垢圣莲当中,受了佛力的滋养之后,此刻重新化形的他,面容更加明艳了。 他依旧是扎了单辫,如黑色绸缎一般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挂在肩头,红色发带和艳丽的衣衫混为一色,看起来妖冶万分。 不像个神,倒像是妖精。 妖精冲近香移眨了眨眼睛,说道:“这回还真是多亏了你呀,芳菲殿主!”他一面说,一面向近香移凑了过去,伸手揽住了近香移的肩膀,暧昧道: “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唉,我也只能以身相——” 他话没有说完,衣裳后领就被一股力量抓住往后扯了扯。时与期没有防备,就这么被对方拉开了距离。 他一回头,看到的是玉玄炽没有表情的脸。 “堂堂天界神官,还请水澜仙君端方持重,莫要动手动脚。”玉玄炽道,“这对芳菲殿主影响不好。” 时与期:“……”他看呆一瞬,然后冲近香移眨眨眼睛,说:“你们和好啦?” 近香移失语片刻:“什么跟什么,你们能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么?” “不应该啊……”时与期单手撑着下巴,喃喃道,“难道当初给的刺激还不够?”玉玄炽不至于迟钝成这样,到现在还没向近香移表明心意? 啧。 神仙真难懂。 几人说话的时候,后方不远处忽然传来“喀”的一声轻响。随即,一道眩目的光芒升了起来。 近香移等人即刻扭过头去。 在这阵光芒之后,象征着无限神力的补天阙最终完成。 近香移抬头一望,只见得神器悬浮在半空之上,周围的魔气被无上神力所驱散,隐隐约约中,四周的灵气开始复苏,附近的魔气竟然有不少被净化了! 近香移大感惊奇。 没想到策梦仙君留下的神器,竟然还有这等威力。 “敕玄仙君?”玉玄炽视线下移,赫然见到瘫坐在地上的仙者。他走上前去:“仙君可还无恙?” 敕玄仙君并没有说话。 近香移和时与期对视一眼,连忙走了过去:“敕玄仙君炼化神器辛苦,接下来的计划,便交给我们罢。” 三人来到敕玄仙君面前,后者这才缓缓抬起头。 见到他此刻的模样,近香移吓了一跳。 此时的敕玄仙君,已经没有往日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的面容在一瞬间苍老下来,皱巴巴的皮肤上已经有了开裂的痕迹。 时与期呆了呆,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中透着几分惊恐,好像他的皮肤也跟着开了了似的。他道:“您、您这是……” 敕玄仙君摇了摇头,说:“无妨,我只是耗干了神力,无妨……” 耗干了神力的神仙,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在见证了无欲魔界覆灭的全过程后,近香移虽然不怎么喜欢敕玄仙君,但是看到对方这般下场,仍是有几分不忍心。 她道:“那您……” “我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敕玄仙君道:“在身死道消之前,我有几件事需要交代你们。第一件事,便是补天阙。” 说着,他抬眸看向近香移,道:“你既已恢复了记忆,便知补天阙的功用。在我死后,你们需将补天阙带回天界,将补天阙带至御神台。配合御神台的法阵,补天阙能发挥出所有的神力,平衡天界灵气,并弥合三界的时空裂缝。” “第二件事,你们心里也清楚,三界的劫难不仅仅是时空裂缝,还有之子重隐山。他的目的在于统御三界。而重隐山的实力不可估量。他有三千多年的修为,加上之体,三界之内已无人是他的对手。香移,能不能将他诛杀,便看你了。” 近香移动作微顿,道:“我明白的,您放心。” “好。我相信你,不会让策梦的努力白费。”敕玄仙君忽然卸了力气,道:“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们能……” 话没说完,敕玄便没了话音。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么。 敕玄仙君举目四望,眼中所见的是一片荒芜的无欲魔界。自一千五百年前的之战以来,无欲魔界便被天界所封闭,再无人造访。 当年繁盛之景,今日已然消亡。 如今回想起来,那年与巽妖兰相遇之景,却宛如昨日。 那天之后,敕玄心中无时不刻不是在悔恨当中。他后悔当年轻易答应了万神共议的决策,后悔来到人间,与巽妖兰相识,后悔与她相爱。 若他不曾下界,这些年来也不会留在悔恨当中。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放走魔族余孽,让他们在浮屠城中休养生息,以至于有了报复天界的机会。 若他当年能狠下心,或许三界并不会因此遭难。 而更令他痛恨的是,自己受不住的道心。 事到如今,他不怨恨旁人,只怨恨自己。一切根源来自于他。他要做一名为苍生牺牲的神仙,却沉沦与魔族相爱。 他要救人,却放走了魔族。 作为神官,他有愧于心;作为丈夫与父亲,他亦有愧于心。他不配为神,更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巽妖兰已经死在了一千五百年前,如今,他唯一的女儿也死在他的手中。敕玄自问没有资格再苟活于世。 多年以来,他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完成策梦的心愿,完成补天阙。如今补天阙功成,他的死期也到了。 原先他还想在死后葬在巽妖兰墓前,但是想想,或许妖兰并不想看见他。她是带着恨意而死的,怎么会愿意灭族仇人再出现在眼前? 想到这里,敕玄仙君惨淡地笑了一下,心想,他没有资格悲伤,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敕玄仙君道: “没有了,没有第三件事了。三界的未来还需靠你们,往后,还请你们多加小心。若是遇到困难,便回鸿蒙山。策梦仙君还留了关键线索在地宫之内,你们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说罢,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 敕玄仙君没有任何遗憾地走了。他的肉身化为灵气,一点一点地回归于天地之间。 ------题外话------ 照例感谢投了推荐票的宝贝们!鞠躬! 第127章 天界新帝 时与期不合时宜地“啊”了一声,说道:“敕玄仙君这便……死了?”他对敕玄仙君并不熟悉,不过点头之交。这会儿敕玄身死道消,他心中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而近香移只是静静地看了眼敕玄仙君消失的地方,说道:“我想这样的结果,也是敕玄仙君想要的。” 虽然她无法准确地知道敕玄仙君心中的想法,但根据她以往所听到的消息,知道敕玄在离开太虚庭之后,便行踪不定。 有时,他会在逍遥境隐居,有时又行走在人间。 没有人能够得知他确切的位置,但所有神仙都知道,一千五百年前的大战之后,向来严肃克己的敕玄仙君成了不折不扣的酒鬼。酒壶不离身,始终保持着三分醉态。 直到近日,近香移才明白,或许经历那些事情以后,敕玄就不打算再好好做个神仙了。 玉玄炽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个“嗯”字。 时与期说:“唉,令人唏嘘。”他回头看了看半空中漂浮的神器,道:“你们说这个……这个‘补天阙’,它真能够弥合三界内的时空裂缝?” 近香移回答说:“可以。这是策梦仙君生前所造,错不了的。” 时与期:“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带着这项神器,重新回到天界?”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微微拔高:“但我们现在可是天界的逃犯,想要完成这个任务,恐怕是不容易。” 一直沉默的玉玄炽忽然说话了:“你若是不想冒险,可以不去。”他阴沉沉地看了时与期一眼,说: “心中既无苍生,水澜仙君便算不上是太虚庭的神官。既然不是神官,那么你想去何处,我们管不着。或去或留,仙君自当随意。只是你既与我们非同道之人,往后亦无需同谋。” 近香移:“……” 她诧异地看了看玉玄炽,说道:“你今天说话好冲,时与期惹到你啦?” “是啊,我惹到你啦?”时与期看得直乐。 从刚才他就发现了,玉玄炽现在看到他就非常不高兴。好像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将他踢走似的。 其中原因,时与期当然知道。但他乐意当做自己不知道。 他说:“还有,谁说我和你们不是同道?不就是送补天阙回到天界,解除天界动乱么,我乐意效劳!” 说着,时与期胳膊一伸,轻轻搭在了近香移的肩膀上,说:“再说,我和香移是什么交情?那是生死之交。她要做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帮忙的。是香移?” 近香移:“……”她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说: “少来这套。你别以为我忘记了你之前是怎么陷害我的。在我这里,你还是个不守信用,四处捣乱的混蛋,希望你能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时与期:“……你好无情。” 闻言,玉玄炽冷笑一声,将时与期从近香移身边拉开,同时步子一迈,成功挡在了时与期和近香移中间。 他说:“水澜仙君曾经做过什么,你心中是要有点数的。” 时与期:“……得,说不过你们两个。我有错在先,我理亏,行了!”他耸耸肩,说:“但是听我一句劝,现在的天界恐怕已经乱了套了。” 他分析道:“重隐山之所以想拿到我的本体,目的就是利用我重登天阶,成为新的天帝。但是魔君矢怨并没有将无垢圣莲交给重隐山,说明重隐山手中拿到的那个,是个假的圣莲。 “重隐山拿到了假货,必然与魔君矢怨翻脸。而在与魔君矢怨翻脸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掌控天界。我想,天界此时很有可能已经在重隐山的掌控之中了。” “难怪。”近香移说:“我们在遇到魔君矢怨的时候,她一身是伤的出现在逍遥境,想必在那时候,就已经被重隐山所追杀了。” 玉玄炽紧接着道:“在离开天界之时,魔族和鬼族已经率军侵入太虚庭。说明重隐山已经拿下了浮屠城和阴司鬼域的掌控权。” 怪不得魔君矢怨会冒险逃到逍遥境,原来浮屠城内,已经不是她能够做主的了。 近香移说:“如此说来就能解释得通了。魔君矢怨被重隐山摆了一道,她必然要向重隐山报复。基于此,她才会将时与期的本体交给我们。” 时与期道:“魔君矢怨宁愿放我回来,也不想帮助重隐山,想必是被重隐山坑惨了。啧,严律殿主有点厉害啊。” 玉玄炽道:“所以之后的计划,我们必须多加小心。” 近香移沉思片刻,随后看向玉玄炽:“你可有主意了?” 玉玄炽同样注视着她,道:“你我是止戈天的‘逃犯’,但天界之人尚且不知道时与期已经恢复灵体。我们若想安全抵达御神台,只能——” 近香移微微笑了笑,接下去说:“只能调虎离山。只有将天界的兵力吸引走,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补天阙带回天界。” 时与期拍拍手,说:“这个主意不错。但是谁来做这个调虎离山的诱饵?” 话音落下,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向他看了过来。两双眼睛当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顿时,时与期忽然感到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他不由自主地点点自己,不可置信地说:“不会,你们居然想牺牲我,让我来做这个诱饵?我才刚恢复灵体,你们没有心!” 近香移皮笑肉不笑:“你犯的错,总该偿还?这会儿,天界已经将你当成偷盗天机一梦的罪犯,只要你出现,他们必然倾尽全力抓捕你。 “你的作用,就是替我们将人引开,这就是你还债的时候!” 时与期:“……”他盯着眼前两人,无奈地摊摊手,道:“算了,我就勉为其难跑这一趟。但事先说好了,我可不准备就此牺牲的啊。情况不对,我可是要先逃跑的。 “之后你们能不能成功发挥补天阙的作用,我可不管啊。” 近香移说:“旁的是用不着你管,你只要帮我们引开追兵就行。” “没错。”玉玄炽点点头,说:“除此之外,为以防万一,我们还需拟定另一个计划。详情如此……” 安抚好六大神殿之后,重隐山回到了严律殿。 不久之前,严律殿方经过一场大战。虽然他尽力控制住了打斗的范围,但还是对神殿产生了些许影响。 他来到和玉玄炽打斗过的小院。见得四周高墙倒塌,灵植神树倒落一地,遍地狼藉。而在这片狼藉之中,已经没有了虚空之城入口的丝毫痕迹。 重隐山心想,这时候,玉玄炽应当被困在虚空之城而不得出。他只要将玉玄炽解决,从此,天界之内再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重隐山便要动手打开虚空之城的入口。 但在这时候,殿外忽然有人回报:“启禀殿主,止戈天白栀武君到访,说是有要事要与殿主商议,还请殿主速速到前殿来。” 重隐山只能收手。他道:“知道了,本座即刻前去。” 他低头看了眼地面,在小院中落下一个结界后,即刻往前殿而去。 尚未到殿中,重隐山便听里头传来白栀武君的声音:“你们殿主何时才能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他死在了魔君的手上,死无全尸了么?你们严律殿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话音刚落,重隐山便缓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道:“严律殿行事坦坦荡荡,何来秘密?武君有所不知,我并不是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是之前被困浮屠城,所以才没能及时回来,还请武君见谅。” 看到他出现,白栀武君当即冷哼一声,说道: “严律殿主如何,止戈天不想插手,也不想管,更谈不上见谅或者不见谅。只是你们严律殿的首席神官怀觉仙君,你们难道就放任他为所欲为么?” 怀觉仙君玉玄炽? 重隐山心念微动,继而道:“怀觉仙君如何了?实不相瞒,我们也不见他的行踪,不知他的下落。还请武君说个明白。” “呵,他做了什么,你们当真不知?”白栀武君没有好脸色。 重隐山回答得十分诚恳,道:“我们当真不知。” 白栀武君:“他到止戈天劫狱了,还带走了重犯近香移。” “什么?!”这回重隐山没有伪装,他是真的惊讶,“怀觉竟然不惜违抗天界规定,公然闯入止戈天大牢,救走了芳菲殿主?!” 白栀武君点点头:“没错。”他看重隐山完全不像是知情的模样,语气稍稍软了下来:“总之,我们奉命前来捉拿怀觉仙君,还请严律殿配合。” 重隐山:“若此事属实,太虚庭各大神殿自然会配合的。只是不知武君有哪里需要我们协助的?” 他一面说,一面想,在此之前,玉玄炽分明被他打伤,逃遁到了虚空之城。而且天道十三阙被他所夺,玉玄炽是怎么到止戈天救人的? 这当中有蹊跷。 白栀武君道:“我需要知道,玉玄炽救了人之后,会将人带到何处。你是严律殿主,应当对他十分了解,可否知道玉玄炽有哪些藏身之处?” 重隐山略作思考,便道:“许多年前,太虚庭为了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危机,便在各大神殿的地底开拓了虚空之城,以备不时之需。或许,怀觉就带着芳菲殿主躲藏在虚空之城里了。” “虚空之城?”白栀武君喃喃道,“我明白了。多谢配合。” 说罢,他便要离开严律殿。 前脚刚迈出去,白栀武君又忽然回头,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恭喜严律殿主,听说你已经成为太虚庭新任领导神官了,地位堪比通晓神君。 “你当真是深藏不露,我还以为,以你对通晓神君之位完全不感兴趣,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竟然说动各大神殿站在了你这边。真不愧是严律殿主。” 闻言,重隐山回以微笑:“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通晓神君。这一点,武君您不是很清楚么?” “呵。”白栀武君道:“不管你要做什么,太虚庭任由你造作。但若是危及止戈天,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你好自为之。” 重隐山没有正面回答:“武君慢走,我便不送了。” 白栀武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重隐山收回脸上的笑。静默片刻之后,他叫来殿外的侍者,道:“去请六大神殿的神官到严律殿来,就说本座有事要与众神商议。” 侍者微微颔首,即刻领命退下。 半个时辰之后,太虚庭六大神殿的神官都齐聚严律殿。各位神殿殿主坐在严律殿议事大殿的高位上,在他们的后方,一众小神官们悄悄说话: “严律殿主将我等急急唤来,所谓何事?” “不清楚,可能是针对浮屠城和阴司殿。等殿主来了,一问便知。” “唉,近日来天界大乱,搞得我心慌慌的,好像三界要就此变天。” “这不已经变天了么?时空裂缝一出,三界就彻底乱了套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严律殿主这般作为是不是不太妥当?照理说,召集众神进行万神共议,那是通晓神君才能拥有的权力,严律殿主逾越了。” “非常时期非常对策,通晓神君忙着修补时空裂缝,六大神殿正好缺个主心骨来主持大局,让严律殿主来做主,有什么不对?” “但……” “行了,都别说了,严律殿主来了。” 众神转头看去,却见重隐山换了身墨色锦袍,锦袍之上浮动着金色祥云。金线织就的天界风貌印在锦袍的外衫之上。 有神官看了一眼,登时脸色一变。 那是三千五百年前,天帝所穿的朝服! 严律殿主怎么穿上了天帝的衣裳?帝制已经被废除,重隐山也不是天帝,他如何能穿这样的朝服,出现在众神眼前?! 他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众神官神色莫名。 忽然,功德殿的一名神官站起来道:“严律殿主,您这一身衣着,怕是不合适。还请您换回六大神殿殿主的官服,再来与我等商议大计。” “哦?”重隐山不闪不避,径直来到众神面前。他面带微笑地望着一众神官,说道:“本座并不认为,这衣衫有何不妥。接下来本座要说的事,正与本座所穿的天帝朝服有关。” 他顿了顿,道:“众人皆知,天界动乱未平,魔族与鬼族虎视眈眈。七大神殿与万神共议制度,已经不再适合如今的天界。我们急需新的制度,带领众神评定祸患。 “因此,本座特此提出,恢复天界的帝制!” ------题外话------ 照例感谢推荐票,鞠躬! 第128章 重回天界 重隐山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殿当中,霎时,站满神官的议事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严律殿主,宛若晴天霹雳。 结缘殿主皱紧眉头,双眼紧紧盯着重隐山,说道:“华庭道尊,你说什么?”他甚至隐去了“严律殿主”这一尊称: “帝制早已被天界所废除,如今再度提起,难不成,你要来做这个天帝?” 说着,结缘殿主冷笑一声,道:“我说呢,严律殿主怎么这般殷勤,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如今天界是陷入打乱了,但也不是你严律殿主能随随便便说称帝就能称帝的,六大神殿的神官在此,绝不会让你阴谋得逞。” 重隐山被骂了一通,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我不过是提出一个建议,结缘殿主何必生气?” 他看了看众神,道:“再说,若众神不同意,我还能强行称帝不成。且不说过不过得了六大神殿这关,我还得亲自登一登天阶,方能得天道之认可,成为天帝。” 人道殿主即刻“噌”的一下站起来,说道:“你果真是狼子野心,竟然还想重启天阶?!” 重隐山脸上没有了笑容。他冷冷淡淡道:“我一心为天界考虑,这也算是狼子野心?如果是,那便是。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只是想让稳住天界的局势。”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重启帝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三界恢复稳定之后,帝制自然也可废除。天界既然能废除帝制一次,自然也能废除第二次。” 功德殿主犹豫道:“这、重启帝制一事,尚且不急,我看眼下由严律殿主作为领导神官便可,帝制么,就先缓一缓……” 重隐山即刻回道:“帝制可以缓,但天界等不得。难道你们要等到鬼魔二族彻底占领天界之后,再来下决断么?到时候,恐怕是来不及了!” 妖思殿主道:“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 功德殿主连忙打断,说:“哎呀,说那么多干什么?要不这样,就让严律殿主登一次天阶。若是天道认可,那也算众望所归;若是天道不认可,我们在此争执也是白费。” 闻言,重隐山向功德殿主投来感激的一瞥:“多谢功德殿主体谅。” 而功德殿主则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没什么,实话实说而已。”他避开重隐山的视线,悄悄捏紧了手中的拳头。 此刻,功德殿主在心中想,他已经按照重隐山所说的做了,等事成之后,总该要放过他,解开他身上的法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与心虚,功德殿主脸色微微发白,眼神控制不住地发飘。 他一面在心里骂重隐山,一面希望在场的七大神殿之人能站出来反驳重隐山,阻止重隐山称帝的计划。 但偏偏事与愿违。 就在重隐山说出“诸位神官意下如何”的时候,议事殿外忽然传来侍者的通报: “启、启禀殿主,事态有变,水澜仙君时与期,他回到天界了!” 话音落下,众神纷纷站了起来:“什么?” 重隐山脸色一变,即刻上前追问道:“不可能,时与期不是被魔君矢怨打成本体带走了?如何能回到天界?” 当时,魔君矢怨将无垢圣莲带走,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今圣莲本体正在他的手中。 既然如此,时与期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混淆视听,扰乱天界的视线?那个“时与期”是不是假的?但若来的果真是时与期,那也就是说,他拿到的“无垢圣莲”并非时与期真正的本体。 想到这,重隐山不由得握紧拳头。 无垢圣莲是魔君矢怨交给他的,倘若外头的时与期是真的,那也就是说,魔君矢怨拿了假的圣莲骗了他。 推测到有这个可能,重隐山的脸色登时变得奇差无比。他难得失态地抓住了侍者的衣领,冷声喝道:“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侍者被吓了一跳,身子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地看着重隐山,畏惧道:“我、我也只是听到对敌的神官所通传的消息,说是水澜仙君大摇大摆地闯入了太虚庭,并且在举办琼仙之宴的瑶台丢下战书,要咱们神官去抓他。” 此时,在场一众神官面面相觑,一时失语。 结缘殿主阴沉着脸,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瑶台,亲手将反叛的下属抓住,狠狠教训一顿。他问道:“时与期都说了什么?” 闻言,侍者沉默片刻,最终重复了一遍时与期的话: ——“你们天界神官不是嚷嚷着要抓我这个叛徒么?现在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抓。需要我重复一遍,当初我是怎么偷走天机一梦的么?啧,那可不要太容易了。想知道的赶紧,来晚了,我可就走了啊。” 转述完,妖思殿主便吃惊道:“他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公然挑衅太虚庭一众神官? 说着,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结缘殿主的身上。毕竟水澜仙君是结缘殿的人,要处置时与期,还是得结缘殿主出马。 身为天太虚庭最为松散的神殿殿主,结缘殿主此时的脸色说不上好。在天界任职多年,他一向是低调行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受众神瞩目。 全都是拜水澜仙君所赐。 结缘殿主深吸口气,继而大步走出了议事殿:“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偷的天机一梦。”时与期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等他将人抓住了,必然要给他一番颜色瞧瞧! 众神见状,知道结缘殿主这是生气了。立马纷纷追了上去。 而重隐山则落后一步,面色阴沉地盯着结缘殿主离开的背影。他在心中想,时与期出现的时机不对。 据他所知,时与期这人极为自私。此前,他行事向来都看心情,十分随心所欲。他不会管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只管自己高兴。 而他高兴的前提是,自己得活着。 倘若有人威胁到他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反扑。 再者,时与期还是在无欲魔界当中修炼成了灵体。重隐山可不相信,在魔界里呆过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面对曾经坑害过自己的敌人,时与期绝不会轻易就范。他势必要对敌人进行报复。 时与期有脑子,不会不顾后果、莽莽撞撞地挑衅六大神殿。他这么做,必然怀着某个目的。而这个目的,一定是为了报复重隐山。 想到这里,重隐山便收回了往外迈出的脚步。 时与期将所有神官得罪一通,又让众神去抓他,这明摆着是想将太虚庭的所有神仙都引到瑶台。 “调虎离山?”重隐山喃喃道,“但为什么是瑶台?” 重隐山又想,既然要使出“调虎离山”之计,那便不是时与期一人能够完成的。在他身后,必然有人在帮忙。 很快,他就联想到了不久之前从止戈天逃出的近香移和玉玄炽。 重隐山的眸光闪了闪,心说:难道是他们两个在暗中搞鬼?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近香移和玉玄炽正候在芳菲殿外的一株神树后头。 近香移借着高处望下望,看到了数不清的神官从严律殿当中走了出来。他们纷纷化作流光,同时向瑶台飞奔而去。 “成了成了,他们去瑶台了!”近香移碰了碰玉玄炽的胳膊,道:“但是不见重隐山。” 玉玄炽道:“重隐山心有城府,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计划。趁现在众神官都被引开,我们即刻去御神台。” 近香移点点头:“嗯。” 要去御神台,途中必然要经过严律殿。但严律殿内聚集着太虚庭六大神殿的神官,贸然经过可能会引起注意。 所以他们只能让时与期作为诱饵,且引导众神向瑶台而去。 瑶台是距离御神台最远的地方。等补天阙开始起效,他们再想赶到御神台,那也抓不到她和玉玄炽了。 商议过后,近香移和玉玄炽即刻飞身而出,两道身影同时化作流光,直向严律殿上空飞掠而去。 半途,玉玄炽倏地停了下来。他给近香移传音道:“你先去,我另有要事要办。” 近香移隐隐猜到他要去引开重隐山,当下便有几分犹豫:“可你……”玉玄炽分明不是重隐山的对手,这么跟人对上,怕是要吃亏。 玉玄炽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用担心,若是有危险,我会尽快离开。” 近香移:“……谁担心你,你爱去不去。”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玄炽笑了笑,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便即刻回头。 他的身影缓缓降下,正好落在严律殿高高的围墙之上。 就在他现身严律殿之时,下方的神殿当中忽然打来一道凌厉的剑光! 玉玄炽侧身闪避,剑光擦过他的脸颊,径直刺入了云端。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掌扬起,万千剑气便向来者攻去。 同一时间,重隐山从殿中飞身而出。顿时,数道剑光在半空之中相撞。 刺目的华光向四周飞溅而去。 重隐山语气阴沉:“你竟然还活着。”说着,他看了眼玉玄炽的胳膊:“手也接回来了,很好。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这么有本事。” 玉玄炽神色冷厉,指尖所指之处,剑阵乍起:“托殿主的福,否则我也不会有此进境。” 磅礴剑气围攻而来,重隐山登时脸色一变:“你的无情道心——”他难得正色,“看来是本座小瞧你了。丢弃了无情道心,竟然能让你的修为有此进境,是我的失误。 “或许当年在你进入严律殿之时,本座便应该想方设法将你抹杀。否则今日也轮不到你来阻碍本座的计划。” 玉玄炽丝毫不惧:“我今日来的目的,不是破坏你的计划,而是——杀你!” 话音落下,他目光一冷,手中剑诀捏起,顷刻间,数道流光从他掌中飞出。只听他轻声喊了声“天道十三阙,归位”,下一刻,由天道所赠的身边便从重隐山的手中飞出! 得知玉玄炽将最大的威胁引开,近香移即刻马不停蹄地向御神台飞奔而去。 所幸先前有时与期作为诱饵在先,引开了太虚庭各处的神官,此时,御神台四周竟是无一人把守。 见状,近香移松了口气。 “很好很好,正好省了对付自己人的工夫。”近香移身轻如燕的落在御神台下,随后以神树之力解除了御神台周围的结界。 御神台是太虚庭最为神圣之地。天界的灵气皆始于此。流动在天界各处的灵气,都是从御神台的法阵所传出的。 这些灵气流转在天界各处,最终会回转到御神台,完成灵气循环。 而现在近香移要做的,就是将补天阙放置在御神台上,继而以法力催动神器之内的神力,让天界各处受损的灵气得到修补与稳定。 近香移气息微沉,随后双臂一展,金色法器便出现在御神台上空。 依照策梦仙君所留下的指示,近香移气沉丹田,将周身的法力全数倾注在神器之上。顿时,流光融入补天阙当中,一道道金色波光便从神器中心显现。 这些波光宛若一阵阵涟漪,不停地向外扩散开去。 浩荡的神力向外震荡开来,金色光辉落在御神台下方的各处法阵当中。通过这些法阵,补天阙的神力循着灵气流转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向天界各处覆盖开去! 随着补天阙开始起效,四周灵气的流转开始恢复。 近香移惊奇地感受附近的灵气,发现天界的灵气不仅稳定下来,而且灵气浓度比以往要更高了。 “补天阙果真有效!”近香移惊喜道。 紧接着,她放出神识。她的意识宛若一张大网向外扩散而去。 在她神识的视野当中,太虚庭各处的时空裂缝已经有了弥合的迹象。并且随着补天阙的持续作用,那些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速弥合。 就在那些时空裂缝完全闭合之时,近香移面露喜色,即刻收回神识。她睁开眼睛惊喜道:“成功啦!” 话音才落,在她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沉阴冷的声音:“是么?” 近香移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即刻扭头看去,却见重隐山穿着一身黑金色华服立在御神台下,冷冷地盯着她。 无形的杀意弥散开来。 近香移被盯得有几分畏惧,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重隐山道: “坏了你的好事,还真是不好意思。真是抱歉了华庭道尊,你想借着天界大乱而登上天帝宝座的计划,落空了。” ------题外话------ 依旧感谢推荐票!鞠躬! 第129章 过渡章 听见近香移的话,重隐山一向稳重的表情难得有一丝龟裂。他满是仇视的眼神紧盯着近香移,说道:“你们的出现确实是给本座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说‘计划落空’还言之尚早。” 近香移没想到他这么嘴硬。眼下时空裂缝已经被弥合,浮屠城与阴司鬼域通向天界的通道口俨然关闭,鬼魔二族的乱党无法再进入天界,重隐山已经没有了帮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隐山也没法再借着妖邪作乱之名,重启帝制。 也就是说,这一局,是重隐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近香移道:“时空裂缝的劫难已经结束,你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是说,你还指望着利用无垢圣莲登上天阶?”她警惕地笑了笑,说: “时与期已经回归,你想再次将他打回本体,那可就难了。”再者,神剑认主,有玉玄炽在,天道十三阙必然会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重隐山是没有办法带走天道十三阙,开启天阶的。 对此,近香移很有信心。她认为他们必然能赢下这场战争。 然而她话音刚落,重隐山便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阴郁之气忽然消失,仿佛方才的怒意与杀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他道:“本座想一统三界,并非只有登天阶这一条路可走。” 近香移眉心微皱,心想,难不成重隐山还有后招? 这时,重隐山缓步上前。凌厉剑气在他手中化现,顷刻间便带出了一阵冷风气流。 剑气过处,周围浮荡的灵气登时一震。 重隐山:“本座只需要将你们这些拦在前头的绊脚石一一除尽,即便不能登上天阶,本座也能成为天界唯一的主宰。” 近香移脸色微变:“天界上上下下数百名神官,不可能任由你宰割!想成为天帝,你做梦!” 重隐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盯着近香移冷笑一声,下一刻剑光直冲近香移而去! 见状,近香移连忙反击。她侧身闪避袭来的剑光,同时扬手落下一道法咒,将不远处的补天阙牢牢护住。 紧接着,她飞身上前,双手结印,顿时,无数藤枝从重隐山脚下升起。藤枝宛若灵蛇,紧紧缠绕住重隐山的双腿。 掌劲与剑光相交织,近香移落了下风,被逼退了数步。同一时刻,重隐山身形一动。霎时,缠绕他的藤枝便在顷刻间崩裂成碎片。 随即,带着戾气的剑阵将近香移团团包围。 见状,近香移登时一惊,即刻借力飞身而上。粉紫色的流光从她手中流泻而出,就在九转芳华阵即将结成之刻,远处的天际忽然飞来数道白光! 这些白光风驰电掣地来到近香移周身,只听重重的“砰”的一声,围攻而来的剑阵即刻破碎。随后,眩目的白光褪去,世外仙者终于显出真面目来。 寂灭武神转过一张冷肃严峻的面容来。他看着重隐山,不疾不徐道:“芳菲殿主乃是平定天界祸乱的功臣,严律殿主为何要对她大打出手?” 在他身侧,另一道白光也悉数散去了—— “是啊,我们芳菲殿主可是天界的功臣,严律殿主不查明真相就要将她诛杀,未免有失公允。我竟不知,严律殿主竟有这样大的权力,能够擅自处决七大神殿的殿主了。” 听到声音,近香移即刻惊喜喊道:“神君!您回来啦!——” 若不是时机不太合适,近香移都想直接扑上去了。她许久不见通晓神君,又在止戈天经历一番磨难,紧接着又听神君传来的消息,还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快就与对方重逢。 没想到通晓神君的动作这样快,这便将止戈天的武神给带来了! 她看见神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后盾,这会儿面对严律殿主,一点也不畏惧了。 近香移一挑眉梢,同样看向重隐山,说:“是啊,不知我犯了什么罪,严律殿主竟然要将我就此处决?七大神殿殿主可没有越过通晓宫执行诛杀神官的权力。” 重隐山动作僵了僵。 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近香移之后,他转而看向寂灭武神,说道:“我并非要就地处决芳菲殿主,只是觉察出芳菲殿主形迹可疑,心存疑虑。 “加上不久之前,芳菲殿主作为勾结魔族的嫌犯被抓到止戈天,而后又听闻她与怀觉仙君逃狱,便想先将人擒拿,再请止戈天做主处置。” 说到这里,重隐山微微顿了顿,又道:“即便芳菲殿主弥合时空裂缝有功,但她依旧有勾结魔族的嫌疑,寂灭武神莫不是想就此包庇她?” 寂灭武神冷冷淡淡地看了看重隐山,说: “本座既是止戈天最高将领,自然不会视天规为无物,更不会偏袒徇私。之所以称芳菲殿主乃是天界功臣,是因为,她勾结魔族的罪名已经洗清。” 重隐山紧接着说:“哦?敢问有何证据?”他说得不依不饶,大有要在御神台理论个清楚的意思。 寂灭武神道:“不久之前敕玄仙君传书与我,关于芳菲殿主被抓入止戈天的始末,我们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再者——”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重隐山,道:“再者,盗走天机一梦的罪魁——水澜仙君时与期已经向止戈天认罪,并且澄清了芳菲殿主的冤屈。目前,止戈天正全力追捕时与期。” 看着重隐山怔神的表情,近香移心中颇为快意。她道:“怎么样,现在严律殿主还有什么疑问么?” “……”重隐山暗自捏紧了拳头。纵然心中不快,他还是牵出一抹微笑,说道:“没有疑问了,多谢诸位为我解惑。” 近香移想乘胜追击,最好趁现在重隐山落败之时,揭开他的真面目。 但没等她说话,通晓神君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抢先一步将她拉到身边,并且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近香移:“???”她不理解。 这时,通晓神君道:“既然时空裂缝的问题已经解决,三界的灵气流动也渐趋稳定,眼下最要紧的,是收拾残局。晚些时候,七大神殿将重启万神共议,商讨重整天界的对策,还请寂灭武神放心。” 寂灭武神没说什么,只道:“你办事向来稳妥,望你能尽早处理天界杂务,若再有动乱,那么止戈天便将采取极端了。” “我知晓了,劳烦武神走这一趟,武神慢走。”通晓神君乐呵呵地将武神送走,随后,他收了笑容,转而看向重隐山。 他的口吻冷然:“严律殿主,接下来要处理的,便是你的事了。” 重隐山似笑非笑,十分从容道:“好啊,我在此恭候通晓神君大驾。” 因为补天阙的神力作用,天界各处的灵气渐趋平稳,苍穹之上,那些漆黑、开裂的时空裂口也在众神的注视之下,慢慢地弥合了。 在剑阵困住重隐山的分神之时,玉玄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了眼御神台的方向,心道,看来近香移是成功了。 随后,他眉心的褶皱舒展开来。 修补时空裂缝的计划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重隐山这个祸患尚未清除。此前,近香移已经提前联系了通晓神君。 料想此刻,神君已经叫上止戈天的寂灭武神,前往御神台保护近香移了。 有通晓神君和寂灭武神在,重隐山不能将近香移怎么样,此外,近香移勾结魔族的罪名也能够洗清。 而按照计划,时与期引开天界众神之后,就会立马从东霖门离开太虚庭。他的安危亦不用担心。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商讨一下,如何对付重隐山了。 思及此,玉玄炽骤然收手,不再与重隐山的分神纠缠,转身去了芳菲殿。 再次遇到玉玄炽之时,近香移已经回到了芳菲殿了。 重新回到昔日神殿,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好像在芳菲殿任职的时光,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天机一梦被盗,她被迫和玉玄炽下界寻找神器,又经历诸多意外,才将神器带回天界。随后,她又误入浮屠城,跟玉玄炽、时与期两人在魔脉之中寻找到了归元卦。 没等缓上两口气,兰漪道尊又身死道消了。随后,他们还在阴司鬼域当中碰到了意外,时与期被针对,退化成无垢圣莲本体,而他们也找到了重隐山隐藏多年的秘密。 再之后,她就被关押到了止戈天大牢,恢复记忆…… 这些变故来得太快,她措手不及,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漫长的梦。 近香移仔仔细细将芳菲殿上下打量了个遍,仿佛要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牢牢记在心中。而玉玄炽就是在这时候登门造访的。 彼时,近香移正望着庭院中的神树出神。 玉玄炽来到她的身后,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近香移差点没吓一跳。她捂着胸口,说:“你怎么过来了也不说一声——没想什么,在发呆而已。”说着,她便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在院落中的板凳上坐了下来,她问: “你来找我有事?” 她的口气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情绪,眉眼中也没有丝毫情意,仿佛与她说话的人跟她没有半分交情。 得此结论,玉玄炽顿时感到喉中艰涩。他张张口,顿时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见他半天不说话,近香移不由得诧异地抬眸看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顿了顿,下一刻变了脸色,急忙道: “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了?我这才刚歇下,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啊!” 为了催动补天阙,她累得法力都快提不起来了,哪有工夫再应付突来的危机? 玉玄炽:“……”他移开视线,道:“天界没事,好好的。我来只是、只是有些私事想与你谈谈。” “私事?”近香移脸上浮现困惑的神色:“什么私事?”她心想,只要天界暂时没事就好。 玉玄炽道:“你与我之间的事。” 近香移:“……”怎么又提到了这个? 她道:“我和你没有私事可谈。如果你要说以前我追求你,但现在放弃你的破事,那你可以走了。” 玉玄炽一听,神色当即一变。他的表情有几分惊慌,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说你……我只是想郑重向你道歉而已。” 他诚恳道:“往日是我不对,不该那样看轻你,也不该出言贬低你。抱歉。” “这……”见他这般严肃正经地道歉,近香移地态度稍稍软了下来,说:“其实也没什么的。我能理解你以前看不起我。” 她说:“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做是我被不喜欢的人强行追求了一百年,也会觉得厌烦的。所以你对我带有偏见,也是无可厚非。要说道歉,我想我也该向你道歉。” 说着,近香移笑了起来,道:“被我这样的人缠上,很麻烦?也是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以为只要我认真追求,冰山也会有融化的一天。但事实上,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她的话被玉玄炽所打断: “你不是一厢情愿。其实在这百年里,我已经对你……” 近香移的眼睛微微睁大,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等等!”她急忙打断道:“你总不会告诉我,过去我追求你的时候,你已经动心了?” 这算什么? 这也太荒谬了! 玉玄炽的表情有些许古怪。他先是闪避了一下近香移的眼神,而后又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似的,直视她的目光。 而在近香移的视野当中,玉玄炽的耳廓渐渐爬上了一抹红色。 近香移:“……” 玉玄炽道:“是,在那时,我便已经对你动心。这些迹象,我也是在无情道心被毁之后,才渐渐觉察出来。” 他想要道歉,不仅仅是因为百年来无视了近香移的真心付出,更是因为自己分明动心却不愿承认,还偏偏以近香移的懒散举止作为借口,斥责对方,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所开脱。 “总之,我很抱歉。我……”玉玄炽不知应当从何说起,张口说的都是一些废话: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想让你明白,从很早的时候起,我的目光便无法不留意你。我的视线时刻追随你,所以才……” “才忍不住时时刻刻挑我的毛病?”近香移觉得好笑:“你这样的喜欢,是不是有点畸形了?” 第130章 撕破脸了 “哐啷!” 一声巨响,靠着神殿墙边的层层书架被一股力量裹挟着砸到角落,顿时,架子上方的典籍书册都哗啦啦的落到地上。 倒落的书册有不少落在一旁的花瓶摆件上,片刻工夫,周遭的书画陈设都散落在地,乱成一团。 重隐山双手撑在桌案上,一双眼睛阴沉可怖,眸中宛若酝酿一场风暴。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成功了。 但偏偏被近香移、玉玄炽两人给毁了个彻底。玉玄炽先是将近香移救出止戈天大牢,又不知怎的与魔君矢怨相勾结,竟然让她交出了无垢圣莲本体,协助时与期回归! 不仅如此,他们还修复了天界的时空裂缝,阻断了浮屠城与天界的通道,更让阴司鬼域的四大部族无法进入太虚庭。 原本他还指望趁三界大乱之机重启帝制,但原计划是行不通了。 倘若天道十三阙与无垢圣莲在他手中便罢,可神器已经回归玉玄炽的手中,他手中的圣莲也是假的。 想要通过登天阶成为天帝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他只能另寻办法。 就目前来看,玉玄炽等人已经与通宵神君传过消息,神君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重隐山推测,不久之后的万神公议就是众神对他的讨伐。 近香移、玉玄炽和阴司殿主之流将串通一气,将他从严律殿主的位置上打下来。或许,他们还通知了止戈天兵将,要趁此机会一举杀敌,永绝后患。 至于方才他们没有对他动手的原因,重隐山也能猜到一二。一方面,他们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就是三千五百年前的天地之子;另一方面,也是忌惮他的实力。 通宵神君是心思缜密之人。他若是想捉拿什么人,必然会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不久时候的万神公议,就是他所做的准备。 重隐山长出口气,心想,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既然已经引起怀疑,天阶无法重启,那他只能强行称帝。 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重隐山胸中郁结的怒气渐渐平息。他直起身子,轻轻掸了掸衣袖,继而透过木格窗看向神殿之外浩瀚无垠的苍穹。 天帝的位置,总会是他的。 通晓神君在自己的寝殿中寻找百年前策梦仙君所赠的书信。在太虚庭任职以来,他会把各神官往来的书信、手札都妥善保存。 印象当中,策梦仙君曾经告诉他,有关制衡同体的办法。那时策梦好像是遇到了身怀之力的修者,想帮助对方平衡体内正邪两股力量。 当时他也觉得好奇,便多嘴问了几句。但是策梦似乎有所隐瞒,并不愿意透露太多。通晓神君尊重策梦的决定,因此并不多加干涉。 现在想来,他当初应该多问几句,若对同体有所了解,如今面对重隐山也不会这样无计可施。 当年与策梦通信的内容,他已经记不太清了。若能将当年的那些书信找到,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有关同体的弱点。 不过通晓神君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只是想碰碰运气,瞧瞧策梦有没有在书信中留下什么线索。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近香移,想等近香移到了之后,再仔细与之商议。 倏然,寂静的宫殿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仿佛是有一阵风从外吹了进来。 通晓神君正欲回头,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神君在找什么,可需要本座帮忙?” 闻言,通晓神君当即神色一凛。 他回过头,正好见到重隐山面带微笑地站在他身后。也不知他来了多久,竟然悄无声息地闯入寝殿当中。 通晓神君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何时来的?”他警惕地看着重隐山,心中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他直觉重隐山已经打算撕破脸了。 可恨当时他拿不出证据证明重隐山有背叛天界的嫌疑,否则必然能说服止戈天的寂灭武神,让他派出人手,监视重隐山。 此时,重隐山向通晓神君步步逼近。他脸上的笑意不减,说道:“许是神君过于专注,因此不曾发现本座。不过本座何时来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神君您自己。” 无形的杀意蔓延开来。刹那间,通晓神君和重隐山同时出手! 顿时,两道掌气在空荡寂静的寝殿当中横扫开来!—— 重隐山的眼中浮现笑意:“他日本座登上帝位,必然感念神君的牺牲。” “畸形?”玉玄炽怔忡片刻,“不,我……”他张张口,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望着近香移的眼睛,觉察到自己好像再也无法抓住她了。 “可以了,我不想再听了。”近香移打断道:“我不管你是否早已动心,对我而言,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知道你想挽回,但我为什么要等你?” 她努力了百年,没有丝毫结果。现在她不追了,不要了,他又回过头要求她给一个机会。 这也太荒谬了。而且可笑。 她直视玉玄炽的眼睛,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很遗憾,你我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缘分。错过的感情算不得什么好姻缘。” 玉玄炽沉默了。 他心中懊悔,知道眼下情况会演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当时的固执。他艰难地张张口,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么?” 近香移的表情冷了下来:“不愿意。我想你多少应该了解我的性格。若我打定主意放弃,就绝不可能走回头路。” 她扭过头看了看院中记录时间的日晷,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谈论这件事,从今往后,你不要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道:“我和通宵神君约好了要谈事情,你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自便。” 说完她便要走。 玉玄炽下意识想要抓住她,但近香移身形偏了偏,躲开了他的手。玉玄炽的手臂僵在半空,神色有几分忧郁。 就在这时,芳菲殿内执勤的小神官一路小跑过来:“启禀殿主,通晓神君身边的神官来报,让各大殿主并下属神官一起到珠阙宫议事。” 近香移愣了一下:“珠阙宫?” 神官解释道:“天际一梦被毁,连带着通晓宫也紧跟着倒塌,为组织万神公议,通晓神君只能将议事地点改在了珠阙宫。” “嗯,这个我知道。”近香移道。她感到疑惑的一点是,先前神君分明告诉她,要与她商议如何能将重隐山拿下,确定好计策之后,再召开万神公议。 怎么神君并未通知她议事,却直接开启万神公议? 有些不太对劲,她想。 但为了搞清楚怎么回事,近香移还是决定到珠阙宫问个清楚。她回过头,想起身边还有玉玄炽在,便道:“怀觉仙君,请。” 事情分轻重缓急,玉玄炽知道近香移话中的意思,她是想让他放下儿女私情,专心处理天界要务。 以往这时候,都是他来提醒近香移不要分心的,没想到今时今日,他与她的位置竟然对了个调。 玉玄炽暗暗苦笑,道:“我明白。” 两人随同芳菲殿的一众神官来到珠阙宫之时,已经有不少神官得到消息,在殿中等候了。 到了这里,玉玄炽不得不与近香移分开,转而回到严律殿的席位上。 此时,众神官看到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出现,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面带喜色,道: “这回还真是多亏了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否则时空裂缝不会这么轻易就修补完成。” “没错,我等代七大神殿神官,向二位道一声‘多谢’了。”结缘殿主对他们拱了拱手,说道:“另有一事,我想问一问。” 近香移道:“结缘殿主想问什么?” 结缘殿主:“关于此次修复时空裂缝的计划,时与期是否也参与其中?芳菲殿主可否知道,时与期那家伙,现今何处?还请告知。” “这……”近香移知道,时与期在天界闯下大祸,结缘殿主势必要追责的,纵然他协助引开天界神官,但这并不能抹掉他偷盗天机一梦的罪责。 功劳归功劳,但罪责难逃。 正因如此,时与期才会在引开天界众神之后,扭头就跑。 近香移想了想,觉得还是应当帮时与期说两句好话,便道: “诚如结缘殿主所想,时与期确实参与到了修补时空裂缝的计划当中。只是他自知偷盗神器有罪,无颜面见诸位神官,因此才会在事成之后离开太虚庭。 “至于他现在去了哪里,我并不知晓。关于他的去向,时与期也并未告知。只是离开之前,他曾传音告诉我,等天界动乱结束之后,他会找机会向殿主您请罪,还请殿主多加宽恕。” 结缘殿主:“……” 听完近香移的话,他冷不丁地笑了两下,口吻中带着嘲讽,说道: “什么无颜面见众神官,不过是借口而已。芳菲殿主也不必给他说什么好话,时与期是个什么样的品性,我再清楚不过。他就是怕被追责,所以才忙不迭地跑了。 “分明是畏罪潜逃,哪里是羞愧难当!”结缘殿主冷笑一声,道:“任凭他逃,我就不信他能逃一辈子。有本事他从今往后都龟缩着,永世不回天界。” 闻言,近香移讪讪地笑了笑。 她听时与期说过,结缘殿主看似随性,驭下宽松。但若当真惹怒了他,他必然要狠狠发一通火气。 时与期很是惧怕结缘殿主,说什么都不愿意面见昔日的上司,跑得飞快。 很显然,时与期的忧虑是对的。近香移瞧着结缘殿主不阴不阳的笑容,也觉得背生寒意。不过这终究是结缘殿内部的事情,她不好多说。 眼下,近香移只关心一件事。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在珠阙宫找到通晓神君,便问:“请问结缘殿主,可曾见到通晓神君?” “不曾。”结缘殿主同感疑惑,“各大神殿的神官都已到此,照理来说,神君应当早就到了才对,怎么会这时候都不见人影。” 人道殿主走了过来,说道:“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近香移狐疑点头:“可能……” 话音刚落,敞开的珠阙宫大门便缓缓关闭了。在大门关闭的一瞬间,一道无形结界就此升起。随即,一层金色光罩笼罩而下,将整座珠阙宫斗覆盖住了。 近香移心中一凛,觉察到事情有变。 她道:“错了,错了!本次万神公议不是通晓神君所发起,发起者另有其人!”近香移即可飞身后退,道:“速速离开此地!” 说罢,她手中结印,即刻便要打破这个困锁众神的结界。 “敕!”话音落下,流光却从近香移的掌心落了下去。预想中的破阵情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她的法力遭受到了限制。 近香移神色微变,不可思议地看向头顶结界:“怎么会……” 忽然,殿中的一侧传来男子轻盈的脚步声。重隐山依旧穿着天帝的服装,在众人注视之下,他缓步走上了高台。 “芳菲殿主想去向何处?”重隐山面带微笑:“但不管殿主想去哪儿,在座的各位都不可能离开珠阙宫了。” 此时此刻,近香移看着他温和儒雅的笑容,只觉得刺目又恶心。 玉玄炽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本座想做什么,二位应当十分清楚才是。”重隐山说:“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本座的目的了么,怎么如今反而来问本座呢。” 不明真相的六大神殿神官纷纷面露困惑:“这、这是什么情况?” “芳菲殿主、怀觉仙君,你们知道什么?” “召集我们来此的,不是通晓神君么,怎么只见严律殿主,而不见通晓神君?” …… 至此,近香移表情愠怒:“你假借通晓神君之名,将众神引导至此,难不成是想威逼我们,拥立你成为天帝?神君在何处,你将他怎么了!” “阻碍本座之人,本座自然是除之后快,否则还能怎样?”重隐山彻底不装了,“这是本座最后一次警告,尔等若不愿臣服,那么本座不介意将你们所有人都送去和通晓神君陪葬。” 人道殿主惊愕道:“严律殿主,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要造反!” 结缘殿主倒没有那般惊慌:“看来阴司殿主说的不错,你才是那个藏身天界上千年之久的同体,天帝之子。你从任职天界开始,就已经筹划着要掌控天界,成为天帝了?” 第131章 风云变幻 重隐山冷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便是要造反又如何?三千年前,我便该继承天界大统,成为下一任天帝。若非当时的神官阻挠,我已经成为三界共主。 “如今,我不过就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有何不对?”重隐山道:“三千五百年前,你们废除了帝制,剥夺了本座的权力,因果循环,如今也该轮你们一尝当年本座所承受之苦了。” 结缘殿主本就因时与期背叛天界一事怒火中烧,此刻又听重隐山这番话,当场怒道:“少在这里强词夺理。什么叫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当年你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连神仙都算不上,天帝之位怎么就属于你的了?”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照当年的情形,你本就不该出生。你的存在,彰显了帝制的腐败,能留你至今,已经是天界仁慈,更别说让你成为天帝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结缘殿主冷笑一声,说:“你若执着于天帝之位,那我劝你,还是尽早休息睡觉去。白日做梦可比登基称帝要快得多了。” 闻言,重隐山的脸色冷了下来:“在这时候嘴硬可不是一项好选择。”他说:“如今你们被困珠阙宫,法力被法阵所封,想要出去,难于登天。” 他转身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殿中各大神殿的神官,说道:“这是本座给你们的最后机会,降,本座允你平步青云;反,本座即可送你上路。两条选项,尔等可得好好斟酌斟酌。”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重隐山这是在以生命威胁众神。 近香移咬了咬牙,心中思索应当如何破除珠阙宫的法阵。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结界之内还有双重法阵。 带有法咒印记的灵气流转在四周,近香移难以分辨哪一个法阵在先,哪一个在后。 在天界术法典籍的记载当中,能够封印神官法力的法咒有很多种。而能够这样大范围地封锁神官的法力,只有神息之术。 而神息之术需要结合双重法阵才能起到效果。这两道法阵有所先后,但无论是哪一道法阵在先,都能够达到封印法力的效果。 要解除神息之术倒是不难,难的是知道这两道法咒的先后顺序。只有先解开第一道法咒,才能解除第二道法咒,之后,神息之术才算解除。 且不说此刻近香移法力尽封,即便恢复了法力,恐怕重隐山也不会轻易让她解除珠阙宫内的法阵。 近香移无计可施,满心焦急之际,便听人道殿主大声呵斥了一句:“什么降,什么反,重隐山,你还真当自己是天界之主了?” 他冷哼道:“我们决不允许天界落到你这种人的手上,即便此刻被你拿下了又如何?七大神殿绝不屈服!你要杀便杀,有本事,便将我们所有人都灭口。 “我倒是要看看,杀了我们,你怎么应对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 妖思殿主亦道:“没错。天界可不是只有一个太虚庭,逍遥境、止戈天以及谒佛原的神官,可不是摆设!” “是么。”重隐山丝毫不惧,“本座已经走到这一步,难不成还会怕谒佛原那群秃驴不成?至于止戈天……呵,不过就是一伙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不足为惧。” 他垂下视线,看向下方众神,道:“本座数到三,倘若尔等拒不臣服,本座只好送尔等上路了。” 话音落下,众神脸色皆变。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几分不甘。 “三……” 在场众神,哪一个不是经过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修炼,才飞升成神?修行路上,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走过多少艰苦岁月,难道如今就要平白无故的死在珠阙宫了? “二……” 原则上讲,在场的任何一名神官都不应当屈服在重隐山的威逼之下。作为神官,他们应当坚守风骨,纵然局势对他们不利,也绝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得逞。 “投降?呵,绝无可能!”人道殿主冷哼道,随即他双臂一扬,无数金色符咒从他袖中飞出。这些金色符咒化成金色的网扑向重隐山。 见状,近香移即可响应。 她的手中亦捏着无数张符咒,配合着人道殿主所布施的法咒,同时向重隐山攻击而去! 顷刻间,这些符咒化成一道道剑光,分别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重隐山。 玉玄炽紧随其后。天道十三阙在他掌中化现,剑光宛若一道闪电直冲敌人面门。 而重隐山则是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半步,随后,浩大剑阵从他后方升起。剑光过处,半空之上的金色符咒应声破碎。 紧接着,白色剑光带着腾腾杀意攻向了玉玄炽。 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气相交,登时引起一片激烈的震荡。 玉玄炽体内的法力无法发挥出来,只凭着自身的力量向前冲。这股力量自然不是重隐山的对手,短暂的交锋之后,玉玄炽败下阵来。 与此同时,妖思殿主联合人道殿主飞身而上。人道殿主的所施展的剑气配合着妖思殿主的法咒,剑光便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自下而上地困住了重隐山。 结缘殿主紧跟着采取了动作。他率领一众神官,层层叠叠的赤红色的姻缘线将珠阙宫围了一圈又一圈。 众神之力受到限制,眼下只能凭借本体法器应对重隐山的攻势。但即便如此,重隐山依旧冲破了他们的包围圈。 只见浓郁的灰色云雾从重隐山的脚下升起,伴随这阵云雾而来的,是浓郁阴森的魔气。至阴至邪的力量猛地冲向各方神官。 众人始料未及,皆被这阵魔气逼退数步。 冲在前方的近香移等人首当其冲,当下便呕出鲜血来。人道殿主与妖思殿主距离重隐山最近,不仅受了魔气的冲击,更是直面重隐山,挨了对方一掌。 这一掌下去,只听一阵轻微的“咔嚓”一声,数根肋骨断裂。两名殿主脸色惨白,当即被打飞出去! “殿主!”后方的神官猛地喊了一声,随后,妖思殿与人道殿的随从神官也被击退。 电光火石之间,重隐山身形一闪,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来到了人道殿主面前。手起掌落,磅礴?气便穿透了人道殿主的胸膛。 “呃——” 人道殿主来不及反应,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磅礴的力量沿着他通身的筋脉涌入,一寸寸毁掉了他的骨骼与血肉。 他仿佛尚未从巨大的变故当中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满是惊愕。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人道殿主便直挺挺地倒落下去。 软绵绵的身体落在珠阙宫的地面之上,没过多久,人道殿主便没有了声息。与此同时,灵气从他身上开始消散,浅淡的金粉色光随风散去。 妖思殿主无暇他顾。在人道殿身死道消的时候,重隐山便盯上了他。他急忙后退,还未离开,对方便逼到了眼前来。 “本座说过,抵抗者死。看来你们是一点也没有把本座的话听进去。”重隐山几个闪身,再眨眼时,人已经来到了妖思殿主身后。 妖思殿主急忙反击,但没有法力,普通的符咒根本伤不了重隐山。 于是,在人道殿主咽气之后,妖思殿主便紧跟着亡于重隐山的手下。 珠阙宫之内,各个神殿的神官纷纷后退: “人道殿主与妖思殿主都、都死了……我们根本不是重隐山的对手,我们……” “怎、怎么半?当真要与他决一死战?” “什么决一死战,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是一场屠杀,是重隐山对我等的屠杀!” …… 纵然修成神仙之体,他们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这是面对绝对强悍的实力的恐惧本能,即便牢记身为神官的职责,不少神官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功德殿主忽然猛冲上前。 但他并没有对重隐山发起攻击,而是重重向重隐山行了一礼,道:“下神功德殿主,在此恭贺帝君,荣登帝位。天帝威势,我等拜服!” 有人喊了一句:“功德殿主你!——” 话没说完,那人便受了重隐山的一掌,当下被打成重伤。 重隐山面带微笑地看着功德殿主,向他伸出手去:“殿主免礼。你既然诚心诚意投入本座门下,往后,便不用行此大礼。” 说罢,他转头看向其余众神,道:“本座最后问一遍,你们当真不愿臣服么?”他手指向另一侧妖思殿主的尸身,说:“再执迷不悟,这几个叛逆之徒便是尔等的下场。” 威胁之语落下,众神皆惊。 他们看了看彼此,一时之间犹疑不决。 这时候,功德殿主呵斥功德殿的神官,道:“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新任天帝?” 少数胆小怕事的神官受此威吓,即可对重隐山行了大礼,口中喊着“参拜天帝”。功德殿主的神官起了这个头,便有不少神官跟着效仿。 不过片刻工夫,大半部分的神官已经投诚重隐山。 人道殿主与妖思殿主所率领的神官当中,大多数不愿臣服,便都被重隐山出手斩杀。又过片刻,珠阙宫中仅剩下近香移等人尚未表态。 隔着寥寥数人,玉玄炽与近香移对上了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在那沉默的悲怆眼神当中,所有心绪都已经言明了。 玉玄炽屈膝道:“恭贺天帝。” 近香移微微闭了下眼睛。她视线低垂,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重隐山:“我等甘愿臣服,任凭天帝差遣。” 大概是彻底认清了局势,结缘殿主也不甘下跪,冷冷漠漠地说了四个字:“恭贺天帝。” 至此,太虚庭六大神殿神官皆已臣服。继帝制废除之后,新任天帝成功拿下太虚庭的控制权。 重隐山面带微笑地看着众神,不疾不徐地回到椅子上坐下。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近香移、玉玄炽等人身上。 重隐山知道,在这些“自愿”臣服的人当中,有不少是对他心怀怨恨的。 他们有的是因为恐惧与害怕而不得不臣服,有的是因为无力反抗而臣服,而有的则是为了明哲保身。 像近香移和玉玄炽之流,他们所谓的臣服是假的,想要借此让他放松警惕,从而寻找机会反攻才是真。 重隐山并不相信近香移和玉玄炽会真心降服。 近香移或许会,但玉玄炽绝不会。 他做了数百年的上司,对玉玄炽的品行再了解不过。重隐山所认识的玉玄炽,绝不是个会因为局势,而甘心投降之人。 倘若他果真服输,那必然还有后招。 此时此刻,玉玄炽和近香移必然计划着要将他杀之而后快。重隐山心里有数,便不可能放任他们两人不管。 “本座既然得到众神的认可,成为天帝,那么自当为三界福祉而出谋划策。”重隐山道:“如今,天界局势稳定,只剩下浮屠城与阴司鬼域的动乱尚未平息。 “本座欲选出两名领头神官,率众平息浮屠城的魔族叛乱,以及阴司鬼域四大部族谋反一案。对此,本座已经有了人选。” 话说到此,近香移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低着头,心想,重隐山的下一步计划,就是要排除异己了。 重隐山口中所说的人选,应当就是她和玉玄炽。 众目睽睽之下,她和玉玄炽已经投诚,碍于情面,重隐山不会在明面上杀他们两人。但他也知道,他们不会甘心臣服于他的脚下,所以要寻找机会,除掉他们两个。 这个“下界平乱”就是他要创造的机会。 等他们离开天界,重隐山必要会对她和玉玄炽动手。 近香移心中已有准备,紧接着,她便听功德殿主问道:“敢问天帝,下界平乱的人选,是哪两位呢?” 重隐山似笑非笑,道:“芳菲殿主,怀觉仙君,不知你们二人可有意向,为本座清楚魔族与鬼族这两大后顾之忧?” 近香移心道:果然。 人群当中,玉玄炽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道:“下神愿意为天帝解除祸患。” 近香移也紧跟着说:“既然是为众生解忧,下神自然愿意。” 重隐山似乎是感到很满意,便道:“你们二人的实力,本座很是放心。稍后,本座便命亲随,与你二人一同下界诛妖邪。” 第132章 听见“亲随”二字,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警惕。两人未及答话,重隐山便声调一扬,道:“你们二人认为如何?难道本座的安排不能让你们满意?” 玉玄炽道:“天帝下令,我等岂敢不从?只是不知天帝所说的‘亲随’,是哪些同僚?” 重隐山慢悠悠道:“本座既然安排人手随同你们办事,所选出的人选自然是能信得过的。只是他们在太虚庭的职位不高,说出来,你们也不认得。” 他道:“总之,此事就这样定下,二位可先回去准备一二。” 近香移抬起头,问道:“天帝要我们前往浮屠城与阴司鬼域平乱,那么珠阙宫的法阵结界是否能够解除?若没有法力,即便我们想诛灭妖邪,恐怕也无法办到。” 重隐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回答道:“有本座亲自选派的亲随在,你们不会遇到危险。法力是否恢复,对你们来说并无影响。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本座愿意破例恢复你们三成的法力,如何?” 近香移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重隐山这是打定主意要在下界之时除掉他们,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她不甘心地看了重隐山一眼,嘴角扯出的笑容僵硬得很,一字一顿道:“下神没有意见。” 见他们如此识时务,重隐山很快就将他们两人放了。珠阙宫大门开启,重隐山一挥手,便将他们两人推出宫殿之外。 至于其他的神官,重隐山并不打算让他们回归各大神殿。 虽然在座的每一位神官实力有高有低,但若让他们恢复了法力,即便是重隐山,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拿住他们。 况且,只要等珠阙宫内的结界一破,他们便能寻到机会,向止戈天与谒佛原求救。 纵然他已经关闭了太虚庭通往止戈天与谒佛原的通道,但保不准这些神官不会另寻他法。稳妥起见,重隐山决定,暂时将各大神殿的神官,都囚禁在珠阙宫。 功德殿主讨好地笑了笑,探问道:“我等已经表明了忠心与立场,从此之后,唯天帝之命是从,那……天帝是否能解除我等身上的禁制呢?” 重隐山笑了笑,道:“不成。”他道:“待本座拿下了止戈天与谒佛原,自然会解开尔等身上的禁制。而在此之前,就请诸位神官暂时留在珠阙宫,等候本座佳音。” 一听这话,结缘殿主怒视着他:“你言而无信!我们已经投诚与你,为何还不解除珠阙宫法阵?!” 重隐山:“本座何时说过,会解开法阵结界?”他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心情难得愉悦:“本座尚有要事要办,便不在此多留了。诸位,还请多多保重。” 话音落下,重隐山便扬长而去。眨眼工夫便不见人影了。 随后,华丽的珠阙宫仅剩下被困住的各个神官,以及渐趋消散的神仙遗体。 结缘殿主眼睁睁看着重隐山消失在视野之内,口中骂了几句,说道:“狗贼!我若能安然出去,定教他好看!” 闻言,功德殿主冷嗤一声,道:“方才怎么不见你如此硬气?再说了,即便我们从珠阙宫出去又怎样,同样不是重隐山的对手。 “与其在这儿生气,不如指望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两人。但愿他们两个长了脑子,尽快找到止戈天和谒佛原的神官相助。” 结缘殿主道:“哦,就你厉害。你识时务,懂得审时度势。刚打起来就向重隐山投降了,你可真会明哲保身。” “你!”功德殿主冷冷瞧他一眼,说道:“你也用不着讽刺我。在场的诸位难道都想死么?我若不投降,那么现场就会多一具尸体。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谁也别瞧不起谁。” “我难道怕死?我若失怕死,方才便不会与重隐山相斗。”结缘殿主道:“倘若各大神殿的神官都因此而死,那便是如了重隐山的意。 “他是天界叛徒,又与魔族、鬼族相勾结。若天界没有了能与他相制衡之人,保不齐这三界,日后将是鬼族与魔族的天下。” 功德殿主:“……借口真多。”他移开了目光,表情闪过几分心虚。 另一边,芳菲殿的神官叹了口气,说:“两位殿主别争了,我们应当想一想,咱们下一步的计策。” 她说:“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要想想办法,离开珠阙宫,然后寻求止戈天和谒佛原的帮助。” 功德殿主有些不耐烦地道:“这还用你说?我们当然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但眼下我们被困住,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有破阵之法?” 结缘殿主亦道:“如今只有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能够出入自由,相信他们会有法子的。”他看向芳菲殿的神官,安慰道: “你们殿主乃是术法高手,若能恢复些许法力,想必能解除身上禁制,到时便能救我们出去了。” 然而芳菲殿神官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想的是,殿主与怀觉仙君此去,恐怕也不安全。 “此前,殿主曾和我提起过,严律殿主是天界叛徒,他极有可能会对众神下手。所以在万神共议开始之前,殿主与通晓神君相约,要商量擒拿叛徒的计策。 “但没等到通晓神君,倒是先等来了万神公议。我想,通晓神君八成是遭受严律殿主所害。” 说到这里,小神官担忧地咬了咬下唇,道: “而且……严律殿主知道通晓神君捉拿叛徒的计划,那么势必也知道我们殿主也参与其中。如此一来,严律殿主委派殿主下界平乱,极有可能是要对殿主不利。” “这……”结缘殿主脑筋一转,即刻想明白了:“先前怀觉仙君也怀疑重隐山的身份,所以这次才会让芳菲殿主和怀觉仙君前去平乱。他想趁此机会,除掉这两个眼中钉。” 功德殿主神色凝重:“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一条生路都没有了?!”他眼中满是不甘,只恨当年自己为何没有查清楚,竟然放了这么大的隐患进入天界。 他身子一倒,直接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说道:“没救了,天界已经没救了。” 周围的神官面面相觑,面上都带着愁容。 若两位神殿殿主都没有办法,他们这些普通神官,不就只能听天由命? 当真要将天界拱手让出么? 若天界落入重隐山手里,三界之内,可还有人能拿得下他?自此之后,三界众生有应当如何处之? 一时之间,珠阙宫中一片沉默。 忽然,结缘殿主看向了芳菲殿席位的一众神官。他道:“你们既然是芳菲殿主手下之人,那想必在术法一道颇为精通?” 方才说话的神官犹豫道:“说不上精通,只是了解得比寻常神官多一些而已。再者,我们即便知晓如何破阵,但没有法力,也……” 结缘殿主道:“别的你不用管,有我与功德殿主在。你只管说一说此处的法阵,应当如何解?” 小神官了然,重重点了两下头,说道:“我明白了!此阵……” 在被重隐山一掌推出珠阙宫之后,近香移便感到身上落下了一层枷锁。这道枷锁混合了之力,咒印结成之时,她体内的法力登时封锁七成。 与此同时,她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近香移动动手脚,发现自己果然只能调用三成的法力。 “……”可恶! 玉玄炽来到她身侧,说道:“时间宝贵,我们即刻去止戈天,请寂灭武神相助。” 近香移也是这样想的,便赞同点头道:“嗯。你我分作两路,你去止戈天,我去谒佛原。” 计划是完美的,但是重隐山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前脚刚商议好对策,重隐山选定的“亲随”后脚就追过来了。 为首的是阴司鬼域四大部族的怨族之首。流落阴司鬼域之时,近香移和玉玄炽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 此时,两波人马停留在人间一处原野的上空。怨君率众拦在他们面前,说道:“两位神官想要去哪里?可否带着我们同行?” 近香移明白过来了。 重隐山口中所说的“亲随”,指的就是他在阴司鬼域和浮屠城的势力。 她心想,重隐山还真是厉害啊。先前在阴司鬼域之时,四大部族尚未完全臣服,如今,他竟然已经能随意号令这些鬼族了。 抛开立场不谈,重隐山的手腕确实令人折服。若他坚守正道,忧三界苍生之所忧,那必然是三界之幸。 但他偏偏不是。他野心勃勃,心怀仇恨,是三界之敌。 这就注定了天界神官将与重隐山势不两立。 玉玄炽没有多余的废话。天道十三阙在他手中化现,他道:“重隐山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心甘情愿成为他的走狗?” 怨君悠然自得的表情有一丝龟裂。他瞪了玉玄炽一眼,道:“什么走狗,我们与重隐山之间,是互惠互利的交易与合作。若说走狗,我看,你们才是天道的走狗。” 说着,他冷哼一声,道:“懒得与你们废话,动手!” 话音落下,怨君身后的鬼族一拥而上,阴森鬼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阴冷的气息直逼近香移面门! 见状,近香移和玉玄炽的神色同时一凛。 剑阵与法阵同时升起。透明法阵逼退周遭鬼气,剑气与逼命而来的掌劲对峙,双方僵持一瞬。随即,磅礴魔气从两人身后袭击而来! 近香移匆忙反击,金色光盾从她掌心向四周扩散开去。但在阴邪之力打来的同时,光盾随之一散。 残余魔气侵袭而来,近香移躲闪不开,直面扛下了这一击。紧接着,她被这股力量击退数步,身影一闪,即刻便要从空中摔落下去。 玉玄炽眼明手快,在她摔落之时便将人接住了。 近香移只感到胸中钝痛,随后往下一倒,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温厚的怀抱当中。她抬起头,看到的是玉玄炽线条精致完美的下颔线。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恍然一瞬,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一百年前。 她没来得及回味这个怀抱,玉玄炽便松开了她。他拧着一双眉毛,将她往身后护了护,道:“这里有我拖住,你寻机会,尽快脱逃。若有办法,便找止戈天与谒佛原相帮。”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有危险,便去找时与期帮你。他虽然举止轻浮,行为随性,但你有恩于他,他不会放任你被追杀而不管。” 在天界分散之后,玉玄炽便不希望近香移再与时与期有所瓜葛。 虽然他们两人看想去并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见到时与期之时,玉玄炽心中仍是有危机感。 他不能忘怀当日时与期与近香移亲吻的场面,加上近香移并没有要追究时与期如此失礼的行为,玉玄炽有心压抑,但仍是将时与期当作自己潜在的敌人。 他想,即便如今近香移对时与期没有别的想法,但难保将来有一日会暗生情愫。 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所以在今日之前,玉玄炽已经打定主意,将来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时与期在近香移面前出现。 但眼下局势对他们不利,他私心里不乐意,但也不能眼看着近香移陷危。 玉玄炽看了她一眼,只能狠下心来,将她推出包围圈:“快走!” 话音落下,浩大剑阵拔地而起。剑光所过之处,鬼族与魔族皆被拦住脚步。 见状,怨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舍己为人,仙君品性果真崇高,非是我等妖邪之人能比拟。但你认为,她能安然离开么?重隐山可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物。” 玉玄炽脸色冷然:“我自会杀出一条生路来,让她离开。” 另一边,近香移脱离了重重围困,心中犹豫一瞬,脑中闪过太多的思绪。 她想,玉玄炽与她一样,只有三成的法力,纵然他武艺超群,也绝不是这些魔族和鬼族的对手。 她逃了,那玉玄炽必死无疑。可她不走,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帮助。 短暂的纠结过后,近香移咬咬牙,即刻飞身离开。她的速度飞快,即刻向云端飞掠而去——去找时与期太麻烦了,谁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 倒不如直接去找止戈天的人帮忙,寂灭武神刚正不阿,不会放任重隐山威胁三界而不管的。 第133章 故地重游 近香移在脑海中计算了一番前往止戈天所需要的时间,急切得像一阵风。 可就在这时,云端之上忽然降下一道雷来!电光精准地打向近香移,像是早有预谋,针锋相对而来。 近香移心中一惊,当下便向一侧躲闪开去。同时,她掌下的花瓣旋流亦向来者攻击而去。 掌劲与旋流相撞,高空之上,盛大的神树花海向四周绽放开来。在这片散落的花墙背后,近香移看到了对方的脸。 “怎么是你?”近香移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之人,道:“你为何拦我?还是说,连止戈天的人也成为了重隐山的走狗?是他让你来截杀我的?” 白栀武君的脸上闪过嘲弄的神色,道:“重隐山还没有资格能号令止戈天。” “我明白了。”近香移道:“所以你阻拦我寻找止戈天相助,是出于你个人的行为,与止戈天无关。换言之,你背叛了止戈天,甘愿投诚重隐山,助纣为虐。” “殿主不用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我与重隐山不过是暂时达成合作而已。” 在白栀武君说话的时候,近香移单手负过身去,想暗中放出传讯符。下一刻,白栀武君眼神一瞄,看透了她的算盘,道: “传讯符是没有用的。如今止戈天与谒佛原对外界的通道已经被重隐山关闭,你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援助。”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栀武君神情淡然:“天界已经落入重隐山的掌控之中,无论你如何反抗,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芳菲殿主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事已至此,奉劝你不要再以卵击石,否则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近香移冷哼一声,说:“搞得好像我愿意投降,自愿为重隐山效力,你们就能放过我了似的。白栀武君,你别忘了,当年你成为止戈天兵将的初心。” 她望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作为神官,守护众生是我们的职责,众生有难,我们责无旁贷。即便身死道消,也不应当助纣为虐,成为魔者残害三界生灵的刽子手。” “是不是刽子手,你说了不算。”白栀武君道:“胜利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芳菲殿主,我本不想杀你,但你这样执迷不悟,我也只能遵从重隐山的计划,就地将你诛杀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男子清亮的声音: “重隐山让你杀人你就杀人,他叫你去死,你死不死啊?”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近香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是时与期! 她转过头去,便见数道红光飞刺而来。姻缘索划过天际,赤红色的光穿透了高空之上的云层,径直冲向白栀武君。 见状,后者急忙闪躲。 白栀武君手中长剑向前格挡,姻缘索便撞在冷冰冰的剑刃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与此同时,近香移手中落下一个咒印,一道法咒在白栀武君脚下浮现,顿时将他困在原地。 时与期来得及时,片刻工夫便追到近香移身侧。他抓住近香移的手,不由分说便拉着人跑:“快走!” 白栀武君被法咒和姻缘索所阻拦,却不慌不忙。他甩开周身缠绕过来的红色丝线,然后等了片刻,这才将脚下的法咒解除。 恢复自由之后,他抬眸朝近香移和时与期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牵起嘴角笑了笑:“逃得还算快。” 他并不打算追。 和重隐山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他可没打算真成为天界叛徒的走狗。 近香移能逃走最好,省得让重隐山得意忘形,以为凭他一己之力能拿下止戈天与谒佛原了。 白栀武君口中冷哼一声,也不管鬼魔二族,转身便走了。 近香移被他拽得踉跄一下。她看到时与期,先是又惊又喜,心想这一回自己总算是没救错人,时与期知恩图报,果然来回报她了。 接着她又想到玉玄炽,急忙说:“刚才我和玉玄炽遭受魔族和鬼族的围攻,玉玄炽为了送我逃走,独自一人面对鬼魔二族的人马。他身上仅有三成的法力,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我们必须先将他救出来——” 近香移没能把话说完,时与期就打断她说:“得了,玉玄炽那边你用不着操心。他的本事大得很,就算打不过,也有办法自己逃走。而且就在刚才,我还看到他了。” “你看到他了?”近香移惊愕道。 “是啊。原本,我完成调虎离山之计后,便要离开天界。中途想着,你们会不会发生意外,便一直留在扶摇门附近没走。没想到,还真被我说中了。”时与期说:“天界果然生了变故。” 他道:“我看到鬼魔二族暗中潜入天界,又进入了严律殿,心中存疑,便小心跟在后面。之后,我便见到你们被他们拦住了去路。 “你从包围圈出逃之后,玉玄炽就发现了我,他让我先来找你,之后便在鸿蒙山会合。” 说到这里,时与期便顿了一下,道:“对了,先前在无欲魔界当中,敕玄仙君曾经说过,若是遇到困难,就回鸿蒙山去,是?” 近香移点点头,道:“是。鸿蒙山的地宫之中,有策梦仙君留下的诛魔之法。” 她没有完全放心,又问了一句:“所以玉玄炽没事?” “嗐,没事。”时与期带着她,纵身往鸿蒙山所在的方向飞去。他看了看近香移,没忍住问:“你们俩不是闹掰了么,怎么还这么关心他?你不会对他还藕断丝连?” 近香移:“……什么跟什么啊。他舍身为我开路,我关心一句也很正常?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再说,即便我和他成不了姻缘,那也是共患难得同僚,这辈子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于她而言,事情远没有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只有心中在意,才会在爱意消散之时化作怨恨。她并不怨恨玉玄炽。对她来说,此时此刻的玉玄炽紧紧只是一名相识的天界神官而已,与任何一名普通神官一样。 没有多余的情意,更没有多深刻的交情。玉玄炽就是玉玄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是她经过一段风景时偶然碰见的路人,过了这一段路,就毫不相干了。 再说,情义不成仁义在。 虽然他们之间不可能产生男女之爱,但却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除掉重隐山这个祸患。基于这点,她一人势单力薄,自然是要和玉玄炽共同合作。 “所以说,我跟他并没有你所说的藕断丝连。”近香移说道:“我断的清清楚楚,一干二净。明白了吗?” 她看了时与期一眼,又补充道:“其实我大概能猜到那天你忽然吻我的原因。无非是看玉玄炽找急忙慌追过来,想给他一个刺激而已。” 闻言,时与期惊讶了一瞬,道:“你猜到了啊?!” 近香移给了时与期一个嫌弃的眼神:“你的意图太明显了。” “明显吗?怎么玉玄炽偏偏看不出来呢?你说他是不是眼瞎?”说着,时与期哈哈笑了起来,道:“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完全可以把那个吻当真。玉玄炽瞎,我可不瞎。我挺喜欢你的,个性也合我的胃口,不如你我就此搭个伙,过过日子如何?” 近香移甩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不如何。我现在没有心思想那些事情。” “那你就慢慢考虑嘛。”时与期一副没心没肺的态度:“我也没有逼你,无论什么时候,你想答应了,随时告诉我就行。” 说着,他冲近香移露了一抹笑,眼神在说:看,我很通情达理? 近香移:“……”有病。 玉玄炽和他,哪一个都不是好选项啊好么! 玉玄炽这人道德感极强,将世间万物、三界众生看得比什么都重,还喜欢公事公办。与他在一起,得不到任何满足感。 而时与期。他就像只四处炫耀的孔雀,恨不得所有人都把注意力留在他身上。他举止懒散,行为恣意,触犯天规那是家常便饭。 近香移没有打算和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进严律殿大牢的神官在一起。那也太危险了。万一她被搞了连坐怎么办? 时与期不知道近香移在心中已经将他编排了一通,自己乐呵呵地絮絮叨叨,说等过了这一阵,就带着近香移远走天涯,游山玩水,做一对神仙眷侣。 近香移懒得理他,只是将人甩在身后,马不停蹄地往鸿蒙山赶。 在夕阳西下之时,近香移终于在东方的海岛之外,找到了一片寂静的陆地。 这片陆地广袤无垠,苍郁的树林沿着海岸线向山峦处蔓延开去,青葱的原野之上,是数不清的灌木树丛。 而在这片陆地的上空,则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结界。太阳光线落下来,透过这层结界,光线都发生了偏移。 自从一百年前的大战之后,鸿蒙山就被天界所封闭了。 鸿蒙山被封印在结界当中,只有天界神官才有资格通过结界,进入其中。 近香移望着不远处生机勃勃的陆地,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她顿住了脚步,静静地在远处观望片刻。 留意到近香移的异常,时与期也停了下来。 他来到她身边,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说:“故地重游,我理解你心中感慨。不过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嗯,我知道的。”近香移深吸口气,随后双掌结印,盛大的光芒从她当中绽放而出,顷刻间,鸿蒙山上的结界随之破解。 一层泛着银光的波纹从眼前高空之上缓缓落下。 随着波纹消散,鸿蒙山的原貌也呈现在近香移眼前。 高耸入云的山峦层层叠叠,一条蜿蜒的小径,从山脚一直延展到山峰当中。从远处望去,这条小径在山峦之间明明灭灭,最终隐没在山谷之内。 近香移和时与期一前一后地落下,双脚重新踏足这片封印百年之久的故土之上。 历经百年风霜,鸿蒙山已然不是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大道自然,其力量无穷也。 每往前走一步,深藏于识海之中的记忆就更加清楚一分。近香移记得,她从鸿蒙山离去之时,这片土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血色小溪从山峰一直流淌到山脚。 那时,绝望与死亡的气息笼罩着鸿蒙山。 而今日的世外桃源则生机勃勃。灵植灵草重新焕发生机,空气中流动的灵气愈加浓郁。而唯一不变的,是山谷中静静伫立的亭台瓦舍。 那些老旧的阁楼像是从来没有人修整过,近香移一眼望去,仍旧看到上方挂着的红色绸带。在山庄的大门的屋檐下,还挂着两盏火红的灯笼。 当年在鸿蒙山修炼的山精,在经历那场大劫之后,便已另寻他处修炼。此刻,鸿蒙山中仅有近香移和时与期两个活人,四野是静悄悄的。 时与期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他说:“这布景颇为讲究,看得出来策梦仙君是个品味相当高的人物。” “当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全是策梦仙君精心布置。环境清新雅致,加上山中有孕灵大阵配合,十分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近香移道: “只是大阵被魔君矢怨所毁,灵草灵植也被魔族破坏,早已不复当年胜景了。” 时与期同感惋惜:“那真是可惜了。” 近香移扭头看他:“玉玄炽呢,你们不是说好了在这里会合么?” “是啊。”时与期说:“我们是说好了。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啊。要不等他一会儿?” 话音方落,不远处的天空之上忽然划落一道流光。 近香移和时与期对视一眼,下一刻两人身影如风,即刻向流光闪过之处寻了过去。 玉玄炽终究只有三成功力,纵然能从鬼魔二族的重重包围之下逃脱,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受了很深的内伤,此刻内息混乱,浑身上下提不上劲。他想着和近香移、时与期的约定,拼着一口气赶到了鸿蒙山。 在鸿蒙山外,玉玄炽看到那层封闭结界已经解除,便知道近香移和时与期已经安然回到这里,当下便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他便感到身上的力量流失。随即,他整个人便往下栽倒下去。 第134章 乌玄神木 “怀觉!” 时与期的动作比较快,在玉玄炽摔落之时,及时将人托住了。 “你伤得很严重。”近香移随后赶来。她神色凝重地打量玉玄炽的伤势,随后扶起玉玄炽的胳膊,以神树之力给他疗伤。 “不用。”玉玄炽微微挣了挣,说:“你也仅有三成功力,不用将法力浪费在我身上。我没有大碍,调息片刻便好。” “哇,这还没有大碍,你该不会是被打傻了。”时与期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说:“你都快被打成筛子了,这血流的,再过一会儿你就该成人干了。” 近香移也道:“这时候你就别逞强了。”她紧紧抓住玉玄炽的手腕,神力涌入玉玄炽体内,为他修复损伤的筋脉。 也不知是不是力量流失的缘故,玉玄炽竟没有挣脱开近香移的手,只能任由她耗费神力给他疗伤。 感受到身上的痛感正缓缓退去,玉玄炽紧皱的眉心倏地松开了。他往后靠了靠,闭目调息。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时与期先是看看认真的近香移,又瞧瞧闭目养神的玉玄炽,心说这两个人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近香移就算了,怎么玉玄炽还能安心调养呢? 自己为了保护心上人身受重伤,恰好心上人又心系自己,忙不迭给自己疗伤。那么按照正常步骤,不是应该借着受伤之际,卖一卖惨,来一个苦肉计呢? 女儿家么,最心软了。看到“救命恩人”一副惨状,又可怜兮兮地喊疼,那心中不得柔情泛滥? 再加把力,说不定就能让心上人对自己改观,感情升温,就此定情了呢。 玉玄炽到底会不会啊? 时与期很是纳闷,心想入过无情道的神仙未免也太不开窍了。 他叹了口气,暗道:玉玄炽啊玉玄炽,你要实在讨不了女人芳心,那可不能怪我趁虚而入了。 玉玄炽不知道时与期心里头已经将他的所为都评判了一通,此时他想的是,自己不能再惹近香移厌烦。 在天界之时,她已经明确表明过,不愿意再与他有过多的往来。 玉玄炽相信她说到做到,毕竟在此之前,近香移便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如果他仍旧反复纠缠,玉玄炽相信,在解决天界浩劫之后,近香移就会彻底与他断了往来。 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在处理男女情爱的事情上,玉玄炽并没有经验。他只能先照着近香移所要求的,不再与她谈论任何有关“复合”的事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放弃。 玉玄炽从没有想过要放弃近香移。 他之所以没有采取过多的行动,是因为眼下时机并不合适。再者,他想让近香移看一看,他不再是之前的玉玄炽。 冷情冷心又孤傲骄矜的玉玄炽已经不在了。 他想让她看到他的改变。一步步感化之下,相信近香移能够明白。 玉玄炽不是没有想过用伤势博可怜,但……并不起效。再说,他想让近香移因为爱意而回头,而不是因为愧疚。 加上他此回实在是狼狈,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更别说扮可怜了。 “你的伤我只能治好一半,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调息。”近香移停下了动作,说道:“我的功力受限,无法发挥出全部的神力,眼下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玉玄炽点点头,表示理解:“多谢你了。” 他动了动手脚,单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在近香移的帮助下,他已经恢复了些许力量了。 “我说,你们体内的禁制实在是麻烦,有没有办法解决?”时与期道:“否者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对付重隐山?” 近香移回答说:“有办法的。策梦仙君遗留的地宫当中,有诸多神器和法咒,其中便有一件能够解除所有法咒与禁制的神器。” 时与期:“原来如此。那还等什么,快到地宫里去啊。” “跟我过来。” 近香移对这里熟门熟路,很快便找到了地宫的入口。 时与期和玉玄炽跟着她来到半山腰,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一丛丛茂密的灌木,以及大片苍郁的树林。 “入口就在这里?”时与期看看周围,说:“看起来不太像啊。” “那是因为这里施了障眼法。”近香移道:“地宫入口隐秘,况且里头藏有诸多秘密,策梦仙君自然不能将入口摆在太显眼的地方。” 话音落下,只见她双手结印,浅金色的流光从她指尖流泻而出。随后,流光飞旋着向前方掠去,一道金色法印贴在了半空之中。 顷刻间,周围传出一声沉沉的嗡鸣,随即,眼前的土地忽然震动起来。 周围的树影开始移动,部分地表开始下陷,而另一部分的地表则在上升。 片刻工夫之后,三人眼前出现两块巨石,而在这两块巨石的正中央,则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通道。 通道之中,层层阶梯向下蔓延,幽深晦暗的洞口之中,传来阵阵沉闷的鸣响。 近香移点燃了火符,率先走在前方,说道:“走。” 时与期回头看了眼玉玄炽,说:“看在你身受重伤的份上,我可以勉强充当你的拐杖。”说着,便将胳膊伸了过去。 玉玄炽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避开了他的胳膊,越过时与期,径直跟上近香移的脚步。他淡淡道:“不用,多谢。” 时与期:“……”行,看来伤势完全好了,根本不需要特殊照顾。 明亮的火符映照出狭长的地下通道,近香移一面走,一面观望四周。 她拥有神树的意识之时,是六百年前。当时,她只是养在地宫当中的一株小小灵植,还没有被移植到外界。 她所见到的人,也仅有策梦仙君而已。 在这鸿蒙山的地宫之中,藏着策梦仙君毕生的研究。神器也好,灵植也好,都是他精心制作。 近香移不知道策梦仙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造地宫的,只知道自己拥有意识之时,地宫已经存在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了。 随着不断深入,眼前的景象便与脑海中的记忆开始重合。 故地重游,近香移心中确实有不少感慨。 “前面就是策梦仙君炼制神器的宫殿了?”时与期循着火符映出的方向一指,说:“还挺雅致的。” 三人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正是一座大门洞开的宫殿。近香移使用火符点亮了殿中各处的明符,顿时,大殿变得光明透亮了。 因为入口隐蔽,百年前鸿蒙山大战之时,魔族并未找到这里。因此,地宫之内仍是维持着策梦仙君离开时的模样。 在大殿的入口处,两侧的门框上摆着盛开的两盆千年火莲,四面墙上挂着策梦仙君的书画,书册典籍被放在书架上稳妥收藏,殿中的桌椅板凳、软榻也是整整齐齐。 大殿正中央是宴客所用的桌椅,两侧则隔开了更加广阔的空间。 往左边走,是炼制丹药的药房,药房中的桌案上放着写了一半的符咒。往右边走,则是研制各色神器之地,地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剑器。 时与期第一次来,对地宫十分好奇。 他四处走走看看,时不时拿起典籍或者法器看上两眼,又欣赏一番策梦仙君的墨宝。 “打个商量,等我们离开这里了,能不能让我带上几件神器带走?”时与期凑到近香移身边,说:“反正策梦仙君都不在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也是落灰,不如让我带走,也算是造福众生了。” 近香移:“……”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说:“你算哪门子的众生?再说,这些都是策梦仙君留给我的,你带走了,我用什么。” 时与期夸张地“啊”了一声,道:“你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东西?不要这么小气,我就挑一两件宝贝,就当是送我了也不行?” “不行。”近香移毫不客气地拒绝,“想要可以,给钱。” 时与期:“……没良心,亏我方才还救你了。” 近香移:“你才没良心,我还救过你呢。咱俩扯平。” “……”时与期说不过她,转头喊了一句:“玉玄炽,你干什么呢?还不快找解除禁制的法器?” 闻言,玉玄炽从一排排的书架后面转过身来。他说:“找到了。”他举起手,指尖拿着一个黑色的锦盒。 近香移抬眸看向了他的手,说:“没错,是这个。” 说是神器,其实就是一对手镯。只是手镯的材质特殊,取用昆仑山巅的冰石锻造,又以神力灌注其中,经策梦仙君打磨,炼成神器。 手镯的作用是抵抗、消解施加在佩戴者身上的禁制,同时抵抗外界对佩戴者施加的法咒。策梦仙君炼此手镯,是想在近香移化成人形之后再赠与她。 只是近香移没等到那一天,策梦仙君便身死道消了。 近香移从回忆中抽身,随后将手镯扣在手腕上。暗扣落下,银白色的手镯上便浮起一层浅淡的白霜。 这层白霜顺着近香移的胳膊缓缓爬升,最终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从时与期的视角看过去,近香移整个人都在发光。 而在这阵光芒过后,黑白两色的薄雾便从她身上外溢而出,同时,近香移的力量恢复了。 她微微阖眼,长出口气:“禁制已除。” “你怎么样?”近香移看向玉玄炽,道:“我记得,在策梦仙君的药房当中,便有不少疗伤的药丹。你的伤势严重,不如在此疗养片刻。” 玉玄炽也知道自己的伤急需救治,否则必然要拖后腿,带来诸多麻烦,故而听从了近香移的建议:“我需要一阵时间来恢复,有劳你等候片刻。” 近香移自然同意:“可以,你安心去。”她另有事情要办,若玉玄炽跟着,她也不好办事。 此时,玉玄炽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近香移:“怎么了?” “……”玉玄炽顿了顿,最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过去了。”他的身影隐没在书架后方,随后自行寻找疗伤的丹药去了。 时与期凑过来问:“他治伤去了,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去?还是就在这里等他?” 近香移转过头,郑重地看着他说:“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见她这样诚恳的态度,时与期有点不习惯,当下便愣住了,旋即问道:“什么忙?” 近香移往药房看了一眼,又立马移开了视线:“这里不方便说,你跟我过来。” “哦……”时与期不明就里,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 透过药房的木格窗,玉玄炽看到近香移和时与期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大殿。 这是策梦仙君的地宫,也是近香移的地盘,照逻辑讲,近香移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但是玉玄炽就是感到心中一阵钝痛,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占据了他的脑海,仿佛有什么难以挽回的大事要发生似的。 他知道这个担忧来得毫无根据,心中更是觉得奇怪。 玉玄炽隐隐感觉到,自从来了鸿蒙山,近香移就变得愈加沉默了。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从她的眉宇当中,玉玄炽看到了几分忧愁。 是有什么困扰么? 还是触景生情? 近香移看到了鸿蒙山灰败的景色,想到了百年前世外仙山的胜景,感慨物是人非,又想念策梦仙君? 若只是这样,那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伤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治愈,近香移总有一天会从百年前的创伤当中走出来。 但若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她在担忧什么? 玉玄炽心中涌上一股急切的情绪。他想尽快修复好身上的损伤,尽快搞清楚近香移忧愁的源头。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丹药,随后仰头吞了下去。 从大殿后方的门走出去,就是策梦仙君养殖灵草灵植的草药房。 这也是近香移最初诞生之地。 时与期看着周围一半衰败死亡,化成枯草的灵植,又看看另一边疯狂生长的灵草,问道: “这里很安静了,玉玄炽也不在,你要我帮什么忙,说罢。” 他心中奇怪,近香移究竟要做什么事,居然还要避着玉玄炽? 下一刻,他就听近香移说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克制之体的办法了。” 时与期:“啊?” 近香移:“在我被囚禁止戈天大牢之时,策梦仙君已经留给我的一段记忆告诉我,破解之体的关键,就是乌玄神木。” ------题外话------ 依旧感谢推荐票,鞠躬! 重要通知:7月20日请假一天,身体不舒服,姨妈来了,明天恢复更新,鞠躬! 第135章 神树由来 “乌玄神木?”时与期道:“传闻中,能够摧毁一切邪恶力量的神木。神木蕴含的力量无穷大,凡是妖邪之物靠近,神木内蕴含的神力便可将其摧毁。” 近香移点点头,说道:“没错。但这只是乌玄神木的作用之一。神木最为特别之处,是分解同体的力量。” 时与期觉得不可思议:“???什么?”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近香移,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策梦仙君曾留下了乌玄神木,用来对付之体?” 他可记得,乌玄神木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天界有不少关于神木的传闻,但从来有人亲眼见过。 怎么传说中的宝物,竟然在策梦仙君手中,并且隐瞒了这么多年? 时与期觉得有几分奇怪,道:“既然乌玄神木在手,当年鸿蒙山之战时,策梦为何不将神木拿出,用以对付魔君矢怨?” 策梦仙君不是蠢人,他没有用乌玄神木对付她,说明他没有办法使用神木。 加上他曾预测百年后的今天,三界将因时空裂缝而陷入大乱,因此留住了魔君矢怨的性命。以她血肉与魂魄献祭于补天阙,借此补救天界灵气失衡的问题。 但…… 时与期面露困惑,而后即刻扭头向近香移看去。一个荒谬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双眼因惊愕而放大:“乌玄神木,不会就是你?” 近香移的表情十分淡然。她以一种近乎平淡的口吻说道:“是我。”她点了点头,道:“世上本无‘近香移’神树,是策梦仙君改造了乌玄神木,进而创造了‘近香移’。” 近香移解释道:“策梦仙君曾经用天机一梦做过两次的预示。第一次,他看到了三界因为之子而陷入空前灾劫,因此找到三界仅剩下的乌玄神木。 “经过改造之后,神木将凝聚天地灵气,具有破解之体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还很弱,需要用天界神官的心头血日夜浇灌养育。” 听到这里,时与期差不多也明白了:“这就是当年策梦仙君费心养育你的原因。” “是。”近香移顿了顿,又道:“原先我不知道这一层,直到不久之前,策梦仙君施加在我身上的禁制解除,我才明白了其中原委。” 她接着说:“策梦仙君第二次预测,是在遇到化身为凡人的魔君矢怨之后。他怀疑魔君矢怨的来历,便回到天界,再次启动了天机一梦。而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还有因时空裂缝而被鬼魔二族攻陷的天界。” 时与期:“正是这第二次的预测,才让策梦仙君有了‘补天阙’的计划。因为制造补天阙,策梦不敌魔君矢怨,进而身死道消。” “没错。”近香移说道:“如今时空裂缝的问题已经解决,只差只手遮天的重隐山需要对付。” 对付重隐山的关键,就是乌玄神木。而乌玄神木就是近香移的本体。 时与期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如何能取出你本体内的乌玄神木?”话刚说完,他就顿了一下,道:“等等,若是取出了神木,那你……你不会死?” 回应他的是近香移的沉默。 沉默是再明确不过的回答。 时与期面色凝重,道:“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别的克敌之法了么?”难道只有死这一条路?他道: “策梦仙君养育你多年,对你视如己出,总有感情在的。考虑到将来要从你本体当中取出神木,必死无疑,他一定他给你留了后招,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 养只宠物尚且还舍不得,更何况近香移是活生生的神仙。神树化形多不容易,策梦仙君不至于绝情到一点活路都不给。 近香移摇摇头,说道:“在策梦封存在我识海的记忆当中,并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后路’。” 时与期无言沉默片刻,又问:“要怎么取出神木?” “取出神木的方法很简单,便是以特殊神火锤炼。”近香移解释道:“我的本体是神木所化,但近香移神树只是温养神木的载体,并不具有神木的功效。 “多年以来,神木在我本体中,间接吸收天地灵气。只有当神木吸收足够的力量之时,才能拥有无限庞大的神力,才能与重隐山对抗。 “如今,神木早已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只差神火的锤炼。经过锤炼的神木,其神力无可比拟。” 近香移一面解释,一面沿着大殿后方走:“乌玄神木品质极为特殊,寻常火焰伤不到它,唯有沉渊之火才可以。” 她在一堵墙前边停下,随后手掌贴上墙面:“沉渊之火,是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帝制尚存之时,天帝亲自督造的天狱之内的,惩罚犯错神官的天降之火。” “这个我听说过。”时与期说:“听闻,沉渊之火取自天道所降得雷劫之火,有锤炼神魂之效。 “只是沉渊之火的力量过于强大,几乎没有神仙能抵抗住沉渊之火的锤炼,因此,当时的天帝便将它列为天狱的刑罚之一,用以惩戒神官。” 浅紫色的流光从近香移的掌心之下流出,并且渐趋覆盖住了眼前的整座墙面。 顷刻之后,墙面之上浮现出一个浅金色的法阵。 法阵印刻在墙体之中,随即,眼前的这堵墙忽然晃动起来,颗粒灰尘从上方震落。不久,墙体下方忽然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 这个洞口不断扩大,最终形成一个一人高左右的门。 透过这道门往下看去,时与期能清楚地看到这道暗门的背后,通往地下更为幽暗的深处。 近香移缓步走在前方,带着时与期往下走: “没错。起初沉渊之火确实是用于惩戒神官。但在帝制废除之后,天狱也因此被废。策梦仙君奉命处置沉渊之火,但沉渊之火难以灭除,策梦只好将其收纳于地宫之中。” 光明火符引领他们的前路,时与期听着近香移的解释,步步深入地道之内。而他越是深入,便觉周围的温度愈发炎热。 这种炎热仿佛炙烤着他的神魂,肉身上并未有所反应,他的神魂却觉得多有不适。 这股不适逼着时与期向外逃离,但他忍住了。 而在他分神的时候,近香移停了下来。、 “到了。”近香移静静地看向前方:“这便是沉渊之火。” 闻言,时与期抬眸一望,见得眼前赫然是一座由幽蓝色火焰堆积的熔炉,广阔的地下宫殿内被挖出一个大坑。 在这大坑之中,沉渊之火熊熊燃烧。幽蓝色火焰几乎覆盖了整个宫殿。扑面而来的热感逼得时与期忍不住后退半步。 而奇怪的是,在这热意当中,又参杂着丝丝寒意。 冷与热相交杂,冰与火相交织。热感带来的只是高温的不适,而寒意则是刺骨的疼痛。 时与期心想,难怪连天界神官都忍受不了沉渊之火。这谁能忍受?又冷又热的,光是靠近,他便觉得通身不适,更别说置身于火海当中了。 “所以你一会儿便要跳入这个火坑里,任由沉渊之火锤炼?”时与期看了看那团大火,只觉得头皮发麻:“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这火烧下去,你还能活?” “若不受沉渊之火锤炼,乌玄神木便无法彻底发挥功效。”近香移说道:“等我进去之后,你便在此等候。” 她转过头看着时与期,郑重道:“待神树本体尽毁,乌玄神木锤炼完成,便能得到乌玄神剑。这把神剑就是应对重隐山的最重要的利器。我需要你将神剑交给玉玄炽,让他用神剑诛杀重隐山。” “什么?”时与期惊讶地睁大眼睛:“让玉玄炽拿着你本体炼化成的神剑,去对付重隐山,这件事他知道吗?” 他看得出来,现在的玉玄炽心悦于近香移,为了护住她,自己都能牺牲,他能看着近香移本体消散? 还拿乌玄神剑去对付重隐山? 玉玄炽不可能答应? 近香移道:“他当然不知道,他若知道,我怎会避开他单独把你带到这里?另外,我也想请你保密。随便你编什么谎话,别告诉他乌玄神剑是我所化。” “……虽然撒谎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但杀了重隐山之后呢,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应该怎么解释?”时与期总有一种欺负人的感觉。 虽然他乐得看热闹,但涉及生死,又牵扯感情,这玩儿得有点大了。谁知道玉玄炽会不会疯啊,他又打不过人家,万一玉玄炽把火气撒到他身上怎么办? 再者,和近香移相处这么些时间,时与期也挺舍不得她的。 他道:“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近香移。”时与期说:“为什么非要为了三界众生牺牲自己? “众生又不曾为你做过什么,你做这些,没有人知道你,他们不会感谢你。知道你因此牺牲的神官,至多为你感慨一句,称赞上两句。数百年后,不会再有人记得你。所以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近香移无奈地看他一眼,说:“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要得到他人的感激。想做便做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再说,作为天界神官,守护众生便是我等职责,这是天经地义的。” 时与期摆摆手,说:“你别跟我扯这些大道理。神官职责,放眼天界,这样恪尽职守的神官有几个?你可别以为,重隐山能掌握天界大权,只是因为他有实力。 “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身后必然少不了天界诸神的帮忙。与他有合作的神仙,不在少数。所以,你也别拿神官的职责来要求你自己。天界有的是背叛三界、背叛正道的神仙,多你一个又何妨?” “我若同你一样,安于现状苟且偷生,用不了多久,三界必将笼罩在鬼魔二族的阴影之下。从此正道不彰,魔道横行。到时,我便是生灵涂炭的刽子手。这般行径,又与助纣为虐有何区别?”近香移反问他: “即便如今我放弃炼化乌玄神木,将来又能逃到哪里去?若日后重隐山在三界只手遮天,我们逃不了鬼魔二族的追杀,到头来只能面对。” 说着,近香移顿了顿,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最初得知我命定的结局之后,我心中亦是不愤。我也曾不甘地想,凭什么三界就要我拯救?我只是小小花神而已。” 她笑了一下,又说:“不过后来我也想开了。我这条命是策梦仙君给的,替他完成救世的愿望,也无可厚非。 “天界众神又是因为策梦仙君才对我多加照顾,想必,他们也隐隐有所猜测,认为策梦舍命保我,必然尤其原因,因此才那样宽容待我。 “以身炼化,大概是我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近香移道:“只是要劳烦你,暂时先帮我瞒一瞒玉玄炽,别让他坏了大计。” 时与期:“……你也知道他爱慕你,担心他会因此崩溃?” 近香移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回了个“嗯”字。 闻言,时与期心中直呼:好家伙,有一瞬间开始怜爱玉玄炽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道:“行,我答应你帮你隐瞒,之后玉玄炽知道了真相,我可就不管了。” 近香移:“随你。我不关心他的想法,我只在乎能不能杀死重隐山,别的都不重要。” 闻言,时与期正欲说话,不料想身后传来意料之外的声音: “别的都不重要,那你呢,你为何不想想你自己?” 近香移和时与期回头望去,却见得本应该在药房内调息养伤的玉玄炽,正缓步向他们走来。他面色沉郁,脸上阴云密布。 近香移:“……你听到了多少?全听见了,还是只听到了最后的内容?” 玉玄炽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道:“近香移,你还没有回答我。” 这话是对近香移说的,但他却冷冷地看了一眼时与期。这一眼看得时与期汗毛直竖。 时与期没忍住搓了搓手臂,心想,怪吓人的。搞得好像他背着玉玄炽,偷偷将近香移带过来要将她杀掉似的。 他只是喜欢看热闹,又不喜欢杀人。 “你别这样看我啊,要牺牲自己拯救三界的,是近香移自己,又不是我要她死,我还劝她来着。”时与期说:“你来得正好,你要想她活着,就别让她进那个火坑呗。” 说着,时与期便往后退了退。他的目光在近香移和玉玄炽之间游走一圈,然后默默退到数步之外的地方。 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吵架,双方谁都不让谁,他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好了。 这边,玉玄炽双眼直视着近香移,眼神仿佛在无声质问。 近香移不闪不避,道:“我怎么样,都与你没有关系。怀觉仙君唯一的任务,就是拿到乌玄神剑之后,对付重隐山。” 玉玄炽像是怒极,当下便冷哼一声,道:“是么。你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但我也可以选择用其他的办法对付重隐山。你今日若是踏入火坑半步,将来,我绝不用乌玄神剑。” 近香移惊诧道:“我牺牲自己换来的神剑你不用,那我不是白牺牲了?” “是。”玉玄炽道:“你能选择牺牲,我也有选择不用。” 近香移觉得他不可理喻:“我看你是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认为,这世上除了乌玄神木,还有别的办法能够对付重隐山。”玉玄炽道: “纵然眼下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皆是我们的帮手。即便重隐山能拿下太虚庭,但他能是满天神佛的对手么?” 玉玄炽看着近香移的眼睛,郑重道:“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不要采取牺牲自己这样极端的方式,好不好?” 他以商量的口吻说出最后一句话,像是恳切的哀求。 那是近香移从没有见过的和软的语气。她从玉玄炽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难言的痛苦,好像她做了一件十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近香移确实是吃软不吃硬,在此情况下,她没有办法对玉玄炽冷脸。虽然玉玄炽没有明说,但她能够感觉到,对方在担心她。 她总不能和关心自己的人斗嘴。 再说,眼下她也没有心情和别人口舌之争了。死期近在眼前,多争吵一句,都是在浪费生命。 “好。”近香移叹了口气,说:“那就先按照你说的,寻找其他的办法。你若能联系上止戈天和谒佛原的神官,那就依照你的计划行事。” 她答应得太快,倒是让玉玄炽愣了一瞬。 “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近香移抬脚往外走,见他还站在原地,便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想参观沉渊之火,不治伤了?” 玉玄炽摇摇头,即刻跟了上来:“没有,我只是……” “你的伤势要紧。”近香移看了看他,心想,玉玄炽一路跟着他们过来,想必并没有好好调息。 “一切等你治好伤再说。我知道你再担心什么,放心,我不会偷偷跑掉的。” 得到了她的保证,玉玄炽稍稍放下心来。他深深地看了近香移一眼:“说到做到?” 近香移点点头:“说到做到。” 这四个字是玉玄炽的定心丸,当下,他便安心地回到了药房之内。走的时候,还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近香移,确认她没有回到地道之内。 近香移:“……”不知道为什么,怪好笑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在摆放灵植的偏殿当中坐了下来。她想,玉玄炽拦着不让她炼化本体,这是个麻烦事。 重隐山一天不除,就多一天的危险。 如今,止戈天与谒佛原对外的通道都被重隐山关闭,玉玄炽若要向外界求助,那势必要与重隐山对上。 而重隐山必然也料想到了这一层。他知道他们除了找人帮忙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因此,止戈天与谒佛原的出入口必然是重兵把守。 搞不好,重隐山已经做好了陷阱,就等他们落网了。 重隐山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他只要封闭通道,守株待兔就成了。 近香移想不到破局的办法,认为眼下的情况,除了使用乌玄神剑毁掉之体外,别无办法。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时与期又凑了过来。 他挨着近香移坐下,问道:“你果真那么听话,说放弃就放弃了?”说着,他笑了笑,说:“看来玉玄炽还是有点用的么,竟然这么轻易就说服你了。” “……”近香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骗他的而已。” 时与期:“?” “你可真行。”时与期说:“但他不同意,你能怎么办?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他执意阻拦,我们连地道的门都进不去。” 近香移说:“那就让他拦不了。” “?”时与期正色道:“你想干什么?” 近香移轻飘飘说了一句:“我给他想要的,然后去完成我的目标。”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说: “一百年前,策梦仙君在此举办成婚大典。为了宴请宾客,他在山庄的地窖里放了许多的酒酿。玉玄炽不善饮酒,只要灌几坛下去,他必然醉得不省人事。” “啊?”时与期道:“玉玄炽会相信吗?经此一事,他必然警惕,不会轻易上当的。” “所以我才说给他想要的,这样我才好施行我的计划。”近香移说:“你觉得,我向他求婚,向他表达爱意,他会不会答应,会不会放松警惕?” 时与期:“???” “美人计?”他不敢说的太大声,但说话时的尾音都拔高了:“美人计是这样用的吗?” 近香移摆摆手,道:“你说是就是。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时与期张张口,只说了四个字:“感情骗子。” “话别说那么难听,我只是想让这件事能和平解决而已。”近香移道:“等你拿到乌玄神剑之后,就将这封信转交给他。” 她将一份白色信封递了过去。 时与期接了过来:“这是?” “玉玄炽看过这封信以后,应当会乖乖听话,拿着神剑去找重隐山算账了。”近香移笑了一下,说: “我了解他。玉玄炽也就是嘴上说得狠,其实在他心里,三界众生的安危比天大。乌玄神剑在手,他不会放任重隐山为祸人间的。” ------题外话------ 明天应该也是六千字 (差不多了,明天女主就暂退场了,还会活的。 第136章 “啧啧啧。”时与期摇摇头,说:“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插不了手,只能在一旁给你鼓掌助兴了。” 他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搁这儿较什么劲呢? 从表面看,近香移好像走出了个人情感,一点也不在乎玉玄炽的模样。但若果真不在乎,刚才就义无反顾地跳入火坑了。 反正玉玄炽不答应近香移的计划,也就是嘴上说说,真到了关键时候,他还是会顺应大局,老老实实拿神剑对付重隐山。 但近香移偏偏要照顾玉玄炽的情绪,让他先回去疗伤,又要骗他,要在死之前答应他成婚,与他在一起。 时与期看不懂了。 这是有情爱侣新的相处方式吗?他身为结缘殿神官,在体察男女之情方面是不是有点跟不上时兴热潮了? “需要我帮忙准备点什么吗?”时与期问:“你们两个若真的要结成连理,我可以做见证人的。” 近香移站起来说:“不用。”她低头睨了时与期一眼,说道:“一个骗局而已,要什么见证人?” 说罢,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转头离开了。 近香移回到了鸿蒙山庄。她走在山庄的小院里,想起百年前策梦仙君也走过她走过的道路,来到难以抉择的岔路口。 她站在喜堂之外,看到殿中红灿灿的一片。在这满目喜庆热闹的红色布景里,那副山水丹青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近香移想,策梦仙君知晓他将来的结局之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自己会爱上魔君矢怨之时,心中可曾有过纠结? 策梦仙君内心的挣扎,近香移不得而知,她能确定的是,在今日之前,她的内心是一片焦灼的。 无论是自己必死的结局,还是后来玉玄炽不知进退的追求,在某种程度上,都加重了她对未来将要发生的祸患的忧虑。 她一度静不下心,甚至短暂地怨恨过玉玄炽。 曾经,她满心欢喜,不留余地地喜欢他,他不屑一顾,甚至在心中暗自贬低她。等她放弃了,死期将近了,玉玄炽却又回了头。 原本,她是可以劝说自己不留遗憾地走的,但玉玄炽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她心中忽然又有点不甘心了。 玉玄炽不断地表露心迹,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她与唾手可得的爱情失之交臂了。 虽然错过并不可惜,但……近香移心中总觉得不大痛快,她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了玉玄炽那张俊逸出尘的脸,心想:既然你让我痛苦,我也得将这份痛苦还你才对。 总不能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吃男女情爱的苦? 近香移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山峰。视野当中,她依稀见得当年自己修炼过的地点。 她决定玩一把大的。 玉玄炽使用策梦仙君遗留下的药丹后,又运功调息了一阵。等身上伤势差不多复原之后,这才从药房里出来。 但他并没有在地宫当中找到近香移。玉玄炽的心莫名慌了一下。 他扭头朝殿中的另一侧看去,问道:“时与期,芳菲殿主在何处?” 闻言,时与期耸了耸肩,回答道:“近香移回山庄去了,她说要将山庄上下都清理一遍。你这会儿去,应该能给她帮点忙。” “我知道了。”玉玄炽点点头,也不理会他,径直出了地宫,直往鸿蒙山庄而去。 他赶到山庄之时,发现山庄里里外外已经被近香移清扫过了。原本沾满血污的地面被清理干净,庭院中的灵植灵草重新焕发生机。 落满尘土的亭台屋瓦连一片落叶也没有,干净得不像是经过大战的模样。 玉玄炽在一间书房当中找到了近香移。彼时,近香移正在着手清理陈旧的书册典籍,还有积了灰的书画。 一道道法力打出去,流光轻柔地卷向陈列的书架,眨眼间便清理了个干净。 近香移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玉玄炽立在书房之外:“伤势无碍了?” “嗯。”玉玄炽走进来,明知故问了一句:“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在清理杂物。”近香移道,“不过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笑了一下,说:“不清理还不知道,原来策梦仙君在山庄之中,留下了这么多的墨宝。” 玉玄炽:“策梦仙君向来喜欢书画,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说这个了。”近香移抓起桌边的一个葫芦丢了过来,“猜猜里面是什么?” 玉玄炽伸手接住,抓着绳索摇晃片刻,道:“是玉琼酿?” 近香移带着酒壶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这是百年前为举办策梦仙君的大婚典礼所置办的。这些玉琼酿都被典藏在了地窖里,我刚刚才发现的。” 玉玄炽愣了片刻,随后带上酒瓶跟在了后面。他思路有些转不过来,心想,他和近香移这算是和好了么? 纷乱的思绪占据他的脑海,一时间分辨不清楚近香移的意图。于是,他跟在女子的身后,难得走了一回神。 这时候近香移却忽然回头,看着他说道:“你知道鸿蒙山上,哪个地方能够俯瞰山庄,俯瞰鸿蒙山地界么?” “什么地方?”玉玄炽下意识问了一句。 近香移抓住他的袖子,道:“跟我过来。” 话音落下,两人便化光而起。两道流光急速向山峰掠去。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上,近香移停了下来。 “到了。” 玉玄炽来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果真见到了远处的鸿蒙山庄,以及鸿蒙山全境。 他们立在最高峰,身后是一片苍郁的树林。而在两人身侧,则摆着一块巨石。巨石后方不远处,则有一个深深的大坑。 “这里曾是我修炼过的地方。”近香移的手指了指那个大坑,说:“在我还没能化形的时候,我的本体就种在这里。” 她说着往事,怀念的眼神落在虚无的空间里。 “当时策梦仙君问我,要选择哪一块宝地作为移植之所,我说,只要能靠近仙君就好。于是策梦仙君就选了这个地方。”近香移说道: “按照策梦仙君的说话,这里距离苍穹是最近的,也是鸿蒙山中,灵气最为充沛之地。我在这里修行,能事半功倍。而且,从我这个视角望过去,正好能够看到仙君的居所。” 玉玄炽表示理解:“此处灵气非是鸿蒙山庄可比拟,策梦仙君所考虑的在理。” “是。”近香移应了一声,随后席地而坐:“其实之前我一直不太明白,策梦仙君明知道魔君矢怨是伪装成普通人族,在故意欺骗他的感情,他为什么还舍不得将她杀死。” 玉玄炽挨着她坐下。两人同时望着前方,像心无芥蒂的朋友一般说话:“因为要利用魔君矢怨来完成补天阙?”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近香移摇摇头,说:“我想他应当是舍不得。他不想亲手杀死魔君矢怨,所以想出这么一招,绕着弯儿让我们来解决魔君矢怨。” 玉玄炽回答:“他若不想杀人,那么当初更不应该爱上魔者。神与魔,向来是不两立的。作为天界神官,他应当有此觉悟。” “但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近香移扭头看他:“就像你说的,你修的是无情道,最后还不是……” 这句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玉玄炽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太过直白,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一眼当中。近香移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当即别开了视线。 玉玄炽道:“你说的对。但凡牵扯到感情,立场就无法分割得太清楚了。当年的敕玄仙君如此,策梦仙君亦如此。” 近香移沉默着,没有说话。而玉玄炽则是静静地看着她。空气静默下来。 过了片刻,近香移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你能不能别看着我了?” 玉玄炽骤然回神:“抱歉。”他自觉冒犯,便主动拉开了些许距离。他的目光游离在草地与树木之间,而后回过头,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近香移点点头。 玉玄炽问出了纠结了一路的困惑:“我们这样,算是和好了么?” 近香移:“……” 她听着对方略带几分讨好的口吻,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她想,她的意向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玉玄炽还看不出来啊? “没和好,谢谢。”近香移赌气地说:“怎么,没和好就不准备跟我说话了?”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玉玄炽叹了一声,道:“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近香移:“……” 气氛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当中还带了几分尴尬。 “骗你的。”近香移碰了一下玉玄炽的胳膊,道:“和好了。” 玉玄炽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了一下,雀跃的情绪在他目光中闪现。但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得太夸张,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近香移:“真的?” “真的。”近香移打量他一眼:“你好像并没有很高兴?” 玉玄炽顿了顿,道:“不,我很高兴的。”他说:“我只是不太敢相信。”不敢相信近香移就这么答应跟他和好了。 分明在不久之前,她还拒绝得那样决绝,像是这辈子都不愿意与他再有往来的样子。 但今日近香移却主动求和了。 他知道自己先前的所为已经伤了她一次心,玉玄炽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只想着将来有一天,能靠自己的诚意打动对方。 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样快。 近香移耸耸肩,说:“这有什么不好相信的。以前我就喜欢你,现在原谅你,跟你和好,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玉玄炽:“可你之前明明十分愤怒,我……” “生气归生气。我现在不生气了。”近香移说:“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又要面对同一个敌人,将来若是有个万一,我不想留遗憾。” 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玉玄炽,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玉玄炽大致明白,但他说:“你不会有意外。只要你不跳入沉渊之火当中。” “……你还没忘记这茬啊。”近香移道:“我说了不会寻死,就不会寻死。你还不相信?” “好,我相信。”玉玄炽说:“既然如此,我们便该将地宫永久封存,以免有人拿沉渊之火来对付你。” 近香移嘴上说着“好”。她挨得玉玄炽近了一些,胳膊轻轻搭在了玉玄炽的小臂上:“那你说,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与止戈天和谒佛原取得联系?以重隐山的智谋,他必然料定我们会找人帮忙,所以才会紧急封闭了通道口。” “我们可以求助逍遥境的神仙。”玉玄炽道:“太虚庭发生那么重大的事情,逍遥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想,他们或许也在找我们。” 即便没有逍遥境,拿还有隐居在人间的各路神仙。 “邪不压正,邪魔歪道的势力,不可能长久。”玉玄炽道:“我已向逍遥境各路仙者放出传讯符,料想不用多久,就会有回音。” 近香移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告诉玉玄炽,即便能联系上各路仙者,但依旧不能将重隐山杀死。 重隐山可不是魔君矢怨。魔君矢怨体内的之力是策梦仙君帮她稳固的,可重隐山的之力却是靠他自己平衡稳定的。 况且重隐山体内的正邪之力,远比魔君矢怨的强。他本身的力量,也不是魔君矢怨能比肩的。 也只有乌玄神剑能够破解这股骇人的力量。 这是天机一梦的精准预测。天机一梦所做出的预测,没有一样是不准确的。 近香移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她大胆地更进一步,歪着头靠在了玉玄炽的肩膀上。 近香移能清楚地感觉到,玉玄炽的身形僵了一瞬,然后又放松下来。像是在照顾她靠得舒不舒服,他还微微动了下身子,让她能更加舒适一些。 至此,玉玄炽还没有任何怀疑,没有疑心。 近香移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她碰了碰玉玄炽的手,说:“给你的酒酿怎么不喝?” 玉玄炽道:“我不善饮酒。” 近香移:“就喝这一次,就算给我一个面子?”她同样举起酒壶,说:“就当是为我们的和解,敬一杯。” ------题外话------ 空调吹太冷了,有点感冒。今天只有四千字,看看明天状态,后续补上剩余两千字。 第137章 乌玄神剑 玉玄炽的神色出现片刻的动摇。他被近香移说动了,伸手接过了近香移递来的酒壶。他不敢喝多,只仰头浅酌了一口。 酒酿甘甜,入喉之后带来一阵微醺的暖意。 近香移留意着他的反应,发现玉玄炽就喝了这么一小口,随后便握着酒壶不动了。她道:“玉琼酿不合你的心意么?” 玉玄炽道:“不是,我只是不想喝醉。眼下时局动荡,我们应当时刻保持警惕。” 酒醉容易误事,倘若重隐山在他们醉后昏迷时袭击鸿蒙山,那便不好办了。再者,他也想等等逍遥境神仙的回信。 近香移“哦”了一声,心说:你不喝醉,那我还怎么炼化乌玄神剑? 她偏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玉玄炽,然后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心道:不能太明显,得一步步来…… “我想等这些事结束了,就辞去天界职务,回到鸿蒙山。”近香移远眺前方,道:“其实你有句话说对了,我确实不太适合做一名太虚庭的神官。” 她道:“相比天界的条条框框,各项拘束的天规,我还是更喜欢自由散漫的鸿蒙山。”近香移数着手指头说: “身为芳菲殿主,点卯的时辰要比殿中其余神官要早,需要先统计前一日未完成的公务,又要部署、统率芳菲殿各处神官,管着三界山野精怪,帮他们处理繁杂的杂事。这也太累了。” 她一面说,一面饮酒。一口接一口,到后来喝得微醺,脸上浮起了一层艳丽的粉红色。 忽然,她放下酒壶,凑到玉玄炽的面前,说:“还有啊,你知道么,我好讨厌神殿殿主的官服啊!颜色那么沉闷,一点也不好看。但偏偏必须要穿成那样,才有神官的稳重。” 近香移小声骂道:“我恨死稳重了。” 玉玄炽微微皱眉,一伸手,手掌便拦在了近香移的双唇与酒壶之间。他说:“你喝得有些多了,小心醒来头疼。” 近香移摆摆手,笑道:“不会。玉琼酿后劲虽然足,但并不会对仙体有什么影响,担心什么?” 玉玄炽:“我……” 话未说完,近香移忽然丢开了酒壶,身子骤然贴了过来。她和玉玄炽挨得很近,两张脸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 这一举动让玉玄炽身体僵直。他不敢乱动,只是胳膊虚虚环在近香移身侧,似乎是怕她一不留神就会摔倒一样。 而这时,近香移则在打量着他。 她看向玉玄炽的目光之认真,眼神从对方脸上的皮肤扫过。 近香移有一张娇小的脸,眼睛却很大。当她打量玉玄炽的时候,眼神长久地停留在对方的脸上。 神态专注。 玉玄炽微微抬眸,便对上了近香移的目光。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说话。玉玄炽手指微微卷曲,虚握成拳。他感到心脏似乎停了一瞬,而后又猛地跳动起来,像是要从胸腔当中跃出。 玉玄炽没敢再看近香移的眼睛。 “唉。”这时,近香移轻叹一声,道:“果然无论看多少遍,怀觉仙君这张面孔当真是俊逸无双。放眼整个天界,再也找不到能比这张脸更优越的面容了。” 玉玄炽:“……” 他想,近香移一定是喝醉了。甚至有可能在他找到她之前,她就已经醉了。 否则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怎么会说和好就和好?还与他挨得这样近,说他长得好看? 说到长得好看…… 玉玄炽没忍住问了一句:“难道在你心中,我仅有长相英俊这一个优点么?” 闻言,近香移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十分夸张地说:“啊?你还有其他优点吗?” 玉玄炽:“……”他又怀疑近香移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下一刻,近香移忽然拉开了距离,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骗你的啦!堂堂严律殿首席怀觉仙君,怎么可能除了长相一无是处呢。” 她耸耸肩,说道:“不像我,除了吃喝玩儿乐,啥也不会。” 玉玄炽:“……” 他郑重其事地看着近香移,纠正道:“不,作为天界神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哦?”近香移撑着下巴。 “在你任职芳菲殿主之时,不过是刚刚完成化形的神树,涉世未深,没有阅历。以你当时的情况,要统率芳菲殿一众神官,确实有不小的难度。”玉玄炽说: “天界神官何其之多,要坐到一殿之主的职位,必然要从低等小神官开始做起。但你一来便占了芳菲殿众神紧盯着的位置,可想而知,当年的你并不能服众。” 说起往事,玉玄炽的眼神中闪过几分钦佩的神色:“我曾与通晓神君谈过这个问题,但没想到,你竟真的能说服芳菲殿众神,让他们顺从听命。这一点,其余神殿殿主都是认可你的。” “动听。”近香移面带微笑,“还有么?我还想听你多夸几句。” 玉玄炽顿了顿,而后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有的。”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耳根开始泛红,“你很慷慨,对众生仁慈且怀有怜悯之心。虽然经历过百年前的大劫,对死亡格外恐惧,但你……” 但到了危机时分,近香移仍旧舍生忘死。 其实他倒是希望这时候近香移能够自私一些,不要走上牺牲自我这条不归之路。他不想让众生安危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这是三界共同的灾劫,便该由众神一同面对,没理由让近香移独自挑大梁。 若是如此,那么谒佛原、止戈天、太虚庭的各大神官,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总之,你已经很好了,不要妄自菲薄。芳菲殿主之职,你当之无愧。”玉玄炽又道:“不过,你若执意不愿再担任神职,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是么?被你这么一夸,我还挺不好意思的。”近香移笑了笑,说:“不过我若是不再担任神职,你在天界可就见不到我了。” 玉玄炽:“那么我可以来见你。”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在近香移的眼中,此时的玉玄炽格外诚恳。 她说:“你先前说的,喜欢我。能不能劳烦你再说一遍?” “什么?”玉玄炽愣了一下。 近香移故作轻松地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问问我,或许我会答应你也说不定。” 那一瞬间,玉玄炽神思一震。他定定地看着近香移,问道:“我若问了,待你清醒之时,还会不会记得这段回忆?” 说着,他流光在他手中显现,一道留音符出现在他掌中:“抱歉,我必须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记下来——是,我喜欢你。在我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便喜欢你。” 玉玄炽更进一步,握住了近香移的手。 近香移先是看了眼那道留音符,而后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玉玄炽的掌心温热,印得她的皮肤也微微发烫。 “你说你要给我一个机会,那今天的你,要答应与我在一起,成为眷侣么?” 玉玄炽话音落下,近香移的身子便紧跟着动了。 光线微微暗了下来,玉玄炽未及反应,两片柔软双唇便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一触即分,近香移稍稍往后退了退。 她眨眨圆溜溜的眼睛,笑着说:“好啊。” 下一刻,玉玄炽便紧紧拥住了她。一只手扶上了近香移的后颈,另一条胳膊则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 与此同时,炽热的吻落了下来。 双唇相贴,从未有过的感受占满了近香移的脑海。因过量饮酒而混沌的意识,因为这一吻变得清醒了些。 她像是清醒,又像是沉沦其中。 近香移伸手回抱着玉玄炽的背,主动回应着对方的亲吻。 玉玄炽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近香移的一双手顺着玉玄炽的脊背安抚,同时,浅淡的流光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她想,还差一点。 在亲吻的间隙,近香移微喘着气,说:“既然如此,等事情一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就选在鸿蒙山。这里有现成的布景,省得你我费心打点。” 这个提议是在玉玄炽的预料之外的。 他内心极受触动,望着近香移的眼眸深沉:“好。” 呼吸交缠的同时,是愈加深入的亲吻。 近香移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玉玄炽难得动情且沉沦的神色。她眼底的情意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随后,玉琼酿的灵气顺着两人交缠的呼吸,进入到玉玄炽体内。加上近香移手中法咒的引导,酒酿的迷醉效果悉数转移到了玉玄炽的身上。 玉玄炽不觉有异,只觉得酒香醉人。在他怀中的近香移,仿佛浑身都散发着玉琼酿的醇香,他未饮酒,却先被这股醇香迷得醉了。 再分开之时,他的双眼迷蒙。视线当中,近香移的身影、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至此,他终于发现了异样之处: “香移、你……” 话没来得及说完,玉玄炽便两眼一闭,醉晕过去了。 近香移坐在原地,任由对方倒在自己怀中。她低头一看,只见昔日清冷自持的仙君,已然是一副醉态。 他脸色是宿醉后的坨红,身上也隐隐发烫。他的呼吸绵长,已经睡死过去了。 此刻,玉玄炽毫无意识地倒在近香移怀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近香移轻轻碰了碰玉玄炽的发鬓,喃喃自语道:“看来不善饮酒的传闻是真的啊,这么点酒,居然就醉成了这样。” 这时候,时与期从后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结束了?”他看看玉玄炽,然后给近香移比了个大拇指:“真有你的,直接把人整得不省人事了。” “别再多说废话,照看好他。另外——”近香移将玉玄炽放在地上,然后将一封信纸丢给时与期:“这是之后的计划,等我的本体炼化出了神剑之后,便依照信中所说的计划行事。” 时与期:“哦。”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近香移,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近香移站起身,拍一拍衣袖道:“还要考虑什么?难不成,等重隐山杀光了天界众神之后,我再考虑?” 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走了”,最后便花光而走。 流光从山峰之上降落,径直向地宫而去。 时与期看着那抹光线消失,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道:“芳菲殿主,你可真是个圣人。”随后,他低头看了眼玉玄炽,认命地将人扛起来: “怀觉啊怀觉,骗你的人可不是我,回头等你清醒了,可别找我算账啊……” 再次回到地宫之内,近香移的内心十分平静。她站立在通道口,静默地注视着沉渊之火。 待炼化完成,三界之内便没有她近香移了。若是进展顺利,用不了多久,重隐山便会死在玉玄炽的剑下,三界很快就会恢复和平,众生不会再受难。 为三界众生而死,这是她身为神树的使命。 想到这里,近香移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咬紧牙关,忍着灼热的刺痛,一步步走入火海之中。 就在她一脚踏入这幽蓝色火焰之中时,神树本体便在顷刻间化现。 大殿光影一暗,庞大的树冠覆盖下来,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花香,纷飞的花瓣悉数落了下来。 神树的根部盘根错节,条条数根融入火海。火舌爬上了棕褐色的树干,并且一点点蚕食着枝头盛放的粉紫色花朵。 彻骨的疼痛如约而至。 忽冷忽热的火焰炙烤着近香移的神魂,宛若万蚁噬心,疼得她想要尖叫。 她发不出声音,唯有神树的枝干剧烈晃动起来。 好疼,好疼啊!—— 无声的呐喊被淹没在火海当中。 近香移很想流泪,但火舌蒸发了她本体内的所有水分。她流不出眼泪了。 痛苦难当之时,幽蓝色火焰点燃了神树外层的树皮。 历经数百年风霜的神树,在顷刻间被沉渊之火吞噬干净。 意识消散之际,近香移想,若她有机会重入轮回,那么她不要再做天界神官,不要修行。 她要成为最为普通的凡人,哪怕是朝生暮死的蚍蜉,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只是,永生永世,她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一层赤红色的火焰从神树表层爬出。而后,这阵光芒随着烈火的焚烧愈加放大。近香移渐渐没有了力气。 她无法再晃动树枝,无法再喘息。她感到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干裂开来。 最终,从数根的底部,绽放出一道炽烈的金光! 这道金光冲天而起,宛若一道光柱,冲破了地宫的限制,直冲云霄而去! 时与期被地底传来的震颤吓了一跳。他扭过头,赫然见得不远处的天际升起一道金光来。 “近香移他……炼化成功了……”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行,明天再补两千字,唉。 第138章 神剑诛魔(1) 玉玄炽清醒之时,发现自己躺在鸿蒙山庄的一处僻静的屋舍当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他撑着半边身子站起来,捂着宿醉之后隐隐发疼的头,开始回想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 玉玄炽记得他与近香移再山峰之上把酒言欢,两人在树下定情,而后近香移答应他,要在处理完重隐山之乱后,回到鸿蒙山完婚。 之后,他便中了玉琼酿的迷醉效果。 回忆到这里,玉玄炽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他连忙站起来,推开门向地宫狂奔而去。 这一切都是近香移预先设计好的精心骗局。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放弃炼化乌玄神木。她打定了主意,要以身殉道,用她本体之内的乌玄神剑来诛杀重隐山。 昏睡前,她说的“和好”、“成婚”都不是真心,她的目的在于一步步打消他的警戒心,让他疏于防备,好借此机会将他灌醉。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功炼化出乌玄神剑。 玉玄炽首先意识到自己被近香移所欺骗,进而更强烈的恐慌感将他笼罩——一旦乌玄神剑炼成,那么三界之内就再无近香移此人了。 他将永远失去近香移。 这个认知教玉玄炽胸中钝痛。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难以呼吸。他希望自己的推测是假的,他希望自己是担忧过度,或许近香移只是暂时地离开了片刻。 他希望近香移并没有回到地宫当中,更不曾见到沉渊之火。 但当他回到地宫,看到时与期双掌之上的红白两色的神剑之时,玉玄炽便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 他站在大殿出口,忽然就失去了向前迈进的勇气。 沉渊之火仍在熊熊燃烧,火舌灼烧得空气都开始发烫,但此刻玉玄炽却感到周围弥漫着彻骨的冷意。 玉玄炽如堕冰窖。 时与期看到了他,便托着剑向他走了过来,说道:“近香移舍命换来乌玄神剑,目的就是要将重隐山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在她的计划当中,能够驾驭神剑的人只有你,因为你是受天道所认可的无情道修者。” 乌玄神剑被送到了玉玄炽的手中。时与期道:“不要让近香移的心血白费。 玉玄炽看着手中长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时与期的声音“嗡嗡”的回响在耳边,具体说了什么,玉玄炽没有印象。他大脑空白了好一阵,无意识地抓紧了剑柄。 他问道:“近香移人呢?” 时与期:“……”他欲言又止地看看双目无神的玉玄炽,心中叫苦:早说这种差事不适合我了! “你别犯傻了,近香移已经……”时与期将要说出“死了”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注意到玉玄炽的表情动了一下,悲痛的情绪让玉玄炽整张脸都苍白了几分。 “算了,我不说了。”时与期叹了口气,然后将两封信塞到玉玄炽怀中,说:“这是近香移留给你的书信,其中一封是她诛杀重隐山的计划,另一封……另一封你自己看。” 突然得知心上人离世的消息,玉玄炽心里必然不好受。时与期知道,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情绪,当下便没有多留,拍拍玉玄炽的肩膀就出去了。 “我在外面等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就行了。” 玉玄炽没有什么反应。他低下头看着神剑,视野渐渐变得模糊。当眼泪落在剑锋上时,他才意识自己在哭。 修行千年,他还不知道,原来自己与肉体凡胎的凡人没有区别。他有喜怒哀乐,他也会哭。知道心爱之人死去,他的心也会痛。 他后悔了。 若是知道近香移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当年在鸿蒙山初见之时,他便该力排众议,阻止她成为天界神官。 她应当是自由的。她应该潇洒肆意地活在阳光之下,而不是成为三界众生寻求安宁的牺牲品。 他后悔了。 在近香移初次靠近的时候,他便该直视内心深处的情感,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人推开。他醒悟得太晚了。 当他往前走的时候,近香移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玉玄炽感到手掌传来刺痛,凝眸望去,掌心被剑锋划出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冒着血。 是他握剑握得太紧的缘故。 玉玄炽放任鲜血横流,短暂地慌乱、悔恨、心痛过后,他细细思考应当如何才能将近香移救回来。 视线飘远之时,他看到了怀中那两封书信。 信件的封面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是近香移的字迹。 玉玄炽顾不上用法术修复伤口,手掌颤抖着在袖口抓了抓,抹掉血痕之后,拆开近香移预留的书信。 信件的开头,近香移直呼了玉玄炽的名讳。分明是冷冰冰的字体,玉玄炽的脑海却在一瞬间浮现了她的面容: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乌玄神剑已经炼化成功了。若换作以往,或许我会对你说一声恭喜,恭喜你终于甩掉了一百年来穷追不舍的追求者。 ——“从前,我以为你一心坚守无情道,不会对任何人心动。后来发生了意外,我以为你会因为素心铃而堕入魔道,结果那只是旁人虚构的故事。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早已决定放弃你,但事态的发展远超我所预料。你好像真的对我动心了,情况有点糟糕。当然,这只是对你而言会比较糟糕。 ——“我知道你会阻拦我,不让我牺牲本体炼化神剑。为了防止你破坏我的计划,我只能假意答应与你和好,来降低你的防备心。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把你灌醉。 ——“欺骗你是我不对,但为了大局考虑,我只能如此。料想你也不会怪我,毕竟我也是为了三界众生考虑。你是天界神官,理应将三界安危放在前头。我想,你应当能理解我。 ——“当初也是你告诉我的,作为神官,便应当有神官的样子。如今,我也将这句话还给你。乌玄神剑是我用命换来的,你若坚持不用,那便不是我认识的怀觉仙君了。去做一名神官应该做的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 信件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结尾。近香移要和他说的话,只有这些。 玉玄炽捏着信纸,扯不出丝毫的笑容。 近香移真是一名好学生,她将他所说的“教义”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以此来“绑架”他。 长久之后,玉玄炽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入怀中。 他将乌玄神剑握在手中,缓缓起身,走出了地宫。 时与期在地宫之外等了很久,待日光西斜之时,才见玉玄炽从地宫内走了出来。他抬眸望去,发现了些许异样。 “你……还好?”时与期欲言又止地打量了玉玄炽一眼,道:“你若想再休息休息,我也没有意见的。” 玉玄炽又变成了板着一张脸的玉玄炽。他说:“不需要休息。我们即刻施行计划,尽快处决重隐山。” 他说话时的语气极冷,淡淡的杀意弥散开来。 恍惚间,时与期差点以为玉玄炽的无情道心又回来了。他狐疑地看了看玉玄炽,说:“那你这身衣服……” 玉玄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衣服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他不会是想跟着近香移殉情?不能! 时与期不动声色地瞄了眼玉玄炽的脸,发现对方眼眶通红,像是哭过一场的模样。 他想象不出玉玄炽痛哭流涕的场面,感觉有些惊悚。 开玩笑,随便抓一个天界神官出来问,谁会相信堂堂严律殿首席怀觉仙君,他也会哭啊?! “……”时与期道:“我想了想,我还没有做足准备,还是再等一阵再行动。”其实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只是想给玉玄炽一个缓冲的时间。 让一个失去挚爱的悲痛之人,带着爱人的“尸骨”去面对强有力的敌人,多少是有点残忍了。时与期不是铁血之人,他通情达理,愿意给玉玄炽时间。 但是玉玄炽好像不这么认为。 他冷漠的眼神落在时与期身上,道:“近香移已经在书信中说明,该有的布置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你若不想对付重隐山,那么此战就不必参与。” 时与期:“……我不是那个意思,唉算了,既然如此,那便走罢。” 他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看来还是他将玉玄炽想得太脆弱了。看,人家这不是好好的么?立马就振作起来了,扭头就要找重隐山算账。 很有斗志,真有志气。不愧是天界无情道第一人,严律殿的首席神官! 时与期思绪的变化,玉玄炽并不关心。此刻,他抬眸看向远处的天际,藏于袖中的手虚握成拳。 一切都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天界,太虚庭。 分派出去的人手都已经陆续回来了,但无论是鬼族还是魔族的探子,都没有寻找到近香移和玉玄炽的踪迹。 不仅如此,就连曾经出现在天界的时与期也不见下落。 他们这三个人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任凭鬼、魔二族的人手将三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他们来。 重隐山坐在天帝宫的高坐上思索,大拇指上的扳指轻轻叩击着座椅扶手。 他们能去哪儿呢? 一时间,重隐山没有思绪。 “想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放走了那三个人,还能对咱们的大计产生什么影响?”怨君冷嗤一声,说道:“不过就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惧。” 其余四大部族首领同时附和:“就是啊。怀觉仙君,或许是个威胁,但不足为惧。芳菲殿主么,术法虽然是精通,但论实力,远不及玉玄炽。至于时与期……他已经败给你一次了,自然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怨君道:“没错。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还是说,登上高处的人都会变得这样胆小?呵,若是这样,那这个天帝你也别做了,让我来。” 闻言,重隐山忽然笑了一声,说:“让你来?以你的实力,能够服众,能够让鬼、魔二族臣服于你的脚下?能让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寸步难行?若是不能,还请你闭嘴。” 话说一半,重隐山的面容忽然变得冷厉起来。他冷冷地盯了怨君片刻,而后道:“本座知道诸位心急,但心急没有好处。” 他说:“本座答应你们的条件,在成功统帅三界之后,自然会一一为你们实现。好事多磨,这么久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么?” 怨君熄了会儿声,又道:“那你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就是因为等得太久,所以才不想再等。”怨君身边的鬼族道: “阴司鬼域已经被我们拿下,如今只剩天界这伙神官。 “如今情势对我们有利,我们应当乘胜追击,即刻攻入止戈天和谒佛原。管他什么玉玄炽、芳菲殿主,即便他们来了,能是我们的对手么?” 质疑声从四面传来,而重隐山巍然不动。 他道:“既然你们跟随本座,就应当相信本座的判断。玉玄炽和近香移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还有后招,现如今,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落在怨君耳朵里,听得他只想发笑。 但没等他说出反驳的话,殿外就传来回报:“启禀帝君,有魔族之人传来消息,称、称魔君矢怨要向您宣战!” “什么?” 重隐山即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来人,声音低沉:“魔君矢怨向本座宣战?你没有听错?” 来人道:“千真万确!确实是魔君矢怨。宣战帖都送到天界来了。” 说罢,来者袖子一扬,一道光符从来者的袖中飞出。 霎时,数行文字浮现在大殿之内。 看到那行字,重隐山脸色一变。 果真是魔君矢怨,果真是她! 但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她分明是死了。 他记得很清楚。在拦截下来的通晓神君的传讯符当中,她被用作牺牲的祭品,被练成了补天阙,用在了弥合时空裂缝之上。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绝不可能,魔君矢怨绝不可能活着!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玉玄炽和近香移等人设下的计谋? 怨君看着半空中那几行字,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帝君不是说,魔族已经尽在你的掌控之下了么,怎么魔君矢怨还与你约战在靖平原?” 另一侧的魔族道:“我若没记错,靖平原乃是三千多年前,魔族攻占人间的第一处领土。当时,靖平原遭遇魔化,灵气之地沦为魔土,自此不再适宜人族居住。 “怎么如今,魔君矢怨竟是回到了人间,预备着卷土重来了?” ------题外话------ 稍晚些时候还有两千字,应该。 第139章 神剑诛魔(2) 重隐山不相信已死之人能够卷土重来,除非对方本身就没有死,或者说,魔君矢怨的死亡本身就是骗局。 当时他拦截了外界飞向天界的传讯符,彼时,通晓神君已经不在天界,近香移传给通晓神君的信息自然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虽然传讯符上的信息有限,但重隐山从中获知两个信息。其一,魔君矢怨已死;其二,近香移等人要反扑太虚庭,请通晓神君向止戈天求援。 重隐山乐得看到魔君矢怨暴毙,便没管她是怎么死的;至于通晓神君向止戈天求援一事……那时他联系了白栀武君,让他打点上下。 只是没想到,通晓神君最终请来的人是寂灭武神。 补天阙一事,是他轻敌,不够敏锐,以至于让玉玄炽等人找到了突破口。但魔君矢怨这边…… 近香移和玉玄炽能策划出“补天阙”这一招,那么有可能“魔君矢怨已死”的消息也是他们所编造。 而他们编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以为三界之内没有人能阻拦他,好让他在不经意之间露出马脚。 纵然重隐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马脚露出来,但如今谈这个已经没有必要了。关键是,魔君矢怨究竟死了没有。 当时她从浮屠城逃走,又在逍遥境遇袭,而后止戈天兵将传来消息称,近香移和玉玄炽带着魔君矢怨离开天界。 正邪不二立,近香移和玉玄炽不可能放走魔君矢怨。倘若他们没有动手杀人,说明他们与魔君矢怨之间达成了某个交易。 这个交易促使魔君矢怨向他约战。 而这个战帖,就是近香移和玉玄炽所用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要他依约前往所谓的靖平原,然后魔君矢怨大战一场。 这个时候,近香移和玉玄炽就会借机潜入天界,打开被封闭的止戈天与谒佛原的通道,请来两界神官相助。 但若魔君矢怨当真死了,那么如今的战帖便是假的。是近香移和玉玄炽以“魔君矢怨”的名义,发来的虚假战帖。 这样一看,他们发战帖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就是要将他引出天界,而后将他擒拿,甚至诛杀。 他们会这样做,说明他们已经有了能够对付自己的办法。 重隐山在脑中思索一番,认为这不管是不是魔君矢怨亲自发出的战帖,他都不应该出面。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重隐山转动手上的扳指,下了决定。他道: “即刻起,止戈天与谒佛原的对外通道,鬼族不必把守了,本座会从浮屠城中调派人手,负责看管。” 怨君一挑眉稍,说道:“鬼族不必把守出口,那我们干什么去?” 重隐山温和地笑了一下,说:“诸位自然是负责在三天后,与我一同前往靖平原,拿下魔君矢怨了。或许还不止,玉玄炽等人八成也在靖平原守株待兔。” 他说:“这个局再明显不过。魔君矢怨和玉玄炽等人联手,要在靖平原将我诛杀,好夺回天界的掌控权。本座不可能让他们得逞,所以,还请诸位协助我,灭了这几个碍事的绊脚石。” 这番话中,三分真,七分假。 玉玄炽等人具体如何打算,他不能完全肯定。但他确信这是陷阱。既然是陷阱,他就不能踏进去。要踏,也该是这些狂妄自大的鬼族去踏。 玉玄炽等人若是有本事,就帮他把四大部族之人一一杀尽,否则他还要亲自处理这些心怀鬼胎、野心勃勃的阴司恶鬼。 而此时,四大部族首领想的则是: 魔君矢怨和天界神官相勾结,要除掉重隐山。换言之,这也是阴司鬼域的机会。 眼下距离拿下天界,成为三界霸主仅有数步之遥,只要没了重隐山,他们阴司鬼域四大部族就能成为天界新主,到时,三界便是属于阴司鬼域,属于四大部族的了。 再者,他们早就看重隐山不顺眼了。 重隐山能一步步拿下天界,靠的不就是四大部族的势力么?什么交易、条件,说得好听!重隐山不就是在拿他们当手下使唤! 四大部族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手下,更何况是重隐山。他们能扶持重隐山成为帝君,自然也要将他从天帝的宝座上拉下来。 想到这里,四大部族首领相视一笑。 怨君率先开口说道:“好啊,我等必将全力以赴。” 三日过后,天界对外的通道洞开。驻留在天界的鬼族从各大天门一冲而下,直向靖平原而去。同时,重隐山分化的一抹分神也混迹其中。 分神而已,并非他本人。左右不过是看一看玉玄炽在耍什么花招。再说,阴司鬼域那帮鬼族也看不出什么是分神之术,倘若局势有变,那就只能怪他们本事不够了。 四大部族来势汹汹,声势浩荡。不过片刻工夫,一群人便来到了靖平原之外。 靖平原是三千多年前,被魔族拿下的领土。地处西北,是一片荒芜人烟、寸草不生的荒野。 隔着老远,重隐山的分神便能感受到从靖平原那端传来的魔气。而在这森然的魔气当中,隐隐约约还藏着一股清正之气。 像是某种法阵留下的痕迹。 身在太虚庭内的重隐山,透过分神看到了这一幕,心想,果然如此,靖平原约战之局,确实是个陷阱。 近香移等人早已在此布下了法阵,只等他们自动上门落网。 分神略微思考片刻,随后飞身上前,率先闯入靖平原中。随即,一众鬼族之人紧随其后,同时来到法阵所覆盖的范围之内。 重隐山分神翩然落地。他拂袖负手,高声道:“本座已经依约前来,怎么还不不见魔君阁下?阁下莫不是怕了,因此躲藏着不敢露面?纵然魔君阁下不愿现身,那么还请芳菲殿主、怀觉仙君现身一叙罢。” 他的声音透过浑厚法力向外扩散了开去,顿时,深沉的男声在荒野之上回荡。 然而回应他的,则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还真是不巧,今日严律殿主怕是要失望了。靖平原这里没有魔君矢怨,也没有芳菲殿主与怀觉仙君。来的人只有我一个。” 靖平原之上,一道白色光影闪过,时与期从彼端缓缓落下,正好处在靖平原法阵的交界之处。 重隐山分神面色微动,道:“竟然是你,水澜仙君。” 第140章 神剑诛魔(3) 时与期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指尖缠着头发,道:“是我啊,不满意啊?真是可惜,你要找的近香移和玉玄炽都不在这里。我想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天界了。” 重隐山并不觉得意外,道:“看来靖平原约战,确实是一个局。”来的人不是玉玄炽,而是时与期,这里也没有魔君矢怨。 说明魔君矢怨确实已死。而玉玄炽利用魔君矢怨道名义将他骗来这里,其实是调虎离山计。玉玄炽道算盘是,由时与期将他们拖住,而玉玄炽和近香移两人,则趁机潜入天界。 想到这里,重隐山微微笑了笑,认为自己赌对了。 “即便他能抵达天界又如何?”重隐山道:“天界自然有的是人手对付他们。相比与关心玉玄炽和近香移的情况,水澜仙君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 此刻,四大部族之人都齐聚靖平原中,而与他们对垒的,仅有时与期一个人。谁胜谁负,结果一目了然。 但时与期不见半点惊慌:“严律殿主,话不可以说得太早,也不能说得太满哦。” 他瞧重隐山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重隐山未来得及分辨其中真意,四大部族便着急要动手了。 “跟他废什么话,快动手!” 话音落下,时与期骤然往后一退。同一时刻,他双手结印,法符从他掌下流出。 可令他意外的是,阴司鬼域四大部族却并未向他攻来。四大部族首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怨君率先朝着重隐山打去一掌—— “可算是等到今天了。重隐山,丑君,呵,不管你是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鬼族的背叛来得突然,即便是时与期也愣了片刻,下一刻,他嘴角一扬,笑了:“呵,没想到今日我还能看到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啊。”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退,旋即悄然启动靖平原地下法阵。 而在另一边,面对四大部族围攻,重隐山并不觉得惊慌。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幕,甚至没有做一点反抗: “终于舍得动手了。其实早在本座占领天界之时,你们就想除掉本座,好让三界称为你们的囊中之物?” 掌劲扑向重隐山的面门,怨君脸上的表情出现几分扭曲。他道:“没错。你还真以为你本事滔天?如今你被四大部族团团包围,此处又有天界神官专门为你设计的法阵作为陷阱,你逃不了的。” 怨君心中有十成的把握。他知道今日靖平原之局有蹊跷。魔君矢怨死或者没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敌人精心策划了这个阴谋用来对付重隐山。 他相信以玉玄炽的能力,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才会动手。也就是说,今日之局,重隐山难以脱逃。 因此,怨君才敢伙同四大部族对重隐山下手。 有句老话叫什么的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然而怨君话音落下的同时,靖平原内的法阵结起。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墙将四大部族围困其中,与此同时,源自法阵中央的圣洁佛力正缓缓向外流出。 时与期语调微扬:“诶,谁告诉你们,这个法阵是用来对付重隐山的?分明是用来对付你们的嘛。” 随着他一步步的动作,法阵内的佛力变连成一道道枷锁,将在场所有鬼族困锁在原地。 同一时间,重隐山的分神一抬胳膊,与怨君双掌交锋。掌劲过处,分神正在化成飞烟一点点消散。 重隐山道:“真是可惜,看来尔等的野心要落空了。” 见此情景,怨君脸色一变:“是分神之术!你竟敢用分神之术欺骗我们!” “是又如何?”重隐山脸上笑意不变:“你们可以背叛本座,本座自然要多留几分心眼,否则今日就该是本座受死了。” 他淡淡道:“你送给本座的话,本座原句奉还——今日乃是尔等死期,诸位,好走。”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重隐山的分神即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怨君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打了个空,一腔怒火无从发泄。 随后,他转头瞪向法阵之外的时与期,怒道:“你真是该死!” “我不过就是报当日在阴司鬼域之仇罢了,你们可以联合重隐山设计害我,我若不还以颜色,岂不是显得我很好欺负?”时与期冷笑一声,说道: “至于我该不该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我还怕你?再说,今日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 话音落下,法阵内顿时起了惊雷。 惊雷从结界上空落下,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佛音,千遍万遍地拷打着鬼族的魂魄之体。 顷刻间,法阵之内哀声四起,鬼者纷纷痛苦喊叫,森然鬼气在佛力的压制之下,化为虚无。 鬼哭之声响彻在靖平原。 而在法阵之外,时与期静静地收回手。他极目远眺,间的远处的天际乌云散开了。 以他身上的佛力,结合近香移的法阵,要困住这些鬼族自然是不在话下。纵然不能将这些叛党悉数诛杀,但也足够让他们吃苦头的了。 只是不知道玉玄炽那边的情况如何。 说起玉玄炽,他和近香移还真是有默契,连拟定的计策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他们对重隐山足够的了解。在严律殿在职多年,玉玄炽深知重隐山此人多疑且谨慎,因此在确定计策的时候,多想了一层。 一开始,他们利用魔君矢怨的名头向重隐山约战,其目标根本不是重隐山,而是阴司鬼域的四大部族。 重隐山城府极深,自然是猜到了这是一个陷阱,因此不会亲身犯险。二位了永除后患,他必然会派出手下围杀靖平原。 在不确定魔君矢怨是否真的死亡的情况下,重隐山不会派出魔族之人前来,因为魔族之人极有可能会被“魔君矢怨”所策反。 所以,重隐山能够调用的人手就只剩下阴司鬼域的四大部族。 时与期曾经怀疑,事情是否真的会像玉玄炽和近香移所说的发展,没想到,重隐山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被他们料中了。 他长出口气,心想: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关键还得看玉玄炽。 他看向远方的神情带了几分担忧:但愿乌玄神剑能够起效,否则就太对不起近香移的牺牲了。 ------题外话------ 码到一半饿了,先吃点东西,一会儿继续 第141章 神剑诛魔(4) 分神消散的瞬间,远在天界的重隐山睁开了眼睛。靖平原的变化在他的预料之中,接下来就是止戈天和谒佛原那边了。 如今浮屠城内的魔族都被他所控制,并且把守在天界各处。倘若近香移和玉玄炽出现,很快就会有人通传。 重隐山在心中谋划着,等除掉了玉玄炽和近香移这两个碍事的人,便该着手清除天界内所有反对的声音了。 止戈天唯一难搞的是寂灭武神。不过止戈天有白栀武君相助,想达成目的应当不会太困难。 至于谒佛原…… 那伙老秃驴一天到晚只知道念佛,天界由谁做主,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在乎的,只有苍生受不受难。 因此,谒佛原的出口只能最后开启。在开启之前,他需要将浮屠城的魔族解决了。只要抹除掉所有痕迹,谒佛原的佛者看不出来他曾经做过什么。 而太虚庭…… 重隐山冷笑一声,心说,那群贪生怕死的神仙被他拿捏在手,不足为惧。 他望着眼前空旷的天帝宫,不远处候着几名随时听从差遣的侍从官。他们毕恭毕敬,却又胆战心惊。似乎恐惧着这位新任天帝会夺去他们的性命。 重隐山意外地想起了从前,他还是天帝之子的时候。那时,帝父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遍天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过从各大天门俯瞰人间的场景。帝父告诉他,在将来的某一天,天界、人间、阴司鬼域,都将是属于他的。 三界都是他的领土,众神臣服。 曾经重隐山对此深信不疑,直到众神因魔族势力深入天界而引发暴乱。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佛者一齐涌入了天帝宫,将帝父从天帝的宝座上拉了下来。 而他这个天帝之子,也成为三界通缉的逃犯。仅仅是因为他母亲出身魔族,他是之子。 何其可笑。 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的罪责?他们剥夺了他成为下一任天帝的权利,更让他从此不能以真面目现身,只能在三界夹缝中躲躲藏藏。 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不过就是天帝之位,他有本事再夺回来。重隐山有把握,他将会是三界受万人敬仰的天帝。 但是如今望着空荡荡的天帝宫,重隐山却不觉得心中有任何快意。 这不应该。 他分明拿到了最想拥有的一切,却意外地感到空虚。 为什么? 重隐山盯着守在殿中角落的侍从官,冷冰冰地问道:“你很怕本座?” 侍从官是天界品级最为低等的神仙,面对重隐山的威压,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硬生生被压弯了脊背。他战战兢兢道: “帝君威严,谁人不惧怕?小仙于帝君面前,不过区区蝼蚁,不敢不怕。” 这一刻,重隐山脸上喜怒难明。他想,没错,这就是我要的,我就是要所有人都惧怕我,恐惧我,臣服于我。 他必须要让所有高高在上的神官知道,他们最为不齿的之子,将是三界唯一的主宰。他们被曾经唾弃过的人死死踩在脚下,卑微如蝼蚁般苟且偷生。 重隐山像是解开了郁结于心的难题,当下便放松地长出口气。他望了眼大殿外的苍穹,道:“去瞧瞧止戈天的通道口是什么情况,为何还未有人通报。” 他想,依照玉玄炽和近香移的动作,此刻应当已经抵达天界,怎么负责看守止戈天和谒佛原通道口的魔族,还没有得到消息? 侍从官也松了口气:“是,小仙这就去。”随后,他便如蒙大赦一般跑了出去。 但没等侍从官回来,天帝宫外便传来一声沉沉的闷响。像是一口巨钟被敲响,声音回荡在天帝宫各处。 这道钟声仿佛是敲击在重隐山的心头之上,教他神魂都因此一震。重隐山心中一凛,即刻从宝座上站起身。 而当他抬步向外走去,却发现脚下的地面漾起一阵金色波纹。波纹随着他每走一步而不断向外扩散。 重隐山察觉到,在这波纹之中,隐隐藏着一股圣洁的佛力。 顺着波纹,他抬眸向上看去,却见得天帝宫的上方落下数道金色法阵。这些法阵将天帝宫团团包围,各处连接的法咒印在虚空之上,拦住了所有对外的出口。 重隐山面色微凝,而后似有所感地朝着某一个方向看过去。 视野当中,仅有一抹颀长身影缓步而来。来者手中握着一柄非凡的神剑,沛然神力从剑身之上涌现而出。 看到他,重隐山并不觉得意外。 看来玉玄炽和近香移并没有选择向止戈天和谒佛原求助。他们居然选择直接与他本人交手。 可笑,他们当真自信地认为,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就能打败他? 不自量力,重隐山心想。 他道:“怎么只有你一个,芳菲殿主在何处?”说着,他笑了一下,道:“你们莫不是以为,凭一个小小法阵结界,加上你手中的剑就能打败本座?” 重隐山姿态悠闲,不慌不忙道:“为节省时间,你们不如一起上罢。” 玉玄炽道:“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闻言,重隐山眉目一冷:“放肆。” 下一刻,他身影顿时消失,随即一个闪身来到玉玄炽身前! 两道截然不同的剑光相交织,玉玄炽挥动乌玄神剑,借用神剑的力量消解了重隐山打来的剑气。 “帝制早已不复存在,天道也早已默认帝制不再适合天界,为何你仍执着于登上天帝之位?”玉玄炽道:“你已经是严律殿主,在天界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通晓神君,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神剑之力震得重隐山虎口发麻。他面色沉郁地盯了玉玄炽一眼,而后不留余力地向他打来一掌。 “区区严律殿主之位,凭什么让本座满足?原本,本座就该是天帝,天帝之位本就属于我,如今本座不过是让天界回到三千五百年前应当有的秩序而已,本座有何错?!”重隐山口吻阴狠: “你在这里与本座拼命又有何用?天界除了近香移以外,有人帮你么?呵,七大神殿的神官,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守护苍生,呵,到了生死关头,他们却比鬼族投降得快。本座看你们才觉得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玉玄炽与他双掌对上:“那是你以性命作为要挟,逼迫众神,他们并非真心臣服于你。” 说话间,他掌下运力,法力结合着神剑的神力,顷刻间挥出一剑。顿时,数道赤红色剑芒形成剑阵,即刻向重隐山围攻而去! 第142章 神剑诛魔(5) 剑光攻来的瞬间,重隐山飞身后退。他手中剑气一扬,两股力量于虚空之上对垒。神力爆冲之际,剑气向四周发散。 剑光所到之处,天帝宫各处皆有损坏。 此时,重隐山存了试探之心,并未使出全力。他道:“他们是不是真心臣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座已将三界大权,掌握在手!” “只要天界有一位神官在,就不可能让你大权在握。”玉玄炽沉喝一声,乌玄神剑的剑光刺向重隐山。 见状,重隐山长袖飞扬。在他掌下,神剑的剑气无法再往前一寸。 “这把剑确实不错,难为你费尽心思弄来。但换了一把剑又如何?”重隐山道:“无论你拿的是天道十三阙,还是别的什么狗屁神剑,在本座面前,同样不堪一击。” 玉玄炽神色不变:“是么。” 重隐山口中说着狠话,手中的力道便越重。但他使用再多的力量,却依然不能摧毁眼前的这道剑气。 相反的,他掌下的之力竟然开始向外流逝。重隐山惊愕片刻,随后便要收手。但当他想抽身而退之时,那道剑气却仿佛带着无限的吸力,仅仅抓着他的整条手臂。 重隐山怒而瞪向玉玄炽,道:“你用了什么诡计,竟然——” 话未说完,从他手中流泄而出的之力,便在顷刻间化为一黑一白两道雾气,同时向两侧飘散开去。 同时,赤色剑芒径直穿透了重隐山的臂膀,逼得他倒退数步。 惊诧与愕然爬上面孔,重隐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发现自己努力近千年之久,才将神力与魔气完全融合的力量,竟然被这道剑气给消解了。 之力是不可调和的、相互对立的力量。在过往的几千年里,重隐山一直在寻找能够融合二者力量的办法。 直到千年以前,他才在逍遥境的隐秘山洞中寻找到了办法。 正与邪的力量香纵然是对立的,但同样也是不可分割的。重隐山领悟了这一点,其自创的心法便能有效地将神力转化为魔气,魔气亦可经由心法运转,成为助长神力的养料。 此后,他便拥有了能够灵活使用之力,而不被人发现身带魔气的办法。 但现在,他引以为傲的功法被破了。 被玉玄炽所破了。 重隐山双眸冷厉,登时看向玉玄炽手中的乌玄神剑。 关键就是那把剑。 呵,不过是换了把剑罢了,即便有几分用处,就凭玉玄炽也敢与他争个高下?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浮屠城的魔族! 重隐山不见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地抹掉了嘴边的血痕,道:“看来你们这回准备得很充分。能够消解之力的神剑,着实少见。用它来对付本座,确实是明智之举。但是——” 他掌下聚力,一手酝酿着魔气,一手是清正神力。两股力量分割开来,以雷霆之势向玉玄炽攻去。 同一时刻,他飞身上前,指尖所指之处,道道剑光拔地而起。 玉玄炽手中剑花一挽,乌玄神剑悬于空中,而后骤然打入地底,只听一声铿锵的嗡鸣,万丈剑光一同闪现! 他的身影飘在烈火般的红色当中,敌人的魔气与神力皆不能靠近他半步。 随后,玉玄炽纵身一跃,一道红光被他握在手中,径直刺破了重隐山身前的光盾! “嗡!——” 剑器相交,强烈的力量冲击着天帝宫。 周围静默一瞬,而后,重隐山无法抑制地呕出口鲜血来。他眉心紧皱,双眼带上了怒火:“你……” 话未说完,他的左手便紧紧扣住了深深刺入胸膛的赤红色神剑。 当他握上剑身之时,与其相接触的皮肤顿时被灼烧得发烫。不仅是他的手,还有被神剑刺入的肉身,也感到发麻钝痛。 宛若无穷无尽的烈火焚烧,滚烫的热度几乎灼烧了他的血液。 重隐山想将这把剑从体内拔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其取出。神剑似乎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连,他无法移动半分。 重隐山怒极,当下便朝着玉玄炽打下一掌:“本座杀了你!” 为了能够将神剑刺入重隐山身体,玉玄炽也没讨着好,同样也收了重隐山一剑。这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膛。他忍着痛,勉力与重隐山对上一掌。 双方同时借力后退。 玉玄炽单手撑着地面,下一刻,重隐山便已攻到眼前。 带着雷电的流光打在玉玄炽的身上,逼得他再度口呕鲜血。玉玄炽赤手空拳抵挡片刻,继而引动剑阵拖延时间。 重隐山处于盛怒边缘。他无视受伤的臂膀,徒手凝聚魔气,顷刻间,浓郁的黑雾笼罩着天帝宫。 “能将本座逼到如此地步,玉玄炽,你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但你的本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重隐山脸色阴沉。他一步步朝着玉玄炽走来。 在他的脚下,荆棘丛生,夹带着阴邪之力的荆棘冲破了一层层的剑阵,不断朝着玉玄炽逼近。 玉玄炽微微抬眸,视野模糊了一瞬,胸膛的伤口几乎疼得没有知觉。鲜血顺着伤口淌下来,他咬着牙,撑着身体,以鲜血为祭,在地面上划出最后一道符咒。 血色法咒绽出金色华光,这道华光沿着天帝宫内的法阵不断向外扩散、延展,最终汇聚到重隐山的脚下。 重隐山觉察出异样,但他来不及做出反应,那阵阵华光便从脚下涌了上来。伴随着一阵刺痛,华光与他体内的乌玄神剑相连。 刹那间,乌玄神剑径直没入他的身躯! “呃啊!——” 伴随着重隐山一声惨叫,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起。 磅礴的神力在重隐山的体内横冲直撞,被他融合的之力因此分割消解,长达数千年的正邪之力的平衡就此打破。 重隐山与生俱来的神力与魔气在他体内形成截然不同的对立阵营,并彼此相斗。三股力量冲击之下,他的经脉被冲破,身体各处都因此开裂渗血! 法咒与法阵相结合的瞬间,玉玄炽抬眸看着半空之中饱受之力摧残的重隐山,重重的出了口气。 乌玄神剑起作用了。 但在这时,半空之上魔气猛的爆冲而来。森然邪气遍布天帝宫,强烈的冲击力引来一阵地动。 只听重隐山怒喝一声:“你休想,休想坏本座大计!” 话音落下,魔气化为黑色灵蛇,同时向天帝宫外飞奔而去! 重隐山喘着气,道:“本座还有浮屠城的魔族,还有魔族能够驱策。只要杀了玉玄炽,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 第144章 神剑诛魔(6) 从重隐山身边飞出的黑色灵蛇扑向苍穹,黑雾冲出法阵的束缚,直向远方而去。而在这些黑色灵蛇当中,传达着重隐山下达的重要命令:回天帝宫,诛杀玉玄炽。 但在灵蛇渐趋远离之际,苍穹之上忽降雷霆!电光从高空打下,目标直指黑色灵蛇。 滔天雷霆之下,黑色灵蛇难以抵抗,不过片刻工夫,悉数化为黑烟消散了。 同一时间,冲天的红光散去,重隐山的身躯重重落地。此刻,他衣衫散乱,身上各处血迹斑斑,头上的发冠也被打落,形容十分狼狈。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之力正在溃散。魔气也好,神力也好,全都被消解出体外。 重隐山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身为之子,他与生俱来的之体被入体的神剑给毁了。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站起来,忽而又听闻头顶上方不断传来的“轰隆”声响,顿时心中一紧。紧接着,他便感到自己与浮屠城魔族之间维系的术法忽然断了。 重隐山无法向彼端的魔族放出讯号,更无法使用术法将他们召回。他骤然一慌,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去。 不可能,他不可能输,绝不可能! 这时,天帝宫上方的法阵开了一道口子。白栀武君率众而来。他威风凛凛地来到重隐山面前,一扬手,便丢下几个黑色的头颅下来: “你说的魔族,便是这几个残兵败将?” 十数个头颅滚落到重隐山眼前,赫然就是不久之前,跟随重隐山来到天界,在止戈天与谒佛原之外埋伏的魔族首领。 重隐山即刻就明白了。 这是玉玄炽联合止戈天,针对他所设下的局。 他们早已暗中勾结,只等着他登高的这一天,给他来一个致命一击。 先是靖平原让他轻敌,又是天帝宫内孤注一掷,让他以为玉玄炽等人再无后招,也无援手,继而放松警惕。 前有靖平原剔除了鬼族,后有白栀武君围杀浮屠城诸魔。 一切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重隐山阴狠地盯着白栀武君,道:“是你背叛了本座,诛杀了浮屠城的魔族。好,好啊!——白栀武君当真有一手伪装的好本事,在正道与魔道之间游刃有余,将本座戏耍于股掌之间,你很得意,啊?” 重隐山忍着喉中腥甜,强行咽了回去。他直起双腿,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依旧风度翩翩。 此时,白栀武君微微笑了笑,说:“我这点本事,何足挂齿。远不及严律殿主,在天界忍辱负重多年。至于背叛—— “呵。我效忠的是止戈天,不是你,何来背叛一说?” 重隐山神色冷漠,警告地瞪他一眼:“但你今日此举,等同于背弃你我当初的结盟。你可要想清楚,倘若我不成功,将来你也别想坐上止戈天首席之位。” “嚯,严律殿主这话可就是污蔑我了。我何曾与你有过什么结盟?即便有,那也是为了三界太平,哄骗你的罢了。”白栀武君走上前去,距离重隐山不过数步之遥。 他道:“再说,以你的手段,他日拿下三界掌控权,还能容忍止戈天与谒佛原凌驾于太虚庭之上么?为了止戈天,我说什么也要将殿主你拿下才是。” 此时,玉玄炽亦捂着伤口走来。他道:“你败局已定,重隐山,投降罢。” “投降?”重隐山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投降?哈!” 他忽而仰天长笑,形容癫狂。 “凭什么要本座投降?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座投降?本座是输了,但那又如何?本座只是输在你们诡计之下,而不是本座技不如人!”重隐山冷哼一声,道: “若不是那把剑,凭你们也配拿住本座?本座即便是输了,那也是天界之主,是三界的帝君,尔等都应称本座为帝君!” 玉玄炽:“你疯了。” “疯?就当本座疯了,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被三千五百年前的天界众神逼疯的!”重隐山怒喝一声: “是你们逼迫我流离失所,让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你们杀我亲族,诛我亲随,一步步将我逼到如斯境地。若天道要定我的罪孽,那么头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们这伙道貌岸然的神仙!” 他指着玉玄炽,以及白栀武君等一众神官、兵将:“你玉玄炽没有罪么?天机一梦在白桦城杯魔君矢怨所毁,你看管不力,致使三界各处出现时空裂缝,引起各界灾祸。 “而你作为严律殿首席神官,不仅没能将毁坏神器的凶手捉拿,还让魔族带走了无欲魔界的魔脉,等同助纣为虐!” 他又看向白栀武君:“至于你,呵。当时捉拿近香移,可少不了你的手笔。近香移不慎遗失天机一梦不假,但却非勾结魔族之人。但你却因与本座勾结,擅自将近香移关押到止戈天大牢,这是以权谋私之罪。你还不承认,你背叛了止戈天?” 重隐山冷笑着道:“尔等皆有罪孽在身,凭什么要本座认罪,要本座投降?成王败寇,本座无话可说。但要本座投降,你们也配?” 他口吻中的轻蔑之意,再明显不过。 玉玄炽却道:“我等之罪,尚可回头。你之罪孽,天道不恕。我等所犯的错误,我等自会承担,七大神殿、通晓宫,乃至于止戈天与谒佛原,皆可对我等进行审判,我等绝无怨言。但你肆意屠戮三界苍生、戮杀天界神官之罪,即便是天道,也难以饶恕。” 重隐山:“天道?天道若有公允,便让它来行公道啊!你不是天道,轮不到你对本座说这句话。” 玉玄炽动作微微一顿,而后缓步上前。 数百年前,由天道所赐的神器在他手中化现。象征最高权威的神剑绽放出金色光华。玉玄炽手中捏诀,金色浮光便从他手中流泄而出。 流光冲天而去,形成一道细微的光柱。 刹那间,苍穹之上忽然聚起一阵庞大的云团。云团中央有雷霆闪过,沛然正气从上方落下,竟是将天帝宫之内残余的魔气清除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在场众神为之惊愕,纷纷抬眸向上望去。 重隐山心有所感,亦是抬头。 “玉玄炽居然能……” “天道十三阙乃是天道所赐,神剑能开启天阶,自然也能召唤天道。” 同时,天道十三阙受到感召,即刻冲向云团上方。 玉玄炽淡淡道:“天道示下,你还不认么?” 话音落下,云团之中骤然降下数道剑光!无限神力随着剑光落下,径直刺入重隐山的身躯! 第144章 新生 天道十三阙没入重隐山身体的一瞬间,残余的之力变向四周爆冲开去。所幸重隐山剩余的力量不多,所造成的影响也很小,只激起了一片小小的烟尘而已。 而在这阵烟尘过后,之体消散无踪,重隐山神形俱灭,从此三界之中再无此人。众神转头看去,只见方才重隐山所停留之地,留下了一颗苍绿色的灵植种子。 见状,玉玄炽死气沉沉的眼眸忽然闪了一下。他闪身上前,没来得及将剑收回,便将地上的种子拾在掌心。 这颗种子不过巴掌大小,上端已经冒出了一截青绿色的嫩芽。隐隐约约的,还有一缕专属于近香移神树的花香传来。 玉玄炽捧着种子,忽的笑起来。他的眼泪落在嫩芽上,继而小心翼翼地将其护在怀中。 策梦仙君并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留给近香移的。在乌玄神剑发挥效用之后,虽然神剑本体跟随之体被毁,但却留下了近香移的种子。 有了这颗种子,便能重新栽植神树。那也就意味着,有朝一日,近香移终将回归! 近香移没有死,她会回来的! 另一端,止戈天一众兵将眼睁睁看着玉玄炽莫名其妙地冲了上去,捧着不知道是个什么的东西在那儿又哭又笑的,纷纷表示困惑: “怀觉仙君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 “武君,咱们接下来……” 小将的话还没说完,白栀武君便摆摆手,说道:“尔等先回止戈天,请寂灭武神带人处理太虚庭后续事宜。” 一众兵将自然是毫无二话,即刻领命回去了。 此时,天帝宫内的法阵结界已经解除,在这一片狼籍之中,唯有玉玄炽和白栀武君两人在此。 白栀武君道:“这便是近香移的种子?没想到她本体所化的神剑当中,还留有生机在。有这种子在,相信她会有重回天界之时,你也不必太难过。” 话虽如此,但修炼一行谈何容易? 昔日策梦仙君以鲜血浇灌,近香移又受到刺激,才会修炼六百年后化成人形。此番近香移为击败重隐山大受损耗,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玉玄炽道:“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她。” 他将近香移的种子妥善收好,而后转头注视着白栀武君,严肃道:“武君迷途知返,平定重隐山之乱有功,稍后我会向寂灭武神陈情,请他减免武君之罪。” 白栀武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有怀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还请怀觉好好斟酌斟酌词句,莫要让我白操劳一番。” 玉玄炽点点头,说道:“关于这一点,我自有分寸。若武君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白栀武君将他拦下:“这会儿关键时候,你要去哪儿?天界尚未稳定,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他想,玉玄炽傻了不成,这眼看着就是该邀功的时候了。若能把握住机会,他便能成为下一任的严律殿主。可他这会儿跑了,那么太虚庭整顿的事务便只能由止戈天全权负责了。 到时论功行赏起来,玉玄炽可就不一定能拿下多少好处了。 而此时,玉玄炽却道:“太虚庭之事,自然有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佛者做主,再不济,还有其余神殿的神官。我能做的事情有限,眼下已经没有余力再做其他的事。” 他看着白栀武君说道:“我需要休息、养伤。暂时不陪同止戈天处理事务了。告辞。” 说完这句话后,玉玄炽扭头就走,不带片刻停留。 白栀武君:“……” 玉玄炽,当真是个奇人。 远在靖平原的时与期并不知道天界的情况如何,在重隐山的分神消失后不久,法阵当中的鬼族就失去了控制。 纵然他和近香移所施展的法阵相结合,但也只能暂时拖住这一时半刻。 四大部族首领非等闲之辈,没过多久,他们便开始挣扎脱困。 时与期见状不对,留下了一道佛门法阵之后,立刻就跑。他唯恐鬼族追上找他算账,马不停蹄地溜回了鸿蒙山。 而在他跑回山庄之后,玉玄炽便回来了。 见到玉玄炽之时,时与期差点以为他快死了。男子的满身是血,胸口处裂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得亏是没有伤在偏左侧,否则必然穿心。 看来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时与期倒吸口气,口中“嘶”了一声,说:“你伤这么严重,应该留在天界等候医仙医治啊,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 时与期的问题不断:“对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重隐山死了没有?死得惨不惨,说出来让我解解恨!” 玉玄炽气息很急,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冒出层层细汗。他?一脚迈出去的时候,险些没站稳:“重隐山已死,天道降罚,尸骨无存,神形俱灭。” “哦哦。”时与期连忙扶住他,说:“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地宫给你拿药,在这儿呆着别动啊!” 他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一头扎进地宫里。 而玉玄炽则立在原地暂歇了片刻。随后,他抬头望向鸿蒙山最高峰,继而纵身一跃,化成一道流光便想高处飞掠而去! 当年近香移修炼过的深坑犹在,玉玄炽在那口深坑的附近寻了一处宽阔的地面,然后刨出一个坑,小心翼翼地将护了一路的种子放了进去。 种子的尖端微微露出地面些许,刚冒出头的嫩叶娇嫩得可爱。 玉玄炽看着还没张开的叶子,忽然就笑了。他想起记忆中近香移的模样,心想数百年前,她也是这样既脆弱有惹人怜爱。 鲜嫩的绿色象征着新生。 心头血滴滴落在绿叶之上,玉玄炽轻声说:“我血液中的灵气不比当年策梦仙君的高,要你暂时忍耐一段时间了。” 种子像是听懂了,嫩芽轻摇,竟是一点一点地将滴落下的血液吸收干净了。 时与期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玉玄炽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将血滴滴喂给一颗才冒芽的种子? “重隐山打坏了你的脑子么?”时与期喊了一声,惊讶地走过来,道:“我在那儿费劲给你找疗伤的丹药,你倒好,还把血给放了。你可真会‘帮忙’。” 他数落了一顿才问:“这什么?” 玉玄炽道:“近香移的种子。我想,只要养大了这颗种子,近香移就能回来了。” 第145章 天界重组 时与期觉得奇妙。没想到策梦仙君当真给近香移留了一条后路。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 策梦仙君待近香移好得像是亲女儿,总不至于见死不救,白白让近香移牺牲的。 不过……时与期很怀疑:“等这颗种子成长为神树之后,近香移就真的能回来了?” 经过沉渊之火炼化之后,近香移的神魂还能不能留在乌玄神剑之中还未可知,再说,即便神树长成,近香移重新修炼。 那她还能拥有数百年前的记忆么? 近香移是死过一次的树了,又是经过沉渊之火锤炼,她能不能拥有完整的记忆还不好说。 时与期道:“我劝你别太乐观。近香移此回是彻彻底底地从阴司殿里走了一圈,待她拥有意识之后,还会不会记得你还不知道呢。” “那又如何?”玉玄炽并不在乎,“只要我一日不死,我便等她一日。即便她不记得,我也可以将过往的一切,一遍一遍地说给她听。” 时与期:“啧。行行行。但是恕我直言,你现在要是还放任伤势不管,用不着近香移恢复意识,你马上就会死的。”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别说近香移记不记得了,她若是听到过去玉玄炽对她的冷待,说不定会恨上他的。 想到这里,时与期便笑了一下,心想:若换作是我,我便在近香移醒来的第一天就告诉她,我是她的仙侣。 “啊,这个可以诶……”时与期撑着下巴想。 然而等他回过头,却发现玉玄炽已经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喂,玉玄炽,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可就真告诉近香移,我是她仙侣了啊!” 重隐山叛乱一事最终解决之后,止戈天与谒佛原的通道口随后被打开。被困住的太虚庭各大神殿的神官也被放出。 经此一役,不论是太虚庭还是止戈天、谒佛原,皆是损失惨重。 原先天界时空裂缝出现之时,三大界便因小世界的妖邪入侵而手忙脚乱。纵然随后很快便调整秩序,但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随后又有魔君矢怨潜入谒佛原偷盗圣莲,杀了不少僧众。接着,重隐山为了稳固势力,将三大界反对的声音悉数剪除干净,致使各界战力因此受损。 若非近香移的牺牲,玉玄炽等人奋力反抗,恐怕三界早已落入重隐山之手。 对于近香移舍生忘死的牺牲,三大界的神官表示惋惜。在止戈天与谒佛原暂时接管太虚庭之后,众神官便举行了一次三大界的万神共议,以表对近香移的悼念之情。 而在这之后,万神共议便针对重隐山、及浮屠城魔族作乱一事进行战后清算。 首先是太虚庭各大神殿受重隐山所引诱,自愿加入其阵营的功德殿殿主及其下属神官。 起初,功德殿主不愿承认其背叛太虚庭一事,声称自己只是遭受重隐山的威胁,逼不得已才听从对方的命令。 但止戈天深入审问之后发现,当初重隐山能进入严律殿担任神官,乃是因为当时尚是普通神官的功德殿主在暗中动了手脚,隐瞒了处理公务之时出现的差错,致使重隐山顺利进入严律殿。 加上在重隐山实施掌控三界的计划之时,功德殿主摈弃神官的本职,置三界众生性命于不顾,暗中协助重隐山,以至于重隐山在太虚庭一手遮天。 经众神商议决定,撤去功德殿主的神职,废去修为,贬为凡人,永世不得成神。 其余主动且自愿投诚于重隐山的神官,皆被止戈天兵将带走审问,随后一一判罪。 惩处天界叛徒之后,便是封尚功臣。 原先,继通晓神君被重隐山所杀之后,众神希望能推举玉玄炽为新任通晓宫之主。 但玉玄炽以无意神君之位为由拒绝了。 于是,为了补上缺失的严律殿主之位,众神便让玉玄炽继任为严律殿主。 至于导致祸乱之始的时与期…… 因其迷途知返,主动向天界陈述罪责,加上平乱有功,纵然有罪,但也保住了性命。 天界不会再追究时与期的罪责,但同样的,他也被卸去了神职,永世不得再入天界。 对此,时与期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也在天界呆腻了。 除了太虚庭的几名叛逆神官,止戈天的白栀武君也在接受审判之列。因他曾协助重隐山捉拿近香移,并且多次为重隐山登帝之举扫清障碍。纵然他平乱有些功劳,但审听堂依旧将其关押了。 白栀武君等着玉玄炽来给他求情,但他迟迟未到。 直到审判那日,玉玄炽才姗姗来迟。 从玉玄炽迟迟不出现开始,白栀武君便早有预料。 玉玄炽根本就没打算帮他求情。 提审这日,他隔着数步之遥盯着玉玄炽,眼神冷得像刀子,恨不得将他就地凌迟。 而另一端的玉玄炽,则冷漠地移开眼睛,然后看着主审的寂灭武神,说道:“诛杀重隐山那日,白栀武君并非真心帮我。他知道重隐山大计不成,必死无疑,加上我的威胁,他才不得不听从我的建议,协助擒拿浮屠城的魔族。此外——” 他看了白栀武君一眼,道:“武君曾以协助诛魔为条件,要我帮他设计陷害武神你,好让他能够有取代你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寂灭武神已经明白玉玄炽的意思了。他转头看一眼白栀武君,见对方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眼神凶狠地等着玉玄炽。 “看来怀觉仙君所言非虚,你当真为了权势、高位,主动向天界的叛贼投诚,很好,很好。”寂灭武神说的话掷地有声: “身为止戈天神官,白栀武君你知法犯法,屡教不改,在怀觉仙君的劝谏下仍不悬崖勒马。纵然平反有功,但其罪难饶。 “从即日起,关押无间大牢,永世不得出。” 话音落下,关于白栀武君的最终惩罚也落了幕。 由始至终,白栀武君都不曾为自己的所为辩解过。听了寂灭武神对自己的判处,他也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说道: “武神仁慈,竟然留我一命。他日我若有机会从无间大牢里出来,必然报答武神。” 白栀武君看了一眼玉玄炽,又道:“哦对,还有怀觉仙君。仙君之‘恩’,我铭感五内。将来若得机会,势必将今日之辱,悉数奉还!” “呵,入了无间大牢还想出来?你可别做梦了。” 身后负责押送犯人的神官推了他一把,而后将锁链一扯,就这么把人拖了下去。 白栀武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寂灭武神走到玉玄炽面前,说道:“听说你拒绝了七大神殿的建议,担任通晓神君一职?今次你平乱有功,理当封赏。 “放眼太虚庭,你最有资格担任通晓宫之主。可以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玉玄炽道:“不为什么,我只是没有精力负担通晓宫繁杂的事务。” “哦?”寂灭武神的眼中浮现几分好奇:“可我记得,通晓神君的职责并不复杂,身边又有十数名神官分责,公务并不繁忙啊。” 玉玄炽心道,通晓宫的事务是不怎么繁忙,但是有一点,通晓神君必须随时都驻守在通晓宫,非必要不能离开天界。 这对他来说过于困难。 他需要照顾鸿蒙山上的近香移,不能时时刻刻都留在通晓宫。 太虚庭的六大神殿当中,也就是严律殿有特权,能够借外出公办之时,逗留他处。 “若是成了通晓神君,我就不方便照顾近香移的幼苗了。”玉玄炽说:“她还需要我的鲜血浇灌,离开不得。” 听他这么说,寂灭武神倒是想起来了:“也是。芳菲殿主为三界安宁而牺牲,是该好好照顾的。你又要处理严律殿的公务,又要照顾芳菲殿主,确实有些分身乏术了。” 寂灭武神建议道:“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玉玄炽只将这句话当做是客套。 关于近香移的事情,他只想亲力亲为,不想劳烦他人。不过当下他还是回答:“我知道,多谢武神。” 两人再无旁的话,玉玄炽便辞别了寂灭武神,回了严律殿。 距离重隐山叛乱结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天界各处正在抓紧时间重建秩序,严律殿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正是严律殿正忙的时候。玉玄炽刚升晋为严律殿主,暂时还走不开。不过严律殿各个神官各司其职,重建不过是片刻的工夫。 于是在太虚庭呆了一阵过后,玉玄炽便回了鸿蒙山。 这换作往常,他必然恪守岗位直到最后。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余力了。 回到鸿蒙山庄之时,恰逢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洒落在绵延不绝的鸿蒙山间,映得满山霞光。玉玄炽轻身一跃,身影已经来到山峰之上。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阴影之下,随即缓步走了过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温养,神树种子已经成长为一株一尺高的小苗。小树苗长出了稀稀疏疏的枝叶,迎着光缓慢地拔高身量。 玉玄炽静静看了它一会儿,而后照例取出鲜血来,倾注其上。 “抱歉,让你久等了。” 树苗像是渴坏了,吸收血液的速度不断加快,枝叶隐隐晃动起来。直到一刻钟后,树苗才停止了吸食。 “啧,这么浇下去,对你的仙体有所损伤啊。”时与期双臂环胸,倚靠着树干说道:“你伤体初愈,还是好好照顾自己。” 玉玄炽很不想理他,但最终还是问:“最近鸿蒙山如何?” 闻言,时与期耸耸肩,说道:“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一切如常。除了每天要照顾饿坏了的近香移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无聊死了。” 玉玄炽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若是无聊,就找点别的事情做。” 时与期:“比如?” “比如养一养山中灵植灵草,或许用不了多久,它们便能修炼化形,成为守护鸿蒙山的精怪。”玉玄炽道: “鸿蒙山结界解除,正是蓬勃新生之时,再过数百年,甚至用不了那么久,这里便能重新焕发生机了。” 时与期:“???” 时与期:“鸿蒙山有没有生机,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暂住,可不是这里的主人。鸿蒙山就是一片死气,那也跟我没关系好?” “那就请你滚出去。”玉玄炽道:“鸿蒙山不养闲人。” 时与期:“你神气什么,鸿蒙山也不是你的地盘?那是人家近香移的老家,她说了才算。”他笑得不怀好意: “你这么急着给人家打理家当,怎么,也学人间百姓做‘上门女婿’那一套?” 玉玄炽:“……”他无语地看了时与期一眼,说:“她喜欢热闹。若是有同族的精怪与她说话,玩闹,她会更开心一些。” “……哦。”时与期暗暗摇头,心说:行,考虑得可真周到。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时与期确实是在鸿蒙山白吃白喝,还白占近香移的地盘。看在玉玄炽这般作为是为了近香移考虑的份上,时与期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过…… 时与期看了看另一边正在和小树苗低声说话的人,心想,他可不是会乖乖听别人命令的人。 随即,他响起了不久之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近香移拥有意识的时候,是某一天风和日丽的清晨。 她听见来自远处的飞鸟的鸣叫,有清泉叮咚的声响,还有周围灵植迎风生长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是一棵树。 生来便有灵智的树。 她知道很多东西,比如她所在的这座山脉,是世间少有的灵山宝地。山脉所处的地域叫做人间。 而在人间之外,还有居住着世外仙人的天界,以及掌握生死轮回的阴司鬼域。 三界之内还有数不清的小世界,小世界当中居住着数不清的妖邪族类。人间住着人族,天界则是神仙的地盘,阴司鬼域则是鬼族当家作主。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全靠一名世外高人的教导。 世外高人是这座山脉的主人。他有着极为高深的修为,有着丰富的学识。 他亦是天界任职的神官。 对了,他还告诉她,天界当中,还有四大界,分别是止戈天、谒佛原、太虚庭和逍遥境。 高人乃是太虚庭内,六大神殿的殿主之一。 ------题外话------ 这个趁失忆就假冒男朋友的想法不错,下本就写这个了 第146章 重新认识 天界之内,神官众多,能成为神殿殿主的,必然是位高权重。 她很感谢这位高人。因为是他每日以鲜血浇灌她,让她能够在短短百年之内,让她成长至此。 同样的,也是这位高人,常常不厌其烦地来看望她,和她说有关于外面的世界的故事。 比如,今天哪个神官又犯错啦,被严律殿的神官带走好一顿教训;比如芳菲殿新任殿主没能处理好人间精怪的纠纷,被通晓神君警告了; 又比如,结缘神殿内的姻缘树被意外砍了一刀,大半根树干都被砍掉了……诸如此类。 有时,她的神智只能维持片刻的清醒,随后便陷入沉睡。 她好像每天都很困,需要很久的休息。 而且有的时候,她也不是完全能听懂高人的话。 比方说,高人总是想让她快点化形,快点回到天界。即便不能回到天界,也要重新回到鸿蒙山,成为鸿蒙山的主人。 她觉得奇怪。 鸿蒙山是什么? 怎么高人好像对她很是熟悉的模样?他们之前认识么?可她分明还只是一棵小小神树啊。她修行百年,甚至还不能化形,怎么可能认识堂堂天界严律殿主的高人呢? 她很想要问清楚。 以往,高人在与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为修炼到能够开口说话,也没能拥有很清楚的意识。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能感知到世间万物,能分辨出外界很具体、很广阔的声音与环境。她能明确地表述自己的需求,传达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高人会在什么时候来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 但是她从天亮等到落日,期待中的高人并没有出现。 或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她想。 毕竟高人是神仙,神仙是很忙的。 不过纵然没有等到高人,她也等来了其他人。 来者依旧穿着一身鲜亮的衣裳,头发松松散散地扎成一条辫子挂在胸前,红色发带缠绕其间,妖妖娆娆的,不像个正经人的样子。 她知道对方是谁。照顾她的高人曾经喊过这人的名字,他叫时与期。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就是人不怎么样。 虽然他也经常照顾她,但是……这人太讨厌了,动不动就把她身边的草扒光,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 像是在故意捣乱。 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忘了给她浇水,任由她干巴巴的在阳光底下晒。 她不太想理会时与期,于是见到对方靠近也不说话。 然而时与期很会给自己找乐子,而且他也不在乎她理不理会,径直走到树旁,然后用锄头在一旁的地面上挖了一个坑。 他一边挖,一边叹气道:“真没劲,今天又是我一个人。你说玉玄炽一天到晚的都在忙什么?凭什么要我来照看这一整座鸿蒙山?这又不是我家……” 他将准备好的灵植种下去,说:“该死的,这些草本来应该是他来种的!什么破烂灵草,娇贵得要死!明天他要是还不来,我就把山庄里的草全拔光!” “殿主今日不来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树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当中带了几分焦急:“可今天他应该来给我输送……”血液的…… 她也不是急切地想要仙人的鲜血,只是有点想念他。他对她很好,她不是个没良心的人,自然也将仙人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因此,听到他不会来的消息,她失落之余,又觉得有点难过。但难过之后,她又告诉自己,没关系,等忙过这一阵,仙人总会来的。 然而听到她说话,时与期却一扫烦闷,非常惊喜地喊了一声:“近香移,你的神魂觉醒了?” 近香移:“……?” 她知道这个“近香移”是在叫她,但是“神魂觉醒了”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一颗神树,又不是神仙,哪儿来的神魂?顶多算是灵体觉醒而已。 但她并不在乎这一点点的小细节,只问:“你方才说什么,殿主是被公务绊住了,所以这几天无法来看我了?” 时与期:“……” 时与期:“啧,果然,重新来过,你最关心的还是……”话没说完,他就先卡了一下。 他心想,因为之前曾经亲了近香移一下,玉玄炽就在后来给他下了不少绊子,摆起谱来使唤他,狗东西。 时与期悄悄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看着眼前的树,眼珠子骨碌一转,道:“你为什么关心玉玄炽来或不来?你应该多关心关心我才对。” 近香移愣了片刻,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更关心你?” “因为我才是你的意中人。”时与期说:“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来历与身份么?你不好奇百年前,你是怎么丢了性命,不得不重新修炼么?” 近香移:“什么?!” 她的声调拔高了,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怎么可能是我的意中人!我的品味不可能这么差的!” 近香移来不及分辨时与期话语当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抓着“意中人”三个字纠缠:“你骗我的,我不会喜欢你的。” 时与期:“……你在乎的难道只有这个吗?你不想想,你是从哪里来的吗?再说了,喜欢我又怎么了?我很差劲吗?” 他的声音也跟着拔高了,脸上带着诧异又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道:“你这么说也就是没良心了,这么些年,我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嫌弃我。” 时与期谴责她:“你怎么能嫌弃自己的心上人。” “对、对不起……”近香移的声音矮了下去,“但是、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果真是我的、我的……” “意中人。”时与期替她说:“我当然没骗你。我骗你这个干什么。我们若不是两情相悦,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这样不辞辛苦地照顾你?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照着时与期的逻辑,近香移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 “但是殿主也对我很照顾。”近香移顿了顿,又说:“他还用自己的血来喂养我。那照你这么说,他不也是……”喜欢她? “不是。”时与期打断她,道:“他照顾你是因为,当年你是因他而死的。他心里愧疚,所以百般弥补。” 他编起谎话来眼睛眨也不眨,说得还十分诚恳:“就因为那件事,我恨死他了。所以每当他出现,我都想赶他走,屡次跟他作对。” 近香移有些惊讶:“原、原来是这样啊……” “没错,就是这样。”时与期道:“所以你不能因为他对你好,就轻易原谅他。玉玄炽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他只是表面好人,其实内心冷漠又无情,谁跟他牵扯上关系,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哦。”近香移问道:“你说,我曾经死过一次,还是和殿主有关。你又是我的仙侣,那一定对我的事情很清楚了。你能告诉我,关于过去我的一切么?”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近香移想不到自己竟然还和天界神官有过关系,虽然说不上多好的关系,但也足够让她吃惊的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株不起眼的神树而已。 “当然可以。”时与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说:“所以你是相信我了么?” 近香移说了实话:“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 “嗯?” “因为你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所以我对你的话持有怀疑态度。”近香移说:“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之前一直拔掉我身边的灵草。” 时与期:“……”臭丫头,他照看她百来年了,就因为几棵草的事情,居然还记恨上了。小没良心的。 抱怨归抱怨,时与期还是将过往的一切一一讲述给近香移听。当然这个故事的版本是经过他个人的改编的。 其中着色最严重的,就是他与近香移之间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当中参杂了各种误会、争执、和解等复杂的桥段,堪称一段虐恋大戏。而这场大戏的最后结局,是玉玄炽半途出现,将一对爱侣拆散,致使他们阴阳两隔。 而为了救活心上人,时与期“不离不弃”,百年来陪伴在侧,风雨无阻。 说得时与期都快感动哭了,心想,他可真是痴情啊。 但是近香移反应平平,冷冷淡淡:“哦。那看来天界在经历重隐山叛乱之后,也很不好过。三界秩序被打乱了重建,想必殿主十分辛苦。” 时与期:“他辛不辛苦,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呢?你可别忘了,先前你活着的时候,可讨厌他了。如今他辛苦,不是正合你意?” 说着,他顿了一下,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怎么相信我?”时与期脸上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道:“我知道我这模样你可能不太喜欢,但你确实就喜欢我这样的。” 近香移想了想,说:“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算了,我有点累,不如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再来看我。”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四野一片寂静,陷入暗沉的夜色当中,唯有头顶的天空之上点缀着点点繁星。 这个时辰了,确实不是聊天说话的好时机。 因为往常这个时候,近香移已经处于休息状态了。而时与期也会在天黑之后,自己跑到鸿蒙山外找乐子。 “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时与期站起来说,“不过接下来有段时间,我需要外出办点事,可能不会留在鸿蒙山,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开玩笑,他这样添油加醋地和近香移瞎编一通,被玉玄炽知道了,那还得了?回头玉玄炽提剑杀来,他跑都没地方跑。 趁现在玉玄炽还不知道,他还是走为上策。 时与期说跑就跑,当下便脚底抹油,一阵风似的就离开了鸿蒙山庄。 而在他离开之后,近香移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先是想,原来上一辈子的自己,竟然是个胸怀天下、舍己为人的圣人。不仅是圣人,还是天界太虚庭芳菲殿的殿主。 她做了百来年的神官,最终为了三界众生的安危而死。当然,据时与期所言,这当中还有严律殿主玉玄炽的手笔。 听说是他逼着她牺牲的。 虽说是逼迫,但她选择牺牲那时,也是义无反顾的。 说到逼迫,近香移又想起时与期的话来。 他说,玉玄炽是因为愧疚才对她那么好的。这句话,她其实是相信的。 因为在过去的时间里,面对她时,严律殿主玉玄炽确实有表露过几分“对不起她”的意思来。只是她以为他口中的“对不起”,是说喂养鲜血的时间没有准时。 这样一想,时与期说的故事,也不是那么的不可信。 “而且,他也没有必要骗我。”近香移喃喃道,“骗了我,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完全没有好处啊,所以,他完全没有欺骗我的必要。” 只是她心里有点难过。 仙人对她的好,其实只是因为愧疚而已,并没有别的原因,更没有特殊的感情。 说到底,他们两个也只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近香移心中便更是郁闷。 她无法解释自己此刻异样的心情,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闷气生着生着,就埋怨起玉玄炽来。 近香移心想,说好要弥补过失,玉玄炽这人却开始懈怠起来。连准时喂血都做不到,他根本就不想弥补,更不想让她重新回到天界。 她忍不住较起劲来,想着,她也不是非要靠着玉玄炽才能修炼成功。即便没有他,她也能够成功化成人形,脱离本体,获得自由。 这样想着,近香移便感到身上涌起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支撑着她,让她的意识慢慢升起。 她一心想着要脱离这片土地。当这个想法愈加强烈之时,她便感到自己在不断向头顶的天空靠近。 等她回过神来之时,便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上。 近香移低下头,便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来所在的那片土地,多了一个深坑。而深坑之中,空无一物。 她果真脱离土壤了! 紧接着,近香移动了动四肢,然后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手脚:“我、我成功化形了?!” 第147章 血魔 成功化形的欣喜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近香移几乎是怀着雀跃的心情从高峰上飞下来的。她惊奇地左看右看,最后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窥探已久的鸿蒙山庄。 其实她一直都很想去看一看这座山庄,因为殿主和时与期就住在这里。 但是紧接着,近香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心想,凭什么玉玄炽都不出现了,她还要凑上去将自己化形了的好消息告诉他呢?他又不在乎她,也不喜欢她,而且他还是致使自己死亡的始作俑者。 她为什么要傻了唧的凑上去? 那样的话,也太对不起曾经的自己了。 她分明已经有了心上人,再去找玉玄炽,那就非常的不合适——虽然她对这个心上人也不怎么满意,但到底也是自己选的人。 近香移不甘心地想,反正她已经成功修炼成人形了,不需要旁人无时不刻地照顾,更不需要玉玄炽再以鲜血喂养。 时与期需要外出办事,不在鸿蒙山,玉玄炽也不在。 这意味着她自由了。 她用不着时时刻刻守在山峰之上,没日没夜地吸收灵气修炼。她能去任何地方,见识数不清的人间胜景。 近香移是行动派,心里这么想,立马就这么做了。 她抬眸望向无尽的夜幕,身子一轻,即刻化作一道光跃了出去。 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逼命的寒冷让玉玄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激灵。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茫茫迷雾仍未消散,视野当中,绵延不去的冰川将他包围。他看不见任何出路,也找不见血魔的踪影。 他困在这里已经有好几日了。细算下来,今日正是会鸿蒙山,喂养近香移的时候。 但偏偏他追踪血魔不成,反中了敌人计策,被困异界当中,不得而出。 血魔为祸人间已久,一个月前,驻守人间的严律殿神官奉命调查数起命案。根据线索,他们找到了凶案的主使者——血魔。 血魔并非魔族,而是人族入了魔途的魔修,与魔族同样可恶。其手段残忍,以吸食人之精血来助长修为。不仅如此,他还要生剥人的血肉,以听取被害者最后的惨叫为乐。 严律殿的执行神官分头追踪血魔的下落,但始终没能将其捉拿,反而有不少神官被血魔所杀,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一个魔修竟能杀得天界神官不留全尸,这在三界都是罕见、少有的事。 严律殿对此上了心,又加派了诸多人手。但几日下来,依旧没有什么成效。不仅如此,血魔更是在追捕期间,又对数十名无辜百姓下了手。 玉玄炽心中警惕,便亲自下界,捉拿这个为非作歹的魔修。 根据严律殿调查所得到的线索,血魔向来独来独往,身边没有跟从的势力与人马。玉玄炽便判定对方是人间魔道散修。 他在最后一名被害者的村落找到了血魔的踪迹,而后与其短暂交手。 令他意外的是,血魔逃脱的本事极高。在他分神之术的追踪之下,依然能从他手下逃走。玉玄炽不想放任他继续残害百姓,随后追上。 但不料想,在这过程中却被一股意外出现的势力所阻拦,随后进入异界,被困其中。 他以为血魔身后没有任何势力相助,但其实是错误的。 困住他的人,与血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玉玄炽暂时没法看出二者具体的联系,只能先想办法从异界中脱身。 天道十三阙重新握在手中,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四周——必须要尽快赶回鸿蒙山,不能再拖延了。 关于要去的地方,近香移并没有头绪。 她带着满腔的别扭劲儿来到人间,最终还是成了无头的苍蝇。从没有出过远门,在不知晓人间的情况下,近香移不敢到处乱跑,就怕回头迷路了,就回不去鸿蒙山了。 于是在一刻钟之后,她就近在一处灯火如昼的城池之外停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城中百姓似乎在举行什么节庆,里里外外人声鼎沸,连城门也没关。进城的人比出城的人多。 近香移混在人群当中,被同行的百姓感染了一脸的喜庆。她看着别人兴高采烈,自己也觉得心情很好。 她跟着周围百姓一同入了城,再一抬眸,就看到了街道两侧挂满的各色灯笼。一层薄纸圈出的纸灯笼映出无数个漂亮的仙娥。 纸面上的仙娥随着微风浮动,光影随之变幻,像是要活过来了一样。 近香移惊奇地喊了声“哇”。 见状,街边的小贩便指着那灯笼问:“怎么样啊姑娘,买一个呗?我们这仙娥灯可是受了仙人的祝福,等风吹来的时候,那纸上的仙娥还会动呢,你看!” 近香移看到了那纸上的“人”动了,她有几分心动,但是…… “我、我随便看看,不买了。” 她又没有本钱,拿什么买嘛! 好看是很好看的了,但是她买不起。 近香移心怀遗憾,只能沿着街继续往里面走了。 她越是往里走,周边特色灯盏就越多。近香移看得目不暇接,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紧接着,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继而转头望去。 在她的视野当中,灯火交相掩映之处,一名杂耍的艺人身子往后一仰,口中竟是喷出了一团火来! 这一下让周围探看的百姓都鼓掌喊了声“好”! 近香移觉得厉害,也跟着拍了两下手。随后听闻有人喊了一句:“前头皓月馆开馆了,仙人测字,还不快去排着队?” 这一喊,好多百姓便闻风而动,纷纷往同一个方向过去了。 “皓月馆?”近香移喃喃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旁边有道声音回答:“就是个普通的茶馆,只不过有修道的仙人坐镇,常常为城中百姓测字、算卦、预示吉凶,所以在仙云城很是闻名。” 近香移扭头看去,见得一名年轻男子立在她的右后方。 见她看过来,年轻男子便笑了笑,说:“姑娘不是本地人?皓月馆在仙云城很有名,若有兴趣,姑娘可跟随百姓前往。” 男子笑起来,脸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是斯文有礼的模样。近香移没什么戒心,当下便感激地道了谢,然后便在对方的指引之下,来到了皓月馆。 彼时,馆中已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近香移在大堂中转了一圈,而后又在角落里撞上了方才给自己指路的年轻男子。见了她,男子仍是笑,道: “姑娘,真巧,又遇见了。” 近香移:“……”巧什么巧,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但看在对方给自己指过路的份上,她还是附和地回了一句:“你也是来找仙人测字的?” 男子摇摇头,说:“不,我只是来这里喝口茶。”说着,他顿了一下,便问:“姑娘若不嫌弃,可否赏脸与在下品一品皓月馆的茶?相遇便是有缘,就当是在下请你。” 近香移想了想,自己身无分文,确实是很不方便。于是便答应了:“也好。” 他们在较为安静的角落找到位置坐下,然后年轻男子便叫来小二点了几壶茶。 近香移听不懂人间茶品的好坏,但看小二端上来的茶杯茶壶,便觉得这茶点应当不怎么便宜。 年轻男子轻轻抿了口淡茶,问道:“在下名唤纪无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何处人士?来仙云城是为了探亲,还是别有要事?” “你好,我叫近香移。呃,我就是随便逛逛,正巧见仙云城热闹,所以才来看一看,并没有什么要事。”近香移说道:“我想问问,今日仙云城是在过节么?” 纪无忧回答说:“是啊。今日是仙云城百年庆典么。百年前,三界大乱,仙云城因此受到魔族与各方妖邪的攻击,几乎沦落屠城的境地。 “而后天界仙人降世,将四处作乱的妖邪一一杀尽,仙云城这才恢复安宁。当时的百姓感念天界仙人大德,特意设立了‘仙云节’作为纪念。” 他给近香移倒了杯茶,说道:“时至今日,仙云节已经设立百年。因此,城主才将这一次的仙云节举办得尤为盛大,也算是与民同庆。” 近香移听懂了:“原来如此。” 她又问:“百年前三界大乱,很严重么?” 从苏醒以来,近香移只从时与期的口中听说过有关于重隐山祸乱三界之事,还不知道当时的人间受了多大的影响。 “那自然是十分严重了。”纪无忧说道:“虽然我本人没有经历过那场浩劫,但听幸存下来的族中老者说,百年前的人间,便是一座炼狱。 “连接各界的时空裂缝被打开,数不清的妖邪趁机入侵人间。他们烧杀抢掠,残害生灵,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无不是哀鸿遍野。 “当年仙云城的百姓死伤将近九成,你说,严重不严重?” 近香移点点头,道:“那是很严重。” 仙云城的损失都如此惨重,想必其他城池也是如此。 看来百年前她的牺牲是对的,否则放任时空裂缝继续存在下去,三界的秩序必然大乱,百姓更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纪无忧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天界仙人平了祸乱之后,人间各处的妖邪与魔族都被驱逐,战火平息,百姓也得以休养生息。 “历经百年,如今百姓也重获新生。否则仙云城哪儿来的这般胜景呢?” “说得也是。”近香移说:“和平最是难得,若是天下的魔物永不作乱,那便好了。” 纪无忧:“好自然是好,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喝了口茶,又说:“世间的好与坏,黑与白、正与邪的争斗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没了大恶,各方小恶便会开始作乱。” “哦?”近香移的直觉很敏锐:“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说最近有‘小恶’的为祸人间了?” 照理来说,人间出现的各处动乱,都在太虚庭严律殿与人道殿的监管之下,若是有什么大的乱子,天界神殿必然会派出神官前来处理的。 “看来姑娘对人间世事所知甚少——近期血魔祸乱江湖,姑娘竟是不知?”纪无忧说:“这事儿在仙云城可是传遍了。” 血魔? 近香移心中疑惑:“我确实是不知道。这个血魔是个什么魔?他是魔族之人么?” 话音落下,隔壁桌的人也凑了过来。来者一脸惊奇地说:“血魔你都不知道啊?你这是刚从山里出来的!” 近香移:…… 她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就说出来了。 那人又道:“血魔是最近一个月出现在江湖上的人物,他不是魔族,但胜似魔族。我听人说,他的手段极为残忍。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人,都被抽筋剥皮,身上的血肉都被挖干净了,只剩一副骨架,啧啧啧,真可怕。” 和他同一桌喝茶的人说:“还不止呢。你以为他为什么被称作是血魔?就因为他是以吸食人血为生,靠人血来增长修为的魔啊!” 近香移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么凶残?那没有人抓他吗?” 纪无忧说:“自然是有的。江湖上所有捉拿血魔的侠士,无不是死在了血魔之手。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修道仙人也被血魔所杀。到目前为止,血魔已经杀了不下于百余人了。” “百余人?”近香移这回是真的惊了:“那严律……”那严律殿的人应当已经出手了才对。 她想到了至今未出现的玉玄炽,心中猜想对方迟迟不回鸿蒙山,是不是与血魔作乱有关。 近香移问:“那你们可听说,有天界神官下界处理血魔作乱一事么?” “天界神官?”一旁的百姓道:“没有这回事。天界?世上当真有神仙?姑娘,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天界的神仙怎么会管我们老百姓的事儿。” 近香移:“?怎么不会,不是说百年前三界大乱,就是天界神官摆平的么?” 那人摆摆手,道:“那都是瞎编的故事,倘若真有神仙在,那血魔还能作恶这么久?若真有神仙,那百年前人间就不会有那场大乱了。” 近香移:“……”简直是歪理。她说:“若没有神仙,那人间的浩劫是谁平定的,你么?” “我怎么知道,那必然是江湖上某个修道的仙人摆平的。”那人说:“哎呀你这小姑娘怎么专挑着神仙不神仙的在这儿瞎扯,我们不是在说血魔的事儿么?!” 第148章 天界、血魔 近香移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她不太高兴地别过头去,只问纪无忧:“那现在可有血魔的下落?江湖上可还有人在追踪血魔?” 她有直觉,血魔犯下这么多的血案,严律殿不可能放任不管的。他们一定加派了人手调查,否则以玉玄炽的个性,早就回到鸿蒙山了。 而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必然是参与到追捕血魔的案件当中了。 近香移想去找他。 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就是想去找他。 虽然以玉玄炽的本事,不可能会败在血魔的手上。但她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心,感觉这一次血魔之乱并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纪无忧却说:“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怎么会有血魔的下落。至于江湖上那些修道仙人……或许他们正在寻找血魔,至于进度如何,就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知道的了。” “这样么……”近香移眼睑低垂,若有所思。 忽然,皓月馆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紧接着,一阵异常的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街道各处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在急忙求证: “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死人,哪儿死人了?怎么会有死人的?” “别吵、别挤,哎哟,谁,谁踩到我的脚了!” “快走开快走开,花灯、花灯着火了!” …… 街道上一片嘈杂,近香移即刻从椅子上“噌”的一下站起来了。 她透过一侧的窗望向外头,见得街道各处乱糟糟的一团,不少售卖杂物的摊子都被推倒了,还有人摔在地上,有人在街道上奔跑。 “出事了。”她说。 纪无忧也正色起来:“似乎是有人死了。” “好好的,怎么会有人死了?”隔壁桌的大哥说道,“别是出了什么意外?仙云节鱼龙混杂,保不齐有贼人强盗,或许是有盗贼出没?” 什么强盗会选这个时候抢东西?城中百姓人多势众,也不怕被围殴? 近香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往门边走:“我出去看看。” 纪无忧紧跟在身后,亦步亦趋道:“你一个姑娘家,出去看死人干什么?晦气得很,说不准还有危险,别去了。” 近香移回了一句:“没事,我就看看——” 话音方落,她来到茶馆门口,眼见着大街上有人叫嚷开来:“救、救命、救命!——” 尖叫声此起彼伏,街头百姓四散奔逃,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追着他们似的。 见此情景,纪无忧也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近香移的视线越过杂乱的人群,望到了灯火尽头,沉沉夜幕之下不断闪过的黑色影子。黑影宛若飘忽不定的雾,并以极快的速度行走在大街小巷。 黑雾很快便在仙云城各处扩散开去,所到之处,繁华热闹的街巷皆变得暗淡无光。灯火明灭当中,浑身血肉模糊的百姓向前方猛扑而来。 “救、救我!——” 死者的眼瞳之中倒映着临死前最为惊恐的画面,一双眼珠子里映出的是一片死气。而在他倒下的同时,一阵黑烟从他身上飘散而出,阴森的邪气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 重获意识之后,近香移没有与魔族对抗的经验。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她就是非常确定,眼前出现的就是魔气。 眼前在仙云城作乱的,就是魔族。不是魔族,就是魔修。 她有直觉,错不了的。 于是,在魔气侵袭而来的瞬间,近香移纵身上前。她双手聚在胸前,即刻便结起一个法印。法印绽放出淡紫色光芒。 随着流光打出的瞬间,数不清的花瓣同时将身后的皓月馆给护住了。 层层叠叠的花瓣形成一个封闭的结界,将整座茶馆都笼罩住。而在这个结界保护之下,肆虐的魔气无法侵入半分。 纪无忧先是看看外头来势汹汹的魔气,又看看近香移,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仙云城魔修让他惊讶,还是近香移竟然不是普通凡人,而是修道仙人这件事更让他惊讶。 他想到刚才自己还叫近香移别出去,省得被“盗贼”所伤。 啊,是他自作多情了。 人家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担心。 “没想到姑娘你……还挺厉害的。”纪无忧道:“原来你是世外高人。真人不露相啊。” 近香移没心思开玩笑:“快把百姓接过来。” 不用她说,茶馆内的众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即刻招呼街上四散奔逃的人群:“过来,快过来,这里安全!” 方才还喜气洋洋参加节庆的人群,此刻都大惊失色,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地跑进了皓月馆:“是魔修,一定是魔修!” 周围人尝试安抚:“没事儿没事儿,安全了。” 越来越多的人跑了过来,但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不少是身上沾染了魔气的。他们没能成功进入茶馆,而是被茶馆外的结界拦了下来。 黑雾撞在结界之上,很快就被流光给冲散了。 被拦下的百姓拼死求救:“救我,你们救我啊!——”话音刚落,他便惨叫一声。众人顿时吓退数步。 饶是近香移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紧接着,那人痛呼一声,身上血肉顿时爆裂开来。随即,一层黑雾覆盖上去。没过多久,森然魔气便将百姓的皮肤血肉撕扯开来。 近香移听见了一阵咀嚼的声音。像是某种野兽在啃食猎物。 那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并在短短的片刻工夫里,浑身血肉被啃食殆尽,最终化成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而这具白骨倾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在结界之上,最后,白骨寸寸断裂,成为一地的碎块。 茶馆之中,见证了全过程的百姓失声尖叫,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不久之前,江湖上曾出现的魔修——血魔。 一名百姓战战兢兢地指着那具白骨,说道:“血魔,是血魔!” 魔道之人,又以人族血肉为食,不就是他们先前曾经讨论过的血魔么?! 血魔竟然就在仙云城? 这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是万万想不到的事。他们从没想过厄运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现、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一名男子忧心忡忡地说:“血魔横行仙云城,若是不能将其制服,难道我们要一直困在皓月馆中不成?” “要不还能怎么办?你还想怎么办?”有人回答说:“血魔本事高强,江湖上那么多修道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我?除了躲在皓月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但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那人道,“谁知道皓月馆的结界能支撑多久?若是血魔召集同伴,强行冲破结界,我们所有人都会玩儿完。” 说完这话,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了近香移身上。 纪无忧问道:“姑娘,面对血魔,你有几分把握?或者说,你的结界能够支撑多久?” 这若是换作百年前的近香移,她能够很肯定地说,绝对没有问题。 但现在的近香移并非当初的天界神官,也不是芳菲殿主。 她只是修行了百年的神树,顶多比一般的山野精怪强上一些,还真不一定能抵抗住血魔的进攻。 于是近香移老老实实交代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应该不是血魔的对手。” 人间的江湖上有那么多高手,却也没能拿下血魔。她不能保证自己就比那些仙人强。 她道:“若是血魔有同党,那么这个结界确实没法支撑太久。所以我们应当尽快向外界求援。”最好能够得到天界神殿的相助。 近香移看看周围百姓,问道:“你们可有联系外界修道仙人的办法?” 有人回了一句:“你是修道的,这话应当问你才对。” 近香移:“……抱歉,过去我一直在深山当中修行,从未与外界有过接触,因此并不知道如何联系江湖上的修道者。” “啊这……你还真是从山里来的啊……”纪无忧说。 近香移:“……是的,没错,你有意见?” 纪无忧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笑了一下,说:“巧的很,我也是从山上来的。不过我入世时间比你早些,是个比你稍微知晓些世事的江湖散修。” 闻言,一旁的百姓无奈地摇摇头,说:“这也没办法,那也没办法,那看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话音落下,不远处便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诸位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我有办法。” 众人扭头看去,正见着一抹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留着短短的一截胡子,发丝高束,头戴白玉冠,身着一袭素色衣衫,长身玉立,颇有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近香移看看纪无忧,眼神在说:这位是? 纪无忧比了个口型,道:他就是在皓月馆摆了测算摊子的修道仙人。 近香移:哦哦。 仙云城的百姓对这位仙人颇为尊敬,众人纷纷为其让出一条道来,口中尊称其为“清羽尊者”。 尊者来到众人面前,说道:“要联系到外界的修道仙人,请他们相助捉拿血魔,这并不困难。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已向各门各派发送了传讯符,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修者前来救援的。” 闻言,大堂内的百姓都为之一喜: “果真?那真是多谢清羽尊者了!” “那样的话,咱们就有救了,仙云城也有救了!” “还是多亏有尊者在,否则我们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清羽尊者摆摆手,十分谦逊地说:“诸位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要办。” “何事?尊者请说。” 清羽尊者:“正值仙云节,城中百姓齐聚仙云城。眼下,百姓四处逃散,皓月馆只收留了部分百姓。而剩余的多数百姓则仍在街巷之中,受血魔所威胁,我们需要尽快将处于危险当中的百姓带回来。” 他向近香移看了过来:“我看姑娘也是修道之人,不知姑娘可否愿意,与我一同救出剩余的百姓?” 救人水火,刻不容缓,近香移自然答应。 近香移:“可以,但只有我们两个么?” 纪无忧举起手说:“加我一个,加我一个。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帮帮忙还是可以的。”他又道:“不过只怕我们去的晚了,城中各处百姓已经遭受血魔毒手。” “应当还有幸存者。”有人说:“血魔是很厉害,但城内那么多百姓,他即便要杀,一时也是杀不完的。” “没错。”身旁的人附和:“眼下除了咱们这一片,也就是城北仙云庙的百姓最多了。今日是仙云节,城北那边刚好在办庙会。” “是了。我是从城北那儿过来的。来的时候,仙云庙中还有不少百姓在集会,排的长队都快挤到城门口了。” 近香移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要救的百姓在城北仙云庙。” 清羽尊者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纪无忧:“行。” 三人商议过后,便即刻往城北仙云庙而去。 离开之前,近香移又在茶馆四周加了一道结界,以防万一。 仙云庙是仙云城知名的祭神庙,位置靠北,占地广,还有一座十三层的宝塔,很容易辨认。 近香移轻身跃在半空之上,远远一看,就看到了万千灯火之中的仙云庙,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庙中那座宝塔。 三人化作三道光影,一先一后地在庙中空地上落下。 “到了。”纪无忧来到近香移身侧,一双眼睛打量着四周:“奇怪,怎么仙云庙中一个人也没有?” “是挺奇怪的。”清羽尊者抚着胡须说:“论理,仙云庙应当有许多百姓在此才对。” 三人行走在方方正正的院落当中,目光所见只有残余的灯火神龛,而不见半个人影。 近香移保持着警惕:“或许这里的百姓已经遇害了。” 纪无忧:“我看着不像啊。若是百姓遇害,那应当留下许多尸骨才对。” 理是这么个理,但偏偏仙云庙不仅没有人,更没有尸体。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有人到访过。 近香移跨过一道院门,觉察到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浅淡的魔气。这股魔气连结着整座仙云庙,仿佛与之融为一体。 此地有古怪,她想。 紧接着,周围忽的起了一阵微风。这阵微风冰冷刺骨,更是带来了一股阴邪之气。而在这阴气当中—— 倏地,近香移神色一凛,骤然回头。同时,她手臂微抬,掌面举起一道旋流。旋流汇聚,将扑面而来的魔气阻隔在外。 在她眼前,纪无忧的脸上爬上了丝丝黑雾。在这阵黑雾的掩盖之下,一层人皮从他脸上剥落下来:“警惕性真高。看来你早就怀疑我了,有点厉害。” 近香移神色不变:“一般般了。若非你露了马脚,否则我也被你这一手高超的伪装本事骗过去了。” “哦?”纪无忧歪了下头,好奇道:“我何时露了马脚,我怎么不知道?” “在皓月馆,你拦着我不让我去查探城中魔气之时。”近香移说:“或许你伪装得很好,但在百姓被血雾所吞噬之时,你体内有一丝魔气外溢了。” 血魔吞噬人族血肉,正是他吸取力量的时刻。 作为血魔本体,纪无忧自然会受到影响。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近香移察觉到周围浮动的诡异气息。 纵然纪无忧很快便收敛了魔气,但近香移极为敏锐,立刻就捕捉到了瞬息当中的变化。 这时,纪无忧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冷着张脸,双眼紧盯着她:“你究竟是谁?” 近香移:“我说了,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修行者。”而且修行时间很短,不过百年而已。 纪无忧冷笑道:“普通的修行者可没有你这样敏锐。”说着,他便笑了一下,道:“呵,不管你是谁,今日,你都难逃一死。” 他能察觉到,近香移身上有很充沛的灵力。这股灵力至精至纯,若是能够被他所吸食,他的修为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是么。可我不会坐以待毙。”近香移说。 话音落下,她手下发力,强劲的掌气即刻将纪无忧打退数步。 紧接着,花瓣旋流萦绕在她周身,强风渐起。狂风卷着花瓣,立刻将纪无忧给包围了。 九转芳华阵形成的巨大法阵覆盖了大半个院落,狂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纪无忧不慌不忙地看看周围,道:“你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有本事未展,而我也有底牌。” 他嘴角扯出一抹阴狠的笑:“你可别得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说罢,他双掌一扬,浓重黑雾便从他掌下扩散开来。黑雾所带来的阴森邪气扑向了芳华阵内的花瓣旋流。 顿时,粉紫色花瓣遭受魔气侵蚀,顷刻间便爬上了一层暗沉之色。 周围灵气被这阵血雾所吞噬,连带着绚丽的花瓣在一瞬间变得灰败,并且迅速化为粉末。 同一时间,近香移手中结起法印,万千花瓣化为利刃,向纪无忧攻击而去。 而在另一边,纪无忧飞身跃起,身体灵巧闪躲。双方交手瞬间,他抬眸看向了近香移身后,道:“你等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动手?” 语毕,近香移身后冷光乍现。 剑光逼命瞬间,近香移身影一闪,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清羽尊者手中长剑扑了个空,再一回头,发现近香移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 尊者惊愕地看向她,随后剑阵一起,四面八方的剑气便向近香移围攻而去。 近香移从容不迫。她手中捏诀,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将她牢牢护住,同时,数不清的藤蔓从仙云庙的地底猛地冲出。 尖锐的藤枝宛若利剑一般刺向了清羽尊者与纪无忧。 她道:“我所料不差,你们两人果然是一伙的。” 清羽尊者晚了一步,没能躲开藤蔓,肩头受了一击,开裂的伤口正汩汩冒血。 另一边,纪无忧避开攻势,控制着黑雾一点点吞噬着九转芳华阵的灵气。 纪无忧道:“既然如此,你竟然还答应与我等一同来到仙云庙,就不怕死在我们手上?” 近香移:“邪魔外道,有什么可怕的。我害怕你们不肯从茶馆里出来呢,否则我怎么保证茶馆内百姓的安全?” 清羽尊者:“哦?看来是我们估算有误。看来我们猎杀你的计划,正合你意了。” 近香移承认:“没错。” “呵。”纪无忧道:“你可真是狂妄。以自身为饵,将我们骗出皓月馆,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近香移:“是啊。你们确实杀不了我。” 她心中默念法咒,无数金光从她周身飞出,并且融入仙云庙地底。顷刻间,一道诛魔法阵就此结起。 近香移说:“其实,在皓月馆之时,我撒了谎。遇上血魔,我还是能拼个一二的。” 皓月馆外的血雾无法冲破那层结界,说明血雾的力量不够冲破这层防护。 而她所使出的结界,不过是她的三成力量而已。 因此她可以推断,血魔本身的力量应当也不足以与她所抗衡。 即便能够抗衡,那顶多打个平手。 近香移不敢说自己的力量恢复了巅峰时期,但对付魔修的自信还是有的。 “法阵落成,你们没法从中离开了。”近香移道。 见状,清羽尊者与纪无忧的脸色同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警惕地看向四周,眼见着一道威压逼人的法阵结界将他们困在原地,逼得他们难以呼吸,像是有巨大的力量压在他们的灵魂之上。 纪无忧脸色一变:“天界的术法。你是天界之人?!”他紧盯着近香移,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你是七大神殿的神官?” 闻言,近香移心中即刻升起疑问。 为什么纪无忧会知道天界,还知道七大神殿? “怎么,你对天界很熟悉?”近香移道:“不过我并不在太虚庭任职。止戈天你可曾听说过?” 她故意引导。 而纪无忧皱紧了眉头:“不可能,止戈天没有女子担任的神官。你究竟是谁?!” 近香移这下可以确定了,血魔极有可能与天界有所关联。 第149章 重逢(上) 若是与天界有所关联…… 近香移问道:“玉玄炽人在何处?他是不是被你们困在了什么地方?”除了这个之外,她再想不到别的可能。 血魔与他的同党在仙云城,但玉玄炽却不在这里。而时与期也说过,作为严律殿主,他被紧急事务给绊住脚了。 因此,近香移推测玉玄炽应当是在捉捕血魔的过程中,遇到了意外。因此不能现身。她想要知道玉玄炽的下落,就只能从血魔入手。 而血魔在听见“玉玄炽”这三个字时,看向近香移的眼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断定近香移是太虚庭某个神殿的神官,并且极有可能是严律殿之人。 否则她不会知道严律殿主亲自下界捉拿他了。 天界那些神官当真是烦人。不就是杀了几个人么,至于追他追得这么紧?分明有更要紧的人需要他们去处理,结果这伙人却盯着他们这几个小喽啰。 偏偏这些神官没完没了的,弄死了一批又来一批,困住了玉玄炽,又来了个近香移。若他们总这样穷追不舍,他还怎么完成计划? 纪无忧心中烦躁,一个计划很快便在他脑海中成型……不远处,清羽尊者与他对上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确实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纪无忧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么想找到他,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话音落下,只见纪无忧双掌结起法印。血雾向北方扩散开去。 而在这片血雾的尽头,一个阴冷黑暗的洞口从虚空中浮现。伴随着这个洞口一同出现的,是一股至阴至邪的气息。 近香移怔神一瞬,紧接着,眼前闪过无数黑影,大片黑色藤蔓向她飞扑而来! 见状,她神色一凛,即刻后退。 与此同时,身后同时出现两股力量,同时向她包围而来。 近香移手中运转法力,双掌同时打向前后方两处位置。然而她未留意到,一道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从那个洞口中窜了出来,并且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脚腕。 始料未及的变数让近香移失去了优势。 她微微分神,下一刻,整个人就被这道黑影往前一扯。紧接着,强劲的力量拖着她往洞口处行去。 近香移借力跃起,花瓣旋流带出的狂风朝着黑影席卷而去。 然而黑影却在旋流攻来之时化为黑烟。同时,她距离洞口紧剩下数步之遥。 电光火石之际,幽深的洞口倏然伸出了一只只惨白的手。那些手掌冰冷刺骨,目标明确地抓住了近香移的胳膊手脚。 近香移猝不及防,短促惊叫一声,旋即被这些手拖入了洞口当中! 在她眼前,仙云庙渐渐消失。纪无忧与清羽尊者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近香移感到身子在往下坠落。 她眨眨眼睛,方才穿过的洞口已经消失不见了。举目望去,苍穹之上尽是银白。而抓着她的那些手,却将她狠狠一抛。 “砰!” 近香移疼得倒吸口气,再抬起头,便发现自己身处于冰川之中。她的身体贴着冷冰冰的冰面,手掌之下是覆盖了厚厚一层冰雪的雪地。 而在她周围,无数条白色影子围了上来—— ------题外话------ 最近搬家,今天一直在外面跑,太累了,好困,今天先这样,明天再继续 第150章 意外重逢 白色影子宛若鬼魅,身影轻飘飘的,围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阵寒气。这股逼命的寒气冷入骨髓,冻得近香移打了个哆嗦。 “是血魔送来的新鲜货色。” “好香……又是一名天界神官。” “吃了她,只要吃了她,得到了她的神魂之力,便能壮大我们的力量。到时,要离开冰原,便是轻而易举的了。” 白影的低语回响在周围,带来的是无尽的杀意。 他们脸色惨白,冷白的皮肤带着淡淡的青色。看上去像是冷冻了多年的尸体一般。 近香移只愣了一瞬,随即警惕起来。她掌心聚力,望着围上来的这些白影,赫然出掌! 掌劲席卷着狂风攻去,可在狂风将要打中白影之时,那些影子忽然在一瞬间消散成云雾,躲开了攻击。 紧接着,云雾重新聚起,白影翩然而至。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不远处忽然打来一道凌厉的剑光! 这道剑光将成片的白影骤然打散,清正剑气将心怀不轨之人逼退数步。一众白影纷纷朝着剑气所来的方向看过去。 在他们的视野当中,只见一抹蓝白色身影飞掠而来,宛若一阵风,将周围的冷气尽数驱散干净。 见到来者,白影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急忙后撤,同时躲避开去:“是他,他追过来了!” “阴魂不散的家伙,先走!” 说完,他们也顾不上管近香移如何了,忙不迭地化作白烟,即刻从现场逃离。 不过片刻工夫,方才还气势汹汹要吞噬掉近香移的白影,这会儿便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近香移蒙了一瞬,随后循着剑光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熟悉的剑气来到身边,近香移感到一阵安心。 是玉玄炽。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刚向前走了两步,玉玄炽的身影便来到眼前了。 四目相对之时,近香移明显地感受到空气都静默了。他们之间好像离着很近,但又好像隔着很远。 恍然间,近香移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仿佛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关于重逢的场景,她脑海中有多很多设想,但从没想过,她和玉玄炽会在异世界里相遇。 而相比于她,玉玄炽的情绪显然要复杂得多。隔着数步之遥,他停了下来,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他眼神当中的震惊、愕然、惊喜……全都落入了近香移的眼中。而除了这些情绪以外,更多的是欣喜。 “你、你回来了……”玉玄炽喃喃道。 近香移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嗯”字。 玉玄炽缓步向她靠近,一双眼睛舍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他已经有百年没有见过近香移。她的这张脸,只有在深夜梦回时见得一次。 她依然拥有着和以往相同的容貌,清澈的目光与懵懂的天真。 突来的惊喜让玉玄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是真的。他屏息靠近,情不自禁地抚上近香移的脸庞。 “真的是你……”玉玄炽道:“你真的回来了……” 不是虚幻的梦境,亦非宿醉后所产生的幻觉。此时此刻,近香移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一如往昔。 然而下一刻,近香移在被他触碰后却后退了一步。她说:“你别碰我。” 刹那间,玉玄炽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艰涩地问出一句:“你还在恨我?” “恨”? 近香移想,恨他应该还不至于。但是她眼下心情不好,便没有解释,只是沉默一瞬,说道:“你我如今的关系,你碰我,不合适。” 玉玄炽眉心微皱。他觉得有几分不太对劲:“我们的关系如何了?你若果真抗拒我,当年牺牲就义之前,何必与我……” 他忽然顿了顿,顿时不说话了。 玉玄炽想起来,当年近香移口口声声答应要与他成婚,其实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把他灌醉而已。就连仅有的亲近,也是为了欺骗他,让他能够放下戒心。 所以说到底,当时近香移根本就没有对他有多余的情感。 思及此,他便有几分黯然神伤。 可近香移却觉得奇怪,怎么听玉玄炽这句话,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难道他不仅仅是将她逼死,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与你什么?你说清楚。”近香移不解地问:“难不成,你还专程毁掉了我和时与期的婚事不成?” “什么婚事?”玉玄炽觉察到不对:“你和时与期怎么会有婚事?你的记忆……”他像是想到什么,顿时明白过来:“是时与期告诉你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玉玄炽眼神有些阴沉,漆黑的眼瞳之中像是酝酿了一场风暴。 近香移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点了下头。她说:“我与他是仙侣关系,若是再与你走太近,那便非常不合适。” 虽然她清醒之后,对时与期并没有特殊的男女之情,但他们俩定情在先,她总不能仗着失忆对不起人家。 “时、与、期——”玉玄炽几乎是咬着牙说:“他胡言乱语,你也相信?” 近香移并没有恢复数百年前的记忆,此时此刻,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只有觉醒后的短短百年、甚至是数年的回忆。 而时与期,却趁着近香移记忆空白之时,撒谎骗了她。 时与期究竟想干什么?! 等处理完血魔之祸,他非要将人揪出来,教训一顿不可。 玉玄炽长出口气,忍下心中愤怒,道:“时与期骗了你,你和他并未有婚约,此前也并非仙侣。我不清楚他究竟与你说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你和他并非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关系。” “真的?”近香移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把笑容收起来了。她还在生玉玄炽的气,气他没有及时来找她。她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他。 于是她道:“那又怎么样,你与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碰我?” 近香移矜持地抬起了下巴,说道:“就算时与期骗了我,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玉玄炽剩余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近香移说得不错,即便是时与期欺骗了她,他也没有立场要求近香移仍与他保持着亲近的关系。 在她死之前,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对他不再有男女之情。 而此刻,他更不知道是否应当将他们之间的过往告诉她。若是近香移问起,当年他们是如何错过的,他应当如何解释?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近香移是不是会更恨他? 玉玄炽不敢去赌。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近香移苏醒,等到她回来。他不想再失去她。 于是他说:“我们是朋友,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题外话------ 完结的话,就几章了,大概还有几天。这几天忙搬家,累死了。明天起恢复更新,应该更得会多一点 第151章 意外重逢(下) “朋友?”近香移重复了一遍:“就只是朋友么?”她并不是很相信玉玄炽的话。 倘若时与期是骗她的,她和时与期并不是仙侣,和玉玄炽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那玉玄炽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来救她,让她重新修炼,不惜以鲜血喂养? 而他只是出于“朋友”的情义? 不仅如此,还常常下界探望,因此还耽误了不少办公务的时间。 谁会对普通朋友这样好? 近香移不信。 她又问:“就只是这样而已么?” 玉玄炽静默一瞬,回答说:“往更深的层次说,我只是跟在你身边的一名追求者而已。我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我钟情于你,而你无意于我。” 他知道,近香移虽然看起来天真了些,也不喜欢动脑子,但她并不是个傻子。她若冷静思考,没有想不通的事情。 所以“普通朋友”这个借口骗不了她,玉玄炽只能将一部分的实情说出。 虽然和事实有一定的出入,但他也没有说错。近香移确实不喜欢他了,而他也确实回了头,成了她的追求者。 若他日近香移恢复记忆,回想起今日他说的话,也不知是否会感到愤怒。 玉玄炽轻轻叹了一声,将过去发生的一切捡了重要的说明,而后说道:“事情便是如此。时与期和你说的话,多半都是胡诌的。我与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也没有非要逼死你。”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往后若有机会,你可找太虚庭的神官问个清楚。百年前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闻言,近香移只是淡然又迟钝地回了一个“哦”字。 她望着玉玄炽的脸,听着对方的话,心思却飘远了——她在走神。 第一个念头是:啊?殿主喜欢的是我?是我? 第二个念头:时与期果然在骗我!骗子!我不喜欢他果然是有原因的! 第三个念头:但是玉玄炽说的是真的么?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当年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拒绝严律殿主?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好。”近香移想,过去的事情,等离开异世界了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周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问:“你是因为追踪血魔,才被困在这里的?” 闻言,玉玄炽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根据严律殿所得到的线索,追踪到仙云城。但血魔身后还隐藏着不少于两股势力,他并非先前严律殿神官所设想的那样简单。” 仙云城的仙云庙,是血魔的据点之一。 这个据点之下,藏着能够进入冰原的入口。 冰原常年被风雪冰冻,里头困住的游魂,全是被阴司鬼域所放逐的怨灵。他们不被阴司殿所赦免,永生永世将饱受冰封之苦。 照理说,冰原应当是被阴司殿所封印,外人是无法掌握其入口的。 但是在百年前那场三界动乱之后,七大神殿的秩序被打破,阴司殿遭受重创,因此引发了一系列负面效应。 鬼域四大部族集体反叛,将阴司殿所掌控的各个封闭小世界悉数开启,还毁坏了不少关键法阵与公文。 料想,冰原的入口便是在那时候被移出了阴司鬼域,转到人间来。 不过好在封印在冰原的怨灵尚没有足够的力量挣脱,过去的百年里,即便冰原的入口被转移,但也没有对人间产生危害。 直到血魔出现。 他不清楚血魔究竟与冰原内的怨灵做了什么交易,又是如何联系上异世界的怨灵的。但从血魔的举动上看,他们双方早有勾结。 血魔将对付不了的、追踪他的天界神官引到冰原,随后便由冰原内的怨灵对付天界神官。 冰原是阴司殿为了惩戒犯错的罪者,而设立出的冰川炼狱,内中的风雪对三界内的一切神魂都有一定的伤害。 即便是天界神官到此,也会受冰原所影响。 而血魔很聪明,所有被引入冰原的神官都是被分散开来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单独地进入到了风雪肆虐、遍地冰川的冰原,很快就被围攻而上的怨灵吞噬干净。 单打独斗的情况下,那些神官或许能够占得上风,但在数不清的怨灵攻击之下,他们并没有还手的余地。 而吞食了神官力量的怨灵,便能在段时间内提升体内的力量。若是让他们的力量不断壮大,用不了多久,他们便能挣脱冰原对他们灵魂上的束缚,从中挣脱。 这些线索,都是他被困冰原这段时间里,经过不断调查所得到的。 最初进入到冰原之时,他也被怨灵围攻过。 只是下界之时,他身上并未落下戒灵锁,因此能发挥十成十的法力。在天道十三阙布下的剑阵当中,他诛杀了大半的怨灵,并将其驱赶。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从冰原中离开。 而他想不到,数日之后,近香移竟然也进入到了冰原当中。 玉玄炽问:“你又怎会到此?”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什么时候恢复的神识,什么时候化形,为什么离开了鸿蒙山。 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她远没有百年前的功力,贸然离开鸿蒙山会遇到危险么? 但最终,他还是道:“冰原很危险,你不能在这里久留,否则对你的功体、神魂有所损伤。”玉玄炽坚定了信念——必须要尽快带她走。 这边,近香移却瘪了瘪嘴,她道:“我也不想的啊,谁知道血魔居然留有后手,而且他身边还有帮手……” 说到帮手,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在与血魔的打斗之中,我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对天界十分熟悉。他一个人间魔修,怎么会对七大神殿的神职人员那么清楚?我想,一定是有天界之人在背后帮他。” “天界有人帮他?”玉玄炽眉心微皱,神情严肃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后,近香移便将仙云城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当然,她并没有说自己要来人间的理由。 虽然她是如愿找到了玉玄炽,但是当着他的面,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自己是来找他的这种话的。 她想,既然自己本就不喜欢玉玄炽,这会儿又说是专程为了找他而来,那岂不是有点抹不开面子? 解释完前情提要,近香移便问:“所以,天界是不是又出了叛徒?” ------题外话------ 凌晨还有一章写得不满意,在修,修完了发 paoshuba.com 关于天界是否又出了叛徒这件事,玉玄炽并不清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听近香移话语中所描述,血魔确实是对天界以及七大神殿十分熟悉。 他说:“普通人族修者不会深入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到天界的秩序。他会知道,只能是有人将这些消息透露给他。或许是未被杀尽的魔族,也有可能是出自阴司鬼域的叛乱的鬼族。” “说得也是……”近香移点了点头,认为玉玄炽说的在理:“百年前,魔族和鬼族试图侵占天界不成,难免会心怀怨恨。假借血魔之手,联合冰原内的怨灵来报复天界,是他们会干出来的事。” 血魔之事牵连甚广,要查出各种细节,恐怕还需要多费些工夫。 玉玄炽道:“血魔与冰原怨灵勾结一事,还需要调查清楚,我们先——” 他话未说完,四周气息便倏然一变! 一阵阴冷寒风从远处吹来,冰冷刺骨的温度刺激之下,近香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玉玄炽抬眸望去,在寒风的尽头看到了不断逼近的一团阴云。而在这阴云之下,是肆虐的风雪。 风雪所过之处,冰封千里。 “雪潮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玉玄炽扣住了近香移的手腕,将人往身侧一带。 “雪潮?”近香移愣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 玉玄炽身法极妙,带着她纵身一跃,飘然化作一道光,向远处飞掠而去。他说:“冰原是囚困犯罪的怨灵之所,为了对这些怨灵以示惩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段雪潮。” 雪潮席卷冰原全境,所过之处,怨灵必将受风雪所伤。雪潮的冰冻会毁去怨灵身上的鬼气与怨力。 他们将被风雪冰冻,直到下一道雪潮的到来。 近香移刚刚化形,神魂尚不稳定,不能受此雪潮的影响。 两人来去如风,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处半山腰上的山洞之内。山洞背着风向,暂时隔绝了外界肆虐的风雪。 不仅如此,玉玄炽还在山洞外留下了守护结界,简单的法阵运转起来,山洞内拂过一阵温暖的气流。 “这里很安全。”玉玄炽说:“你便先在此处暂歇片刻。” 近香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你要去哪里?” 玉玄炽解释说:“那些怨灵筹谋已久,联合血魔吞食天界神官的法力,期望能脱离冰原的控制。眼下他们将要成功,那么如何打开冰原的出口,他们应当已经有了对策。我打算去探一探虚实。” 若他们果真有了能脱逃的出口,那他与近香移就不用费劲去另外打开通道,直接通过怨灵驻守的出口便可。 近香移:“你一个人去?他们人多势众,你会有危险的。我和你一起去。” 玉玄炽没有答应:“太危险,你在这里比较安全。”失而复得,他不想近香移跟着他一起涉险,再说—— “这是严律殿的公务,与你并无干系,你没有必要牵涉其中。”玉玄炽道:“这件事我会办好,你不要插手。” 近香移:“???” “不该我插手,我也插手了。在仙云城的时候,我已经和血魔交过手。这桩案子,我已经牵涉其中,怎么还能中途抽身?”她道:“你干什么拦着我?别是瞧不起我的本事,故意将我留在这里?” 说完,她便是一顿。 近香移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她说过类似的话似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很快便将这个念头甩到了脑后:“我偏要插手,你拦不住我。你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转头就悄悄跟在你后面。” 玉玄炽:“……” 纵然过去百年,纵然重新修得人形,重获神魂,近香移有时候依旧固执得让他无言以对,让他毫无办法。 近香移微抬下巴,说道:“你觉得是让我跟着你一起查探线索危险,还是我独自一人行动更加危险?” 这个问题用不着思考,答案显而易见。 玉玄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好,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不可擅自行动。” 近香移:“……”她小声嘀咕:“我有那么不懂事么,用得着你耳提面命的这样告诫我……”她又不是专程过来捣乱的,怎么会给玉玄炽添麻烦。 玉玄炽耳朵没有聋,自然听见了她的话。他知道她误会了,便道:“我不是说你莽撞,只是担心你会遇到危险而已。” 他认真地看着她:“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力量远没有百年前的强大,若是被怨灵抓到机会,那……”后果不堪设想。 玉玄炽认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眼下形势有些严峻,并不是在开玩笑。但近香移却歪着头看他,说道: “你怎么说得好像不会保护我似的。你会放着我遇险而不管么?” 玉玄炽的呼吸因为这个问题停滞了片刻。他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了片刻,然后一双深沉的眼眸落在了近香移身上: “我怕我力不能及。”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因为过于关心,他会忍不住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倘若有分毫差池,都能让他方寸大乱。而神思打乱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能想象近香移再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的场景。 过去的百年里,他总是在懊悔。 懊悔当时没能及时察觉近香移的计划,让他们因此分别了百年之久。 在给她浇灌养护的日日夜夜里,玉玄炽注视着神树逐渐拔高的树冠,不厌其烦地诉说天界发生的大小事务。 他像是演了一场长久的独角戏,期待着近香移能够有所回应。 每当他停下来,回望那颗神树之时,心中便愈加痛恨自己一分。 如果当年他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早一点认清自己,那么他们两个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玉玄炽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他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他只希望,等近香移恢复意识之后,能够记得他一些。就算不能修得完满的结果,也不要走到分道扬镳的结局。 如今,近香移重新回来,他很高兴。他很珍惜现在的时光,不想再辜负好景。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让她参与到血魔的事件中来。 但是近香移不明白。她说:“你是严律殿主,若是连你也搞不定,那就真的完了。”她才不相信玉玄炽说的话,他就是不想让她跟着! 小瞧谁呢,虽然她确实没有以前厉害,但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 若是发生意外,到时她直接跑路不就好了。 再说—— “你也用不着担心,在进入仙云庙的时候,我就提前给时与期发了传讯符。他得到消息,一定会赶过来的。” 虽然时与期这人有些不靠谱,但她不认识其他的仙者,在这关键时候,只能求助于他了。 闻言,玉玄炽的眸光一闪:“你通知他了?” “是啊。”近香移说:“大局为重,他会来的。” 玉玄炽沉默片刻,心说,时与期知道他在调查血魔一案,就不可能会出现。 那家伙编了谎话欺骗近香移,知道近香移在仙云城,又事先知晓他因公务绊住脚步。时与期只要稍作推敲就能推测出,他就在仙云城附近。 时与期理亏,知道他会找上门算账,所以明知近香移遇险,也不会亲自现身。 他最多会帮忙通知太虚庭,请神官下界援助。 不过这样正好,若是有神官在外接应,那么他们便能多几分胜算。 收到近香移发来的传讯符时,时与期正在花街柳巷里寻欢作乐。他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手边是飘香的陈酿,眼前是羽纱遮面,迎风而舞的舞姬。 她们听着他吹嘘天南地北的故事。在这些故事当中,有不少是关于天界的传说。 被困青楼的姑娘的见闻都是有限的。她们见到的人都是平民百姓,最多最多,就是接待几名江湖上的修者而已。 听的都是人间的故事,何曾接触过天界? 因此,即便时与期的话语当中带了三分假,她们也听得高兴。 女子在时与期说得兴起的时候,往窗户边指了一下,兴奋地说:“仙长,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传讯符?” 时与期动作一顿,即刻扭头看去。视野当中,一只深紫色的蝴蝶翩然而至。它扑扇着翅膀,停在他的肩头。 下一刻,传讯符中的声音传入他的识海—— “已追查到血魔线索,在仙云城。我有危险,速来!” 时与期:“……” 近香移这人怎么回事,她怎么和血魔扯上关系了? 等等,她不是应该在鸿蒙山么,什么时候去了仙云城?她什么时候化形的? 时与期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在不久之前,她才刚刚恢复神识的啊! 他想,这一世的近香移还真够厉害的,短短百年就能化形了。上一回可是修炼了五百年才成功化形呢。 “不行,她才化形不久,怎么能贸然插手天界事务?被血魔逮到,她还能成功脱身?”时与期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道: 近期死在血魔手上的神官不少,近香移必然不是对手。他得去帮个忙救人。 等等! 他忽然顿了一下——玉玄炽也在调查血魔之案…… 不行,他不能去。 万一被玉玄炽知道他骗了近香移,坑了他一把,玉玄炽会打死他的! 只能另找别人相助了,时与期想。 “诶,仙长,你干什么去?” 时与期回过头抱歉地笑了笑,说:“十万火急,救人呢。” 说完,他身影一闪,即刻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题外话------ 有点事耽误了点时间,唔,明天会补 第153章 脱身(中) 冰原的地域并不算广阔,相比于人间要小得多。据玉玄炽所观察,冰原所在的空间,也就仅有人间土地的三成大小。 寻找范围缩小,找起目标来就方便的多了。加上玉玄炽事先在冰原四周简单查探过,对这里还算有几分熟悉,因此很快便找到了怨灵所在的老巢。 怨灵的老巢在冰原南侧的群山环绕之间,在清冷山谷的地宫之下。冰原的风雪肆虐,雪潮的活动范围在天与地之间,但土壤之下的地底,却没有那样寒冷。 因此,当近香移落后玉玄炽来到地宫之时,发觉这座地下宫殿要比地面上和暖得多。但即便暖和了点,那也是一样的冷。 近香移伸手扶住一侧的石墙,说道:“那些怨灵还真会挑地方,这么个僻静之所,安全的很。” 玉玄炽借着火符的点点幽光打量四周,说道:“这个地宫怕是没有那样简单。” 一听这话,近香移来了兴趣:“怎么说?” 下一刻,她就见玉玄炽弯下身子,蹲了下来。他的掌面贴在地面上,一缕法力顺着土地探了出去。他道:“此地暗藏法阵。” 玉玄炽抬眸看向她,道:“还是天界的法阵。” “啊?”近香移挨着他蹲下,贴近感受一番,果然感应到底下有法阵。而且这个法阵…… 近香移大感纳闷地收回手,说:“法阵内流动的法力,竟然与我是同根同源的。此等至精至纯的自然之力……莫非施法者也与我一样,是神树修炼得道的?” 这一点玉玄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能够肯定—— “看来冰原当中还有诸多尚待挖掘的秘密。” 近香移并不关心冰原的秘密有多少,她只关心出口在哪里。“先别管这个了,还是找出口要紧。” 说着,她便要顺着地宫下的长廊往里走。玉玄炽即刻拉住她的手腕:“等等。” 近香移回过头:“怎么了?” “我怀疑此阵与冰原的出口有关。”玉玄炽说出自己的猜测:“法阵的自然之力,与你同根同源,说明设立此阵者极有可能位列仙班。冰原是阴司殿搞出来的东西,那么能在冰原设下该法阵的……” “就只能是阴司殿的神官。”近香移明白过来了: “阴司殿设立冰原的目的,是要给那些犯罪的怨灵单独建造一座冰雪牢笼,以此来惩戒他们。那么,这个法阵的用处只有两个作用,其一,是构建冰原内部的风雪环境,比如雪潮;其二,便是负责开启或者关闭冰原出口。” 玉玄炽点点头,道:“或许,顺着法阵的走向寻找过去,就能够得到些许线索。” 近香移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多少试一试。反正他们手中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随后,玉玄炽便捏了个法诀。金光落下,流光宛若流萤一般,顺着法阵的源头疾驰而去。 地宫的通道七拐八拐,曲折得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山路。近香移走在后头,紧跟着玉玄炽的脚步。 因为玉玄炽挡在前方,所以她没能看完全眼前道路的全貌。等到拐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前方忽然闪过了一个白影。 白影宛若鬼魅,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近香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玉玄炽扯了一把,然后带着她朝着另一条通道躲开了。远远的,她好像听见了彼方传来的声音: “有人闯入地宫!” “是那个天界神官,玉玄炽!可恨,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快叫人过来,抓住他!我就不信,入了咱们地宫,他还能跑出去了不成!” …… 近香移惊诧道:“被发现了!” 玉玄炽很镇定:“无妨,从这里同样能过去。” 话音落下,两人便拐入了左侧的一条暗道。暗道幽深不见底,而他们身后不远处,怨灵也追了上来。 此时,流光停滞下来。近香移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看见玉玄炽掌下微微使力,随后,两人眼前的墙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裂开了。 而在这道墙后面,一间封闭已久的暗室就出现在两人眼前。流光从墙体的裂缝中溜了进去,点点荧光便将暗室给照亮了。 这一照亮,他们才看清楚,暗室其实是一间空荡的大殿。大殿的正中央摆着一座玉石神像。神像静静地立在那里,雕刻出的眼睛就朝玉玄炽和近香移望了过来。 近香移愣了一瞬,随即一脚迈了进去。 顷刻间,殿中萦绕的灵气便纷纷向她拥了过来。像是一阵暖风拂过,充沛的灵气亲昵地贴近她,引导她一步步朝着大殿中央而去。 很显然,这便是地宫法阵的源头了。 而在步入暗室之时,近香移便觉得眼前的神像异常眼熟。不仅如此,就连这殿中的法阵也极为熟悉。 仿佛是很久以前接触过的一样。 她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神像,情不自禁地向它靠近。离得越近,近香移脑海中怪异的画面就越多。 茫然之中,她好像看到了充满生机的鸿蒙山。绵延不去的原野之上,是数不清的山精生灵。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一颗巨大挺拔的神树。 神树有着她本体的一切特征,有着同样的忽远忽近的芬芳。而在神树面前,则立着一名飘逸出尘的仙者。 仙者有着一张陌生的脸。但是他笑得很温柔,眉眼弯弯的,好像她无论犯了什么错,他都会原谅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近香移一看到这张脸就觉得亲切。 比看到玉玄炽还亲切。 她还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是被一道声音打断了:“香移,香移!——” 近香移回过神来,眼前迷雾散尽,入眼看到的是玉玄炽担忧的眼神。她说:“怎么了?” 玉玄炽不答反问:“你看到了什么?”近香移陷入了短暂的恍惚状态,仿若神魂被抽出体内。他惊愕一瞬,心想,莫不是与殿中的法阵有关? 近香移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还说:“那个人是策梦仙君么?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说着,她便伸手一指。细瘦的指尖遥遥指向眼前的神像。 她又觉得纳闷。 “可是,策梦仙君的神像怎么会摆在冰原?” 第154章 脱身(下) 其实从看到神像的第一眼起,玉玄炽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冰原是阴司殿所设的不假,但也有可能借用了旁人之手。策梦仙君便是这个旁人。千年以前,论术法一道,天界当中没有人是策梦仙君的对手。 加上法阵内的灵气对近香移这样亲昵,所用的又是同根同源的自然之力,此外,大殿正中央摆放的还是策梦仙君的神像。 那这里的法阵便是策梦所设下,这错不了的。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玉玄炽道:“你的术法是策梦仙君所授,要通过法阵找到出口,只能靠你。” “啊”近香移愣了:“可是我、我不会什么术法啊……”她才醒来没多久,上一辈子的记忆可以说是一点没有,怎么可能解开这个法阵,还打开出口呢 她说:“你这是在为难我。” “没有为难你。”玉玄炽说:“对你自己有点信心——既然法阵愿意接受你,说明它是认你为主的。主子说的话,下达的命令,法阵岂有不听的道理” “哦,你说的好有道理。”近香移道:“可我不知道怎么做啊。要不你来” 一听这话,玉玄炽就忍不住笑了。 他声音低低的,余音回荡在近香移耳边。近香移没忍住揉了揉耳朵,心想:有什么好笑的笑就笑么,能不能好好的笑,这么近,听得她耳朵痒痒的。 然后玉玄炽靠了过来。他握着近香移的手腕,掌面相贴,温热的触感传了过来。 近香移看得心跳加速。紧接着,她就听对方说:“你什么都不用做,跟随法阵灵力的引导,然后告诉它给出出口的位置就可以了。” 法力从玉玄炽的手下传了过来,渐渐的,近香移的心境平定下来。 她双目微合,神思随着法阵内的灵气而动。她越是沉静,身上的自然之力便越是离法阵的灵力越近。 等到两股力量融合之时,近香移感到自己被一片温和的金色柔光所包围。 在她的意识之境里,玉玄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开启出口。” 近香移懵懵懂懂,在心中将“开启出口”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随后,源源不断的法力从她掌中流泻而出。 流光的尽头,神像之下显出一道金色的漩涡。漩涡不断扩大,最终形成一道通往外界的空洞出口。 近香移猛地挣开眼睛:“打开了么” 玉玄炽带着她向漩涡中心一跃:“开了。快走!” 两道身影宛若电光,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在他们两人从中穿过之后,漩涡出口便骤然关闭。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暗室重归寂静。 周围光影急速变换,光与暗在瞬间交错。随后,两人在半空中现身,随即翩然落地。 落地的瞬间,迎面而来的法阵便将玉玄炽和近香移给包围了。强光迎面,近香移被刺得眼睛泛酸,于是伸手挡了挡。 而布下法阵之人,则比他们更加惊讶:“严律殿主,还有……芳菲殿主你们怎么会在一处” “等等,芳菲殿主,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来者震惊道:“您不是在鸿蒙山修炼,尚未化形么” 他的目光在玉玄炽和近香移中间游走一圈,然后恍然大悟道:“你们和好啦” 在听到这五个字的瞬间,玉玄炽就知道事态不妙了。 他前脚才跟近香移解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三保证两人无仇无怨。但眼前神官一说,近香移必然要怀疑的—— 不是说是普通的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么为什么会有“和好”这一说连旁人都知道他们有待“和好”,说明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 而且还是很深刻、很严重的矛盾。 近香移是重新修炼,并不是修炼到把脑子也丢了。 听到这样的话,她心中一定会起疑,怀疑他和时与期一样,同样撒谎骗了她。 一旦近香移认定了他是骗子,再想挽回可就困难了。 想到这里,玉玄炽便觉喉中一梗。 他下意识往近香移的方向看过去。而这一眼,正好对上了她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中藏了太多讯息,瞧得玉玄炽心头发凉。 近香移的目光很平静,她想,果然,连仙长都在骗她。一个一个的,都在骗她。就仗着她失忆,仗着她什么都不知道,摆上好几个故事,像耍三岁小孩儿一样耍着她玩儿。 若不是这位神官说漏了嘴,她还不知道,玉玄炽口中所说的“普通朋友”居然是假的。 近香移继而又思考,玉玄炽跟她说的那些话里,究竟还有几句是真的。但是越是想,她便觉得头越是疼,越是生气。 凭什么她这一个受骗上当的人在这里纠结 骗人的那个却可以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慌为什么要她自己去求证,去分辨 应该是那个撒谎的人来摆事实、说出真相才对。 近香移想通了这一点,然后带着几分愠怒的瞪了玉玄炽一眼,然后转头对施法的神官说:“偶然遇见的而已,算不上什么和好。” 她又道:“我现在不是天界神官,血魔的事情不好插手,眼下我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完,她轻身一跃,化光而走。 玉玄炽想要阻拦,但是近香移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眨眼人就不见了。 玉玄炽:“……” 一旁的神官:“……” 神官看了看远处天际,又看看玉玄炽,这才小声说:“殿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玉玄炽心想,哪里是你说错话了,分明是我说错话了。 他沉默片刻,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你们怎会到此” 闻言,神官这才道:“不久之前,严律神殿收到一条求救讯息,说是您被困仙云城。有危险,所以我们便来了。” 来得正正好,恰好遇到血魔作乱。 也幸亏他们早有准备,请来了止戈天的人帮忙,联合众人之力,将血魔及其党羽围困住了。 但是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血魔竟然被人救走。他们只抓到了血魔身边的修者。而经过审问,他们方才知晓,原来仙云庙中,藏着通往冰原的出入口。 殿主就是被引入了这个入口当中了。 因此玉玄炽和近香移从出口奔出之时,才会看到一众神官施法开启法阵的一幕——他们要利用阴司殿所给的法阵来打开冰原的入口。 70 第155章 变数 那名神官说:“也不知是谁发出的传讯符,竟然还真被他给说中了。”他道:“莫不是殿主您请的帮手?” 玉玄炽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止戈天的人也来了?” “来了。” 玉玄炽觉得有几分奇怪,便问:“照常理,此类案件只归太虚庭处理,止戈天不会插手。怎么这回……” 那人即刻回答说:“也不是,止戈天那些兵将也就是顺手帮了个忙而已。他们下界其实是另有要事要办。” 说着,小神官便顿了一下,又道:“听说还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问了同行的小兵,他告诉我说,关押在止戈天大牢里的一个犯人跑了。所以他们才奉命下界,将其捉拿。” “原来如此。”玉玄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想,止戈天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 要么是曾经背叛天界的神官,要么是罪大恶极的妖魔。若是果真让其中某个犯人溜出去了,那确实有几分严重。 别的不说,但凡能从止戈天大牢逃出的,其本事必然不小。倘若流窜到人间,那势必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难怪止戈天如此急忙来抓人。 不过…… 玉玄炽留了个心眼,叮嘱道:“宣平,你盯着止戈天道兵将有什么动向,若有异动便及时通报。” 捉拿要犯最为要紧,止戈天不应当在血魔的案件中停留太久。眼下他们协助严律殿办案,莫不是血魔与那位脱逃的犯人有什么关联? 名唤宣平的神官不太理解玉玄炽此举,但作为严律殿下属神官,他也只能听从殿主的命令:“是,属下知道了。那殿主您接下来要审一审祸乱的修者么?” 他往外头的院落一指,说:“方才止戈天的人已经审问过了,我想您应该要听一遍供词。” 玉玄炽点点头,即刻朝着宣平所说的地方走过去。 一脚跨过院门的时候,玉玄炽抬眸望去,见得院中立着十数名身着白色锦衣的止戈天兵将。为首的是个熟悉面孔。 “静秋真君。”玉玄炽上前道:“多谢你出手相助。” 静秋真君是继白栀武君之后,专门负责擒拿要犯的武神。他的资历要比白栀武君高一些,在止戈天担任神职的时间也比较久。 据传闻,他原本是打算在数年后任职到期便退隐逍遥境。但偏偏遇上了重隐山之乱,白栀武君也因叛逆之罪被关押。 受寂灭武神所指派,静秋真君只能暂代白栀武君之职,任期延长。 “一点小忙,无需介怀。”静秋真君道:“说起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止戈天与严律殿怕是要相互合作了。” 玉玄炽:“这话的意思是……” 静秋真君开门见山:“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止戈天逃犯逃逸到人间,我们奉命捉拿。而据我们调查,该逃犯与血魔肆虐之案有所关联。” 玉玄炽:“果然如此。”难怪血魔会对天界如此熟悉。他与逃犯相勾结,想必关于天界的所有讯息,都是那名逃犯所告知的。 他又问道:“可否告知,那名逃犯是谁?”是魔族,还是天界叛徒? “那人你也认识。”静秋真君道:“是白栀武君。如今也不能叫他白栀武君了。百年前被囚禁大牢,他的神职封号就被褫夺,如今是罪者钦白。” 闻言,玉玄炽大感讶异:“钦白功体被废,如何能从大牢中逃出。除非被关押之时,他的功体就没有被废,又或者,有人协助他脱逃。”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都证明止戈天内仍有叛徒。 静秋真君道:“钦白功体被废之时,是我盯着执行的,不会有错。我认为,是钦白在被关押的这些年,买通了兵将,助他恢复功体,并且协助他逃出止戈天。” 钦白逃离大牢已经有一段时间。彼时,大牢内负责看管的兵将被障眼法所骗,因此未能及时发现。 等发现之时,为时已晚了。 “而后,审听堂着手调查,擒拿背叛止戈天的叛徒。”静秋真君道:“而我则受寂灭武神之命,下界擒拿叛逃的罪者钦白。” 玉玄炽眉心微皱,道:“他在止戈天大牢当中忍辱负重百年,终于能得到机会脱逃,来到人间。想必,他心中深藏怨恨,伺机要报复三界。” 静秋真君赞同点头,回答说:“这也是寂灭武神所担忧的。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玉玄炽,道:“若说报复,恐怕他会冲着殿主你。” 静秋真君会这么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三界大乱平息之时,还是白栀武君的钦白就因为勾结重隐山而被止戈天所擒拿。虽然钦白平定祸乱有功,但他心术不正,要求玉玄炽助他除掉寂灭武神,扶持他为止戈天之主。 玉玄炽并未答应其要求,反而在审听堂的最后一次审判之时,细数了钦白的罪证。 最终,钦白被寂灭武神判处终身监禁,废除功体,永生永世受地狱刑罚,不得赦免。 两人结下仇怨,所以钦白恢复自由之后,必然要向玉玄炽报复。 “他若想报仇,只管找我,我岂会惧怕?”玉玄炽道:“只是我下界之时,并未遇到过钦白。” 在和血魔交手之后,他就被困冰原。钦白要找他复仇,那也没有门路。 玉玄炽推测,血魔很有可能就是钦白放出的饵。 身为止戈天的逃犯,钦白不可能亲自回到太虚庭找他报复,只能另想办法,引严律殿神官下界。 血魔就是这个引出神官的饵。 只要血魔在人间搞出乱子,势必要引起严律殿的注意。而寻常的案件不可能让玉玄炽亲自出手。 只有当事情走向严峻、不可收拾的地步,严律殿主方能请示下界,亲自处理人间祸乱。 血魔频繁杀死严律殿神官,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如钦白所愿,玉玄炽亲身下界,要处理血魔作恶一案。但是阴差阳错的,他被引入了冰原当中。 钦白没能趁此机会除掉他,那势必会另辟蹊径。 玉玄炽想到,自己频繁地在天界与鸿蒙山之间来往,已经不是秘密。钦白若是要寻他算账,那除了天界,便是…… 鸿蒙山有危险! 思及此,他脸色倏然一变,即可后退一步。 宣平诧异道:“殿主,怎么了?” 玉玄炽说:“此处由你来负责调停,配合止戈天兵将,捉拿血魔。”他看向静秋真君,道:“关于钦白的下落,我有些许线索。还请静秋真君随我来。” 静秋真君:“?” “你有线索?” 第156章 白栀武君 近香移回到鸿蒙山时,天光已经大亮了。日光落在鸿蒙山的高峰上,映出一片明亮的晨光来。 这一回出远门,着实是累着了。 她原本是想趁着出去玩的时间,顺道找一找玉玄炽。但没想到,中途遇到了血魔作乱,还掺合了一脚。 可恨的是,玉玄炽和时与期都是撒谎哄人的骗子,满口谎言,瞎编的故事一个接一个,全都不值得信任。 近香移心中带着怒气,打定主意,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绝不要和时与期、玉玄炽两个人见面。 连鸿蒙山的门都不让他们进! 尤其是时与期! 他说有急事要办根本就是骗人的。因为胡诌了个故事,他心虚,所以才会匆匆离开鸿蒙山。 “若是让我看见他,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近香移很清楚,时与期因为触犯天规,被贬下界。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天界,而鸿蒙山是他唯一的去处。 他若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那过去的一百年里,也不会死赖在鸿蒙山不走了。 近香移推测,迟早有一天,时与期会重新回到鸿蒙山。至少会等到她气消之后回来。 到时候她就将鸿蒙山的结界一开,封闭出入口,将时与期永久放逐! 近香移说做就做,即刻飞身跃到山峰之上,准备施展封山术法。但当她静下心来,感应四周灵气之时,却发现周围气氛诡异。 若有似无的阴森气息盘踞在周围,魔息笼罩在鸿蒙山的各个角落,山林间的灵草灵植全都畏惧地缩了起来,就连平常四处打闹的深林精怪也通通不见。 近香移判断,山中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谨慎起见,她没有贸然封闭鸿蒙山出口,而是转道去了鸿蒙山庄。 时与期留在鸿蒙山期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百年来,鸿蒙山庄被他打理得还算井井有条。 先前离开鸿蒙山之时,近香移曾以神识查探过山庄周围,看到山庄布景雅致,灵气充沛。 可当她来到山庄庭院当中,见到的却是满地废墟的景象。 一堵有一堵的高墙被推倒了,花园里的景观山石被砸成碎块,灵草灵植被践踏,高楼的另一半被利剑劈开,仅剩下歪歪斜斜的一角摇摇欲坠。 尚未散尽的火光燃烧在角落,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近香移意识到,在她离开鸿蒙山的这段时间,有人闯了进来,并且将山庄的里里外外都给毁了个干净。 是谁干的? 鸿蒙山外存在守护结界,凡间修者看不透结界之内的世外桃源,更无法穿透结界。 唯有天界神官、阴司鬼域的鬼族以及具有同等法力的魔族才能办到。 近香移屏息感受一番,发现四周不仅有丝丝缕缕的魔气,还有未散的清正之气。同样的气息,她曾在玉玄炽的身上见到过。 料想,那便是天界神官的仙气。 思及此,近香移眉心微皱。 也就是说,陌生的神仙和魔者同时来到过鸿蒙山。 看周围的情况,像是发生过打斗。 难道是仙者与魔者曾在山庄斗过一场? 奇了,究竟是谁非要到鸿蒙山来打架?在哪儿打不行,偏偏在鸿蒙山?他们来鸿蒙山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该不会就只是来打一个架? 近香移看着断壁残垣,又瞧瞧死去的灵草灵植,很是心疼。 “算了,先收拾。”她喃喃自语道,“等过一会儿再将这件事情告诉玉玄炽,让他帮忙查一查。” 然而没等她有所行动,远处便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芳菲殿主,别来无恙。” 男子声线喑哑,像是喉间磨了层纱,让人听着难受。 近香移扭过头去,赫然见得不远处的阁楼之上立着一抹挺拔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披着一层大大的带兜帽披风。 他的面容藏在兜帽下面,看不真切。 她留意到对方话语中所提到的“芳菲殿主”这四个字,判断出对方应当是她上一世的旧识。 近香移觉得奇怪,既然是旧识,为什么还要掩盖面容? 近香移:“你是……” 话未说完,眼前的男子便骤然揭开了头上的兜帽,真面目便露了出来。 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殿主可还认得我?” 近香移认真地看着对方,打量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眼前的人眼熟,反而感觉十分陌生。这股陌生当中还带着一丝恐惧。虽然不清楚这丝恐惧的来源,但她看着对方就觉得不舒服。 近香移有种直觉,觉得这人对自己有威胁。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人的脸,说道:“抱歉,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认得你。既然是我的旧识,应当知道这一点,不妨亮明身份。” “是这样么?”男子笑了一下,说道:“抱歉,我许久未下界,不知道这事。” 近香移留意到,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脸颊上的皮肉被扯了一下,一道深深的疤痕微微皱起。 同时,近香移感到背生寒意—— “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玉玄炽?”男子飞身跃下,一步步向她走近。 近香移警惕地后退一步,单手背过身去,掌中蓄力。 “与你有什么关系。” 男子道:“怎会与我无关呢?你失忆了,在我看来,实乃妙极。”他距离近香移不过数步之遥:“你不记得我,自然不会多加提防了——” 话音落下,男子便骤然出手,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 见状,近香移连忙抬起胳膊,对上这一掌。 饶是她有所准备,但也被这忽然打来的掌劲逼得连退数步。 近香移一口气还没缓过来,逼命杀招又至!沛然剑气向她猛刺过来,剑光落下,周围剑阵乍起! “殿主在鸿蒙山修行,当真是快活。想必这百年来,安稳平和的生活已经让你丧失了所有斗志了。”男子嘴边挂着残忍的笑意: “我可真是羡慕你。这些年来,我在止戈天大牢可谓是过得十分辛苦。我所受的苦难,是你们未曾体验过的。永无宁日,暗无天日。 “而这一切,全都拜玉玄炽所赐!” 钦白的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恨意:“若非他出尔反尔,今日,止戈天之主便是我!” 听见这句话,近香移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是谁了。 她惊愕地睁大眼睛,道:“白栀武君,竟然是你!” 他不是被困止戈天大牢么,怎么会重回人间?! 70 第157章 飞来横祸 多重思绪涌上近香移心头,无数线索被整合成一条清晰的脉络。血魔事件的原委在近香移脑海中还原了。 她道:“所以从一开始,引导血魔之乱的人就是你。你费尽心机从止戈天脱逃,而后便伺机报复。血魔就是你报复三界的手段之一。” 近香移推测,白栀武君在重获自由之后,便主动联系上了血魔,将天界的一切信息都告诉了他,让他联合冰原的怨灵,对付严律殿的神官。 而当年白栀武君和玉玄炽结仇,早已怀恨在心。如今严律殿神官屡次被杀,玉玄炽不得不亲身下界。 料想,这就是钦白最开始的打算。 他要借机引玉玄炽来到凡间,然后与他清算总账。 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直到玉玄炽进入了冰原,钦白也没找到玉玄炽,反而是奔着鸿蒙山来了。 事情牵扯到鸿蒙山,近香移略作思考便明白了,原来玉玄炽常驻鸿蒙山已经不是秘密,就连钦白都知道应当到鸿蒙山找玉玄炽。 如此说来,山庄就不是因为神魔打斗而毁。山庄之所以会变成一地废墟,全是出自白栀武君的手笔。 近香移一面抵抗攻来的剑气,一面以九转芳华阵相抗。 “你要找玉玄炽报仇,你尽管去。他就在仙云城仙云庙,拿住了血魔和他的同党。”近香移道:“他不在红蒙山,你找错地方了。” 闻言,钦白却是冷冷一笑:“我并没有找错地方。换言之,我本次的目标就是鸿蒙山。玉玄炽的烂账,我会找他算,但这一回,我的目标是你。” 近香移:“???”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说:“我又没有招你,和你也没有仇,你找我做什么,凭什么毁我鸿蒙山?!” 当真是天来横祸。 钦白的仇人分明是玉玄炽,冤有头债有主,谁结的仇找谁啊! 近香移在心里将钦白骂了一通。因为还生着玉玄炽的气,因而也在小本子上记了他一笔。 她气息下沉,掌心汇聚的法力朝着钦白攻过去。而钦白在她回击的一瞬间,身影幻化成无数道黑影。所有黑影都在同一时间从不同方向围攻而来。 钦白道:“因为你对他来说足够重要。只要控制住你,就能轻易拿捏玉玄炽。你痛苦一分,他便痛苦十分。” 近香移神色一凛。她看着周围的黑影,慌了一瞬。 她不知道如今的钦白功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但看这些数不清的黑影,近香移根本没法分清他本体究竟是当中的哪一个。 这里每一道黑影都说着同样的话,她根本无从分辨。 近香移催动体内所有力量,法力牵动花瓣旋流,在她周身形成一堵厚实的花墙。 随即,她气沉丹田,浑身力量爆冲,数不清的花瓣顿时化作利刃,无差别的向四周猛刺而去。 飞花利刃席卷四周,宛若一道道剑光穿过围攻而来的黑影。在黑影被悉数打破之时,钦白借着黑影的遮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近香移身后。 近香移只觉身后袭来一阵冷意,随即,一道凌厉剑气便穿胸而过! 强烈的钝痛感席卷而来,近香移踉跄数步,单手捂着流血的伤口,惊骇地望向身后。 此时,一柄长剑在钦白的手心化现。 他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说道:“今日,我便先杀你,再杀玉玄炽——” 话音落下,长剑即刻向近香移刺来! 电光火石之际,远处忽然闪来一道剑芒。只听“铮”的一声回响,剑光交织,钦白的攻势在一瞬间被挡了下来。 近香移身形晃了一下,下一刻身子脱了力,即刻栽倒下去。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结实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腰身,同时,源源不断的法力也涌入了她的体内——对方在以法力给她疗伤。 近香移忍着疼痛抬起头,模糊的视野当中,是玉玄炽坚毅的侧脸。他没有看她,但手上的力量紧紧护着她。 玉玄炽目光沉沉地盯着钦白:“你不该来鸿蒙山。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旁人。” 然而钦白并不觉得畏惧。他朗声大笑起来,道:“她已是局中人,如何能够不牵扯?”他阴冷地看着眼前两人,说道: “你越是愤怒,就越是表明我的计策之正确——只要控制住近香移,就能将你牢牢拿捏。所谓软肋,正是如此。 “虽然我今日之目的,不是杀你,但你既然出现了——”钦白眼神一变,目光中满是杀意:“那便顺手将你一起收拾了!”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玉玄炽话音一落,掌下剑气四横,金色剑光直冲钦白面门。 与此同时,钦白纵身向后一撤,浩大剑阵便从四周升起。凌厉剑气不在玉玄炽之下。 顿时,两股力量爆冲,外溢的剑气向四周震荡开来,顷刻间,鸿蒙山庄仅剩的断壁残垣也被毁得干干净净。 近香移虽然受了伤意识不太清楚,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拉住玉玄炽,说道:“你可别把山庄彻底毁了,这儿可是我家!” 闻言,玉玄炽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连忙回头看她一眼,然后左手捏起法诀,守护结界就这样将近香移给笼罩住。 他说:“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便提着剑,在半空之中与钦白交手。 近香移知道此刻的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结界里,然后吃下方才玉玄炽塞给自己的疗伤丹药,开始运功调息。 她担忧地往空中看了一眼,心想:玉玄炽那么厉害,对付白栀武君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但事实上,玉玄炽对付钦白之时,要费力得多。 也不知过去的一百年里,钦白究竟是如何重新获得法力的。此时此刻的他,力量远比百年前要强大得多。 近百回合下来,玉玄炽却始终拿他不下,双方势力僵持。战斗之中,两人都各有损伤。 玉玄炽紧紧盯着钦白,意识到对方的实力非同凡响。即便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寂灭武神,也未必能将钦白给拿下。 钦白究竟做了什么,功力竟然长进至此? 而除此之外,更让玉玄炽感到疑惑的是,钦白似乎并不急着杀他。在交手过程中,钦白都留了一手,并未真的下死手。 玉玄炽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对方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了。他认为钦白背后必然酝酿着阴谋,而这个阴谋则与鸿蒙山有关。 思及此,玉玄炽神色愈发凝重。 为了能够尽快赶来,他和止戈天的兵将分头行动了。静秋真君负责联系止戈天,请寂灭武神派人支援,他会带着兵众随后赶来。 而玉玄炽则先一步赶到鸿蒙山查探情况。 距离静秋真君向止戈天求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必须尽量拖住钦白,不能让人跑了。 70 第158章 炼狱(上) 从近香移的视角看过去,玉玄炽和钦白斗得不分上下。双方都难以取胜……不对,严格来说,是玉玄炽一直没有下狠手,钦白也屡次闪躲。 从这场争斗之中,她能精确地看出,钦白似乎想要拖延时间。玉玄炽每每更进一步,钦白便后退一分。而当玉玄炽要往后撤退之时,钦白又紧追上来。 双方就这样进进退退地拉锯着。 近香移看得出来,钦白的实力不俗。他能和玉玄炽缠斗如此之久,若拼尽全力,未必不能开出一条生路。 甚至是将玉玄炽打退,拿下他们两个。 但钦白并没有这样做,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玉玄炽缠斗。 这是为什么? 近香移拧眉想得出神,忽然,远方的山峰上忽然亮出一道眩目的光来。 深紫色的光雾从山峰之上升起,并且迅速向周围蔓延。而在这阵光雾之后,鸿蒙山庄地底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这股震颤来得毫无预兆,毫无缘由。 近香移惊骇地移开了目光,随后便见到同样的深紫色光雾从山庄的地底升起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森然可怖的魔气。这些魔气以一种非比寻常的方式流动着,在段时间内迅速将四周的灵气压制住。 同时,一股难言的压抑感伴随而来,几乎让近香移产生了一种窒息感。 她的脚步晃了一下,发觉过来这道紫色光雾所代表的是某种邪恶的法阵。先前近香移在鸿蒙山各处感受到的魔息,就源于此。 只是这法阵藏得太隐蔽,加上又有仙气的遗留,她便误以为是魔者曾与仙人在此有过争斗。 近香移惊诧地想,钦白一直拖延时间,目的就在于这个法阵? 这是什么法阵,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没等她思考清楚,那边,钦白便得意一笑,纵身往后一撤。 他朝着玉玄炽打出一掌,这一回没有留任何余地—— 玉玄炽先是被剑阵拦下脚步,又立刻接了钦白的一掌,双方的距离就此拉开。而他往后退的过程当中,整个人变落入了紫色光雾所笼罩的范围之内。 钦白立于虚空之上:“玉玄炽啊玉玄炽,我在止戈天被困住的每一天都在期待今日。我会被夺去力量,做了百年的阶下囚,全是拜你所赐。今日也该是我为饱受折磨的百年光阴报仇的时候了。” 他说话的时候,双掌捏起法诀。法印落下的瞬间,鸿蒙山地表立刻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这道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同时,整座山庄都紧跟着下陷。 近香移身影晃动,撑着地面勉力稳住身形。她抬起头,看到钦白站立的地方在慢慢升高。 “我不会立刻要了你们的命,我要你们也尝一尝,这百年来我所受的苦。” 话音落下,明亮的天空很快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而近香移脚下的地面也在瞬息间分崩离析。 晃神间,她好似听见钦白笑着说了一句:“玉玄炽,这可不怪我,只能怪你自己。是你将你的软肋暴露得干干净净。” 随后,钦白的身影便从近香移的视野中消失了。 而近香移也再难支撑,整个人往深渊当中坠落下去。 眼前的黑暗深不见底。就在近香移以为自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隐隐约约的暗紫色光。 近香移眨眨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另一个空间。陌生的小世界里,头顶被层层叠叠的阴云所覆盖,云层中电闪雷鸣。 她从虚空中下坠,下一刻,一双手将她接入怀中。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护住,温热的怀抱包裹着她。 近香移抬眸看去,见到的是玉玄炽紧张又担忧的神情:“你可无恙?” 这个场景异常熟悉,近香移失神片刻,恍然间脑海忽然闪过几个画面。画面的背景是鸿蒙山,有个和玉玄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同样的担忧眼光看着她。 近香移不知道是出于直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很确信那就是上一世她和玉玄炽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她先是觉得奇怪,上一世发生的事,她分明已经不记得了,为什么还会想起来? 莫非……莫非她的回忆只是因为死亡而暂时被掩藏,只要时间一久,就能恢复?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 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她并不是没有机会恢复记忆。 就在她分神之时,玉玄炽便护着她安稳地落在浮岛之上,双方皆没有额外的损伤。 近香移站稳脚跟,从玉玄炽的怀中挣脱出来:“我还好。除了方才受钦白一剑,没有别的外伤。”她又问了一句:“你呢?” “如你所见,我亦无恙。”玉玄炽说:“抱歉,这一回是我连累了你。钦白是为我而来,你受我牵连,如今与我一同遇险,是我护你不周,抱歉。” 近香移听着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自责。 她道:“……也不能说是你的错。说到底,作恶的是钦白又不是你,我没有理由向你撒气。你也不用自责。” 闻言,玉玄炽则是深深地看她一眼。以一种她难以理解的眼神。 近香移看不懂他眼神中究竟想表达什么,只觉得气氛略有些尴尬,刚想安慰他几句,结果就被玉玄炽给牢牢抱住了。 他的胳膊拦着她的背,沉重的气息就挨着她的耳侧。 这个距离太近了,理智告诉近香移,她应该离开这个怀抱,纵然这份怀抱十分温暖,纵然这个怀抱让她十分安心,她也不应该接受。 因此此时此刻,她和玉玄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说浅一点,两人只是共事了百来年的同僚;说深一点,玉玄炽算是救下她性命,给她新生的恩人。 在这些前提之下,两人这样不清不楚的拥抱,算什么呢? 但是近香移没法推开他。 因为她清楚感受到玉玄炽的胳膊在微微发抖。 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 近香移:…… 他是仙者,是严律殿主,身怀高强法力,纵然眼下被困异世界,也不应当如此害怕才对。而且在她印象当中,玉玄炽也不是这样胆小的人啊。 但这会儿他这样的状态,近香移也不能视而不见。于是她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拍,说:“你也不用感到恐慌。虽然这里情况不明,但是我们至少还活着,总有一天是能够出去的。” 闻言,玉玄炽则是僵了一下。 随后,他无奈地阖上眼睛,叹息一声又笑了笑:“无论在什么时候你总能以非常怪异的方式让我哑口无言。” 他究竟是给了她什么错觉,让她以为自己是因为钦白的报复而感到恐慌的? 70 第159章 炼狱(中) 近香移:“???”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什么话了,又让玉玄炽感到没办法了?莫名其妙的。 她动了动胳膊,说:“我看你根本不需要安慰,赶紧,抱够了就松开。” 闻言,玉玄炽低声地笑了笑,然后克制地在近香移的后脑上揉了两下,继而松开了她。 他说:“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害怕,更没有恐慌。而且你说得也没错,眼下我们只是暂时被困,只要找到办法,总能出去的。” 近香移不信:“你不害怕那你抖什么?” 玉玄炽:“……”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近香移还有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他无奈地笑了声,说:“我是担心你。”担心你又出什么闪失。 近香移不理解:“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好好的。” 玉玄炽微微一笑,说道:“是,你说的对。” “对了,钦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关在止戈天么,怎么跑出来了?”近香移问:“他是冲你来的,接下来你会很危险?” 虽然关于过去的事,玉玄炽对她有所隐瞒,但总归是相识一场,对方有难,她总归是免不了担忧的。 再怎么说,玉玄炽也以鲜血喂养她百年,还时常以渡以法力,助她修得人形。纵然以前有再深的仇怨,如今他对她照顾有加,也算是恩仇相抵了。 近香移不想过多的计较,否则显得她有多小气似的。再说,眼下的情况实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止戈天出了叛徒。前段时间,钦白便在这叛徒的帮助之下,逃出了天界。不仅如此,他还重新修得功体,法力更甚以往,实力不在寂灭武神之下。”玉玄炽解释道: “为了捉拿钦白,止戈天派出静秋真君下界。在仙云城之时,我与静秋真君碰面,得知钦白回到人间,便推测他很有可能会对鸿蒙山下手,因此急忙过来寻你。” 所以他才会及时出现,将近香移救下。 只是他没想到,拖到钦白动手之时,静秋真君及其止戈天援军依旧没有到。 玉玄炽道:“静秋真君与我分头行动,他知晓我往鸿蒙山而来,必然会带人来到,到时有他们相助,我们便能离开这里了。” 近香移:“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说是这么说,但她却没有因此感到放松。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回落入异世界,并不像上次从冰原逃脱那样简单。 她警惕地看看周围,总觉得这里的氛围让她十分不适。 在她的视野当中,数不清的浮岛漂浮在虚空之中。而在浮岛之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丛林。而酝酿在高高的云层当中的雷电,便时不时的落在这些丛林当中,几乎要将这些树木劈开。 隐隐约约的,近香移仿佛听见了丛林内传出的惨叫声。声音凄厉悲惨,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隔着老远,她都要替惨叫的人疼死了。 同时,她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近香移看向玉玄炽,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没错的话,在他们堕入无尽深渊之时,钦白就曾放言,要让他们体会过去百年钦白所受之苦。 近香移想,这里应该和过去钦白承受的刑罚有关。 在她说话的时候,玉玄炽同样在打量周围。 此刻他们被处在一处断崖之上。他们身后正是暗藏杀机的幽暗森林,越过断崖往下看,则可见到遍布荆棘的平原。 数不清的沼泽地夹杂在这片荆棘林当中,森然白骨没入其中。细看之下,依稀可见有人溺在沼泽内而不得自由。 他们越是痛苦挣扎,就越是深陷其中。 而在距离沼泽不远处的荆棘上,一颗颗头颅挂在上方,鲜血顺着荆棘条往下流淌,最终融入黑色土壤当中。 玉玄炽不曾亲身到过止戈天内惩戒牢狱,但从眼前的景象,结合往日听到的传闻,便能分辨出这是止戈天下辖的炼狱之一。 玉玄炽神色凝重:“百年前,白栀武君因叛出止戈天而被撤去神职,被贬入无间大牢。根据太虚庭典籍所记载,无间大牢乃是止戈天惩戒三界重犯的炼狱。 “无间大牢内由三千浮岛所构成,每一座浮岛皆代表一种刑罚。所有进入无间大牢的罪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从一座浮岛流放到另一座浮岛上,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近香移:“那也就是说,他们会轮番体验三千刑法?” “嗯。”玉玄炽点点头,道:“每经历一次刑罚之后,罪犯肉身所承受的伤将一一复原,直到下一次流放的来临。” 近香移:“……”她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心想,那不就是将人杀了又将其救活,让他一遍遍体会死亡的痛苦么! 她以为天界神仙都是温和的,即便是定下了惩戒罪犯的刑罚,那也不会太重但没想到,止戈天的炼狱会这么恐怖。 甚至是残忍。 “吓到了?”玉玄炽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道:“进入炼狱的罪犯皆是罪大恶极。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无数生灵因此消亡,这本是他们理应承受的惩罚。” “我知道,只是……”近香移欲言又止:“我只是想不到,止戈天名为‘止戈’,但其实……” 其实却是带着血腥的。 她话语未竟,玉玄炽从她纠结的神情当中读懂了弦外之音。 于是他摇摇头,说道:“止戈天被赋名‘止戈’的意义在于,以战止戈。温和的手段绝无可能遏制邪恶,唯有采用比邪恶更严厉的手段,才能在恶者心中树立威信,才能让他们恐惧,让他们畏惧于作恶。” 他道:“倘若对恶者仁慈,又让那些因恶者而死的无辜者如何自处?” 近香移想了想,觉得玉玄炽所言不无道理。 “也对。”她道:“是我一时没有想明白。不过我有个问题。” 玉玄炽:“什么?” 近香移:“止戈天设立无间大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人会误入其中呢?若是有人误入,又当如何?那岂不是多了无辜受害者?”比如他们两个。 她又道:“这大牢当中,应当有别的出口能够出去?” “据我所知,并没有。”玉玄炽道:“无间大牢的出入口,唯有止戈天审听堂的神官才能打开。” 近香移纳闷道:“那就奇了怪了,钦白又不是审听堂的神仙,他是怎么打开的无间大牢的入口?而且将入口处设在了鸿蒙山?” 70 第160章 炼狱(下) 玉玄炽道:“或许与止戈天的叛徒有关。” 叛徒和钦白相勾结,不仅协助钦白恢复法力,让他重返人间,更是助他在鸿蒙山开启了一条可以通往无间大牢的出入口。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绝非普通的神官。 先前和静秋真君谈到那名叛徒之时,对方并没有透露那人的真实身份。不过据此推测,叛徒在审听堂的地位,不在静秋真君之下。 近香移叹了口气,问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内部没有出口,就只能等待止戈天来救吗?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玉玄炽抬眸望了眼头顶阴暗的云层,说道:“无间大牢内的刑罚是不分对象的。不想受到刑罚攻击,就必须先找一处藏身之所。” 两人轻身从山崖跃下,身形隐匿在层层叠叠的荆棘丛林当中。 近香移脚下踩着黑色土壤,跟随玉玄炽的脚步往密林深处走。然而越是往里走,她便觉得越是恐怖。 她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惨叫声,冲天的怨气像无形的绳索一样缠绕在周围。 阴冷的气息宛若蛇息,让人心生畏惧。 玉玄炽察觉到她的异样,于是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温度传递过来。他道:“不必害怕,他们被荆棘林的刑罚所困,伤害不了你。” 近香移心中触动:“我知道,但是——” 话未说完,前方的灌木丛中忽然传来一阵簌簌声响。近香移吓了一跳,即刻扭头看去:“什么东西?” 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往异响处迈出一步,紧接着—— “救、救命!——” 电光火石之际,一道黑影从灌木丛中猛扑而出,径直奔向了近香移和玉玄炽。 玉玄炽连忙将近香移往身后一挡,同时朝来者打出一道掌劲,一道光墙在双方之间隔绝开来。 “放肆!” 掌劲袭身,那人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但他不觉恼怒,反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般,像两人爬行而来: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杀人,不应该残害生灵,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赎罪……求求你们帮帮我,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求求你们!” 就在他的双手要抓住玉玄炽衣角之时,玉玄炽一扬手,法力落在男子身上,顷刻间,他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四肢,牢牢钉在树干上。 玉玄炽冰冷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罪大恶极者,永生永世便该受此折磨。” 他牵着近香移,没有留给那人多余的眼神,径直转身离开。 身后,男子怨毒的眼神紧盯着他们。他道:“清高什么?纵然身为神官,你们还不是一样落到了暗无天日的炼狱里?” 他冷笑一声,说:“看你们的模样便知道,你们并不是止戈天审听堂的神官,怕是太虚庭的人误入其中?真是可惜,但凡进了无间大牢的,没有人能出得去。除非有神仙从外部打开出口。” “你们大可扭头就走,只不过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像我一样,像所有被困炼狱的恶人一样,痛不欲生!” 闻言,近香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人接着道:“无间大牢有多恐怖,我比你们神仙更清楚。凭你们两个,想躲避无间大牢的刑罚,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过,关于这座浮岛的地理方位,我却是十分清楚。 “做笔交易。只要你们答应我,等止戈天的神官来接应你们之时,顺带将我救出去。那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安全隐蔽的藏身之所。如何?” 听到这句话,近香移是有点心动的。 她抬头看了看玉玄炽,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意思已经从眼神中表露出来了。 玉玄炽沉默片刻。 他想,奸邪之人所说之话,岂能相信? 这些恶人口里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骗取他们的信任罢了。再说—— “你若真了解浮岛的各处方位,清楚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如今怎么会在这里受刑?”玉玄炽不信任他: “收起你肮脏的把戏。再动那些歪心思,只会不断加长你受刑的时间,若想早日离开,便好好忏悔。” 闻言,那人却愤怒地啐了一声,道:“我呸!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好忏悔的?!我只恨当年没有多杀几个人!只因为那区区几千蝼蚁的性命,就要我在这里受刑百年?凭什么?” “他们本就该死,我只是提前结束了他们庸庸碌碌的生命,免得他们在人间受苦。我做了好事,偏偏还要受罪。你们神仙当真是不讲道理!” 男子的面容因为恨意而扭曲,“不过没关系,我能在有生之年拉着两个神仙垫背,也还算不错。” 他冷笑着看着玉玄炽和近香移,忽然听到苍穹之上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闷雷。 紫色的电光闪在云层里,雷声响彻在浮岛上空。 男子听着这阵雷声,嘴边的笑容开始扩大。他先是闷闷地笑起来,继而放声而笑:“你们完了,雷劫即将到来,到时,整座浮岛都会被雷电所毁。受此雷电者,浑身经脉寸断,神魂都仿佛被撕裂。你们会失去所有记忆,变为凡人,并且遭受生老病死之苦!”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雷电便落了下来。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座浮岛都因此剧烈震颤起来。 “是雷劫吗?”近香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紧抓住玉玄炽的手。 玉玄炽当即心中一凛。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即刻带着近香移离开。他们将那人甩在身后,直到那道笑声渐渐消失。 越过一座山壁之后,玉玄炽找到了一片宽阔的平地。这里没有阴森可怖的荆棘林,也没有深不见底的沼泽。 他双手捏诀,守护结界近香移护在其中。 近香移抬起头,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雷电落在浮岛之上。同时,脚下的土地的震颤愈加剧烈。远远望去,无数裂缝在浮岛的地表绽裂开来,一道道巨大的口子将浮岛整个撕裂了。 她扭头看向结界外的玉玄炽,焦急喊道:“殿主,外面危险,你快进来!” 一语落毕,两人头顶之上便打下来一道电光。 玉玄炽立在虚空之上。 眼见着电光既至,即刻抬起胳膊,一道金色光墙将雷电阻隔在上空。 70 第161章 回忆(上) 从近香移的视角看过去,雷电交加当中狂风猎猎,玉玄炽背对着她,挺拔的身量立于半空。他以一己之力,凭借浑厚的法力,就将满天雷劫一举拦下。 她被眼前的景象深沉触动,凝视着玉玄炽迎风而立的身影久久未回过神来。 此时,暗沉的天色与绵延不绝的雷霆声相交织,近香移一时不察,脚下地面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踉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下一刻,近香移凝眸远望,只见下方的浮岛在雷电的摧残之下,已在顷刻间化成散落的烟尘。连带着岛上受刑的恶者也向下跌落。 远方有尖叫声传来,但这阵尖叫声很快就被苍穹上的雷霆所掩盖。那些恶者化为万千尘埃中微不足道的一粒,随着骤起的狂风在虚空中盘旋。 席卷的狂风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无数烟尘汇聚,渐渐凝成一团黑色的陆地。 在近香移的视野当中,被打碎的尘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重组。全新的浮岛从小小的一个黑点,逐渐扩大成一座庄园的大小,然后又不断吸附四周的土块与尘埃。 浮岛像是寿命终结又涅盘再生,被困的恶者短暂地从刑罚当中脱离出来,等浮岛重塑之后,他们又会进入新一轮的刑罚当中。 近香移心中震撼,心想,这要是换作半个月前的她,她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与玉玄炽同时来到无间大牢,亲眼见证止戈天炼狱的残酷。 就在这时,四周光线倏地一变。亮紫色光瞬间闪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声霹雳巨响。巨大的“轰隆”声响回荡四野。 雷声不断,头顶不断有电光闪过。 近香移抬起头,却见得玉玄炽双手布下的光墙被打出了数道裂口。 她被玉玄炽护在身后,自然感受不到雷劫的压力,因为所有雷劫都落在了玉玄炽的身上。 近香移清楚地看到,玉玄炽被接连打下的雷电逼得后退数步。起初他还是单手施放结界格挡,眼下不得不双掌同时发力。 可即便如此,仍有电光穿透了光墙,径直打在了玉玄炽身上。 近香移一眼便望到他飘飞的蓝白衣袍上,多了几道焦黑的痕迹。 雷劫难以即刻将玉玄炽拿下,片刻后,越来愈多的雷电便接踵而至。巨大的黑色云团停留在他们上空。 无间大牢似乎是发现了他们这两个异类,雷劫来势汹汹,好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像这个异世界内的其他恶者一样,承受来自浮岛的刑罚。 近香移顾不上自己,连忙喊道:“殿主,你别管我了。雷劫来势汹汹,你若能自保,就尽快离开。等止戈天的援手到了,你再来救我。” 她其实也是怕死的。 最开始进入到无间大牢她就感觉到害怕,这里的氛围令她恐惧。 她想离开这里,越早越好。但是在如此危机情况之下,近香移也没有道理要求他无条件地保护自己。 他们两个同时陷危,若有一个人能获得生机,逃出生天,那自然是能力强的那个逃出去比较稳妥。 只有法力高强的玉玄炽才有可能在炼狱的刑罚之下活下来,并且找到救兵。 她就不行了。 区区百年功力,无法支撑她离开这里。而且她还不是天界神官,更没有办法联系到止戈天的兵将帮忙。 所以她宁愿安全离开的是玉玄炽,至少他有办法和止戈天的静秋真君取得联系。他有足够的威望,能够让止戈天的人出手帮忙。 况且,浮岛上刑罚并不会要人性命。纵然她被留在这里,不过就是多受些苦而已。她相信自己能够撑到玉玄炽回来找她的那一刻。 思及此,近香移当即咬咬牙,下定决心:“你先走。等找到了静秋真君再来救我!”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不争气地更咽了。 近香移害怕九天雷劫,害怕无间大牢内数不清的刑罚,更害怕玉玄炽果真丢下她头也不回地走。 她想,自己真是矛盾极了。 又要人走,又不要人走,简直是无理取闹。 建议是她提出来的,如此纠结,岂不是惹人笑话? 近香移不想让自己没有面子,于是移开了目光。她默默抹了把眼睛,又道:“我不会怪你抛下我,你尽管走就是。只要你记得,等找到救兵之后,就立马回来救我。否则我就是下辈子做个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抱歉,恐怕你没有变成厉鬼的机会了。” 近香移登时一惊。 她即刻扭头,赫然发现玉玄炽近在眼前! 近香移:“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目光一转,看到玉玄炽肩背上多出几道黑红色的伤口,顿觉一疼:“你、你的伤口……” “在你要我丢下你走的时候。”玉玄炽深深地望着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近香移脸皮再厚,被他这样盯着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谁担心你?我担心我自己!”近香移硬着头皮说道。 闻言,玉玄炽只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且安心,我不可能会丢下你自己走的。”他纵然是死,也不会放任近香移一人在此受苦。 “哦。”虽然不想承认,但近香移确实安心不少。她道:“可你这么下来了,那雷劫……” 话音未落,头顶又是一道霹雳降下。 但这道霹雳并没有打破结界,而是落在了玉玄炽布下的光墙之上。 紧接着,光墙又多了一道裂口。 玉玄炽说:“此地危险,我会想方设法将你送出去。到时,你需留神,切莫再落入浮岛之内。你若是能找到安全的僻静之地,那便藏起来。明白么?” 近香移:“???” 近香移:“什么意思,你要我丢下你自己跑么?不行的,这不行的!你也不想想,我有自保的本事么?!别说我还受着伤,即便没有,我、我也不可能与这雷劫相抗的呀,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玉玄炽:“可……” 近香移二话不说地抓住他的胳膊,态度十分坚决:“要死一起死。我不要一个人出去。” 开什么玩笑,让她自己面对炼狱的刑罚,那还不如让她在浮岛内尝遍生老病死。反正玉玄炽也不打算走了,那和他一块儿受苦,总好过她独木难支? 近香移:“虽然你我有福不能同享,但有难同当。殿主,在这关键时候,我们可不能抛弃彼此啊!” 70 第162章 回忆(下) 玉玄炽本就没打算抛下她,只是不愿让近香移留在这做浮岛上受难而已。他仔细想想,认为近香移所说的不无道理。 即便他将她送出了这座浮岛,那又如何呢?她能躲过一阵,但避不开无间大牢内千千万万座浮岛。 雷劫有心要她受劫,近香移功力有限,根本无法与之相抗。 与其让她独自一人面对不可预知的风险,倒不如将人留在身边。 再说,她都说出“要死一起死”这种话了。 玉玄炽知道,近香移之所以会这样说,不过是一时害怕的权宜之计,她尚未动心,这话当不得真,但他心中仍是触动。 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假意欺骗自己,他在近香移心中是有一些分量的。 “好,有难同当。” 玉玄炽牵住她的同时,上空的光墙便如破碎的镜子一般,被雷霆打破了。见状,玉玄炽施法相抗,电光交织瞬间,守护结界应声破碎。 “啊!——” 近香移抬起胳膊挡了一下,但这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下一刻,锥心刺骨的刺痛感从胳膊传遍全身。 她身子一晃,被雷击过得地方顿时爬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而玉玄炽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他拦在前方,所以七成的雷击都落在他身上。 近香移没有工夫管玉玄炽如何,她感觉自己的树枝都快被雷劈叉了。 好疼啊,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原来被雷劈是这么疼的吗?难怪人族起誓,都喜欢用“天打雷劈”这四个字。原来被雷劈了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香移、香移!——” 疼痛宛若永不退散的潮水,近香移头昏脑胀,眼前一阵发白。意识混沌之间,她恍然听闻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人的声音是有些熟悉的,好像她曾经听过千百回。 是谁呢? 近香移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浑身酸痛,四肢提不上力气,下一刻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向下栽倒下去。坠落之时,她听到了耳边呼啸的风声—— 虚空之上,玉玄炽以一己之力扛下了大部分的雷劫,但终究没能拦住所有雷电。 他不是铁打的,受了雷击也会受伤。普通的雷电也便罢了,但无间大牢的雷劫是专为恶者量身定制的,云层中的雷霆之力会在最大限度内鞭打神魂,而保证受刑者残存一丝生存之机。 而经受了数十道雷劫之后,玉玄炽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流失。 随着承受的雷劫越多,体内的法力便愈发凝滞。仿佛是雷电当中的力量,正在一步步封印他的功体。 意识到这一点,玉玄炽几乎已经无法再承受雷劫的攻势了。 他们一退再退,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快要触到下方狂风漩涡的边缘。 这时,玉玄炽感到手臂一沉。他扭头看去,见得近香移脸色发白,身子亦向一边歪倒下去。 他连忙喊她的名字,但近香移毫无所觉,像是完全昏迷了过去。 玉玄炽心中焦急,分神之际,九天雷霆落下,他们两人就这么被雷电击散。 狂风猎猎,他们两人就像断线了的风筝,一先一后地落到了漩涡中心…… 近香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仿佛走过了数百年的光阴,见证了自己从生到死,又由死而生的全过程。 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从她脑海中划过,喜欢的,憎恨的……与他们有关的一切,像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闪过。 鸿蒙山、太虚庭、止戈天、阴司鬼域……画面的最后,她回到了鸿蒙山。 这一回,她不再是以天界神官的身份,而是以象征着无限生机的种子。 她想起来了。 百年前三界大乱,时与期偷盗天机一梦引出浮屠城的魔族,继而牵扯出神魔之子重隐山叛乱。 三界走向混乱与无序的乱局。 神不为神,妖邪肆虐。 而这场乱局的最后,是以她的牺牲为告终的。 她没有亲眼见到最后一战的战况,但玉玄炽将她的种子带回鸿蒙山之后,便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她知道背叛天界的神官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浮屠城的出入口再度被封闭,由阴司鬼域四大部族引起的动乱,最终也被阴司殿所平息。 通晓宫被毁之后,由各大神殿负责重建。而众神却也从此失去了通晓神君的下落,连他的尸身也没能找到。 玉玄炽拒绝担任通晓神君一职,继而补上严律殿主之位。而在他担任殿主一职的百年内,隔三差五便回到鸿蒙山,以鲜血浇灌她的种子。 他修行多年的法力,多半也进入了她的体内。 近香移没有怀疑过玉玄炽对她的感情,相反的,她愿意相信他的真心。 她只是觉得很可笑。 当年她追着玉玄炽跑的时候,他没将她放在眼里,等到她死心了,他却又回头,还在她死后表现出这般情深意重来。 这算什么呢? 纵然他承认喜欢她,那她也没有答应他的义务。 紧接着,近香移又想起临死之前,她和玉玄炽曾在鸿蒙山“定情”…… 顿时,她心中涌上一股心虚。 说到底,她是骗了他的。而且他还救了她,不惜以自身法力作为消耗,助她修得化形之身。 仔细算起来,除了感情债,近香移还是亏欠了他几分。 睡梦中,她陷在难以厘清的复杂情绪里,回忆中参杂着痛苦,梦的最后,她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随即,近香移睁开了眼睛,醒过来了。 她被眩目的阳光刺到了双眼,抬手挡了下光线,等适应了之后,才打量起四周来。 视野当中,郁郁葱葱的深林生机勃勃,隐隐约约当中,还有清脆的鸟鸣。 “这里是……?” 近香移神色恍然地站起来,狐疑地望着周围。她仔细回想,昏迷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血魔、仙云城仙云庙,还有钦白…… 对了,无间大牢。 她和玉玄炽被钦白设计陷害,送到了无间大牢。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受了炼狱内的雷劫。正是因为这场雷劫,她才被打落,卷入了狂风漩涡当中。 也是因此,她也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 “只不过……”近香移困惑地看向四周:“玉玄炽去了哪儿?” 这时,她忽然想起方才浮岛受刑的恶者所言——凡是经受了雷劫的犯人,都会失去记忆,变为凡人,尝遍生老病死之苦。 近香移推测,她现在呆的地方,就是浮岛重建后的岛屿。而她之所以在这里,就是受了雷劫,要在此蒙受刑罚之苦。 思索之时,她忽的听闻远处传来声音:“香移!——” 是玉玄炽。 70 第163章 意识到玉玄炽就在附近,近香移的身子都紧跟着颤了一下。虽然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记忆也恢复得差不多,但还没有做好见玉玄炽的准备。 她又不是刚化形苏醒的小神树,她拥有上辈子六百多年的记忆,又经历一场生死轮回,此时此刻,近香移的心境已非数日前可比。 她一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因为玉玄炽未依照约定来看她而生气,就觉得尴尬得起鸡皮疙瘩。 说好了要彻底和玉玄炽一刀两断的,结果没了记忆,却还是为他动了心。纵然那时她尚未察觉,但近香移很清楚,那种时刻牵挂着玉玄炽的心情。 那不是重蹈两百年前的覆辙了么? 既然如此,那她当年还费老大工夫和他划清界限干什么?属实白搭。 不过好在玉玄炽还不知道她重获新生之后,又再次对他动情,一切都还来得及。 往日的旧账,近香移懒得跟他算。倘若玉玄炽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说不定又要将以前的事情反过来倒过去地说。 烦都烦死了。 如果有得选择,近香移希望不要这么快跟玉玄炽碰面。 思索之间,玉玄炽的声音愈来愈近,几乎就要找过来了。她心中一慌,即刻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在她的视野当中,熟悉的男子背影从深林中的另一端闯了过来。他的神色焦急,一身狼狈,表情更带了几分自责。 近香移:“……” 有这么着急? 她心想,玉玄炽这么忙着找她,急成这样,身上的伤也来不及处理。可她这样避而不见,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 忽然,近香移脑中灵光一闪,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等等,她当做没有恢复记忆不就完事儿了么? 只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依然能维持现状。等离开了无间大牢之后,玉玄炽必然要抓紧处理血魔的案件,到时,她就趁机离开鸿蒙山。 天大地大,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是没有玉玄炽在的地方,不是任她行走么? 等时间一长,玉玄炽终究会将这段感情放下的。数百年后再重逢,两人见面不过也是释然一笑。 数百年的时间,是近香移估算玉玄炽能坚持的最长时间。 她猜测,纵然玉玄炽再长情,数百年的光阴过去,他总该心灰意冷,总该死心了。 再说,感情是需要持续付出来维持的。假若他们两人一直碰不上面,从没有过联系,那么再热烈的情感,也会渐渐消磨干净。 这是闲聊之时,时与期告诉她的经验之谈。虽然她觉得时与期这人不怎么靠谱,但他到底是结缘殿神官,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他应该比较专业。 “勉强相信他一次。”近香移心想。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玉玄炽一眼,然后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懵懵懂懂地绕了一圈,然后走回来: “怀觉——”不是,应当喊殿主——怀觉仙君是百年前近香移才会喊的称呼—— “殿主、殿主!我在这里!” 近香移朝他招了招手,玉玄炽即刻扭过头来。 “你、你可无恙?”玉玄炽来到近前。他紧紧扣着近香移的肩膀,左右查看她的伤势。 好在近香移确实没有多受什么伤,玉玄炽松了口气。他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低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近香移:“……” 见他这样,她心中五味杂陈。本着良心,她关心了玉玄炽一句:“你的伤比较严重,与其关心我,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她这么说着,便伸出手戳了戳玉玄炽身上被雷电击出的伤痕:“跟烧焦了似的……” 然而近香移这么一碰,玉玄炽忽然倒吸了口气。被雷电伤过的创口经触碰之后,传来了一阵阵刺痛感。 他的胳膊动了动,而后道:“别碰了。” 近香移:“……哦,弄痛你了,不好意思。”说完,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那个人不是说,受了雷劫之后,会失去记忆,变成凡人的么?怎么我们的记忆都还好好的,而且好像也没有变成凡人么……” 近香移尝试过了,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并未消失,她还是神树化形的精怪,不是凡人之身。 “关于这一点,我亦不清楚。”玉玄炽摇摇头,说:“或许是无间大牢内部出现了不为人知的差错,因此雷劫并未起到相应的作用。” 近香移推测道:“那既然雷劫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这也就意味着,浮岛上的其他恶者也不会变为凡人。” 也就是说,恶者将不会受到其他刑法。他们或许能够借此恢复能力,并寻找机会从中脱逃。 且不论他们是否有那个能耐离开无间大牢,若被那些恶人发现,浮岛上还有两个外人——尤其是玉玄炽,他是天界严律殿殿主,是那些恶人的死对头——那他们岂不是很轻易就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玉玄炽在严律殿做的又都是得罪人的差事,说不定,浮岛上就有不少人是他抓来的。 而眼下他们被困无间大牢,正是那群恶人报复的好时机。 近香移悲观地想,接下来他们很有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她道:“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时候躲起来,免得被浮岛上的恶人围攻?”近香移有点担心:“你我若是没受伤便罢了,偏偏——” 玉玄炽:“为何要躲?即便那些恶人不被洗去记忆,他们的功体也不会恢复。审听堂处置犯人,向来是要将他们的功体废除的。纵然他们人多势众,也拿我们没有办法。你且安心。” “原来是这样……”近香移安心了些,“那就好。这样一来,我们只要在浮岛上等待止戈天援兵就可以了。” 只要静秋真君及时赶到,他们就能安全离开了。 至于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 “你伤势严重,先给你治伤要紧。”近香移道,“你带了疗伤的丹药没有?够不够用?” “够。”说话间,玉玄炽便将一瓶白色瓷瓶递给她:“此药能助你修复外伤,拿着。” 近香移没有推辞。 吃了药后,两人沿着山间小路往外走。半途,天空中阴云密布,暴风雨在云层中酝酿。 “要下雨了。”近香移抬头看去,见的头顶一片昏暗。 这时,丛林小径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阵簌簌声响。随即,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过来。见到他们,男子讶异片刻,道:“你们是谁?……” 70 第164章 来者形容狼狈,和玉玄炽一样,身上有许多被雷电击过的伤痕。他的衣衫破烂,发丝散乱,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严厉的酷刑。 近香移心中警惕:“我们与你一样,同是无间大牢受刑的罪犯罢了。” “是么?”男子将信将疑,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他说:“可我瞧着你们的模样与通身的气派,一点也不像是这里的囚犯。” 近香移:“你是被雷劈了所以脑子不清醒。能被关进无间大牢里的,不是囚犯,还能是谁?难不成还是天界神官?” 闻言,男子顿时失笑:“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一时没想清楚,抱歉。”那人又道:“可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们?” 近香移:“无间大牢里关押的犯人多了去了,你总不可能所有犯人都见过。而且,我们是前段时间被关进来的,你没见过我们也是正常。” 她觉得自己跟着时与期、玉玄炽两个人学坏了,编起谎话来一套又一套的,也不脸红。 “不过我们两人初来乍到,对无间大牢的规则尚不熟悉。怎么雷劫过后,这座浮岛便奇迹般的重建了?”近香移说:“当真是神奇。” 玉玄炽和她对视一眼,亦是配合道:“我们曾听此地的囚犯说,雷劫过后,所有承受雷电之人,皆会失去记忆,成为普通的凡人,并承受生老病死之苦。不知是否为真?” 男子道:“你们得到的消息不假,这座浮岛的雷电,确实是会让人失去记忆。只不过今次不知为何,雷劫竟然不起作用,我也觉得十分奇怪。” 他推测道:“莫非是无间大牢的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意外的发生?” 男子看上去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当真是对浮岛上的异常情况一无所知。 近香移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在说谎,心中信了几分,于是又问:“你可记得,所谓的‘生老病死’的刑罚,会持续多久?” “这个……”年轻男子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实不相瞒,在进入这座浮岛之前,我所承受的刑罚过重,魂魄有了损伤,常常记不清发生过的事情,因此我也不能肯定这场刑罚究竟到何时才会结束。” 闻言,近香移不由得看了玉玄炽一眼。 玉玄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多谢告知。我们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 身后,男子犹豫着追着喊了一句:“此地凶险,两位不与我一道儿?” “你我不同道,告辞。”说罢,玉玄炽便带着近香移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近香移回头看了一眼,见得男子仍懵懵懂懂地站在原地。他不解地挠了挠头,然后转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说:“为什么不跟他一块儿走?虽然那人记忆混乱,但至少对浮岛有些熟悉。或许,我们能从他身上套出些许有用的线索来。”比如有关浮岛的灾劫。 玉玄炽则道:“无间大牢内关押的,皆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手下沾染无数生灵的鲜血,自私残忍是他们的本性。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够信任么?” 近香移:“你是说,刚才那个人是骗我们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玉玄炽道:“或许他真的记忆有失,或许他真的魂魄有损,但浮岛之上奸邪环绕,我们需得小心谨慎。” 他倒是不怕那伙人摆在台面上针对,但就怕他们合起伙来耍阴招。 谨慎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而此时,近香移则喃喃道:“话说回来,无间大牢内的刑罚如此严酷,白栀武君是如何重获法力的呢?” 论理,他也跟这里的所有囚犯一样,被毁去功体,沦为废人了啊。 这也是玉玄炽至今未解的疑惑。 虽说止戈天正在审问那名背叛者,但是他相助钦白的全过程,却不得而知。 在仙云城与静秋真君交换线索之时,玉玄炽一心担忧近香移的安危,没来得及问清钦白一案的细节,如今回想起来,只恨自己没有多问几句。 “钦白恢复法力一事,恐怕不仅仅是有神官协助这样简单。”玉玄炽说,“或许,钦白一案,和无间大牢内部出现的问题是有所关联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关联,他目前还不能确定。 近香移问:“要查一查么?” 论理,这是止戈天审听堂的案件,玉玄炽身为太虚庭的神官,是没有资格插手的。但是如今他们两人都卷入其中,若要查一查,也未尝不可。 玉玄炽:“先处理眼前的问题要紧。倘若仍有余力,便查一查。” 此刻他与近香移皆受了伤,一切等伤好了再商议。 然而计划归计划,变化可不会老老实实按着他们的计划行事。 在近香移和玉玄炽一前一后地除了森林后,前方的路便被一伙村民给拦住了。他们手中拿着铁锹、锄头,神情紧张地盯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 近香移顿住脚步,心中疑惑:怎么,这个浮岛上还有村民? 她无端地推测,难道浮岛还虚构了一个小人间不成? 此时,彼端的一伙村民正精神紧绷地窃窃私语: “我、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办,你说?” “那、那也不好让外人来承担苦果的,若是让‘山神’发现,献祭的不是咱们本村的人,那岂不是要惹得山神震怒?” “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难不成,你心甘情愿让你的老婆孩子成为‘山神’口中的祭品?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别说那么多了,你若不想干,现在就走,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谁、谁说我要走了,我、我只是有点害怕……” “都闭嘴,那两个人走过来了!”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扭头,朝来者望过去。 瞬间,他们即刻摆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同时瞪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你们两个站住!” 近香移:“……” ??? 这些村民拦着他们干什么?没记错的话,她和玉玄炽并没有惹到这些人? 近香移正想说话,玉玄炽却拉住了她:“静观其变。” “……好。” 说话间,村民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的举着柴刀,大喊道:“就是他们两人触怒了山神,才让山神降罚于村民。将他们抓起来,献祭山神,平息山神怒火!” 近香移:“嗯?” 什么山神? 70 第165章 近香移意识到,这里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无间大牢内的浮岛不可能出现人间的村民。她所见到的周围全新的环境,是浮岛重建后,为惩戒囚犯而设立的新的刑场。 也是所谓的“生老病死”之刑罚的载体。 至于眼前的“村民”,应该就是浮岛重建之时,顺带捏出来虚幻的人物。这些人物的作用,就是一步步引导犯人承受刑罚的“狱卒”。 近香移想:这里就是钦白受刑之地,他受刑的时候,所经历的,正是如今我们所经历的么如果是,那么…… 她进一步推测,钦白恢复法力的契机,或许就与浮岛重建后开启的刑罚有关。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近香移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不过……她看向玉玄炽。两人对上目光,瞬间达成共识,未尽之言已在眼神之中,不言而喻。 玉玄炽上前一步道:“没错,是我们触怒了山神,要怎么样,都随你们。” 在场村民:“” 他们诧异地面面相觑,相互对了个眼神: “他、他们……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 “你们说,他们该不会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了还是说,他们另有算盘难道是有阴谋!我们真的要抓走他们吗这会不会对我们有威胁” “管他们有没有威胁,先带回去,解了咱们燃眉之急再说!” 领头的村民凶神恶煞,振臂一呼:“带走!——” 话音落下,村民便一拥而上,不仅将他们包围,更是作势要就地将两人捆绑起来。 近香移一看他们手中那粗粗的麻绳,便道:“我们自己会走,用不着绳索。” 说罢,她与玉玄炽两人便并肩朝前走去。他们行为坦荡,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周围的村民更畏惧几分。 他们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疾言厉色道:“走什么走,谁准你们走的,赶紧捆起来!” 随即,一两个胆大的村民快步走上前来,就要拉扯。 见此情景,玉玄炽即刻将近香移护在身后,目带警告:“我们自当跟你们走,但尔等若是使用强硬手段,那么,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冷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去一眼,顿时,所有村民都被震慑住了。 他们心中骇然,便不敢再上前一步。 到底不过是外强中干,被玉玄炽这么一恐吓,他们就老实下来了,也不敢胡乱攀扯。 “那、那你们走前头!”领头的中年男子指了指另一个人,道:“你来领路!” “可以,我来带路。” 说罢,村民便以包围之势,将近香移和玉玄炽挟持着往山下走去。 近香移一面走,一面观察四周。行到中途,玉玄炽静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近香移心中一跳,连忙要挣脱。 她和玉玄炽尚有纠葛未解,她又有心结,眼下还为往事而结界。这会儿玉玄炽又不明不白的牵起手来,如此亲近算什么说都说不清楚。 近香移手指动了两下,正要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但在这时候,一张折叠起来的符纸便塞到她手心里来。 与此同时,玉玄炽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别动,拿着。” 近香移明白了,知道他这是要与她秘密传音:“哦。你要说什么” “我……”玉玄炽顿了顿,又道:“你受了几道雷劫,当真无恙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即便是他,受了雷劫也不免神魂震荡,心神有了损伤。近香移功力尚浅,即便没有严重的外伤,但神魂多少也有些损害。 再者…… 他暗自瞧了瞧近香移,隐隐觉察到重逢之后,近香移对他的态度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只是这变化并不显眼,若非他时常留意她,否则也不会发现—— 所以,她究竟是为何,才开始疏远他了 玉玄炽心中担忧,想道,莫非是回忆起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紧。此时此刻,他想起当年近香移被策梦仙君封印的记忆,也是在止戈天受了戒灵鞭,鞭打了神魂解开了封印。 如今她又承受了比戒灵鞭更厉害的雷劫,保不齐就恢复了上一世的数百年记忆。 虽说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玉玄炽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倒不是不愿意近香移想起来,只是担心,担心她想起什么了,就又会离他而去。他知道,近香移的一颗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离了他,她依旧能好好的。她志在三界,没了男女情爱,她能走得更远。细究下来,离不开她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在近香移还只是一棵树,种在鸿蒙山的时候,玉玄炽便常常回想过去百年里,近香移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的情景。 回忆纷至沓来,他越是怀念,那些回忆就越是清晰,而他的心就越是后悔。 纵然知晓往事不可追,但他总也忍不住设想,若是近香移仍在,若是他们两人没有撕开面子吵那一回,或许今次他一回头,她仍在原地等他。 但设想终归只是设想。 他不能总靠着回忆过日子。如今近香移不愿再亲近他,那他便做这个往前走的人。近香移退一步,他走十步。 如此,总有一天能将人追回来的。 玉玄炽在心中这般盘算着,便下意识地抓紧了近香移的手。两人掌心相贴,很是亲近。 和玉玄炽百转千回的想法不同,此刻,近香移满怀心事。她没法将手从玉玄炽掌中抽出来,又怕动作太大引得旁人注意,只能随玉玄炽去。 “我当真无恙,好得很。” 近香移心想,玉玄炽这是趁机占她便宜。 他也好意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儿女情长难道他不应该多想想钦白一案的原委么现在他就已经是这般缠人姿态了,若是让他知道她恢复了记忆,那还得了 近香移打定主意,决不能让秘密给玉玄炽知道。 寂静幽林当中,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四周。十数人的脚步落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近香移这么被玉玄炽牵着,透过符纸与他传递消息:“我仔细想了想,凭钦白与叛徒两人,就能瞒天过海,恢复法力,离开止戈天么恐怕没有这样简单,或许……大牢内还有钦白的同党” 她猜测,有可能就是在这伙同党的相助下,钦白才能安然从大牢离开。 对此,玉玄炽没有妄下断论。他道:“在调查清楚真相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他们说话之间,周围的村民忽然停了下来。 近香移抬眸望去,见得前方山野之中,乡野农舍错落其中。而在更远处,是连成片的农田与无边旷野。 这就是村民要带他们来的村庄了。 70 第166章 近香移和玉玄炽同时顿住脚步。他们的目光放远,望到了立在农舍当中、足有三层楼高的阁楼。 “快走!” 村民在身后叫嚷一声,赶着他们朝前方而去。 片刻之后,十数个人一同来到了那座阁楼之外。到了地方,近香移才发现阁楼所在的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而在这院子之外,早已有人候在那里了。 那伙人吵吵嚷嚷的,几个人扭打在一处,骂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 “快抓住他,别让他闹事!” 在村民的叫嚷声中,夹杂着好几句粗鄙之语。近香移仔细一看,见得是好几名农人,正围作一团,殴打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着一身旧衣,头发也散乱着。他一面与村民打斗,一面恶语相向:“你们敢动我,我就要你们的命!” “你已落在我们手中,竟然还敢大放厥词?给我打,狠狠的打,教他看一看,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说话间,那伙村民便同时围殴那名男子。不过片刻工夫,男子便被棍棒打晕,又捆上了绳索,由两名壮年男子抬入阁楼当中了。 近香移静静看了片刻,而后和玉玄炽传音:“我觉着被打晕的那人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好像是不久之前,在深林当中见到的浮岛囚犯。 玉玄炽点点头,道:“是他。” “那……”不等近香移说完话,身后便有人来推搡他们。 这伙村民手上蛮力很大,一面走,一面推,便将他们两人赶进了院落西边的一间破旧屋子。 小屋的大门一关一合,明亮的光线一闪而过,近香移看到了地上五花大绑的男子。同时,村民在外头将门落了锁: “触怒山神的恶人,且先让你们安稳片刻,等今晚一到,便是你们的死期!” 随后,男子愕然抬头,惊讶地看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怎么是你们?” 男子挣扎着坐起身来,一双眼睛转了转,道:“你们怎么也被他们给抓过来了?” 近香移打量他一眼,说道:“自然是同你一样,被那些村民当做触怒山神的恶人,抓过来献祭山神了。” “你们也是……”男子愣了一下,而后急道:“既然我们都是意外被他们抓来的,一同落难,那便快解开我的绳索,你我也好共同商议对策。” 近香移看了眼玉玄炽,后者微微颔首,然后上前亲自解开了男子身上的绳索。同时,他对男子道:“你说的十分在理。如今我等陷入危难,彼此守望相助,才有机会脱险。”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男子两三下就将身上的绳索抖落下来,道:“这村子里的人当真是野蛮无礼,竟然要将活人献祭给山神!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们何曾触怒过什么山神?”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道:“我细细的想过了,浮岛上绝不可能有什么村民存在,那些人必然是浮岛施放刑罚的人。我们要从这刑罚中脱身,那就必须躲开所谓的‘献祭’。” 近香移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正是这个道理。”她不动声色地和玉玄炽交换了个眼神,又道:“不过我们所知道的消息有限,不知道阁下你这边有没有重要的线索。” “我们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必这样客气了。吾名许烨,称呼我名字即可。”男子道:“至于旁的线索……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我从那伙村民的口中打探出,他们这个庄子受到了什么‘山神’的诅咒,需要以人命献祭,才能平息‘山神’之怒。 “他们不愿意牺牲自己村子的人,才想了找村外人做祭品的招。而眼下,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们倾尽财力所建造的山神庙。” 这些话,并不是近香移想要听的。 最初遇到村民之时,她便从他们的低声交谈当中推测了些许线索来。许烨所说的事,她心中早已有数。 她想要知道的是,许烨是否经历过这场历练。 近香移问道:“先前你说,在遭受雷劫之后,记忆便出现了混乱的情况。那么,你有没有感觉如今你所经历的一切,有几分熟悉呢?” 玉玄炽亦道:“你若有印象,或许,我们就能想到克服困境的办法。” 闻言,许烨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等一等,你们让我想一想……” 他在屋子当中来回踱步,一面敲着自己的头,一面为难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玉玄炽:“不急,你慢慢想。” “那我——” 许烨话音刚落,小屋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一名壮年男子指着他们说:“将他们捆起来,送到山神殿,开始献祭仪式!” 顿时,男子身后的村民一拥而上,粗麻绳索将他们三人牢牢捆住,继而将他们扭送到了后殿。 近香移和玉玄炽有心一探‘山神’虚实,因而未曾反抗。 她抬起头,看到大殿的正中央立着一座足有一丈高的石雕。石雕通体赤红,一双怒目瞪视前方。 此时,村民在石雕面前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山神大人容禀,您要的祭品,我们已经送到了,还请山神享用。倘若山神大人满意,请大人不要再惩罚村民,还我们一个安宁的生活。” 说罢,他们又磕了磕头,随后退离大殿,就连大门也关了起来。 许烨惊道:“他们把门锁上了!” 近香移:“锁了就锁了,再打开就是了。”她扭头看向玉玄炽,见他神色怪异,便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殿中有异。”玉玄炽警惕地看向四周,“此地似乎藏有法阵。” 近香移:“法阵?” 她看了眼许烨,道:“你想起来没有?” 许烨愣愣的:“什么?” 近香移:“就是——” 未等她把话说完,整座大殿忽然开始摇晃起来。四周烛火熄灭,黑暗当中,宛若有无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 同时,那座山神的神像开始剧烈晃动,轰隆声响不绝于耳。 玉玄炽神色一凛,剑气四溢,困住他们的绳索陡然被割断!紧接着,他骤然捉住近香移的手,将人往一侧闪避开去—— “小心!” 随即,神像便轰然倒塌! 电光火石之间,许烨惊叫一声,道:“我想起来了!这场历练有问题!” 第167章 神像倒塌的瞬间,周围烟尘四起。与此同时,大殿外围的地面倏地裂开了一条缝。裂缝沿着墙根延长扩散,紧接着,一堵墨色的围墙便从裂缝之下骤然升起。 伴随着围墙升起,浓烈的煞气弥漫四周。法阵运转而生,在顷刻间便形成一堵无形结界,将他们三人拦在其中。 近香移忙道:“不对,瞧这法阵,施法者是有备而来。”看眼前的情形,不像是浮岛所设立的刑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先出去再说?”近香移问。 玉玄炽:“此阵暗藏杀机,隐约之中,似乎是针对天界神官的功体。对你我不利,速速离开。” 近香移重修一世,并不位列仙班,因此感受上并不比玉玄炽所感受的明显。但她细看之下,确实发现了几分端倪。 她静静凝神,心想,这布阵的路数,颇有几分当年魔族的手法。 难道无间大牢内的异象,还与魔族有所牵扯? 近香移不敢掉以轻心,正要和玉玄炽联手,撕开法阵出口之时,许烨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一脸急色,气喘吁吁: “我想起来了,这里,这里就是天赐之地!” 许烨的脸上闪过一丝癫狂之色:“难怪我看那个神像如此眼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近香移和玉玄炽都没有明白。 玉玄炽动作顿了顿,道:“什么是天赐之地?” “天赐之地,是无间大牢内唯一不受规则管制之地。它能解除入阵者身上所有的枷锁禁制,还能让人恢复功体,甚至比以往更强!在我的印象当中,依稀记得有人通过天赐之地重获法力,并且离开了这里。 “我曾以为天赐之地不过是虚假的传说而已,没想到今天居然让我碰上了。” 闻言,近香移心中一震。 重获法力,又是从无间大牢里跑出去的,不是钦白又是谁? 原来钦白是从这里拿回的能力? 玉玄炽亦是神色凝重。 他追问道:“那人你可认识?” 许烨道:“我怎么会认识他?我若是认得他,早就跟在他屁股后头,逃出这个鬼地方了。不过你们也不用忧心,反正我们也到了天赐之地,出去也是早晚的事。” 说完,他觑了眼近香移和玉玄炽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你们两个看上去不是跟高兴的模样?可是有什么问题?” 近香移想,问题大了。 如果无间大牢所谓的“天赐之地”果真存在,那么,是大牢内部机制出了问题,才导致钦白出逃。 如此推断下去,也不知大牢之内,跑出了多少个囚犯。 恐怕这件事之后,无间大牢将永远封闭,止戈天也得彻查出逃的囚犯究竟有多少个了。 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近香移思考太多,当他们被围墙堵在方寸之地时,地面开始左右摇晃。烟尘从上方坠落,近香移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一侧倾斜。 惊疑不定之际,天旋地转。近香移控制不住栽倒下去的时候,是玉玄炽接住了她。再回过神来之时,眼前景象倏然一变。 黑色围墙所笼罩的地域上下颠倒,紧接着,围墙上的砖块一点一点地褪去颜色。近香移凝眸远望,视野中看到的是与浮岛截然不同的景象。 她觉得这片环境十分熟悉。 是鸿蒙山。 她又一次回到了鸿蒙山。 “这是虚假的幻境,我想我们上当了,无间大牢并不存在所谓的天赐之地,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近香移说着,即刻扭头去找玉玄炽的踪迹。 可当她转过身,玉玄炽已经不见了踪影。 近香移心中一惊,下意识喊了几声玉玄炽的名字,但是回应她的始终是一片沉寂。 不仅是玉玄炽,周围也不见许烨的身影。 近香移意识到他们被幻境所分散了。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一团乱麻。 前世抛弃一切牺牲自我之后,近香移一身的修为也紧跟着消失了。如今,她拥有的不过是数百年记忆,和短短一百年的修为而已。 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从脱逃。更别说,这很有能是针对她和玉玄炽所设下的陷阱,对方必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可她至今不知那人的目的为何。 危险将临,近香移心中恐慌更甚。束手无策,明知有危险但却无可奈何,这种感觉太煎熬了。 “玉玄炽!——” 她的声音在四野回荡,树林中倦鸟惊飞。 “他不在这里。”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近香移骤然扭头,看到的却是眼熟的面孔。 “是你。” 许烨仍然穿着那身破旧衣衫,但是眼神与气质却截然不同了。他灰头土脸,却丝毫难以掩盖周身的煞气。 “近香移,三界之内唯一修得人身、修得神职的神树之灵。前身乃是乌玄神木所化,其本体所蕴含之神力,具有起死回生、大增修为之功效。”许烨一步步走向近香移,姿态从容,全然不像先前那般畏缩作态: “我费尽周折,终于将你引至此地。钦白说的没错,你确实有疗伤之效。每靠近你一步,我便觉神魂所受之苦痛减少一分。若能得神树本体入药,用不了多久,我体内的沉疴便会被一一治愈。” 许烨笑了一下,长叹道:“还真是多谢你了。” 近香移登时警觉。她掌下凝聚法力,不甘心地深吸口气,道:“原来这是专门为我设下的局。” 真相再明显不过了。 钦白和许烨串通一气,两人里应外合,设计将她和玉玄炽搞到无间大牢之中,并且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他的目的是让他们体会炼狱之苦。 所以近香移和玉玄炽只会一心警惕浮岛的刑罚,而忽略了真正的危险。 即便被困山神庙之时,他们觉察出异样,但只要许烨说出钦白在此重获力量一事,他们就会被转移注意力,从而失去脱离法阵的最佳时机。 一旦计划得逞,近香移和玉玄炽就会被法阵内的幻象所分散。 如此一来,许烨便能将她擒拿,得到他想到的东西。 这是一桩很好的计谋,近香移甘拜下风。但是…… “我势单力薄,自知无力回天。但我在临死之前,希望你能为我解答——你和钦白,究竟是如何重获法力的?” 第168章 许烨面带微笑。他静静地看了近香移片刻,道:“你是要套我的话么” 近香移:“直白的询问算不上套话。这只是我个人的小请求,你都要杀了我了,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还是说,你害怕将这件事告诉我之后,你和钦白后续的计划就会失败” 许烨眯了眯眼睛:“激将法” “激将算了,你说是就是。”近香移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地看着许烨:“还不说么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上了,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便” 许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你确实已无路可逃。如此,我不介意让你做个明白鬼。” 他不疾不徐道:“无间大牢内并不存在什么天赐之地,那不过是我瞎编哄骗你们的谎话罢了。至于钦白是如何恢复法力的……那还得多谢止戈天的人帮忙。” 近香移:“你是说审听堂的人” 许烨:“好像是,我并不清楚。不过听说那人的权力很高。他改写了无间大牢内的刑罚机制,致使雷劫失去了原本的效用。而后,又利用浮岛上的刑罚掩人耳目,将钦白体内的禁制一一解除,并且通过雷劫,将钦白的法力还给了他。” “原来如此……”近香移若有所思。 钦白就是这样恢复法力的 不对。 据玉玄炽相告,串通钦白,并且将人放出无间大牢的止戈天叛徒,乃是审听堂内负责看守各个大牢的神官。 而这种等级的神官,并不具备改写无间大牢刑罚机制的权力。 况且,小小看管大牢的神官,根本就没有能力做到篡改炼狱内部机制的地步。 换言之,改写无间大牢刑罚机制的,另有其人。 照此推断,和钦白串通的止戈天神官,不止一个! 有能力改写无间大牢刑法机制,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牢出入口打开,将囚犯释出,还了解鸿蒙山的情况…… 忽然,近香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玉玄炽和静秋真君兵分两路,但静秋真君却始终没有出现。 于天界神官而言,千里之行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为何静秋真君去搬救兵,却迟迟未现身 是他因事耽搁,还是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思及此,近香移便觉豁然开朗。 倘若一切都是静秋真君在背后谋划,那便解释得通了。 “若我推测不错的话,与你们串通的神官便是静秋真君。”近香移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并释放出一缕浅淡的灵力,悄无声息地试探地下的法阵。 还有机会,她想。 静秋真君等人并不知道,在承受无间大牢的雷劫之后,她已经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他们以为她只是修行短短百年的神树,神识尚未成熟,对法力的运用也是懵懵懂懂。 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赢,那么面对她,势必会轻敌。 方才许烨毫无戒心地告知钦白逃出无间大牢的细节,就是佐证。 而近香移要做的,就是趁其不备,寻找时机破局。 此时,许烨尚不知她心中打的小算盘。他讶异地看了眼近香移,说道:“静秋真君是何人物” 近香移道:“那自然是协助钦白,将无间大牢的入口转移到鸿蒙山的人了。原本他答应玉玄炽要带救兵来,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想,他应该是何钦白有了不清楚的交易,所以迟迟不现身。” 许烨未置可否,只道:“我瞧你心里清楚得很,想必是厘清了来龙去脉了。既然如此,我亦不能留你性命,受死,芳菲殿主——” 话音落下,四周狂风顿起。 一股腐烂之气从地下深处涌了上来。与此同时,席卷的狂风带来一阵阵黑色浓烟。在这片浓烟之后,便是冲天的火舌。 硝烟伴随着恶臭,将近香移团团包围。 近香移心中大骇,被烧焦的气味和陈腐气息逼得连连后退。两股气味杂糅到一起,形成一股怪味,闻得她几欲作呕。 太熏了,近香移想。 她捂住口鼻,但阻挡不住这股怪味的逼近。紧接着,她单手聚力,细密的花墙护着她的周围。但很快,花墙的枝叶根茎竟显出了衰败之象! 随即,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短短一眨眼的工夫,阴冷雨水从天而降。水滴在触及花墙之时,近香移便感到一阵灼烧的痛感。 三重夹击之下,她已有力疲之态。 然而这些并不足以致命。 许烨的目的是,逼她筋疲力尽无法反抗,继而化出原形,好让神树能够为他所用。 近香移咬紧牙关,屏息聚力,指尖流泻而出的花瓣旋流在头顶撑起一层屏障。灼烧的雨滴被阻隔在外,她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冷汗从额际划落下来,近香移内心焦急:怎么还没找到法阵的漏洞究竟在哪里 她稍稍静了静神,意识随着地下灵蝶移动。忽然,她在东北角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异样。 近香移陡然睁开眼睛,继而拼尽全身之力,驱动灵符,将一身神力灌注其中。顷刻间,流光猛地冲入地底。 随着神力涌入,法阵的格局骤然改变! 许烨惊诧地看着四周,只见周围灵气流转的方向出现了变动,阴冷阴邪的气息在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象征着再生的暖风从后方吹了过来。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做了什么,法阵怎么会……” 这是源自他们魔族的法阵,近香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找到关窍,改变源自魔族的法阵 凭她不过百年的修为 钦白不是说,现在的近香移只有重修后的记忆,能力也远远比不上上一世的芳菲殿主么 上一世…… 许烨明白了。他恶狠狠瞪了近香移一眼:“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是不是” 近香移没有否认。她道:“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刚苏醒的近香移,而是死而复生,活了两世的近香移。” 刚从鸿蒙山化形的近香移不懂得怎么对付魔族法阵,但拥有两世记忆的她却很清楚应当如何发挥她的术法优势。 诚然,眼下她的实力有限,单凭武力是没法将许烨拿下的。但是她有术法傍身。 近香移气沉丹田,双手捏诀,粉紫色流光萦绕周身。金色符咒从她掌中飞出,一座黑金色的塔楼拔地而起。 见状,许烨立刻飞身后退,同时,墨色金光猛地刺向近香移。 近香移不闪不避。她神色凝重,浑身力量爆冲,无数藤蔓从她脚下升起。藤蔓以雷霆之势冲向许烨,不过眨眼的工夫,剑气便被藤蔓冲散。 许烨来不及应对,转眼就被藤蔓困住了手脚。他又惊又怒,瞪着近香移的眼睛几欲冒火:“你牺牲本体的神力来对付我,就算你能将我拿下,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力竭而死!” 近香移抹掉嘴角的血,道:“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凭你,还不足以耗光我所有的神力。” 话音落下,黑金塔楼骤然扩大! 许烨奋力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黑塔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殆尽。许烨失声尖叫: “不、不可以,不!——” 喊叫声穿透黑塔,传遍四野。许烨眼前一黑,再眨眼,无尽的黑暗已经将他笼罩…… 黑塔落成的瞬间,近香移身上气力一松。精神松懈过后,她四肢一软,差点向地面栽倒下去。 “呼,总算是成功了。” 她以本体神力为代价,构建七绝塔,就不相信不能将许烨给困住。 他不过是被困无间大牢多年的囚犯而已,神魂有损,法力又没有完全恢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七绝塔内逃出的。 近香移想,靠着七绝塔,应该能够撑到玉玄炽赶过来的。 说人人到,近香移刚琢磨着玉玄炽的下落,这会儿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近香移!——” “我……”近香移正要回头,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胳膊。玉玄炽急切地声音回响在耳边: “你可无恙” 近香移感觉他抓得有些紧:“我没事啊。许烨想逼我化出原形,好让我的本体能为他所拥。但是我以消耗本体神力催动七绝塔,将他困在里面了。” 她确实是没什么大的损伤。 顶多损失了神力,无法再恢复了而已。 这已经是顶好的消息了,但她却察觉到玉玄炽浑身一僵。近香移抬眸望去,看到的是玉玄炽深沉似海的眼睛。 此刻,玉玄炽深吸口气,他闭了闭眼睛,斟酌过后才道:“七绝塔是天界术法,你才化形不久,如何能知道布阵的诀窍” 他定定地看着近香移,声音轻得生怕将人吓跑了似的:“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近香移:“……” 糟糕,她忘记了,重生的“近香移”是没有办法施展七绝塔的!光顾着对付许烨,她全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知道她底细的玉玄炽! “……”近香移颇为无奈:“如果我说我没有恢复记忆,你相信吗” 玉玄炽:“你认为呢。” 近香移:“……行了,快松开我,你抓疼我了。” 玉玄炽立马就松手了。可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近香移,舍不得将眼神移开:“是方才受雷劫的影响,所以才……” 近香移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只想起了一部分,并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所以你别跟我说以前你我如何如何,我是不一定会记得的。” 闻言,玉玄炽只得苦笑:“好,你不愿提,我便不提。”他何尝不知道,近香移最不喜他拿过往说事。 她还愿意与他说话,完全是看在往年同僚的情分。 若能谈公事,绝不会提私事。 假使他不依不饶地请求她回头,她必然扭头就走,决计不会再理会他。 此时此刻,玉玄炽无比庆幸他们之间还有几分救命的恩情在,否则近香移也不会多看他两眼。 “闲话休提。”近香移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没有我从许烨那边套出了话,他说,他和钦白设下此局,是为了拿到我的本体入药。” 近香移将她与许烨对峙的过程复述一遍,又道:“我觉得,静秋真君八成是背叛了止戈天。否则救援怎么会迟迟未到呢如果止戈天的人不知道我们落入了无间大牢,我们又怎么出去” “想要出去,倒是不难。”玉玄炽解释道:“方才你我被幻境所分散,经我探查,幻境的法阵之下连接着通往止戈天审听堂的出入口,只要打通出口,我们便能离开这里。” 闻言,近香移心中一喜:“真的那样的话就太好了……等等,那我们走了,那许烨怎么办他还被我关在七绝塔里。” 玉玄炽回答道:“止戈天之人自会处理。” “哦。” 两人达成共识,别无二话。近香移以仅剩的法力,配合玉玄炽施展术法。他们解除了幻境之下的法阵,随后幻境解除,二人重回山神庙。 山神庙的神像已然倒塌,但却留下了一道透着光的细微裂缝。 天道十三阙被玉玄炽握在手中,神力催动之下,裂缝被撕扯成一道巨大的口子,紧接着,一道散着白光的漩涡出现在他们眼前。 玉玄炽拉着近香移,双双跃入漩涡当中。 “打开了,出口打开了!” “速速通知寂灭武神,快去!” “大人,是无间大牢内的囚犯么我们要不要——” 此刻,止戈天审听堂正乱着。 前头静秋真君背叛止戈天一事败露,寂灭武神率众神将其擒拿,这会儿正由各堂武神审判。 但没想到,乱子刚平息,这边无间大牢又出了问题。 从数日前开始,无间大牢的出入口就有些不太稳定。止戈天派出不少神兵神将来稳定内外的法阵,但始终不见成效。 一筹莫展之际,众人却忽然发现无间大牢的出口有被强行打开的趋势。 “加强法阵,决不能让里头的囚犯逃出!” “是!” 数道光芒落下,但紧接着,前方却骤然现出数道剑光。强劲的剑气伴随着无上神力,竟是在一瞬间将众神布施的结界打碎了!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从中飞掠而出! “且慢!——那、那是……严律殿主,还有、还有芳菲殿主!” 70 第169章 近香移先是感到一阵头晕眼花,随后耳边便传来嗡嗡的吵闹声。 周遭环境骤然变化,加上方经历一场大战,近香移筋疲力尽,差点没有站住脚,是玉玄炽及时扶住了她:“小心!” 近香移一张脸十分苍白,勉强打起精神:“谢谢。” 这时,止戈天神官惊异道:“严律殿主,你们怎么会从无间大牢里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玄炽道:“此事说来话长。寂灭武神在何处?我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一名神官回答道:“武神在处理静秋真君反叛一案,眼下正在提审静秋真君与钦白两人。” 近香移:“哦?寂灭武神已经查出是静秋真君在暗中相助钦白的了?”动作还挺快的,寂灭武神不愧是止戈天的第一把手。 神官解释道:“在静秋真君追查叛徒的时候,寂灭武神便觉察到异样之处了。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武神并没有即刻采取行动。直到无间大牢的入口被转移。” 静秋真君下令捉拿并审问审听堂叛徒,随后下界寻找钦白踪迹,实则暗中将无间大牢入口转移到了鸿蒙山。 寂灭武神发现入口发生变动之后,便立刻提审被抓住的止戈天叛徒。正是这一审,他发现那叛徒早已被魔族夺了舍。 武神推断止戈天内必然还有同党,随后便怀疑到了静秋真君。 “夺舍的魔族最硬的很,武神多次审问之后才肯透露实情。原来静秋真君本人早已死了,现在的‘静秋真君’,乃是出自魔族的千面画影。魔者不仅占有了真君的身体,更是窃取了真君的所有记忆,并取而代之。” 千面画影并没有直接毁了静秋真君的肉身,而是将魂体与之融合,手法类似夺舍,但又与夺舍有几分不同。这也是止戈天众神没有发现千面画影真身的原因。 近香移眉心微皱,说道:“可是早在百年前,千面画影便死在了白桦城,是我和玉玄炽联手绞杀,不会有错的。” 止戈天神官回答道:“您有所不知,千面画影一族极为阴险狡诈。他们自知树敌甚多,因此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领,其中有一门邪术。纵使身死,却会留下一缕魂魄。未散的魂魄将重回魔族领地,经养魂池修养之后,仍可修得人身。 “纵然当日您与严律殿主在白桦城将其诛杀,但千面画影有邪术傍身,终将寻得机会,卷土重来。如今,占据静秋真君肉身的,便是当年从白桦城逃逸的千面画影的魂魄。” 近香移明白了:“原来如此。那静秋真君本人……” 神官摇了摇头,说:“救不回来了。”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玉玄炽道:“近香移有伤在身,既然这里有你们处理,我便先带她回去疗伤。” 说罢,他便要带着近香移离开止戈天。 “严律殿主且慢。”审听堂的神官忙道:“实不相瞒,方才寂灭武神还在寻找您的下落。武神要我通知您,钦白等人叛逃一案,需要严律殿与止戈天共同审理。” 玉玄炽:“可……” 近香移打断他:“你有要事要做,就不用管我了。这里是天界,不会有危险的。” 审听堂神官亦道:“殿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芳菲殿主的。” 玉玄炽看向近香移:“那……” 近香移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是,他们会照顾好我的,你有事就先忙。”好尴尬,她还没有准备好和玉玄炽单独相处,赶紧把人打发走! 接着,她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正事。” 玉玄炽见她表情严肃,态度又十分坚决,因此也不敢坚持,只能答应:“那我先去了,你、你且好生休息。” 近香移自然不会苛待自己:“那是自然。” 玉玄炽只得随审听堂的神官走了。 近香移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随后,一名年轻的女神官便领着她到神安殿。 神安殿是止戈天收留受伤神官的静养之地,在此任职的神官皆是太虚庭各大神殿选拔出来的,专长治疗的神者。 在经历百年前重隐山之乱后,止戈天各堂各殿皆替换了一轮神官,如今在神安殿任职的神者,并没有近香移所熟知的人物。 这要是换了百年前的她,必然要和他们套一套近乎。但她如今也不是天界神官,再这样做就不太合适了。 而且…… 她看看殿中行色匆匆的一众神官,发现他们的脸上满是漠然之色,面无表情。虽说都是飞升的神官,但神也有喜怒哀乐。 可神安殿的人却像是木偶一般,浑身上下,除了躯体四肢不是僵的,其他地方都僵得不像是个正常神。 近香移纳闷地想,神安殿的神官都是这样不好接近的么? 她不好去打扰人家处理公务,用了治伤的药之后,便独自留在院中赏花。大概是因为此刻她心中平静,便觉周围也跟着静了下来。 近香移望着前方的云海,心想,等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找个机会回到鸿蒙山。 陷入无间大牢的时候,鸿蒙山被钦白毁了个彻底,她得抓紧时间修复,否则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对了,还要在山中设立一道结界,时与期与狗不得入内。 “借问一下,我能坐在这里么?” 近香移扭过头,看到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面带微笑地望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这是止戈天的地盘,她是客人,自然没有霸占着不让人靠近的道理。 近香移回以微笑:“你随意。” 女子就在她面前坐下了。 这么一靠近,近香移才发现对方伤到了脚,还拄着拐。近香移推测,对方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伤。 “我原以为在经历一百年前的大战之后,三界能够和平好一阵,但没想到曾经的白栀武君会逃出无间大牢,引起战乱。看来三界之内,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候。”女子轻声说,口吻中满是无奈与叹息。 近香移眉梢一挑,心想,看来这人是参与平定钦白叛逃一案的神官了。她问道:“你是在捉拿钦白的过程中受的伤?” 她往下瞄了一眼,关心了一句:“伤势还无恙?” “有劳挂心,我没什么事。”女子道:“只是这腿……怕是有一阵子不能外出公干了。” 近香移:“既然受了伤,那便好好将养着。天界事务繁多,总会有忙的时候。” “芳菲殿主所言有理。” “?”近香移讶异地看她一眼:“你认得我?”她已经有百年未现身天界,对方又是生面孔,但女子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对方。 女子道:“芳菲殿主牺牲自我,保全三界的义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实不相瞒,这些年听闻有关殿主的多种传闻,我也不得不心生敬仰了。” 被人当着面夸,近香移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说:“职责所在罢了。当时的情况,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闻言,女子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殿主可看错我了,换作是我,我可不会走牺牲自我这条路。” 近香移:“?”这女神官怎么这么奇怪? 说话一股怪腔怪调,语意当中似乎意有所指。而且她的眼神……实在不像是个正派人的眼神。 近香移起了警惕心:“神女说笑了,天界神官皆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己任,当三界生死存亡皆系你一人之身时,哪里还会顾得上自己。”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你说是?” 女子盯着她,忽然抬起手按住了近香移的肩膀。她道:“可我并不是愚蠢的神仙,自然做不出此等仁义之举。” 刹那间,近香移瞳孔一缩,即将动手之时,女子指尖微动,冷白剑刃便横在了近香移的脖颈之上:“奉劝一句,殿主最好不好乱动,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殿主,那可就不好办了。” 近香移僵着身子不敢动。她侧过脸看着对方:“你是谁,为何要挟持我?” 她一面说,一面悄悄将手掌藏在广袖之下。 一片花瓣翩然落了地。 而女子则表情淡然地偏头看了一眼,她不以为意地道:“你即便向旁人传讯了又如何,整座神安殿都落入我手,没人救得了你。” 近香移:“你之所以挟持我,不过是想救出钦白等人罢了。我非天界之人,即便拿住了我,你也未必能如愿。” 她分析道:“再说,纵然神安殿被你所控制,但止戈天的一众神兵神将,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近香移深吸口气,和对方谈条件:“你倒不如放了我,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逃出止戈天。” “呵,逃,我为什么要逃?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走的。”女子靠近她,轻笑道:“你可是神树,带走你,可比救走钦白要划算多了。” 近香移:“……” 她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怎么最近遇到的事情,一桩一件,都是冲着她来的呢? 不就是棵神树么?三界之内,神树多了去了!至于逮着她一个人砍么? 近香移:“眼光放长远些。你可以选择威胁我,让我为你办事。我有前任芳菲殿主的身份在,于天界是畅行无阻的。你要什么,我可以为你拿到。你甚至可以用我来威胁玉玄炽。” 近香移道:“你知道的,我和玉玄炽的情感纠葛十分复杂。他既钟情于我,那么,为了救我,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她表面上说得诚恳,心中却想,玉玄炽喜欢她是没错啦,但是在是非大义面前,肯定是选择三界啊! 玉玄炽又不是有了爱人便不顾一切的人。他善于权衡利弊,不会让事情演变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要让挟持她的女子放松警惕。 如果对方果真信了她的话,拿她威胁玉玄炽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玉玄炽必然让这个卑鄙小人吃不了兜着走。 近香移又道:“你仔细想想,能够随意拿捏天界严律殿主,让他不得不为你办事,这种感觉是不是比直接杀了我,取用我本体要痛快多了?”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者,我的本体也不是万能的。你不不妨说一说,你要拿我的本体做什么,或许我能给你找来更有用的替代品。” “替代品?”女子冷笑道:“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我对你的恨!想让我放过你,门儿都没有!” 近香移满头的疑问。 苍天为鉴,她可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样一号人。 “姑娘,我何时得罪过你?你对我的恨,又是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近香移感觉肩膀上的手扣得更紧了些。她微微一动,剑刃便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近香移,你我有生死之仇,你该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 生死之仇? 近香移细细想来,她曾动手杀过的仇敌,无非是魔族和重隐山而已。 重隐山死得魂飞魄散,绝无复生之可能。至于魔族…… 素心铃,魔君矢怨? 她的魂魄、肉身都献祭给了神器,不可能会回来。 那么剩下的便是…… “千面画影,原来是你。”近香移虽感意外,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你分明与静秋真君的肉身融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个女神官了?” 她似笑非笑:“为了复仇,你还真是辛苦啊。”居然不惜舍去男子之身,变为女人。 那一瞬间,千面画影那张漂亮的假脸顿时变得狰狞。 他恶狠狠瞪了近香移一眼,道:“哼,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少得意,你们天界欠我们魔族的,我会让你们一一还回来!” 下一刻,他抬起手,指尖在近香移身后的几处大穴点了几下。 顿时,近香移法力被封,人也在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千面画影将晕倒的近香移接在怀中,站起身时,看了眼自己不利索的腿脚,登时恨得牙痒:“若非迫不得已,谁他娘的要进这贱女人的身躯?别扭死了。” 但若不换躯壳,他连大牢都出不来。而且他魂体带有魔气,容易被发现。也只有借用神官的肉身,才能掩藏一二。 千面画影抬眸看了眼远处的审听堂,暗自冷笑:止戈天也好,太虚庭也罢,等着,有你们神官吃苦的时候! 70 第169章 近香移先是感到一阵头晕眼花,随后耳边便传来嗡嗡的吵闹声。 周遭环境骤然变化,加上方经历一场大战,近香移筋疲力尽,差点没有站住脚,是玉玄炽及时扶住了她:“小心!” 近香移一张脸十分苍白,勉强打起精神:“谢谢。” 这时,止戈天神官惊异道:“严律殿主,你们怎么会从无间大牢里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玄炽道:“此事说来话长。寂灭武神在何处?我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一名神官回答道:“武神在处理静秋真君反叛一案,眼下正在提审静秋真君与钦白两人。” 近香移:“哦?寂灭武神已经查出是静秋真君在暗中相助钦白的了?”动作还挺快的,寂灭武神不愧是止戈天的第一把手。 神官解释道:“在静秋真君追查叛徒的时候,寂灭武神便觉察到异样之处了。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武神并没有即刻采取行动。直到无间大牢的入口被转移。” 静秋真君下令捉拿并审问审听堂叛徒,随后下界寻找钦白踪迹,实则暗中将无间大牢入口转移到了鸿蒙山。 寂灭武神发现入口发生变动之后,便立刻提审被抓住的止戈天叛徒。正是这一审,他发现那叛徒早已被魔族夺了舍。 武神推断止戈天内必然还有同党,随后便怀疑到了静秋真君。 “夺舍的魔族最硬的很,武神多次审问之后才肯透露实情。原来静秋真君本人早已死了,现在的‘静秋真君’,乃是出自魔族的千面画影。魔者不仅占有了真君的身体,更是窃取了真君的所有记忆,并取而代之。” 千面画影并没有直接毁了静秋真君的肉身,而是将魂体与之融合,手法类似夺舍,但又与夺舍有几分不同。这也是止戈天众神没有发现千面画影真身的原因。 近香移眉心微皱,说道:“可是早在百年前,千面画影便死在了白桦城,是我和玉玄炽联手绞杀,不会有错的。” 止戈天神官回答道:“您有所不知,千面画影一族极为阴险狡诈。他们自知树敌甚多,因此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领,其中有一门邪术。纵使身死,却会留下一缕魂魄。未散的魂魄将重回魔族领地,经养魂池修养之后,仍可修得人身。 “纵然当日您与严律殿主在白桦城将其诛杀,但千面画影有邪术傍身,终将寻得机会,卷土重来。如今,占据静秋真君肉身的,便是当年从白桦城逃逸的千面画影的魂魄。” 近香移明白了:“原来如此。那静秋真君本人……” 神官摇了摇头,说:“救不回来了。”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玉玄炽道:“近香移有伤在身,既然这里有你们处理,我便先带她回去疗伤。” 说罢,他便要带着近香移离开止戈天。 “严律殿主且慢。”审听堂的神官忙道:“实不相瞒,方才寂灭武神还在寻找您的下落。武神要我通知您,钦白等人叛逃一案,需要严律殿与止戈天共同审理。” 玉玄炽:“可……” 近香移打断他:“你有要事要做,就不用管我了。这里是天界,不会有危险的。” 审听堂神官亦道:“殿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芳菲殿主的。” 玉玄炽看向近香移:“那……” 近香移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是,他们会照顾好我的,你有事就先忙。”好尴尬,她还没有准备好和玉玄炽单独相处,赶紧把人打发走! 接着,她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正事。” 玉玄炽见她表情严肃,态度又十分坚决,因此也不敢坚持,只能答应:“那我先去了,你、你且好生休息。” 近香移自然不会苛待自己:“那是自然。” 玉玄炽只得随审听堂的神官走了。 近香移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随后,一名年轻的女神官便领着她到神安殿。 神安殿是止戈天收留受伤神官的静养之地,在此任职的神官皆是太虚庭各大神殿选拔出来的,专长治疗的神者。 在经历百年前重隐山之乱后,止戈天各堂各殿皆替换了一轮神官,如今在神安殿任职的神者,并没有近香移所熟知的人物。 这要是换了百年前的她,必然要和他们套一套近乎。但她如今也不是天界神官,再这样做就不太合适了。 而且…… 她看看殿中行色匆匆的一众神官,发现他们的脸上满是漠然之色,面无表情。虽说都是飞升的神官,但神也有喜怒哀乐。 可神安殿的人却像是木偶一般,浑身上下,除了躯体四肢不是僵的,其他地方都僵得不像是个正常神。 近香移纳闷地想,神安殿的神官都是这样不好接近的么? 她不好去打扰人家处理公务,用了治伤的药之后,便独自留在院中赏花。大概是因为此刻她心中平静,便觉周围也跟着静了下来。 近香移望着前方的云海,心想,等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找个机会回到鸿蒙山。 陷入无间大牢的时候,鸿蒙山被钦白毁了个彻底,她得抓紧时间修复,否则连最后的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对了,还要在山中设立一道结界,时与期与狗不得入内。 “借问一下,我能坐在这里么?” 近香移扭过头,看到一名身着青衣的女子面带微笑地望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这是止戈天的地盘,她是客人,自然没有霸占着不让人靠近的道理。 近香移回以微笑:“你随意。” 女子就在她面前坐下了。 这么一靠近,近香移才发现对方伤到了脚,还拄着拐。近香移推测,对方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伤。 “我原以为在经历一百年前的大战之后,三界能够和平好一阵,但没想到曾经的白栀武君会逃出无间大牢,引起战乱。看来三界之内,永远没有安宁的时候。”女子轻声说,口吻中满是无奈与叹息。 近香移眉梢一挑,心想,看来这人是参与平定钦白叛逃一案的神官了。她问道:“你是在捉拿钦白的过程中受的伤?” 她往下瞄了一眼,关心了一句:“伤势还无恙?” “有劳挂心,我没什么事。”女子道:“只是这腿……怕是有一阵子不能外出公干了。” 近香移:“既然受了伤,那便好好将养着。天界事务繁多,总会有忙的时候。” “芳菲殿主所言有理。” “?”近香移讶异地看她一眼:“你认得我?”她已经有百年未现身天界,对方又是生面孔,但女子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对方。 女子道:“芳菲殿主牺牲自我,保全三界的义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实不相瞒,这些年听闻有关殿主的多种传闻,我也不得不心生敬仰了。” 被人当着面夸,近香移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说:“职责所在罢了。当时的情况,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闻言,女子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殿主可看错我了,换作是我,我可不会走牺牲自我这条路。” 近香移:“?”这女神官怎么这么奇怪? 说话一股怪腔怪调,语意当中似乎意有所指。而且她的眼神……实在不像是个正派人的眼神。 近香移起了警惕心:“神女说笑了,天界神官皆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己任,当三界生死存亡皆系你一人之身时,哪里还会顾得上自己。”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你说是?” 女子盯着她,忽然抬起手按住了近香移的肩膀。她道:“可我并不是愚蠢的神仙,自然做不出此等仁义之举。” 刹那间,近香移瞳孔一缩,即将动手之时,女子指尖微动,冷白剑刃便横在了近香移的脖颈之上:“奉劝一句,殿主最好不好乱动,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殿主,那可就不好办了。” 近香移僵着身子不敢动。她侧过脸看着对方:“你是谁,为何要挟持我?” 她一面说,一面悄悄将手掌藏在广袖之下。 一片花瓣翩然落了地。 而女子则表情淡然地偏头看了一眼,她不以为意地道:“你即便向旁人传讯了又如何,整座神安殿都落入我手,没人救得了你。” 近香移:“你之所以挟持我,不过是想救出钦白等人罢了。我非天界之人,即便拿住了我,你也未必能如愿。” 她分析道:“再说,纵然神安殿被你所控制,但止戈天的一众神兵神将,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近香移深吸口气,和对方谈条件:“你倒不如放了我,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逃出止戈天。” “呵,逃,我为什么要逃?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走的。”女子靠近她,轻笑道:“你可是神树,带走你,可比救走钦白要划算多了。” 近香移:“……” 她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怎么最近遇到的事情,一桩一件,都是冲着她来的呢? 不就是棵神树么?三界之内,神树多了去了!至于逮着她一个人砍么? 近香移:“眼光放长远些。你可以选择威胁我,让我为你办事。我有前任芳菲殿主的身份在,于天界是畅行无阻的。你要什么,我可以为你拿到。你甚至可以用我来威胁玉玄炽。” 近香移道:“你知道的,我和玉玄炽的情感纠葛十分复杂。他既钟情于我,那么,为了救我,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她表面上说得诚恳,心中却想,玉玄炽喜欢她是没错啦,但是在是非大义面前,肯定是选择三界啊! 玉玄炽又不是有了爱人便不顾一切的人。他善于权衡利弊,不会让事情演变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要让挟持她的女子放松警惕。 如果对方果真信了她的话,拿她威胁玉玄炽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玉玄炽必然让这个卑鄙小人吃不了兜着走。 近香移又道:“你仔细想想,能够随意拿捏天界严律殿主,让他不得不为你办事,这种感觉是不是比直接杀了我,取用我本体要痛快多了?”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者,我的本体也不是万能的。你不不妨说一说,你要拿我的本体做什么,或许我能给你找来更有用的替代品。” “替代品?”女子冷笑道:“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我对你的恨!想让我放过你,门儿都没有!” 近香移满头的疑问。 苍天为鉴,她可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样一号人。 “姑娘,我何时得罪过你?你对我的恨,又是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近香移感觉肩膀上的手扣得更紧了些。她微微一动,剑刃便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近香移,你我有生死之仇,你该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 生死之仇? 近香移细细想来,她曾动手杀过的仇敌,无非是魔族和重隐山而已。 重隐山死得魂飞魄散,绝无复生之可能。至于魔族…… 素心铃,魔君矢怨? 她的魂魄、肉身都献祭给了神器,不可能会回来。 那么剩下的便是…… “千面画影,原来是你。”近香移虽感意外,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你分明与静秋真君的肉身融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个女神官了?” 她似笑非笑:“为了复仇,你还真是辛苦啊。”居然不惜舍去男子之身,变为女人。 那一瞬间,千面画影那张漂亮的假脸顿时变得狰狞。 他恶狠狠瞪了近香移一眼,道:“哼,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少得意,你们天界欠我们魔族的,我会让你们一一还回来!” 下一刻,他抬起手,指尖在近香移身后的几处大穴点了几下。 顿时,近香移法力被封,人也在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千面画影将晕倒的近香移接在怀中,站起身时,看了眼自己不利索的腿脚,登时恨得牙痒:“若非迫不得已,谁他娘的要进这贱女人的身躯?别扭死了。” 但若不换躯壳,他连大牢都出不来。而且他魂体带有魔气,容易被发现。也只有借用神官的肉身,才能掩藏一二。 千面画影抬眸看了眼远处的审听堂,暗自冷笑:止戈天也好,太虚庭也罢,等着,有你们神官吃苦的时候! 70 第170章 近香移睁开眼睛时,入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瞎了,但仔细揉揉眼睛,发现双眼并没有什么异样。 既然不是她眼睛的问题,那就是这环境的问题了。 近香移想用法力探查一下四周的情况,可是她一动四肢,便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千面画影入了一名女神官的身,挟持了她,还封印了她的法力。 可恨她当时体力不济,不是千面画影的对手,就这么让对方得逞了。 近香移心想,千面画影这么做,无疑是冲着报复她,报复天界来的。 他还想取用她的本体,好增强他的修为。 不过在止戈天神安殿里,近香移对他那般游说,也不知道千面画影被说动了没有。 他是否真的听从她的建议,拿她去要挟玉玄炽了? 近香移想,但愿玉玄炽的动作能快一点。 她坐着歇了会儿,而后摸索着站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千面画影的老巢吗? 近香移尝试着往前走了走,手掌扶着一侧的墙面。墙体平滑,触手却是温热的。 “嗯?” 她大感讶异,继而向前缓慢行去。 片刻后,她摸到一扇石门,手刚伸过去,就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随即,石门骤然开启,熊熊火光便从石门内部窜了出来! 近香移愣了片刻,只见得赤红色的火焰布满整座暗室。 火热的温度逼得她浑身不适。 这火不太寻常。纵然比不得鸿蒙山地宫的火焰,但她是树,终究是怕火的。 近香移连连后退,正要离开之时,身后石门却骤然关闭! 只听轰隆一声响,再回头,石门已经消失了! 近香移陡然睁大眼睛,心想,千面画影当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她留了! 她骇然看向四周,颇为绝望地想:玉玄炽啊玉玄炽,你快点来啊! 玉玄炽和寂灭武神碰了面,又率严律殿的神官参与了钦白等人的会审。等结束之后,神安殿被封锁的消息便传到了审听堂。 神安殿是止戈天安顿伤员的所在,一旦出现问题,那么内中的伤者皆会有危险。 而就在不久之前,近香移就被审听堂的神官送到神安殿疗养去了。玉玄炽面色微变,顾不上其他,撂下事务,抬脚便往神安殿去。 但行到半途,一名侍者慌里慌张地追了上来:“殿主留步,留步!” 玉玄炽回过身,见来者是审听堂门下侍者,便以为是寂灭武神有事相告,于是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且恕我无法审理钦白一案。武神若要严律殿配合,可请首席怜青霜相商。” 侍者摇摇头,道:“不,殿主您误会了,我来寻你,是因为不久之前,有人曾在审听堂留下书信,指明要交给殿主您。” 说话间,侍者便将怀中书信双手奉上:“请殿主收下此信。” 玉玄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接过信展开一看。片刻后,玉玄炽神色惊变——近香移在千面画影的手里! 烈焰的逼近让近香移大感不适。她不得不将身上仅剩的符咒拿出来,以血为祭,施放了守护结界,来阻隔烧得越来越近的火焰。 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时间拖得越长,对她就越是不利。再拖下去,她就只能等死了。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有机会重获生机了。 近香移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苦苦支撑着没有晕死过去。 她感觉在这暗室内的每一刻都过得十分漫长,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封闭已久的石门终于再次开启。 光影变换之间,千面画影拄着木拐,一瘸一拐地来到门边。他嘴角含笑地看着近香移苦苦挣扎,不由得笑出声来: “百年前,你联合玉玄炽将我诛杀在白桦城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呵,当年若非我留了一手,否则还真被你们害得魂飞魄散了。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怨不了旁人,要怨就怨你自己,谁让你要与魔族作对!” 近香移被折磨得满身是汗,又热又痛,早就没有心思和他周旋了。经此一遭,她心中亦是气闷。 她道:“神魔本就不二立,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你。怨?我没什么可怨恨的。若果真要恨,我只恨当年没有杀彻底!我应该毁了浮屠城,毁了无欲魔界,让三界之内再没有你们魔族的藏身之所!” “你!”千面画影震怒,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多年不见,你的嘴上功夫依旧了得。呵,不过你也只能在嘴上逞能罢了。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死。不仅是你,玉玄炽也会死。你们等着!” 近香移懒得理会他,任由他在一边骂骂咧咧。好在外头隔着一层结界,千面画影的声音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而后没过多久,许是自觉没趣,千面画影扭头便走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将石门给关上。 见他走了,近香移登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千面画影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究竟给玉玄炽传递了什么讯息。玉玄炽来找她会有生命危险? 不至于,玉玄炽身后还有严律殿,还有止戈天。他不会没头没脑的跑来冒险。 近香移暗自宽慰自己:问题不大,她还能扛。 玉玄炽依约来到了白桦城。他身边不带一兵一卒,到了地方便即刻遣散了看守无欲魔界入口的修者。 随后,他气息一沉,即刻开启魔界入口,纵身跃了进去。 他的身影宛若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姿态翩然地降落在魔界内一棵干枯的树梢之上。他抬眸望去,幽然森林依旧如百年前那般死寂。 而在他现身的刹那,林中各处骤然亮起了一盏盏幽蓝色的灯火。灯火沿着山路,一路朝着半山腰而去。 在道路的尽头,则是一座森然的黑色宫殿。 虽然玉玄炽甚少踏足无欲魔界,但印象当中,魔界内并没有这样一座宫殿。想必是千面画影得以复生之后,又趁机回到这里,自己搞出来的东西。 他望着远方的宫殿,眸沉似水。他想,既然千面画影约他在此,那么近香移必然也在那座宫殿里。 千面画影和他们有仇,近香移落在他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每每思及此处,玉玄炽便觉一颗心脏被什么给用力攥紧了。疼得令人窒息。 他心中懊悔,当时他便不应该轻易让近香移离开他的视线。否则如今近香移怎么会被千面画影带走? 而这些懊悔在见到千面画影的那一刻,悉数化成了愤怒。 玉玄炽目光冷然地盯着眼前的黑色宫殿,下一刻,长剑出鞘,剑光一化百,百化万千,在顷刻间便将宫殿的里里外外给拆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身影从断壁残垣中骤然跃出。 千面画影停留在半空之上,先是看了眼自己刚建好却又被拆毁的老巢,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玉玄炽。 视野当中,玉玄炽一身蓝白衣衫,身量挺拔,气质清冷绝尘。往那儿一站,通身一股不可冒犯的浑然正气。 千面画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多年不见,怀觉仙君风采依旧。不对,也不能叫怀觉仙君了,应当是严律殿主。您身居高位,想必是早已忘记了曾经被你所害的仇敌了?” 玉玄炽不想与他叙旧:“近香移在何处?我既已到,你便该依照约定,放了她。” 闻言,千面画影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望着玉玄炽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另一边,玉玄炽则是冷冷地看着他。 千面画影笑够了,脸色倏然一变。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凶狠地盯着玉玄炽:“我是魔,我说的话你也信?我告诉你,今日无论是你还是近香移,都别想踏出魔界半步!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二人的忌日!” 说完,他便陡然向后一退。紧接着,千面画影沉声一喝—— “仇人已经带到,你们还等什么?立刻将他就地处死!” 话音落下,周围气氛顿时一变!阴森的邪气混合着魔气与鬼气,以磅礴之势同时向玉玄炽奔涌而来。 玉玄炽巍然不动。他手臂一震,无上剑意结成重重剑阵,轻易便将扑面而来的阴邪之气给挡了回去。 在拿到千面画影的战书之时,他便知道今日之局不过是个陷阱罢了。 千面画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进入天界,抓走近香移。他指望着拿近香移来威胁天界,以此复仇,又怎么可能会放走近香移? 玉玄炽并不相信千面画影所说的话,但是他还是依照对方所言,只身前来,不敢带任何一个帮手。 不为别的,他就怕千面画影见到援军的同时痛下杀手,杀了近香移。 玉玄炽不敢赌,便只能照做。 此刻,千面画影立在云端之上,意:“不愧是严律殿之主,临危不惧,稳若泰山,当真是气度非凡。可惜了,今日你只能命陨无欲魔界。”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情愉悦:“今天来到魔界要取你性命的不仅是魔族,还有被阴司殿常年打压的鬼族。纵然你有三头六臂,也别想脱逃。” “都给我上!——” 瞬间,四方妖邪一拥而上,多重阴邪之力同时朝着玉玄炽袭来! 见此情景,玉玄炽的脸色都没有变。面对这般强劲的攻击,他不闪不避,浩大剑阵随之而起,一招一式之间便将来势汹汹的杀招一一消解。 正邪力量在角斗之中,玉玄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有阴司鬼域四大部族之人,还有百年前逃逸于三界外的魔族残党,其余的,便是离散在三界各处的妖邪。 过去的百年里,这些妖魔都藏身在小世界里躲避天界追踪。如今受千面画影的号召,以为终于能够向天界宣战,便忙不迭地汇聚于无欲魔界。 也不知千面画影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们以为,凭他们的力量就能在此将玉玄炽屠杀,甚至撼动整个天界。 以往严律殿为了捉拿这些妖邪恶人而费劲千辛万苦,如今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齐聚一堂。 玉玄炽想,若是能在今日一口气将这些妖魔全部解决,倒是能省下不少的工夫。如此一来,严律殿也能清闲一阵了。 远处,见众妖邪与玉玄炽对阵,双方却僵持着打了个平手,千面画影登时气急。他口中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平常神气得跟什么似的,一个比一个不可一世,结果呢,到了玉玄炽跟前,全都成了纸老虎,不经打!” 骂完众妖邪,他又开始骂玉玄炽:“玉玄炽这个狗贼,阴险狡猾。下界竟然没有落成戒灵锁!他以十成十的功力和人对打,难怪一直取他不下。” 千面画影怨毒地盯了玉玄炽一会儿,继而又阴森森地笑起来。他得意地想:别人不知道你玉玄炽的弱点,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堂堂天界神官,竟然也会沉溺儿女私情。啧啧啧,当真是六根不净。不过也得亏玉玄炽六根不净,否则他还找不到法子拿捏他呢。 千面画影掌面一翻,一道光边从他掌心飞了出来,紧接着,一道虚幻的影像呈现在半空之中。 “玉玄炽,你若再反抗一下,我便要了近香移的命。” 千面画影手掌虚握,影像当中,近香移便被扼住了喉咙。她仰着头,艰难地呼吸着,一张脸上是异样的潮红,唇色却是惨白。 玉玄炽循声望去。当他见到近香移那般痛苦的神情之时,不由得顿住了动作。 而他这一顿,便让周围的妖邪寻到了可乘之机—— “杀了他!” “杀了他,杀!” …… 千面画影看着彼端的血光之战,终于勾唇一笑:“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 同一时间,白桦城内骤然降下数道流光!流光带来凌厉的气势,在顷刻间将无欲魔界的出入口包围。 “时机已到,速速结阵!机会难得,我们必须在这一役将魔族残党捉拿!” “可是严律殿主和前芳菲殿主还在里头,不先等他们出来么?” “这个用不着我们操心,严律殿主会有办法的,我们只管按照严律殿主所说的办法做就是了!” “是!众神听令,即刻结阵,切莫放过内中的任何一名妖邪!” 命令声下,万千华光在出入口涌现,一阵金光冲天而起,并透过魔界的出入口,渗透其中! 70 第170章 近香移睁开眼睛时,入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瞎了,但仔细揉揉眼睛,发现双眼并没有什么异样。 既然不是她眼睛的问题,那就是这环境的问题了。 近香移想用法力探查一下四周的情况,可是她一动四肢,便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千面画影入了一名女神官的身,挟持了她,还封印了她的法力。 可恨她当时体力不济,不是千面画影的对手,就这么让对方得逞了。 近香移心想,千面画影这么做,无疑是冲着报复她,报复天界来的。 他还想取用她的本体,好增强他的修为。 不过在止戈天神安殿里,近香移对他那般游说,也不知道千面画影被说动了没有。 他是否真的听从她的建议,拿她去要挟玉玄炽了? 近香移想,但愿玉玄炽的动作能快一点。 她坐着歇了会儿,而后摸索着站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千面画影的老巢吗? 近香移尝试着往前走了走,手掌扶着一侧的墙面。墙体平滑,触手却是温热的。 “嗯?” 她大感讶异,继而向前缓慢行去。 片刻后,她摸到一扇石门,手刚伸过去,就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随即,石门骤然开启,熊熊火光便从石门内部窜了出来! 近香移愣了片刻,只见得赤红色的火焰布满整座暗室。 火热的温度逼得她浑身不适。 这火不太寻常。纵然比不得鸿蒙山地宫的火焰,但她是树,终究是怕火的。 近香移连连后退,正要离开之时,身后石门却骤然关闭! 只听轰隆一声响,再回头,石门已经消失了! 近香移陡然睁大眼睛,心想,千面画影当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她留了! 她骇然看向四周,颇为绝望地想:玉玄炽啊玉玄炽,你快点来啊! 玉玄炽和寂灭武神碰了面,又率严律殿的神官参与了钦白等人的会审。等结束之后,神安殿被封锁的消息便传到了审听堂。 神安殿是止戈天安顿伤员的所在,一旦出现问题,那么内中的伤者皆会有危险。 而就在不久之前,近香移就被审听堂的神官送到神安殿疗养去了。玉玄炽面色微变,顾不上其他,撂下事务,抬脚便往神安殿去。 但行到半途,一名侍者慌里慌张地追了上来:“殿主留步,留步!” 玉玄炽回过身,见来者是审听堂门下侍者,便以为是寂灭武神有事相告,于是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且恕我无法审理钦白一案。武神若要严律殿配合,可请首席怜青霜相商。” 侍者摇摇头,道:“不,殿主您误会了,我来寻你,是因为不久之前,有人曾在审听堂留下书信,指明要交给殿主您。” 说话间,侍者便将怀中书信双手奉上:“请殿主收下此信。” 玉玄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接过信展开一看。片刻后,玉玄炽神色惊变——近香移在千面画影的手里! 烈焰的逼近让近香移大感不适。她不得不将身上仅剩的符咒拿出来,以血为祭,施放了守护结界,来阻隔烧得越来越近的火焰。 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时间拖得越长,对她就越是不利。再拖下去,她就只能等死了。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有机会重获生机了。 近香移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苦苦支撑着没有晕死过去。 她感觉在这暗室内的每一刻都过得十分漫长,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封闭已久的石门终于再次开启。 光影变换之间,千面画影拄着木拐,一瘸一拐地来到门边。他嘴角含笑地看着近香移苦苦挣扎,不由得笑出声来: “百年前,你联合玉玄炽将我诛杀在白桦城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呵,当年若非我留了一手,否则还真被你们害得魂飞魄散了。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怨不了旁人,要怨就怨你自己,谁让你要与魔族作对!” 近香移被折磨得满身是汗,又热又痛,早就没有心思和他周旋了。经此一遭,她心中亦是气闷。 她道:“神魔本就不二立,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你。怨?我没什么可怨恨的。若果真要恨,我只恨当年没有杀彻底!我应该毁了浮屠城,毁了无欲魔界,让三界之内再没有你们魔族的藏身之所!” “你!”千面画影震怒,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多年不见,你的嘴上功夫依旧了得。呵,不过你也只能在嘴上逞能罢了。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死。不仅是你,玉玄炽也会死。你们等着!” 近香移懒得理会他,任由他在一边骂骂咧咧。好在外头隔着一层结界,千面画影的声音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而后没过多久,许是自觉没趣,千面画影扭头便走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记将石门给关上。 见他走了,近香移登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千面画影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究竟给玉玄炽传递了什么讯息。玉玄炽来找她会有生命危险? 不至于,玉玄炽身后还有严律殿,还有止戈天。他不会没头没脑的跑来冒险。 近香移暗自宽慰自己:问题不大,她还能扛。 玉玄炽依约来到了白桦城。他身边不带一兵一卒,到了地方便即刻遣散了看守无欲魔界入口的修者。 随后,他气息一沉,即刻开启魔界入口,纵身跃了进去。 他的身影宛若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姿态翩然地降落在魔界内一棵干枯的树梢之上。他抬眸望去,幽然森林依旧如百年前那般死寂。 而在他现身的刹那,林中各处骤然亮起了一盏盏幽蓝色的灯火。灯火沿着山路,一路朝着半山腰而去。 在道路的尽头,则是一座森然的黑色宫殿。 虽然玉玄炽甚少踏足无欲魔界,但印象当中,魔界内并没有这样一座宫殿。想必是千面画影得以复生之后,又趁机回到这里,自己搞出来的东西。 他望着远方的宫殿,眸沉似水。他想,既然千面画影约他在此,那么近香移必然也在那座宫殿里。 千面画影和他们有仇,近香移落在他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每每思及此处,玉玄炽便觉一颗心脏被什么给用力攥紧了。疼得令人窒息。 他心中懊悔,当时他便不应该轻易让近香移离开他的视线。否则如今近香移怎么会被千面画影带走? 而这些懊悔在见到千面画影的那一刻,悉数化成了愤怒。 玉玄炽目光冷然地盯着眼前的黑色宫殿,下一刻,长剑出鞘,剑光一化百,百化万千,在顷刻间便将宫殿的里里外外给拆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身影从断壁残垣中骤然跃出。 千面画影停留在半空之上,先是看了眼自己刚建好却又被拆毁的老巢,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玉玄炽。 视野当中,玉玄炽一身蓝白衣衫,身量挺拔,气质清冷绝尘。往那儿一站,通身一股不可冒犯的浑然正气。 千面画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多年不见,怀觉仙君风采依旧。不对,也不能叫怀觉仙君了,应当是严律殿主。您身居高位,想必是早已忘记了曾经被你所害的仇敌了?” 玉玄炽不想与他叙旧:“近香移在何处?我既已到,你便该依照约定,放了她。” 闻言,千面画影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望着玉玄炽捧腹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另一边,玉玄炽则是冷冷地看着他。 千面画影笑够了,脸色倏然一变。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凶狠地盯着玉玄炽:“我是魔,我说的话你也信?我告诉你,今日无论是你还是近香移,都别想踏出魔界半步!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二人的忌日!” 说完,他便陡然向后一退。紧接着,千面画影沉声一喝—— “仇人已经带到,你们还等什么?立刻将他就地处死!” 话音落下,周围气氛顿时一变!阴森的邪气混合着魔气与鬼气,以磅礴之势同时向玉玄炽奔涌而来。 玉玄炽巍然不动。他手臂一震,无上剑意结成重重剑阵,轻易便将扑面而来的阴邪之气给挡了回去。 在拿到千面画影的战书之时,他便知道今日之局不过是个陷阱罢了。 千面画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进入天界,抓走近香移。他指望着拿近香移来威胁天界,以此复仇,又怎么可能会放走近香移? 玉玄炽并不相信千面画影所说的话,但是他还是依照对方所言,只身前来,不敢带任何一个帮手。 不为别的,他就怕千面画影见到援军的同时痛下杀手,杀了近香移。 玉玄炽不敢赌,便只能照做。 此刻,千面画影立在云端之上,意:“不愧是严律殿之主,临危不惧,稳若泰山,当真是气度非凡。可惜了,今日你只能命陨无欲魔界。”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情愉悦:“今天来到魔界要取你性命的不仅是魔族,还有被阴司殿常年打压的鬼族。纵然你有三头六臂,也别想脱逃。” “都给我上!——” 瞬间,四方妖邪一拥而上,多重阴邪之力同时朝着玉玄炽袭来! 见此情景,玉玄炽的脸色都没有变。面对这般强劲的攻击,他不闪不避,浩大剑阵随之而起,一招一式之间便将来势汹汹的杀招一一消解。 正邪力量在角斗之中,玉玄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有阴司鬼域四大部族之人,还有百年前逃逸于三界外的魔族残党,其余的,便是离散在三界各处的妖邪。 过去的百年里,这些妖魔都藏身在小世界里躲避天界追踪。如今受千面画影的号召,以为终于能够向天界宣战,便忙不迭地汇聚于无欲魔界。 也不知千面画影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们以为,凭他们的力量就能在此将玉玄炽屠杀,甚至撼动整个天界。 以往严律殿为了捉拿这些妖邪恶人而费劲千辛万苦,如今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齐聚一堂。 玉玄炽想,若是能在今日一口气将这些妖魔全部解决,倒是能省下不少的工夫。如此一来,严律殿也能清闲一阵了。 远处,见众妖邪与玉玄炽对阵,双方却僵持着打了个平手,千面画影登时气急。他口中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平常神气得跟什么似的,一个比一个不可一世,结果呢,到了玉玄炽跟前,全都成了纸老虎,不经打!” 骂完众妖邪,他又开始骂玉玄炽:“玉玄炽这个狗贼,阴险狡猾。下界竟然没有落成戒灵锁!他以十成十的功力和人对打,难怪一直取他不下。” 千面画影怨毒地盯了玉玄炽一会儿,继而又阴森森地笑起来。他得意地想:别人不知道你玉玄炽的弱点,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堂堂天界神官,竟然也会沉溺儿女私情。啧啧啧,当真是六根不净。不过也得亏玉玄炽六根不净,否则他还找不到法子拿捏他呢。 千面画影掌面一翻,一道光边从他掌心飞了出来,紧接着,一道虚幻的影像呈现在半空之中。 “玉玄炽,你若再反抗一下,我便要了近香移的命。” 千面画影手掌虚握,影像当中,近香移便被扼住了喉咙。她仰着头,艰难地呼吸着,一张脸上是异样的潮红,唇色却是惨白。 玉玄炽循声望去。当他见到近香移那般痛苦的神情之时,不由得顿住了动作。 而他这一顿,便让周围的妖邪寻到了可乘之机—— “杀了他!” “杀了他,杀!” …… 千面画影看着彼端的血光之战,终于勾唇一笑:“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 同一时间,白桦城内骤然降下数道流光!流光带来凌厉的气势,在顷刻间将无欲魔界的出入口包围。 “时机已到,速速结阵!机会难得,我们必须在这一役将魔族残党捉拿!” “可是严律殿主和前芳菲殿主还在里头,不先等他们出来么?” “这个用不着我们操心,严律殿主会有办法的,我们只管按照严律殿主所说的办法做就是了!” “是!众神听令,即刻结阵,切莫放过内中的任何一名妖邪!” 命令声下,万千华光在出入口涌现,一阵金光冲天而起,并透过魔界的出入口,渗透其中! 70 第171章 无欲魔界内,千面画影看着玉玄炽被一众妖邪围攻而无还手之力,内心愈发畅快。他一面欣赏着玉玄炽的狼狈之相,一面加大了囚禁近香移的暗室的火势。 一边是曾经的芳菲殿主因烈火而苦苦挣扎,一边是逼不得已而不得反抗的玉玄炽,两名天界神官的性命就这样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活了这么多年,千面画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得意过。 谁能想到,威风凛凛的天界众神,就这么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呢?这事儿传出去,三界之内,谁还不真心拜服与他? 千面画影已经计划好了,等拿下玉玄炽之后,还要好好折磨他一番。 比如,当着他的面,将近香移活活弄死。当玉玄炽痛不欲生的时候,再将他抽筋剥皮! 他要将玉玄炽的整张人皮扒下来,为他所用! 说实话,他其实眼馋玉玄炽那张脸很久了。千面画影修炼这么久,杀了那么多人,夺了那么多张脸皮,可还从没见过比玉玄炽的面皮还要好的。 到时,他就顶着玉玄炽的脸,公然到天界兴风作浪,毁了那个高高在上、凌驾在众生之上的天界! 千面画影想的很美,但现实的一巴掌很快就来了。 这边,他在畅想未来,那边魔界出口便发生了异动。在他尚未察觉之时,围攻玉玄炽的妖邪便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紧接着,金光从天际猛的升起,清亮的钟声回响在魔界上空。 千面画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连忙扭头去看,却发现在场的所有妖邪,包括他在内,都被一道强劲的法阵给困住了。 这道法阵融合了太虚庭术法与谒佛原的佛法,又透露着止戈天的杀伐之气,竟是让千万妖邪都困在原地。 千面画影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这样的转变。分明在上一刻还是他们占优势,怎么转眼之间,一众妖邪就被阵法困住了? 必然是玉玄炽搞的鬼! 他视线一转,即刻朝玉玄炽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视野当中,只见玉玄炽长身玉立。在他身后,苍穹之上裂开了无数裂痕。裂痕宛若一张巨网,将整个无欲魔界都笼罩其中。 而在巨网之上,支援而来的天界神官一一现身。剑光齐发,妖邪无处遁形! “法阵起,诛魔!” 近香移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 符咒撑起的结界无法持续太久,火势越大,结界的力量便弱一分。在火舌攻破这层结界之后,四周的咒印随之烟消云散。 热浪朝着近香移侵袭而来的一瞬间,暗室的石门便被剑光劈得四分五裂。石壁轰然倒塌之时,她再难支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逐渐模糊的视野当中,只有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匆匆忙忙地向她跑了过来。 近香移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见到对方也没有辨认出来者是谁,只是心中松了口气,庆幸想道:还好还好,得救了,保住一条命,不用死了…… 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整座暗室便被冷冽的剑气摧毁了。与此同时,不少人影一同闯了进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快请青莲神女,严律殿主和芳菲、不是,和近香移都昏死过去了!” “眼下怎么办,严律殿主伤得很重,神力耗损过多,实在不宜挪动……” “先把近香移带出去。她是神树,受烈火焚烧必然不好受,带去净池疗养,至于严律殿主——” …… 后来发生什么,近香移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她以本体神树的姿态养在天界净池,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的根茎,滋养她的枝叶与花瓣。 每日,会有一名侍者前来察看她的情况,偶尔也会与她说说话。从对方的话语中,近香移知道她这一晕倒,就足足睡了人间半个月。 而在她沉睡修养的这段时间,血魔祸乱人间一案、钦白叛逃一案、千面画影报复天界一事也渐次结案,这场牵涉三界非风波也渐渐平息了。 听说千面画影和他召集而来的各方妖邪,都在无欲魔界被诛杀,一个活口也不曾留下。之后,止戈天派出十数名神兵神将,把无欲魔界完全摧毁。 为此,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除了这些,侍者还告诉她,严律殿主玉玄炽在与千面画影的一战中受了重伤。至今尚未苏醒。说到这里,侍者还顿了一下。她觑着近香移的脸色,慢吞吞道: “话说回来,当日严律殿主硬撑着伤体,费了老大的工夫找到您,直到您平安了,他才倒了下去。殿主对您的情义做不得假,要不您去看看他?” 听到这里,近香移已经知道,那天是玉玄炽将她从暗室里救出来的了。 侍者又道:“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我听人说,严律殿主虽然伤势严重,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哦。”近香移安心点点头。 说实话,她心中有些感慨。 绕了一大圈,最终她还是欠了玉玄炽一条命。他又救了她一次。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凡她还记得玉玄炽满身是血,也要将她从满是烈焰的暗室带出来的场景,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倘若她内心果真毫无波澜,那也太没有良心了。 虽然玉玄炽这人,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是有点傻,但怎么说玉玄炽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去看一眼也是应该。 不过既然要去看他…… 近香移心想,也是时候处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了。 做了决定之后,近香移心中再不纠结。她照例感谢了来看她的侍女,然后纵身一跃,飞出了净池,转而朝着严律殿的方向过去。 经过这段时日的疗养,近香移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管是在无间大牢内受雷劫所创的神魂,还是在魔界的暗室中被烈火所伤的本体,都已好了十之七八,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泡在净池里。 近香移打算等看过玉玄炽之后便离开天界。 虽说她曾经位列仙班,但到底也不算是天界神官了,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再者,相比处处受拘束的天界,她还是喜欢自由散漫的生活。 此外,她要远离天界的最后一个原因——到目前为止,她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玉玄炽了。 他有恩于她,两人关系再不好,她也拉不下脸来狠狠拒绝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不要碰面。 近香移熟门熟路地找到严律殿的大门,等待通传的时候,她想,自己应该怎么和玉玄炽说个清楚呢? 但事实上,她想多了——玉玄炽到现在都没有醒。 负责照顾玉玄炽日常起居的侍者说道:“虽说殿主尚未苏醒,但情况已经在好转了,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去瞧瞧。”他笑着说:“若是殿主知道您来看过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近香移不太好接。她露出一抹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我看一眼就走,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侍者忙道:“没事没事,您呆多久都可以。方才青莲神女让我给殿主准备疗养的丹药,我这便退下了,您若有什么吩咐,在外头喊我一声便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退出了寝殿,顺便帮近香移把门给关上了。 近香移:“……”其实可以不用关门的…… “算了。”她叹息一声,一回头就见到躺在床榻上的玉玄炽。 以往见到的怀觉仙君都是意气风发的,这还是近香移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此刻,男子的脸色尤为苍白,虽然不至于到面无血色的地步,但也称不上康健。 她在他床前坐了下来,开口道:“这次还真是多谢你了。多亏你,我才能从千面画影的手里逃出来。不仅是这一次,还有这百年来你对我的照顾。 “这些年来仰赖你的悉心照料,我才能成功化形。我很感谢你,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近香移低下头,目光在玉玄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而后道:“过去有关你我的一切,我不想再计较,希望你也别再纠结与懊悔。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官,总该向前看的。 “如今,你已经是严律殿殿主,儿女私情只会耽误你。将来,你会在天界走得更高,你所肩负的,是三界众生之福祉。 “至于我……你也知道的,我能力有限,这身残躯再回天界,已经不可能。我和你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当然,作为朋友,我也欢迎你来鸿蒙山看我,不过你得提前打声招呼,否则我不一定在家。” 近香移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多话,但全都是自言自语。她不在乎玉玄炽听不听得到,反正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见他了。 大概是想着往后都避免碰面,加上玉玄炽还昏睡着,近香移没有丝毫压力,说的话就多了起来。 直到殿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时,她才惊觉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近香移理了理衣摆站起来:“我不吵你啦,这就走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随后回眸再瞧一眼玉玄炽,接着无声关上了门。 殿外,侍者见近香移走了出来,讶异道:“您这便要走了么,不再多坐会儿?青莲神女说,殿主很快便醒了。您要不要等殿主醒了,与他说会儿话再走?” 近香移摇摇头,说:“不了。等他醒过来,你就跟他说我来过了。” “哦……”侍者又道:“那您是回芳菲殿还是鸿蒙山?等殿主醒了,我该怎么和他说?” “该怎么说,便怎么说。”近香移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要先回一趟鸿蒙山,之后……之后我大概要出一趟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等他醒了,你跟他说,不用来找我。” 侍者一听,直接愣住了:“您、您要出远门,不见殿主啦?请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出远门是……有什么公干么?” 论理,他没有资格多问这一句。 只是殿主心系这位前任芳菲殿主,若是不问仔细些,恐怕殿主要着急。 然而近香移却道:“那是我的私事,请允许我保留一些隐私。我打扰得够久了,这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罢,近香移便化光而走。 侍者阻拦不及,只能眼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唉,这可如何是好?殿主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回天界,这会儿人家还不愿意多留,转眼就走了……” 说来也奇怪,百年前,前任芳菲殿主分明喜欢殿主喜欢得不得了,成天追着殿主后面跑,怎么如今竟这样疏离冷淡起来? 还是说,经历了生死之劫,她已经完全将感情看淡了? 侍者没有头绪:“罢了,等殿主醒了再说罢。” 从严律殿里出来之后,近香移并没有急着离开太虚庭。她折返回了芳菲殿,见了旧时故人,又到通晓宫带走了上一任通晓神君的遗物。 之后,她与故人一一拜别,接着才回返鸿蒙山。 鸿蒙山是策梦仙君故居,多年来一直是近香移和玉玄炽亲自打理的。但因为钦白一案,鸿蒙山被毁,她和玉玄炽又重伤昏迷,因此,便由闻道殿着手整修鸿蒙山。 时过半月,鸿蒙山已经恢复如初。虽然不比往昔有生机,但好歹能住人了。 对此,近香移很是满意。 她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将地宫与山庄内的杂物清理干净,而后便将山中的灵草灵植栽种下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忽然发现鸿蒙山还缺一样东西。 鸿蒙山先是被毁又重建,山中的灵气早已溃散。要让灵气恢复,需要在山中置一灵泉,配合山中法阵,促进灵气的循环往复。 只不过,想要找到合适的灵泉需要不少时日。所幸近香移闲得很,一身轻松。况且她还要避开玉玄炽,那这一趟出远门,值! 事不宜迟,近香移即刻带上行囊,化成一道粉紫色流光远走了。 玉玄炽睁开眼后,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便知自己已回到严律殿了。 他叫来侍者,询问近香移的伤势与下落。 侍者却道:“她已经来过了,只是那是殿主尚在昏睡,因此并不知晓。她让我告诉殿主,说,她一切无恙,已经回了鸿蒙山。她还让殿主莫要寻她,说是,要出远门。” 玉玄炽一怔:“她……走了?”甚至不在鸿蒙山?那她去了哪里? “你可知道她为何要出远门?又去了何处?” 侍者摇摇头:“不知。”侍者有些懊恼:“怪我,我应当问清楚的,可是……” 玉玄炽垂下眼睑,摆摆手,道:“她有心隐瞒行踪,不让我知道,这不怪你。你下去。” “是……” 寝殿重归寂静,玉玄炽的一颗心也冷了。 他靠在枕上,望着头顶的幔帐发了一阵呆。 外头起了风,徐徐的吹到屋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玉玄炽终于从榻上坐了起来。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换上一套整洁的衣衫,随后便往通晓宫而去。 第171章 无欲魔界内,千面画影看着玉玄炽被一众妖邪围攻而无还手之力,内心愈发畅快。他一面欣赏着玉玄炽的狼狈之相,一面加大了囚禁近香移的暗室的火势。 一边是曾经的芳菲殿主因烈火而苦苦挣扎,一边是逼不得已而不得反抗的玉玄炽,两名天界神官的性命就这样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活了这么多年,千面画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得意过。 谁能想到,威风凛凛的天界众神,就这么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呢?这事儿传出去,三界之内,谁还不真心拜服与他? 千面画影已经计划好了,等拿下玉玄炽之后,还要好好折磨他一番。 比如,当着他的面,将近香移活活弄死。当玉玄炽痛不欲生的时候,再将他抽筋剥皮! 他要将玉玄炽的整张人皮扒下来,为他所用! 说实话,他其实眼馋玉玄炽那张脸很久了。千面画影修炼这么久,杀了那么多人,夺了那么多张脸皮,可还从没见过比玉玄炽的面皮还要好的。 到时,他就顶着玉玄炽的脸,公然到天界兴风作浪,毁了那个高高在上、凌驾在众生之上的天界! 千面画影想的很美,但现实的一巴掌很快就来了。 这边,他在畅想未来,那边魔界出口便发生了异动。在他尚未察觉之时,围攻玉玄炽的妖邪便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紧接着,金光从天际猛的升起,清亮的钟声回响在魔界上空。 千面画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连忙扭头去看,却发现在场的所有妖邪,包括他在内,都被一道强劲的法阵给困住了。 这道法阵融合了太虚庭术法与谒佛原的佛法,又透露着止戈天的杀伐之气,竟是让千万妖邪都困在原地。 千面画影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这样的转变。分明在上一刻还是他们占优势,怎么转眼之间,一众妖邪就被阵法困住了? 必然是玉玄炽搞的鬼! 他视线一转,即刻朝玉玄炽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视野当中,只见玉玄炽长身玉立。在他身后,苍穹之上裂开了无数裂痕。裂痕宛若一张巨网,将整个无欲魔界都笼罩其中。 而在巨网之上,支援而来的天界神官一一现身。剑光齐发,妖邪无处遁形! “法阵起,诛魔!” 近香移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 符咒撑起的结界无法持续太久,火势越大,结界的力量便弱一分。在火舌攻破这层结界之后,四周的咒印随之烟消云散。 热浪朝着近香移侵袭而来的一瞬间,暗室的石门便被剑光劈得四分五裂。石壁轰然倒塌之时,她再难支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逐渐模糊的视野当中,只有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匆匆忙忙地向她跑了过来。 近香移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见到对方也没有辨认出来者是谁,只是心中松了口气,庆幸想道:还好还好,得救了,保住一条命,不用死了…… 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整座暗室便被冷冽的剑气摧毁了。与此同时,不少人影一同闯了进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快请青莲神女,严律殿主和芳菲、不是,和近香移都昏死过去了!” “眼下怎么办,严律殿主伤得很重,神力耗损过多,实在不宜挪动……” “先把近香移带出去。她是神树,受烈火焚烧必然不好受,带去净池疗养,至于严律殿主——” …… 后来发生什么,近香移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她以本体神树的姿态养在天界净池,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的根茎,滋养她的枝叶与花瓣。 每日,会有一名侍者前来察看她的情况,偶尔也会与她说说话。从对方的话语中,近香移知道她这一晕倒,就足足睡了人间半个月。 而在她沉睡修养的这段时间,血魔祸乱人间一案、钦白叛逃一案、千面画影报复天界一事也渐次结案,这场牵涉三界非风波也渐渐平息了。 听说千面画影和他召集而来的各方妖邪,都在无欲魔界被诛杀,一个活口也不曾留下。之后,止戈天派出十数名神兵神将,把无欲魔界完全摧毁。 为此,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除了这些,侍者还告诉她,严律殿主玉玄炽在与千面画影的一战中受了重伤。至今尚未苏醒。说到这里,侍者还顿了一下。她觑着近香移的脸色,慢吞吞道: “话说回来,当日严律殿主硬撑着伤体,费了老大的工夫找到您,直到您平安了,他才倒了下去。殿主对您的情义做不得假,要不您去看看他?” 听到这里,近香移已经知道,那天是玉玄炽将她从暗室里救出来的了。 侍者又道:“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我听人说,严律殿主虽然伤势严重,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哦。”近香移安心点点头。 说实话,她心中有些感慨。 绕了一大圈,最终她还是欠了玉玄炽一条命。他又救了她一次。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凡她还记得玉玄炽满身是血,也要将她从满是烈焰的暗室带出来的场景,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倘若她内心果真毫无波澜,那也太没有良心了。 虽然玉玄炽这人,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是有点傻,但怎么说玉玄炽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去看一眼也是应该。 不过既然要去看他…… 近香移心想,也是时候处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了。 做了决定之后,近香移心中再不纠结。她照例感谢了来看她的侍女,然后纵身一跃,飞出了净池,转而朝着严律殿的方向过去。 经过这段时日的疗养,近香移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管是在无间大牢内受雷劫所创的神魂,还是在魔界的暗室中被烈火所伤的本体,都已好了十之七八,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泡在净池里。 近香移打算等看过玉玄炽之后便离开天界。 虽说她曾经位列仙班,但到底也不算是天界神官了,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再者,相比处处受拘束的天界,她还是喜欢自由散漫的生活。 此外,她要远离天界的最后一个原因——到目前为止,她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玉玄炽了。 他有恩于她,两人关系再不好,她也拉不下脸来狠狠拒绝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不要碰面。 近香移熟门熟路地找到严律殿的大门,等待通传的时候,她想,自己应该怎么和玉玄炽说个清楚呢? 但事实上,她想多了——玉玄炽到现在都没有醒。 负责照顾玉玄炽日常起居的侍者说道:“虽说殿主尚未苏醒,但情况已经在好转了,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去瞧瞧。”他笑着说:“若是殿主知道您来看过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近香移不太好接。她露出一抹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我看一眼就走,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侍者忙道:“没事没事,您呆多久都可以。方才青莲神女让我给殿主准备疗养的丹药,我这便退下了,您若有什么吩咐,在外头喊我一声便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退出了寝殿,顺便帮近香移把门给关上了。 近香移:“……”其实可以不用关门的…… “算了。”她叹息一声,一回头就见到躺在床榻上的玉玄炽。 以往见到的怀觉仙君都是意气风发的,这还是近香移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此刻,男子的脸色尤为苍白,虽然不至于到面无血色的地步,但也称不上康健。 她在他床前坐了下来,开口道:“这次还真是多谢你了。多亏你,我才能从千面画影的手里逃出来。不仅是这一次,还有这百年来你对我的照顾。 “这些年来仰赖你的悉心照料,我才能成功化形。我很感谢你,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近香移低下头,目光在玉玄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而后道:“过去有关你我的一切,我不想再计较,希望你也别再纠结与懊悔。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官,总该向前看的。 “如今,你已经是严律殿殿主,儿女私情只会耽误你。将来,你会在天界走得更高,你所肩负的,是三界众生之福祉。 “至于我……你也知道的,我能力有限,这身残躯再回天界,已经不可能。我和你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当然,作为朋友,我也欢迎你来鸿蒙山看我,不过你得提前打声招呼,否则我不一定在家。” 近香移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多话,但全都是自言自语。她不在乎玉玄炽听不听得到,反正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见他了。 大概是想着往后都避免碰面,加上玉玄炽还昏睡着,近香移没有丝毫压力,说的话就多了起来。 直到殿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时,她才惊觉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近香移理了理衣摆站起来:“我不吵你啦,这就走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随后回眸再瞧一眼玉玄炽,接着无声关上了门。 殿外,侍者见近香移走了出来,讶异道:“您这便要走了么,不再多坐会儿?青莲神女说,殿主很快便醒了。您要不要等殿主醒了,与他说会儿话再走?” 近香移摇摇头,说:“不了。等他醒过来,你就跟他说我来过了。” “哦……”侍者又道:“那您是回芳菲殿还是鸿蒙山?等殿主醒了,我该怎么和他说?” “该怎么说,便怎么说。”近香移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要先回一趟鸿蒙山,之后……之后我大概要出一趟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等他醒了,你跟他说,不用来找我。” 侍者一听,直接愣住了:“您、您要出远门,不见殿主啦?请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出远门是……有什么公干么?” 论理,他没有资格多问这一句。 只是殿主心系这位前任芳菲殿主,若是不问仔细些,恐怕殿主要着急。 然而近香移却道:“那是我的私事,请允许我保留一些隐私。我打扰得够久了,这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罢,近香移便化光而走。 侍者阻拦不及,只能眼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唉,这可如何是好?殿主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回天界,这会儿人家还不愿意多留,转眼就走了……” 说来也奇怪,百年前,前任芳菲殿主分明喜欢殿主喜欢得不得了,成天追着殿主后面跑,怎么如今竟这样疏离冷淡起来? 还是说,经历了生死之劫,她已经完全将感情看淡了? 侍者没有头绪:“罢了,等殿主醒了再说罢。” 从严律殿里出来之后,近香移并没有急着离开太虚庭。她折返回了芳菲殿,见了旧时故人,又到通晓宫带走了上一任通晓神君的遗物。 之后,她与故人一一拜别,接着才回返鸿蒙山。 鸿蒙山是策梦仙君故居,多年来一直是近香移和玉玄炽亲自打理的。但因为钦白一案,鸿蒙山被毁,她和玉玄炽又重伤昏迷,因此,便由闻道殿着手整修鸿蒙山。 时过半月,鸿蒙山已经恢复如初。虽然不比往昔有生机,但好歹能住人了。 对此,近香移很是满意。 她简单地收拾了行囊,将地宫与山庄内的杂物清理干净,而后便将山中的灵草灵植栽种下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忽然发现鸿蒙山还缺一样东西。 鸿蒙山先是被毁又重建,山中的灵气早已溃散。要让灵气恢复,需要在山中置一灵泉,配合山中法阵,促进灵气的循环往复。 只不过,想要找到合适的灵泉需要不少时日。所幸近香移闲得很,一身轻松。况且她还要避开玉玄炽,那这一趟出远门,值! 事不宜迟,近香移即刻带上行囊,化成一道粉紫色流光远走了。 玉玄炽睁开眼后,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便知自己已回到严律殿了。 他叫来侍者,询问近香移的伤势与下落。 侍者却道:“她已经来过了,只是那是殿主尚在昏睡,因此并不知晓。她让我告诉殿主,说,她一切无恙,已经回了鸿蒙山。她还让殿主莫要寻她,说是,要出远门。” 玉玄炽一怔:“她……走了?”甚至不在鸿蒙山?那她去了哪里? “你可知道她为何要出远门?又去了何处?” 侍者摇摇头:“不知。”侍者有些懊恼:“怪我,我应当问清楚的,可是……” 玉玄炽垂下眼睑,摆摆手,道:“她有心隐瞒行踪,不让我知道,这不怪你。你下去。” “是……” 寝殿重归寂静,玉玄炽的一颗心也冷了。 他靠在枕上,望着头顶的幔帐发了一阵呆。 外头起了风,徐徐的吹到屋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玉玄炽终于从榻上坐了起来。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换上一套整洁的衣衫,随后便往通晓宫而去。 第172章 近香移来到人间之时,恰逢冬日。天界与人间的时间不同。当她和玉玄炽困在无间大牢内时,人间已过去数月有余了。 虽说她是神树化身,修得一身法力,但到底还是棵树,一样惧怕寒冷。因此刚到人间的时候,她便想法子弄了身厚实的衣裳来穿着。 为避免引人注意,近香移乔装成普通的江湖散修,跟人打听有关“灵泉”的消息。 有修者告诉她,在西北方有一灵山,灵气充沛,山上的灵泉就有肉白骨的功效。若得此宝,一整座山都将因灵泉浇灌而成为灵脉。 近香移听明白了。那灵山上的灵泉,就相当于天界的净池,是疗养的宝物。 她谢了那名修者,随后便一路往北方走。而她越是往北,天气就越是寒冷。当她抵达距离灵山三十里的小镇时,发现这里的霜冻尤为严重。不仅河水结起厚厚的冰层,就连道路也凝成了冰片。 而小镇内部亦十分萧索,百姓多数闭门不出。大概也是畏惧了这冬日的寒冷。 近香移在街上行走,费了一番工夫才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家冷冷清清的客栈。 客栈里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客人。店小二搓着手哆哆嗦嗦将大门关上,说道:“客官您再晚来一步,咱们可就打烊了。” 近香移给了他一两白银,道:“大冷天的,辛苦你了。不过你们打烊的时间很早,怎么,这个镇子上没有夜市么?” 店小二笑了一下,道:“咱们城内,夜市早就取消了。这鬼天气,谁还半夜出门啊。要是冻死在外头,那才是惨呢。” 他将桌子擦了擦,问道:“客官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房去做。对了,您是要住店是?” “是,要住店,安排一间上房就行了,然后随便来点什么菜罢,再上一壶茶。” 客栈大堂内燃着火炉,温度要比外头暖和一些。近香移将大氅脱下挂在椅背上,问道“不过我们你们这地界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冷死人的地步。何至于百姓连门也不出了?” 店小二:“哟,客观此言差矣。您可别看眼下还不那般冷,但等入夜之后,那暴风雪吹的那是呼呼作响。前一阵儿便有不少百姓冻死在家里。连炭都凉了。” 近香移大感讶异:“果真?” 店小二:“那还有假啊,我都亲眼看见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见着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便道:“天色不早了,客官用完晚饭,就在屋里歇着。回头我给您点上炭火。” 近香移道了声谢。她移开视线,望向纱窗之外的霜冻天地。 就方才和店小二说话的工夫,外头已经刮起风雪了。隔着门板木窗,寒风肆虐的声响宛若一声声低沉的呜咽。也不知风将什么东西给吹倒了,阁楼上传来好大的“哐啷”一声的动静。 近香移想:小镇内的风雪着实大了些,难怪会冻死人。 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宜出门,今天晚上还是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等天亮了再去打听灵山的消息。 近香移在休息前喝了热茶,加上店小二已经在客房中燃了炭火,因而她并不觉得冷。她和衣躺下,抱着暖和的被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近香移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和玉玄炽重逢的冰原当中。风暴肆虐,冰冷刺骨。 在她身后,无数白影紧追不舍。她慌不择路地奔跑在雪原之上,一不留神便一头栽倒在冰河当中。 彻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一刻,她便猛地清醒过来! 骤然睁眼,客房当中的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屋子内的正中央点燃的火炉也熄了火,仔细一看,上方还凝了一层冷白的霜。 近香移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修者,她意识到小镇的风雪来得极不寻常。 她在休息之前,分明已经将门窗锁好,纵然这风吹得再大,还能悄无声息地将门窗给吹开?再者,她所在的客房正对着一条长廊,纵然风雪侵袭,也只可能穿堂而过,如何能将栓子给弄开? 难道是人为么? 虽说方才是睡着了,但近香移一直警醒着,若是有人进来,她不会一点知觉都没有。况且,那人夜袭而来,难道就为了开个门窗,什么也不做,打算让她冷死? 近香移又想起店小二曾说过,镇子上也曾有百姓因为风雪二伤亡。 她想,这应当不是人为,有问题的是这场风雪。 思索之际,客栈的院落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来人,快来人!死人了,又死人了!——” 近香移心中一凛——是店小二的声音! 下一刻,她化成一道流光,眨眼间便不见了。 店小二跌跌撞撞地从院子中跑了出来,一张脸吓得惨白。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只是想去看看掌柜的,瞧一瞧他头疼的毛病好了没有。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了对方的尸体。 掌柜的是活活冻死的! 他整个人都被冰封住了,一张脸青白青白的,眼睛也睁得老大。他是死不瞑目啊! 店小二想找人来帮忙,可一回头就看到了立在院落当中的白色人影。 当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白色人影见了他,即刻打下一掌。掌风过处,冰棱深深扎入地底。 店小二慌不择路地奔逃,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只是一味地大叫,一味地求救,等稍稍冷静下来的时候,他骤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子里。 而在不远处的巷口,一抹白色的身影临风而立。它宛若鬼魅,来得悄无声息,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寒霜。 它朝着小二步步逼近—— 店小二手脚发抖,浑身哆嗦。他噗通一声跪下来,不断哀求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留我一条命……” 然而白影像是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一般,不但没有理会他,反而一个闪身,骤然来到他面前!店小二吓得瞳孔放大:“啊!——” 就在冰剑即将穿透小二的身体之际,一道白光便从远处飞射而来! 冰剑与白光相撞,顷刻间撞出无数粉紫色花瓣。店小二死里逃生,整个人便无力地往后栽倒下去。他目光一转,骤然见得小巷外闪来一抹人影。 来者身着一袭粉紫色衣衫,身法轻快灵动,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将白影的攻势给拦了下来:“休得伤人!” 店小二心中一喜:“是客官您!” 近香移瞥他一眼,道:“还不快走?” “哦哦!”店小二马不停蹄地跑远了。临了,他回过头:“我跑了,那您——” 近香移:“我自己能应付,你先走。” 听她这么说,店小二便不客气了。他一个人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店小二已经走远,近香移便没了顾忌。她气息一沉,花瓣旋流随之而起,万千利刃便朝着白色人影攻击而去。 近香移:“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在小镇中作恶?这里的风雪也是你搞的鬼?” 面对她的攻击,白影却是向后退了一步。见状,近香移伸手一抓,试图将白影的兜帽拽下来,但却被对方轻飘飘地躲过去了。 白影不欲与她缠斗,一转身,即刻化光而走了。 近香移哪能让他逃了,即刻飞身去追。于是在这风雪夜里,一白一紫的两道光,一前一后地穿城而过。 这样追了约莫两刻钟后,近香移跟随白影来到了一处高山之上。纵然寒风习习,但这会儿已经雪停了。 但随着风雪停歇,她也失去了白影人的踪迹。 “可恶,跟丢了。” 近香移在林间缓步而走,警觉地查看四周。忽然,左侧的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扭头看去,却见眼前闪过一片白色的衣角—— “谁!” 近香移掌面微抬,花瓣旋流在她掌下化现成一柄通透的小剑。就在她一剑刺去的同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剑刃。 来者道:“是我。” 近香移惊愕抬头,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玉、玉玄炽?你怎么会在这里?”堂堂严律殿主不好好的呆在太虚庭,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莫非…… 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镇中出现的那个白衣人,是不是你们严律殿要抓的犯人?” “白衣人?”玉玄炽从林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什么白衣人?” 他疑惑,近香移比他还要疑惑:“你不是为了抓犯人才下界的么?怎么,那白衣人不是你要抓的人?” 玉玄炽摇摇头:“不是。” 近香移:“……好,那是我误会了。所以你来人间,是有什么公干?说来也巧,怎么你次次下界公干,次次都被我碰上。” 然而玉玄炽却说:“上一次或许是巧合,但这一次不是。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近香移无言了片刻。她微微抬眸,正好看到玉玄炽望过来的灼热的目光:“……” 她别开了视线,道:“找我干什么?你的侍者没有告诉你,我要出远门,让你别找我么?” 玉玄炽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近香移:“那你也明知道我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何必又来碰钉子?你是严律殿主,有很多事要忙。我不方便招待你,请你回去。” 玉玄炽没有退缩,他甚至往前靠近了一步:“我已经不是严律殿主了,此后有的是时间。” 近香移:“???”她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被贬了?”不可能啊。玉玄炽在职期间,没有犯过什么错,怎么会被贬呢。 “不是被贬,是我主动辞去了严律殿殿主一职。”玉玄炽道:“这回,你不能再以‘严律殿主事务繁忙为由’赶我走了。” 他又道:“我知道你如今无心情爱,我不会勉强你。但请你允许我跟在你身边,我保证,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我只是想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一帮你。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近香移:“……”倒也不必如此卑微。她都被他整得不好意思了。“如果是为了我,你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你应该去追求你的志向。”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玉玄炽道:“是我自己要跟着你,是我自己要看着你。不是你逼我,是我自愿的。” 近香移:“……”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说。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妨碍我就行了。”近香移破罐子破摔。 闻言,玉玄炽便笑了笑:“我的荣幸。” 近香移:“……”她扭过头去,转身往前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不想再面对玉玄炽了。 见状,玉玄炽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他问:“你放才说的白衣人,是什么人物?你在找他?” 近香移点点头,解释道:“鸿蒙山被毁,需要灵气溃散。我为寻灵泉而来,途经这个小镇,发现镇内有异象。那名白衣人也不知是何来历,竟然能控制风雪。他已经在镇上杀了不少人了。据这里的百姓所说,死去的百姓是被活活冻死的。” 玉玄炽:“原来如此。所以方才,你是追着那名白衣人而来?” 近香移:“嗯。我追到此处就失去了他的踪迹。之后你就出现了。”说到这里,她便顿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我追过来的时候,风雪还在镇上肆虐。可以到这里,雪就停了。” 说完,她扭头看了玉玄炽一眼,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玉玄炽没有隐瞒:“在你离开鸿蒙山后不久,我便辞去神职下界。我在人间多番打听,才从一名修者那里得到你的消息。他说你要去灵山找灵泉,于是我便追过来了。” “灵山……”近香移看看周围:“所以这里就是灵山?” 她静下心仔细感受一番,发现周围的灵气确实是十分充沛。 玉玄炽道:“或许,你要找的白衣人与这灵山有脱不开的关系。” 近香移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两人便已沿着山路来到了半山腰。此时,天空上的乌云散去,一轮弯月高挂。而在这月光之下,一泓清泉顺着山体的斜坡流淌而下。 近香移眼睛登时一亮:“那泉水……” 泉水叮咚作响,丝丝缕缕的灵气伴随着水汽在四周蔓延开来。 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道:“想必那就是灵泉了!” 第172章 近香移来到人间之时,恰逢冬日。天界与人间的时间不同。当她和玉玄炽困在无间大牢内时,人间已过去数月有余了。 虽说她是神树化身,修得一身法力,但到底还是棵树,一样惧怕寒冷。因此刚到人间的时候,她便想法子弄了身厚实的衣裳来穿着。 为避免引人注意,近香移乔装成普通的江湖散修,跟人打听有关“灵泉”的消息。 有修者告诉她,在西北方有一灵山,灵气充沛,山上的灵泉就有肉白骨的功效。若得此宝,一整座山都将因灵泉浇灌而成为灵脉。 近香移听明白了。那灵山上的灵泉,就相当于天界的净池,是疗养的宝物。 她谢了那名修者,随后便一路往北方走。而她越是往北,天气就越是寒冷。当她抵达距离灵山三十里的小镇时,发现这里的霜冻尤为严重。不仅河水结起厚厚的冰层,就连道路也凝成了冰片。 而小镇内部亦十分萧索,百姓多数闭门不出。大概也是畏惧了这冬日的寒冷。 近香移在街上行走,费了一番工夫才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家冷冷清清的客栈。 客栈里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客人。店小二搓着手哆哆嗦嗦将大门关上,说道:“客官您再晚来一步,咱们可就打烊了。” 近香移给了他一两白银,道:“大冷天的,辛苦你了。不过你们打烊的时间很早,怎么,这个镇子上没有夜市么?” 店小二笑了一下,道:“咱们城内,夜市早就取消了。这鬼天气,谁还半夜出门啊。要是冻死在外头,那才是惨呢。” 他将桌子擦了擦,问道:“客官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房去做。对了,您是要住店是?” “是,要住店,安排一间上房就行了,然后随便来点什么菜罢,再上一壶茶。” 客栈大堂内燃着火炉,温度要比外头暖和一些。近香移将大氅脱下挂在椅背上,问道“不过我们你们这地界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冷死人的地步。何至于百姓连门也不出了?” 店小二:“哟,客观此言差矣。您可别看眼下还不那般冷,但等入夜之后,那暴风雪吹的那是呼呼作响。前一阵儿便有不少百姓冻死在家里。连炭都凉了。” 近香移大感讶异:“果真?” 店小二:“那还有假啊,我都亲眼看见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见着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便道:“天色不早了,客官用完晚饭,就在屋里歇着。回头我给您点上炭火。” 近香移道了声谢。她移开视线,望向纱窗之外的霜冻天地。 就方才和店小二说话的工夫,外头已经刮起风雪了。隔着门板木窗,寒风肆虐的声响宛若一声声低沉的呜咽。也不知风将什么东西给吹倒了,阁楼上传来好大的“哐啷”一声的动静。 近香移想:小镇内的风雪着实大了些,难怪会冻死人。 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宜出门,今天晚上还是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等天亮了再去打听灵山的消息。 近香移在休息前喝了热茶,加上店小二已经在客房中燃了炭火,因而她并不觉得冷。她和衣躺下,抱着暖和的被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近香移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和玉玄炽重逢的冰原当中。风暴肆虐,冰冷刺骨。 在她身后,无数白影紧追不舍。她慌不择路地奔跑在雪原之上,一不留神便一头栽倒在冰河当中。 彻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一刻,她便猛地清醒过来! 骤然睁眼,客房当中的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屋子内的正中央点燃的火炉也熄了火,仔细一看,上方还凝了一层冷白的霜。 近香移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修者,她意识到小镇的风雪来得极不寻常。 她在休息之前,分明已经将门窗锁好,纵然这风吹得再大,还能悄无声息地将门窗给吹开?再者,她所在的客房正对着一条长廊,纵然风雪侵袭,也只可能穿堂而过,如何能将栓子给弄开? 难道是人为么? 虽说方才是睡着了,但近香移一直警醒着,若是有人进来,她不会一点知觉都没有。况且,那人夜袭而来,难道就为了开个门窗,什么也不做,打算让她冷死? 近香移又想起店小二曾说过,镇子上也曾有百姓因为风雪二伤亡。 她想,这应当不是人为,有问题的是这场风雪。 思索之际,客栈的院落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来人,快来人!死人了,又死人了!——” 近香移心中一凛——是店小二的声音! 下一刻,她化成一道流光,眨眼间便不见了。 店小二跌跌撞撞地从院子中跑了出来,一张脸吓得惨白。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只是想去看看掌柜的,瞧一瞧他头疼的毛病好了没有。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了对方的尸体。 掌柜的是活活冻死的! 他整个人都被冰封住了,一张脸青白青白的,眼睛也睁得老大。他是死不瞑目啊! 店小二想找人来帮忙,可一回头就看到了立在院落当中的白色人影。 当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白色人影见了他,即刻打下一掌。掌风过处,冰棱深深扎入地底。 店小二慌不择路地奔逃,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只是一味地大叫,一味地求救,等稍稍冷静下来的时候,他骤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子里。 而在不远处的巷口,一抹白色的身影临风而立。它宛若鬼魅,来得悄无声息,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寒霜。 它朝着小二步步逼近—— 店小二手脚发抖,浑身哆嗦。他噗通一声跪下来,不断哀求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留我一条命……” 然而白影像是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一般,不但没有理会他,反而一个闪身,骤然来到他面前!店小二吓得瞳孔放大:“啊!——” 就在冰剑即将穿透小二的身体之际,一道白光便从远处飞射而来! 冰剑与白光相撞,顷刻间撞出无数粉紫色花瓣。店小二死里逃生,整个人便无力地往后栽倒下去。他目光一转,骤然见得小巷外闪来一抹人影。 来者身着一袭粉紫色衣衫,身法轻快灵动,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将白影的攻势给拦了下来:“休得伤人!” 店小二心中一喜:“是客官您!” 近香移瞥他一眼,道:“还不快走?” “哦哦!”店小二马不停蹄地跑远了。临了,他回过头:“我跑了,那您——” 近香移:“我自己能应付,你先走。” 听她这么说,店小二便不客气了。他一个人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店小二已经走远,近香移便没了顾忌。她气息一沉,花瓣旋流随之而起,万千利刃便朝着白色人影攻击而去。 近香移:“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在小镇中作恶?这里的风雪也是你搞的鬼?” 面对她的攻击,白影却是向后退了一步。见状,近香移伸手一抓,试图将白影的兜帽拽下来,但却被对方轻飘飘地躲过去了。 白影不欲与她缠斗,一转身,即刻化光而走了。 近香移哪能让他逃了,即刻飞身去追。于是在这风雪夜里,一白一紫的两道光,一前一后地穿城而过。 这样追了约莫两刻钟后,近香移跟随白影来到了一处高山之上。纵然寒风习习,但这会儿已经雪停了。 但随着风雪停歇,她也失去了白影人的踪迹。 “可恶,跟丢了。” 近香移在林间缓步而走,警觉地查看四周。忽然,左侧的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扭头看去,却见眼前闪过一片白色的衣角—— “谁!” 近香移掌面微抬,花瓣旋流在她掌下化现成一柄通透的小剑。就在她一剑刺去的同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剑刃。 来者道:“是我。” 近香移惊愕抬头,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玉、玉玄炽?你怎么会在这里?”堂堂严律殿主不好好的呆在太虚庭,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莫非…… 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镇中出现的那个白衣人,是不是你们严律殿要抓的犯人?” “白衣人?”玉玄炽从林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什么白衣人?” 他疑惑,近香移比他还要疑惑:“你不是为了抓犯人才下界的么?怎么,那白衣人不是你要抓的人?” 玉玄炽摇摇头:“不是。” 近香移:“……好,那是我误会了。所以你来人间,是有什么公干?说来也巧,怎么你次次下界公干,次次都被我碰上。” 然而玉玄炽却说:“上一次或许是巧合,但这一次不是。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近香移无言了片刻。她微微抬眸,正好看到玉玄炽望过来的灼热的目光:“……” 她别开了视线,道:“找我干什么?你的侍者没有告诉你,我要出远门,让你别找我么?” 玉玄炽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近香移:“那你也明知道我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何必又来碰钉子?你是严律殿主,有很多事要忙。我不方便招待你,请你回去。” 玉玄炽没有退缩,他甚至往前靠近了一步:“我已经不是严律殿主了,此后有的是时间。” 近香移:“???”她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被贬了?”不可能啊。玉玄炽在职期间,没有犯过什么错,怎么会被贬呢。 “不是被贬,是我主动辞去了严律殿殿主一职。”玉玄炽道:“这回,你不能再以‘严律殿主事务繁忙为由’赶我走了。” 他又道:“我知道你如今无心情爱,我不会勉强你。但请你允许我跟在你身边,我保证,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我只是想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一帮你。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近香移:“……”倒也不必如此卑微。她都被他整得不好意思了。“如果是为了我,你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你应该去追求你的志向。”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玉玄炽道:“是我自己要跟着你,是我自己要看着你。不是你逼我,是我自愿的。” 近香移:“……”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说。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妨碍我就行了。”近香移破罐子破摔。 闻言,玉玄炽便笑了笑:“我的荣幸。” 近香移:“……”她扭过头去,转身往前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不想再面对玉玄炽了。 见状,玉玄炽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他问:“你放才说的白衣人,是什么人物?你在找他?” 近香移点点头,解释道:“鸿蒙山被毁,需要灵气溃散。我为寻灵泉而来,途经这个小镇,发现镇内有异象。那名白衣人也不知是何来历,竟然能控制风雪。他已经在镇上杀了不少人了。据这里的百姓所说,死去的百姓是被活活冻死的。” 玉玄炽:“原来如此。所以方才,你是追着那名白衣人而来?” 近香移:“嗯。我追到此处就失去了他的踪迹。之后你就出现了。”说到这里,她便顿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我追过来的时候,风雪还在镇上肆虐。可以到这里,雪就停了。” 说完,她扭头看了玉玄炽一眼,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玉玄炽没有隐瞒:“在你离开鸿蒙山后不久,我便辞去神职下界。我在人间多番打听,才从一名修者那里得到你的消息。他说你要去灵山找灵泉,于是我便追过来了。” “灵山……”近香移看看周围:“所以这里就是灵山?” 她静下心仔细感受一番,发现周围的灵气确实是十分充沛。 玉玄炽道:“或许,你要找的白衣人与这灵山有脱不开的关系。” 近香移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两人便已沿着山路来到了半山腰。此时,天空上的乌云散去,一轮弯月高挂。而在这月光之下,一泓清泉顺着山体的斜坡流淌而下。 近香移眼睛登时一亮:“那泉水……” 泉水叮咚作响,丝丝缕缕的灵气伴随着水汽在四周蔓延开来。 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道:“想必那就是灵泉了!” 第173章 在近香移的计划里,只需要取用一些灵泉的泉水即可。她只要将这里灵气充沛的泉水融入鸿蒙山的山泉当中,便能促使鸿蒙山的自然恢复生机。 玉玄炽问她:“要取多少?” 近香移掌中捏着一个小巧的白玉壶:“一壶即可。” 玉玄炽想要帮忙:“我去取来。” “不用,我自己就行。”近香移躲开他,足尖点地,借力而起。她身量轻盈,跃到灵泉一侧,正要取水之际,一道冷光骤然刺向她的双眼! 近香移脸色骤变,立即侧身闪避。电光火石之间,冰棱堪堪擦过她的侧脸,打入后方的树干上。她躲得及时,避开了要害,但是手中的却被冰棱打翻了。 “你!——” 消失了的白影再度现身。它带着一身清透的冷泉从水中猛冲而出,泉水在它掌中化成一道道冰棱,毫不留情地攻向眼前的外来者。 玉玄炽飞身而上,冷厉剑光将冰棱一一击碎,顿时,碎冰化成雨点从天而降。近香移拉住玉玄炽的袖子,叮嘱了一句:“它就是杀害镇上百姓的凶手,肆虐的暴风雪因它而起。你且先留它一命,然后好好审问。” 玉玄炽心中有数:“我知道。” 两人合力对付白影,但白影却不恋战。它往后退了一步,广袖扬起,巨浪便从它身后打了过来。 近香移和玉玄炽正欲闪避之时,却发现身后退路被一道透明光墙所阻挡。 灵泉掀起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玉玄炽施展结界,阻拦泉水侵袭。近香移站在他身后,眼见着巨浪盖过头顶,随后,周遭气氛瞬间变化,风雪之国骤然降临。 近香移错愕片刻,一双眼直直地看着结界之外肆虐的风雪。她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定睛细看,发现周围的群山十分眼熟。他们好像仍在灵山的地界之内。只是环境比来时更加萧索,更加寒冷罢了。 此外…… “人不见了。”近香移警惕地看向四周,但无论她如何找寻,皆没有白衣人的踪影。 对方好像在掀起巨浪之后,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她微微皱眉,困惑道:“那人搞什么名堂,放了个巨浪就跑了?它想干什么……” 玉玄炽撤掉了结界,法力朝着四周探了过去。片刻后,他神色凝重道:“我们并没有离开灵山,这里是灵泉之下的另一个空间。” 近香移听明白了一半:“我们当然没有离开灵山,是方才的巨浪将周围的环境改变了。但你说的,‘灵泉之下的另一个空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穿过了一道时空通道么? 可意外发生之时,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不可能通过穿过什么通道口。 玉玄炽道:“是方才的巨浪。我们看似站在原地,但巨浪袭击之下,我们便因此来到另一个境界当中。巨浪便是那道时空之门。而巨浪背后,也就是如今我们所处的境界,便是灵山的虚幻空间。” 近香移问道:“你如何肯定?”这是什么虚幻空间,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你不曾接触过人间的修者,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玉玄炽回答说: “这是人间修者常用的隐匿手段。为了确保安全,隐匿行踪,多数修者会选择在常住地或是隐居地周围,设立一个对应的虚幻空间。这种空间能够完全印刻真实世界的一草一木,让它看上去和现世没有任何不同。 “由于虚幻空间和现实世界极为相似,因此误入异空间的人很难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原有的人间。倘若无法找到空间出口,或是施法者永久封闭了出口,那么误入者将永生困于此地,不得自由。” 近香移:“???还有这种事?”她道:“也就是说,那白衣人是人间的修者?照你所言,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到灵泉,再次穿过巨浪,便能回到真正的灵山。” 说着,她回头一望,下一刻,眼中爬满了错愕:“灵泉不见了!” 对此,玉玄炽早有预料。他道:“对方既然会用如此明显的方式将我们困在虚幻空间,便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们找到回去的办法。我们先——” 话未说完,前方密林当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传遍这片寒冷的山林,宛若鬼哭之声。 近香移很难听清楚他们在叫什么,但很显然,有人在这个虚幻空间承受着巨大的痛哭,否则不会叫得这么惨。 “看来有人与我们一样被白影人困在了这里。”近香移说:“过去看看。” 玉玄炽跟在她身后,两人循声追去,片刻后便在林中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寺庙。惨嚎声便是从这庙中传出来的。 近香移推门而入,却见得大门之内的神殿中燃着火光。大火在殿中肆虐焚烧,正中央的神像底座也爬上了火舌。 而在这烈火当中,数名男子被捆绑在木桩上,经受被烈火所焚之苦。 近香移刚往前走一步又给退了回来,她对玉玄炽说:“你去。”凡是能够燃烧的火,她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玉玄炽知道她怕火,便叮嘱道:“你在此处等我。”说罢,他纵身一跃,凌厉剑光直冲火光而去。 与此同时,玉玄炽掌面一翻,数道符咒便随着剑光打开的通道冲入殿中。顷刻间,冷泉从符咒中奔涌而出。 冷泉浇灌之下,火舌顿消。加上玉玄炽的剑气加持,很快便将神殿内的众人给救了出来。 没了火,近香移顿时松了口气。 她走近数步,目光在这些形容狼狈的男子身上打量一眼,心中大为纳罕。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后者便道: “他们都是魂魄之体,真身应当还在镇中。” 近香移想,这就奇怪了,白衣人和这些百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怨,竟然将他们的魂魄抽离真身,还带到虚幻之境来折磨他们? 这时,骤然被救的几名男子终于回过神来。他们惊喜万分,对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便叩了几个响头:“多谢两位侠士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你们,我们便要被这火烧得魂飞魄散了!” 近香移走上前,问道:“你们是灵山下城镇内的百姓,怎会被困于此?是白衣人将你们抓来的?” “白衣人?”男子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您是说那个天煞孤星,宋月娘?” 第173章 在近香移的计划里,只需要取用一些灵泉的泉水即可。她只要将这里灵气充沛的泉水融入鸿蒙山的山泉当中,便能促使鸿蒙山的自然恢复生机。 玉玄炽问她:“要取多少?” 近香移掌中捏着一个小巧的白玉壶:“一壶即可。” 玉玄炽想要帮忙:“我去取来。” “不用,我自己就行。”近香移躲开他,足尖点地,借力而起。她身量轻盈,跃到灵泉一侧,正要取水之际,一道冷光骤然刺向她的双眼! 近香移脸色骤变,立即侧身闪避。电光火石之间,冰棱堪堪擦过她的侧脸,打入后方的树干上。她躲得及时,避开了要害,但是手中的却被冰棱打翻了。 “你!——” 消失了的白影再度现身。它带着一身清透的冷泉从水中猛冲而出,泉水在它掌中化成一道道冰棱,毫不留情地攻向眼前的外来者。 玉玄炽飞身而上,冷厉剑光将冰棱一一击碎,顿时,碎冰化成雨点从天而降。近香移拉住玉玄炽的袖子,叮嘱了一句:“它就是杀害镇上百姓的凶手,肆虐的暴风雪因它而起。你且先留它一命,然后好好审问。” 玉玄炽心中有数:“我知道。” 两人合力对付白影,但白影却不恋战。它往后退了一步,广袖扬起,巨浪便从它身后打了过来。 近香移和玉玄炽正欲闪避之时,却发现身后退路被一道透明光墙所阻挡。 灵泉掀起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玉玄炽施展结界,阻拦泉水侵袭。近香移站在他身后,眼见着巨浪盖过头顶,随后,周遭气氛瞬间变化,风雪之国骤然降临。 近香移错愕片刻,一双眼直直地看着结界之外肆虐的风雪。她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定睛细看,发现周围的群山十分眼熟。他们好像仍在灵山的地界之内。只是环境比来时更加萧索,更加寒冷罢了。 此外…… “人不见了。”近香移警惕地看向四周,但无论她如何找寻,皆没有白衣人的踪影。 对方好像在掀起巨浪之后,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她微微皱眉,困惑道:“那人搞什么名堂,放了个巨浪就跑了?它想干什么……” 玉玄炽撤掉了结界,法力朝着四周探了过去。片刻后,他神色凝重道:“我们并没有离开灵山,这里是灵泉之下的另一个空间。” 近香移听明白了一半:“我们当然没有离开灵山,是方才的巨浪将周围的环境改变了。但你说的,‘灵泉之下的另一个空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穿过了一道时空通道么? 可意外发生之时,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不可能通过穿过什么通道口。 玉玄炽道:“是方才的巨浪。我们看似站在原地,但巨浪袭击之下,我们便因此来到另一个境界当中。巨浪便是那道时空之门。而巨浪背后,也就是如今我们所处的境界,便是灵山的虚幻空间。” 近香移问道:“你如何肯定?”这是什么虚幻空间,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你不曾接触过人间的修者,不知道也是在情理之中。”玉玄炽回答说: “这是人间修者常用的隐匿手段。为了确保安全,隐匿行踪,多数修者会选择在常住地或是隐居地周围,设立一个对应的虚幻空间。这种空间能够完全印刻真实世界的一草一木,让它看上去和现世没有任何不同。 “由于虚幻空间和现实世界极为相似,因此误入异空间的人很难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原有的人间。倘若无法找到空间出口,或是施法者永久封闭了出口,那么误入者将永生困于此地,不得自由。” 近香移:“???还有这种事?”她道:“也就是说,那白衣人是人间的修者?照你所言,接下来我们只要找到灵泉,再次穿过巨浪,便能回到真正的灵山。” 说着,她回头一望,下一刻,眼中爬满了错愕:“灵泉不见了!” 对此,玉玄炽早有预料。他道:“对方既然会用如此明显的方式将我们困在虚幻空间,便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们找到回去的办法。我们先——” 话未说完,前方密林当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传遍这片寒冷的山林,宛若鬼哭之声。 近香移很难听清楚他们在叫什么,但很显然,有人在这个虚幻空间承受着巨大的痛哭,否则不会叫得这么惨。 “看来有人与我们一样被白影人困在了这里。”近香移说:“过去看看。” 玉玄炽跟在她身后,两人循声追去,片刻后便在林中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寺庙。惨嚎声便是从这庙中传出来的。 近香移推门而入,却见得大门之内的神殿中燃着火光。大火在殿中肆虐焚烧,正中央的神像底座也爬上了火舌。 而在这烈火当中,数名男子被捆绑在木桩上,经受被烈火所焚之苦。 近香移刚往前走一步又给退了回来,她对玉玄炽说:“你去。”凡是能够燃烧的火,她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玉玄炽知道她怕火,便叮嘱道:“你在此处等我。”说罢,他纵身一跃,凌厉剑光直冲火光而去。 与此同时,玉玄炽掌面一翻,数道符咒便随着剑光打开的通道冲入殿中。顷刻间,冷泉从符咒中奔涌而出。 冷泉浇灌之下,火舌顿消。加上玉玄炽的剑气加持,很快便将神殿内的众人给救了出来。 没了火,近香移顿时松了口气。 她走近数步,目光在这些形容狼狈的男子身上打量一眼,心中大为纳罕。她和玉玄炽对视一眼,后者便道: “他们都是魂魄之体,真身应当还在镇中。” 近香移想,这就奇怪了,白衣人和这些百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怨,竟然将他们的魂魄抽离真身,还带到虚幻之境来折磨他们? 这时,骤然被救的几名男子终于回过神来。他们惊喜万分,对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便叩了几个响头:“多谢两位侠士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你们,我们便要被这火烧得魂飞魄散了!” 近香移走上前,问道:“你们是灵山下城镇内的百姓,怎会被困于此?是白衣人将你们抓来的?” “白衣人?”男子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您是说那个天煞孤星,宋月娘?” 第174章 “宋月娘?”近香移喃喃道,白衣人的真实身份便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宋月娘?白衣人是女子?那可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道:“宋月娘是何人,她为何要将你们抓来?” 近香移有一种直觉,她想镇内暴风雪和宋月娘作乱一事,怕是有不少内情。 闻言,那几名男子即刻解释道:“宋月娘本是城中富贾宋霖之女,宋霖老来得子,膝下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无方。” “枉费宋霖万般疼爱,谁知那宋月娘竟是个天煞孤星,不仅克死自己的未婚夫婿,更是克父克母。” “没错!她就是个煞星!在她成年后短短两年之内,宋霖数十年打下来的基业竟毁于一旦,宋家满门死的死,病的病,转眼之间,宋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宋月娘害死亲生父母,害死亲朋至交,此等祸患,全镇百姓容她不得……” 听到这里,近香移觉得不对劲:“人并非她亲手所杀,亲友之死岂能怪罪于她一人之身?宋家人的死,必有内情,或许是有妖魔作怪也未可知。你们可曾调查清楚?” “这……”几名男子面色尴尬地相互对视一眼,吞吞吐吐道:“我、我们也是害怕极了,宋家的事儿又来的奇怪诡异,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哪儿想得了那么多啊……” 听到这句话,玉玄炽心中已猜到几分。他冷冷淡淡地看这几人一眼,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其中一名年轻人道:“我们请了一名得道修者来,让他点化那个煞星。” “那位高人说,宋月娘命中带煞,凡是与她有所牵连之人,必然不得好死。想要破局,只有将她即刻杀除。以天火焚烧,才能洗清她身上的罪孽,洗清煞气。” “咱们也是逼不得已,就算做错了,那也是被逼的啊!这不怪我们!” “就是啊,我们若是不将她除去,用不了多久,整个镇上的百姓都会因她而亡的!” “事实证明,我们所做不错!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的宋月娘俨然成了恶人,镇上的风雪就是她带来的。她将我们活活冻死,抽出我们的魂魄,让我们饱尝烈火所焚之苦,还要我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几个男人说得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口口声声当初下手太轻:“早知她会做出这等恶事来,我们当时便该先让她魂飞魄散,省得祸害镇上百姓!” 旁人纷纷应和:“没错、没错!” 近香移在一侧听得一脸错愕。她又震惊,又骇然,难以想象全镇的百姓竟然会对一名女子产生如此大的恶意,还达成了杀人的共识? “没错个屁!”近香移道:“若不是你们对她痛下杀手,又怎会遭受宋月娘的报复?” 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对全镇百姓恨之入骨。 “所谓天煞孤星之说,完全就是胡扯。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命格,是你们愚昧无知,害了宋月娘,才引来她的复仇。”近香移道: “那个点化宋月娘的人呢,他在何处?” 众人被近香移斥责一顿,自觉心虚,心中也有几分懊悔。他们回答说:“道者在宋月娘身亡之后不久,便暴毙在家中,如今尸骨都腐烂了。” 近香移想,怂恿杀人的修道者八成是化身为白衣人的宋月娘杀的,只是—— “你们既然已将宋月娘杀死,她又如何获得操控风雪之力,回来复仇?你们处决宋月娘的当日发生了什么,一一解释清楚。” “这……好,且听我说……” 原来在他们决定将宋月娘处死的当日,提出建议的修道者便在灵山上的废弃寺庙当中布下驱邪大阵。 镇上百姓依照修道者的吩咐,将宋月娘绑在木桩上,安置在大阵当中。 火焰熊熊燃烧,宋月娘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她死的那天,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时隔一月,在这破庙内,仿佛仍能听到宋月娘无辜枉死时的凄惨哀求。 “我们当然知道,杀一个弱小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我们以为她是煞星,是魔鬼,所以才…… “后来那道人又说,经过烈火焚烧的天煞孤星,需要在驱邪大阵内呆满七天,才能将她身上的煞气和邪气驱散干净,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继续危害镇上的百姓。所以我们便将她的尸体存放于此。” “可是七天之后,我们再来寺庙,却发现宋月娘的尸身不见了。我们四处找寻,才在灵山的一条山泉里发现了她。” 他们纳闷道:“说来也奇怪,宋月娘分明是被烧死在寺庙里,怎么会跑到数里之外的山泉当中呢?” “不过找到她尸体的时候,她的肉身先是被火焚烧,又被泉水浸泡,早已是面目全非,死透了。我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便把她丢到了宋家祖坟里。哪里知道,宋月娘竟然又回来了,还带着一身控制风雪的本领!” “或许道人说得没错,宋月娘这人就是邪乎得很。她若不是煞星,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两位侠士,你们侠义心肠,一定要救我们镇上的百姓,否则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被宋月娘杀死的!” “是啊,求求你们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要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帮忙驱逐妖邪。近香移又头疼又无奈,只说:“你们安静些,让我们想想。” 她看向玉玄炽:“宋月娘一事,应该需要严律殿派人手解决了。” 先不论宋月娘和镇上百姓冤冤相报的烂账,只她身上“天煞孤星”一说,以及宋家发生的怪事,就需要严律殿来调查清楚。 玉玄炽诚恳道:“这件事,你做主便好,我不会插手你的决定。若是有不便处理的,你吩咐我就是。” 近香移:“……”她无语了一瞬,便道:“那等我们离开虚幻之境后,你便联系严律殿,让他们派人调查。眼下我们需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接着,她转头看向几名百姓,道:“宋月娘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处理,你们不必担忧。” 说完,近香移一拂袖,数道金色流光划过,百姓的魂魄便都被近香移收到锦囊当中了。 “关于虚幻之境的出口,你有什么头绪?”近香移问。 她对人间的虚幻之境并不了解,但玉玄炽曾是人族修者,要论破局的方法,他必然要比她有把握。 玉玄炽抬眸打量四周,回答道:“出口应当就在这里。” “那还等什么,快动手啊。”近香移说。 闻言,玉玄炽展露一抹微笑:“遵命。” 话音落下,他便双手捏诀,流光从他掌下流泻而出。与此同时,凌厉剑气横扫而过,顷刻间,这座废弃的寺庙便轰然倒塌。而在仅剩的断壁残垣之下,是流动着怨气的阴邪法阵。 随着玉玄炽的法咒落下,汇聚在法阵中央的阴邪之气便在眨眼间消散了。支撑法阵的力量被驱散,法阵也随之破解。 近香移只见得眼前一阵黑雾弥散开去,一阵带有水汽的风迎面吹过,随即,四周虚幻的假象便如碎裂的镜面坠落地表。 虚幻之境消失,近香移和玉玄炽再度回到了真实的灵山。 而在风雪尽消的瞬间,无数冰棱朝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飞刺而来! 玉玄炽神色凛然。他骤然闪身上前,在将近香移护在身后的同时,掌下划出万千剑气。冰棱遇剑气而化水,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同一时间,宋月娘飞身而来。她双袖飞扬,阴森鬼气便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扩散:“阻我复仇者,全都该死!” 凄厉而尖锐的喊声充斥四野,在宋月娘的盛怒之下,灵山四周忽然刮起了狂风。狂风带来的冰雪很快便让地表覆上一层雪白。 见状,近香移手掌一翻,法诀落下,藤蔓便从冰封的底下猛冲而出,形成一座封闭的牢笼,将宋月娘困在其中。 玉玄炽又以剑阵加持,两人配合之下,三招之内便将宋玉娘制服了。 近香移的指尖弹出一道光,隔着数步之遥揭开了宋月娘冷白色的披风。兜帽之下,是一张青白色的脸。 宋月娘愤恨的目光紧盯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你们与镇上愚民一样,都是不分是非,不辨黑白的恶人。我宋月娘被你们捉住,是我技不如人,而非代表你们就是公正的。 “苍天无眼,我既含恨而亡,你们若有本事,便让我灰飞烟灭。若是不能,将来我寻到机会,纵然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们,报仇雪恨!” 近香移道:“我们已经听说了你的遭遇,我知道,一切的根源不是你的错,镇上百姓受道人所蛊惑,才会将你烧死在寺庙之中。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但你也杀了数名百姓,我们不会这样放你走。 “你若愿意配合,解释清楚你是如何得到控制风雪之力,我们会联系天界,查清你背负‘天煞孤星’一事的究竟。” 闻言,宋月娘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能为我做主。” 近香移指了指玉玄炽:“这位是天界严律殿殿主,难道他也不能让你信服吗?” “严律殿主?”宋月娘转头看向玉玄炽。 玉玄炽:“……” 其实他已经不是太虚庭的神官了……罢了,随她好了。 第174章 “宋月娘?”近香移喃喃道,白衣人的真实身份便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宋月娘?白衣人是女子?那可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道:“宋月娘是何人,她为何要将你们抓来?” 近香移有一种直觉,她想镇内暴风雪和宋月娘作乱一事,怕是有不少内情。 闻言,那几名男子即刻解释道:“宋月娘本是城中富贾宋霖之女,宋霖老来得子,膝下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无方。” “枉费宋霖万般疼爱,谁知那宋月娘竟是个天煞孤星,不仅克死自己的未婚夫婿,更是克父克母。” “没错!她就是个煞星!在她成年后短短两年之内,宋霖数十年打下来的基业竟毁于一旦,宋家满门死的死,病的病,转眼之间,宋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宋月娘害死亲生父母,害死亲朋至交,此等祸患,全镇百姓容她不得……” 听到这里,近香移觉得不对劲:“人并非她亲手所杀,亲友之死岂能怪罪于她一人之身?宋家人的死,必有内情,或许是有妖魔作怪也未可知。你们可曾调查清楚?” “这……”几名男子面色尴尬地相互对视一眼,吞吞吐吐道:“我、我们也是害怕极了,宋家的事儿又来的奇怪诡异,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哪儿想得了那么多啊……” 听到这句话,玉玄炽心中已猜到几分。他冷冷淡淡地看这几人一眼,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其中一名年轻人道:“我们请了一名得道修者来,让他点化那个煞星。” “那位高人说,宋月娘命中带煞,凡是与她有所牵连之人,必然不得好死。想要破局,只有将她即刻杀除。以天火焚烧,才能洗清她身上的罪孽,洗清煞气。” “咱们也是逼不得已,就算做错了,那也是被逼的啊!这不怪我们!” “就是啊,我们若是不将她除去,用不了多久,整个镇上的百姓都会因她而亡的!” “事实证明,我们所做不错!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的宋月娘俨然成了恶人,镇上的风雪就是她带来的。她将我们活活冻死,抽出我们的魂魄,让我们饱尝烈火所焚之苦,还要我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几个男人说得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口口声声当初下手太轻:“早知她会做出这等恶事来,我们当时便该先让她魂飞魄散,省得祸害镇上百姓!” 旁人纷纷应和:“没错、没错!” 近香移在一侧听得一脸错愕。她又震惊,又骇然,难以想象全镇的百姓竟然会对一名女子产生如此大的恶意,还达成了杀人的共识? “没错个屁!”近香移道:“若不是你们对她痛下杀手,又怎会遭受宋月娘的报复?” 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对全镇百姓恨之入骨。 “所谓天煞孤星之说,完全就是胡扯。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命格,是你们愚昧无知,害了宋月娘,才引来她的复仇。”近香移道: “那个点化宋月娘的人呢,他在何处?” 众人被近香移斥责一顿,自觉心虚,心中也有几分懊悔。他们回答说:“道者在宋月娘身亡之后不久,便暴毙在家中,如今尸骨都腐烂了。” 近香移想,怂恿杀人的修道者八成是化身为白衣人的宋月娘杀的,只是—— “你们既然已将宋月娘杀死,她又如何获得操控风雪之力,回来复仇?你们处决宋月娘的当日发生了什么,一一解释清楚。” “这……好,且听我说……” 原来在他们决定将宋月娘处死的当日,提出建议的修道者便在灵山上的废弃寺庙当中布下驱邪大阵。 镇上百姓依照修道者的吩咐,将宋月娘绑在木桩上,安置在大阵当中。 火焰熊熊燃烧,宋月娘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她死的那天,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时隔一月,在这破庙内,仿佛仍能听到宋月娘无辜枉死时的凄惨哀求。 “我们当然知道,杀一个弱小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我们以为她是煞星,是魔鬼,所以才…… “后来那道人又说,经过烈火焚烧的天煞孤星,需要在驱邪大阵内呆满七天,才能将她身上的煞气和邪气驱散干净,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继续危害镇上的百姓。所以我们便将她的尸体存放于此。” “可是七天之后,我们再来寺庙,却发现宋月娘的尸身不见了。我们四处找寻,才在灵山的一条山泉里发现了她。” 他们纳闷道:“说来也奇怪,宋月娘分明是被烧死在寺庙里,怎么会跑到数里之外的山泉当中呢?” “不过找到她尸体的时候,她的肉身先是被火焚烧,又被泉水浸泡,早已是面目全非,死透了。我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便把她丢到了宋家祖坟里。哪里知道,宋月娘竟然又回来了,还带着一身控制风雪的本领!” “或许道人说得没错,宋月娘这人就是邪乎得很。她若不是煞星,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两位侠士,你们侠义心肠,一定要救我们镇上的百姓,否则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被宋月娘杀死的!” “是啊,求求你们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要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帮忙驱逐妖邪。近香移又头疼又无奈,只说:“你们安静些,让我们想想。” 她看向玉玄炽:“宋月娘一事,应该需要严律殿派人手解决了。” 先不论宋月娘和镇上百姓冤冤相报的烂账,只她身上“天煞孤星”一说,以及宋家发生的怪事,就需要严律殿来调查清楚。 玉玄炽诚恳道:“这件事,你做主便好,我不会插手你的决定。若是有不便处理的,你吩咐我就是。” 近香移:“……”她无语了一瞬,便道:“那等我们离开虚幻之境后,你便联系严律殿,让他们派人调查。眼下我们需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接着,她转头看向几名百姓,道:“宋月娘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处理,你们不必担忧。” 说完,近香移一拂袖,数道金色流光划过,百姓的魂魄便都被近香移收到锦囊当中了。 “关于虚幻之境的出口,你有什么头绪?”近香移问。 她对人间的虚幻之境并不了解,但玉玄炽曾是人族修者,要论破局的方法,他必然要比她有把握。 玉玄炽抬眸打量四周,回答道:“出口应当就在这里。” “那还等什么,快动手啊。”近香移说。 闻言,玉玄炽展露一抹微笑:“遵命。” 话音落下,他便双手捏诀,流光从他掌下流泻而出。与此同时,凌厉剑气横扫而过,顷刻间,这座废弃的寺庙便轰然倒塌。而在仅剩的断壁残垣之下,是流动着怨气的阴邪法阵。 随着玉玄炽的法咒落下,汇聚在法阵中央的阴邪之气便在眨眼间消散了。支撑法阵的力量被驱散,法阵也随之破解。 近香移只见得眼前一阵黑雾弥散开去,一阵带有水汽的风迎面吹过,随即,四周虚幻的假象便如碎裂的镜面坠落地表。 虚幻之境消失,近香移和玉玄炽再度回到了真实的灵山。 而在风雪尽消的瞬间,无数冰棱朝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飞刺而来! 玉玄炽神色凛然。他骤然闪身上前,在将近香移护在身后的同时,掌下划出万千剑气。冰棱遇剑气而化水,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同一时间,宋月娘飞身而来。她双袖飞扬,阴森鬼气便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扩散:“阻我复仇者,全都该死!” 凄厉而尖锐的喊声充斥四野,在宋月娘的盛怒之下,灵山四周忽然刮起了狂风。狂风带来的冰雪很快便让地表覆上一层雪白。 见状,近香移手掌一翻,法诀落下,藤蔓便从冰封的底下猛冲而出,形成一座封闭的牢笼,将宋月娘困在其中。 玉玄炽又以剑阵加持,两人配合之下,三招之内便将宋玉娘制服了。 近香移的指尖弹出一道光,隔着数步之遥揭开了宋月娘冷白色的披风。兜帽之下,是一张青白色的脸。 宋月娘愤恨的目光紧盯着近香移和玉玄炽两人:“你们与镇上愚民一样,都是不分是非,不辨黑白的恶人。我宋月娘被你们捉住,是我技不如人,而非代表你们就是公正的。 “苍天无眼,我既含恨而亡,你们若有本事,便让我灰飞烟灭。若是不能,将来我寻到机会,纵然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们,报仇雪恨!” 近香移道:“我们已经听说了你的遭遇,我知道,一切的根源不是你的错,镇上百姓受道人所蛊惑,才会将你烧死在寺庙之中。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但你也杀了数名百姓,我们不会这样放你走。 “你若愿意配合,解释清楚你是如何得到控制风雪之力,我们会联系天界,查清你背负‘天煞孤星’一事的究竟。” 闻言,宋月娘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能为我做主。” 近香移指了指玉玄炽:“这位是天界严律殿殿主,难道他也不能让你信服吗?” “严律殿主?”宋月娘转头看向玉玄炽。 玉玄炽:“……” 其实他已经不是太虚庭的神官了……罢了,随她好了。 第175章 几个男人说得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口口声声当初下手太轻:“早知她会做出这等恶事来,我们当时便该先让她魂飞魄散,省得祸害镇上百姓!” 旁人纷纷应和:“没错、没错!” 近香移在一侧听得一脸错愕。她又震惊,又骇然,难以想象全镇的百姓竟然会对一名女子产生如此大的恶意,还达成了杀人的共识? “没错个屁!”近香移道:“若不是你们对她痛下杀手,又怎会遭受宋月娘的报复?” 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对全镇百姓恨之入骨。 “所谓天煞孤星之说,完全就是胡扯。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命格,是你们愚昧无知,害了宋月娘,才引来她的复仇。”近香移道: “那个点化宋月娘的人呢,他在何处?” 一听这话,近香移便知道宋月娘被说动了,她连忙问道:“那么你是如何得到控制风雪的力量的?” 寻常之人,即便含恨而亡,死后变为厉鬼,也不会具有操控风雪之力。 风雪之力归属自然,自然便是大道,大道的主宰是天道。既是厉鬼,怎能得此神助? 当中蹊跷,引人怀疑。 宋月娘回答说:“当日,我被镇上百姓所害,气息断绝。但在我死后,我觉察出有一股力量涌入我的身体。那力量清凉似水,将我的尸身送到了灵泉之内。 “而在灵泉的滋养之下,我的魂魄得以出体,化出人身。醒来后,我意外发现体内的力量能够助我控制风雪,于是便起了复仇的念头。” 近香移低头思索:“照你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身上风雪之力的来源?” “我……”宋月娘面露难色,“我不知道。” 近香移:“……你若隐瞒,我可不保证能够替你一家做主申冤。要不要说实话,你可想好了。” 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不用问了,是我给她的力量。两位上仙何苦为难一名女子,若是要追责,尽管找我便是了。” 在场三人齐齐扭过头去,视野当中,一名紫袍人阔步走来。他先是对玉玄炽和近香移行了一礼:“灵山山神,见过两位上仙。” 宋月娘呆愣愣地看着男子,喃喃道:“恩公……” 近香移拧眉看着他,道:“你……” 玉玄炽上下打量着灵山山神,说道:“作为天界下派神官,你帮助亡魂复仇,已是触犯天规;你明知她以风雪之力伤人性命,却瞒而不报,等同合谋…… ”桩桩件件清算下来,严律殿必然撤你神职。审理过程中,倘若发现你包庇宋月娘,那你便罪加一等。我奉劝一句,不要因一时冲动而断送前途。” 山神直起身,说道:“我并没有冲动,更没有撒谎。我说的话,句句实情。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暗中帮助宋月娘,给她风雪之力,助她复仇。 “两位上仙若要责怪,便怪我好了,宋月娘肉身已死,如今不过一缕幽魂,她之所以误入歧途,是我误导她在先,一切罪责,理应由我承受。” 话音落下,宋月娘便连忙否认:“不、不是这样的。纵然山神给予我风雪之力,但他一直要求我不能以这股力量杀人。是我自作主张,要害死我的人偿命,与山神无关!” 近香移:“……” 她心想,这两人还挺讲义气的。又是分担罪责,又是替对方开脱,这模样倒是显得她和玉玄炽两人冷酷无情起来。 近香移轻轻叹一口气,心中差不多有数了。 她给玉玄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道:“真相如何,严律殿和阴司殿自有公断,两位不用再辩解了。严律殿神官即刻便至,你们还是到了天界再一一解释清楚罢。” “这——” 宋月娘还想辩解几句,灵山上空的忽然光线一暗。宋月娘抬眸望去,却见苍穹之上的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云团遮挡住。 紧接着,数道光影从云团当中落了下来。光影如电,顷刻间便将临在近香移和玉玄炽面前。 “我等受命前来,殿主有何吩咐?” 近香移看到眼熟的严律殿神官,面对着玉玄炽行了一礼。 玉玄炽道:“我已不是严律殿主,称我怀觉便是。此外——”他指着灵山山神和宋月娘道:“大致情况,我已在传讯符内说得很清楚,这两人便交由你们处理,好好查一查罢。” 说完,他便径直拎着玉壶,将带走了一半的灵泉。玉玄炽回到近香移面前:“回去么?” 近香移看了看欲言又止、面色迟疑的几名严律殿神官,道:“你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再走?”她看得出来,严律殿的这些神官,都挺舍不得玉玄炽的。 “不用。”玉玄炽说:“即便没有我,他们也能处理好一切。鸿蒙山急需重建,我们还是尽快回去要紧。” 近香移:“……哦。”她回头冲曾经的同僚道别:“总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啦,回见。” 众神官们跟在玉玄炽身边办事多年,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性的。玉玄炽所做下的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再者,他性子淡漠得很,此回离开天界,怕是不会回去了。因此,纵然他们还有话要说,但还是本本分分地与他们道了别:“殿……怀觉仙君、香移姑娘慢走。” 下一刻,近香移便和玉玄炽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灵山。随后不久,严律殿一众神官也将宋月娘和灵山山神带回了太虚庭,接受审问。 回到鸿蒙山之时,正是天光初亮之刻。 近香移带着装满灵泉的玉壶,来到鸿蒙山泉水的源头。在她将灵泉浇灌其中之后,沛然灵气便在汩汩溪流之间流转开来。 看到鸿蒙山有了重现往日生机的趋势,近香移登时松了口气。 虽然山中的灵气并不依靠灵泉而生,但灵泉能滋养灌溉这里的土壤,促使森林草木恢复生机。再配合山中法阵,灵气才会不断循环往复,生生灭灭,永不停息。 近香移回过头,看到玉玄炽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走上前去,道:“这一回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不一定能这样顺利就拿到灵泉。” 玉玄炽摇摇头,道:“只要能为你做的,我很乐意效劳。若你要谢我,那么,我能不能以此来求一份谢礼?” 近香移受他恩惠在前,自然答应:“可以,你说。” 玉玄炽:“我想留在这里,可不可以?” 近香移:“???”她说:“虽然你辞去了严律殿主一职,但好歹也是神仙,总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逍遥境那么大,难道还没有玉玄炽的容身之所么? 玉玄炽退一步道:“那我能否时常来看你?”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眼瞳极黑,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给吸进去一般,看得近香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深吸口气:“……”近香移转过头去,妥协道:“你来之前记得发传讯符让我知道就可以了。” 闻言,玉玄炽眉心舒展:“好,我明白了。” 近香移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想,果然是不一样了。看破无情道之后,玉玄炽整个人散发的气场都与往日不同。 这换作以前,哪里会笑成这样? 大概,他当真如他所说,他已经不是以前冷冰冰的玉玄炽了。 但近香移在他身上吃过苦头,已经没有再尝试一次的勇气。或许还要经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能回过头,再看一看身后的人。 但也可能,她和玉玄炽的关系,会就此止步,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未来的事情,近香移说不准。 不过,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 她微微笑了笑,目光越过山坡,向远处眺望。视野当中,朝阳初升,淡金色的光辉铺在焕发生机的鸿蒙山间。 近香移伸了个懒腰,随即朝山下走去:“我累了,要先歇一会儿,你自便。” 第175章 几个男人说得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口口声声当初下手太轻:“早知她会做出这等恶事来,我们当时便该先让她魂飞魄散,省得祸害镇上百姓!” 旁人纷纷应和:“没错、没错!” 近香移在一侧听得一脸错愕。她又震惊,又骇然,难以想象全镇的百姓竟然会对一名女子产生如此大的恶意,还达成了杀人的共识? “没错个屁!”近香移道:“若不是你们对她痛下杀手,又怎会遭受宋月娘的报复?” 换作是她,恐怕也会对全镇百姓恨之入骨。 “所谓天煞孤星之说,完全就是胡扯。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命格,是你们愚昧无知,害了宋月娘,才引来她的复仇。”近香移道: “那个点化宋月娘的人呢,他在何处?” 一听这话,近香移便知道宋月娘被说动了,她连忙问道:“那么你是如何得到控制风雪的力量的?” 寻常之人,即便含恨而亡,死后变为厉鬼,也不会具有操控风雪之力。 风雪之力归属自然,自然便是大道,大道的主宰是天道。既是厉鬼,怎能得此神助? 当中蹊跷,引人怀疑。 宋月娘回答说:“当日,我被镇上百姓所害,气息断绝。但在我死后,我觉察出有一股力量涌入我的身体。那力量清凉似水,将我的尸身送到了灵泉之内。 “而在灵泉的滋养之下,我的魂魄得以出体,化出人身。醒来后,我意外发现体内的力量能够助我控制风雪,于是便起了复仇的念头。” 近香移低头思索:“照你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你身上风雪之力的来源?” “我……”宋月娘面露难色,“我不知道。” 近香移:“……你若隐瞒,我可不保证能够替你一家做主申冤。要不要说实话,你可想好了。” 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不用问了,是我给她的力量。两位上仙何苦为难一名女子,若是要追责,尽管找我便是了。” 在场三人齐齐扭过头去,视野当中,一名紫袍人阔步走来。他先是对玉玄炽和近香移行了一礼:“灵山山神,见过两位上仙。” 宋月娘呆愣愣地看着男子,喃喃道:“恩公……” 近香移拧眉看着他,道:“你……” 玉玄炽上下打量着灵山山神,说道:“作为天界下派神官,你帮助亡魂复仇,已是触犯天规;你明知她以风雪之力伤人性命,却瞒而不报,等同合谋…… ”桩桩件件清算下来,严律殿必然撤你神职。审理过程中,倘若发现你包庇宋月娘,那你便罪加一等。我奉劝一句,不要因一时冲动而断送前途。” 山神直起身,说道:“我并没有冲动,更没有撒谎。我说的话,句句实情。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暗中帮助宋月娘,给她风雪之力,助她复仇。 “两位上仙若要责怪,便怪我好了,宋月娘肉身已死,如今不过一缕幽魂,她之所以误入歧途,是我误导她在先,一切罪责,理应由我承受。” 话音落下,宋月娘便连忙否认:“不、不是这样的。纵然山神给予我风雪之力,但他一直要求我不能以这股力量杀人。是我自作主张,要害死我的人偿命,与山神无关!” 近香移:“……” 她心想,这两人还挺讲义气的。又是分担罪责,又是替对方开脱,这模样倒是显得她和玉玄炽两人冷酷无情起来。 近香移轻轻叹一口气,心中差不多有数了。 她给玉玄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道:“真相如何,严律殿和阴司殿自有公断,两位不用再辩解了。严律殿神官即刻便至,你们还是到了天界再一一解释清楚罢。” “这——” 宋月娘还想辩解几句,灵山上空的忽然光线一暗。宋月娘抬眸望去,却见苍穹之上的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云团遮挡住。 紧接着,数道光影从云团当中落了下来。光影如电,顷刻间便将临在近香移和玉玄炽面前。 “我等受命前来,殿主有何吩咐?” 近香移看到眼熟的严律殿神官,面对着玉玄炽行了一礼。 玉玄炽道:“我已不是严律殿主,称我怀觉便是。此外——”他指着灵山山神和宋月娘道:“大致情况,我已在传讯符内说得很清楚,这两人便交由你们处理,好好查一查罢。” 说完,他便径直拎着玉壶,将带走了一半的灵泉。玉玄炽回到近香移面前:“回去么?” 近香移看了看欲言又止、面色迟疑的几名严律殿神官,道:“你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再走?”她看得出来,严律殿的这些神官,都挺舍不得玉玄炽的。 “不用。”玉玄炽说:“即便没有我,他们也能处理好一切。鸿蒙山急需重建,我们还是尽快回去要紧。” 近香移:“……哦。”她回头冲曾经的同僚道别:“总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啦,回见。” 众神官们跟在玉玄炽身边办事多年,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性的。玉玄炽所做下的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再者,他性子淡漠得很,此回离开天界,怕是不会回去了。因此,纵然他们还有话要说,但还是本本分分地与他们道了别:“殿……怀觉仙君、香移姑娘慢走。” 下一刻,近香移便和玉玄炽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灵山。随后不久,严律殿一众神官也将宋月娘和灵山山神带回了太虚庭,接受审问。 回到鸿蒙山之时,正是天光初亮之刻。 近香移带着装满灵泉的玉壶,来到鸿蒙山泉水的源头。在她将灵泉浇灌其中之后,沛然灵气便在汩汩溪流之间流转开来。 看到鸿蒙山有了重现往日生机的趋势,近香移登时松了口气。 虽然山中的灵气并不依靠灵泉而生,但灵泉能滋养灌溉这里的土壤,促使森林草木恢复生机。再配合山中法阵,灵气才会不断循环往复,生生灭灭,永不停息。 近香移回过头,看到玉玄炽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走上前去,道:“这一回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不一定能这样顺利就拿到灵泉。” 玉玄炽摇摇头,道:“只要能为你做的,我很乐意效劳。若你要谢我,那么,我能不能以此来求一份谢礼?” 近香移受他恩惠在前,自然答应:“可以,你说。” 玉玄炽:“我想留在这里,可不可以?” 近香移:“???”她说:“虽然你辞去了严律殿主一职,但好歹也是神仙,总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逍遥境那么大,难道还没有玉玄炽的容身之所么? 玉玄炽退一步道:“那我能否时常来看你?”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眼瞳极黑,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给吸进去一般,看得近香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深吸口气:“……”近香移转过头去,妥协道:“你来之前记得发传讯符让我知道就可以了。” 闻言,玉玄炽眉心舒展:“好,我明白了。” 近香移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想,果然是不一样了。看破无情道之后,玉玄炽整个人散发的气场都与往日不同。 这换作以前,哪里会笑成这样? 大概,他当真如他所说,他已经不是以前冷冰冰的玉玄炽了。 但近香移在他身上吃过苦头,已经没有再尝试一次的勇气。或许还要经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才能回过头,再看一看身后的人。 但也可能,她和玉玄炽的关系,会就此止步,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未来的事情,近香移说不准。 不过,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 她微微笑了笑,目光越过山坡,向远处眺望。视野当中,朝阳初升,淡金色的光辉铺在焕发生机的鸿蒙山间。 近香移伸了个懒腰,随即朝山下走去:“我累了,要先歇一会儿,你自便。” 第176章 番外一 虽然近香移并不乐意玉玄炽时时刻刻跟着她,但玉玄炽还是入住了鸿蒙山。 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时钦白祸乱止戈天一案刚刚结束,天界众神正在处理后续事宜。但不知怎么回事,止戈天又有不少的囚犯趁机作乱出逃,在天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时,近香移对此一无所知。因为那时她正在人间寻找灵泉。中途还碰上了找过来的玉玄炽。 等他们回到鸿蒙山后,才得知天界发生的意外。 不仅如此, 为了将逃走的囚犯捉拿,逍遥境还严重受损,不少神仙的洞府都被毁了。这当中就包括玉玄炽的修行洞府。 得知这个消息的近香移:“……” 要不是熟知玉玄炽的性格,她都要以为止戈天逃犯出逃是玉玄炽故意做的了。否则时间上怎么会这么凑巧呢? 而那时,玉玄炽则以十分无奈的表情看着她,跟她打商量:“我怕是回不了逍遥境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阵?你放心,我不会过度打搅。等逍遥境那边安定下来,我便回去。” 近香移:“……” 如果说这句话的时与期,她一定立马将人丢出去。但是玉玄炽不一样。不久之前她才得了对方的帮助,成功拿到灵泉。 如果连暂时收留这点小请求都拒绝,多少是有点恩将仇报了。 近香移便道:“那好。山庄内的空房间很多,我倒是不介意你住在哪里,只要不是策梦仙君的院子便好。” 玉玄炽:“那是自然。” 于是他就这么在鸿蒙山庄住下来了。 起初,近香移还反复纠结自己这么轻易就答应玉玄炽的请求,会不会过于草率了。但是几天下来,她彻底地放下了心。 这倒不是她没有戒心,而是玉玄炽表现得根本不像以前那样纠缠了。他像是早已将往事忘怀,不会再纠缠不休。 仿佛在短短几日内的工夫就转了性儿。 甚至于这段时间里,近香移都没有在山庄内看到他。他真的像最开始承诺的那样,不会过度打搅,单纯的就只是在这里暂住而已。 唯一不太寻常的是,每天清晨,近香移都能在自己的院中看到一壶清露,还有三碟点心。点心的样式还是她最喜欢的。 鸿蒙山庄内只有她和玉玄炽两个人, 这些东西是谁准备的,一目了然。 然而准备了这些“惊喜”的人却不愿意在近香移跟前露面。 近香移:“……”虽然但是,她也没说一面都不愿意见他,至于躲成这样?话说回来,玉玄炽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他不会真的只是在这里借住,每天只有晚上的时候回来,天一亮就离开? 近香移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但她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她闷闷道:“爱干嘛去干嘛去,跟我又没有关系。” 她怀着一丝叛逆的情绪,照例吃掉了玉玄炽留给她的清露和点心,然后回屋收拾了些东西,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鸿蒙山。 距离上一次到人间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那时恰逢冬日,换算一下时间,现在正好是人间的春天。 近香移还没有见过春天的人间的模样,如今时机合适,山中有没有旁的事情要做,正好趁此机会外出游历一番,或许能带一些山庄没有的珍奇灵植回来。 但近香移刚在一座城镇落脚就遇到了意外。 她遇到了偷东西的贼。 当时, 近香移手中拿着从各处摊贩买来的东西, 一面吃藕粉糕一面闲逛,身后便忽然撞来一人。那人身法极快, 夺了她手里的东西就跑。 近香移惊讶片刻,随即立马追了上去,嘴里喊着:“站住、别跑、抓小偷!” 令她惊异的是,小贼的轻功上佳,似乎不像是普通的人族,应当是入了修行一道的修者。想到这里,近香移的眉心都皱起来了。 好奇怪,人族的修者有这样自甘堕落到当小贼的吗? 既有修为,做什么不好,做贼? 近香移满腹狐疑。她有心探一探对方的究竟,便故意拖着脚步跟在后头,没有立马将人给抓起来。 而贼人在偷了东西之后也不慌张。 他步伐坚定明确,好像早就已经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半刻钟后,贼人引着近香移在城外的一处城隍庙中停了下来。近香移闪身上前,道:“你故意引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她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劲气便将贼人头上蒙着的兜帽给掀开了。这一掀,近香移才发现对方竟是个身量纤细的女子。 女子长了一张清爽秀丽的脸,眼神清澈明亮。 “有人要见你。”她说。 近香移:“?”是谁要见她? 话尚未问出口,门后便响起一串脚步声:“人来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近香移不由得扭过头去。视野当中,时与期憔悴的脸近在眼前。 “水澜仙君?你怎么会在这里?”近香移纳闷道:“是你要见我?”说着,她又拧眉细细打量着时与期。 眼前,男子面色苍白,身形都有几分佝偻。看上去像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近香移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印象当中的时与期可是意气风发的,即便当年被重隐山和魔君矢怨联手搞了一通,也没有显出这般的疲态。 这段时间,时与期都经历了什么? 闻言,时与期低叹一声,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我请她引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无妄城不简单。我要你帮个忙联系天界神官,救我们两个出去。若再拖下去,不光是我,连你也会有危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近香移不太明白:“这难道不就是一座普通的人间城池么?为什么让我联系天界,你不能么?虽然你被革除神职,但应当还有联系天界神官的能力。” 时与期苦笑着摇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已经没有法力了。” 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怎么可能。你不是无垢圣莲么,怎么会没有法力的?” 这时,身旁的女子忽然道:“他的法力是因为我才没有的。这一切都与这座无妄城有关。只是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姑娘还是先联系天界神官,请人来帮忙。” 近香移顿觉头大:“这时候我上哪儿联系人去啊!” 因为先前钦白作乱一案,这几个月内天界严加管控,只有经过七大神殿加持过的的传讯符才有资格进入天界,联系到各处神官。 近香移还没来得及换掉原来那批传讯符,现在她没法通过传讯联系到天界的任何一名神官。 “玉玄炽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么?”时与期说,“他会有办法联系天界的。” 近香移:“……”她无奈地叹口气:“你若是在我未离开鸿蒙山的时候就告诉我这件事,或许我还能给你把玉玄炽带来。但是现在……” 她没有留意到的是,在她说话的时候,时与期的眼睛忽然一亮。对方的目光瞥向她的身后。于是,他骤然打断近香移: “但是什么,他不就跟在你后边吗?!” “什么?”近香移惊诧着回过头去,视野当中,玉玄炽正缓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近香移细细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她审视的目光看着玉玄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 她给玉玄炽所留的书信当中并未提及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总不至于是他们两个心有灵犀,不用口头交流,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玉玄炽没有否认:“对不起,未经你的允许擅自跟在你身后,是我不对。我原先只想确认你安全到人间后便离开,只是没想到,这座无妄城竟是一座只能进,不能出的城池。” “只进不出?”近香移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都困在城中出不去了?” “嗯,没错。”玉玄炽点点头,道:“我一时无法离开,又见你被贼人偷了东西,所以才跟了过来。” 这话说得倒像是情有可原的模样,近香移纵然不怎么高兴,但也勉强相信玉玄炽一回:“没有下次。” 没有人愿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跟踪,近香移同样如此。她不知道玉玄炽跟了她多久,但只要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对方眼中,便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太舒服。 玉玄炽自知有错,又道了声抱歉。 时与期说:“行了行了,你们两口子的私事,回头再处理行吗?现在是不是先处理无妄城的事情要紧啊?” 近香移丢给他一个冷眼,不客气道:“无妄城究竟如何,你倒是说清楚啊。等你解释等半天了。” 时与期眼睛一瞪:“诶怪了,近香移,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好像还脾气见长啊……” “你别说话了。”一直沉默的女子将时与期往后一拉,无奈道:“还是由我解释,事情是这样……” 半个月前,时与期意外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当中,并救下一名人族女子。 该人族女子受人仇杀,时与期出手相救,两人就此结识。但双方争斗之中,一道通往异界之门却被意外打开了。 无妄城便是异界的中心。 女子说道:“我们误入无妄城后,尝试了无数办法要逃出去,可是都一无所获。” “不仅如此,我们还被城中的魔头发现。当时情况危急,为了救敛青,我连一身的修为都丢了。啧,活了这么久,我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时与期说:“要不是偶然碰到了你,否则还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 “魔头?”近香移微微蹙眉:“据我一路观察,无妄城中一片祥和,百姓和乐,不像是有妖魔作祟的样子。再者……你们都说这座城池是只进不出,但我却没有发现任何法阵存在的迹象。是不是还有别的怪异之处没有发现?” 时与期睁大眼睛:“无妄城哪里就一片祥和、百姓和乐了?你被骗了!无妄城根本就没有百姓!” 近香移:“什么?”她扭头看向玉玄炽:“真的假的?” 听着她怀疑的语气,时与期差点气得冒火。他不可思议道:“你不相信我?我还能骗你不成?” 闻言,近香移挑眉冷笑:“你骗我的次数还少么?我合理怀疑一下,不过分?”她不想理会时与期,只问玉玄炽:“时与期说得是不是真的?这城中的百姓,就没有一个是活人?” 时与期:“……” 玉玄炽面带微笑:“这一回他确实没有骗你,无妄城中的确没有百姓。你所见到的,不过是假象而已。” “……哦。”近香移:“既是假象,便是幻术。既然是幻术,可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总不该是她的能力退化了,连幻象都看不出来真假。 时与期轻轻嗤笑一声,说道:“你为什么看不出来,这不是很明显么。毕竟你现在也不过只有百年修为,如何能看出异界大魔所布下的法阵幻象。”他觉得自己找回来那么一点场子了:“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 近香移:“?”她明白了。 意思就是说,她功力不足,所以才看不出来城中的异样。到底还是吃了修为不足的亏。 但是…… 她咧嘴一笑:“是啊,我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救你。我劝你别太嘴硬,否则等玉玄炽把救兵搬来了,我就把你关在小黑屋子里,放你自生自灭。” 时与期:“……” 他虽然不太相信近香移会这么狠,但想到自己骗她在先,心里头亦有几分心虚,随即扭过头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时,玉玄炽说:“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联系上天界。入城之后,我也尝试过以传讯符向外界求援,但无妄城内的法阵尤为怪异,不仅人出不去,就连法咒法符也难以放出城外。我想,也只有毁掉城中的法阵结界,才能顺利离开这里。” 玉玄炽和近香移初来乍到,对无妄城还不熟悉,城中细节,只有时与期和敛青两人才清楚。 敛青思索着说道:“法阵倒还好说,时与期去过一次,他能确定具体的方位。但是城中还有那位邪魔在,他盯了我们很久,倘若我们有所动作,怕是瞒不过他。” (本章完) 第176章 番外一 虽然近香移并不乐意玉玄炽时时刻刻跟着她,但玉玄炽还是入住了鸿蒙山。 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时钦白祸乱止戈天一案刚刚结束,天界众神正在处理后续事宜。但不知怎么回事,止戈天又有不少的囚犯趁机作乱出逃,在天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时,近香移对此一无所知。因为那时她正在人间寻找灵泉。中途还碰上了找过来的玉玄炽。 等他们回到鸿蒙山后,才得知天界发生的意外。 不仅如此, 为了将逃走的囚犯捉拿,逍遥境还严重受损,不少神仙的洞府都被毁了。这当中就包括玉玄炽的修行洞府。 得知这个消息的近香移:“……” 要不是熟知玉玄炽的性格,她都要以为止戈天逃犯出逃是玉玄炽故意做的了。否则时间上怎么会这么凑巧呢? 而那时,玉玄炽则以十分无奈的表情看着她,跟她打商量:“我怕是回不了逍遥境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阵?你放心,我不会过度打搅。等逍遥境那边安定下来,我便回去。” 近香移:“……” 如果说这句话的时与期,她一定立马将人丢出去。但是玉玄炽不一样。不久之前她才得了对方的帮助,成功拿到灵泉。 如果连暂时收留这点小请求都拒绝,多少是有点恩将仇报了。 近香移便道:“那好。山庄内的空房间很多,我倒是不介意你住在哪里,只要不是策梦仙君的院子便好。” 玉玄炽:“那是自然。” 于是他就这么在鸿蒙山庄住下来了。 起初,近香移还反复纠结自己这么轻易就答应玉玄炽的请求,会不会过于草率了。但是几天下来,她彻底地放下了心。 这倒不是她没有戒心,而是玉玄炽表现得根本不像以前那样纠缠了。他像是早已将往事忘怀,不会再纠缠不休。 仿佛在短短几日内的工夫就转了性儿。 甚至于这段时间里,近香移都没有在山庄内看到他。他真的像最开始承诺的那样,不会过度打搅,单纯的就只是在这里暂住而已。 唯一不太寻常的是,每天清晨,近香移都能在自己的院中看到一壶清露,还有三碟点心。点心的样式还是她最喜欢的。 鸿蒙山庄内只有她和玉玄炽两个人, 这些东西是谁准备的,一目了然。 然而准备了这些“惊喜”的人却不愿意在近香移跟前露面。 近香移:“……”虽然但是,她也没说一面都不愿意见他,至于躲成这样?话说回来,玉玄炽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他不会真的只是在这里借住,每天只有晚上的时候回来,天一亮就离开? 近香移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但她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她闷闷道:“爱干嘛去干嘛去,跟我又没有关系。” 她怀着一丝叛逆的情绪,照例吃掉了玉玄炽留给她的清露和点心,然后回屋收拾了些东西,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鸿蒙山。 距离上一次到人间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那时恰逢冬日,换算一下时间,现在正好是人间的春天。 近香移还没有见过春天的人间的模样,如今时机合适,山中有没有旁的事情要做,正好趁此机会外出游历一番,或许能带一些山庄没有的珍奇灵植回来。 但近香移刚在一座城镇落脚就遇到了意外。 她遇到了偷东西的贼。 当时, 近香移手中拿着从各处摊贩买来的东西, 一面吃藕粉糕一面闲逛,身后便忽然撞来一人。那人身法极快, 夺了她手里的东西就跑。 近香移惊讶片刻,随即立马追了上去,嘴里喊着:“站住、别跑、抓小偷!” 令她惊异的是,小贼的轻功上佳,似乎不像是普通的人族,应当是入了修行一道的修者。想到这里,近香移的眉心都皱起来了。 好奇怪,人族的修者有这样自甘堕落到当小贼的吗? 既有修为,做什么不好,做贼? 近香移满腹狐疑。她有心探一探对方的究竟,便故意拖着脚步跟在后头,没有立马将人给抓起来。 而贼人在偷了东西之后也不慌张。 他步伐坚定明确,好像早就已经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半刻钟后,贼人引着近香移在城外的一处城隍庙中停了下来。近香移闪身上前,道:“你故意引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她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劲气便将贼人头上蒙着的兜帽给掀开了。这一掀,近香移才发现对方竟是个身量纤细的女子。 女子长了一张清爽秀丽的脸,眼神清澈明亮。 “有人要见你。”她说。 近香移:“?”是谁要见她? 话尚未问出口,门后便响起一串脚步声:“人来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近香移不由得扭过头去。视野当中,时与期憔悴的脸近在眼前。 “水澜仙君?你怎么会在这里?”近香移纳闷道:“是你要见我?”说着,她又拧眉细细打量着时与期。 眼前,男子面色苍白,身形都有几分佝偻。看上去像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近香移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印象当中的时与期可是意气风发的,即便当年被重隐山和魔君矢怨联手搞了一通,也没有显出这般的疲态。 这段时间,时与期都经历了什么? 闻言,时与期低叹一声,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我请她引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无妄城不简单。我要你帮个忙联系天界神官,救我们两个出去。若再拖下去,不光是我,连你也会有危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近香移不太明白:“这难道不就是一座普通的人间城池么?为什么让我联系天界,你不能么?虽然你被革除神职,但应当还有联系天界神官的能力。” 时与期苦笑着摇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已经没有法力了。” 近香移眼睛微微睁大:“怎么可能。你不是无垢圣莲么,怎么会没有法力的?” 这时,身旁的女子忽然道:“他的法力是因为我才没有的。这一切都与这座无妄城有关。只是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姑娘还是先联系天界神官,请人来帮忙。” 近香移顿觉头大:“这时候我上哪儿联系人去啊!” 因为先前钦白作乱一案,这几个月内天界严加管控,只有经过七大神殿加持过的的传讯符才有资格进入天界,联系到各处神官。 近香移还没来得及换掉原来那批传讯符,现在她没法通过传讯联系到天界的任何一名神官。 “玉玄炽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么?”时与期说,“他会有办法联系天界的。” 近香移:“……”她无奈地叹口气:“你若是在我未离开鸿蒙山的时候就告诉我这件事,或许我还能给你把玉玄炽带来。但是现在……” 她没有留意到的是,在她说话的时候,时与期的眼睛忽然一亮。对方的目光瞥向她的身后。于是,他骤然打断近香移: “但是什么,他不就跟在你后边吗?!” “什么?”近香移惊诧着回过头去,视野当中,玉玄炽正缓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近香移细细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她审视的目光看着玉玄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 她给玉玄炽所留的书信当中并未提及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他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总不至于是他们两个心有灵犀,不用口头交流,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玉玄炽没有否认:“对不起,未经你的允许擅自跟在你身后,是我不对。我原先只想确认你安全到人间后便离开,只是没想到,这座无妄城竟是一座只能进,不能出的城池。” “只进不出?”近香移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都困在城中出不去了?” “嗯,没错。”玉玄炽点点头,道:“我一时无法离开,又见你被贼人偷了东西,所以才跟了过来。” 这话说得倒像是情有可原的模样,近香移纵然不怎么高兴,但也勉强相信玉玄炽一回:“没有下次。” 没有人愿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跟踪,近香移同样如此。她不知道玉玄炽跟了她多久,但只要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对方眼中,便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太舒服。 玉玄炽自知有错,又道了声抱歉。 时与期说:“行了行了,你们两口子的私事,回头再处理行吗?现在是不是先处理无妄城的事情要紧啊?” 近香移丢给他一个冷眼,不客气道:“无妄城究竟如何,你倒是说清楚啊。等你解释等半天了。” 时与期眼睛一瞪:“诶怪了,近香移,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好像还脾气见长啊……” “你别说话了。”一直沉默的女子将时与期往后一拉,无奈道:“还是由我解释,事情是这样……” 半个月前,时与期意外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当中,并救下一名人族女子。 该人族女子受人仇杀,时与期出手相救,两人就此结识。但双方争斗之中,一道通往异界之门却被意外打开了。 无妄城便是异界的中心。 女子说道:“我们误入无妄城后,尝试了无数办法要逃出去,可是都一无所获。” “不仅如此,我们还被城中的魔头发现。当时情况危急,为了救敛青,我连一身的修为都丢了。啧,活了这么久,我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时与期说:“要不是偶然碰到了你,否则还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 “魔头?”近香移微微蹙眉:“据我一路观察,无妄城中一片祥和,百姓和乐,不像是有妖魔作祟的样子。再者……你们都说这座城池是只进不出,但我却没有发现任何法阵存在的迹象。是不是还有别的怪异之处没有发现?” 时与期睁大眼睛:“无妄城哪里就一片祥和、百姓和乐了?你被骗了!无妄城根本就没有百姓!” 近香移:“什么?”她扭头看向玉玄炽:“真的假的?” 听着她怀疑的语气,时与期差点气得冒火。他不可思议道:“你不相信我?我还能骗你不成?” 闻言,近香移挑眉冷笑:“你骗我的次数还少么?我合理怀疑一下,不过分?”她不想理会时与期,只问玉玄炽:“时与期说得是不是真的?这城中的百姓,就没有一个是活人?” 时与期:“……” 玉玄炽面带微笑:“这一回他确实没有骗你,无妄城中的确没有百姓。你所见到的,不过是假象而已。” “……哦。”近香移:“既是假象,便是幻术。既然是幻术,可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总不该是她的能力退化了,连幻象都看不出来真假。 时与期轻轻嗤笑一声,说道:“你为什么看不出来,这不是很明显么。毕竟你现在也不过只有百年修为,如何能看出异界大魔所布下的法阵幻象。”他觉得自己找回来那么一点场子了:“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 近香移:“?”她明白了。 意思就是说,她功力不足,所以才看不出来城中的异样。到底还是吃了修为不足的亏。 但是…… 她咧嘴一笑:“是啊,我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救你。我劝你别太嘴硬,否则等玉玄炽把救兵搬来了,我就把你关在小黑屋子里,放你自生自灭。” 时与期:“……” 他虽然不太相信近香移会这么狠,但想到自己骗她在先,心里头亦有几分心虚,随即扭过头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时,玉玄炽说:“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联系上天界。入城之后,我也尝试过以传讯符向外界求援,但无妄城内的法阵尤为怪异,不仅人出不去,就连法咒法符也难以放出城外。我想,也只有毁掉城中的法阵结界,才能顺利离开这里。” 玉玄炽和近香移初来乍到,对无妄城还不熟悉,城中细节,只有时与期和敛青两人才清楚。 敛青思索着说道:“法阵倒还好说,时与期去过一次,他能确定具体的方位。但是城中还有那位邪魔在,他盯了我们很久,倘若我们有所动作,怕是瞒不过他。” (本章完) 第177章 番外二 时与期不假思索,即刻道:“法阵那里我熟,自然是由我来带路了。至于破阵者——这里术法当属近香移高明,所以,破阵应当由我和近香移、敛青一起去完成。至于那个邪魔,那就只能交给怀觉你了。” 他笑着说:“怀觉法力高强,由你来牵制邪魔, 是最合适不过的。能者多劳,怀觉仙君,我们的安危可就交托在你的手上了。” 闻言,玉玄炽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深色淡然地看向时与期,说:“恐怕不行。” 时与期:“???” 时与期:“什么不行?你不会不想帮我们对付邪魔?你不是最痛恨那些邪魔外道吗,惩奸除恶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别想甩手就走!” “你误会了,邪魔我自当全力对付,但是你不能跟随近香移离开——邪魔既然一直盯着你,说明你的行踪是对方时刻关注的。”玉玄炽说: “一旦你有所行动,对方必然会紧随其后。所以,我需要你将敌人引出,如此,近香移才好潜入法阵所在的位置。” 时与期立马拒绝:“不行。我法力尽失,怎么引开那个魔头,再说,我得给近香移带路,恐怕不能按照你说的办。” 他颇为嫌弃地看了眼玉玄炽,说:“凭你的实力,绝对能够拖延住他了。你现在找这么多借口、托词,别是没安好心?” 比如看他不顺眼,想借机将他铲除。 想到这里,时与期冷笑一声,心想,他就知道,玉玄炽这个人其实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人。早百年前他亲近香移那一下, 说不准玉玄炽还怀恨在心呢。加上前段时间他动了歪心思骗了近香移一遭, 玉玄炽这会儿必然铁了心要教训他。 他好不容易保住的命,可不能丢在玉玄炽手上。 “如果你需要一个能引蛇出洞的人,那么敛青可以去,她会配合你。”时与期耸耸肩,说:“总之我不去,我很柔弱,需要保护。” 听到这句话的近香移:“?你有没有搞错,让一个姑娘家代替你去做危险的事?” 时与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觉得危险:“有玉玄炽在,她会有什么危险?再说,她虽然是姑娘家,但是,她有灵力有法力啊!我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好不好!” 玉玄炽打断道:“水澜,可否借一步说话?” 时与期不情不愿:“有什么事儿,你就在这儿说罢。” 见他不愿意走动,玉玄炽便上前一步。他来到近前,以它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虽然我确实曾对你有过一瞬的杀心,但我不会杀你。至少, 我不希望你跟在近香移身边,希望你能理解。” 时与期:“……” 玉玄炽这是威胁?是威胁? 他纳闷地想, 玉玄炽是不是修炼练得心性都变了,怎么感觉他跟以前不像是一个人了似的。这换作以往,谁能想到正经严肃的怀觉仙君竟然学会威胁人了? 时与期其实不想答应,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玉玄炽,心想,就算一个人心性再怎么变化,本性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说话算话,你要是趁机害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时与期瞥了眼近香移的方向,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玉玄炽:“自然。” 他倒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时与期下手。只是时与期凑到近香移眼前的画面实在惹人厌恶,他才忍不住威胁了一通。 倘若时与期识相,往后离近香移远些,他倒是乐意不计前嫌。 近香移好奇,想听一听他们说的什么悄悄话,但是玉玄炽一拂袖,将声音给隔开了。 紧接着,时与期就改口了:“可以,我来做这个诱饵。在我将魔头引出之后,由玉玄炽来对付他。” 他深吸口气,道:“之后,敛青还有近香移,你们两个就趁玉玄炽拖延的时机找到法阵,想方设法将无妄城的消息传出去。可以的话,最好是能破除这道法阵,我们也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敛青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时与期梗着脖子:“我就改,你管我?” “呵,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近香移道:“玉玄炽,引开魔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另外——天界传讯符给我。” 玉玄炽立马将身上的传讯符全都交给了她:“我的分神会跟着你,如有万一,我会即刻赶来。” “哦。”近香移心中仍别扭着。此刻她低着头,因而错过了对方注视过来的深邃眼眸。她小声道:“那你自己也当心。” 玉玄炽微笑点头:“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 近香移:“?!” “谁关心你了!”她立马和他拉开距离:“废话真多。” 四人再无二话,即刻分头行动。 时与期丢掉身上的伪装,独自一人迈向繁华热闹的街头。就在他现身的瞬间,街头的所有百姓都纷纷停下了动作。 他们同时扭头朝时与期望了过来。他们动作僵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宛若一具具行尸走肉。 时与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所有“百姓”不约而同地向他走了过来。他们每走一步,街上便消失一人。当百姓向着时与期无限靠近之时,一条黑色的影子便从天而降! 一只青白的手骤然袭来,时与期心头一跳,连忙往后方闪躲。与此同时,一道凌厉剑光从远处天际飞刺而来! 黑袍人抬起头,正好见到玉玄炽阔步而来。 时与期见机而退,扭头就跑。 与此同时,黑袍人抬手打出一掌,凌厉掌风扑向时与期的面门。时与期的瞳孔登时放大,他大喊道:“玉玄炽!” 随即,玉玄炽闪身来到近前,法力落在时与期身上,顷刻间,一阵金光从时与期身上升起。 再转眼,无垢圣莲本体显现,玉玄炽广袖一卷,便将无垢圣莲收入囊中。 “哦,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啊。”黑袍人道:“难怪方才时与期那般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靠山。” 他和玉玄炽对峙:“你也是从天界来的。天界神官,哈。那你的力量一定比时与期的更强?” 黑袍人抬起手:“有多少本事,尽展。” 玉玄炽姿态沉稳。他扫了一眼周围,说道:“赐教了。” 话音落下,浩大剑阵自脚下升起,剑光一化万千,转瞬间便将黑袍人包围其中—— 近香移和敛青躲在庙中,等远方天际出现异象之时,近香移拉着敛青跑出了破庙。 “是玉玄炽的信号,他得手了。趁现在,我们赶紧去法阵中心!” 敛青飞身而上,奔在前方。她道:“姑娘跟我过来。”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无妄城中最高的一座阁楼。 来到了这里,近香移终于发现了周围浮动的异样法阵。这道法阵隐藏得极为隐秘,若非靠得这样近,近香移根本无从察觉。 她凝神打量着四周,感应到周围灵气流转的方向。 敛青问:“无妄城的法阵就在这做阁楼当中,对此,你可有头绪?” “法阵不是在阁楼之内,而是整座阁楼,都是法阵的一部分。”近香移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往后退一退,我想办法破阵。”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法力远比不上百年前的自己,想要破除眼前的困境,只能借助旁的力量了。 近香移口中默念法诀,随即,天道十三阙受召而来。 同一时间,玉玄炽的分神即刻赶到。他们二人相互配合,神剑内的神力被催动,近香移化用神力,继而在阁楼四周布下数道法符。 顷刻间,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四周运转的灵气被干扰,阁楼上方登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近香移把握时机,十数张传讯符便通过那条裂缝传了出去。她原想就此收手,但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与此同时,眼前的法阵阁楼竟有了瓦解的趋向! 近香移眼睛一亮,说道:“法阵能破!你快催动神剑之力,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 玉玄炽的分神会意,立刻配合她将神剑打入法阵内部。 顿时,盛大光柱冲破云霄! 强劲的冲击力向四周震荡开去,近香移飞身后退,神剑重新回到手中。 而在另一边,和玉玄炽相斗得黑袍人也留意到彼端法阵的异动。他望着四分五裂的法阵塔楼微微笑了笑,说:“出口终于打开了。” 他看向玉玄炽:“声东击西,计策不错。但是很可惜,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时与期,更不是你。多谢你们为我打开牢笼,将来若有机会,我们再继续这场未完的决斗。” 话方说完,他便抽身而退,即刻朝着法阵所在的方位而去! 玉玄炽心道不妙,立刻追上。 这边,近香移见法阵被破,欣喜道:“如此一来,咱们不用向天界求助,也能离开这里了!” 然而这时候,玉玄炽的分神脸色一变,他抓着近香移的手腕,将她带离法阵中心:“邪魔过来了,快走!” “什么?!” 近香移惊诧扭头,发现周围忽然吹起一阵狂风。 风沙迷眼,却见一道黑影从远处疾驰而来。那人接连打出数掌,将两侧的亭台楼阁悉数摧毁。 幸亏近香移他们闪避及时,否则这时候已经中招了。 紧接着,黑袍人将近香移等人甩在身后,继而纵身跃入损毁的法阵中心,转眼间便消失了。 近香移看得一呆,心想,那魔头怎么直接就跑了? 这时,玉玄炽飞身赶来,他的分神化作一缕金光,重回本体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近香移忙问:“你没将魔头拖延住?” 玉玄炽道:“魔头的目标本就不是时与期,更不是敛青姑娘。这是他设下的局,他的目的,就是要借用我等之力,打开无妄城与人间的通道口,以此脱逃。” “?”近香移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我们被他给耍了一通?!可恶!那现在怎么办,要追么?” 玉玄炽摇摇头,说:“我在与之对战的过程当中,发现此人并未尽全力,其实力不可小觑。即便集你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将他拿下。”他又道: “再说,那人身法极快,就算我们追出去了,这会儿他早就隐去踪迹。难以追寻。” 近香移:“这……”她叹口气,说:“那就只能靠天界援兵了。” 玉玄炽道:“嗯。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 两人决定好后,便带着敛青离开了无妄城。因为时与期被迫化为本体的关系,他们没有立马和天界之人会合,而是先回了一趟鸿蒙山。 近香移借用策梦仙君在鸿蒙山地宫遗留下来的法阵,帮助时与期恢复了灵体。只是时与期体内法力遗失,暂时还没有找到恢复的办法。 当近香移问到遗失法力的详细过程之时,时与期晦气地啐了一声,说:“无妄城那魔头别的不吃,专吃别人的灵力。他那一身修为都是他吃出来的。” 近香移愣了:“啊?”还有这种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城中的百姓又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城中仅有魔头一人,并无百姓。那他没事弄出满城繁华的幻象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闲着无聊? 玉玄炽说:“准确来说,那也不算是幻象。城中百姓既是邪魔,邪魔便是无妄城内的百姓。” “没错。”时与期点点头,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百姓其实是邪魔所化。从一开始,他就通过那些百姓,盯着咱们的行踪了。” 敛青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们见多识广,关于他的来历,你们总该有些线索罢?” 近香移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她活这么久,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无妄城”的。 玉玄炽亦是毫无头绪:“不过天界既然已经接手,想必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时与期说:“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帮我恢复法力啊!没有法力,我往后可怎么办?!” 说实话,近香移并不是很想帮时与期找回法力。她觉得时与期行事乖张过头,也是时候给个教训了。 但是时与期却死缠烂打,非要在鸿蒙山住下。 近香移不胜其烦。她将时与期打发到地宫去,让他自己找典籍想办法,然后就叫住了玉玄炽。 她说:“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玉玄炽收回往外走的脚步,回头看她:“好。” (本章完) 第177章 番外二 时与期不假思索,即刻道:“法阵那里我熟,自然是由我来带路了。至于破阵者——这里术法当属近香移高明,所以,破阵应当由我和近香移、敛青一起去完成。至于那个邪魔,那就只能交给怀觉你了。” 他笑着说:“怀觉法力高强,由你来牵制邪魔, 是最合适不过的。能者多劳,怀觉仙君,我们的安危可就交托在你的手上了。” 闻言,玉玄炽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深色淡然地看向时与期,说:“恐怕不行。” 时与期:“???” 时与期:“什么不行?你不会不想帮我们对付邪魔?你不是最痛恨那些邪魔外道吗,惩奸除恶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别想甩手就走!” “你误会了,邪魔我自当全力对付,但是你不能跟随近香移离开——邪魔既然一直盯着你,说明你的行踪是对方时刻关注的。”玉玄炽说: “一旦你有所行动,对方必然会紧随其后。所以,我需要你将敌人引出,如此,近香移才好潜入法阵所在的位置。” 时与期立马拒绝:“不行。我法力尽失,怎么引开那个魔头,再说,我得给近香移带路,恐怕不能按照你说的办。” 他颇为嫌弃地看了眼玉玄炽,说:“凭你的实力,绝对能够拖延住他了。你现在找这么多借口、托词,别是没安好心?” 比如看他不顺眼,想借机将他铲除。 想到这里,时与期冷笑一声,心想,他就知道,玉玄炽这个人其实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人。早百年前他亲近香移那一下, 说不准玉玄炽还怀恨在心呢。加上前段时间他动了歪心思骗了近香移一遭, 玉玄炽这会儿必然铁了心要教训他。 他好不容易保住的命,可不能丢在玉玄炽手上。 “如果你需要一个能引蛇出洞的人,那么敛青可以去,她会配合你。”时与期耸耸肩,说:“总之我不去,我很柔弱,需要保护。” 听到这句话的近香移:“?你有没有搞错,让一个姑娘家代替你去做危险的事?” 时与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觉得危险:“有玉玄炽在,她会有什么危险?再说,她虽然是姑娘家,但是,她有灵力有法力啊!我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好不好!” 玉玄炽打断道:“水澜,可否借一步说话?” 时与期不情不愿:“有什么事儿,你就在这儿说罢。” 见他不愿意走动,玉玄炽便上前一步。他来到近前,以它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虽然我确实曾对你有过一瞬的杀心,但我不会杀你。至少, 我不希望你跟在近香移身边,希望你能理解。” 时与期:“……” 玉玄炽这是威胁?是威胁? 他纳闷地想, 玉玄炽是不是修炼练得心性都变了,怎么感觉他跟以前不像是一个人了似的。这换作以往,谁能想到正经严肃的怀觉仙君竟然学会威胁人了? 时与期其实不想答应,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玉玄炽,心想,就算一个人心性再怎么变化,本性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说话算话,你要是趁机害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时与期瞥了眼近香移的方向,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玉玄炽:“自然。” 他倒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时与期下手。只是时与期凑到近香移眼前的画面实在惹人厌恶,他才忍不住威胁了一通。 倘若时与期识相,往后离近香移远些,他倒是乐意不计前嫌。 近香移好奇,想听一听他们说的什么悄悄话,但是玉玄炽一拂袖,将声音给隔开了。 紧接着,时与期就改口了:“可以,我来做这个诱饵。在我将魔头引出之后,由玉玄炽来对付他。” 他深吸口气,道:“之后,敛青还有近香移,你们两个就趁玉玄炽拖延的时机找到法阵,想方设法将无妄城的消息传出去。可以的话,最好是能破除这道法阵,我们也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敛青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时与期梗着脖子:“我就改,你管我?” “呵,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近香移道:“玉玄炽,引开魔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另外——天界传讯符给我。” 玉玄炽立马将身上的传讯符全都交给了她:“我的分神会跟着你,如有万一,我会即刻赶来。” “哦。”近香移心中仍别扭着。此刻她低着头,因而错过了对方注视过来的深邃眼眸。她小声道:“那你自己也当心。” 玉玄炽微笑点头:“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 近香移:“?!” “谁关心你了!”她立马和他拉开距离:“废话真多。” 四人再无二话,即刻分头行动。 时与期丢掉身上的伪装,独自一人迈向繁华热闹的街头。就在他现身的瞬间,街头的所有百姓都纷纷停下了动作。 他们同时扭头朝时与期望了过来。他们动作僵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宛若一具具行尸走肉。 时与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所有“百姓”不约而同地向他走了过来。他们每走一步,街上便消失一人。当百姓向着时与期无限靠近之时,一条黑色的影子便从天而降! 一只青白的手骤然袭来,时与期心头一跳,连忙往后方闪躲。与此同时,一道凌厉剑光从远处天际飞刺而来! 黑袍人抬起头,正好见到玉玄炽阔步而来。 时与期见机而退,扭头就跑。 与此同时,黑袍人抬手打出一掌,凌厉掌风扑向时与期的面门。时与期的瞳孔登时放大,他大喊道:“玉玄炽!” 随即,玉玄炽闪身来到近前,法力落在时与期身上,顷刻间,一阵金光从时与期身上升起。 再转眼,无垢圣莲本体显现,玉玄炽广袖一卷,便将无垢圣莲收入囊中。 “哦,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啊。”黑袍人道:“难怪方才时与期那般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靠山。” 他和玉玄炽对峙:“你也是从天界来的。天界神官,哈。那你的力量一定比时与期的更强?” 黑袍人抬起手:“有多少本事,尽展。” 玉玄炽姿态沉稳。他扫了一眼周围,说道:“赐教了。” 话音落下,浩大剑阵自脚下升起,剑光一化万千,转瞬间便将黑袍人包围其中—— 近香移和敛青躲在庙中,等远方天际出现异象之时,近香移拉着敛青跑出了破庙。 “是玉玄炽的信号,他得手了。趁现在,我们赶紧去法阵中心!” 敛青飞身而上,奔在前方。她道:“姑娘跟我过来。”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无妄城中最高的一座阁楼。 来到了这里,近香移终于发现了周围浮动的异样法阵。这道法阵隐藏得极为隐秘,若非靠得这样近,近香移根本无从察觉。 她凝神打量着四周,感应到周围灵气流转的方向。 敛青问:“无妄城的法阵就在这做阁楼当中,对此,你可有头绪?” “法阵不是在阁楼之内,而是整座阁楼,都是法阵的一部分。”近香移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往后退一退,我想办法破阵。”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法力远比不上百年前的自己,想要破除眼前的困境,只能借助旁的力量了。 近香移口中默念法诀,随即,天道十三阙受召而来。 同一时间,玉玄炽的分神即刻赶到。他们二人相互配合,神剑内的神力被催动,近香移化用神力,继而在阁楼四周布下数道法符。 顷刻间,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四周运转的灵气被干扰,阁楼上方登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近香移把握时机,十数张传讯符便通过那条裂缝传了出去。她原想就此收手,但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与此同时,眼前的法阵阁楼竟有了瓦解的趋向! 近香移眼睛一亮,说道:“法阵能破!你快催动神剑之力,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 玉玄炽的分神会意,立刻配合她将神剑打入法阵内部。 顿时,盛大光柱冲破云霄! 强劲的冲击力向四周震荡开去,近香移飞身后退,神剑重新回到手中。 而在另一边,和玉玄炽相斗得黑袍人也留意到彼端法阵的异动。他望着四分五裂的法阵塔楼微微笑了笑,说:“出口终于打开了。” 他看向玉玄炽:“声东击西,计策不错。但是很可惜,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时与期,更不是你。多谢你们为我打开牢笼,将来若有机会,我们再继续这场未完的决斗。” 话方说完,他便抽身而退,即刻朝着法阵所在的方位而去! 玉玄炽心道不妙,立刻追上。 这边,近香移见法阵被破,欣喜道:“如此一来,咱们不用向天界求助,也能离开这里了!” 然而这时候,玉玄炽的分神脸色一变,他抓着近香移的手腕,将她带离法阵中心:“邪魔过来了,快走!” “什么?!” 近香移惊诧扭头,发现周围忽然吹起一阵狂风。 风沙迷眼,却见一道黑影从远处疾驰而来。那人接连打出数掌,将两侧的亭台楼阁悉数摧毁。 幸亏近香移他们闪避及时,否则这时候已经中招了。 紧接着,黑袍人将近香移等人甩在身后,继而纵身跃入损毁的法阵中心,转眼间便消失了。 近香移看得一呆,心想,那魔头怎么直接就跑了? 这时,玉玄炽飞身赶来,他的分神化作一缕金光,重回本体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近香移忙问:“你没将魔头拖延住?” 玉玄炽道:“魔头的目标本就不是时与期,更不是敛青姑娘。这是他设下的局,他的目的,就是要借用我等之力,打开无妄城与人间的通道口,以此脱逃。” “?”近香移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我们被他给耍了一通?!可恶!那现在怎么办,要追么?” 玉玄炽摇摇头,说:“我在与之对战的过程当中,发现此人并未尽全力,其实力不可小觑。即便集你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将他拿下。”他又道: “再说,那人身法极快,就算我们追出去了,这会儿他早就隐去踪迹。难以追寻。” 近香移:“这……”她叹口气,说:“那就只能靠天界援兵了。” 玉玄炽道:“嗯。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 两人决定好后,便带着敛青离开了无妄城。因为时与期被迫化为本体的关系,他们没有立马和天界之人会合,而是先回了一趟鸿蒙山。 近香移借用策梦仙君在鸿蒙山地宫遗留下来的法阵,帮助时与期恢复了灵体。只是时与期体内法力遗失,暂时还没有找到恢复的办法。 当近香移问到遗失法力的详细过程之时,时与期晦气地啐了一声,说:“无妄城那魔头别的不吃,专吃别人的灵力。他那一身修为都是他吃出来的。” 近香移愣了:“啊?”还有这种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那城中的百姓又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城中仅有魔头一人,并无百姓。那他没事弄出满城繁华的幻象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闲着无聊? 玉玄炽说:“准确来说,那也不算是幻象。城中百姓既是邪魔,邪魔便是无妄城内的百姓。” “没错。”时与期点点头,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百姓其实是邪魔所化。从一开始,他就通过那些百姓,盯着咱们的行踪了。” 敛青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们见多识广,关于他的来历,你们总该有些线索罢?” 近香移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她活这么久,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无妄城”的。 玉玄炽亦是毫无头绪:“不过天界既然已经接手,想必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时与期说:“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帮我恢复法力啊!没有法力,我往后可怎么办?!” 说实话,近香移并不是很想帮时与期找回法力。她觉得时与期行事乖张过头,也是时候给个教训了。 但是时与期却死缠烂打,非要在鸿蒙山住下。 近香移不胜其烦。她将时与期打发到地宫去,让他自己找典籍想办法,然后就叫住了玉玄炽。 她说:“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玉玄炽收回往外走的脚步,回头看她:“好。” (本章完)